《【原神·博士】(多托雷)论切片技术的研发》 第1章 第一章 赞迪克 今天格外热,太阳透过树叶折射出彩色的光斑,阴凉处,一位少女正匆匆喝着水,眼睛还不忘盯着四处来来往往的学子,突然,她眼睛一亮,赶忙放下水瓶,“赞迪克学弟,请等一下!” 被叫住的少年似乎没听到,直到被冲到眼前的少女拦了下来,才皱眉打量起来,星蓝宝石般的眼瞳嵌在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上,正对他笑的很热烈。 “赞迪克学弟,陀裟多的初级考核你已经通过了,有兴趣来我们生论派吗?” 她发色是极淡的月白,高高在头顶上卷成一个花苞,其间一半发丝斜着从右肩落下,挡住了被衣领漏出的锁骨。 皮肤白皙,身姿曼妙,虽然的确很美,但和那些俗世之物没什么两样。 “抱歉学姐,我还是更喜欢妙论派,而且我已经参加过沙漠异形机械的调查课题,就快要转正了。”话说完后,赞迪克不欲多言,上次在沙漠的调查他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点,并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 “哎——”图漪转身拉住他的手臂“可是学弟你明明填写的是生论派试题啊,而且考核试题中的附加题学弟你可是满分耶……” 赞迪克看着被递到眼前的试卷,有些意外。 陀裟多初级考核的试题由每年各个学院毕业成绩第一的学者共同担任,不论是试题还是分数一向不对外公布,只会告诉学生是否通过,真没想到,此时此刻,他能再看一眼这张卷子。 那么,眼前的人…… 赞迪克的瞳色似乎深了点,他冷冷地打断道,“图漪学姐,我只是闲来无趣时随便学了些生论派的知识,想看看试题难度而已,并且将试题私自带出档案室是违反规定的,学姐既然做了考核的评审,就应该遵守相应的规定。”这位学姐行事出人意料,难保不会横生枝节,但愿她没发现什么,不然…… “啊?别走啊,学弟。”长着这样一张脸,图漪很少被人这样直白地拒绝,一时间竟让他走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的图漪一脸困惑地看着试题,“不应该啊,作出这样答案的人,思路、想法都应该与我不谋而合才对啊。” 念及此,图漪才猛的反应过来“他教训我!” 她确实违反规定将试题带了出来,但也轮不着他来指点,真是臭脾气! 一脸气鼓鼓地回了学院,图漪把所有的试题全部归档,然后去找了尾尔默。 “老师,今年的小师弟跑路了,要不我们明年再招吧。” 闻言尾尔默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好苗子本来就少,招不到人才是常态啊。” 尾尔默老师是生论派的现任贤者,对选用学生很是挑剔,因此都快退休了门下才有十七位学者,本打算再带一位,现在看来,还是把时间放在研究上比较好。 “小漪,留在教令院,还是要多做些研究,要是明年能多发几篇一区论文就好啦。” 听到这些话,图漪本能地竖起耳朵,笑的很勉强,“对对,好的老师。”随后立马接上一句“老师我烧灰时间到了,我先记数据去了。” 回到办公室的图漪这才松了一口气,被催论文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竟然被拒绝了呢,确实值得让人思考一番啊…… 就这样想着,图漪又不由自主地将试题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赞迪克的答案,真是,非常完美的回答,为什么会是妙论派的人呢? 经过上次的插曲后,赞迪克经常在学院的各个地方“偶遇”这位难缠的学姐,为了避风头,他特意加入了一支雨林探险队,准备离开教令院一段时间。 此次考察课题由素论派贤者莎娜玛带领,出发前,赞迪克将人员名单核查了好几遍,确定那位图漪学姐没有一时兴起跟上来,这才将行李打包好坐上了运输船。 “你……你好,我是生论派陀裟多……” 刚准备打开书继续上次的学习,就有个不怎么高的女生来到他面前吞吞吐吐地,赞迪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准备盯着她把话说完。 “说啊……”“勇敢点!”索赫蕾后面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更有几个起哄的吹起了口哨,“呦,美女表白呐~” 女生的头低的更深了,她抓着自己的衣角,手指在上面留下来深深的褶皱,过了良久,才在赞迪克审视的目光下鼓起勇气,“我是索赫蕾,认,认识一下。” “见习陀裟多,赞迪克。”赞迪克终于意识到这是没有意义的对话,于是翻开书,找到上次标记的地方,认真读了起来。 “哦,哦,学弟啊,在看什么……书?” 论沙漠大型机械在人类智能空间模拟婚姻生活中的应用? 妙论派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索赫蕾认为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些妙论派的知识以便于能产生共同话题,于是恍恍惚惚地走了。 从须弥城坐船到降诸魔山需要七天,七天里,索赫蕾总是偷偷地看向赞迪克,少女的心事都写在她红透的脸上,周围人都一脸兴奋地围观他俩的进展,可惜当事人赞迪克除了回应过索赫蕾研究上的事情外,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 索赫蕾也很苦恼,赞迪克年轻又英俊,她很想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可是他性格太古板了,而且妙论派与生论派的知识又不相通,她很难找到共同话题,再试试吧,等这次考察完要是还没追到就算了,就不信找不到下一个更帅的。 于是,在抵达降诸魔山当天对地形大致探查完毕后,贤者莎娜玛提出分组采集样本进行研究时,索赫蕾主动与赞迪克等五人分在了一组。 “再重复一次,注意安全,不能擅自行动,所有计划外的事项都要来给我打报告,尤其是还在见习期的,不要独自随意走动!”贤者莎娜玛重点重申了安全问题,并让大家开始自由活动。 大部分人因为一路劳顿,都选择了先将帐篷搭起来,休整一晚后第二天再开工,但是赞迪克搭好帐篷后却开始收拾随身物品,朝着雨林深处出发了。 “赞迪克?”索赫蕾赶忙叫住了他,“你不休息下吗?那你等我搭好帐篷后一起去吧,贤者说了,一个人是不能行动的。” 他们这一组共三男两女,两个帐篷,女生动手总是慢一点的,于是赞迪克便将东西放下,帮着索赫蕾一起动起手来。 另一个女生梨诃见状高兴极了,“没想到赞迪克看上去冷冰冰的,倒是很热心。” “不要总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我的时间。”赞迪克搭帐篷的技术很熟练,很快就将几个地钉钉好了。 梨诃将绳子在地钉上绑好,闻言道,“那你可以和珂由他们去啊,又不要你等。”又看了看脸色泛红的索赫蕾,“好啦,不打扰你们俩了,我还要休息会,在船上待这么些天,人都要散架了。” “就你取笑我!”索赫蕾把梨诃赶走,急匆匆收拾起几样的东西装进背包,追上走在前面的赞迪克“一起走吧,一会天热起来可不好受。” “热,热,热死我了。”图漪坐在凉席上,一面啃着冰西瓜,一面奴役自己的弟弟给自己扇扇子。 “快,再扇大点,太热了。” “姐姐!你给我留几块西瓜呀!”图灵坐在轮椅上,挥动着细小的胳膊朝着图漪扇扇子,眼睁睁看着她把手伸向了最后一块西瓜。 “说好了扇一个小时才给一块西瓜的,现在时间还长着,你急什么。” 说着就要将最后一块西瓜也送进嘴里,但看见他瞪的圆乎乎的眼睛,还是放下了,“好吧,那把这块留给你,记得扇完才能吃哦。” “噢耶,姐姐真好!”图灵大受鼓舞,更加卖力地扇起来。 图漪也弯起嘴角,脸颊边浅浅漏出一个酒窝来。 图灵从小身体不好,为此她还特意起了个娇名养活,磕磕绊绊地养到七岁了,连吃个西瓜都不能碰冰的,看上去瘦小的跟五岁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幸好,她能找到办法…… 仅仅探索这片丛林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索赫蕾的研究有了明显的进展,虽然逐渐滋生的死域对此地的生态环境有一定影响,但生物种群依然十分完备,她认真在笔记上记录着此地的生物群落情况,将发现的几种全新的微小甲壳生物装进样本袋里,准备回去分析研究,真是大丰收。 “赞迪克,你看,我有好多新的发现。”相处的这几日,她发现赞迪克对生论派的知识也有一定研究,知识储备相当丰富,他们还讨论过一些动植物特征,作出了演化模型演示,关系增进不少。 叫了几声都不见赞迪克有反应,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对着远处的超大型机械巨像在发呆,从发现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很在意这些机械,“你很想去那里面看看吗?” 脑海中正在进行的演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赞迪克不悦地闭上了眼,睁开眼时想起来前两次他行动时应该都被她看到了,虽然她没有去过沙漠调查,但也难保不会说出去,于是正要斥责的话变成了,“啊不,我只是在看哪里的景色最美,我想今晚我们去野餐时可以去。” 那一瞬间赞迪克的眼神好吓人,索赫蕾没能听到前半句话,等回过神来只听到要去野餐,眼前人神色一如平常,是错觉吧,索赫蕾想着,“哦,好的。” 全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危险。 第2章 第二章 真假 第二日天刚刚亮起,图漪就接到紧急通知要前往降诸魔山,没办法,研究嘛,假期暂停也是常有的事,正巧维摩庄距离也不远,于是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和必要的工具。 临行前,图灵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姐姐?” 图漪蹲在床边,摸摸他柔软的白发, “小灵,姐姐要去工作了,你乖乖记得吃药,难受的话就找邻居德玛夫人,知道吗?” “嗯哼~”图灵蹭着姐姐的胳膊撒娇表示不舍,但还是表示自己会乖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姐姐也要早点回来哦。” “会的。”图漪把被角压平,打算干完活就去把假补回来,双倍! 天刚擦黑,图漪从快船上走下,忍着眩晕在旁边干呕,“呕——”以后再也不坐快船了,太难受了。 腿还没站直,就听到贤者莎娜玛在严厉斥责一个人“科学研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能违背伦理,不能越界!你把这拖回教令院要干什么——” “我要进行解体研究……” “提早收起你僭越的想法!” “我——” “索赫蕾的死因还没查明,你最好放规矩些!”看见图漪来了,莎娜玛转向大家,一锤定音“这里所有的考察活动全部暂停,伤员现在就返回须弥城,剩下的人收尾后明天一早离开。” 接着,莎娜玛安排了图漪的工作, “图漪,考察活动中一名学生不幸死亡,需要你出示解剖记录并查明死因,现场痕迹检验由随后赶到的风纪官完成。” “明白。”图漪点头,手却悄悄伸在后面给刚刚被斥责的赞迪克打招呼。 等到原地解散,图漪刚想找赞迪克“谈谈心”,发现人溜得还挺快,只得作罢。 临时被指派来做尸检的工作,图漪不敢保证一定能查明死因,她理论研究多于实践,上次解剖人体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将手提灯挂在帐篷顶,冰蓝色元素力驱动下,将整个帐篷的温度迅速控制在十度左右,她缓缓掀开了死者头上的白布。 “师妹?”图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想法被驳回的赞迪克只能抓紧时间去回收零部件。 作品有没有署名权他不在乎,这会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正是拿取零件的好时候。 轻车熟路地进入机械后,他直奔备用动力系统,一路拆卸起来,就这样,在图漪滑动刀柄切割人体组织时,赞迪克也在活动着手中的各种拆卸工具,将这座巨型遗迹的内部分解彻底。 真是精妙的结构啊,赞迪克被深深吸引住了,各零件之间的巧妙结合与晶体能量块的能量转换,全然不似众神统治下人工的手笔,真是美妙,再三观赏把玩之下,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赞迪克可惜道,不能拖走的话,很多实验都无法进行,只好先把他们都一一拆解再测量尺寸,手中的笔几乎没有停歇,等到把有用的部件回收的差不多了,赞迪克才从这场沉浸的研究中抽出身来,慢悠悠往营地走着,一边回味,一边思索,如果能将沙漠那台遗迹修复的话…… “学弟。”夜幕下,这声音熟悉极了。 太过投入竟没注意有人偷偷跟上来了,赞迪克回过身,借着高悬的月光望向那人,忽地叹了口气,“不愧是图漪学姐,这么快就尸检完毕了。” 此地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动手的话…… “我有个疑问,生论派考核拿到满分并在机械研究上同样出类拔萃的人此前怎么会一直默默无闻?”图漪自顾自说道,丝毫没有在意赞迪克背在身后的手,地面上,从脚下延伸出长长的影子,逐渐向他靠近。 “说来也巧,我上次刚把试题归档后,没几天档案室就失火了,刚好你们这一批的部分考核试题被烧毁了,其中就包括那天我给学弟你看的那份。” 图漪绕着他,边走边说 “虽然最后失火原因被定为天气炎热,档案室玻璃被日光反射后温度过高导致的意外,可是我在窗户边看到了一点奇怪的颗粒,对了,就和学弟你现在手里的颜色差不多哦。” 赞迪克忽的抬起手,被图漪一把按住手腕,“幸运的是,你的考核试题我多复制了一份,烧毁的是复制品,原件在我手里。” 她将赞迪克的手心强制摊开,从中取出那正在流转能量的晶石,对着月光细细打量,“一开始我并没有多想,失火之后,我查找了你在妙论派的课题研究,奇怪的是,像学弟这样罕见的聪明人,留下的论文和笔迹却相当稀少。” 将晶石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从舌尖擦出第一个音节“赞……迪……克。”缓缓凑近他的耳边,从远处看,像是情侣间温柔地说着悄悄话。 声音轻柔,带着从发丝散开的微甜,“师弟,这是你的名字吗?” 从她拿出那张试卷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赞迪克的目光没有错过她指尖一直流转的冰蓝色光晕,是元素力啊,怪不得如此大胆。 可惜…… “师姐?”原来如此,他如图漪所愿,喊出了这个称呼,“没有人教你,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么——” 尾音未落,被巨大能量冲击的碎冰在空中爆开,数道极细的丝线从图漪的口袋破开刺入她的右手,炸开的金光在黑夜中亮的吓人,图漪迅速抬脚,庞大的阵图以她为圆心层层向外铺开,同时,掌心的疼痛却令她不得不托住手臂跪跌在地上。 她透亮的眼睛中不见丝毫惊慌,反而折射出异样的兴奋来,语气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这就是你从遗迹巨像里带出来的东西吗?是很危险,不过,你要是认为能像杀死索赫蕾那样也解决掉我,是不可能的。” 她仰头对困在阵中的赞迪克笑了起来, “你杀害索赫蕾的证据也在我手里,师弟,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阵图之内,温度骤降,赞迪克踱步在图漪面前慢慢蹲下,“学姐告诉我这些,应该不是想在我面前寻死吧。” 图漪明白双方都还在试探,她不敢保证冰能困住他多久,而他也一定还有后手。 她勉强直起腰背,“我在求师弟做我的助手,帮助我实现我的理论研究。” 一时在试题上起了炫耀的兴趣,没想到引来了如今这样一个麻烦,赞迪克对自己当初的决定竟然产生了一丝懊悔。 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却发现他错过了重要的考核,为了不再多等半年于是钻了漏洞去参加生论派的考核,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似是接受了这个提议,图漪懂得适时的示弱, “赞迪克师弟,我除此外,别无所求。” 赞迪克伸手隔着屏障擦过图漪的脸庞,炽热温度下液化的水珠夹杂着雾气一一消失,他面前的屏障却无丝毫损坏痕迹。 图漪说的对,她不能死在这里,而且短时间内他都要保证她安然无恙。 一人死亡可以是意外,短时间内两名学者相继死去,而且其中一人刚为死者做过尸检,只要出了事,索赫蕾的死都难以遮掩过去。 更重要的是,他的确没有把握杀掉她。 赞迪克思索着图漪提出的要求,似乎明白图漪想要什么,没有必要再对她起杀心了,于是同意了合作,“撤了吧,我答应。” 至于图漪手中的证据,只要他掌握了研究进度,还会怕她翻脸不成?就让他来看看,生论派数一数二的天才学者,能否对神圣知识更进一步呢? 随着图漪锁骨上的神之眼亮起,他们之间地距离更近了。 若不是附近植物的径干全都断了,地上灼烧的痕迹还未褪去,很难看出刚才两人有交过手。 赞迪克的手顺势落在了图漪的肩上,将她已经痛到麻木的胳膊捋直,“能量晶体取不出来,你得吃几天苦头了。” 合作达成,图漪正处于分泌多巴胺的最高点,铺天盖地的愉悦感盖过了疼痛,图漪将受伤的手臂垂下,左手扶着赞迪克站起来,顺手拍干净裤脚的残枝枯叶。 “没关系,一点小伤而已。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吧。” 赞迪克察觉到她的体温略有升高,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远处有几处若隐若现的光晕。 疾行的脚步声匆匆赶来,“赞迪克,又是你!” 正是夜晚检查发现少人的贤者莎娜玛。 看到图漪也在,莎娜玛没好意思再多加斥责,只是阴沉着脸大声示意其他人找到了。 图漪一直都是好学生,并不想败坏自己的形象,出言解释道“来得匆忙,没顾上吃饭,出来找点吃的。幸好遇见……学弟,他带了很多干粮。” 闻言莎娜玛缓了神色,图漪确实是风尘仆仆地赶来,没有休息又高强度地投入工作,是她疏忽了。 便出言给予了图漪工作上的肯定,“你的解剖记录我看过了,会作为依据交给风纪官的,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就回程。”说完便匆匆组织召回人手去了。 赞迪克没想到她把解剖记录早就交给了贤者,想通之后按着她受伤的肩膀,贴在她耳边问道,“证据呢?” 图漪装作不解,瞥了他一眼“什么证据?所有的信息我都写在解剖记录中了,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果然,她使诈诓了自己。 真真假假,最难分清。 第3章 第三章 心跳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开始变得吵闹,图漪从昏睡中惊醒,“糟糕,睡过了!” 等到她慌慌张张爬起来梳洗才发现整个右边肩膀连同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颜色呈深紫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昨晚就因为这没睡好,现在竟愈加严重了,真烦人,要不是赞迪克自己根本不会来这加班,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烦躁的情绪在她看到外面下雨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天雾蒙蒙的,细细的雨丝斜着飘落在地面上,将连日的闷热带走了不少,雨不大,除一两个人打伞外,大多都在顶着雨拔营。 图漪住的帐篷是索赫蕾的那一个,她的同伴作为伤员昨天已经被送回去了,这是特地留给她用的,此刻大家都在忙,她没办法找帮手,就蹲在地上用左手开始解绳子上的结。 “师姐昨夜休息的还好?”赞迪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改往日避之不及的样子,向图漪打招呼。 图漪此时兴致不高,不怎么想理他,于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敷衍过去。 没想到赞迪克的话多了不少,“师姐有没有觉得比较热,或者比较累呢?” 解了好久这个结还是缠在地钉上,图漪烦的不得了,冷着一张脸,“你要是比较闲就把帐篷收起来,别站在这说没用的废话。” 出乎意料地,赞迪克十分配合,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帐篷收了起来,然后将手背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师姐似乎状态不是很好啊。” 图漪冷冷地将他的手拍下来,从随身口袋里拿出一瓶止疼药剂喝下,“学弟该不会是研究不顺,拿我当试验品找灵感吧?” “答对了。”赞迪克直接承认,并没有在意图漪的称呼,“作为运转大型机械的核心能量供给,那块晶石里所蕴含的物质与能量可不属于这个世界呢,师姐是第一手数据,我自然慎重些。” 雨渐渐下大了,贤者莎娜玛说船已经到了,让大家加快速度收拾好登船。 有人开始打伞,花花绿绿的伞面撑开,视线受阻,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雨滴顺着发丝从脸颊淌过,衣服的布料**贴在身上,图漪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对着赞迪克柔声说道,“我真的好讨厌下雨。” 她意识到自己在发热,将拳头慢慢松开后,毫不犹豫地给了赞迪克一个巴掌。 赞迪克被打得有些懵,完全没想到她动手地干脆利落,可当他愤怒地将头回过去,对上她依然十分平静的目光时,才发觉那里面的危险与疯狂。 图漪笑了起来,她确实知道自己有些不正常,但合作的前提和界限必须定好,不然就不是他给自己当助手,而且自己给他做实验消耗品了。 “教令院明令禁止人体实验,你还是收敛点,不要打我的主意。” 明明是在温声细语地微笑,但眼神中透出无所畏惧的疯感让人无法忽视,直至现在,赞迪克才开始认真去打量她。 好像,是不同的。 又好像,十分熟悉。 豆大的雨滴打到身上生疼,在阵雨声中,他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我还要休假半个月,期间我会写信向老师推荐你,半个月后,教令院见。”他的眼神让图漪有些心慌,但她无意再去猜了,只想快些回去,雨这样大,图灵别着凉才好。 目视着她的背影,赞迪克抵住额头,一向由理性运转的大脑有一瞬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被她影响了吗? 无人应他,只有他胸腔里一颗滚烫的心在疯狂律动,回声阵阵。 这趟船是从奥摩斯港过来的,其间有很多来往旅客和商人,学生们坐的分散,图漪也向贤者说明,到维摩庄就下船接着休假。 事实证明,图漪心慌是有原因的,深夜她刚到家时,还未开门就听到里面玻璃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咚地一声像是重物落地了,图漪转动锁芯,掀开门,匆忙冲进去的时候,脑海里全是图灵凄惨的哭声。 “没事,没事。”她迅速将图灵从满地的玻璃渣拎起来,顺着他的后背安抚。 这一摸上去,才发现他的后背凉的吓人,衣物汗湿。 图灵抬起胳膊虚虚挂在图漪肩膀上,小声抽泣道“姐姐,头疼。” 图漪瞥了一眼他正在流血的手臂,不是很严重,又低下头去碰他的额头,嗯?没发烧,又后知后觉起来,原来是我在发烧。 在心里又把赞迪克迅速骂了一遍后,图漪将图灵安置下来,这一切她做的很娴熟,如果她不在的话,图灵一个人也会做好。 这是因为在图灵短短的七年时间中,数不清的针剂和药物填满了他的生活,先天性缺少的某种生长因子令他的长大确实比同龄人更加困难,从小到大发烧感冒更是家常便饭。 图漪对这个仅有的亲弟弟很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找到办法,治好他。 图灵很乖,打过针后就缩在被窝里慢慢睡着了,图漪理了理他鬓边汗湿的碎发,这才着手查看起自己的情况来。 陌生的能量从右手掌心不断向身体涌入,所到之处带来灼烧般的疼痛,冰元素的神之眼凌空亮起,在图漪周身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壳,一呼一吸之间,两种能量不断地碰撞,消耗,最终,多余的元素能量蒸腾为雾气消散,而那种奇怪的灼热感也随之褪去,图漪睁眼回收神之眼,掌心已然恢复正常。 感受到身体比之前更加轻松一点,看来,那种能量虽异于元素之力,但二者却可以相互转化吸收,也算有所收获。 天色大亮,图漪伸了个懒腰,去看了看图灵已经退烧了,睡的正酣,正好趁这个时间把家里收拾一下做个早饭。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图漪轻轻走进去,看到图灵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呆呆看着天花板。 “小灵,还好吗?” 图灵摇摇头,虚弱地拉开嗓子,“喝水。” 图漪把他扶起来,拿来温水喂给他,顺便给他换药。 胳膊的伤口是有点深,轻轻的碰触仍会使伤口出血,凝血比之前更慢了,于是轻声哄道,“小灵,想不想看小雪花啊?” 