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全员重生了》
1. 第 1 章
潇湘馆外,连绵阴雨如丝如缕,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天地万物尽皆笼在其中,无缝可逃。
雨丝轻敲窗畔竹叶,簌簌作响,若有若无;屋内未点灯火,昏沉幽暗,与幽冥地府一般无二。
冷风自窗缝间钻入,窗未曾关严,卷得垂落的纱幔轻轻飘动,恍若招魂幡。
黛玉从蒙昧混沌中悠悠转醒,只觉后背贴着冰凉光滑的木板,身子被牢牢箍在一处狭小空间里,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空气中稀薄得令人窒息,还弥漫着劣质香烛的呛人烟味,钻入鼻间,只觉一阵难受。
忽闻外间有人声响起,带着哭腔哀求:“姑娘,姑娘还有气呢!求您老人家开恩,求您……”
另一个声音冷冷回道:“这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太太说了,姑娘得了痨病,如今能留她一副棺木,已是家里俭省出来的情分,还想怎样?”
先前那哭求之声又起,带着无尽悲戚:“老太太啊,您这一走,多少人敢作践姑娘……老太太、姑娘您醒醒啊……”
却有一人厉声打断:“老太太早没了!你们往别处哭丧去!快把棺材钉了!天亮就抬出去!二爷的婚事眼看就在跟前,沾了死人晦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
外间吵嚷不休,黛玉只觉浑身乏力,仅剩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胸前衣襟。
忽然间,眼前金光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
【检测到宿主三世命格重合】
【女皇系统绑定中】
……
黛玉只觉喉头似被烈火灼烧,灼痛难忍。
“咳咳咳!”一阵剧烈咳嗽,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玉儿!”一声急切呼唤,帷帐被猛然掀开,贾敏快步上前,颤抖的手触上黛玉脸颊,一片冰凉。
恰在此时,丫鬟的通传声响起:“老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人影大步闯进屋来,行至床边方始定住,正是林如海。
【系统正在初始化……】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字体,实在太过显眼,刺得人目光难移。
林如海本是满心关切望着女儿稚气的小脸,视线却硬生生被那漂浮的金字吸引,不由怔在原地。
他试探着伸出手,似想触碰眼前悬浮的金字,神色间满是惊异。
躺在被褥中的黛玉,视线扫过神色异常的父母,心中忽然一动,轻声问道:“父亲,母亲,你们……你们也看得见这字?”
贾敏也伸手想去摸,结果两人的手根本触碰不到金字,从中穿过去了。
黛玉、林如海、贾敏三人面上神色皆极差,眉宇间愁云化不开。
自贾敏与林如海先后辞世,二人便成了幽魂之躯。这些年,他们眼睁睁看着黛玉在荣国府中的诸般遭遇,满心怜惜却束手无策,只落得暗自垂泪的份儿。
如今忽生这等奇异之事,二人虽心下惊诧,倒还勉强能稳住心神,不曾失了分寸。
黛玉低头看时,见母亲与父亲竟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再瞧瞧自己的手,小巧玲珑,俨然是幼童模样,不由心头一动。
“父亲、母亲,难道你们也竟重生了?”
贾敏忙用帕子掩住口,眼中泪珠早滚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半句话,只连连点头,模样好不心酸。
黛玉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再瞧瞧眼前熟悉又显年轻的父母,周遭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不禁满是疑惑,轻声问道:“我们是在扬州?”
当年殿试,如海被钦点探花,风光无限。按例入翰林院为编修,三年期满,本可留京任职,却得圣上破格重用,直接点了扬州巡盐御史的要缺。多少人艳羡不已,扬州盐政乃天下肥缺,非圣心眷顾者不能得。
林如海颔首,从盐司匆匆赶回来,此刻身上还穿着官服,衣角处尚沾着些许风尘。
算来,此时正是林如海与贾敏丧子后半年有余,这半年来,林家的药罐子,竟就没得过片刻空闲,端的是愁云惨淡。
入了秋,一场秋雨一场寒,年方五岁的黛玉狠狠病了一场,高热不断,晕厥过去,如今才将将醒来。
忽然,那些字体有了变化,还带着响声。
【系统绑定林黛玉成功,协同者林如海、贾敏,现在开始初始技能绑定】
洞察人心
未卜先知
点石成金
种田圣体
无双战神
杏林圣手
逢考必过
“这!这!?”
