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 第102章 未嫁从父 景川侯惊呆了,这一瞬,仿佛不认识太夫人了。 太夫人出身五姓七望之家,素来雍容高贵,言行有度,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甚至还说出这种粗鄙的言辞! 太夫人也知道自己失言,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道:“阿竞,你可曾想过侯府这十几年的嚼用是从何处来的?” “这偌大的侯府每年光养护修缮,就要不少银子……” 一听太夫人提银子,景川侯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觉得母亲怎么变得跟楚氏一样精于算计。 景川侯不快地打断了太夫人:“若非父亲……侯府何至于此!” 十九年前,老侯爷领了护送漕银北上的差事,却在半途出了岔子,百万漕银被劫。为此,王太后与今上雷霆震怒,老侯爷成了阶下囚,侯府几乎是掏空家底,才补上了这个窟窿。 为了彼时摇摇欲坠的侯府,他只能依从父亲的安排,与江南楚氏之女楚南星结亲。 太夫人脸色一沉:“阿竞,你是在怪你父亲?” “你要知道我与你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太夫人苍老疲惫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寒霜。 长子根本就不知道即便没有漕银的事,侯府也早就入不敷出,暗地里变卖了一些家产。老侯爷下狱后,只凭侯府的家产根本筹不出一百万两,是东拼西凑,又有贵人相助,才险险地度过了难关。 当时与楚家结亲,是侯府最好的选择——连那些债主也看在楚家这尊财神爷的份上,放宽了期限。 这些事只有太夫人与老侯爷夫妇俩知道。 此刻,太夫人很想告诉长子当初的隐情,但顾忌长媳也在,终究咽了回去。 侯夫人眼底掠过一抹讥诮,朝太夫人走近了半步,柔声安抚道:“母亲息怒。刘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怒,怒则气上,会伤气血,心肝火旺。” “您且宽心,侯爷心里有数,皎姐儿所求不过是让她大哥认祖归宗,回到她母亲名下,希望侯爷能为她大哥请封世子……” “可这些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 在侯夫人温言软语的安抚下,太夫人一时神色稍缓,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想到要废世子,再重新请封世子,太夫人也同样头疼,揉着一侧太阳穴,道:“废世子的事得等到千秋宴后,现在这时候,你可不能去犯太后的霉头。” 母子俩说到这个话题又一条心了,景川侯连连点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儿子先依皎姐儿的意思,改了族谱,将阿遇从楚氏名下移去了……” 说到这里,景川侯有个微妙的停顿。 族长把明遇的名字改到明端、唐氏名下后,明皎又提了一个要求——她说,明端、唐氏不配做明远的爹娘,希望暂时将明远先过继到明迟他爹明翊的名下。 族长觉得“过继”不该这么轻率,但见景川侯没反对,就顺着明皎的意思改了。 景川侯犹豫了一瞬,想着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跟太夫人提这茬。 太夫人没注意长子的异样,满意地颔首:“这件事皎姐儿做的对。” “假的真不了,族谱是该改。” 只要一想到明遇是她那个弟媳季氏的孙子,太夫人就觉得恶心。 从前家翁在世时宠妾灭妻,格外偏爱庶出的次子明庆。那会儿,太夫人可没少受季氏的气,对明庆、季氏夫妇深恶痛绝。也因此,老侯爷一承爵位,就迫不及待地与明庆分家,将那一大家子都赶去了青州老家…… 想到憋屈的往事,太夫人胸口便闷得慌。 好半晌,她才缓了过来,又道:“但你也别什么都由着皎姐儿的性子胡来。这丫头性子也太野了!” 景川这会儿已经梳理好了情绪,好声好气地说:“母亲,我明白。” “我暂时将楚氏的嫁妆交由皎姐儿打理,一方面,是不希望楚家将两个孩子调包的事闹大了,让外人看了侯府笑话。” “另一方面,也是想趁着这段时间,观察一下明远的人品,仔细再调查一下当年的事。” “皎姐儿再桀骜不驯,她也姓‘明’,只要一日不出嫁,就是明家的姑娘。”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只要明皎的亲事一日没定下,她就得听从他这个当父亲的。 只要他不答应,明皎就别想嫁出去——楚氏的万贯嫁妆依然是属于侯府的。 太夫人听出了长子的言下之意,放下心来,唇角总算又有了些许笑意。 心道:也是,皎姐儿的亲事还拿捏在他们手里。只要他们不松口,这丫头与谢家的亲事就成不了。 姑娘家的花期可拖不起。 这丫头以为她可以拿她娘的一半嫁妆作为筹码,还是太过天真了,她终究要向侯府低头的。 就在这时,门帘被人挑起,侯夫人的乳娘廖嬷嬷走了进来,轻唤了声“夫人”,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侯夫人。 景川侯随口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见侯夫人轻点了下头,廖嬷嬷就禀道:“侯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燕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将大小姐接走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愣。 “她去燕国公府了?”太夫人蹙眉问,心里觉得明皎不像样,她与谢思还没定亲呢! 廖嬷嬷摇了摇头:“两位小姐说是要无量观上香。” 一说到无量观,景川侯难免联想到了明远与定南王妃,就对太夫人说:“定南王妃喜欢皎姐儿,她们许是一起去探望王妃了。” 景川侯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自觉看透了燕国公府的心思:定是谢家人也想对定南王妃示好,这才让谢家小姐借上香的名头随明皎一起去无量观。 太夫人幽幽叹气:“皎姐儿得王妃的青眼,是好事。但这丫头年纪小,终究轻狂了点,侯爷,你也要时时提点皎姐儿才是。” 在太夫人看,大孙女就是因为得了定南王妃的喜爱,自以为有了靠山,就飘了,行事才会这般恣意张狂,得时不时地敲打一番才行。 景川侯不想再令老母不快,就随口附和:“儿子明白。” 他成竹在胸地想:一个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她的荣辱兴衰抵不过他一句话。 她再闹,他可以留她在侯府一辈子。 景川侯转头看向窗外,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停歇,唯有枝叶间有稀疏的雨滴随风飘落。 金灿灿的阳光破开天际的阴霾,倾洒而下。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狭路相逢 明皎早在一盏茶前就坐上了谢家的马车,朝着无量观出发。 今日谢冉穿了一件天水碧的襦裙,让见惯了她穿胡服的明皎颇有些不习惯。 “皎皎,吃蜜饯。” 谢冉热情地招呼明皎,“我听七叔和小阿迟说,你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蜜饯。” 明皎笑盈盈地拈了片玫瑰蜜饯,“我从小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蜜饯。” 前世这个年纪的她,的确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 而现在,她重活一世,其实口味早有了些许变化,没那么嗜甜。但谢珩似乎很喜欢蜜香阁的点心,身边总备着蜜香阁的点心匣子,倒是将小明迟的嘴都养刁了。 明皎今天心情颇好,戏谑道:“阿迟也喜欢,待会儿我们经过蜜香阁,再捎一匣子给他,否则他以为我们偷吃,要不高兴的。” 谢冉便从漆盒里又端了一匣子点心出来,“给小阿迟的,我都备好了。” 相比明皎,谢冉略有几分心事重重,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谢大夫人那冷淡的面庞,挥之不去。 大哥与明皎的亲事怕是要一波三折,但她又不能直接将娘亲说的话告诉明皎,她怕明皎因此对娘亲生出芥蒂,那么这桩婚事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若是平日里,她定会去请教二叔,可现在二叔伤势未愈,她也不敢为了这些琐事打扰他。 她也想过问七叔,但想着七叔自己都没定亲的人,哪里懂这些…… 心里揣着事,谢冉的话就不多,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明皎闲聊。 明皎以为谢冉担心她二叔的伤势,也没多问。 等马车抵达无量观时,潮湿的地面已经被太阳晒得七八分干。 道观附近的香樟树在阳光与雨水的抚触下,散发出一种清新的独特气味。 因为道观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谢家的车夫只能将马车停在了距离大门十几丈外的地方。 远远地,明皎就看到一匹矫健高大的白马,长长的马尾随意地一甩一甩。 耳边响起谢冉的赞叹声:“这匹‘的卢马’真是万中挑一!” 马背上是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白衣少年,一袭白衣如雪,衣料中似乎夹着银线,在阳光下流光四溢。 一头长发在后脑高高束起,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扬,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飒爽。 “喂,小孩儿,你这鹦鹉卖不卖?”白衣少年一手甩着马鞭,懒懒地问。 听此人的声线,明皎一怔,与谢冉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说: “她是女扮男装?” “她是个姑娘!”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噗嗤”地笑了出来。 下一刻,她们又听到了一个熟悉又亢奋的声音:“我不是鹦鹉,我是‘啾啾’!” “不卖!我们‘啾啾’不卖的!”另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接口道,语气十分坚定。 