图灵无力地瘫在床头,委屈的有点想哭,胸腔发出破旧风箱尖锐扭曲的声音,“想。” 图漪托起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在空中模拟下雪的样子,淡蓝色的光晕中,片片由冰雾凝结出的小雪花纷纷飘下,图灵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看着。 朵朵雪花最终落在他的伤口上,将未凝结的血液冻在外面,形成了血痂,冰冰的,又柔柔的。 “哇偶!”声音被逐渐撕扯开,变成孩子带点奶气的鼻音。 “好啦,被子都汗湿了,起来我换一床再躺。” “姐姐,饿。” “等着,我给你把碗端来。” 图灵吸了吸鼻子,吃了两口后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 · 赞迪克原本以为,下船后接到的陀裟多转正通知会是生论派,没想到依然是妙论派。他一直在等图漪的解释,没想到整整一个月后,图漪才来到妙论派,并且遗憾地告诉他贤者尾尔默拒绝了再收学生的提议并表示两年后要退休。 然而事实上,尾尔默看到图漪的信之后,并没有给图漪准确的答复,反而让她把索赫蕾的解剖记录重新默写了一份给他,直到图漪今天重返教令院时,尾尔默才把她叫到学院对她说,“小漪啊,有时候对于研究太过执着就会把生命看得太轻,在科研的道路上走得越远越就越容易把自己异化为异端,但是,任何事情都该有底线,要永远怀着对自然,对科学的敬畏之心,不要迷失方向呐。” “我不会再收学生了,过两年我也要退休了。在学术上,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的路,走的比我再远些吧。” 她不清楚尾尔默给她讲这些话是发现了什么,但关于索赫蕾的解剖记录,她一字一句皆是真相,若找到真凶自然皆大欢喜,否则便是风纪官没用,也怪不到她头上。 但是赞迪克是否加入生论派与她的计划并无直接冲突,无非他辛苦点而已。 “所以还得麻烦师弟,在学习妙论派知识的同时担任我的助手了。”赞迪克已经是陀裟多,不论是否为直系,都可以称呼为“师弟”了。 从始至终图漪的条件都是赞迪克做助手,至于什么身份,图漪从没给过承诺,所谓的“师弟”也不过是陀裟多及以上学者相互间的称谓而已。 “看来师姐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凭你能左右老师的意志。”赞迪克对这样的解释有些不满,进而将手里的试管放到架子上,低头凑近她,“还是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图漪惊叹于他的敏锐,于是说出事实,“索赫蕾是老师很中意的弟子,对于她的死,老师很伤心。” 赞迪克这才知道原来图漪和索赫蕾都是生论派贤者的学生,这样一来,贤者的反应合乎情理,只是,“生与死的界限不过是能量交换的一个过程,贤者似乎过于感性了。” 图漪并不想在这件事里讨论太多,将考核试题的原件交给了赞迪克,约好每天中午过后要去生论派找她,之后便离开了。 她倒是对我放心,赞迪克看着图漪匆匆离去的样子,点燃了手中的试题,自此他的身份算是洗清坐实了。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图漪会认为是他杀死了索赫蕾并套话成功,明明她并不清楚去降诸魔山前索赫蕾与他发生了什么。 第4章 第四章 实验生活 图漪吃过饭后,正从生论派档案室出来前往实验室,路上,她遇到梨诃正抱着一袋子物品从实验楼出来,她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一瘸一拐地在地上慢慢挪动,身旁一个扛着箱子的男生,默默迁就着她的速度,“都说我来就行,你干嘛非要跟来……” 图漪将手中的资料往怀里送了送,她见过梨诃,与索赫蕾关系很好。 “梨诃。”她出声打招呼。 梨诃抬起来朝这边看来,“图漪师姐……” 看到图漪的瞬间,她就红了眼眶,“我来收拾索赫蕾的东西,师姐,你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眼看说着又要开始落泪,珂由放下箱子忙给她递纸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开些吧。”图漪不懂得如何安慰,只能象征性地说些。 “这是,璃月的,话吗?”梨诃听索赫蕾说过这位师姐来自璃月,从小一个人在须弥上学,很了不起。 “对,意思是总会有无法预料的灾祸和意外发生。”图漪劝着“所以我们要乐观地对待,不要过于伤心。” “风,风纪官。他们,也这样说……”梨诃把用过的纸巾丢给珂由,“我会调整好的。” “风纪官?” “风纪官已经结案了,所以学院会把索赫蕾的物品清退,我们来办这些事情。”珂由开口,不想再让梨诃哽着声音说话。 “结案了?”这下图漪吃惊了,这么快,除过赶路不过十几天的时间,竟然结案了。 “不打扰师姐,我们先去忙了。”珂由似乎不愿多谈,主动结束了这段对话。 “嗯,多注意休息啊。”图漪也没有多问的意思,简单客套后就上楼了。 她刷卡进入实验室,翻出之前的实验笔记,一边看一边等。 没过多久,楼道里响起嗒嗒的脚步声,是赞迪克。 图漪穿好实验服,戴好手套,口罩,将准备好的植物样本从冷柜里取出,交给赞迪克。 “尝试分析出里面残留的元素能量并提取出来,实验室里面的药剂设备随你取用。”图漪摊开双手,“但如果晚饭前还没有结果的话,我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 尽管赞迪克的理论答得不错,但研究不仅考验知识体系,更注重动手能力,她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便想了这样一个小测验。 赞迪克换好实验服,目光扫过实验室内的各种设备,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看来师姐之前的话确实值得嚣张,这些设备的型号还很新,甚至有从枫丹购置的尖端仪器,药品试剂种类齐全,实验耗材全部一次性使用……” “这个实验室是贤者特批给我的,少部分大型仪器这里没有,要去上层刷卡和其他学者共用,不过很少用到就是了。”图漪摸出一张卡在指尖把玩着,“师弟,希望你的本事同样配得上这些设施。” “哈哈哈……”赞迪克笑了起来,“还从未有人质疑过我的专业水平。” “最好是这样。”图漪完全不在乎他的自负,转身去另一侧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窗慢腾腾地在实验室里拉到最长时,赞迪克晃动着手中的试管,神色凝重,不久后他拿起另一份平行样滴入了几滴试剂。 不一会,蓝色的析出液开始从试管里滴出,他立马将其倒入废液缸,并摘下了手套扔掉。 “如何?”图漪明明在另一侧看看分明,偏偏还要来问一句。 “样品活性太高,析出不稳定,暂时没有试出来合适的固定剂。”对待实验,赞迪克一向严谨,“一下午时间太短,做不出完整物质的分离和提取。” “纯度多少?” 赞迪克在水池边重新洗手戴手套, “两个九,杂质太多,毒性强。” 图漪没忍住侧目,这个实验除非经手过,不然只能一个个地试过去,在放弃固定剂的情况下,能做到两个九已经是非常强的了,要知道,现存发表论文中,一般引用结果大多也都是两个九了。 看他正准备继续试下一种固定剂,图漪连忙打断他,“等等,最后一份平行样先别动。” 说着便从药柜里熟练地翻出几种药品拿到称量台,迅速配好一份特制的固定剂交给赞迪克,“用这个。” 等到蓝色析出液出现的时候,果然比上次的更加澄澈和透亮。 用得到的析出液继续重复实验,等到天色开始变暗,实验室的灯自然亮起,图漪得出结论, “三个九。” 赞迪克的眉头依然紧锁,“这不对,实际与理论的差距太大了。” “是对的,师弟用的是主流方法,反应时间短效率快,所以成品本来就会有一部分消耗。”图漪很满意得到的成品,连忙在笔记上将数据记录下来。 这是事实,为了能赶在吃饭,赞迪克只能选用这个方法。 “请师姐指教?”赞迪克将实验过程回忆了一遍,依然没有想到哪里出了问题,于是问到。 图漪此刻心情不错,并不吝啬向他解答“虽然说这是生论派的实验,但其实借用一点素论派的方法还是很好用的……”。 在图漪滔滔不绝的论述中,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 赞迪克频频点头,眼睛越来越亮,“有点道理,应该是这样的。” 遂当场就要重新开始实验。 图漪收尾自己的实验后,亲自在一旁盯着,没有漏过赞迪克的任何一个动作细节。 确实很漂亮,每一个样品的分量,间隔的时间,摇晃的力度方向,他都能准确复制,对精度的把握准的吓人。 天赋。图漪脑海中不住地冒出这个词来,这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超越的存在,与生俱来,禀受于天。 等到外面响起虫鸣声,“四个九。”赞迪克将成品拿给图漪看,水晶一般近乎于无的颜色,在灯光映照下折射出淡淡的蓝,比玻璃更透,比湖水更清,非常完美。 “四个九加。”图漪看着成品,目光转向赞迪克,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师姐也做出来过?”经过图漪的点拨,并且给出这个等级认证,赞迪克毫不怀疑她能做到。 “论文发表是三个九,老师说四个九听上去像学术造假。”图漪开始收拾实验台,指挥赞迪克去倒掉废液缸。 “教令院的风气一向如此,容不得一点突破的成就。” 图漪将芯片卡交给赞迪克,“以后下午记得按时来。” 就这样过去了一周,赞迪克已经彻底把这当成自己的实验室了,他甚至把有关机械研究的实验内容搬到了这里,免得两个学院来回跑。 每天晚上,他们都是实验到深夜,赞迪克是因为对图漪的研究很感兴趣,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感觉不到饿,而图漪…… 赞迪克通过观察,发现图漪都是睡到中午吃过饭后才来做实验,所以一开始图漪把时间定到下午并不是因为要留早上给他去妙论派,而是因为早上图漪根本起不来。 图漪的作息与常人正好相反,而且一天一顿饭超长待机,越到夜里越是精神,越到夜里灵感越多,有几次差点带着他通宵,太可怕了。 “师弟!”图漪正在药柜里挑挑拣拣,“药品用完记得去管理室领,别把空盒子堆的都是。”常用的药剂都空了,图漪只好改变今天的实验计划,打算去饲养区选几只实验动物。 “哦。”赞迪克随口应着。 “师弟!”略有不满的声音响起“实验动物都消耗完了,你记得去多领几只,我的量是固定的你不要动!” “好。”赞迪克将最后一只小白鼠固定好,准备注射针剂。 没办法,两个人共用实验室,消耗确实太快了,图漪只好准备做点简单的实验,“师弟!” 图漪逐渐有些烦了,“池子里样品管都堆满了,你都不知道洗出来,让我用什么!” “等会,我马上!”察觉到图漪有些恼了,赞迪克急忙出声稳住。 “试剂瓶用完要把标签洗掉再扔!管制药品用了要登记!”已经察觉到实验室久未整理的图漪干脆开始了检查。 “废液桶满了联系危废处运走啊!” “垃圾桶满了你要倒啊,垃圾扔下楼!别堆在走廊!” 图漪在实验室走来走去,最终站在赞迪克面前,挑起眉毛,“还有师弟,你穿的是我的备用实验服吧?” 她抱着胳膊斜倚在一旁的柜边,“你自己的实验服脏了破了不去领新的,就拿我的凑合,你都不嫌身上紧吗!” 赞迪克眼皮一跳,手中正在定容的试剂一下超了线。 “……” 他压下一丝不快,对上一脸冰霜的图漪,没忍住问道,“这样的杂事就没有个助手做吗?” 图漪快被气笑了,“师弟怕不是忘了自己就是。” “……” 赞迪克有一瞬间脑袋的空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学院给每个实验室分配有助手名额,我合作的条件,就是师弟来做助手。”图漪冷静下来,帮助他回忆合作的内容。 赞迪克脑袋转的飞快,“那岂不是有学院拨款?” “但我们合作时,可没说有这笔款项。”图漪眼神淡漠,轻轻从赞迪克脸上扫过,合作讲究势均力敌,互相牵制,如今她手上把柄已经交出去,若让他看出她还有求于他,怕是难以收场。 于是便转头换了话题,“固定剂需要新的原材料,我也需要新的实验样品来证明猜想,明天我们外出采样。” 图漪的眼神很冷,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有些冷漠甚至疏离的图漪,赞迪克有些生气,但还是选择吃下了这个闷亏,“明天吗?去几天?算了,听你的就是了。” 他将失败的药剂倒掉,开始整理台面。 图漪摘掉手套和口罩,洗手换衣,“明天下午学院楼下见,去附近的雨林,也就两三天。” “下午?”赞迪克怀疑自己听错了,对图漪睡懒觉的执着有了更深的认识。 “有问题吗?”图漪反问。 “当然,听你的。”赞迪克点头表示认同。 图漪离开了实验室,赞迪克作为助理对实验室的内务进行一一整理。 第5章 第五章 撩拨(一) 图漪没有让别人等自己的习惯,同时也非常讨厌等人,大多时候都是准时踩点,她快走到学院楼时,就看到赞迪克正背着包裹从楼上下来,一切都刚刚好。 “带这么多东西呢?”图漪自己只斜挎一个小包,带上了必要的药剂和样品采集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赞迪克到底拿了些什么东西。 看到一身轻便的图漪,赞迪克也很不可思议,想起来上次去降诸魔山,图漪也只带了简单的行装,帐篷雨衣等户外工具全部没有,他抬头看着已经过半的太阳,这,打算今天就赶回来吗?不太可能吧。 赞迪克上上下下打量过图漪,她全身上下除了包裹严实的长衣长裤,没有一处是去实地采样的样子,反而像要去郊游,半晌,他憋出一句话,“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原本恭维的话此时从赞迪克嘴里出来却不像什么好话,图漪把头发从遮阳帽里捋出来,问“如无意外,我们明天就能回来,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赞迪克跟着图漪,边走边反问,“师姐,你不会没有外出参与实践课题的经验吧?” “……” 图漪确实很少参与实地考察,她很小的时候就结束了游学得以在教令院研究,那时候因为年纪小,每次外出实践都有年长者带领,再后来图漪自己的课题又是偏向理论多些,每次采样都可以找相熟的人代劳,比如之前用完的样品,就是师妹索赫蕾帮忙带的。 图漪刚成为正式学者,课题逐渐走深,实证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本意是让赞迪克带自己,但也不愿在言语上让他占便宜,“我如果什么都会,就不会请师弟来帮忙了。” “啊……”赞迪克停了步子,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他的眸中像染了点点墨色,晕开后深不见底。 一直以来图漪在他面前都强得可怕,以至于他在她面前只能沦为实验室的助理,给她打杂,原来,她也并非无所不能。 图漪回看,两人在教令院门口对视,周围门卡的滴答声,来往学者的交谈声,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嘈杂又惹人心烦。 远处的公示栏上风纪官将索赫蕾的遇害定为意外,并附言如有异议请在十个月内重诉,来往的人群大多匆匆一眼扫过便抛之脑后。 图漪的手指不自觉搅着发尾,朝赞迪克笑起来,“怎么?师弟想反悔了?” 阳光下,她白的像霜,鬓角的碎发遮挡在眉梢,眉目间星河流转,巧笑嫣然。 周围喧嚣褪去,赞迪克停下了思索,他伸出手似要替她抚去碎发,“当然不,难得发现师姐不擅长的事,有些惊讶而已。” 图漪却侧身躲开,扬起的发丝从他掌间穿过,“人都有不擅长的事,不然师弟也不会这么久还没试出我所制固定剂的配比了。” 在理论研究,尤其是药剂改良方面,图漪造诣极高,这一点,赞迪克深有体会。 他不得不承认图漪一直吸引着他,自信勇敢,骄傲倔强,那么……像阳光。 其实不是的,那只是表面,他能看到她的自负、嚣张和疯狂,无论哪一面的她,都深深令他沉迷,所以才会接近她,了解她,想要触碰她。 “呵呵呵……”他将落空的手背至身后,鲜红的瞳孔是遮不住的渴望。 图漪默认他倾身而来的靠近,深蓝的眼瞳中瞳仁逐渐放大,准备看他要做些什么。 “图漪。”赞迪克叫出这个名字,将张开掌心放在图漪眼前,心思昭然若揭。 “嗤……”图漪像是被逗笑了,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可以走了吧,赞迪克。” 肌肤相触的瞬间,赞迪克忍不住去十指相扣,就像要把这个人,锁在自己的手中。 图漪侧头看着他的侧脸,原来就牵个手啊,怎么还凶起来了,那眼神活像要吃人。 两人就这么出了须弥城,搭乘了就近的船只。 其实如果说图漪完全没有课外实践的经验也不尽然,她只是习惯有人带队而已,如果要她安排实践地点、规划路线、应付各种突发意外、平安返程等等琐事的话,图漪大概是不行的,但如果只是采样,她很熟练。 须弥城外南边的一处山谷,图漪正将提取后的元素能量一一注入不同的植物中,观察相同时间内元素变化的痕迹。 实验进展的十分顺利,目前的结果与图漪的猜想一致,只要大量搜集样品,取得大量实证数据,用工作量来论证结果可行即可。 只是这样的结果于赞迪克无用,他至今还未明白图漪的实验意义何在,若是只凭结论,无关目的的话,倒显得有些无趣了。 不知图漪的操作是否出了问题,原本轻柔的叶片竟划伤了她的指腹,鲜血滴在叶片清晰的脉络上,顺着纹路落在土壤里。 比起指尖的刺痛,图漪更在意的是这株植物,“赞迪克,就是这种植物,帮我多找点,带土带根拿回去。” “你受伤了?”赞迪克皱眉,实验最重要的是安全,最忌暴露伤口。 图漪指尖微光,伤口中立马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膜,她无所谓地甩甩手,“喏,就是这个。” 这株植物已经被拔出,它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叶片更加厚实肥大,纹理清晰,锯齿锋利,生长在细小的茎根之上,异常诡异。 她将这些变化都作为珍贵的实验数据如数记录下来,还将冰元素附着其上,将它制为样品标本放在笔记本里保存下来。 不满图漪如此草草对待指腹的伤口,赞迪克在图漪身边蹲下,等她写过一个段落后,才拽来她的手细细查看伤口,用镊子将周围的脏东西挑干净,消毒水消毒。 图漪痛的一个哆嗦,赞迪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躲什么,只知道止血怎么不消毒呢?” 图漪挣扎,手越疼越出汗,汗浸过伤口就会感染更疼,怕感染就要消毒再次更疼,眼睁睁看着消毒水一遍遍冲刷伤口,她另一只手快要把笔记本按裂了,发出颤抖的声音,“够了吧,就这么点口子,你不管它都快愈合了。” 赞迪克用棉布将她手上的汗液擦干,这才扫了眼笔记本中的样本,记下它的特征。 尽管外形发生了变化,赞迪克还是很快根据特征找到了很多相似的植物,一一装进采集袋里封口。 一起做实验这么久,他开始猜测图漪的实验方向,旁敲侧击地问道, “图漪,如果你只研究元素能量,倒不如一直在素论派,也不用浪费4年时间转换学科了。” 自降诸魔山一别后,他开始调查图漪,图漪成名极早,12岁便通过考核成为素论派陀裟多,在领取了巨额奖学金后销声匿迹,当时很多人都说这是诈骗,素论派贤者甚至几次登门未果后要将这位放逐,只不过其他几位贤者没有通过,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4年后她再回教令院的时候又考取了生论派陀裟多,当初的学者大多已经毕业,素论派贤者也已退休,她天赋又高,又得贤者看中,这才重新被教令院接纳。 档案里只记录了她16岁之后的事,调查这些花了他不少功夫。 图漪对他能知道一些事并不奇怪,甚至还能主动和他闲聊起来,“我母亲是璃月人,九岁之前我们都在璃月生活,后来才到须弥定居。” 图漪翘起受伤的手指,在笔记本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转学科的知识我只学习了1年,并非4年” 仿佛才读懂他话中的试探,她斜睨着赞迪克,调笑着开口,“师弟,都这么熟了,有话直说啊,何必绕来绕去。” 刚刚确定的关系仿佛一瞬间又消失不见,赞迪克将样品放入背包,双手按在她的身侧,红眸中倒映她的模样,“叫名字。” “哈哈哈。”图漪乐了,“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再说了……” 她轻轻将身体凑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赞迪克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名字,是不是啊,师弟?” 最后一个“师弟”明显多了丝亲昵,将原本一类人的统称变为了专属。 似乎被烫到了,赞迪克忽的起身,才发现是下雨了。 刚刚还亮的天色霎时间变得昏暗,只是不知为何,本应冰凉的雨滴贴在脸上,竟出奇的烫,赞迪克一边轻轻喘息调整胸口的律动,一边看着坐在树根上图漪开始迅速收拢物品。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吗? 赞迪克都有些怀疑自己了,不过当下是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第6章 第六章 撩拨(二) 夏日的雨总来得毫无征兆,不一会便将地面都打湿了,草叶都蒙上了一层雨雾,在雨水的簌簌声中,图漪收拢了物品,将遮阳帽帽檐拉下,“这里样品采集的差不多了,换个地方继续。” “继续?”赞迪克正在将样品编号归类,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的天气条件实在不适合继续研究, “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天就要黑了,夜晚的雨林是很危险的。” 图漪本想坚持,可抬头看向赞迪克的时候,竟同意了他暂停研究的提议。 雨中的少年将淋湿的头发拨向脑后,蓝色的短发有些卷曲,雨滴从他的发丝和颌角流下,完美的一张脸上,眉毛、眼睫、鼻尖都被雨水浸湿的样子,莫名让人心跳漏了一拍。 这张脸,什么时候这样好看了? 雨水打湿衣衫,图漪挽起裤脚,跟在赞迪克身后走着。 “我有带雨衣,你要穿吗?”赞迪克淌过一个小水坑,询问图漪。 “你穿吧。”图漪小心踩在赞迪克留下的脚印上,雨天湿滑,连土地也松软起来,她提着宽大的裤脚站在水坑边,“我穿不惯雨衣,雨水而已,淋就淋了。” “那算了,我也懒得穿。”如果同行的是别人,赞迪克问都不会问就自己穿了,可图漪……他做不出让图漪独自淋雨的事。 赞迪克回头递给图漪一只手,拉着她跳过那个水坑。 “啊?”图漪奇怪,懒得穿还要带? 两人手上的雨水交汇,图漪冰凉的手掌被温暖的热意裹着,向前带去。 “这么凉?”赞迪克诧异,“你冷吗?” 夏季的衣衫清薄,不一会便全部湿透了,林间的风吹过,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潮湿又冰凉,自然有几分冷意,但还不至于这样冷,尤其是指尖,赞迪克捏了捏图漪的四指,在上面摩挲着。 不想图漪却把手抽了回去,冷冷说,“嫌我手冰就别牵啊。” 赞迪克急忙又重新拉了回来,轻哄她,“没嫌弃,给你暖暖。” 看图漪乖乖任他牵着后,才叹了一口气,这难道就是女生莫名其妙的脾气吗? 图漪被他牵着手,也就放弃了去提裤脚,任由泥点溅在已经松开的裤脚上,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确实只是随口一问,没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别的。 赞迪克对此地颇为熟悉,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就带图漪走到了一处山洞,而且地势偏高,雨水不会倒灌进来。 雨下的越发急了,滚落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像是散落的豆子在鼓面上跳舞,咚咚咚的,很是吵闹。 图漪散开头发,随便挤了下衣服里的水,坐在洞口看着完全黑下去的天色与雨水碰撞间白色的雨线交织,迎面有风混着细碎的水吹进来,她扇了扇身上的衣衫,想着吹到明早应该会干吧。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图漪伸进衣衫下摆摸了摸湿润且冰凉的肌肤,是有些冷,衣服太湿了,没能完全把水挤干,这样下去不太行。 要不把衣服脱下来拧下? 她回过头去想看看赞迪克在干嘛,却发现他在里面生了一堆火。 火?差点忘了他有这技能。 图漪麻利地凑了过去,却发现赞迪克将手放在衣领的扣子上,疑惑地看着她。 顿了顿,他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不回避一下吗?师——姐——” 图漪看到他手边叠放起来的方方正正的一套衣服,惊喜到“你带替换的衣服了?” “你没有吗?”赞迪克没想到图漪竟没带衣服,因为他想象不到炎热的夏天里连续两天穿同一件衣服是怎样的折磨。 图漪指了指自己的小挎包,说“你看我像是带了的样子吗?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赞迪克无奈扶额,一切从简也不是啥都不带呀,“所以?” 图漪礼貌询问,“分我一件可以吗?” 赞迪克倏地抬起了头,隔着火光上下打量图漪,她披着湿发,面色微红,领口被扯的有些大,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微微透出底下皮肤的颜色,实在是有些狼狈。 