三人一起听到了声音。
林如海正思忖着,初始技能是什么意思,洞察人心莫不是能看穿别人心思?
要是他能早早看穿,许是在官场上不会那么被动,也不至于全然放心的把黛玉托付给荣国府……
忽然那声音又响起来。
【林如海,绑定成功,获得听取心声技能,技能初始使用时长一年,后续如需使用,请用积分兑换。】
黛玉嗓音嘶哑:“怎么变了颜色?咳咳咳……”
先前那一列金色字体,除了‘洞察人心’四个字仍旧金灿灿的,其余部分全部变成灰色。
系统依旧在响。
【恭喜宿主全家获得重生资格】
【现在开始发布任务】
【终极任务:扶植林黛玉登基称帝】
【失败惩罚:林氏全族凌迟处死】
林如海脸色煞白,装着单子问出一句:“谁在说话?”
【是我,系统,我在说话】
【很多人觉得你们一家的遭遇有点惨,尤其宿主黛玉,为了改变她的命运,世界衍生出很多系统,比如宠妃系统、经商系统、名医系统、娇妻系统、权臣系统不一而足,很凑巧,我是女帝系统】
厢房内,无形的隔音屏障将内外世界悄然分割。
林黛玉靠在枕上,似乎还无法承受“重生”与“女帝”这两件事。
眼底深处是还未散尽的惊惶和巨大的茫然。
前世记忆苦涩,黛玉下意识地攥紧被角。
贾敏近日连着照顾生病的黛玉,身子早已虚了,声音底气不足却急切:“上天垂怜,竟让我们重来一回。可这女帝!这如何使得?这是滔天大罪,灭族之祸!
林如海见贾敏在大惊之下,脸色已然发青,摇摇欲坠。
【协同者贾敏生命体征已监控,情绪波动在安全阈值内。建议尽快统一认知,明确目标。】
系统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
【世界线已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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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间点:林家子早夭,贾敏病重,黛玉体弱。】
【终极任务:扶持林黛玉成为女帝。可选参考模板:】
【选项一:秦始皇路线。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奠定万世基业。】
【选项二:刘邦路线。布衣起家,善于用人,终成帝业。】
【选项三:李世民路线。雄才大略,文武兼资,开创盛世。】
【选项四:武则天路线。于皇权世界中步步为营,终登极顶。】
【选项五:赵匡胤路线。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平稳过渡。】
【选项六:朱元璋路线。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
【……更多模板加载中……请协同者初步商议。】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看向女儿,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玉儿,敏儿,你们听我说。”
林如海既是说给床上的黛玉听,也是说给旁边的贾敏听,更是在给自己听。
“前世之事,你我心中皆已明了。玉儿泪尽夭亡,林家烟消云散,敏儿你含恨而终。那般结局,你们可还愿再经历一次?”
林如海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痛楚。
黛玉猛地摇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贾敏已是用帕子捂着脸,压抑啜泣。
“既然不愿,那眼前这条路,无论多么匪夷所思,多么艰难险阻,都是上天,或者说,是这万千不甘意念给予我们唯一的破局之法!”
林如海的声音逐渐拔高,颇有破釜沉舟之锐气:
“女帝又如何?纵观史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武瞾能称帝,我林家的女儿,为何就不能?!”
他林如海难道为官时难道不谨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纵使有几分私心,但在其位为谋其政,林如海却也是忠心耿耿过的,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了……
贾敏也忽然正了神情,她强迫自己走动两步,向那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盏温热茶水,喂给黛玉润喉。
此刻林如海也没闲着,脑海中飞速权衡着系统给出的选项。
始皇帝一扫六合,难度太大,需铁血奠基,不适合玉儿性情,亦非林家所能企及。
汉高祖刘邦,布衣起家,时机已过,林家乃是巡盐御史,并非布衣。
太宗李世民,雄才大略,文武兼资,倒是极好,但对出身、时机、能力要求都太高。
赵匡胤需军权在手,黄袍加身,目前毫无军事上的根基。
朱元璋亦是同样道理,开局一个碗,他们现在可不是,况且如今也不是那一段乱世,乱世还需十几年,需要徐徐图之。
林如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武则天路线上。
黛玉和林如海不愧是父女,心有灵犀,她哑着嗓子:
“系统。”
“若选武则天路线,是否意味着我要入宫?今日一定要择出一项吗?”