明皎与谢冉立刻就听了出来,第二个声音是小阿迟。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道观的门口,围着这一大一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白马上的女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两步外那个身高才刚到马肚子的小道士,骄慢地说:“小孩儿,话别说的这么绝对。” “我可以出一万两。” 周围看戏的那些路人瞬间哗然,纷纷露出艳羡的表情。 一个身形丰腴的中年妇人好心地劝明迟:“小道长,一万两够你再养一万只鹦鹉了。” “不,够小道长你买两万只鹦鹉了。”另一个香客两眼发光地说。 好事的围观者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小明迟一张小圆脸瞬间皱成了包子。 他来不及反驳,就听肩头的绿鹦鹉一边跳脚,一边替他反驳:“不是‘小道长’,贫道道号‘不迟’!” 鹦鹉的一句话引来围观者此起彼伏的哄笑。 连那马背上的女公子也被逗笑了。 她原本只是觉得这只鹦鹉会学舌,她买去送给婶婶,婶婶没准会喜欢;现在见这鹦鹉聪明又有趣,倒是又添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旁边的青衣侍女这时朝小道士走了过去,从钱袋里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对着他晃了晃。 “这是万通钱庄的银票,你看清楚了,整整一万两。” “小道长,你好好想一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明迟最喜欢银子了,瞬间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银票。 虽然他哥总说他是小财迷,但小家伙自认很有原则,一边看着银票,一边摇了摇头:“说了不卖,就不卖。” “况且,‘啾啾’不是我养的……” 说话间,他就听“嘎”的一声叫,一道小小的黑影自他头顶掠过,朝那侍女飞了过去,在她手背上重重啄了一下。 意外发生得太快,侍女低呼一声,捂着被啄痛的手背缩了手。 等她回过神,就发现手里的那张银票不见了,连忙去找:“我的银票……” “被那只乌鸦抢走了!”一个年轻的香客好心地帮她指了个方向。 侍女抬眼望去,就见一只黑色的鸟停在了几步外的一棵香樟树上,鸟喙间叼着一张熟悉的银票。 小明迟下意识地反驳:“那是八哥。” 他连忙抬头对着树梢的八哥喊:“小八,你快下来!” “把人家的银票还给人家!” 那青衣侍女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斥道:“那也是你养的鸟?”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样!我家主子愿意用一万两买你的鹦鹉,是看得起你。你不想卖就算了,怎么还指使你养的八哥抢我们的银票呢!” “不是。”明迟解释道,“小八是谢七叔家的。” “小八有些调皮,我这就劝它把银票还给你。” 明迟也觉得头大。 小八很喜欢那些亮闪闪的金银首饰,但对纸张一向不感兴趣,难道它认得出银票? “小八快下来!”明迟对着树梢的八哥又喊了几声,试图吓唬它,“你再不下来,我要生气了!” 可这八哥被燕国公惯得连他的面子都不给,轻蔑地斜睨了明迟一眼,目光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坏小八,你不听话!”小团子攥紧小拳头,直跺脚。 那青衣侍女越看越觉得这小道士实在可疑,“你这小孩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就别演了,那只八哥定是你指使的!” “小孩儿,你要是不还银票,就把这只鹦鹉给我们!”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眉南面北 连鹦鹉也感受到青衣侍女那来者不善的气势,受惊地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尖锐如钩的鸟爪子将明迟肩头的衣料勾丝出几圈丝线来。 小明迟急忙将鹦鹉揣在怀中,连退两步,“我说了,啾啾不是我养的。” “你别急,那一万两……我会让谢七叔给你的。” 明迟回头朝观内方向看,想找个师兄帮他去寻谢七叔。 “喂,你还想玩什么花样?”青衣侍女不快地说,“我从前听说无量观是大观,观中道长道法高深,没想到徒有虚名,原来是一窝故弄玄虚的骗子!” “小孩,我告诉你,就算你将你的同伙找来,我也不会怕你的!” “青萝。”马背上的女公子懒懒一笑,“小事一桩,你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她取下挂在马身上的长弓,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支箭,搭箭、拉弓、瞄准……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弹指间,那支箭如闪电般离弦而出,朝着香樟树上的八哥疾射而去…… 明迟被这一幕吓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满大大的泪泡,失声惊呼:“小八!” 几乎同时,一枚龙眼大小的石子“咻”地从另一个方向急速飞来。 “咚”的一声响,那枚石子撞在箭尖上,却被羽箭势如破竹地对半劈开,而那支羽箭也因此偏离了方向,钉在了八哥下方三寸的树干上。 整棵香樟树轻颤不已,葳蕤的枝叶簌簌摇晃,一片片树叶如细雨般落下。 “嘎!” 小八哥受了惊,在树梢抖着翅膀跳脚,张嘴惊叫了一声。 那张银票从它喙间飘落,它又急忙叼住,飞去了另一棵梧桐树…… “阿迟!”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迟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五六步外,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 小团子心下一松,“哇”地哭了出来。 “堂姐,呜哇……”他飞扑进了明皎的怀中,将小脸埋在她腰际,嚎啕大哭。 那马上的女公子转头看来,露出一张清俊英气、五官深刻的面庞。 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眸子眼尾上挑,左眼下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添一丝别样的风情。 她充满兴味的目光落在后方的谢冉身上,见少女右手拿了个弹弓,就知道方才那枚石子是她射出的。 “你的弹弓射得挺准。”女公子笑眯眯地对谢冉说,“我还以为京城的大家闺秀只会琴棋书画呢,原来还有你这样的。” “你会射箭吗?改日我们切磋一下。” “略通一二。切磋就不必了。”谢冉摆摆手,不适地蹙了蹙眉心。 她右肩的伤势未愈,即便方才特意改用左手发力,还是牵动了右肩的伤…… 谢冉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是伤患,若为了争一时之气,导致伤口撕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仅折腾自己,还会招骂。 “好了,别哭了。小八没事。”明皎柔声安抚了小团子一番。 受惊的小家伙抽抽噎噎地止住了眼泪,哭红的两眼雾蒙蒙的。 哭过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了靠山,小家伙瞬间有底气了,拍拍明皎的手背说:“堂姐,你有一万两银票吗?你替我还给她!” “晚些我让谢七叔给你。” 明皎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团子——一时也不知该欣慰他开始不跟她见外,还是该感慨她竟然被他摆在了与谢珩一样的位置上。 明皎突然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问:“万一你谢七叔不给你,你可就欠我一万两了。” 小团子一脸正色道:“谢七叔不会的!” “我七叔不会的!” 两句话恰好叠在一起。 谢冉越看这小孩越觉得可爱,顺手揉了把他柔软的丸子头,才对那青衣侍女说:“不迟道长没骗你,那只八哥是我祖父养的,性子有些调皮。” 名叫青萝的侍女来回看着这两大一小,警觉地说:“你们几个都是一伙的……想合伙骗我们外地人是不是?” “要么你们现在就把我的一万两给我,要么我们就一起去见官……再要么,你们就把这只鹦鹉给我!” 谢冉抬头看了眼梧桐树上的八哥,也开始头疼了。 祖父说了,这八哥是她亲八叔,要敬着。 她要是敢用弹弓把八哥打下来,明天祖父就要罚她去跪祠堂。 她要是在大庭广众下爬树把这蠢八哥抓下来,那她娘听说了,怕是得晕过去…… “阿迟,我没带那么多银子,我看你就把‘啾啾’给她吧。”明皎微微躬身,一手搭在明迟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堂姐……”小团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看着仿佛下一刻就溜走的小团子,明皎忍俊不禁,又道:“云居士是大度之人,一定不会怪你的。” 小团子的眉头皱成了结,将怀里的鹦鹉揣得更紧了。 鹦鹉觉得难受,在他怀中扭动了一下,“啾”了两声,学嘴道:“云居士是大度之人!” “喂!”侍女青萝蹙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 “噗嗤,哈哈哈……” 马背上的女公子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花枝乱颤,差点没从马背上滑下来。 “郡……公子,您怎么了?”青萝吓到了,也顾不上明迟,朝主子走了过去。 那女公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凑过去看小团子怀中的绿鹦鹉,“这是我婶婶养的鹦鹉?” 说着,她又凑过去看明皎,两人近得相距不过半尺,四目相对,几乎能数清楚对方的根根眼睫。 “你认得我?”她笃定地说,“奇怪?我是第一次来京城,你怎么会认识我?” 青萝在短暂的愣神后,回过味来,“这鹦鹉是王妃养的?” 话出口后,青萝也觉得合情合理。 他们王妃常年生病,便喜欢热闹,在南疆王府就养了不少宠物,许是从南疆北上的路上闲着无聊,养了只鹦鹉作伴。 谢冉也听出了这位女公子的身份,上下打量着对方,眸光闪了闪。 华阳郡主湛知夏是现任定南王湛星阑的侄女,湛星阑的爵位是承自他的伯父。