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引起了图漪的不满,正当图漪想要发作的时候,却见他试探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他眼神发亮,笑着问她,“我的衣服,凭什么借给你?” 二人目光相对。 片刻后,图漪起身走到赞迪克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弯腰。 仿佛时间静止,赞迪克屏住了呼吸,直到图漪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的侧脸,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图漪的脸不断放大,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湿润的水汽。 图漪凑近他,仔细端详这张脸,看他猩红的眼眸完全被自己占据,良久后合上了双眸,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赞迪克的手贴上图漪的腰,猛的将她拉向自己的怀中,在这场交缠中逐渐反客为主,热烈的气息互相交织,心跳声再也无处可藏。 一吻闭。 图漪将赞迪克的头发全部拨到后面,对着他完整的脸平复自己的呼吸,“你是喜欢我吗?” 赞迪克轻拢着她,声音有些哑,“你是我的。” 图漪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毕竟,合作可以毁约,但情爱刻骨,难有回头。 外面的大雨唰唰下着,里面的两人借着火光烤着衣服,图漪靠在赞迪克的背包上,问道“没有神之眼便不能驱动元素力,师弟你这控火的手段是靠机械能量吗?” “神之眼?”赞迪克有些不以为意,“与沙漠和雨林的古代遗迹中蕴藏的机械能量相比,小漪,你猜哪个更厉害?” 图漪没有在意赞迪克总是对她变来变去的称谓,取下自己神之眼在手中翻看,“能量吗?” 世界由元素构成,如果有不属于元素的能量,那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 借着这个话题,赞迪克趁机问道,“小漪,你的课题仅仅只是研究植物的元素能量吗?” 图漪将神之眼挂了回去,拢了拢自己身上有些过于宽大的衣襟,没有直接回答赞迪克的问题,只是问他,“师弟,你能根据植物残留的元素走势和能量重新复刻这株植物吗?” “什么意思?”赞迪克摇头,这种想法和观点他从未听过。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图漪说“只不过有些能量是可以直接使用的,有些却不可以,所以只要将能量转化为可以使用的形式并固定下来,就能创造你想创造的任何事物。” 赞迪克默念图漪的话,思索着,“但是植物并不是最好的载体。”他想到了实验室里消耗尤其快的实验动物,喃喃“动物的话确实比植物效果更明显一些,实验难度也会更大。”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原本是想……” 图漪打断了赞迪克,并转移了话题,“师弟,你知道魔磷病吗?” 赞迪克揣摩图漪的意图,迟疑点头,“上次去沙漠调查时,有成员感染魔磷病,后来被集中收治了。” “对,我向老师申请参与对魔磷病的研究,下个月初,我就要去活力之家了,归期不定。”图漪支起一条腿,笑着问他“师弟,你要一起去吗?” 陀裟多的课程前三个月是自行了解和选课,后面才会上课,如果去的话,他要么自学通过课程考核,要么休学延迟毕业,不过赞迪克没有犹豫,“去!” 夜色溶溶,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赞迪克睁眼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了,他很少醒的这样晚,头疼不已的同时脑袋里都是图漪昨夜连绵不断的说话声。 她是真想通宵的,整个晚上都在拉着自己聊天,一开始还是研究方面的学术探讨,后来就变成了“你知道xx吗,上个学期被篡夺了学术成果,最后发现是舍友备份了他的论文高价卖出去了。”“还有哪一届xx,三年啥都没干,最后硬是靠导师关系毕业了。”“还有还有……” 赞迪克头疼地按按太阳穴,看着旁边熄灭的火堆和彻底干了的衣服,再看着蜷缩在一旁睡得正香的图漪,明白了一件事,图漪晚上是真的可以不睡觉的。 他先缓了缓,把衣服换好,东西都大致收整起来后才去叫图漪,“小漪,雨停了,我们要走了。” 图漪没反应,呼吸深沉而绵长。 “图漪!图漪!”他伸手去拉她。 图漪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当枕头继续睡。 赞迪克觉得很有意思,用指头去挠图漪的下巴。 图漪立马把他的手甩开,并翻过身继续睡。 “师姐!快醒来!”赞迪克开始焦灼,并把她扶起来摇晃她的肩膀。 “嗯?”图漪迷蒙中睁开双眼,像是有些要清醒的样子了。 赞迪克立马说,“师姐,再不起来研究就赶不上回去的船了!” 图漪完全没有听到,头一歪,倒在赞迪克身上开始打呼了。 最终赞迪克没有办法,想着要不给她把衣服换了,背着她走一会,说不定外面风一吹就清醒了。 手刚刚碰到图漪衣襟的时候,冰刃无端从空中显现,赞迪克瞳孔骤缩,虽然躲得很快,但还是擦着下颌划出了血丝。 图漪衣领下,冰蓝色的神之眼忽明忽暗。 赞迪克觉得有趣,手背擦过伤口,再次伸向了图漪的衣襟。 “啪!”这次不是冰刃自动攻击,而是醒来的图漪给了他一巴掌,刚好打在他刚刚的伤口上。 冰元素在图漪身上凝聚又散开,图漪被吵醒后起床气还没散,顺手就打了接近她的赞迪克。 “你干嘛?”图漪的声音闷闷的,她揉了揉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赞迪克白白受了一巴掌,刚睡醒的图漪没用多大力,比起被打的屈辱或者疼痛来说,他居然最先感受到的是扑面的香气,“哈哈。” 赞迪克扶额,将这一切都归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不,应该是昨晚没睡的缘故。 第7章 第七章 有异 图漪是不能早起的,赞迪克深有体会。因此当图漪办完相关手续,提出要坐下午的船出发前往活力之家时,赞迪克是非常赞同的。 只是他还想去趟荼诃落谷,根据他的研究,雨林巨像的零件应该能修复沙漠遗迹巨像的武器移动系统,活力之家归期未定,他必须先完成这项实验并取得数据。 “小漪,我有事要早走些日子,你放心,我对沙漠很熟悉,到时候我去接你。” 沙漠遗迹的秘密赞迪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也不愿对图漪说谎。 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图漪皱眉,顿了顿后,装作略有失望地点头答应了,“好吧,那我们活力之家见就好,不用特意接我的。” 第二日一早,图漪亲眼看着赞迪克坐上船离开之后,才从告示牌后走了出来,难得她穿了学院的服装,在一众人来人往的教令院学子中毫不起眼。 “老板,这几种点心都给我打包带走。” 心满意足地拿着喜欢的点心,图漪坐上了另一个方向的客船。 凭栏倚靠,看着船尾的动力桨划开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长串的白色浪花,微风拂面,耳边是水面相互击打的声音,图漪心情颇好。 “听说图漪师姐最近在和赞迪克谈恋爱?”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像是在和她搭讪。 图漪望着湖水中起落的水花,眼皮也不抬一下,“关你什么事。” “没别的意思,只是怕私人感情影响到图漪师姐,提前问清楚总好过最后被人卖了。”珂由盯着图漪,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答案。 “这就是你一定要见面的理由?”图漪不屑地发出气声,从包里拿出一块点心慢慢掰开,“不信的话随时可以退出,我又不是非你们不可。” “但是只有我们是真心希望这件事能成功的。”珂由急切。 “哦?” 图漪停下手中的动作,做出思考的样子,“确实是。”又继续用碎点心投喂湖里的鱼,“那这真心有用吗?是能找出证据?能指控犯人?能让风纪官案件重启?” 手中的力道不小心有一点大,一条鱼被砸到翻起了肚皮,图漪干脆将手里的点心一股脑洒进湖里,拍拍手中的渣子,对着珂由说, “别这么看我,对整件事情提起异议的人是我,就算失败了责任也在我,你和梨诃不会受到一点牵连。” “你!”珂由被她的话说得有些堵,好像他是怕被牵连才来找她的,“那你明知道赞迪克……” “珂由师弟!”图漪打断他,“索赫蕾是我的同门师妹,单论这一条,我也不会让她白白蒙冤,更何况她为我的实验出了不少力,否则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联系素不相识的你。” 图漪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直接向舱房里走去,“要想退出,下一站就可以下船了。” “对了。”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叮嘱珂由,“如果我们之间的交流漏出去一个字,我的手段只会比赞迪克更狠!” 就这样被打发的珂由崩溃地抓弄自己的头发,索赫蕾,你托梦告诉我你这师姐到底可不可信啊!!! 最终,珂由和图漪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降诸魔山。 一周后。 雨林水天丛林。 血腥味浓烈,遍地的血迹随着地势一路延伸,几只野猪的尸体正被赶来的长鬓虎撕咬着,有没吃饱的,淌着口水跟随血迹而上,踏过同类的尸首,眼神烁烁地盯着那个发光的人类。 “钉——” 数道冰棱钉入几只长鬓虎的脑袋,地上的尸体转瞬有多了几只。 有长鬓虎拱背起跳,健壮而矫捷的身躯与图漪擦过,尖利的爪子堪堪勾过图漪的衣裙,还未来得及落地,就被一道冰刃割开咽喉,气绝于此。 图漪甩开冰刃上的残血,伸手擦过脸上的腥热,蹙眉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野兽。 与珂由分开后,她为了抄近路从水天丛林赶往喀万驿,却不想越走越偏,杀掉几只野猪后竟被长鬓虎缠上了。 这里的雾气实在有些大,手心的黏腻已经快有些握不住冰刃了,她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心脏跳的极快,像是有一团火,从身体中烧起来。 她再次握紧手中的冰刃,一路走一路杀,冰元素凝聚又散开,迸溅的冰棱在她闪避之时穿过偷袭者的身体,手中的冰刃同时割开另一只猛兽的咽喉,身体的反应总高于大脑的指令…… 不知过了多久,图漪手中的冰刃换成了一把长剑,她挽起剑花,抬眼间目光所至,所有兽类皆停于远处,具不敢前。 月光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与无数被斩断的枝叶藤蔓,她长发披散,血染全身,拖着一把滴血的长剑,对着远处发光的绿色瞳孔放声大笑。 轻轻抬步至水边,图漪手中捏决,脚下的河水便迅速凝结,长臂揽过,将鲜红的河水扬起数米后冻结,元素力消耗过多,图漪渐感力不从心,烦躁地瞥了一眼四周逐渐消失的荧光,她在水中化为冰能量团,迅速朝喀万驿赶去。 就在图漪赶路的时候,赞迪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不过苦于此类机械缺少陀螺仪机关,他总是因平衡紊乱而产生严重生理反应,试车实验还是无法开展。 赞迪克一边思考一边在笔记本上勾画,或许他可以试着加装一些可以免于颠簸的部件…… 但这样一来,可能会赶不上活力之家的研究,赞迪克眉头紧锁,不久后又舒展开来,或许可以用拆剩下零件的做个简易版来试试可行性…… 他架起了一副放大眼镜,开始摆弄一些细小的零部件。 …… 最初魔磷病发病的患者都是在沙漠被感染的,于是教令院为了便于收治,将研究的地方建在沙漠活力之家,但沙漠的气候和雨林完全不同,不少生论派学者表示难以适应,因此报名参与研究的学者极少。 “但其实都是怕被传染罢了。”阿毛迪扶着眼镜框,对赞迪克说,“尽管没有证据论证魔磷病能够人传人,但龟缩在教令院的学者总贪生怕死,这次竟然只有两个人来。” 阿毛迪对着手中的名单检查赞迪克的报道册,顺便问到,“图漪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图漪比我晚到一会。”听到图漪还没来,赞迪克替她应到,“图漪之前没来过沙漠,是会走的慢一点。” 听到他语气中的熟稔,阿毛迪摘下口罩,问,“你认识她?” 赞迪克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告诉他,“图漪是我女朋友。” “诶?”阿毛迪有些惊讶,将册子还给赞迪克,心中有些忧愁,一共三名学者,万一研究有了分歧,他很容易被孤立的。 短暂郁闷过后,阿毛迪问,“之前有学者因无法推进治疗选择了离开,这次教令院明确规定了至少满一年才能离开,看你年纪不大,你们课程完成了吗?” 赞迪克打量四周,“学院的课程都比较简单,不值得多费时间。” “嚯!”阿毛迪面露佩服,“能对教令院那一套变态课程说简单的,你是头一个。”又提醒他,“你如果想着以研究魔磷病通过毕业考核或者评优的话,我看还是算了,魔磷病之前从未有记载,等出成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不如老老实实回去上课。” 赞迪克抓住了关键,“看样子你们之前的研究很不顺利啊。” “这……”阿毛迪有点尴尬,辩道,“虽然没有治疗效果,但至少排除了错误选项嘛。” 赞迪克发自内心地认为教令院给这些学者出资研究是在浪费钱财,对之前的实验过程完全不想听,径直朝里面走去,“实验室在哪里,我先观察下实验……患者。” 阿毛迪顺手掀开了旁边的帘子,说,“实验室在这边,患者们被单独安排在治疗室。”又接着说,“魔磷病的病情恶化得太快了,常规人力干预治疗的方案我们都试过了,治疗效果确实有限,等图漪到了我和你们共享下进展,也想些其他的治疗思路。” 赞迪克直奔治疗室走去,他毫不关心别人的研究进展,只想和图漪一起研究。说起来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从他们认识至今,还从未分开如此之久。 等了一下午的赞迪克,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收到了图漪的手写信。 “亲爱的师弟,我恐怕不能如约前往活力之家了,沙漠的气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不幸遭遇水土不服,此刻正在喀万驿修养中,晚到几天,勿念。图漪。” 落款是昨天。 “她怎么样了?”送信的是一个小孩,赞迪克问他。 小孩想了一会,说,“还活着。”然后朝赞迪克伸手,“那个姐姐说你会给钱。” 赞迪克朝信纸下面看去,果然最底下有几个小字,简洁直白:“师弟,付账。” …… 赞迪克拿钱,“你知道她在哪里住吗?” 第8章 第八章 真心或假意 那天之后,图漪虽说顺利赶到了喀万驿,但身上难免有些伤口,赞迪克与她又是情侣关系,为以防万一,便打算养几天伤再说,却不想第一次来到沙漠的她,水!土!不!服! 半夜,图漪的手无意识地抓着皮肤上的红疹,嗓子干哑到发胀发疼,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 她以为是在做梦,便拉上被子将头转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不适令她再次醒来,咦,怎么还在? “谁!”图漪猛地清醒过来,数道冰棱朝那人钉去。 却像打入了另一个空间,通通被化去了,“小漪。” “谁?”图漪喘着气,声音嘶哑。 “短短几日,竟不记得我了?”赞迪克倒了一杯水,为她端到嘴边。 认出是赞迪克,图漪紧绷的情绪泄了个干净,软绵绵地靠在床头边上,借着他的手,大口饮着杯中的水。 赞迪克用手指拭去她唇边溢出的水珠,“喝慢点,小心呛着。” 话音未落,图漪的呼吸停了一瞬,随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趴在床边干呕。 赞迪克急忙顺着她的背拍打,手掌隔着单薄的睡裙,一片潮湿,“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抚着自己的胸口,图漪用好大劲才止住了干呕,无力地瘫倒下去,微闭着眼,轻轻喘息。 赞迪克捞住她,把她平放下来,“这么严重?我看看。” 说着,便点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遇到光,图漪猛地闭上眼睛,又微微眯起,透过浓密的眼睫,逐渐适应着光线。 无力的身体被摊开,微凉的手背贴在额头,又顺着耳后探查颈侧的脉搏,图漪侧过头,配合道,“头晕,腹胀,盗汗,起红疹。” 她的声音虚弱,时断时续,“食欲不振,晚饭没吃。” 隔着睡裙,赞迪克在她小腹周围按压,随即拿出听诊器戴好,刚想掀开她的睡裙,指尖却在触碰到她大腿根处的裙摆时停住了。 在昏暗的灯下,赞迪克看向图漪,无声地询问。 图漪浑身没劲,眼睛微微睁开,刚想示意他可以,幸好尚有一丝理智提醒她身上可能还有细小的伤口,于是对着赞迪克轻轻摇头。 赞迪克便用听诊器隔着衣服探查,确认只是水土不服后,还帮她把裙摆往下拉了拉。 喂图漪喝过药剂后,赞迪克给她盖好被子,将她的手臂抬出来给疹子上药,有好些都挠破了。 “咛……”破溃的伤口呗刺激到,图漪疼的一缩,发出一声气音。 赞迪克叹了一口气,看她病中如此脆弱委屈的样子,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安抚到“没事的。” 他早该来接她的。 他的影子在灯下忙忙碌碌,图漪昏昏欲睡,缓过这一阵的难受之后,她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图漪是被饿醒的,近几日难得睡得这样安稳,她扶着扁扁的肚子坐起来,舒服地伸个懒腰,有食欲就说明病好的差不多了。 “师弟——” 赞迪克听到声音,推开门走进来,“小漪,感觉怎么样?有好些吗?” “原来不是梦啊。”没想到真把人叫来了,图漪眨巴眼睛,呆呆看着赞迪克,半晌后突然惊道,“出去!我换衣服。” 看她似是好了不少,赞迪克抱着胳膊,低声笑起来,“就你那睡相,看也看得差不多了。” “胡说!我明明睡觉超安分。”图漪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回怼道。 “好好好。”赞迪克走了出去。 吃过早饭后,图漪从赞迪克手中接过药剂,仰头喝下,砸吧了一下嘴,“甜甜的,有生姜、陈皮、甘果、糖霜……” 尽管知晓图漪天分极好,但她一丝不差报出药剂含量配比时,赞迪克依然对此心动,不自觉便含笑看她。 几天不见,图漪发现自己对他的抵抗力越来越低,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图漪向来不委屈自己,趁着口中甜味还未消散,转身便跨坐到他的身上。 双目对视间尽是灼灼春色,一开始还只是浅尝辄止,到后来呼吸相缠时滚烫的热意,唇舌相交便更是贪婪,图漪挂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他指尖愈加放肆的碰触,便抓住他的头发向后扯去,抵住他的额头微微喘息。 但显然,赞迪克并不满足,面对他的控诉,图漪擦过嘴角的银丝,眉眼弯弯,“师弟,我们该出发了。” 坐在驮兽背上新奇地看着沙漠的风光,图漪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师弟,你怎么找到我的?” 赞迪克从背后环着图漪,在她颈边吐息,“喀万驿就那么几处住店的地方,一家家问,总能找到你。” 图漪把他的脸推到后面,说“我很好骗吗?” 她压根不信,住店的地方虽少,但每家相隔距离可不近,除非运气非常好,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赶来,就连那个送信的孩子都是特意选的智力不足,绝对找不到她。 最怕的就是他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能定位的东西…… 赞迪克有些迟疑,环在图漪腰侧的手不安分地游走起来,被图漪一把抓住。 “小漪总不能白问吧。” “随便说几句就谈条件,师弟与我也这样计较。” “每次撩拨的是你,叫停的也是你,不公平吧。” “我撩你,你没拒绝,你撩我,我拒绝。”图漪摊手,“大家都有选择是否继续的权利,很公平。” “再说了,那也是你用美色先诱惑我的。”图漪义正言辞道。 赞迪克被她的诡辩气笑了,也被这样的她可爱到了,没忍住又凑到她脖子旁边轻轻咬了一口。 图漪反应慢了,捂着脖子回头瞪视他。 “你可没拒绝。” “赞迪克!” 胡闹归胡闹,赞迪克还是向图漪介绍了他的新发明——元素能量追踪器。 顾名思义,可以根据残留的元素追踪方向,但目前还是试验版,微弱的元素能量根本捕捉不到,基本是根据神之眼来追踪的,而且范围有限。 “不错诶。”图漪看着不到巴掌大的小东西,感觉挺有意思的,一瞬间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努力去想时,又忘记了。 黄昏将至,终于到了活力之家,金发学者听到动静,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你好,图漪,我是阿毛迪。” 沙尘掩盖不了美人风姿,图漪笑着打招呼,“你好。” “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赞迪克一收到信就跑去找你了。”阿毛迪笑着说。 “哦?”图漪似笑非笑,“那我可得好好表扬他。” “今天有些晚了,先让赞迪克带你熟悉下环境,明天再正式开始吧。” “不,正是时候。”图漪说“关于研究,可以先开个短会交流一下,有什么问题我回去还可以思考,免得多一天时间浪费。” 不知为何,这位学者说话总让图漪感到不舒服,好像故意一样。 阿毛迪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赞迪克, “赞迪克觉得如何?” 赞迪克眯起眼睛,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友善,“我当然是听女朋友的。” “好吧,那去资料室。”全程都没有正面回应图漪的话。 有意思。图漪正色,嘴角微微下垂,捋了一把头发,抱臂跟在阿毛迪身后。 说是资料室,实际上空间逼仄,除去四面挤在一起的档案柜,就只能容纳一张小桌子,满满当当。 当然,也只有一个凳子。 阿毛迪率先进去坐在凳子上,对着他们说,“地方小,先凑合下。” 图漪与赞迪克对视,这人怕不是疯了,第一天来就耍威风? 赞迪克一向讨厌这些无意义的争端,长腿一支,随意倚靠在档案柜上,准备看图漪如何。 好啊,图漪冷笑一声。 “唰——” 所有桌子上的文件都被一扫而空,翻飞的书页和纸片纷纷而下后是图漪的脸。 她抬脚将桌子勾过,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毛迪,“既然地方简陋,我就简单说下。” 赞迪克挑眉,毫不意外依图漪的性子能干出这样掀桌子的事。 “等等。”阿毛迪惊愕之后斥责道,“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资料,你竟然……” 随后又立马夺取话语权,“你们都是刚来,研究的情况我比较熟悉,还是先让我来说。” 对比他的急切,图漪平静多了,“好,你说。” “关于魔磷病,最早可追溯到……各患者之间无明显交集,无传染性……一开始,采用……目前发现未有效果的治疗手段包括……”阿毛迪将所有关于魔磷病的内容全部讲了一遍后,自信开口,“我提议,我作为对魔磷病研究最深的学者,有能力成为此次研究的组长,指导此次研究的方向。” “啪。啪。啪。” 图漪听完了他冗长的讲话,鼓起掌,“真是一番透彻的讲解,那研究一定成果斐然吧?之前的组长呢?跑路了?” 阿毛迪听出了她的反讽,有些不自在,“之前的组长不幸感染魔磷病,现在治疗室。要不是这,现在进行这项研究的就不只我们三个人了。” “组长位置突然空缺,既无明确安排,自是人人都能发表意见。”图漪直截了当,“我不同意你的提议,我要当组长。” “你……”阿毛迪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人里面只有他独身,如果他不做这个组长,那以后的研究他将无从置喙。 “赞迪克,你来选,你可不要因私人感情偏袒图漪,任由她胡来。” 赞迪克微微一笑,“既然能者居之,我也要当组长。” 第9章 第九章 魔磷病 三人各自投自己一票。 “哈哈哈……”图漪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毛迪,这可怎么办,三个人都做组长吗?” 阿毛迪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他面色难看,质问图漪,“开玩笑吗?你连患者都没见过,凭什么选组长?” 他又看向赞迪克,“我研究魔磷病已经快三年了,患者各种体征数据我一清二楚,不比你更有资格胜任!” 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你们如果想仗着人多为所欲为的话,我会向教令院揭发你们。” “为所欲为?”图漪的脸色沉了下来,“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她站起身,手掌托起淡蓝色的冰晶,缓缓走近阿毛迪。 “等……呃!” 丝毫没有给阿毛迪辩解的机会,图漪一巴掌扇过去,冰晶从他舌根处往外延伸,阻止了他继续开口说话。 “从见面起,你就对我阴阳怪气,指着赞迪克拐着弯说我。”图漪从口袋拿出纸巾,嫌弃地擦拭手心。 她无视阿毛迪惶惶的眼神,踢开脚下碍事的资料,将他按在凳子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凳子,就坐在上面一晚上吧。” 冰从地板开始冻结,爬上阿毛迪的整个小腿、臀部、下腹,将他死死扣在此处,一动不动。 “呜……啊……”望着图漪准备离开的背影,阿毛迪疯狂拍打手边能够到的所有东西,求救地看向档案柜旁的赞迪克,眼神中满是惊恐和哀求。 “对了,既然投票平局,那就再投一次。” “我投赞迪克。”图漪指向赞迪克。 赞迪克踱步至阿毛迪身边,看到他因惊惧鼓起的双眸逐渐开始欣喜,手臂甚至因激动而发抖。 “这位学者怎么不说话?既然有一票弃权,看来是我当选。”赞迪克低沉的嗓音依旧悦耳,只是阿毛迪似乎不这么认为。 他看向赞迪克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碍于图漪的杰作,除了愤怒他什么也做不到。 很快,他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眼眶开始湿润,眼泪顺着眼角倾泻而出。 赞迪克没兴趣在这看他的丑态,快步出了资料室,图漪在门口等他。 “你听到他在说我吗?” “怪、不、得,一收到信就来找我?” 图漪用食指在赞迪克身上指指点点,“让赞、迪、克、带我熟悉?” “怪腔怪调的话你听到没?” 赞迪克被图漪逼的节节后退,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表示投降,“我以为随便几句话不必在意的。” “是你不在意还是觉得我不在意!”图漪狠狠甩掉他的手,背过身去,像在闹别扭。 赞迪克走到她身边,拉回她的指尖,捂在掌心,“你手凉,我帮你捂热。” “别想转移话题!” “是我的错”赞迪克利落地认错,轻轻亲吻图漪的指尖,“我不是已经和你对付他了吗?”。 “不够。”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温热,图漪像被烫到般匆匆抽离,看着赞迪克迷茫不解的神情,像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算了,你就当我是在无理取闹吧。” 原本是打算去实验室的,这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赞迪克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图漪的背景渐渐消失,突然发现女朋友是一种区别于提瓦特其他有机体的复杂生物,变化无常且难以理解。 夜晚的沙漠非常冷,图漪将自己团起来睡得正酣。 “咚咚咚……” 讨人厌的小孩又在朝自己扔石头了…… 她咕哝一句,翻过身继续沉睡。 “咚咚咚……” 好疼……真烦人…… “咚咚咚……” 图漪突然坐起来,她怔怔地看向前方,直到被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拉回意识。 “图漪!” “咚咚咚!” “图漪!” 这声音无比熟悉。 困倦地裹着薄被子下去开门,果然,是赞迪克。 图漪看了看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阴沉地对赞迪克说“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我。” 赞迪克刚准备弯腰拿东西,看到图漪,忽的皱眉,“你哭了?” 图漪下意识摸向脸颊,一手冰凉,“太困就会这样,你还吵我。” “我给你送被子,沙漠晚上特别冷,盖厚点才好。”说着,轻轻为她擦去泪痕。 图漪打着哈欠,隔着窗户听着呼啸的风声,昏昏欲睡。 赞迪克抱了好大一个包裹进来,是簇新的被褥。 裹着薄被缩在一边的图漪看着赞迪克为她整理床铺,渐渐有些清醒,“你说,阿毛迪晚上会冻死在那吗?” “你没想让他冻死吗?” “!!!” 图漪跳起来,瞪大了眼。 “他该不至于傻到在里面待一晚上?” 赞迪克重新铺好了床单,正在整理上面的褶皱, “那可由不得他,我在门外上了锁。” “啊?”图漪有些担忧,“你快去看看,别把人弄死了,跟教令院不好交代。” 赞迪克把图漪抱起放到床上,倾身压向她,“不生气了?对他这么心软。” 图漪侧过身,拒绝了赞迪克的下一步动作,并在他耳边缓缓说道,“生他的气干嘛,他乐意找死我也拦不住。” 她微微挑着眉,声音轻柔极了,“我是在生你的气啊,还不知道怎么哄我吗?” “……” “真拿你没办法。”赞迪克轻抚她的发顶,在她额角印下一吻。 至于他最后对阿毛迪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图漪不知道,但之后做实验的日子里,阿毛迪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 在尝试将药剂不断改良之后,魔磷病患者的症状反而迅速加剧了。 图漪坐在凳子上,将这几天的数据汇总后逐一对比。 她在前期的药剂的配比中圈起几种原料,又将目光移向今天刚刚试过的几种药剂中,笔尖搁置在空白的草稿上,沉思良久。 忽的,她将几种药剂的原材料全部勾画出来,在纸上演算起来,笔尖在白纸上不停跃动,留下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分解图。 “师弟!”她惊喜地喊他。 “有进展了?” 赞迪克一过来,本来正在看资料的阿毛迪立刻站了起来,双腿打着颤。 身边突然多了一大片阴影,图漪奇怪,“你怎么在这?” 阿毛迪有些紧张,“我,我在这坐了一天了……” 看着走进来的赞迪克,他立刻向图漪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先征得您的同意。” 看来赞迪克一定是给了他一个相当难忘的教训,图漪并不记仇,“算了,既然在这,你也听下吧。” 她在稿纸上写下几种药品的名字,并用箭头标注到最近使用的几种药剂上,“师弟,看这几种材料。” 在之前的元素提取试验中,赞迪克对他们相当熟悉。 “嗯……”赞迪克点头。 图漪又唰唰唰在稿纸上画出药剂之间的分解反应图,“这些变化过程有可能是导致患者病情加剧的原因。” “所以是由元素水平决定的吗?”赞迪克提出观点。 “只能说相关,但元素能量是魔磷病的显现特征还是原因暂且还未可知。” 推论至此,赞迪克拿出了之前做出的元素能量追踪器。 对比大多数人,神之眼持有者体内的元素水平已经很高了,而此时,指针跳过了图漪指向隔壁。 “师弟,这个装置你能完善下吗?功能太单一了,如果它能准备显示被测者体内元素能量水平与类别的话,对研究一定大有帮助。” “可以。”赞迪克若有所思。 既然研究有了初步进展,图漪决定休息会,她整理好桌面,拉着赞迪克,“走吧,先去吃饭。” 临走前还不忘问了下一直杵在旁边当背景板的阿毛迪,“听懂了吗?有想法吗?” 阿毛迪忙不迭点头,“懂,懂了。” 又偷偷瞅了一眼赞迪克的脸色,发现他心情不错,急忙陈述自己的看法,“我认为元素水平的变化一定是魔磷病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图漪问“为什么?” “每个人体内都或多或少拥有元素能量,很多普通人在获得神之眼之前能量处于低位,如果因能量剧烈变化引起魔磷病的话,首先患病的应该是神之眼的持有者,而不是普通人。” “也许是阈值不同?由某种原因引起体内元素能量突然飙升超过阈值?”图漪松开了赞迪克的胳膊,思索间给出反证。 阿毛迪继续,“但如果单论元素能量,应当还有比患病者多的人类存在。”换言之,病患体内的元素水平并不是无人超越的。 “可能不是同一种类别的能量,如果是某种未知的有毒能量呢?” “这……”阿毛迪无法反驳,思绪止住了。 “也许并不用分辨。”赞迪克在旁边听他们有来有往地说话,将手放在图漪肩头,斜睨了阿毛迪一眼。 “直接将患者体内元素水平降下去,看病情是否有缓解就可以了。”赞迪克眯着眼睛,“无论是因是果,有治疗效果就行。” “也是。”图漪打开了思路,准备坐下重新计算,还不忘对赞迪克说,“你那个装置也得完善,能多一些支撑数据总是好的。” 看图漪今夜又要开始熬夜,赞迪克支开阿毛迪去清点库存药品数量,自己则拉了张凳子坐在图漪对面翻看之前的装置图纸,开始拟定优化方案。 第10章 第十章 治疗手段 实验进行得很不顺利。 终究人体与植物不同,无法进行切片滤汁磨粉等操作,所以如何使用合适的方法提取元素能量成了问题。 之前拿动物试验时,只是抽取一定量的血液做以原料研究,可现在,如果要以同样手段作为治疗方法的话,那和制作干尸有什么分别? 近一个月的时间,图漪都在为此头疼。 手中血红的试管再一次产生了沉淀,“唉……”图漪又叹了一口气,烦躁地捋过自己的头发,竟一下薅掉了好几根。 原本她对魔磷病没什么研究兴趣,只是借用这里的“材料”完成自己的实验猜想罢了,但事情就是这样巧,偏偏是元素方面出了问题。 这可太愁了,她挥挥手甩掉手指间的落发,打算去看看赞迪克的进展。 “救我!图——”还没走到治疗室,就听见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还未等她听清楚喊的什么就戛然而止了,好奇心使她加快脚步。 腐烂与油脂的臭味透过口罩扑面而来,无论来过多少次,图漪还是有些不习惯,又默默多戴了一层口罩。 “师弟,你在吗?”她挥开空气中几不可见的尘埃,看到治疗床上的病人确实是少了一位,于是向里间走去。 “咔。”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图漪低下头看去,是阿毛迪的眼镜。 听见图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被堵住声音的阿毛迪在治疗床上不断挣扎,明晃晃的手术刀已近在眼前。 “师弟,你在做什么?” 关键时刻,图漪推开门,看到赞迪克准备划开阿毛迪的皮肤,不解发问。 “小漪。”看到图漪进来,赞迪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白布将已经固定好的阿毛迪盖住。 “你不用盖我也知道是他。”图漪掀开白布的一角,揪出阿毛迪口中的布团。 “他疯了!他要解剖我!”刚能说话,阿毛迪就惊恐地向图漪哭诉,“快,快放我下来。”他用下巴按住那块白布,“衣服,给我衣服,他把我衣服脱了!” 他半疯半癫的样子实在是吵闹,她不悦地拍拍他的脸,“安静。” 随即看向赞迪克。 “所谓‘人’,不过是复杂的机器。”赞迪克阐述自己的治疗理念,“如果将某个受损的部位拆下,换上完好的零件,那么这台坏掉的机器就能重新开始运行。” “机械生命论?”图漪头一次听这样新奇的观点,思考片刻后点头,“听上去是有一点道理。” “所以师弟是打算?” 赞迪克沉浸在自己的伟大构想中,“现已明确观测到病人体内元素能量处高位水平,因此我打算采用(肢)体置换的方式控制其体内元素量,从而达到治疗目的,这将会是一项伟大的突破实验。” 阿毛迪闻之色变,“怪物!疯……疯子!图漪,你千万不能听他的,在须弥不可能有——”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 图漪不耐烦地警告他,“不要插嘴。” 天花板似乎有些年久失修,滴滴答答的水声从她进门起就滴个不停。 她揉按着自己的眉心,随即对赞迪克说,“先停下吧,师弟。” 赞迪克唇边的笑意停止了,似乎没有想到图漪会反对,“为什么?” “以我们目前的实验条件,这样的治疗手段……”图漪试图说服他,话说一半,就瞥到帘子后另一张治疗床上的半个患者。 是的,半个。 图漪瞳孔骤缩,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匆匆走上前查看。 一直听到的滴答声原来是血滴在地板的声音,那人“敞着”腹部,涌出的鲜血洇湿了被单,被拆掉的手臂已经从创口处开始腐烂,长长的输液管挂在空中,向他的身体里注入血红的液体。 液体的流速非常慢,图漪将手放在他的颈侧试探…… 呼,幸好还有气,图漪来不及慢慢向赞迪克解释,消完毒后,准备清创缝合。 动手前,她还不忘用元素力将周围的温度降下,防止感染风险。 图漪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赞迪克眼中,他握着手术刀的手不断收紧, “我以为你会认同我。” 他垂眸,猩红的眼中跃动着危险的光,“原来你和教令院那帮家伙没什么不同。” “赞迪克!”伤口远比看到的严重多了,图漪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只感觉她此刻快炸了,这样大的事,他竟不与自己商量直接动手。 “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他缓缓解开袖口,肩膀微抬。 背对赞迪克的图漪好像并未察觉他的变化,反倒是一直被禁锢的阿毛迪颤抖着身体发出警示,“小心!” 一道流光从空中闪过,阿毛迪弓起身子,瞳孔瞪大。 图漪丝毫未动,刀尖停止在她的后脑勺,再无寸进。 “你确定要动手?” 这道声音因太过平静而显得有些森冷,她侧过头,眼角的余光轻轻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眉梢微挑。 赞迪克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地看向图漪,良久后,他甩下手套走出了治疗室。 年久失修的木门在哐当后发出“吱呀”的尾声,光柱中的浮沫也被惊得四散逃逸,图漪手中的圆针不紧不慢地穿过一层组织。 同时身后陷入静止的刀尖掉转,带着疾风向着阿毛迪刺去。 “啊——” 完了,阿毛迪惊叫着闭上眼,以为图漪要灭口。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阿毛迪下意识坐起,发现手腕的束缚带被扎断了,迅速解开其他禁锢就要逃走。 “阿毛迪,帮忙!” “眼镜在外面地上。” 图漪的话他不敢不听,蹦蹦跳跳地套上衣服去找眼镜, “哎,哎哎,来了来了。” 缝合线在血肉之间穿梭,阿毛迪打量着图漪的脸色,平静如水。于是咽了口唾沫,小声建议,“你现在看清赞迪克了吧,这件事一定要报告教令院,怎么样?到时候你给我作证。” “发生什么事了吗?”图漪装作不解,手中不停,提醒他把侧边溢出的血吸走。 “他都要解剖我了!”阿毛迪小声叫着,随后又补充“他刚才不也想杀了你吗?” “怎么会?”图漪装作吃惊的样子,开始瞎编,“只是学术上常见的争议罢了,你没见过学者在学术会议中因争吵而大打出手吗?比这可怕多了。” “他就是研究压力大,找找灵感而已。”虽然心中把赞迪克骂了无数次,但图漪还是给他圆回来了,笑着解释,“研究本就是天马行空与想象力较真的事,他提出的新理论只是不合实际而已,我接下来会和他探讨的。” 阿毛迪微微张着嘴,一时间有点茫然,“所以他做这些都是正常的?” “正常啊。”图漪打上一个个完美的手术结,“放心啦,他什么样我最清楚了,不用害怕。” 阿毛迪看着此刻真切温柔到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图漪,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你确定他真不会把我弄死吗?”这一天大起大落的经历来不及让他过多思考,只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点。 “不会不会。”图漪肯定道,“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阿毛迪突然觉得能和赞迪克谈恋爱的图漪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沙漠中的最后一丝余晖并入地平线,图漪仔细搓洗过指腹的褶皱,嘱咐阿毛迪在此守夜。 患者气息虽然微弱,但依然活着,只要活着,就有价值。 既然这边的事情暂时了结,是时候去找赞迪克了。 银月悄悄升起,洒下一片清辉。 “咚!咚!咚!”图漪裹着厚外套,敲响了赞迪克的门。 门开的很快,就好像一直在等她来。 四目相对,他缓缓低头,一把将她拽进温暖的屋内,“咔”一声关门落了锁。 炙热的气息压了上来,图漪双手被按着举过头顶,后背死死贴住墙面,急切又强硬的吻落下。 因太过惊讶反而错失先机,图漪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依靠不停的躲闪来汲取少量的空气,并动脚使劲踢向赞迪克,但不论她怎样踢,赞迪克都没有放过她。 被迫承受过一个又一个带着怒气与宣泄的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哼咛出声,不由自主地向下倒去。 赞迪克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扶住她的腰,指腹流连于她红肿的唇上,低声慢语,“如果我非要进行(肢)体置换研究呢?” 图漪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发麻地舌根让她迫切地想要喝水,自顾自倒了杯热茶饮下。 “师弟,我不是说过吗?”她眼中依然水雾濛濛,声音却无比冷淡。 赞迪克思索良久,也没明白图漪说过什么。 图漪叹了一口气,才提醒道,“不要动我的实验动物。” “?!!”听起来毫不相关的一句话,赞迪克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理解出了偏差。 可是来不及了。 图漪已经一饮而尽,饮下时喉管收缩的吞咽声清晰可闻,甚至连睫毛轻颤的细节都在眼前一一放大。 “小漪。”他试图挽回,“如果我做了……” “什么?”只是瞬间,图漪发现世界都在旋转,原本赞迪克清晰的面容变得扭曲模糊,声音也无法听清。 茶有问题!这个念头还未至,她便软软地向下倒去。一只手从她后腰揽过,稳稳的将她托在怀中,无奈叹息,“小漪,你也太没有防备心了。” 对他俩生气的点发个比方。 你特别喜欢做菜,今天你想做你最拿手的土豆炖鸡块,刚巧家里来了客人,但家里土豆不多了。 没想到去厨房一看,你老公在削土豆,你大惊失色问他在干嘛,他说要炒土豆丝,你准备告诉他你要用土豆,让他别动土豆,把土豆都留给你,话没说完就发现案板上你老公已经把一个土豆切完了。 你顿时火冒三丈,计划全被你老公打乱了,不巧的是客人不爱吃土豆丝,只吃土豆块,你只能赶快把你老公赶出厨房并向邻居解释,你老公刀功不好,这就是土豆块,只不过切的小,现在他们还都是土豆条的样子,并且立马将它们切小块,做好饭招待客人。 你老公生气的点在客人不吃土豆丝是毛病得治,就该炒土豆丝,你没有和他统一战线居然把他赶出去了。 你生气的点是不管有没有客人来,你今天都想做土豆炖鸡块,你老公没给你提前说一句就把食材土豆用掉了,而这在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上次是你想蒸米饭吃,发现你老公把剩的米全做炒米了,你已经叮嘱过他厨房食材使用前要给你说一声,这次他又不声不响把土豆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治疗手段 第11章 第十一章 朝夕 图灵曾经说,姐姐你以后一定要找个非常帅的男朋友,这样当他惹你生气后,姐姐你一看他的脸就会消气啦。 当时图漪还不以为然,可现在,看着侧躺在她身边的赞迪克,想起昏睡前的那一刻,她确实不怎么生气,反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朦胧的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是紧致利落的骨骼与皮肤的完美结合。 我可能,真的爱上这个人了。 图漪有些难过,轻轻将手放在他的侧脸,将自己靠了过去。 赞迪克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她的腰间,带向了他自己,燥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赞迪克……”轻微的移动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适,图漪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挣脱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摇他醒来。 “小漪。”赞迪克还很困,前夜的记忆在他脑中慢慢重组,最后心虚地把图漪圈在怀中,“等天亮再说好不好?” 但图漪实在着急,挣扎着就要起来。 这样一闹,赞迪克也没了睡意,忙为自己开脱,“你来找我敲门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放弃了,知道你喜欢喝放凉的白水,我还特意把加药的茶水加热了,没想到你自己选了有药的那壶。” 图漪原本没想追究下去,但赞迪克一解释,她便顺着问道,“那你原本下药是想干什么?” 赞迪克去拉她的手,直言不讳,“求欢,我想要得到你。” 图漪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样着急?” 索性扣住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侧,翻身而上,像昨日他那般将他按在床上,整个人上半身覆了上去,呼出的热浪喷洒在他耳侧,赞迪克忍不住微微侧过了脸,喉结滚动。 “你昨天对我很放肆诶。” 微甜的淡香顺着耳畔而下,那一瞬温热的触碰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被按住的手指紧紧回握住图漪,努力抑制住自己即将乱掉的呼吸。 “嘶——”突然脖子一痛,是图漪咬了下去,他按捺住颤抖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你昨天对我动手,我很伤心。”她不断用牙齿尖在出血的肌肤周围研磨,像是惩罚般的泄愤。 “对不……起。”他昂起了脖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企图翻身将图漪压过,却被强硬地按了回去。 他睁开泛红的眼睛,用沙哑的嗓音承诺,“我当时气疯了,以后不会了。” “你还给我下药。” “对不起。” 她的唇终于贴上了那处肌肤,温柔的吻盖过了疼痛,从颈侧慢慢吻至唇角,手中的力道渐缓,“你欠了我好多好多。” 赞迪克抓住机会,将她的手背至身后,紧紧锢着她的腰肢按向自己,安抚到,“我欠你的。” 就在他翻身将图漪压在身下准备更进一步时,却被图漪制止了,“不可以哦。” 图漪推开他坐了起来,看到他红眸中满溢的热情与**,怜惜地抚着他的面颊,“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那杯热茶吗?” 赞迪克平复急促的呼吸,将额头与她相抵,不解道,“不愿意?” 图漪她掀开被子,引导赞迪克的手摸向她这边的床单。 指尖异常潮湿的触感令赞迪克褪去了其他心思,起身打开了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有些刺眼,待眼睛适应后,赞迪克望着床单、棉被和图漪身后大片的血污有些慌乱, “我……你……还好吗?”意识到这是什么后,他就要来察看图漪的身体情况。 图漪并不常痛经,此刻除了小腹有些涨之外没有别的感受,她拒绝了赞迪克想要来摸摸碰碰的要求,从旁边挂着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他,“我不想来回跑,你帮我重新拿一套衣服过来,卫生用品在衣柜第二层抽屉里。” 看到她如此从容不迫,再联想到她之前喝热茶的反问,赞迪克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吧。”但还是抓起外套就出去了,只不过不知为何,过了很久他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图漪拿着东西去了卫生间,赞迪克对着满床的狼藉开始收拾,剥去床单被罩,被褥上或多或少都染了些,他看着这些血渍,苦恼该如何处理。 血迹等干了后就很难处理了,但被褥他只有一套。他视野扫过整个床铺后,心中有了主意。 图漪出来后,看到自己的床褥都被搬过来了,有些诧异,“你把我的被褥拿过来了?” 赞迪克正在拆整个被褥,说“床上我放了暖水袋,你快去睡吧,这些交给我处理。” 图漪把暖水袋捞出来抱到肚子上,坐到床角,看着赞迪克动作,摇摇头,“不想睡。”又指导他,“被褥那么厚,你不用全拆,只把脏的那一边拆一点,把脏的部分洗掉就可以了。” 被子厚重不好操作,图漪过去把干净的地方抱起来,方便赞迪克把脏的地方泡到水里搓洗。 清洁剂的加入让水中很快起了泡沫,图漪抱腿坐在床边,看着赞迪克颈侧鲜红的牙印,不由偷笑起来,换来他向这边瞪了一眼。 “你的实验构想确实很好很精妙,如果能成功将会是一项突破性的研究。” 那天在治疗室未说完的话题被提起。 图漪这句肯定,胜过了千言万语的解释。 “但不是现在。” 赞迪克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反而开始倾听。 “你知道我之前在素论派学习,因此对于生物的理解与主流大不一样,你以生命作机械看待,但我主张万事万物都由元素构成,机械作骨,元素则为血肉。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提瓦特,不止七种元素。” 