【路线仅为参考模板,并非必须完全复制。武则天路线于现有体制内步步为营,善用权谋,积累政治资本,最终抓住时机,颠覆乾坤。入宫可为其中一步,但非唯一路径。宿主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策略。】
系统解答道。
林如海和贾敏心中稍定,黛玉抬眼看向双亲,心下一紧。
2. 第 2 章
前世在贾府,她步步小心,句句谨慎,却依旧免不了风刀霜剑严相逼。
彼时无力之感,略一回想仍旧是锥心之痛。
系统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
【帝王之路,始于足下。任务一:强健体魄。每日完成基础体能训练。任务二:启蒙之智,每日学习启蒙读物,诸如《史记》、《资治通鉴》、《幼学琼林》等。各一个时辰。】
【每完成一日可获得日常积分,连续完成一月有额外奖励。】
少儿插图版?黛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贾敏有了决意,既然她的玉儿有此造化,她这做母亲的,拼了性命,也要护黛玉周全。
至于什么君君臣臣,倒不如说战战兢兢,贾敏此时心中除了保得一家子安宁,再无其他杂念。
贾敏心内想着,既然他们一家三口都可以重生,还有系统这样的物件,扶植黛玉女帝,便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之事。
贾敏深知自己身体也是一重变数,前世她走得太早,许多事情尚且来不及教给黛玉,画作一缕幽魂陪伴在女儿身边,看黛玉在荣国府中,被薛家母女算计,被王夫人暗中拿捏,以至于最后重病身死,也只有兀自着急的份。
贾敏略一凝神,急切问道:
“系统…我如今这般身子,如何能助我的玉儿?”
【协同者贾敏,内宅主母。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及定位,系统为你生成当前辅助任务链:固本培元,肃清内闱】
【主线任务一:延命养生。完成系统引导的‘内息调理法’,每日早晚各一次,适配病体,动作已传输,保持心境平稳,避免大喜大悲。】
【主线任务二:执掌中馈,甄别忠奸。暗中观察院内所有仆役言行心绪、查明亏空及中饱私囊之处,建立可靠消息渠道】
【每完成一日可获得日常积分,连续完成一月有额外奖励。】
林如海亦是急切道:“系统,那我呢?”
【检测到协同者林如海绑定初始技能,暂时无法发布任务。】
自己居然无法接受任务?
林如海心下十分懊丧,脸上也不觉显出一些来。
偏生此时外间传来脆生生的通报:
“老爷,二门外传进话来,陈大人到了。”
林如海眉峰一凛,正想直接拒了不见外客,忽得对面贾敏却开口道:
“我记得老爷与陈大人似是要商议与王大人相关的要紧事,老爷还是去一趟吧!”
林如海此刻满心都是重生与系统的事,本来想推辞不见陈祥,经贾敏一提醒,方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正是致仕的王老尚书寿辰之前,确实是个要紧的时间点。
林如海心下感慨,还是贾敏细致,这么些年了还记得,他揉了揉眉心,对外吩咐:“请去花厅看茶。”
整理衣冠到了花厅,只见同僚陈祥已端坐其中,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满面春风地拱手:“如海兄,多日不见!”
【瞧着倒是比上次见又憔悴了几分,听说咳疾又重了,怎么还不死?他若死了,那巡盐御史的肥缺……还有他林家偌大家财,就剩个孤女,好摆布得很。】
林如海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抬眼看向陈祥,陈祥方才落座,并没有接着说话,但林如海却听见了陈祥的心声。
想起自己与陈祥的渊源,心下更是寒凉。
二人本是同科进士,当年殿试放榜,曾一同在琼林宴上把酒言欢。
又因当年是王尚书主考,林如海和陈祥就都算是王益王尚书门下,排了序齿,便以兄弟相称。
他记得清楚,陈祥出身寒微,初入官场时常因囊中羞涩而窘迫。自己怜他不易,常邀他来府中小酌,赠他笔墨纸砚,就连他老母病重时,也暗中托人送去银两接济。后来二人恰巧同到扬州为官,更是时常照应。
谁知这般照拂,换来的竟是!?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如海咳了两声掩饰过去,万幸他面色本来就苍白,现下看着也不显,压下心中惊骇,不动声色地笑道:“劳烦陈兄挂心,不过是老毛病了。”
二人寒暄几句,陈祥忽然叹道:“听闻如海兄久病不愈,弟心实不安。恰巧认识一位江南名医,乃是我本家族叔,尤擅调理咳疾,恰逢今次他游医至扬州。不若明日就让他过府为兄台诊视一番?”