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似曾相识 定南王府子嗣单薄,历代湛家男儿镇守南疆,鲜有长命者。 湛知夏的生父湛星宇十九岁就战死沙场,死在了南越人手中。 也是因为湛星宇之死,今上才会额外开恩,将他的独女湛知夏从县主晋升为郡主。 二房的湛星阑因此得利,越过其父从伯父那里承了定南王爵位。 因为都是武将门第,谢冉难免对湛家多了几分关注。 湛星阑与云王妃夫妇成婚十载,至今无后,王府的嫡系无男丁承继香火,连太后与皇帝都十分关注,曾派魏景亲赴南疆,给湛星阑送去不少美人,但那些美人都被善妒的云王妃转赐下属。 魏景回京复命如实转述了这一切,引得满朝哗然,流言霏霏,还有随行去南疆的内侍信誓旦旦地宣称,定南王夫妇打算为郡主招赘,承继定南王府。 谢冉觉得流言也未必是假,指着那匹白色的骏马问明皎:“因为这匹御赐的‘的卢马’?” 这匹白色的骏马是万里挑一的“的卢马”,本是北方一部族进献给皇帝的宝马,被皇帝赏给了定南王,而定南王又转手赠与了他的侄女湛知夏。 明皎淡淡一笑:“我曾在云居士那里看过郡主的画像……加上这匹宝马才敢确信。” 明皎之所以认出湛知夏,还有三成的原因是因为上一世的湛知夏出现在了太后的千秋宴上,代定南王夫妇送上了贺礼,关于这位华阳郡主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在千秋宴后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来是这样,你眼光真好。”湛知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赞道,“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明皎的眼睛。 那目光似在一点点地描摹着她眼睛的轮廓,直勾勾得近乎失礼。 明皎落落大方地由着对方看,心想:听闻定南王府的人代代与白夷族结亲,说话行事与汉人大不相同。果真如此。 “她是云居士的侄女?”明迟小嘴微张,大眼眨巴眨巴,还有些懵。 他怀里的绿鹦鹉配合地“啾”了一声,一人一鸟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那叫青萝的侍女见这小道士认识王妃,只以为他是道观给王妃跑腿的道童,觉得自己方才言辞重了点,就客客气气地赔了声不是:“小道长,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失礼了。” 那八哥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下方的气氛好转,拍着翅膀飞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了明皎的肩头。 它亲昵地蹭蹭她,“呱”了一声。 那张银票也随之飘落,正好落在明皎掌心。 青萝眼睛一亮,正想拿回那张银票,却慢了一步,手抓了个空…… “阿迟,你收着吧。”明皎躬身将那张银票塞给了小团子,“压压惊。” 最后三个字自然是说给湛知夏与青萝主仆听的。 明皎又揉了下小团子的发顶,笑得眉眼弯弯,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 青萝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去,看着这对堂姐弟的眼神中又染上了敌意,“这位小姐,方才是我失礼,吓到了令弟。但那也是事出有因。” “我已经道歉了……” 话未说完,另一道惊讶的女声自观内的方向传来:“郡主,青萝?” “你们怎么来了?” 袁氏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她是因为听几个香客说起一个小道士被人找麻烦,心里担心,这才赶来看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小明迟怀里的绿鹦鹉一见袁氏,便扑棱着翅膀飞起,乳燕归巢般朝袁氏飞了过去,可怜兮兮地“啾啾”叫个不停。 湛知夏原本一直在盯着明皎看,此刻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看向袁氏,灿然一笑:“袁妈妈,叔父让我来京城接婶婶回去。” “方才我看这小道长养的鹦鹉聪慧又可爱,还想买来送给婶婶呢,没想到这鹦鹉就是婶婶养的……”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笑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对于自家郡主的性子,袁氏早就习惯了,见明迟两眼红彤彤的,有些心疼地说:“不迟,是不是郡主吓到你了?” “你别怕,郡主就是不拘小节,爱开玩笑,待会儿我让王……让居士好好说她。” 青萝有些不平地告状道:“袁妈妈,我们是有些失礼,可这小道长和他姐姐也没吃亏啊,他们收了我们整整一万两呢。” 青萝觉得她的心在滴血。 袁氏却没在意,笑了笑:“一万两而已,就当郡主给不迟的见面礼。” 袁氏是真的不心疼区区一万两。 这段日子经明大小姐几次施针,王妃的状况大好,头痛症发作的频率明显减轻了。 别说是一万两,就算给十万两也是小钱。 “……”青萝嘴巴张张合合,一时接不上话。 她说得可是一万两,不是一两,也不是十两。 袁妈妈难道是被这对姐弟下了蛊吗?! 袁氏笑容满满地看着明皎,又道:“明小姐,你来见居士的吗?” 明皎摇了摇头:“我今天是和谢小姐来上香的。” 听到“谢”字,袁氏这才朝谢冉看了一眼,随口问:“莫非这是燕国公府的小姐?” 谢冉只是微微点头,一副寡言内向的样子。 湛知夏怔了怔,又朝谢冉看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你爹是谢瑜,还是谢琅?” 谢冉眼睫轻颤:“家父谢瑜。” 见谢冉拘束的样子,明皎道:“袁妈妈,郡主刚到,想来还要安顿。我们就不叨扰了,先进去上香了。” “失陪。” 明皎福了福,与谢冉、明迟一起进了无量观。 明皎能感受到后头有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背,似要将衣料灼烧出几个洞来。 青萝犹觉得不甘心,小声说:“郡主……” 那一万两就真的便宜那对姐弟了吗?! 湛知夏也同样在看着明皎,问袁氏:“袁妈妈,那位小姐姓明,她是京城哪家的小姐?” 青萝精神一振,心想:她就知道,她们郡主吃什么,也不吃亏,郡主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袁氏答道:“那是景川侯府的大小姐,不迟小道长是她族里的堂弟。” “郡主,您对这两位可要客气点,王妃很喜欢不迟,想认他当义子,但不迟他大哥不答应。” “那一万两就当郡主您给弟弟的见面礼,谁让您把他吓哭了。”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天命可违 “云居士要认你当义子?” 当明皎从小哭包的嘴里听闻这件事时,也很是惊讶。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团子,想看他到底是有什么魅力,竟把人称“妖妃”的定南王妃给迷住了。 可怜的小哭包鼻头一抽一抽的,用帕子遮挡着大半张脸,生怕让哪个路过的师兄看出他哭过——那也太丢人了! 他用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先看看左右,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走到金镶玉竹林附近。 四下无人,唯有那青翠欲滴的竹林在微风中婆娑起舞,摇曳生姿。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大哥没答应。” “大哥说,她这是要把我拐去南疆,说南疆多瘴疠,也多蛇虫,从前朝起,就是流放之地……让我想清楚了。” “我当然不去南疆,大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小家伙竖起三根胖乎乎的手指,指天指地指心地发誓,一脸真挚地看着明皎,指着堂姐代他在大哥跟前表忠心。 明皎仿佛能看到小团子的身后有一条看不见的狗尾巴疯狂摇摆示好,忍俊不禁。 “你这么乖,大哥自是放心的。”明皎轻轻摸了下小家伙的发顶,如蝶翼般的浓黑眼睫颤了颤。 她大致能猜出明远的心思——她的大哥对人防心极重,他不相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眼缘与喜欢。更何况,云王妃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嘎!嘎!” 八哥突然嚎着嗓子大叫了两声,踉跄地从明皎的肩头摔到了明迟身上。 “小八,你怎么了?”明迟急忙捧住它,却发现八哥浑身发颤,油光水滑的羽毛根似刺猬般炸开。 “七叔。”谢冉轻唤了一声。 金镶玉竹林的尽头,一袭竹青色直裰的谢珩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 谢冉低头看着惊恐不安的八哥,小声告诉明迟:“你谢七叔最不喜欢‘笨鸟’,所以小八最怕他。” 对于这一幕,谢冉早就习以为常。 不仅是小八,连家中的小辈也大都十分敬畏谢珩。 一半是因为谢珩生性淡漠,不爱与人亲近,另一半则是因为谢珩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人的自信心摧毁殆尽…… 而她,也与七叔半斤八两。 这一瞬,谢冉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 小小的她躲在窗外,听到屋里娘亲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徐嬷嬷哭诉:“要是没有她就好了——都是因为她,阿思才会……这样。” 她与大哥谢思是龙凤双生,她的身子骨从自出生起就比大哥更强健,到了四五岁,她练武的天分就显现出来,无论是骑射还是拳脚,她学得都比大哥快,比大哥好。 从那时起,娘亲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十一岁那年,大哥决定弃武从文——娘亲便恨上了她,还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 那之后,她不想讨娘亲的嫌,离开京城,随二叔去了西北。 也是自那一刻起,从前一向待她冷淡疏远的七叔反倒对她另眼相看起来,还问她,是觉得“天命不可违”,还是“尔命由尔不由天”? 