图漪将对世界的宏观观察转为微观,虽然理论存在,但受限于世界水平,实践中很难有所突破。 “元素生命论么。”谈起这些,赞迪克十分感兴趣,他想到之前在山洞里图漪提到过她的最终目的,即复刻理论——根据生物残留的元素走势和能量重新复刻原本的生物,认为大有可为,将来有条件或可一试。 “生病只是某种元素出了问题,补充新的元素或者去除错误的元素就可以了。”图漪说,“基于此,我的治疗手段比你的更为安全缓和,而且,” 她顿了顿,等赞迪克将被子在外面晾好回来后,继续说,“以目前的研究条件,显然不足以支撑你完成你的构想。” “且不说规避术后感染死亡率的问题,就说这完好的实验样本你要从哪里获取?” “就算把阿毛迪拆成拼图也不够用吧,动作大了教令院指定会查。” “另一方面,虽说这里集体收治魔磷病患者,但除过身体基础素质差与病情严重随时可能会死的,能支持研究的也就不到十人,我自己都不够用你怎么能浪费?” “我的实验失败了,你还能接着研究,而你一旦失败了,对我可就没价值了。” 图漪的一番话句句在理,赞迪克静静听她讲完,眼中全是惊艳“头脑清晰,逻辑严密,师姐不愧是师姐,我听你的。” 目的达成,图漪弯起嘴角,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闪烁,“那是当然。” 赞迪克不仅把床铺都洗了,还随便把卫生间里图漪换下的衣物也都搓了,让图漪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赞迪克倒是不在意,仔仔细细地将衣服洗的干干净净。 …… 研究有了方向,忙碌中不觉时光如此匆忙。 荒漠上驮兽的行队剪影悠长,在沙子上留下一长串的印记,图漪坐在沙丘上,目送一批又一批运送货品的商队卸货又离开。 十一月初,图漪将血液定为高位元素的载体。 十一月下旬,赞迪克开始着手于治疗仪的制造。 十二月中旬,尝试为两名患者接入治疗仪。 十二月下旬,两名患者体内元素水平下降,魔磷病得到缓解。 一月,接受治疗的两名患者死亡,同月图漪研制药剂,将患者体内元素溶于血液。 二月,三名患者死亡,一名成活,同月对药剂进行改良,对五名患者进行治疗。 三月初,成活患者再次复发死亡,对治疗仪进行修改,增加血液循环次数。 三月下旬,…… 四月,…… 第12章 第十二章 放逐 来到沙漠的第八个月,出现了第一例即将痊愈的患者。 患者的皮肤已停止溃烂,坏死的黑斑已经结痂,除了面部肌肤受损严重难以恢复外,看上去已和常人无异。 青绿色的针剂缓缓推入淡青色的血管之中,患者坐起身主动将口服药吃掉,开心地向赞迪克比划起来,发出“哇哇”的叫声。 看来,语言功能仍有障碍,赞迪克查看仪器上的数据,精神波动无异常,显而易见,其仍存有一定神智。 他写下诊断报告,并挨个记录下其余几位濒临死亡的患者情况。 对比几位患者不同程度的治疗现状,他认为第一阶段的药物治疗仍需改进。最开始治疗的第一批患者并没有经过药物治疗,因元素清除不彻底而导致发病。后续引入第一阶段药物实验后,患者的发病几率大大降低,但死亡率依旧百分百。 他们不是因魔磷病死亡的,而死于药物治疗,简单来说,第一阶段的药物,救人也杀人。 尝试将药物改进后,的确降低了一阶段治疗的死亡率,却会大大影响后续治疗最终导致病发。 或许…… 是患者自身与药物产生了抗性吗……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他整理好相关的研究笔记,向实验室走去。 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图漪的身影,只有阿毛迪在按比例配置各种药剂。 “赞迪克。”阿毛迪抬起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赞迪克,笑着与他打招呼,并告知图漪的行踪,“图漪去了沙丘。”与之前相比,他已经聪明且安分了不少。 …… 刚刚收到了雨林的来信,准确说应该是珂由的信,图漪匆匆看完,将信件化为齑粉撒到了遍地的黄沙之中,拖至现在,所剩时间不多了。 她心事重重地看向远处,眉头紧锁,好似有许多难以消解的忧愁。 “小漪。” 嗯?不知什么时候,赞迪克坐到了她的身边,图漪收回思绪,懒洋洋地靠到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抱住他的腰蹭蹭。 赞迪克任由她抱着,将她压住的碎发捋顺,看到她眼底遮不住的淡青色,有些担心,“有心事吗?这段时间你总是精神不振。” 图漪没有回答,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半晌后,问了一个几乎所有女生都会问的问题,“赞迪克,你会永远爱我吗?” 她仰起脸,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眉毛蹙成了一条线,小心又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赞迪克无法界定“永远”这个模糊的词语是多久,绝对理性的人无法用感性占据理智,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他深情地望着图漪,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极了,“此时此刻,我爱你。” 图漪的心蓦地漏了一拍,嘴角的弧度遮也遮不住,她捂住了脸,缓缓弯下腰去,在赞迪克怀中无法自抑地颤抖,胸腔中如鼓的心跳声不断回荡。 “我也……” “最爱……我自己。” 图漪不知是喜是悲,待她放开手后,露出了一张通红的脸,眼角尤有激动的泪花,她扯住赞迪克的衣领,不断重复的声音多了些恶狠狠的意味,“赞迪克,我最爱我自己。” “永远爱我自己。” 赞迪克不知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清丽脱俗的脸上多了份看不到的狰狞,明明看上去笑容依旧,却好像在流血。 “好。”他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默认她的一切。 图漪慢慢松开他的领子,感到腹部像在抽搐一般,空落落的,肚子登时传来咕咕的叫声,她立即捂紧肚子,抬头看向赞迪克,眨巴眨巴眼睛。 “又没吃饭?”赞迪克一猜就中,他没再提起研究的事情,拉着图漪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吧,今天做你爱吃的璃月菜。” …… 情浓之时,往往会令人忽视很多细节。风纪官找上门时,赞迪克和图漪刚刚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的实验,准备前往丰饶绿洲,图漪不止一次提起过想出去游玩几天。 门口是他们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里面有许多漂亮的衣服和图漪喜欢的零食。 可还是没能等到出发。 阿毛迪看着被带走的赞迪克,慌张的同图漪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图漪面无表情,淡淡朝他丢去一份文件,“以后,你就是组长,这里唯一的主治医师。” …… 赞迪克在被关押期间,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了,索赫蕾谋杀一案?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经过几天风纪官的重新调查后,对此案进行了公开审理,最终陈列的一排证据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日记本,上面检测到了索赫蕾的血液与能令长鬓虎发狂的植物花粉。 “……经审查,对赞迪克其人除名,并放逐大赤沙海。”各院贤者端坐于四周,大风纪官宣读了对于赞迪克的判处文书。 比起群情激奋的台下人来说,尤其是泣不成声的梨诃与愤怒的珂由,赞迪克倒显得平静多了,他拨弄着额前的头发,整理好衣领,袖口,朝四周审视一遍,慢悠悠问到,“图漪呢?我想见她。” 大风纪官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正要出言呵斥,就见他言辞笃定: “我要求与她单独会面,否则,我不会认罪。” 台上台下顿时窃窃私语,大风纪官不悦地敲击桌面,“安静!” 等了很久,台下的声音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大风纪官看着赞迪克签字后,将他带到一个无窗的房间里,劣质的灯光投射在地板上,打出恍恍的光圈。 图漪正打量房间内斑驳墙壁上的各种痕迹,听到响动,回过身来望着这位多日未见的“男朋友”。 铁门在叽拉出刺耳的刮擦后咣当一声关上,后续是铁链拖拽的声响,赞迪克拆卸掉手上的枷锁,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看着这位朝夕相处的恋人。 原本是不相信的,可细细想来,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赞迪克思来想去,问她,“你和索赫蕾关系很好吗?既然要为她申冤,何必等这十个月。” 图漪原本不打算见他,他们之间的恋情在赞迪克被带走时,就已经是句号了,既然已经放弃,又何必多见一面。 也许是从未体会过被爱的滋味,也许是心中还多有不舍,最后她还是来到这里。 图漪思忖良久,选出部分娓娓道来,“验尸的那天晚上,你与索赫蕾其实很好取舍,我只是在纠结…… “如果当场抓住了你,就再也找不到这样聪明又得力的助手帮助我实现我的研究了。” 图漪在房间内踱步,一字一句间全是舍不得,“我找了那样久,一年接着一年……那么多的成绩单、实践报告、学术论文、讲座论坛、比试竞赛、名人新秀……”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满心满眼地注视这赞迪克,“师弟,你是我盼了好久好久才等来的人啊。” “所以我只好将那本在案发地找到的日记又藏了回去,我想,师弟这么聪明,一定能在风纪官结案前为我达成愿望吧。”图漪回过头,灼灼目光中毫不掩饰她对赞迪克的利用。 赞迪克张开嘴,满腔的愤怒成了发麻舌根处化不开的苦涩,一点一点,将自己浸润。降诸魔山偶遇那晚,她刚从案发地回来,掌握了关键证据,可笑他竟以为图漪使诈诓骗自己,真真假假,人心难辨。 “但是,办案的风纪官没有认真调查,匆匆结案了。”赞迪克将目光投向图漪,企图问问她为何狠得下心这样对他。 图漪收回目光,“其实我并不关心索赫蕾是生是死,只是因为她帮过我,所以我要还她一次。” “那我呢?”赞迪克眼圈泛红,双手紧锢住图漪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 往日的温情逐渐化为泡影,图漪遗憾地摇摇头,“师弟,一旦计划开始,我绝不会停手。”她深深地看着这个人,“就像你之前对我下药,如果我是你,我就做到底。” “哈哈,小漪,你真是狠心。”他忽的明白过来,那晚她生理期挑逗自己是在试探,若他没有回应,说明是迫于她身体原因没有下手,若情难自禁,则是像他说的那样,及时收手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扯开图漪的衣襟,将她按在墙上,图漪不闪不躲,任他作为,白嫩的肌肤接触墙上难以辨认的污垢,四散的黑灰落了她半个身子,湿汗的指腹在她身上按捏揉压,逼迫她压出疼痛的声音。 “小漪……”放纵情意间,他瞥见图漪朦胧沉寂的双眸,徒然间卸去了所有力气。 “你欠了我好多好多。”他记得那晚她说的话,既然她惯会用还和欠来衡量感情,他绝不会遂她的意,两不相欠。 看到他蹲在地上痛苦无奈的样子,图漪默默拉好衣服,幽幽问他,“即使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赞迪克猛然抬头,少年炽热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叮铃铃铃——”门外急促的铃声开始催促。 “我也爱你。” 微凉的唇点在他的嘴角,图漪用手遮住他的双眼,唇舌勾缠后,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仍然爱我,你就有办法跨越千难万险,来娶我。” 图漪捡起地上的枷锁,重新戴到他的双腕上,“我等你来娶我。” 卷一完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放逐 第13章 第十三章 请柬 “哐啷——” 木门被一脚踢开,阿毛迪右边眼皮猛然跳动,手中的药剂“嘭”一声炸开,他迅速弹跳起来避开乱飞的碎玻璃片,同时烦躁地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戴着造型奇特的鸟嘴面具,耳边坠着的蓝色晶体管折射出刺眼的光点,只需一眼,压迫感便如潮水逼来。 “什么人……”阿毛迪哆嗦地向后退去,桌边爆开的试剂滴到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图漪呢,她在哪里?”低沉的嗓音缓缓如流水,男人踏进实验室,朝里面一一打量过。 图漪?找图漪的?阿毛迪眼神惊疑不定,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硬着头皮回答,“这里没有什……什么图……,你找错了……” 赞迪克,应该是多托雷轻笑一声,“阿毛迪,两年不见,你又这般不识时务了。” 这熟悉的腔调与强烈的压迫让他立马回忆起来,震惊道,“你,你是赞……”随即惊恐,“你不是被放逐了吗!” 天呐,这才两年多,他竟然跑回来了!他来找图漪算账吗?图漪不让我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可他不算外人。老天!他看上去变得更凶残了,我不说的话,他肯定会把我杀了的! 遂咽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边想边说道,“你出事后,图、图漪没过多久就、离开这里了,她临走前让亚里昂担任医师,自己回教令院了。” 多托雷不耐地敲击一旁的桌面,注视着他把整段话说完,才缓缓问道,“亚里昂?” 一道恭敬的声音打断了问话,“博士大人,只找到了这一个人。”兵士押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反手将他送到多托雷身前。 “呜,唔呜。” 是个哑巴。 多托雷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凑到他身边仔细打量起来,“嗯?原来是你,那个唯一一个被治愈的病患。” 这激起了多托雷的好奇心,不顾他的挣扎,捏起他的下巴检查起来, “能完好地活到现在,看来图漪的研究很成功啊,能想出用那样的方法治愈魔磷病……” 多托雷勾起唇角,“当然,虽说这其中少不了我的帮助,但我认可她在这方面的成就。” 接着又不满起来,迫使他张开嘴来看向喉部,“就是仍然还有些瑕疵,语言功能没有恢复吗?” “那个,亚里昂原本就不会说话。”已经自觉蹲在角落的阿毛迪回答。 亚里昂不断挣扎,多托雷干脆松了手,示意兵士将他放了。他还想动手,阿毛迪赶紧眼疾手快地拉住,压着他和自己一起蹲在地上。 多托雷看着四周熟悉的格局,仿佛又回到了与图漪一起实验研究的日子,她摇晃试管时眼睛一眨不眨的专注,观察反应稳定进行时眼角藏不住的欣喜……多么美妙又惬意的时光啊,终究是一场骗局。 他捂住胸口,那份宛如血肉被一刀刀凌迟的疼痛犹在身上,小漪,你不会介意多等些日子的。 他按捺下此时此刻胸腔中疯狂的鼓点,宣布道,“既然图漪放弃了继续研究,那接下来的实验由我来接手。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愚人众执行官——博士。” 阿毛迪瞬间就绷紧了身体,颤悠悠地摘下主治医生的胸牌双手捧给多托雷,“博、博士大人,那我们、您打算如何处置。” 多托雷拿起他手中的胸牌,点向亚里昂,“他也是学者?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阿毛迪十分配合,把知道的全说了,“亚里昂只是个农民,平常干点杂活什么的。原本图漪离开后,教令院要重新派人来接手,但图漪拒绝了,她从贤者尾尔默手中全权接手了魔磷病的治疗项目,指名亚里昂挂名医师,满足了项目最少人数的要求。” “所以现在这项研究表面是由图漪、我和亚里昂三个人负责的。实际上图漪回教令院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管过这里,拨款资金一年比一年少。” “亚里昂笨的令人发指,连手语都学不会,我教了他一年他才学会配药和注射针剂,我每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从图漪走后所有研究数据都不对了,药剂配比我都改良到十二版了,一个人都没治好,治疗仪还时不时出问题,我照着你留下的技术手册根本修不好,还要精打细算用少到可怜的资金维持研究……” 不知不觉,话题被阿毛迪带偏,他数落着自己受的苦,越说越心酸,越说越绝望,从一脸麻木逐渐转至癫狂,“六年了,我在沙漠呆了六年了,哈哈哈哈,根本毕不了业,嘿嘿,退学就退学,反正这鬼地方也不会有人来了。” 他咯咯地笑起来,突然大彻大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感激地看着多托雷,“你愿意接受这个烂摊、啊不,这个研究真是太好了,只要别拿我当研究材料,爱怎么研究怎么研究!” 尽管阿毛迪的精神状态不甚稳定,但不可否认,他很好用。愚人众控制了活力之家后,多托雷在此重新启动了自己的人体研究,阿毛迪临时担任助理医师。 至于亚里昂?作为唯一被治愈的样本,显然弥足珍贵。 ………… 半年后,阿巴斯作为最后一个实验品完成了多托雷的研究,成为了继“亚里昂”之后,第二个被治愈的病人。 “看来通过控制肢体元素水平的确可以治疗魔磷病。”多托雷将得到的数据记录下来,并在诊断报告中写下,“通过控制人体内元素含量,令其具有兵器化的潜力……” 既然图漪的方向是对的,那未来有必要加强对元素力的研究。 阿毛迪脸色惨白,顶着两个因明显长期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一眨不眨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枯如杂草的头发长短不一地缠在头上,整个人空洞又麻木地立在一旁,喃喃低语,“怪物,根本不是人……” “好了,阿毛迪,不要总是无精打采的。”多托雷盖上笔帽,将重要的实验数据打包整理好,吩咐道,“把这里所有的资料信息全部销毁抹除,我们要撤走了。” “抹除?”阿毛迪愣了一会,徒然冷汗直下。 “我又不是什么嗜杀的妖魔,这么怕我做什么?”多托雷对他说,“好歹我又救活了了一个病人,没有让提供素材的样本白白浪费不是吗?” 面对阿毛迪的呆滞,多托雷有些无趣,只好自我欣赏起来,“我以新的手段推进了魔磷病的治愈,这是一项极其伟大的突破,可惜对你于你们这些被常理约束的弱者来说,根本无法体会其崇高意义。” 他收好笔记本,离开了治疗室。 长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渐渐消失。 阿毛迪缓缓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没说要把自己也抹除了。 资料最多的地方,当属资料室,接下来是实验室、治疗室、杂物间……一整天,阿毛迪都在同愚人众士兵一起,将所有房间的资料搬运到空地中等待销毁。 多托雷说的是“全部”销毁,看着努力多年的资料就这样被抹除,阿毛迪的心里毫无波澜,还顺便把过时很久的报纸杂志都放进去了。 “诶,这是什么?” 一个小巧的红色纸袋不知道从哪掉出来被他踩到了,他捡起来摇了摇,哐里哐当的好像有很多东西,封面上什么也没写,看着好像是谁寄来的包裹? “你在干什么?”他反常的举动立刻惹来了愚人众士兵的警觉,从他手中抢夺已经拆开的纸袋。 阿毛迪“嗖”地将纸袋藏到身后,避开了士兵抓来的手。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多托雷看到了,示意阿毛迪将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阿毛迪一边看着多托雷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包裹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是一张婚礼请柬,新娘:图漪。 沉重的窒息感紧紧包裹住他的喉咙,耳边响起一阵高频尖锐的轰鸣声,多托雷摇晃着身体,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张喜庆的红色请柬。 好半晌,他才从杂乱的尾音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谁寄来的?” 他从阿毛迪手中一把抓过请柬,仔细看过每一个字,每一处痕迹,“什么时候寄来的!” “其他的东西呢?” 阿毛迪缩着肩膀,愣愣地从包裹中掏出糖果和点心,大气都不敢出。 “博士大人,这些报纸和信件大概压了将个月了,请柬应该也是两个月前发的。”士兵翻看那一堆杂物,检查后向多托雷报告。 两个月,婚礼也许早就举行完了。 阿毛迪默默佩服起图漪,没想到她都把博士告了,博士还对她还余情未了。 多托雷摩挲着请柬上烫金的字体,这是她的字体,小漪,当真这样绝情? 突然,他感受到指尖有一丝不寻常的凸起,这份请柬不对劲。 多托雷摘下手套,将请柬的内容再重新读了一遍,才发现这份请柬除了新娘和新郎两人的姓名之外,什么信息都没有。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 这些本应出现信息的地方,全部都被抹去了,因此才在纸上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迹,由于请柬纸质的繁杂花纹,甚至看不出来,只有当指尖顺着纹理一点点触摸下来时,才能发现蹊跷。 新郎:图莱唯。 他将眼神定在阿毛迪身上,“这封信,原本是要给你的。” 阿毛迪不明所以,伸手接过这份请柬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 多托雷却明白了,“当你接到这份没有时间和地点标注的请柬时,对实验整天抱怨累死累活的你一定不会去费功夫去询问图漪,当然她也不会答复你,因为她根本没想让你去。” “她把你一个人留在沙漠,让你每天分身乏术,就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作为一个锚点向我传递信息。” 多托雷勾起嘴角,“她在等我回来。” 阿毛迪微张着嘴,心渐渐凉透死去,合着这么久的辛苦,他都活在他俩的算计之中。 “她知道如果我从大赤沙海回来一定会经过活力之家,所以通过你让我知道她成婚的消息。” 多托雷眼中变得沉重起来,“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她一定是遇上麻烦了。” 阿毛迪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张纸上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的,但他知道新郎是谁,“图莱唯的父亲是大贤者的开山大弟子,在须弥也颇有话语权,就算她遇上麻烦,只要嫁给图莱唯,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多托雷捡起阿毛迪手中的糖果,撕下包装纸后扔进嘴里,意味不明道,“是么?” “兵士,去查图莱唯最近的消息。”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请柬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奔赴 “呼——呼哧——呼——” 图漪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直到窗外噼里啪啦的响动遮也遮不住,她才头疼般按了按太阳穴,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安稳。 刚扯开帘子,就看到窗户上蒸腾的雾气和一道道水痕,原来是下大雨了。 打开窗,阵阵凉意扑面而来,树木的枝丫在风雨中摇摆,潮湿的水汽溅在手心,冰得人一个激灵。 哦,自己昨日已经成婚了啊。 教令院那帮老家伙,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呵…… 这一切要从赞迪克被放逐时说起。 三年前,当看到赞迪克攥着发白的指节,明明理智已经在崩断的边缘了,却硬生生止住愤怒的宣泄,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时,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再对他狠心了。 她对他允诺,会嫁给他。 她从老师手中接过整个项目,封锁了有关魔磷病实验进展的所有消息,并时隔一年后向教令院提案,有重大科研成就者可从大赤沙海召回,依照贡献减缓相应的惩处。 这样一来,等提案通过,赞迪克恰好是魔磷病研究组的组长,凭借那些数据和后续救治的病人,他一定能回来。 不巧的是,提案被否决了,不仅如此,她还招致了教令院的监视和针对。 