【请是请了,医术我却不知深浅。倘若治好了,便让你林大人欠我一个人情,以显我对同僚关怀之意;饶是治不好你,听闻你那夫人病得更重,治死了她也不错,妹妹今年十九,若能嫁进来当续弦,日后这林家……】
陈祥脸上依旧是关切的笑容,嘴唇也未曾动过,可冰冷算计的声音却清晰传入林如海耳中。
林如海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遗憾之色:“陈兄美意,本不该推辞。只是昨日已请了先前太医院的王太医看过,开了方子,正吃着药。他老人家特意嘱咐,用药期间切忌混杂他药,以免药性相冲。实在不便此时再延他医,还望陈兄见谅。”
林如海语气温和,理由也充分。
前世林如海经了太多事,当下反而愈发能够喜怒不形于色。
陈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堆起笑:“原来如此,自是身体要紧。那便等如海兄用完王老太医的药再说。”
既然是原先太医院退下来的王老太医,陈祥倒也再挑不出毛病。
【可惜了…不过也无妨,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林如海听了这心声,也想起另一件事来,果然陈祥话锋一转,笑容更盛:
“说起来,下月初九是恩师的寿辰。王老大人最是看重如海兄,当年在京中常夸兄台乃栋梁之材。此番贺寿,如海兄定然是要亲自前往的吧?”
【尚书大人最爱古籍字画,尤其失传的孤本,价格千金难求。林如海家学渊源,藏书丰厚,正好让他帮我寻摸一份像样的贺礼。这份人情算了我头上,老师面前也好长脸。】
林如海端着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将陈祥心中那点算计听了个明明白白。
微微蹙眉,适时地轻咳了两声,露出几分虚弱疲态:“恩师寿辰,学生自然铭记于心,本该亲往叩贺。只是…唉,瞧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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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总是反复,王太医也说要静养些时日,不宜远行。况且最要紧的是,盐引之事在即,只怕届时…心虽至而身难赴了。”
他看向陈祥,语气恳切又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
“陈兄素来得老师欢心,此次贺寿,还要多劳陈兄代为表达学生孺慕之情与未能亲至之憾。至于贺礼……”
林如海略作沉吟,看到陈祥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心中了然,继续道:“在下虽不能至,礼数断不可缺。我会备下一份心意,届时遣可靠家人送至老师府上,届时陈兄若不弃,可与我家老仆同行。”
饶是会得罪了陈祥,林如海也不愿做那冤大头。
陈祥一听,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心声随之而来。
【这…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他不去,我哪来像样的贺礼?难道自己掏钱去买?那可真真是!!】
陈祥心里懊恼万分,嘴上却还得说着:“如海兄思虑周详,恩师必然也能体谅。那便依如海兄所言。”
又勉强坐了片刻,陈祥见今日目的落空,再也无心闲谈,便悻悻起身告辞。
林如海亲自将他送至二门,看着陈祥远去的背影,那心声断断续续传来:
【白跑一趟!大夫没用上贺礼也没着落,还得自己想办法,这林如海,病得真是碍事,怎就不快点……】
声音渐远,终不可闻。
林如海站在廊下,今日天气甚好,秋日暖阳洒在身上,他却觉得心底一片寒意翻腾而起。
林如海却也不是故意在陈祥跟前作伪,耐不住秋风一吹,轻轻咳了几声,目光望向庭院中将将染红的枫叶。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能听见旁人的心里话,这能听闻人心鬼蜮之术,大概就是先前系统给他绑定的“洞察人心”技能,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至少今日,他凭借这诡异的能力看清了陈祥的真实面目。
倘若前世他也有这样的技能的话,是不是能避免很多悲剧?