小八哥又“呱呱”地嚎了两声,将谢冉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明迟正安慰它:“小八,没事的,你是没‘啾啾’聪明,但只要肯学,肯定能学会说话的。到那时候,谢七叔就会喜欢你了。” 谢冉莞尔,牵过小团子软乎乎、暖烘烘的小胖手,对明皎道:“皎皎,你去吧,我和阿迟在这里等你。” 谢琅是她的二叔,也是西北军的元帅,就像二叔不想在她跟前露出脆弱的姿态,她也同样无法忍受看到二叔痛苦的样子——她怕她又想杀人! 这里是无量观,明皎也没什么好不放心地,叮嘱了明迟两句,就随谢珩往竹林深处走。 林子中央,有一个古拙的八角凉亭,亭子里,一个三十几许的男子凭栏而坐。 他相貌清癯,就算坐着,身形也如山峦般给人一种挺拔威仪之感,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面颊瘦得微微凹陷,形容消瘦。 周围的翠竹随风簌簌作响,鞋履踩上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亭子里的谢琅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原本闭着双眼蓦地睁开,那双与谢冉很相像的眸子透着久经风雨的睿智。 他想起身,但才一动,便轻轻咳嗽起来,“咳咳……” 直到明皎迈入亭子中,他才止住咳,歉然道:“我昨晚睡时没关窗,偶染风寒,倒是失礼了。” “明小姐,请坐。” 他的声音在咳嗽后略显沙哑,看着明皎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明皎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右袖凝滞了一瞬,从容不迫地说:“世子爷太客气了。” 她在谢琅身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从药箱中取了个脉枕置于石桌上。 “我先给世子诊脉。” 她已经仔细研读过谢琅近三个月的脉案以及吃的方子,结合上一世的一些信息,对谢琅的情况已有了八九分的了解。 诊脉是为了最后的确认。 “劳烦小姐了。”谢琅依言将左手放在脉枕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既便他并不认为明皎能治好他,脸上也并无轻慢之色,语气温和。 明皎的三根手指轻轻搭在谢琅脉搏上,停顿了三息,便收回了手指。 她平静地说道:“世子爷,您这脉象是细数脉,脉细如丝,因为之前重伤失血,体内阴液不足,导致虚火内扰……” 谢琅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颔首道:“军医也是这么说的。” 见他不愿多言,明皎心里无奈,但看在谢珩的面子上,只能耐着性子问:“您夜里既然睡不好,为何不愿让军医给您开定神安眠的方子?” 谢琅一愣,眼神中添了三分惊讶,三分饶有兴致,答道:“定神安眠的方子我吃过两副,可第二天醒后,头脑昏昏沉沉,令我不喜。” “明小姐,你是从我的脉象中看出我夜里没睡好?” 明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的眼眸,回想着那份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脉案。 她缓缓地又道:“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服止痛的方子?” 四周静了一静,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看着明皎平静无波的面孔,谢琅的瞳孔翕动了一下,唇畔的笑意随之收敛。 下一刻,他一言不发地望向了亭子外的谢珩。 正对上谢珩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 这小子果然知道! 明皎轻轻蹙眉,也看向了谢珩,不快地质问:“你知道?” 他既然知道,为何不提前告诉她? 作为大夫,明皎最不喜欢隐瞒病情的病患与家属。 面对两双写满质问的眼眸,里外不是人的谢珩幽幽叹气:“我只是猜测而已。” ? ?今天有点卡文,只有一更~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一叶障目 谢琅看看谢珩,又看看明皎,若有所思地挑眉。 原来这位明小姐不是从谢珩这里知道的。 “二哥,”原本站在亭子外等候的谢珩缓步迈入亭中,“我年少时随你去过西北……有些事即便你不愿说,我也能猜出一二。” “而我不想因为我的话而干扰了明小姐的诊断。” 燕国公府以军功立足,谢家男儿个个都要去西北历练,谢珩也不例外。 他上过战场,也见过不少在战争中断肢的士兵。 所以,他知道,即便是断肢的伤口表面愈合,也不代表伤者就此康复痊愈…… 过去的这三个月,谢琅在夜里总是时不时地惊醒,只要一醒,当晚就再也无法入睡,昨晚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会感染了风寒。 谢琅半夜起身的动静其实瞒不住近身服侍的小厮,只是他积威甚重,身边的人关心他,却都不敢逼迫他。 回京后,谢琅的小厮悄悄禀了谢珩,指着他劝劝世子爷。 这时,又是一阵风起,竹林中又发出簌簌的声响。 几片零星的竹叶打着转儿被风吹入亭子里,其中一片恰落在了谢琅身上。 谢琅信手拈起那片残叶,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地说:“是我心病缠身,一叶障目了……” 他自以为瞒得很好,但实际上,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 明皎扯了下嘴角,口不对心地赞了一句:“谢七叔还真是思虑周全。” 少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半眯,抬眼盯着谢珩看。 理的确是谢珩刚说的这个理。 作为大夫,在患者有意识的情况下,明皎也倾向于听患者亲口述说病情。 但面对谢珩时,她却有些不太痛快。 她敢打赌,谢珩所谓的“推测”至少有九成把握。 谢珩一派坦然地与她对视,“那日我见你为定南王妃施针,觉得你对‘痛症’颇有心得,这才起了请小姐为我二哥看看的念头。” 谢琅又来回看了看二人,总觉得今天的谢珩有些话多。 别人不知谢珩,但谢琅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 谢珩小时候的外号是“小哑巴”,不爱说话。 他年纪渐长后,这毛病虽然好了,但依然寡言少语,更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傲慢,十分欠揍。 谢琅刚想说什么,突然表情一僵,脸上的平和被额角泛起的痉挛打破。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按向右侧空荡荡的袖管,指尖却抓了个空,动作凝滞了一瞬后,左手按在了桌角上。 绷紧的指节攥得发白,连石桌边缘都被他按出几道浅痕。 几滴冷汗沿着他额角淌下,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一种彻骨钻心的痛楚正从他右臂的残肢传来,如蚁啮,如针刺,仿佛那失去的手臂或腿脚依然在流血、化脓、腐烂。 连他的呼吸都跟着变得滞涩。 “二哥……”谢珩立刻迈出半步,一手按住了袖袋中的一个小瓷瓶,眸色渐沉。 “谢世子,我来为你施针。”明皎从药箱中取出了针包。 三根金针顷刻捏在指间。 谢珩又收回了脚,自明皎身后定定地看着二人。 冷汗顺着谢琅的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世子莫动。”明皎一边说,一边手指轻按谢琅右肩的肩井穴。 下一瞬,她左手持针快准刺入谢琅的肌肤——第一根针先浅刺阿是穴,接着金针又取合谷、太冲两穴,手指优雅地轻捻慢转…… 下针的手稳若泰山,又巧劲暗蕴。 片刻之后,她终于扎完了最后一针,葱白似的指尖漫不经意地在针尾上弹了一下。 那根金针随之“嗡”地振颤。 下一瞬,扎在谢琅身上的十几根金针齐齐轻颤,宛如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气流在他的经络与脏腑内流转…… 针尾的微光在阳光中微微摇曳,璀璨又夺目。 不过片刻,谢琅攥着桌角的指节渐渐舒展,原本滞涩的呼吸也缓和了几分,表情逐渐恢复平和。 谢珩一直注意着谢琅,又松开了手里的那个小瓷瓶,将之放回袖袋中。 看着身上宛如活物般颤动的金针,谢琅惊呆了。 他活了半辈子,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名医数不胜数,从宫廷太医到民间神医皆而有之,恐怕没一人能有这样绝妙的针法。 倒是他低估了这小丫头。 再看向明皎时,眼神变得更复杂,惊诧有之,赞赏有之,唏嘘有之……纠结更有之。 方才的那一套针法极为耗神,明皎的额角也沁出了几滴汗。 她刚抬手,一方干净的白帕就从后方递来,她下意识地接过,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看着这一幕,谢琅的眼神更纠结了。 谢珩掀了下眼帘,波澜不惊的凤眼对上谢琅的眸子。 “二哥,你觉得怎么样?”谢珩问。 谢琅一愣,再次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 “不痛了。”他惊讶地说。 谢珩的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又迅速压平,“那就好。” 擦好汗的明皎忽然间觉得为难,手里轻飘飘的帕子有些沉甸甸的,懊恼不已。 她怎么就顺手接了谢珩的帕子呢? 这帕子现在是还,还是留呢? 她终究没好意思将擦过的脏帕子还给谢珩,就放进了药箱里,心想:等她洗干净了再还给他……不,还是赔他一方新的! 为了掩饰尴尬,她故作若无其事地说:“谢世子,你既然觉得不痛了,那就意味着这‘幻肢痛’并不仅仅是‘心病’。” 上一世,她被废的那只左手即便在晴朗的日子,也总是时不时作痛。 为此,她曾研读过不少医书,也请教过军医。 她知道,一部分伤者会在截肢后数月乃至数年间,都会被“幻肢痛”所困扰。 她研究了很多病例,在她看来,“幻肢痛”不仅仅是一种心病,并不是“熬一熬”就会好。 谢琅被明皎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朝她看去,正色道:“还请小姐赐教。” 说话间,那十几根金针全都停止下来,在他身上静止不动。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别有用心 明皎动作麻利地给谢琅收了针。 