那一年,她的处境极为艰难。 原本她成绩优异,表现突出,大可磨炼两年发些文章,做个讲师后再带带学生熬几年资历,即使尾尔默退休也不愁没有倚仗,前途一片大好。 可一切都变了,刚刚崭露头角的少女从此无声无息,尾尔默的提前退休更是让她雪上加霜,图漪有时会想,为赞迪克做到这一步,似乎有些不太合算了。 没关系,既然这条路没有办法到达终点,那就换一条路。 ………… “图漪,起来了吗?”门外有人敲门,声音是掐出水的温柔。 图漪收回思绪,披上外套后扒拉了几下头发,“进来吧”。 一张白净的脸出在门后,他两颊略微有些凹陷,骨相方正,五官平衡,虽谈不上俊朗非凡,但结合家世,依然是炙手可热的结亲对象,他妈妈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残疾,怎么会轮得到她进他家的门。 图漪帮他把轮椅推进来,的确,如果不是她妈妈这样想,他的腿也许不会断。 “都已经是夫妻了,还敲什么门呐。”保姆阿姨正在将早餐往桌子上摆,看到这一幕,不由摆出了一副姿态。 图漪从不忍着,“说明他手还能动,没像腿一样废了。” “你!怎么说话的。”保姆阿姨还想再说什么,被图漪瞪了一眼后嗫嚅着闭了嘴。 图莱唯仿佛没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一脸灿烂地看着图漪,“图漪,你总这样爱睡懒觉可不行,图灵比你起的早多了。” “你说得对。”图漪将他推到窗户前,将窗户开到最大,“起的早能呼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看,可凉快了。” 许多雨点被风吹进来打到他的身上,图漪作势帮他扫了扫,“这么好看的景色,不欣赏多可惜,你看,还有小鸟在那里。”她笑着指给他看,“你在这欣赏会,我先去洗漱吃早饭了。” 图莱唯看上去极有兴致,点点头,“是难得的好景色。” 洗漱完的图漪走到图灵房间门口,“小灵,快去洗手吃饭了。” 图灵听到图漪叫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立刻洗完手跑过来,“姐姐,我来啦~” 餐桌旁,图漪给图灵夹菜,“以后我们家多了保姆阿姨,想吃什么就和阿姨说。” 图灵的眼睛唰地就亮了,“太好了,终于不用我做饭了。” 图漪做饭一向是难以下咽的程度,最拿手的就是白粥和米饭,因此图灵早早学习做饭拯救自己的味觉,说来也奇怪,同样的做饭步骤,图漪做出来的只有色好看,但图灵却能色香味俱全,这一点让图灵非常自豪,一度自觉承担起了家里的烹饪工作。 阿姨看到吃饭的只有他们两人,从厨房跳出来开口指责,“少爷还没来,你们怎么先动上筷子了。” 图漪咬了一口饼,不紧不慢道,“知道你家少爷没来还不去请,你是保姆我是保姆,自己的工作还要让别人提醒你吗?” 保姆恨恨看了一眼图漪,朝卧室走去。 看她走了,图漪悄悄对图灵说,“以后吃药打针避开这个阿姨,知道吗?” 图灵鼓着腮帮子,一脸认真地点头,“姐姐说的我都记得。” 真聪明,不像他哥哥。 当初她选择图莱唯,一是因为他的家世,二是他不怎么聪明,好得手,三嘛…… 总之嫁人这一步旗,既给自己提供了庇护,又能找到机会重新提出提案。 也许因为图莱唯是家中独子,图莱夫妇从小对他颇为严厉,导致他有些喜欢和家里对着干,只要言语上顺着他,他就会非常听话。 图漪想带着图灵一起生活,图莱夫妇不同意;图漪想婚后住在维摩庄,图莱夫妇不同意;图漪想广撒婚礼请柬,图莱夫妇仍不同意。 最终,图漪带着图灵与图莱唯在维摩庄成婚,并成功给所有认识的人都送了一份婚礼请柬。 图漪从满桌的须弥菜中加起一块鱼卷。这样,他们就不会注意到,其中一份请柬上涂了药水,抹除了部分信息。 如果赞迪克先一步有机会出来,他就能循着图莱唯的动向找到自己,身在远离须弥城、水运又便利的维摩庄,一旦有动向,风纪官赶来怕是也来不及。 除了有个战斗力不值一提的保姆在监视,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吃饱后,图漪带着图灵看了会书,顺便检查了下他最近的课业,都快11岁了还没有考上教令院游学,学习进度实在有些慢了。 旁边卧室里,阿姨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图莱唯吃早餐,“少爷,夫人之前交代过您每一餐都不能少的,您怎么能坐在窗边淋雨而不吃饭呢……” 无论她怎么劝,图莱唯就是无动于衷,只要她上手准备推轮椅,图莱唯就按着轮子不让走,实在无法,二人僵持。 图漪置身事外,一边给图灵讲课,一边竖起耳朵听戏,这种日子可真精彩。 转眼间又到晚上,刚停不久的雨又开始哗啦啦倾泻而下,暴雨击打着窗棂,叮咚叮咚地汇成一曲独特的韵律,将窗外一些微小的声音统统都隐藏。 图莱唯早早洗漱好靠在床头,明目张胆地打量起自己的新婚妻子。 昨日大婚实在劳累,他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今日可不能再错过了。 他看着图漪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纤秾合度,身姿曼妙,只消看一眼,便觉鼻尖一阵清香。 他渴望又期待,恍然中听到一声细小的出鞘声,尖利的箭矢几近逼于眼前,面色大惊。 风声的变化只在一瞬,图漪翻身跃起,手指掐断箭尖,将水元素拧凝成的箭矢冻结为一断断的碎冰,反手还于来人后挡在图莱唯身前,“谁来放肆!”。 那人披一身厚重的外袍,将碎冰全部接下后抖落,露出一张戴着鸟嘴面具的脸,只能看到脸部两侧清晰的下颌轮廓。 见她出手,他似乎有些惊愕,短暂的停滞后,他从袖中折出一把短刀来,裹挟着强大的水元素直扑图莱唯而去。 图莱家的仇人?图漪抬手侧挡,这人实力着实厉害,若不是为时尚早,让他取了图莱唯性命于自己更加有利,可惜了,现在图莱唯必须活着。 银光乍现,图漪执一把长剑接下他的变招,同时一脚将图莱唯踢至墙角,“自己找地方躲。” 图莱唯惊恐非常,无奈腿脚不给力,只能爬着坐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铛——” “锵——” 刀剑相碰的声音快过外面的雨声,图漪一脚踩在床上,飞起在空中劈开竖叉将空中的水箭头踢回去,侧身闪开对方的回击,剑刃横劈,尽量与他避开直接的碰撞。 那人力量浑厚,每次执剑格挡都震得她胳膊一麻,虎口已然开裂了。 多托雷单手转刀,尖利的锋刃便带着图漪的剑走了几个来回,他侧头躲过图漪的偷袭,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来,图漪顿时大惊。 漫天的水从头兜下,她立刻抬手升起一道冰板,将所有的水分至两旁。 “嘭嘭嘭——” 梳妆台上一连串的瓶瓶罐罐相继炸开,连实木的木桌和衣柜上都留下了不浅的空洞。 “姐姐……”屋外图灵突然哭起来,图漪立刻意识到他还有同伙,咬着牙开始反击。 她看准时机反手握剑下劈挡回他刺来的短刀,同时抬脚踢向他握刀的手腕,在未得手后穿过他的腋下攻至后脑勺。 多托雷架住她的腿,从上至下扫出刀锋,她立刻向他后方转去,一手拍向他的肩膀打出数道冰棱。 蓝光大盛,源源不断的水元素从他身上涌出,硬是控住她的冰棱无法向前,她干脆幻去长剑,双手凝聚冰元素尽力对抗,双脚一蹬,从他头顶跃过,身形变换间徒然瞥见他的侧脸。 “赞迪克?”言语间趁他一瞬的迟滞,她立刻打掉面具,一张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真的是他,就在图漪分神的一息,多托雷攻势不减,立刻飞刀朝她身后的图莱唯杀去! 图漪慌然回头,已经来不及去拦了。 “噗嗤。”青绿色的身影闪过,刀剑没入图漪背部,一旁地上是已经劈晕的图莱唯。 应该扎的挺深,图漪鼻息中全是血腥味,被上涌的血沫呛得咳嗽,一开口,止不住的血喷了出来,她费力地朝后看去,耳边缓慢响起他一字一顿的质问,“你、为、他、挡、刀!” 图漪背对他倒在他的怀里,看不见于是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嘶哑的喉咙发出极轻的祈求,“别伤心,别动我弟弟和图……” 话未说完,便晕厥过去。 多托雷的脸上是图漪留下的血痕,他转动脖子,完全没有意料到图漪会不惜让自己受伤,愤懑的情绪一股脑涌入,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永远爱我自己”的小漪为别人挡刀,一种名为“妒”的火焰从心底烧起,灼灼如焚,噬骨难销。 他抱起图漪,一脚将图莱唯踢到对面墙上,吩咐道,“全部带走!”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奔赴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争执 图漪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胸口被压的有些闷,刚想换个姿势,手臂连接着右上方背部便传来撕裂的疼痛,“啊” 一只手从背后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 图漪觉得有些不对劲,趴在枕头上,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只银色的双环手镯,几颗饱满的小圆珍珠伴着白色的花朵,围绕一颗淡蓝色的水晶,造型优美,流光溢彩。即使在双环连接之处延伸了一根极细的锁链,也值得图漪欣赏片刻。 她不甚在意地活动下手腕,“趴久了脖子疼。“ 身后的人帮她的脑袋换了个朝向,果不其然,右手也有一个同样的“镯子”。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极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图漪扫向四周,确认了这里是她家的地下室。 角落里堆着的各种包裹,实验台上放置的各类玻璃器皿,昨晚暴雨,房间所见之处没有一点泥土水渍和灰尘,看来他对这个实验室做了不少改动,人手相当足。 “之前就奇怪,小漪的奖学金从没少拿,却一直很缺钱,原来是在家里造了这么个地方。”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后背密密麻麻地疼,图漪暗自攥着手心,他能找到这个地方,家里应该是被翻完了,图灵的治疗记录与药剂他只要看过一眼,就会明白三年前她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就不意外他会将自己锁住。 右边手臂还不能动,她指尖微曲,发现体内能调动的力量少了大半,不由心下一凉。“你以为这样能困住我?” 多托雷已经缝合完毕,闻言用纱布慢条斯理地覆上伤口,狠狠按了下去,溢出的血液瞬间将纱布染红。 图漪一声闷哼,指节忽的攥紧床单。 “困不困得住,小漪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忍过满背蔓延开的尖锐痛意,颤抖着身子微微抬头,刚好撞进他一双猩红的双眸之中,这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她愣住了,转而下意识假笑,“多年未见,师弟竟多了这样一个爱好,实在叫我惊讶。” “我也是。”多托雷神色冰冷,将染血的手套丢掉,“好不容易从大赤沙海出来却得知小漪嫁人的时候,也狠狠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因为……”图漪刚想开口解释,却感受到肌肤被风吹过时凉嗖嗖的痒意,神情一顿,“我衣服呢!” 多托雷洗过手,“当然都脱掉了。”他冰凉的指腹落在她脚踝内侧,沿着她光裸的小腿一路向上,然后将指尖轻轻贴了进去,“不这样,怎么能知道小漪有没有被别人染指过?” “你!”她猛地翻身挣扎,不顾后背的伤口崩裂,银制的锁链倏地崩紧,扯住她的手腕向回收去,因剧烈的疼痛,图漪狼狈地跌倒回病床上。 下巴一紧,他粗暴地拽着她抬起身子,慢慢拨开她额边汗湿的头发,欣赏她苍白面色中仍旧炽烈的眼神,“多么美的一双眼睛,小漪,原来你也会痛。” “可你的心会痛吗?”他忽的笑了,图漪感受到他的指尖似乎有些温热了,顺着她呼吸的起伏落至高点,压在心口上。 眼前人的笑意未达眼底,她呼吸一窒,一时间,心跳声占据了她的大脑。 “我知道区区皮肉之苦对小漪算不得什么。所以,那个孩子是叫图灵对吧?” 绷紧的神经倏地崩开,图漪的眼神变得锐利,“你敢动他!” “啪!” 多托雷被打的脸一偏。 床头的银链被绞断,空荡荡地晃出“唰啦”的声音,图漪咽下喉中翻滚的猩甜,头痛地快要裂开一样,瘫软在他身上,越来越多的血液从口鼻溢出。 图漪温热的血溅到多托雷的侧脸,他神色一凝,眼底迅速浮起一抹惊慌,手心立刻升起淡蓝的微光,充盈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汇入图漪枯竭皲裂的经脉,他表情扭曲,呼吸发颤,死死地将她扣进自己怀中,“你个骗子。” 看到她一再二再而三地伤害自己,他忍不住低声质问,“你不是说最爱自己吗?你就是这样爱自己的?” 四肢百骸仿佛被压榨到极致,在钝痛被缓解后,是一阵阵酥麻的酸涩。图漪浅浅地急促呼吸,泪水漫过泛红的眼尾,“你千山万水回来,就是为了……欺辱我吗?” 他顿住了,反问,“那你呢?” “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索赫蕾、图莱唯、图灵,你还要骗我多少!”他抓住图漪的手腕,逼问她。 “索赫蕾一事,是我动手在先,我不计较。图灵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了他算计我我也可以忍。” “可图莱唯呢,凭什么他娶了你!凭什么你那么护着他!凭什么你给他挡刀!” 他目光阴鸷,太阳穴突突地跳,抓着图漪的手越来越紧。 每一次呼吸都犹如刀片划过胸腔,图漪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情,她闭上双眼,滚烫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因为他是图莱的独子。” “说谎!” “因为我想掌握教令院的话语权。” “说谎!” “因为我要让你名正言顺回到教令院。” “说谎!” “因为……” “全都是借口。”多托雷打断她,“你嫁给他是为了这些,但这些不是他活着的理由。” 图漪实在难受,头疼欲裂,喉中哽咽着挤出几个字来,“我不知道……” 最后几秒,身体的反应快于思考,她不知道是怎么冲过去的,那种身法和速度甚至正常情况下她根本无法达到。 她知道他已经不信她了,这种怀疑和不相信的目光让她不堪忍受,明明没有骗他,解释的言语却苍白无力。 她用被单裹着身体,推开他,双眼通红,“你去,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绝不拦着。” 他盯着她,良久的审视后,逐渐冷静下来,重新将他拥入怀中,“小漪,你真是要把我逼疯了。” ……………… 夜静的可怕,多托雷拿湿帕将她脸上泪痕与血迹擦拭干净,重新为她清理伤口。 图漪近些年极少修剪头发,发丝乱糟糟地打在肩上,铺了满背,很多都粘到了后背的伤口处,一动就翻起伤口凝住的小血痂,抽抽地疼。 看到她默默忍痛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放轻了手,为防止散开的头发再刮到伤口,特意编了辫子给她放到胸前。 “师弟,你快来给我把头发绑起来。”当时反应刚刚进行,她腾不出手便喊他帮忙,可惜第一次面对女孩子长发的自己没有经验,绑的歪歪扭扭的,而现在,他已经能编出整齐又漂亮的花样了。 小漪,没关系,你总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图漪背对着他,并未窥见他眼中一瞬的幽沉。 …………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打在床上,图漪颤抖着睁开眼睛,意识仍有些恍惚。 长时间侧卧使得手臂有些酸痛,她翻过身,打算再睡一会。 “醒了?” 书页翻过,图漪左手向声源摸去,才后知后觉发现床上有另一个人。 多托雷接住她乱摸的手,放在掌心把玩,“已经下午两点了,还没睡够吗?” 是熟悉的声音,图漪哼咛了一声不想理会,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唉。”他叹了一口气,一把掀开了被子,“教令院给你寄了信,你如果不想看的话,我就代为回信了。” 腿被踢了一脚,他看着图漪重新把被子卷了回去,压到身子底下,脸蛋被睡意熏得微红,气呼呼地瞪视着他。 “去给我拿衣服。” 昨晚给图漪包扎完,天都快亮了,只好叫人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堪堪能睡。 “姐姐——姐姐——”是图灵的声音,他听上去状态不错,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外面还有几个人在。 “等会,我还没起。” 对于图灵能够自由活动图漪有些诧异,毕竟某人昨天口口声声拿图灵威胁她,她还以为图灵都被他藏起来了。 她坐起身来看向多托雷,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看样子,是有了不错的老板?” 多托雷正在满地的衣柜残肢和衣服碎片中翻找,终于找到一件完整的衣服递给她,“我加入了至冬国愚人众,改名多托雷。” 图漪将裙子套在身上,按照自己摆放衣物的习惯,成功从隔板下面抽出内衣裤穿好,偏头看他,“那么,亲爱的多托雷,你还有不到半天的时间。” “你是指那个女仆?”多托雷眉头一挑,“每天中午和晚上,她都会向图莱夫妇传递消息,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你们每日的衣着、言语、饭食、睡眠等,这很简单,没费什么功夫她全交代了。” “啧。”男朋友太聪明就这点不好,容易把自己气到。 图灵从门外扑进来,看到房间里面破破烂烂的,不解地问,“咦,姐姐,房子怎么都塌了。” “这……”一开始交手,两人都在尽力避免闹大,如果不收敛的话,整间房子都会遭殃,到时候引起注意都不好收场。但显然,造成这样,打斗的双方都有责任。 图漪回答不上来,图灵也没有追问,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昨晚那个坏阿姨半夜找我,可吓死我了。” “关键时刻,有人把坏阿姨抓走了,姐姐你看,就是他们,他们都说是姐姐的朋友。”图灵把图漪拽出去,竟然还有个熟人。 阿毛迪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朝图漪僵硬地笑了一下。 图漪的面色突然变了。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争执 第16章 第十六章 承诺 “所以说,昨夜你们进来的时候,保姆正妄图对小灵下手?”图漪懒懒靠在沙发背上,双腿叠起,她确实没想过那个女人有这个胆子。 “姐姐,昨晚我又做了噩梦,害怕地睡不着觉,头好疼,我去拿药……” “嘘。”图漪止住了弟弟的话,抬手让对面的两人回答。 “这……”二人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看向多托雷。 “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对我如何恭敬,对她也是一样。”多托雷将胳膊担在扶手上,笑吟吟看向图漪。 二人对视一眼,艾珀罗躬身说,“昨夜等主人时,我们负责清除掉所有不稳定因素,防止走漏消息。” “我们看到女仆,就是保姆从图灵手里抢了东西,但没有出手干预……” “停!”似乎听出了不对的地方,图漪打断了他的话,转而朝弟弟温柔道,“小灵早上有吃饭吗,饿不饿?” 图灵撅起嘴,“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姐姐什么意思,不让我听算了。”说着就从沙发跳下“噔噔”跑开了。 多托雷示意,“丝娜泽。” 餐厅里立刻飘出一道影子跟了上去。 艾珀罗接着说,“两人发生了争执,图灵哭的很大声,不久后,他身上爆发出了强大的元素力将保姆推开,然后两人都晕过去了。” 图漪抬起双眸落在二人身上,思量时,指尖越过茶几上已经拆开的信件,慢慢探向最远处的点心。 多托雷起了兴致,一个弱小的,没有神之眼的孩子会突然爆发元素力吗? 他阅读过图灵所有的治疗记录,最初只是从植物中提取高纯度元素进行供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点元素显然不足以维持生命活动,于是图漪找到了他……她从他手中得到了生物元素转移的实验数据,排除了风险干扰。 多托雷侧首轻笑,看向图漪的视线充满了探究,三年前,她曾短时间开过家医馆,也是那时,图灵的身体情况突然转好。他眸光淡淡闪烁,小漪,你在图灵身上埋了什么秘密…… 却见图漪捂住了胸口,霎时间白了脸,她看向茶几对侧的目光中,尽是一片寒光。 他一把将图漪拽进怀里,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唇紧贴在她耳边警告,“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敢动元素力,不要命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着两名下属说,“都下去。” 临走前,艾珀罗问,“地下室里关的那两人……” “女仆作素材回收,男的……”他手指撩过图漪耳边的一缕发丝,“先留着,别让他死了。” “他们可信吗?”四周静下来,图漪眼中的杀意还未褪去,便侧过头询问道。 “别对谁都那么防备,作为从至冬调过来经我改造过的士兵,忠诚是他们最基本的价值。” “倒是你。”多托雷将图漪的脸掰过来,缓缓凑近,“似乎还有事情瞒着我。” 心脏突然像被沉重的包裹拖拽,图漪猜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她垂眸,“你既然自诩聪明,不如自己猜猜看。” 她顺势跨坐在他的腿上,攀附其上,腰腹相贴,骨肉相硌,用柔软的身体感受他的温度,彼此之间唯有耳边绵长的呼吸声和相触的心跳。 多托雷小心避开她背上的伤口,轻轻捏起她的后颈,“真敷衍,当我拿你没办法?” 不论他想怎么做,终究是没有再问下去。 夜幕降临。 图漪坐在弟弟床边,指尖搭在弟弟白到发青的手腕上,“昨晚小灵怕不怕?” 图灵迟疑,“我其实记得不太清了,有点后怕。” 指尖下脉象还算平稳,图漪摸摸弟弟的头,安慰道,“明天就好了,小灵是最棒的孩子,姐姐会一直保护好你的。” 图灵吸了吸鼻子,“姐姐,你受伤了吗?好浓的药味。” 图漪随口答道,“后背被扎了一刀,伤口挺深的。” “我能看吗?” “算了吧,比较丑。” 图灵又说起另一个问题,“姐姐,最近家里好多人,哥哥和保姆阿姨都换人了,我也会被换掉吗?” “傻弟弟。”图漪捏捏他没什么肉的脸,“当然不会啊。” “换掉谁都不会换掉我的图灵宝贝。”图漪给他把被子拉好,“有想吃的菜就给新来的女仆姐姐说。” “嗯嗯,姐姐晚安。” 将图灵哄睡后,图漪回到房间洗漱。 这栋房子原本面积很小,只有图灵的房间,她现在住的套间是后来扩建的,还顺便在下面造了间实验室,因此当多托雷从浴室暗门走出来时,图漪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用浴帘挡住脱了一半的身体,催促他赶快出去。 隔着五米多的距离,图漪嗅到了消毒水也盖不过的血腥味,不由凝眉,“你做了什么实验?” “不对。”她忽的反应过来,表情凝固了一瞬,“你不是重新开了扇门吗?干嘛走这边出来。”她无奈扶额,看来要给门这边多加道锁了。 多托雷随手扯下外套丢在地上,下摆处的深红转瞬即逝。 他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顺手解开了领口和袖口的纽扣,“下午的实验阿毛迪迟了23分钟,我猜他把这些宝贵的时间都放到你身上了,小漪。” “所以你是来问罪的?”图漪挑眉,左手伸出帘子去够放在架子上的衣服。 “我的意思是,我在做什么实验,小漪不是一清二楚么。” “那你真是抬举阿毛迪了。”图漪叹了一口气,“和他交谈,浪费的是我的宝贵时间,如果他的脑子真那么好用,你的实验也不会失败了。”她指的是他身上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图漪准备将睡袍拿进来穿好,半路却被他按住了手。 她转动手腕,手指在他掌心打转,“如何,有意向师姐我请教吗?” 多托雷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摩挲她的指尖,“你不仅找了阿毛迪,三个愚人众你全部分开问了一遍,怎么,就那么怕我会对图灵下手?” 意图被戳穿,图漪也不再遮掩,“他是我亲弟弟,我必须排除所有威胁到他安全的可能。” “我不会的。”多托雷给出承诺,“我知道如果我那样做了,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他漠视世间一切,但只有图漪,她是唯一的例外。 手中的睡袍缓缓滑落在地,图漪从浴帘后探出头,抬眸直勾勾看着他,瞳孔中闪着细碎的亮光,“博士大人您一诺千金。” 他知道图漪惯会对他甜言蜜语,但还是被这样的称呼取悦了,“你伤口没长好前不能沾水,我帮你洗。” 图漪推开浴帘走出,“我会以为这是你在向我索要奖励,不做点其他事吗?” 多托雷把袖口卷起,露出一截修长且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意味深长道,“你抬手都费劲,我想对你做的事情你恐怕难以配合。” “不一定哦。”