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
林如海转身缓步欲往内院去,声音平静,不容置喙:
“林福,传话下去,日后这位陈大人再来,一律称病不见。”
林福跟在林如海身后点头应是,心声却传了出来。
【老爷总算少见这一位了,一月里总要来打几次秋风。】
林如海微微凝眉,心中还记挂着贾敏和黛玉,便没多话快步往内院去。
刚转过抄手游廊,便见贾敏的大丫鬟画春端着空药碗从主屋出来,见了他忙屈膝行礼,声音柔婉:“老爷回来了,姑娘刚喝了药,正歇着呢。”
可林如海耳中,却清晰地钻进另一番心思,尖细又带着贪念:
【老爷如今正是壮年,夫人这身子骨怕是熬不住多久。我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模样身段也不差,若能讨得老爷欢心,做个姨娘或是通房,总比一辈子当丫鬟强。偏生黛玉是个姑娘家,竟还吊着口气活着,要是她和那早夭的小少爷一样去了,夫人没了指望,老爷说不定更能瞧上我……】
林如海脚步猛地一顿,看向画春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3. 第 3 章
往日只觉这丫鬟做事还算妥帖,竟藏着这般恶毒的心思。
林如海胸口一阵翻涌,几乎要当场发作。诅咒他的玉儿,还拿他早夭的儿子作比!这起子黑了心肝的奴才!
林如海强压下怒火,不能吓到病中的女儿,便径直走向黛玉的厢房,只待稍后再处置画春。
厢房门帘刚被掀开,便听见屋内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黛玉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靠在引枕上,病体尚未痊愈,眼神还有些惺忪。
贾敏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掖着被角,乳母李嬷嬷端着温水上前,语气带着几分疼惜:“姑娘先喝口温水漱一漱,大夫说今日得再喝一帖药。”
就在这时,另一个更实际带着私心的心声传来,是乳母王嬷嬷:
【阿弥陀佛,姑娘可算是醒稳了。千万要好起来,千万要好起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奶嬷嬷还有什么用场?老爷定然伤心,哪还会顾念我们这些旧人?我儿下月就要下聘娶媳妇了,还指望府里的赏赐和姑娘以后的倚仗呢。姑娘,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嬷嬷我可就没了指望,白辛苦这么多年,往后的好日子也都没了……】
这心声虽无诅咒,字字句句却也都关乎自身利害,听得林如海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身边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仆人,心里盘算的都是这些,女儿的病弱,在她们眼中竟成了妨碍或筹码。
黛玉漱了口,贾敏使了个眼色,嬷嬷便知情识趣的退下,屋内只有他们一家。
林如海走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黛玉的额头,声音放得极柔:
“可觉得好些了吗?”
黛玉见是父亲,眼中泛起微光,轻轻点了点头:“劳父亲挂心,好多了。”
林如海看着女儿虚弱的模样,再想起方才听见的两番心声,只觉心口发沉。
贾敏问道:“怎的这么快就回了?”
林如海握着黛玉的手,目光落在隔壁同样虚弱的妻子身上。
重生前的记忆如同潮水再次涌上心头。
贾敏正是在这个冬日,一场看似寻常的风寒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药石罔效,最终撒手人寰。
而其中,未必没有因林如海公务繁忙、内外交困顾不得家中,而贾敏又忧思过甚的缘故。
前世这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也清晰回现。
王老尚书寿辰后不久,正是在这位老师与岳家荣国府的一些暗中运作下,林如海本要调回京职的安排被搁置,圣上又给他多加了一个兰台寺大夫的名头。
林如海继续留任了这危机四伏、各方势力紧盯的扬州巡盐御史之位,直至最后油尽灯枯……
就算盐务是一块肥差,林如海也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敏儿,”林如海神情异常凝重,“王老尚书的寿辰,我决意不亲自前往。”
贾敏神情带着惊讶,虽说王老尚书退下来,但并未人走茶凉,况且林如海若不去,恐怕礼数上过不去。
贾敏道:“这……虽于礼数稍有欠缺,但……老爷是否想到了什么?”