拔出来的金针每一根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迹。 她将针收回针包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针包,组织了一番措辞,才道:“谢世子,‘幻肢痛’一半是因为心神郁结,另一半牵连着你右臂的伤势,成因复杂,我亦不敢夸口一定能彻底根治。” “肢体、经络的损伤就如断了的琴弦,纵是仔细修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但我倒有法子能试试。” “方才我用针法暂且为世子镇痛,我这里还有一套‘安神针法’,可以安神定心,助世子夜里安眠,世子可愿一试?” 少女那双猫一样的眼眸很漂亮,目光清亮而笃定,令人不由信服。 谢琅不禁被她感染,紧绷的肩线彻底松弛了下来,颔首道:“悉听尊便。劳小姐费心了。” 见对方听话,明皎心中颇为满意。 她刚才故意用这套“鬼门十三针”的针法,更多的目的是为了炫技,为了让谢琅对她信服。 明皎从药箱里又取出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绢纸,推到对方跟前,“若是军医有哪里看不明白,尽管来问我。” 绢纸上,图文结合,将穴位与下针的要点写得详尽清楚。 纸上墨迹犹新,谢琅一看就知道这大概是她连夜写下的。 医者多讲究传承,将自己独门的手法、药方看得很重,没想到明皎竟然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独门针法拿了出来。 谢琅长眉一挑,心里越发惊讶,但也没推托,落落大方道:“我代杨军医谢过小姐。” “世子不必言谢。行医济世最忌闭门造车,我看了杨军医写的脉案与方子,也颇有些领悟,算是我与他互相切磋。”明皎坦然道。 从谢珩给的脉案,从纸上熟悉的字迹,明皎发现这位杨军医竟是上一世的故人。 上一世,对方曾在外伤、骨科上指点过她,她这次也是投桃报李。 收拾好药箱,明皎就起了身,告辞道:“谢世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又转头对谢珩说:“谢七叔,失陪。” 一旁的谢琅的耳朵抖了一下,一手无意识地将手里的那张绢纸捏紧,突然笑道:“明小姐,你不必与我这般见外,我与令尊也就算旧识,以后唤我声‘谢二叔’就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珩,似在提醒,又似在警告。 谢珩从容地笑着,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 倒是明皎微微一怔:“……” 她没有到处认叔叔的习惯,谢七叔也是跟着明迟叫的,叫着叫着就成习惯了。 再者,她明面上正与谢思议亲,唤谢珩一声七叔也没错。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明皎浅浅一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谢二叔。” 与燕国公世子攀点关系,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皎提上药箱走出了凉亭,往竹林外走去。 而原本想送她的谢珩则被谢琅唤住了。 看着明皎渐行渐远的背影,谢琅眸色渐沉,低声以只有谢珩能听到的音量道:“阿珩,你在做什么?” “你明知道的……” 七弟明知谢思与明皎正在议亲,这桩婚事只差一步……他怎么可以觊觎未来的侄媳? 谢琅一时额角隐隐作痛。 谢珩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一语双关道:“二哥,不是所有人都要歉让‘他’的。” 谢冉为了谢思,不惜离开京城,远赴西北,固然源头是谢大夫人,但谢思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谢琅也知道谢珩在说谢冉的事,“你也知道大嫂的性子,这事不能怪阿思。” 谢大夫人是谢思的母亲,谢思夹在寡母与妹妹之间,也难做。 “谢冉都不怪他,我怪他作甚?”谢珩淡淡道。 对于谢思这个侄子,谢珩也没什么特别的恶感,纯粹就事论事而已。 谢琅蹙了蹙眉。 他刚开口,就谢珩意味深长地又道:“二哥,谢思还只是个孩子,他连他自己的主也做不了。” 什么意思?谢琅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七弟意有所指。 七弟是说,明皎与谢思的婚事会出变故? 因为怕谢大夫人多想,谢琅没有过问过谢思的亲事,但他从谢冉的言辞间看出谢思应该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明、谢两家既然走到了合八字这一步,通常情况下,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 唯一的变故就只能是—— “大嫂?” 谢琅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谢琅再看谢珩,太阳穴不由突突乱跳。 “你做了什么?”他用的疑问的口吻,但表情十分笃定。 “我能做什么?大嫂看到我一向绕道走。”谢珩微微地笑。 谢大夫人是守寡之人,为了避嫌,看到谢珩这成年又未婚的小叔子,总是尽量避开。 另一方面,也因为谢珩是庶出,谢大夫人看不上他,总劝谢思、谢冉不要太亲近他。 顿了顿,谢珩又道:“我只想劝二哥一句,别管长房的闲事。” 谢思摆不平谢大夫人,早晚会来求燕国公、谢琅。 看着谢珩幽深无边的凤眸,谢琅好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烦躁地摆摆手,只给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看来七弟已经胸有成竹,今天是特意提前警告他,别坏他的好事。 谢琅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凉茶,喝了两口。 他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抛出一个问题:“七弟,明小姐知道吗?” 明大小姐知道谢珩的心思吗? 回应谢琅的是一片沉默,以及一片被风吹到谢珩肩头的竹叶。 谢琅忽然心情大好,仰头大笑起来,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谢珩垂下眸子,轻轻掸去肩头的片竹叶,并不羞恼,反而唇边多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连走出了几十步远的明皎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笑声,不由驻足回头。 谢世子这么高兴,莫不是谢珩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今日的见闻让她确定了一点—— 谢家兄弟感情极为融洽,所以上一世,谢琅之死应与谢珩无关吧?! ? ?谢珩:凭什么我后来者上位?因为我又争又抢!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既往不咎 明皎很快收回视线,沿着竹林间的鹅卵石小道继续往前走去。 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候在林外的谢冉、明迟,那只黑炭似的八哥在两人上方盘旋打转。 两人身边还有一道纤长的身影,白衣如雪,英姿飒爽,正是那位华阳郡主——湛知夏。 “阿……” 明皎正要唤明迟,却听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咦?这位不是谢二小姐吗?”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年轻男子轻佻的嗓音黏得人耳朵发腻。 明皎不由蹙眉,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小国舅,久违。” 谢冉的语气冷淡又疏离。 她只是随口寒暄,小国舅王淮州却不依不饶地抠起字眼来:“不‘久’啊。” “我记得,我上回在清茗茶馆见到小姐与明大小姐,应是三月十一。” “相隔都没半个月呢。” 谢冉上前半步,将眼睛还肿着的小团子挡在身后,淡淡道:“小国舅记性真好。” 然而,小家伙早把之前被吓哭的事给忘了,无所畏惧地从谢冉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王淮州的脸。 胖乎乎的手指艰难地掐算了一番。 他笃定地想:瞧这人一脸霉相,比他大哥运道还差,肯定又要倒霉。 王淮州上回在清茗茶馆吃了大亏,被明皎用迷药迷晕,此刻再见谢冉,颇有种新仇旧恨一起上的愤慨。 “谢二小姐,王、谢两家也算世交姻亲了,论资排辈,我也算你的长辈。”他潇洒自如地摇着折扇,又朝谢冉走近了两步。 谢冉羽睫微垂,眼神一冷。 小国舅是现任皇后的幼弟,真论起辈分来,他说的也没错。 王淮州见谢冉不说话,觉得乏味无趣得紧,心想:这美人还是得带刺,才有味道! 他斜眼睨了旁边的湛知夏一眼,对着谢冉连连摇头,不赞同地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瞧着温温柔柔,竟如此胆大包天,与男子在此私会,成何体统!” “今日既让我遇上了,我可不能由着你犯糊涂。” “走吧。我送你回燕国公府。” 王淮州伸手作请状,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上次燕国公与谢珩让他在皇帝跟前没脸,还逼他给燕国公那老东西赔不是,今天他就要让谢家颜面扫地。 “原来是小国舅,久仰久仰。”湛知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淮州,随意地拱了拱手,解释道,“小国舅误会了……” “什么误会!”王淮州不耐烦听湛知夏说话,趾高气昂地说,“眼见为实,你休要狡辩!” “谢二小姐,你怎么这么没眼光,竟看上这么个小白脸?!” “听本国舅一句劝,你还是要擦亮眼睛把男人看清楚了,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别似你姑母一般……” “小国舅,慎言。”谢冉打断了他的话。 她压抑着心头的不快,语速放得极慢,声线清冷如水。 她的姑母谢氏是今上的原配。 谢氏被太宗皇帝点为二皇子妃时,今上还是二皇子,因为生母分位不高,注定与皇位无缘。 然而,谁也没想到是王太后的亲子,也就是先帝在继位后三月就因病驾崩了。 先帝膝下无子,王太后挑来选去,择了今上继位,唯一的条件是今上得娶王氏女为后。 