图漪抓住他胸前的衣衫拉向自己,踮起脚尖咬了上去。 他鼻腔溢出一声轻笑,配合着她的动作,双手捧起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流连间,呼吸变得急促且炽热,潮热又温热的触感让周围都静止,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令人眩晕。 直到图漪忍不住向后倒去,发出一声细细的嘤咛,她肩膀堪堪抵住冰凉的瓷砖,半眯着眼睛斜睨他出现的生物本能,“瞧,实践出真知,一点不影响。” 多托雷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停留在她丰润殷红的唇上,他向她逼近,暗哑的嗓音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你今晚……是不想睡了。” …… 残月西斜,水声渐停。 图漪是被抱回卧室的,她神色怏怏地趴在枕头上,随手拨弄着散落在眼前半干的发丝,“多托雷,你刚才让伤口碰到水了。” 出于对病人的尊重,一切只是浅尝辄止,但男人仍旧十分愉悦,他放下手中调配的药膏,闻言撩起她的睡衣下摆,“是吗?我看看。” 将不慎打湿的纱布摘下,多托雷细细端详过图漪的伤口,非常整齐,他的刀很窄很薄,如果不是伤得很深根本没有缝针的必要,此刻不足两寸的伤口边缘有些泛白,他用崭新的纱布沾去少许药膏遇水的秽液,“这伤口恢复得……真快。” 图漪状似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反手将衣摆拉好,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好困,要睡了。” 过了一会。 “咔哒”一声灯关了。 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黑暗中多托雷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环在她的腰上,轻轻亲吻她的后颈,“睡吧。” 一切就此沉寂。 实验室的暗室里。 时间在黑暗与潮湿中流逝,图莱唯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冻得发颤,苏妮尔,他们今天杀死了苏妮尔……爸爸妈妈让她来照顾自己,但她已经死了…… 他努力抱住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图漪……图漪她在哪里,她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没有打过那些人! 她该不会丢下自己跑了吧? 意识在长时间的饥饿中被慢慢蚕食,等我出去……等我出去这些人都该死! “吱呀——” 闪耀的光芒刺痛了眼睛,他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睛,又隔着涌出的泪看向来人。 逆光中,图漪的脸渐渐显现。 来迟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承诺 第17章 第十七章 开局 激动和狂喜瞬间淹没了图莱唯,他拍打着身下的地板,“快……快来带我出去……” 图漪放下手中的户外电筒,赤脚小心地挪动过去,这时,图莱唯才注意到她微肿的左眼和破裂的嘴角,于是开始审视她的全身。 她破碎虚掩的衣衫,行走时腿脚不便的停滞,裸露肌肤上遍布的淤青与擦伤,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他眼神剧烈地闪烁,翻滚着惊惧与耻辱,甚至有一丝恶心。 图漪神色憔悴,面容惨白,“我趁他睡着偷跑过来的,他要杀你。” 瞬间那种残存的难堪被恐惧替代,求生的**压倒了一切,催生出他深埋内心的卑劣与丑陋,他颤抖着声音说“你去把他陪好……求他放了我……” 什么!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好歹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居然做得出来这鬻妻求生的无耻行为。 “图漪,我不能死的……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无论如何不能死……” “我……”图漪震惊之余不忘挤出几滴眼泪,“不行的……他会把我们都杀了。” 她扶他坐起来,用力扯他身上缠缚的铁链,哀哀的哭着,暗自引导他,“……你想想其他办法……肯定、肯定是你爸爸得罪了什么人,不然好端端的……哪会招惹杀身之祸。” “他们好多、好多人……根本逃不出去……” 图莱唯手撑着地板,铁链紧地身体左右摇摆,“图漪、别……别拽了,喘不……气。” 图漪不舍地停了手,委屈地看着他,“有锁……打不开……” 图莱唯仰靠在墙面上止住咳嗽,忽然看着图漪坚定道,“有纸笔吗?我想到办法了。” …… 图漪刚将手中的字条藏好,就被紧紧握住了小臂,她看到图莱唯骤然睁大了眼睛,呼吸微滞。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转头看去,猝不及防的一张鸟嘴面具出现在未掩的门扉中,顿时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完了。 尖叫在寂静中炸开。 “啊——” 手腕被铁钳的力量攥住,整个人不由分说地被粗暴的蛮力拖拽过去。 皮肤不停与地面剐擦,火辣辣的痛感一路蔓延,腿部无力地胡乱挣扎,墙壁上狰狞的影子一闪而过。 地上的电筒被踢开,微弱的光亮被一脚碾碎,黑暗再次合拢,比之前更加暗沉和死寂。 这一切结束时,图莱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呜呜”地不敢发出声音,眼中全是恐惧和哀求,图漪被拖走时绝望的惨叫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整个人抖如糠筛。 “我弄疼你了?”半路上,多托雷摘下面具,单手抱起图漪,查看她刚才被拖拽的手腕。 “大半受力都在镯子上,我不怎么疼。”图漪抽回手搂住他的脖子,打了个哈欠。 多托雷掂了掂图漪,低头在她唇角破口处舔了一口,“嗯,甜甜花蜜的味道。” 图漪手掌抵在他胸前,“别乱亲,加了染料不能吃的。” 从升降机连通的过道经过浴室回到主卧,图漪起身从他身上跳下坐在梳妆台前,混着卸妆液将身上的假伤痕都擦掉。 不得不说他的手下真的很好用,才半天的时间就把卧室全部复原了,还将所有与图莱唯相关的物品换成了他的,在这个房子里,他与她,如同做了真夫妻一般。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计划被迫绕路,一切如同脱轨的列车一路走远,她必须想好应对之策。 初夏时节,大雨总来的毫无征兆,冷风冷雨通过半开的玻璃窗倒灌进来,图漪忙将窗户关紧,雨声小了不少。 “一觉还没睡到头,枕边人便偷偷溜出去与人私会,真叫人意外啊。”多托雷靠在妆台旁,随手拨弄起她满桌的瓶瓶罐罐。 “既然你留下他的性命,不就代表他还有价值,不然为什么你要顺着我即兴发挥演完这场戏呢?”被当场发现时,她都准备打晕图莱唯了,没想到他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你从他那拿到了什么?”多托雷问。 “……” 图漪合拢窗帘,回过头迎上他的视线,“我的退路。” “哈哈……”多托雷嘲笑她的天真,“教令院这般对你,你竟然还想着回去。” “你不会以为,单凭图莱唯这根线,就能让图莱对你倾尽所有资源?你导师尾尔默在教令院兢兢业业一辈子,还不是最后被逼到提前退休,就为给那谁家的人腾位置。” “哪里不都一样吗?”图漪将桌面上用过的湿巾丢到垃圾桶,抽取新的纸巾继续擦拭,“人类总会寻求认同抱团取暖,因此对于提出质疑且站在对立面的人总是诸多打压,尾尔默老师的离开……” 她突然顿住,“算了,不说这个。”她很讨厌提起这个话题,这会让她重新回想起老师离开时各方打压的艰难日子。 “图莱的确不可能仅仅因为我嫁到了他们家就对我倾心培养,但如果图莱唯死了呢?”图漪按住睡袍下的东西,眼神冷静得可怕,“他后继无人,不得不培养我。”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房间内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多托雷突兀地笑了一声,面上却丝毫没有暖意,唯余眼底冰冷的幽光,“很好的打算。” 他指尖点着桌面,“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比他手下那些学生好掌控多了,但这样一来,你绝不可能顶着图莱家儿媳的身份另嫁他人……” 他声音低沉沙哑,“你就没想过嫁给我吗?” 气氛跌至冰点,一触即发。 “你怎么这样说?”图漪讶然,“在璃月的传统礼制中,聘为妻,奔为妾,你想要娶我,总不能只是动动嘴而已。” 她下巴微微抬起,强装平静,“你知道,我嫁给图莱唯,最初只是想在教令院拥有一些话语权能够让你回来。但你不知道的是,直至半年前时机成熟,我才与他谈婚论嫁。” “你觉得,如果那时候你回来找我,我会不会放弃嫁给他……选择跟你走呢?”她的话音有些颤抖,不愿承认她很在意他的“失约”。 他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半年前?” 那个时候,他接手活力之家,为重启有关魔磷病的猜想实验,生生拖延了半年时间。 “偏偏是这个时候,你早点回来我有的选不会嫁给他,再晚点也没关系,我总会计划好一切,让所有事情就和之前一样……但你没有给我处理的时间……”最后一句话极轻,她喉咙发干发涩,为抑住哽咽微咬着嘴唇。 从见到阿毛迪第一眼,她就知道活力之家出事了,而他将阿毛迪带在身边绝不会是出于好心,极大的可能就是他在活力之家停留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且做了什么事,果然,后来阿毛迪的话印证了这个猜想。 半年,当真可笑。她用一年亲手推开他,而他用半年时光再次与她错过。 多托雷扣住自己的额头,他向来以理性自傲,唯独对图漪却屡屡失控,她总能让他体会到徒劳无力的滋味。 他缓缓闭上眼,喉结滚动,“你想要什么聘礼?” “一年为期,我希望图灵……平安快乐地活过12岁。”图漪的声音很轻,“以救治为目的,而不是研究。” 他长叹一声,气息中带着满满的无奈,她为了这个弟弟,真是费尽心机。 “好。”多托雷托起图漪的手腕,在她掌心放下一枚温热光滑的东西,“小漪,这是我在大赤沙海挖沙时获得的神之眼,以此为证,一年后,我一定娶你。” 这是一枚水系神之眼,由水元素凝结而成的晶石,其上仿佛有水波流动,透出柔和又纯粹的蔚蓝光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的,仔细听还能听到鸟鸣声。 图漪放缓了呼吸,将这枚神之眼攥在掌心,点头,“但我的计划不会停止。你作为愚人众执行官在须弥完成那位女皇交给你的任务,我作为教令院的学者……自然是人往高处走。” 多托雷看着她,一别经年,她如月的面容依然漂亮得不染纤尘,不笑时总带着三分的疏离,但何时,她沉静的双眸中滋生了对于权力的渴望,明晃晃地透露着野心。 心脏猛烈撞击胸腔,他按捺住心底涌上的失控,嘴角勾出极浅的弧度,“小漪,这一年里,不论何时何地你做什么,都要记得图灵在我手里。” 图漪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轻柔地吻在他的嘴角,“当然。” 她始终认为他们才是同类。 “那么,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吗?” “我的计划从来没有停下。”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一串急促且有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愚人众紧急联络时的信号。 “呐……看来小漪还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 多托雷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后,图漪的嘴角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师弟,有麻烦了呢。”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开局 第18章 第十八章 梦境 雨停后,残存的水珠在浸润的树叶间层层滴答,落入路面积水中泛起圈圈涟漪,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此刻困意袭来,图漪估摸着多托雷还要很久才会回来,索性睡了起来。 然而她睡得并不踏实,分明睡着了,却似乎还在醒着,昏昏沉沉间,她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惊醒了。 “图漪!你贱人,你联合放逐的罪人害我,我家不会放过你!”图莱唯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扒在她的床前面目狰狞地咒骂她。 图漪一个扭身坐起来躲过他挥舞的胳膊,心想多托雷搞什么竟然让他跑出来了,回过头就发现图灵惨兮兮地被他钳制在手里。 “!!!” “这是你弟弟吧,我弄死他!”说着就按着图灵的头撞向地板。 “嘭——” 元素力尚未恢复,即使身形再快却始终慢了一步,图漪眼睁睁看着图灵的脑袋在闷响之后破碎开来,迸开的骨渣和粘稠的血液溅在她的脸上,滚烫的灼痛烙进肌肤…… “咔哒。” 门锁打开。 图漪猛的睁开眼,多托雷拿着鲜红的身体组织走进来,血液不断从被濡湿的手套上滴落,他眼神中尽是兴奋和愉悦,“小漪,猜猜我在图灵体内找到了什么?” “不要——” “你答应过我的……” “小灵!” 图漪抽搐着指尖从梦中坐起,看见图灵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地上,忍不住跪下来抱住他,“小灵,小灵……你还在,幸好还在……” “姐姐,你是骗子。”图灵仰起头,冷冷地瞪视她,“你都是为了你自己,我恨你。” …… 再一次睁开眼,冷汗早已浸透整个后背,图漪拥着被子坐起来,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墙壁,等待惊悸缓缓褪去。 “小漪。” 房间的门把被压下,图漪几乎瞬间直了身体,发卡被托在掌心随时准备攻击。 多托雷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正准备与图漪商量接下来的事项,却发现她不同寻常的紧张,不由一顿,“你怎么了?” 图漪目光紧紧跟随着他,最终像是确认了什么,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面色仍有些苍白,“我做了噩梦。” “梦?” “真希望像须弥人一样从不做梦。”图漪疲惫地揉着额角,不欲多谈。 她起身把窗帘拉开,问,“是图莱那边有动静了?” 多托雷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信纸,“他似乎察觉到这里出现了变故,已经在坐船赶来的路上了。”接着话锋一转,“应该是丝娜泽伪造的每日消息出了问题,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对于这些,你有什么头绪吗?” “呵……”图漪挑眉,“信息是你们自己伪造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哪知道。” “小漪。”多托雷突然靠近,“时间紧迫,如果你非要这样谈下去,耗不起的人绝不会是我。” “好吧。”本来还想多寒暄几句,奈何某人没有耐心,图漪只好接过信看了起来。 这是昨夜丝娜泽伪造的消息,笔迹上,与原信件如出一手,内容上,除了对日常琐事的描述还恰到好处地点了对她的不满,情绪到位,那么存疑的就只有…… “暗码破译不对。”图漪也不拐弯抹角,“据图莱唯说,他家传递消息所采用的破译方法会根据当时的日期、天气、写信人与收信人身份的不同而产生变化,换言之,你们只破译前一天的信件内容是没有用的。不过好在他们视夜晚的那则消息为第二天,不然昨天中午就该从须弥城启程了。” “有趣。”多托雷评价道,“知论派出身的学者,也就只能在这种方面发挥点作用了。” 原本的实验计划看来需要更新一下,他轻轻抬手,图漪手中的纸张开始燃烧,最终化为虚无。 他似有所感,心底划过一丝疑虑,目光静止在图漪身上,“恐怕小漪在刚得知如何破译暗码的时候,就计划好这一切了吧。” 基于昨夜他们的约定,图漪点头承认,“我……” “啊——” 一声毫无预兆的尖叫劈开空气传到这里,图漪立刻冲了出去,“是小灵!” “砰!!!” 她连续推开几扇门锁定弟弟的位置,赶到他身边,图灵正抱头蜷在床尾发出一声又一声更痛苦、更尖锐的音浪。 她旋即抱起弟弟奔向地下室,与赶过来的多托雷打了照面,“快!实验室!” 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像失控的鼓点敲击在去实验室的路上,异常的高热透过单薄的衣料烫在图漪胸前,弟弟的逐渐弱下的哀嚎令她心揪,她两手发抖,跺着脚踩在升降机中,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别急。”多托雷从后面扶稳她的胳膊,眼神却冷漠地看向她怀中病重的孩子,这就是她所珍视的弟弟,如此轻易左右她的情感……他双眸幽深,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 躺在病床上,图灵声音嘶哑,发出难受而细弱的呜咽,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而脆弱,清晰可见的血管遍布裂痕,淤血出现在身体内部,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针眼开始溢出深黑的血液,扩散出不详的气息,就像一个碎裂的娃娃从内部开始破败。 这样严重的情况非常少见,她知晓弟弟的病情在逐渐恶化,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肢(体)置换……”她看着多托雷,说出这个办法,“也许你是对的……” “恐怕不行。”多托雷否定了这个方案,他的声音平静,适时缓和了图漪的焦灼,“你还没看出来吗?” 他微微倾身,指尖停留在这张与图漪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上,这具身躯即将被他体内融合的多种能量一点点蚕食吞没。 图漪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初研究魔磷病时,她就察觉到能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驳杂的、从各种生物及植物中获取的能量,但她始终认为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图灵身上,尤其他对能量需求有增无已,就算是不同的能量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他身体的负担。 为什么?明明都应该被消耗掉的…… “他就像一个全身是筛的漏斗,短时间内增长的过量能量淤堵,而脆弱的身躯无法承受,于是便要……坏掉了。”多托雷结合之前看过的治疗记录,表述自己的看法,“以他这个年纪和如今孱弱的体质,肢(体)置换无异于找死,一刀划下去,他极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 “你最好搞清楚他做了什么,体内为何会多出那么多元素能量。”他的眼神扫向图漪,闪烁的红眸带着探究,“也想想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图漪心头一紧,但现在她没时间想太多,她躬身在弟弟耳边,轻抚他的额发,柔声唤道,“小灵,小灵……” 图灵已经有些恍惚了,他循声几不可见地动了下,微微张嘴,口中似在喊着,“姐姐……” 图灵又唤了几声,他似乎听不到,只是在合动着嘴唇,叫喊着姐姐。 图漪不忍,轻轻将手放在他嘴边,时不时亲吻他的脸颊,安抚着他。 她不再犹豫,从高处上锁的柜子中翻出一个金属盒子,匆匆戴好手套,将里面金色的针剂输给图灵,针尖拔出的一瞬间,血从破裂的输液孔喷涌而出。 图漪的心沉了下去,急忙按压出血点,转头提高了声音,“多托雷!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你答应过我,会让他活过12岁!” “当然。”多托雷不紧不慢走到她身边,拿起空掉的针剂瓶观察,“浓缩版的细胞修复液?” 他眉头微蹙,观察图灵的生理变化,“这种药剂虽然对修复受损组织效果显著,但会产生大量副反应,产物甚至可能引发免疫系统崩溃,时下虽能短暂延缓,但也只是饮鸩止渴。” 血很快止住了,图灵陷入昏睡,淤血在皮肤下结成深红和暗紫的硬块,可怖非常。 “我没有耐心听你讲这些,我在问你有没有治疗方案救他!”她目光锐利,起身脱下沾血的手套扔进医废箱。 “小漪,你要明白“活过12岁”与“救他”是两个不同的事情。”多托雷走上前,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按压试探图灵的血管韧性与皮肤弹性,“如果只是简单维持生命体征的话,并不是难事。” 他看向实验室角落里放置的一台大型仪器,声音微妙而危险,“你想让他“活”,还是活着?” 维生机器一旦启用,就不能停下,而图灵也将永远变成一具躯壳,他的生命会被量化为一串串的数值参数,不会痛苦,也不会……死亡。 “你!”她怎么可能容许图灵那样活着! 短暂的愤怒过后,图漪僵在原地久不做声。 “你如果没这样想过,又怎么会在十多年前就购置这样一台仪器。”他的语速缓慢,低沉中带着几乎共振的磁性,“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将它改造成更稳定、更可控的生命体验模型,让小灵一生无忧。” “我……我不能那样做。”她摇头,面对多托雷的刻意引导,竟有些动摇。 “小漪,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他步步紧逼,像一张无形的网,“我说过,不会伤害他,小漪不相信我吗?” 图漪抬头,四目相触的一瞬,她狼狈地别过脸,“我不会松口的,如果小灵要那样活着,不如让他……现在就死掉。” “哈——”多托雷的嗤笑毫不掩饰,“小漪,你还没发现吗?”他的手指点过实验室冰冷的台面,“梦境也是一种能量。” 图漪回头,瞳孔微微放大。 “我失手误伤你那晚,你的元素力为什么那么快枯竭,是打斗中耗尽了,还是……图灵用来自保了?” “须弥成年人从不做梦,小漪你总是以璃月人自居,但你的父亲难道……吗?” “嗡嗡——”图漪突然抱头,来自大脑深处的高频震颤令她意识开始涣散,视野边缘闪烁着扭曲的光斑,“你说什么……听不到!” 同一时间,病床上的图灵蓦然睁开黑漆漆的双瞳,再缓缓闭上。这是谁都没有看到的一幕。 多托雷下意识舔了下唇角,颇为惋惜道,“看来梦还不到点醒的时候。” 他伸手将图漪揽在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身体的熟悉让图漪习惯性地回抱,颅内的钝痛褪去后,她缓缓睁开眼,“我好像猜到了。” 总害怕自己会得到一个“不知道作者在写什么”的评价……啊啊啊,要疯[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梦境 第19章 第十九章 重回教令院 “你以为,我在用小灵的梦境攫取能量?”图漪推开他,含一抹冷笑反问。 多托雷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确认她身体并无异状后,目光转为审视,“哦?看来事情并非如我所想……” 虽然他在姐弟二人身上的确探查到了梦境意识的能量波动,但既然图漪能清晰指出这一点,说明她没有以身入梦,那……是巧合吗? 图灵那晚做噩梦时,图漪瞬时爆发出的元素力远超正常水准,甚至出现能量回流至图灵体内的迹象。今日图漪噩梦,图灵却因能量过载病发…… 很难相信这只是偶然。 不过此刻他并不打算继续深究,因为图漪甩开了他的手,目光似冰。 “你是觉得我拿小灵当工具,所以准备敷衍我,利用文字漏洞完成约定吗?” 多托雷颇为遗憾地轻叹一口气,摆摆手,“不不不,既然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那么做。你放心,等你下次见到他时,他会和以前一样。” “下次?” 多托雷反问,“难道你要带着他前往教令院?” 图漪迟疑,她确实考虑过将小灵托付给多托雷,此去须弥城危机四伏,若计划出了纰漏,图莱盛怒之下,小灵就是个活靶子,可如今…… 倘若他还是赞迪克,她何至于如此顾虑重重,更何况小灵危在旦夕…… 她站在小灵床前,无意识握紧了床头的栏杆。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手臂不容置疑地环过她的腰际,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你似乎对我不太放心?” “让我想想,你应该不太可能质疑我的医术与学术水平,是在担心我毁约吗?” 