贾敏隐约也记起,前世林如海亲自去给老尚书贺寿,颇得赏识,可惜似乎就是这段时间后,夫君的官位是升上去了,处境愈却发艰难。
林如海沉声道:“上一世,我亲自去贺寿,老师确实高兴。但事后,他更力主我留任扬州,美其名曰‘圣眷正隆,能者多劳’。实则……”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希望我这‘钱袋子’继续留在肥缺上,方便他们日后索取,也将我牢牢绑在他们的船上,难以自主。”
“况且,”
林如海的语气变得无比柔软却坚定:
“最重要的是你。敏儿,我清晰记得,就是在我外出赴宴那几日,你夜里起身查看玉儿,不慎染了风寒……从此便……这一世,我绝不容许此事再发生!
林如海已打定主意,什么王尚书李尚书,什么同僚情谊,都比不上妻儿的安危重要,贺寿之事,备一份厚礼,遣可靠之人送去即可。林如海需留在府中,亲自看顾。
黛玉不由听得怔住,前世那时候她还太小,每日昏昏沉沉病着,于这些细节却记得不甚清楚。
想不到母亲竟是这样病的……
贾敏那边沉默了片刻,又道:
“我们都重活一世,岂能再被这些虚礼俗套所困?老爷说的是,我们一家的安危,才是顶顶要紧的!”
若是人没了,便什么也没了,到头来也只是旁人一身叹息罢了。
“父亲,”
黛玉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既不亲自去,那贺礼便需格外用心,既全了礼数,不至授人以柄,又……不必过于出挑,以免再生枝节。”。
贾敏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虽然自己没来得及多多教导黛玉,她在老太太身边,还是学了许多。
黛玉点头:“玉儿所言极是。礼物要贵重得体,显出对师长的尊敬,但也不必是那等稀世奇珍,免得引人过度关注,反而麻烦。”
林如海已是有了主意:“便从我库房里选二三方前朝古砚,再配上一幅前朝名家张圣手的祝寿图、松鹤图、行旅图加上些上等的阿胶、人参等滋补之物,也就足够了。”
这几样东西,足够且雅致,非当前热门之物,却是王老尚书的最爱,林如海记得自己前世送的礼,老尚书最爱这几样。
贾敏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便如此准备。”
林如海定下方案,心中稍安。
如此,也避免了像上一世那样,因亲自到场且礼物格外厚重而被王尚书和荣国府视为有意继续依附。
至于回京之事
林如海索性对贾敏和黛玉坦白道:
“盐政虽利大,却是漩涡中心,不宜久留。
此次称病不去贺寿,也可算是一个铺垫,让外界知晓我身体确有不妥。
后续再上表陈情,请求回京调养,或转任闲职,方顺理成章。”
先前被系统公布的称帝任务惊得不轻,现下反而一家子皆冷静下来。
越是宏大的目标,越需要徐徐图之,如今当以暂避锋芒为宜。
贾敏很是赞同:“正当如此!京中虽也复杂,但至少在天子脚下,那些人行事总得多几分顾忌。”
况且林如海若回了京城,那地方勋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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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集,林家一个小小探花,反而显得不惹眼了。
现下担着扬州盐务的差使,自己如履薄冰不说,反而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如海亦是点头道:“正是此理,当前首要之事,便是看顾好咱们一家人的身子,务必严格按照系统要求调养,府中琐事,交给心腹管家媳妇先去打理,你只管掌控大局,甄别忠奸即可,万不可劳神。”
贾敏淡淡看了林如海和女儿黛玉一眼:“我晓得轻重。”
余下便是一些嘱咐黛玉好生吃药休息的话,安抚好女儿以后,贾敏也去歇息,暂且揭过不提。
却说林如海定了贺寿的礼单,并不即刻命林福去办,只将他唤至外书房,屏退左右。
书房内檀香细细,却驱不散林如海眉间一段愁思。
林如海知道贾敏和黛玉都是多思多虑的脾性,有些话一味瞒着,反而不妥。
故而他选择说一半藏一半,譬如自己可以听到心声之事,丫鬟婆子们的念头等等,暂且按下不表,还不如暗中继续甄别,且待上京之时,正好可以将那些心思不轨的人一并处置了。
林如海指尖轻叩案几,对林福道:“王老大人处的寿礼,我已有了主意。备几方松花江石夔龙纹砚,几幅前朝张圣手的画,再配上两支老山参,余下一些滋补之物,你们看着添置?”