当龙椅唾手可得时,夫妻间曾经的鹣鲽情深就成了一个笑话…… 姑母之死,是谢家之痛。 因为愤懑,谢冉的小脸微微涨红,额角浮现一条青筋。 而看在王淮州的眼里,这就成了无可奈何的羞愤。 王淮州最喜欢这些京中贵女对他露出这种既羞愤又畏惧却无可奈何的表情,心中总算添了几分畅快。 他治不了燕国公与谢珩父子,还治不了谢家的一个丫头片子吗?! 快意之下,王淮州越发口无遮拦:“谢二小姐,你怎么还恼羞成怒呢?!” “本国舅是一片好意。” 说着,他毫无预警地伸手去抓谢冉的右腕。 谢冉的右手在宽大的袖口中蜷曲了一下,漆黑的瞳仁中在这一瞬闪过千头万绪,最后想到右肩还未痊愈的伤势……理智终究压住了冲动。 她侧身一闪,就避过了王淮州的那只手,步伐轻盈敏捷…… 一旁的湛知夏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唇边多了一丝兴致勃勃的笑意。 心想:她的直觉没错,这位谢二小姐身手不错啊。 “喂!你不许动手动脚!”小团子气恼地对着王淮州跺跺脚。 王淮州邪魅地笑了,心情大好,“本国舅就要动手动脚,你能怎么办?” 小团子不怕他,狐假虎威地昂着下巴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喊谢七叔了!” 喊谢七叔?! 他怎么不说开门放狗? 明皎简直要被这没出息的小子给气笑了,连忙出声:“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小国舅请自重。” 她一边说,一边从金镶玉竹林中走出,步伐不疾不徐。 “自重?” 王淮州轻哼了声,转头朝明皎那边看了过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更显轻佻,“本国舅不知‘自重’这两个字怎么写,明大小姐,你要不要指点一下本国舅?” 他的小厮一见明皎,立刻想起上次主子被她用迷药迷晕的事,简直如临大敌,挡在了王淮州与明皎之间。 王淮州轻笑道:“明大小姐,上一次是本国舅没提防,才着了你的道,你最好别想故技重施…… “小姐细皮嫩肉,比娇花还娇贵,要是本国舅手下没个轻重,在小姐身上落下什么抱憾终身的‘痕迹’,那本国舅就是罪人了。” 他收起折扇,用扇柄慢悠悠地对着明皎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存心吓唬她。 明皎的表情纹丝不动,笑眯眯地说:“多谢小国舅提醒。” 上一次因为顾忌锦衣卫,她没敢下狠手。 而今天,似乎天时地利人和…… 春风轻轻拂动,她宽大的袖口随风动了动,指间多了几枚银针。 “明大小姐,”王淮州又用扇柄指向了地面,“本国舅一向怜香惜玉。今天你只要跪在这里,诚心给本国舅赔不是,再自罚三杯,本国舅就既往不咎。” “否则……”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咬死不认 “否则……” 王淮州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目光穿过明皎望向了后方竹林中缓步走来的青年。 春日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谢珩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风一动,竹影在他肩头流转,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不染半分尘俗。 清风拂过发梢,连周遭簌簌作响的竹声,都似为他收敛了声响,周围愈发静谧、安宁。 “‘否则’怎么样?”谢珩似笑非笑地问。 “……”王淮州一时语结,惊疑不定地想道:谢珩怎么也在这里? “谢七叔!”小团子仿佛见了靠山,屁颠屁颠地朝谢珩冲了过去,指着王淮州告状道,“他刚刚对冉姐姐动手动脚,还让我堂姐给他下跪道歉呢。” 见自家七叔出现,谢冉原本蠢蠢欲动的左手便按住了,暗叹王淮州真是上杆子讨打。 上回在清茗茶馆,她与皎皎可是费了一番唇舌,才说服七叔避到暗室。 “谢珩,你和她……”王淮州用扇柄来回指着谢珩与明皎,瞪大了眼,“你们二人竟在此私相授受!” “明小姐,你一边与谢珩的侄子议亲,一边又与谢珩在这里勾勾搭搭,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啪!” 人影一闪,一声响亮的脆响打断了王淮州的话。 王淮州的小厮只顾着提防明皎,根本没反应过来,当他转头望去时,就见自家主子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脸色青紫。 谢珩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子跟前,连主子的那柄折扇也到了谢珩的手里。 “好身手!”湛知夏脱口赞道,“谢七叔?你是谢珩?” 犹如火上浇油般,王淮州的脸色更难看了,怒道:“谢珩,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谢珩将那柄折扇在手里灵活地转了一圈,云淡风轻道,“你嘴那么臭,就是欠打!” 青年浓密的乌睫半垂,在白皙的眼窝上投下一小片暗影,衬得凤眸的线条显得格外秀长,透着一股子如霜雪般的肃杀之气。 “谢珩,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我这就进宫,让皇上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王淮州气急败坏地跳脚,又指着明皎威胁,“明大小姐,现在就是你下跪,也来不及了,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禀明皇上……” 王淮州的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以及堪称热切的期待。 一旦明皎与谢珩叔侄俩的流言蜚语传开,不仅她与谢家的亲事成不了,她怕是要嫁不出去,到了那个时候…… 又是“啪”的一声响,王淮州的另一边脸也被扇柄重重地抽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更为用力。 在王淮州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的血痕。 小道士从明皎身后探出半张圆脸,小下巴一翘,露出“我真是神了”的表情——他算得真准,这人一脸倒霉样,果真有血光之灾。 “爷,您的脸!”王淮州的小厮失声喊道,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小国舅若是毁容,他这当奴才的怕是要去半条命! 王淮州感觉到火辣辣的脸上有一行湿漉漉的液体淌下,反射性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就见手指被殷红的鲜血染红。 王淮州瞪大了眼。 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汤药,也就他大哥曾象征性地打过他两下以示惩罚,从不曾破皮流血!! 轰—— 怒火如火山般爆发般,烧得王淮州理智全无。 他咬牙切齿道:“谢珩,你有种就打死我,否则我必定会进宫……” 他又是“嗷”一声痛呼,整个人被谢珩踹翻在地,谢珩的一只脚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小厮吓得脸上没一点血色,连忙代主子求饶:“谢少尹,您手下留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当看在皇上的面子上!” 明皎突然动了,走王淮州身边,蹲了下来,左手轻摩挲着指间的银针…… 谢珩看了一眼她的坐下,半垂的眼睑下,眸光闪了闪。 明皎好声好气地劝王淮州:“小国舅,您何必呈口舌之快呢?” “闹到皇上跟前,大家都不好看。” 王淮州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怎么?知道怕了?” “我是问心无愧,也不怕小国舅您告状。”明皎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探出了一枚银针,“但是,您敢把您方才对谢二小姐的话对着皇上再说一遍吗?” 王淮州笑容一僵。 他方才只是逞口舌之快,存心戳谢家的伤痛,但在皇帝跟前,这件事万万提不得——等于是当着皇帝的面,骂他是负心汉。 这时,谢冉默契地将方才王淮州的话学了一遍:“听本国舅一句劝,你还是要擦亮眼睛把男人看清楚了,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别似你姑母一般……” 明皎借着袖子的掩饰,飞快地刺了王淮州几个大穴。 谢珩不动声色地往脚上加了一分力,王淮州挣扎地发出痛苦难耐的呻吟声,他的小厮已经给谢珩跪下了,连声哀求。 “别求他。”王淮州眼珠子一转,咬死不认,“我……我没说过这话!” “你们谢家别想冤枉我!” 没错! 皇帝又不在这里,只要他咬死不认,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谢珩把他打成这样,却是人证、物证确凿。 这一回,他非要罢了谢珩的官,再让燕国公那老东西亲自给他弯腰赔罪…… “小国舅,我们有人证。”谢冉微微一笑,笑容灵动慧黠,看向了几步外一直在看好戏的湛知夏,“华阳郡主,方才小国舅说的话,郡主都听到了吧?” “华阳郡主?”王淮州惊讶地瞪大了眼,也朝湛知夏望去。 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是女扮男装,还是—— “定南王府的华阳郡主?” 王淮州今天来无量观,是听说定南王妃在这里,就想看看那位妖妃是何模样,是否有褒姒、妲己之貌。 走到了一圈,没见到定南王妃,倒是看到了谢冉,一时兴起,找谢冉来搭话…… “……”湛知夏也被谢冉打了个猝不及防,微微一愣。 她当然知道王、谢两家素有旧怨,解不开,理还乱。 今日她阴错阳差地被卷入其中,原本只想看戏,而现在,谢家人是想让她站队吗?! 照理说,得罪哪家对定南王府来说,都无益处……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能屈能伸 湛知夏漫不经心地以指腹摩挲着袖口的银丝云纹,慢吞吞地说道:“谢小姐,得罪辅国公府对我来说,似乎没什么好处……” 小团子的腮帮子瞬间鼓成了河豚,气鼓鼓地瞪着她。 “郡主,”躺在地上的王淮州则是精神一振,急急道,“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郡主别见怪。” 