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带起周围皮肤的颤栗,“说起来,我从未对你失约,反倒是你……总对我诸多欺骗。” 图漪垂下眼眸,掩去几分异色,她如此防备他,不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因为他太强了。 相比赞迪克,如今身居高位的他更加傲慢与疯狂,彻底摒弃掉伦理道德的枷锁,绝对的智慧在权力中诞生出绝对的压迫。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像要活活勒死自己,图漪抓住他的小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松……松手……”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将图漪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忽然轻笑一声,“你在害怕?” 他见过她太多样子,或聪慧、或冰冷、或傲气、或张狂,甚至偶尔的脆弱,却第一次发现她的惧怕。 “对。”图漪坦言,敛去眸中神色,“就算你没能允诺,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以你的实力,迟早会创造出其他的外置魔力器官来代替那颗神之眼的作用,但……我不能失去小灵。” “嗯……这个研究方向倒是有意思。”多托雷低声自语,随即牵起图漪的手,贴在自己胸膛,声音像温水浸过的丝绸,“小漪既然对我不放心,不如放弃原来的计划,跟我走。” “我会帮你治好弟弟,给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挽留印证着他的爱意,只要他在乎她,小灵就是安全的。 隔着薄薄的衣物,灼人的热意透过掌心传递,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图漪整个人轻轻靠了上去,贪婪地汲取此刻的温柔。 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教令院,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多托雷耐心地等待她亲口拒绝,却在她唇瓣将启的瞬间,捏起她的下巴,俯下身。 他的吻起初带着理性的克制,在这份隐忍的克制下,是压抑已久的占有欲。微凉的唇瓣从最初的试探,逐渐转为不容置疑的深入,如同在探究一个亟待解决的学术难题。 图漪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于情感的支配中,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收紧,却被他打开带到他的腰侧,多托雷托住图漪的后颈,吻得更深、更密不可分。 冰冷的理智即将在唇齿的炽热中寸寸崩断……直到一吻结束,多托雷轻抚过图漪微肿的唇瓣,他的呼吸并未完全平复,声音比平时更为低哑磁性,“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会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 午时刚过,一艘船在维摩庄靠岸,舷梯悄然放下,一队佣兵鱼贯而出,自动列队两边,分开一条道路,红毯铺开,图莱从船舱走出,遥遥望着河道两面错落有致的房屋,沉稳地打下手势,“封锁维摩庄,确保少爷安全后,其余涉案人等格杀勿论。” 他并未提高声音,但每个字都深深砸进了在场人的脑袋,那是常年浸淫在权力顶端的人才拥有的威压。 “领命!”佣兵们应声散开,有二人根据信件收发地址直奔图漪住处,其余人等把守于维摩庄各处要道。 图莱身旁,一个带有胡狼帽饰的少年淡淡负手,“听上去,你似乎并不在意那位儿媳的生死。” “大风纪官未免过于关心旁人家事。”图莱踏下舷梯,手中的权杖点在湿润的土地上,“根据那封伪造的信件,你觉得,这次是谁在搞鬼?” 霄阑冷笑一声,“你想把教令院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背后不知得罪多少人,不知收敛也就罢了,还敢当我的面动用私刑,真当我和上一位一样任你拿捏吗!” 图莱脸上堆起假笑,装作客气道,“你若能令我受审,尽管动手好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霄阑大人不妨一试。” “哼!”少年敛起锋芒,尽管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暂不可与之为敌。 多托雷拆卸了维生机器,用其中零件重新组装了一台小型仪器抽取图灵体内溢出的元素能量,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图灵刚被转移走,愚人众探子传来情报,图莱已至维摩庄,随行人员是新任的大风纪官霄阑和雇佣的数十人佣兵。 “看来你很不走运。”多托雷站在偌大的实验室中,指挥兵士在暗处布置炸药,“尽管搬空所有实验设备并伪装成仓库,但霄阑这个人……不好对付。” “他曾在沙漠遇险,传言说,一位【智慧】的赫曼努比斯祭司救了他,并令他独自跨越沙海回到教令院,以践行赫曼努比斯的意志。” 图漪将麻醉后的图莱唯拖至铁笼里,“反正都是要死的,只要没有决定性证据,再怎么猜测他也不能将我如何。” 她眼尾轻挑,质疑道,“再说了,他如果真那般持正不阿,最先审判的不应该是图莱吗?” 多托雷提起一侧嘴角,似笑非笑,“也许……不到时候呢。” 图漪未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深意,便被头顶窸窸窣窣的响动分去了心神。 在发现没有人后,头顶的脚步声愈发不加掩饰,一阵“叮铃哐铛”地翻找无果后,声响逐渐变小,图漪静心凝神听了很久,发现他们迟迟找不到暗门,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多托雷示意手下上去指路,将面具扣好后,随即翻手狠狠一掌拍在图漪胸前。 图漪未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冲力掼到铁笼的栏杆上,一时间,沉闷且恶心的震感让她止不住干呕,她蜷缩在地上,下意识地弓起背,整个背部像被热油灼烧过一般,蔓延着滚烫尖锐的刺痛。 外面信号弹的尖啸一声接着一声,她张开嘴,一瞬的剧痛竟令她发不出声音。 尽管这是计划中的内容,但从她扭曲且愤怒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多托雷下手着实重了。 他蹲下身抚摸她苍白的脸颊,“原以为你元素力已经恢复,不想出手倒是重了些。” 图漪撑起身,颤抖地抹去嘴角的血沫,因疼痛而不断抽气,“没有……恢复。” 不过这样也好,元素力耗尽的同时又身受重伤,伤重一分,图莱的信任便多一分。 铁笼落锁之际,地上的打斗声愈加激烈起来,纷杂中不知是谁喊了句,“人在地下室!” 通道口倏然出现一位身着胡狼帽饰的少年,他满身杀气,执一把长柄权杖,残存的元素在其上附着雷光,雷弧闪过,他身形已至多托雷眼前。 “呵……”一句话不说,上来就交手的人倒是少见。 多托雷侧身避开,抬手间忽而想起神之眼被他送给了图漪,于是不得已再退一步,借着间隙,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刀。 这样一来,他与图漪之间的距离拉开,霄阑趁势护在铁笼前,余光扫向里面二人,“活着吗?” 图漪痛呼出声,并适时流露出激动和欣喜,手腕上的镯子与铁栏杆相撞,发出“当啷”的响动。 “钥匙在……他身上。” 短刀过手,赤色的烈焰覆于其上,多托雷翻手转腕,炽热的刀锋扑面而来。 霄阑提杖相上,借用长兵器的优势架住短刀,不料那火竟随权杖蔓延过来,“……古怪的力量。”他皱眉,立刻以雷元素相抗,二者相触之下,滋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嗯?”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多托雷在杖身上转刀,刀刃擦过一片红紫色的火花,将二人距离拉至极近。 霄阑迅速后仰躲过这一记刀刃,随即斜向后撤步企图拉开二人距离,不想他紧随其上,刀锋挥下,一缕断发还未落地便已燃烧殆尽。 图漪看的分明,一寸长,一寸强,霄阑使用长柄武器虽一开始占了优势,但他不擅近战,最忌快速近身被压制灵活性,此刻已难以招架。 好在楼上的打斗声渐息,两位佣兵急忙赶下来支援,第一眼就发现了铁笼中昏迷的图莱唯,“快看,是少爷!” “少爷,少爷还活着!” 麻醉褪去,图莱唯眼皮跳动,有了醒来的迹象,光从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皮间涌进,蒙蒙的像一层雾,“别出声……慢慢睁眼……”图漪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很快就得救了。” 图莱唯依旧很困,身上莫名地发冷,沉重的身子动也不能动,口舌泛苦,从图漪身上传来浓重的铁腥味,他有些嫌弃,但马上就要得救的喜悦令他忍受了种种不适,待眼睛适应光线后迫不及待地朝四周看去。 见时机成熟,多托雷的攻势中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破绽,霄阑敏锐捕捉到这一瞬,凌空翻身向后跃开数步,同时杖首一挑,那枚钥匙便精准地抛到佣兵手中。 “到此为止了。”多托雷长叹一声,偏头避开他的迎面一击,手腕翻转,刀身顺势一甩,凌厉的火光便顺着地上不起眼的引线窜起,并开始急速蔓延。 嘶嘶作响的引线拉出数道刺目的金线,火星四溅,刺鼻的药粉味瞬间充斥空气,霄阑瞳孔急剧收缩,再顾不得与多托雷纠缠。 “跑——” 佣兵们手忙脚乱地背起图莱唯背,霄阑一把将图漪拽进怀里,几人朝出口疾奔。 “慢……稳当些,疼!” 除了图莱唯嫌速度快太颠,其他人恨不得越快越好,因此他的要求并没有几个人理会。 浓烟如巨兽般吞噬了视线,狭窄昏暗的通道中,灼热的气浪不断从身后涌来,霄阑用雷元素照亮前路,“快,右边!” 众人终于从通道爬了上来,接连几声闷响从地下传来,浓烟腾空而起,气浪将几人掀翻在地,碎石和泥土如雨点落下,期间夹杂着图莱唯的声声哀叫。 待尘埃稍定,霄阑忍着后背的刺痛,把图漪带了出来,她晕了过去,惨白的脸上沾满了灰烬,环顾四周,他发现佣兵们瘫在地上,满手是血地抱着生死不知的图莱唯,不由凝眉,“快去喊医生!” 图漪的居所彻底坍塌了,变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焦黑坑洞,偶尔还有零星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霄阑看着这一切,正好与赶来的图莱对上了目光。 只是情节需要这个大风纪官,就当他是赛诺祖上长辈吧,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重回教令院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审讯 图莱年少时曾远赴璃月游学,归来后又追逐仕途地位,年近四十才娶了心爱之人,膝下仅有图莱唯这一个独子。 他一动不动枯坐在床边,紧握着儿子满是伤痕的手,直到那仅存的温度一点点消散,温软的皮肤逐渐变得冰凉又僵硬,鲜红色的伤口边缘泛起白霜,窗外最后一丝光被黑暗覆盖,一切都静悄悄的。 病房里,霄阑上半身缠满绷带,从图漪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背部隐隐透出的血色和那只伸出却又收回的手,没人能在这时候出声催促一位父亲。 图漪趴在移动病床上,每一寸骨头都在都在发痛,身体深处弥漫开的虚弱感像潮水一样渐渐吞没她所有的力气,喉间一阵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恶心的猩甜气息。 图莱唯没能抢救过来,图漪接受的治疗中断,她暂时无法反抗图莱的迁怒,只能默默忍耐。 图莱微微动了一下,低下头,片刻后,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儿子的额头。 “查。” 他硬生生从牙缝间挤出这个字,前所未有的暴怒在心头疯狂冲撞,“三天内,我要一个结果!” 声音压抑低沉,每一个字都砸进寂静的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监禁所有医术不精的医生。”他缓缓转过头,那身熨帖的深色西装领口有些歪斜,“从须弥城里抽调的风纪官们到哪了?” 霄阑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他朝门口扫了一眼,按下耳边的虚空,几秒钟后说,“已经赶到维摩庄了。” 图莱没有回应,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图漪身上,充满了冰冷的审视,“是你……” 猛然间,他似是找到了一个倾泻的理由,眼神锐利地像刀,“是你非要住到维摩庄的!是你联合外人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遇害?” 面对这无端的指控,图漪控制不住地发抖,试图张嘴辩解,但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气音,眼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在染血的床单上。 霄阑见此,横身插入二人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她也是受害者,真相没有查清之前,请您慎言。” 图莱眼底血红,将质问转向霄阑,“我说过图莱唯的安危是第一位,为什么你会护着图漪跑出来,她还活着,而我的儿子却躺在那里!” “你问我?”霄阑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怒气,“当时我明确建议秘密行动,是您执意派遣佣兵震慑,这才导致对方警觉引爆了炸弹。” “比起在这里无能地迁怒,您还是好好思考一下有哪些仇家能动用如此大量的炸弹,或许能帮助查案也说不定。” 图莱的身体猛的一晃,脸上的暴怒一点点碎开,又一点点变回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掌权者,他用手勉力撑住额角,重新深吸一口气,“准备审讯所有人。” 他按住霄阑的肩膀,目光越过他的身侧再次落到图漪身上,打量她的满身伤痕并下达最后的警告,“你最好真的和整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看到图莱一步步僵硬地走出了病房,图漪满溢泪水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致的嘲弄…… · 风纪官们掌控了维摩庄的交通要道,开始搜査可疑人员,佣兵们被带去一一接受审讯,图漪被推进治疗室,继续接受治疗。 冰凉的液体通过软管连通的针尖一滴滴流入血管,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大脑也变得沉重,某些埋在深处的东西,正一点点地被挤压着剥离。 门开了,霄阑走进来,他随意披着一件外衫,将椅子抵着阻隔帘放到了图漪的床头边,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夹角,“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图漪反应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摇头,“……晕。” 霄阑看向医生,医生调整点滴速度,朝他点点头。 在监测仪持续的滴答声中,霄阑语气温和,像是好友间的闲聊,“图漪,能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后背的伤似在隐隐作用,图漪强忍着肿痛的喉咙,发出干涩低哑的声音,“……成婚后……第二天晚上……” 思绪回到了那天夜里,雨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 “……那人不知道怎么闯进来,目标明确,所有的杀招全冲着图莱唯……我只能略作抵档,但图莱唯腿脚不便,根本无法脱身……时间拖久了我体力不支,最后……只能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一刀,再醒来,人已经在地下室了。” “然后呢?” 监测仪的滴滴声陡然加快,那双眼睛瞬间被惊恐填满,图漪的瞳孔急剧收缩,又猛的放大,整个人开始哆嗦,生理性地开始恶心干呕。 “医生!”霄阑立刻按住她乱动的胳膊,防止针头移位。 一旁待命的医生迅速向输液管气囊中推注了一针淡黄的液体,药效很快,图漪剧烈的颤抖稍微缓和了一些,从牙缝间倾泻出断断续续的、小声的呜咽。 霄阑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她这般强烈地抵抗,他沉默了片刻,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提起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在家里挖那么大的地下空间?” 图漪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雪白的被单上蜷缩了一下,呼吸略微急促,“导师退休后……新任的贤者褫夺了我讲师的资格……研究资源也一并被收回……我赋闲在家……只能用所有积蓄建造实验室,继续研究……” “嗯。”霄阑表示在听,身体却向前倾了些许,椅子腿轻轻偏移,阻隔帘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屏障,将他与图漪放在同一个世界,“对方一共几个人?” 图漪眼神涣散,似乎在努力聚焦记忆的碎片,“……三……四……不,”她声音很轻,“很多人……数不清……” “苏妮尔在哪里?” “……谁?” “图莱唯的女仆。” “没注意……她……不和我们关在一起。” “图莱唯呢?”他突然问,“他一直和你关在一起吗?” “图莱唯……”图漪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瞳孔深处的恐惧再次剧烈荡漾起来,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和痛楚,“他……他说……” 许久,就在霄阑准备放弃时,图漪却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霄……阑……” “……我在。” “……图莱唯……”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泪水无声滚落,“他让我……陪他们……寻欢作乐……” 最后几个字混在监测仪红色的警报声中,轻得如同唇语,但霄阑捕捉到了。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静静地看着图漪。医生警觉地看了一眼监测仪,但霄阑做了个细微的手势,示意不再用药。 那双眼睛里沉淀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悲悯的情绪,监测仪尖锐的鸣叫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风纪官站在门口,对着霄阑微微颔首。 霄阑会意,他放下阻隔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安睡吧,好好休息。” 药效过去,迟来的疲惫将图漪拖回混沌,意识的黑暗如同涨潮的海水,终于彻底淹没了她。 · 走廊里,灯光冷白。 那名风纪官压低了声音,“图莱命人秘密处决了参与救援的佣兵,他派人来问,目前的进展……能否排除图漪夫人的嫌疑?” 霄阑脚步一顿,更深切体会到了图莱的专横跋扈,恐怕佣兵在接下这一单时,没想过会因此而丧命吧。 他面色沉静如水,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暗流,“先保留他肆意杀人的证据,至于图漪……” “她没有杀害图莱唯的动机。”霄阑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在这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图漪嫁与图莱唯,就算是贪慕权势地位也不会选在新婚第二天动手,况且,图莱夫妇素来不待见她,唯一能成为她倚仗的,只有图莱唯。” 他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停下,窗外的夜色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这个时候,她应该竭尽全力去讨丈夫的欢心,而不是毁掉自己唯一的靠山,聪明如她,绝不会如此自断后路。” 风纪官有些迟疑,没有动机并不能作为排除嫌疑的绝对理由,“那这……” 霄阑的目光扫过病房的方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她虽不是主谋,但绑架过程会发生哪些意外也说不定……她一定还知道些什么,看护好她。” 他上任不过几日,正式文书还没出来,而远在维摩庄的图漪竟叫出了他的名字,真令人意外。 风纪官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为难,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图莱的意思是,如果图漪夫人没有嫌疑,那么他即刻就要带夫人回须弥城接受最好的治疗,如果有的话……” 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霄阑他缓缓转过身,脑海中闪过图漪痛苦虚弱的样子,他语气平淡,“那就放她回去。” 看来事情有变,不然图莱不会如此突兀地提出这个要求,而且似乎还很急切,他敲击着窗台,“去查,图莱在离开病房后都干了什么?” “是!” · 多托雷站在一处高地,遥望着载着图漪的船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蜿蜒河道的尽头。 “主人,您不是为了图漪大人才赶来的吗,为何放她离开?”艾珀罗满是不解。 多托雷冷冷瞥了一眼下属,“她从不是谁的附属品,她的意志只属于自己,谁也不能改变。” 他太了解图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强行禁锢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想到这,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期待,“图莱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人,在现实的残酷中,她终会明白,只有我才能满足她内心所有的想法,也只有我,与她最契合。” 他转身看向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图漪旧宅,“就如同刚刚,若不是我在暗中推了一把,图莱困在丧子之痛中根本不会想起她的价值,更不会将她带回须弥城养伤。” 艾珀罗仍有些不可思议,“可图莱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追究真相……” “这并不奇怪。”多托雷轻笑,“名利和儿子,他还是分的清的。” 他笑声渐沉,“那位新上任的大风纪官倒是嗅觉敏锐,我早提醒过她,只可惜她没放在心上。”他冷哼一声,“迟早,她会为这份疏忽付出代价。” 这时,阿毛迪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言语慌张,“博士大人,之前征收的、实验素材,儿童组有三位……不见了,定位也消失了。” 闻言多托雷深感意外,“嗯?有趣……” 原本在两个成年样本损毁以后,他打算终止这种无谓的消耗性实验,没想到,似乎有了意外收获。 “去定位显示的最后区域。” 不晓得有人注意到没有。 须弥的原型并非单一国家,而是以中世纪阿拉伯为蓝图,融合了古印度、古埃及、波斯等多种古代文明元素的文化复合体,这些地区传统上无固定姓氏体系,就比如阿拉伯人采用父子联名,如“本·拉登”意为“拉登之子”,所以我这里“图莱唯”意为“图莱唯一的孩子”。 但是呢,图漪的母亲并不了解邻国的文化,只是单纯的让孩子从父姓,也就是名字的第一个字。 猜到了有没有! 这一点不会在文中明显提及,因为人生本就不是上帝视角,很多事情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就当是留下的小彩蛋吧。[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