湛知夏用眼尾睨了王淮州一眼,慢条斯理地继续把话说完:“只是,我叔父自小就教导我,不可打诳语。” “皇上若是问起我,我只能实话实说。” 他们定南王府不怕事,但她不会为了谢家去得罪王家…… 湛知夏再次朝明皎以及她身后的明迟望去,俏皮地抛了个媚眼,讨好地说:“阿弟,我可为了你,才不惜得罪辅国公府,你可要记得我的好。” 她虽蓄意压低了声音,但王淮州听得一清二楚,脸都黑了。 小团子被湛知夏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鼓着腮帮子说:“我才不是你阿弟!” 这时,明皎已经飞快收针,退回到了谢冉身边。 “小国舅,可要与我进宫找皇上分辩一二?”谢珩一边说,一边将脚移至王淮州的右肩,毫不留情地碾压下去…… 这一瞬,王淮州觉得骨头似乎被碾碎了,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哀嚎连连:“不不不……” “我不进宫告状了!!” 王淮州能屈能伸地认了怂。 他一个人对上谢、湛两家,又有明大小姐牵扯其中,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信他,甚至连太后也不会偏帮他。 他何必傻得进宫讨打?! “是吗?”谢珩唇边勾出一个似讥非讥的弧度,略微收住了脚下的力道。 王淮州喘了口大气,嘶声又道:“华阳郡主为证,我王淮州说话算话!” 谢珩终于收回了脚,随意又不失优雅地轻掸了下袍裾,道:“小国舅,要是我在京中听到什么关于我与明小姐的流言蜚语……那我就全算到你头上。” 什么?!王淮州嘴角抽了抽,在小厮的搀扶下从地上艰难爬起。 他凌乱的头发与华贵的锦袍上沾满了尘土与残叶,右肩更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痛得他抽气连连,五官乱飞。 他连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说:“喂,谢珩,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别人说你们是非,与我何干?!” 王淮州算是明白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瞧谢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骨子里跟燕国公谢慎那个只会撒泼甩赖的老混球没两样。 “反正,我就认准小国舅您了。”谢珩说着,朝王淮州逼近了一步,吓得王淮州又连退两步,生怕谢珩再动手。 王淮州气急败坏道:“最多……谁敢说你和明大小姐的是非,我帮你教训他总行了吧……谢珩,你别得寸进尺!” 丢下这句后,王淮州近乎落荒而逃地带着小厮跑了。 那灰溜溜的样子仿佛生怕他走慢了,谢珩会追上去的。 主仆俩一直走到三清宝殿附近,才松了口气。 王淮州停下脚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残叶,咬牙切齿地说:“姓谢的人实在是晦气,遇上他们准没好事!” 小厮也帮着主子整理仪容,欲言又止,心里觉得那位明大小姐也是个邪乎的人,似乎与主子命格相冲,一遇上,主子就吃亏。 “爷,这件事真就这么算了?”小厮小心翼翼地问,简直快愁死了。 一旦太后、皇后与大国舅看到了主子脸上的伤,势必会问起缘由。 “你觉得本国舅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吗?”王淮州阴恻恻地扯了下嘴角,一手捂着脱臼的右肩。 面颊上的灼痛在一遍遍地提醒他,方才他在谢珩那里遭受的羞辱。 “我是答应了不说谢珩与明大小姐的是非,可不代表不说别的。” “走,我们先去百草堂,再进宫!” 王淮州的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又往地上的竹叶发泄似的踩了一脚后,大步流星地朝观外走去。 一缕春风轻轻吹起地上的残叶,在青石板地上打着转儿。 目送王淮州走远,湛知夏饶有兴致地问谢珩:“谢探花,你真相信他不会进宫去告状?” 王淮州是皇后的亲弟弟,太后的亲侄子,他就算不进宫,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告状。 “不信。”谢珩淡淡道,“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淮州有一句话没说错,除非要他的命,否则谁也拦不住他进宫告状。接下来,就看他进宫后,到底怎么告这一状。 湛知夏闻言,事不关己地哈哈大笑。 明皎也没把王淮州放心上,反正今天揍他的人是谢珩,她只是一个碰巧在场的路人而已。 她看着湛知夏问:“郡主,云居士住在云华馆,郡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湛知夏笑眯眯地说:“我刚去过云华馆了,令舅正在与我婶婶说话,我婶婶与他相谈甚欢,没空理我。我就想着方才得罪了小阿弟,给他送些我们南疆的零嘴来。” 明皎有些惊讶地低头看向了小团子,“舅舅来无量观了?” 小团子原想对湛知夏说他不是她阿弟,被明皎这一打岔,就忘了,乖乖答道:“舅舅一早就来看大哥,然后就去找云居士了。” 小团子用胖乎乎的手指挠了挠腮帮子,总觉得楚家舅舅来找大哥时心不在焉的,又问了他与大哥很多关于云居士的事。 明皎牵起他的小胖手,“我去找舅舅,你要跟我去吗?” 小团子点点头,略有几分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谢珩、谢冉与八哥。 虽然他也挺舍不得谢七叔,想跟他玩一会儿,但是在谢七叔与堂姐之间,他当然是选堂姐了。 “谢七叔,小八,冉姐姐,我走了。” 湛知夏也随姐弟俩一起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调皮地逗小孩玩:“小阿弟,我今年十五了,比你大十岁,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阿姐。” 小道士不耐烦理她,又绕到了明皎的另一边,“我有阿姐了!” 湛知夏混不在意地笑:“多一个阿姐又没坏处的。” “……” 两大一小有说有笑地渐行渐远。 谢冉突然攥住谢珩的袖子,问:“二叔怎么样?”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另眼相待 谢珩望着前方两大一小的背影,轻声道: “欲速则不达,得徐徐图之。” 他一手缩于袖中,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挲着那个藏在袖袋中的小瓷瓶。 “……”谢冉眨了眨眼。 七叔的意思是,皎皎的那手针法的确能缓解二叔的症状? 她顺着谢珩的目光朝明皎的背影望去,总觉得七叔似乎还意有所指。 罢了罢了。 谢冉习惯了谢珩的神秘寡言,转身朝竹林中走去,丢下一句:“我去找二叔。” 独留谢珩一人站在林外,一时似有些出神。 又一阵微风忽然漫过竹林,卷起他的袍角,猎猎作响。 明皎牵着明迟的手,来到了云华馆外。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轻快的声音:“你这鲁班锁哪里得来的?倒是有趣得很。” 明皎一愣,步伐顿住,停在了院子口。 庭院里,云湄与楚北辰正坐在一张石桌旁。 云湄的眼上依然覆着三指宽的纱带,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鲁班锁,纤长手指在那木质的鲁班锁上摩挲,唇边笑意飞扬。 楚北辰右手拿着另一个鲁班锁,随意地把玩着。 明媚的阳光洒下,把院子里的人与石桌都镀上一层暖金,将气氛衬得格外温馨。 这融洽的一幕却令明皎觉得莫名有种违和感。 她的舅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十分擅长与人打交道,也懂得把握其中的分寸。 可现在,看着眉目温和的舅舅,明皎却生出一种不确定感:这人真的是她舅舅吗? 湛知夏也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说:“我婶婶喜欢算学、机巧之物。巧了,你舅舅也挺喜欢这些的,说起算学来侃侃而谈,听得我头都痛了。” 湛知夏实在不耐烦听什么“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这才跑出来找明迟。 “说到算学,我舅舅也只是学了点皮毛。”明皎道,“我外祖父才是个中高手。” 楚家人个个精于此道,她也从生母那里继承了这一点。 明迟脆生生地接口说:“我也喜欢算学。” “堂姐,我告诉你,我的算学学得可好了,所以我的卦也算得准。” “居士人可好了,还指点过我算学呢,让我茅……茅……”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一时想不出这个词该怎么说。 “茅塞顿开。”明皎替他补全。 “对!就是茅塞顿开。”小团子美滋滋地击掌道。 头顶的丸子头摇摇晃晃,就跟猫耳朵似的勾人。 勾得湛知夏手痒地往小孩的头顶摸了一把。 在小孩躲之前,湛知夏嘴甜地夸道:“原来你也擅长算学啊,难怪我婶婶喜欢你。” “我就不行了……我婶婶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孩被夸得颇为妥帖,志得意满地昂起了脖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几步外的青萝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孩,皱了皱眉。 这小孩实在谄媚得紧,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也讨了郡主欢心? 楚北辰听到动静,朝明皎三人的方向看来,对着她招了招手,“皎皎过来。” “我记得你会参加下月的千秋宴吧?届时,你不如与王妃、郡主一起去,也可以有个照应。” 明皎惊讶地看向另一边的云湄,“居士不是打算月底就启程回南疆吗?” 明皎是从袁氏口中知道,定南王来了好几封信催云湄回南疆,还说寻到了无为真人的行踪。 “也不差这几日。”云湄将鲁班锁换了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继续摆弄着。 “我刚听你舅舅说,千秋宴上会有西北好几个小国来给太后献寿礼,就打算去凑凑热闹。” 明皎还要开口,湛知夏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抢先道:“婶婶,你肯陪我一起去千秋宴再好不过了。” “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烦宫廷里的那些个繁文缛节,可叔叔非逼我去给太后贺寿。” “婶婶,我待会儿就去信给叔叔,跟他说我们在京城再多住半个月。” “说不定啊,叔叔一着急,连佛经也看不进去了,会亲自跑来京城接婶婶呢。” 湛知夏嬉皮笑脸地对着云湄挤眉弄眼。 楚北辰深深地凝视了湛知夏一会儿,笑容又深了三分,“若是王爷来京城,敝人定好好招待王爷,让王爷宾至如归。” 湛知夏却不接招,耸耸肩,“楚家又不在京城,‘宾至如归’这个词用得不妥。” 见这两人语含机锋,明皎轻轻蹙眉,有些拿不住舅舅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舅舅是真想借着云王妃搭上定南王府这条大船?! 她思忖着,却见楚北辰突然起了身,含笑又道:“郡主,你与王妃久别重逢,我们就不打搅你们叙旧了。” “改日我再来拜会王妃。” 云湄头也没抬,只顾着玩那个鲁班锁。 袁氏早习惯了王妃的性子,立刻帮着送客。 方才在云华馆的院子里欢声笑语,出了云华馆后,舅甥俩却是一路无语。 这种沉默也某种程度上验证了明皎的猜测。 突然,她停下脚步,一脸正色地看着楚北辰,“舅舅,你不会是……” 她的舅舅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二十八岁还未娶妻,说宁缺毋滥,一定要挑一个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为了这件事,外祖母愁白了头,却又不敢逼迫唯一的独子——女儿死了,这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孩子了。 私底下,老人家也曾对着明皎诉苦,说许是因为她娘的事,才导致舅舅这样…… 明皎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对一个素味平生的女子这般另眼相看。 楚北辰明显地怔了怔。 跟着,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 突然,他屈指在明皎的额心弹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你舅舅我是那种坏人姻缘的人吗?!” 舅舅的确不是这种人……但明皎的直觉告诉她,舅舅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也没追根究底,话锋一转:“舅舅,我方才在竹林那边遇上了王小国舅……” “你与王家……可还有牵扯?” 楚家的盐引是通过王家拿到的,也因为此,楚家的富庶入了王家的眼,最后引来了覆巢之灾。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进宫告状 楚北辰脚下一顿,眯了眯那双与明皎相似的桃花眼,脸色微变。 “王淮州?!” “他可有对你不敬?” 人尽皆知,小国舅王淮州就是个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楚北辰就怕外甥女被对方冲撞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明皎给了舅舅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希望舅舅能有所提防,就从几日前白卿儿在清茗茶馆闹事招来了王淮州的事说起,一直说到方才在竹林外她们又碰巧偶遇王淮州,王淮州被谢珩教训了一通。 她的故事掐头去尾,没提谢冉受伤的事,也没说她曾为谢冉治过外伤…… 两人的身后,明迟像条忠实的小尾巴如影随形地跟着,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狐疑地歪头。 他怎么觉得堂姐好像藏一半,说一半,但又没说谎来着。 这难道就是云居士说的“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他学会了! 明迟大眼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捂着嘴偷偷地笑。 短短半盏茶功夫,楚北辰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时愤慨,一时惊疑,一时赞赏,一时又露出沉吟思索的表情。 待明皎说完,他唇间逸出一声冷哼,道:“只将你那白家表妹送到庄子上,还让她与萧云庭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便宜了她?!” “舅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成就一双‘怨偶’,还未可知呢。”明皎唇角微扬,笑容说不出的慧黠灵动,看得楚北辰一时恍惚。 将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的另一人重叠在一起。 楚北辰回头,遥遥地朝云华馆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有感触,叹道:“也好。” “幸好,你及时看清萧云庭的人品,也算及时止损……不至于……” 不至于重蹈她娘的覆辙。 往事如潮水般袭来,楚北辰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他本以为外甥女与萧云庭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至于像长姐、楚竞那般,还是自己大意了,早该仔细考察萧云庭的人品。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楚北辰正色道:“皎皎,你既退了亲,依我之见,不必这么急着与谢家议亲。谢思到底配不配得上你,得仔细看看。” 明皎眼角微酸,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在她退亲后,祖母嫌她丢人,才会在白卿儿的撺掇下,生了“表姐妹换亲”的念头,连父亲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但舅舅与祖母、父亲不一样。 明皎亲昵地捏住楚北辰的袖口一角,乖巧地笑:“舅舅,你放心,阿迟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经此一劫后,否极泰来。” “以后顺风顺水。” 明迟连连点头,得意洋洋地附和:“楚家舅舅,我算得可准了!” “我连小国舅今天有血光之灾都算出来了!” 然而,他一个堪堪长到楚北辰腰头的小团子,说话根本没半点信服力。 “那谢思呢?”楚北辰挑了下剑眉,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她只说自己,却半个字没提谢思,就仿佛……谢思根本不重要。 明皎一本正经地说:“和萧云庭不一样,谢思是个好人。” 这个评价非但没让楚北辰放心,反而令他愈发觉得不对劲。 心底不由感慨:外甥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想着自己是男子,外甥女一些女儿家的心思怕也不方便对自己说,楚北辰没有再追问,琢磨着等母亲来了京城,让母亲再套套外甥女的话。 打定了主意,楚北辰不再提谢思,将话题绕回到王家:“去年的盐引到期后,我和你外祖父就决定不走辅国公府的路子了。” “皎皎,你且宽心,别怕得罪王家。” 辅国公府自太祖皇帝建国起,已经昌盛了四代,历代皇后都姓王,王家权柄滔天。 可盛极必衰。 今上登基已经十九年了,终于坐稳了龙椅,势必容不下王家继续挑战天子的龙威…… 接下来,朝堂上必会迎来一番动荡。 楚北辰不打算与外甥女说这些朝事,只说王淮州:“我就担心小国舅去皇上皇后那里胡说八道。他谢珩自是不怕,你一个姑娘家可经不起小国舅泼脏水。” 想到明皎方才说谢珩将小国舅踩在脚下的事,楚北辰眉头皱得更紧,“我从前之听闻谢家的探花郎怀瑾握瑜,对得起那句‘君子如珩’。现在看,这人不可貌相。” “这谢家大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得仔细查查。这件事交给我。” 楚北辰决定找人好好查查那位谢大公子,他倒要看看,谢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好人”。 明皎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最后还是没拦他查谢思。 她安抚地说道:“舅舅,我也不怕他小国舅的。” “我今日随谢二小姐来无量观,光明正大,并无一点见不得人的地方。你就当小国舅是个见人就咬的疯狗就是。” 楚北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外甥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小国舅怕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遥远的天边,不知何时又飘起了一小朵阴云。 当小国舅王淮州接好脱臼的右肩,来到御书房外时,宛如浓墨般的阴云已经连绵成了一片。 也没经通禀,王淮州就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御书房,引得小内侍惊叫连连:“小国舅,皇上正在处理政务……” 正埋头看折子的皇帝听到动静,不悦地抬起头来:“淮州,你有什么事……”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深沉的目光落在小舅子脸上那道明显的血痕上——这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抽的吧?! “姐夫,我有要事要禀!”王淮州急切地说道。 他也没行礼,快步冲到了御案前,看也没看这屋里的另一人。 皇帝放下折子,身子往后方的椅背一靠,指着王淮州的脸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这偌大的京城,竟然还有人敢对王淮州出手?! 王淮州眼珠子一转,露出冤枉的表情,“姐夫,你以为我是来告状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 ? ?昨天感冒了,人不太舒服,二更会晚点,嘤嘤嘤 喜欢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请大家收藏:()大小姐她一心只想上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