林福迟疑了一下,躬身回道:
“老爷选的物件很是清雅,王老大人乃清流领袖,致仕后最喜风雅之物。这古砚名画,正投其所好,既不落俗套,又显尊重。人参也是极实惠的滋补之物,很是相宜,只是……未免有些简薄。”
林福心声传来:【咱们府上送礼,不至如此啊?尚且不如先前的寻常拜礼……】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又道:“王老大人家在苏州,我们从扬州去,路途不算近。礼数必要周到,仪仗也不可简薄,免得让人议论我林家失了体统,倒像我林如海卧病,连给老师贺寿都这般潦草了。”
林如海:“我已说过,余下物件你酌情添置,不比劳烦太太,且细细打听,扬州知州、知府并几位上官,都是什么规制?贺礼价值多少?随行几人?我们林家断不可越了礼数,却也不能失了体面,其中分寸要好生斟酌。”
林如海忽然又听见了林福的心声:【想来是太太和姑娘如今身子不好,老爷才……】
林福忙道:“老奴明白,依往常例,知州、知府若亲往,仪仗自然隆重,贺礼也必是重的。若只遣人致意,不过十人左右的队伍,携带礼盒便了。咱们老爷不亲去,依老奴愚见,随行派七八个妥当人,也就尽够了,既不僭越,也显重视。”
林如海却摇头道:“七八人不够,须得二十人的规模。”
林福吃了一惊,抬头道:“老爷,这……是否太过些?又不是什么大件器物,不过些书画药材,十人护卫也尽够了。如此兴师动众,恐招人物议,倒像咱们刻意张扬似的……”
林福心下愈发不解,今日老爷说话,处处透着不寻常,心声也传到林如海耳中。
【此事于礼数大大不妥,未免过于兴师动众,老爷素来谨慎,怎的忽然在排场上做起文章来?】
4. 第 4 章
林如海神色不变,对管家林福淡然道:
“昨日陈大人来访,说他也要赴苏州为老师贺寿,知道咱们遣人去,便要路上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他既是同门,又开了口,不好驳回。他若去,随从想必不少,咱们若只七八人,倒显得单薄了。多备些人手,队伍整齐些,路上与陈大人同行,也显我林家虽主君不在,规制却不减,不至失了颜面。”
林如海想了想,又道:“苏扬水路虽通,也要防个万一,人多些总是稳妥。”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林福虽觉为了一个陈祥未免小题大做,却也不好再问,只得躬身道:
“是,老爷想得周到。老奴这就按二十人的规制挑选人手,必选那些稳重心细懂规矩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却又另有要求:“人选必要精干可靠,临行前一日,叫他们都到外院来,我要亲自过目嘱咐几句。王老大人处非同寻常,不能有些许怠慢,有些话须得当面交代。”
林福连声应了,心下又道。
【老爷今日怎的这般谨慎,连下人都要亲自过目?既然因恩师寿辰,格外重视,寿礼上却不怎么上心,怕是要我好好挑一挑了。】
林福遂不敢怠慢,恭敬退下。
看林福去了,林如海眼中方闪过一丝锐光。
他哪里是为排场?
是要要借用听到人心思的异能,亲自甄别这些下人。
贺寿队伍直往苏州王府,途中与陈祥同行,万一混入旁人的耳目,或是心术不正之徒,岂不将林家底细都泄露了?
林如海既存了回京之念,更不可让小人窥探了去。
虽然林福办事妥当,林如海也没有听到其他心声。
但仍觉得心神不宁,便唤来贴身小厮林安、林贵二人想要问话。
二人不知何事,战战兢兢进来请安。如海方欲开口,忽听得林安心声。
【老爷今日面色不善,莫不是察觉了什么?那张富家的婆娘近□□得紧,若再不弄些银子打发,只怕要闹将出来……】
林如海闻言,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
原来这林安竟与二门外管车马的张富之妻有私情,如今被人拿住把柄勒索钱财!
正思量间,又听得林贵心思:
【前日赌坊欠下的五十两银子明日就到期限,若再不还,那起人定要闹到府上来……】
好!好!好!
他这两个贴身小厮,一个与人私通被讹,一个欠下赌债,竟都是这般不堪!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因得明年盐引一事,盐商虎视眈眈,岂容身边留着这等祸患?
林如海强压怒火,只淡淡道:“近日衙门事忙,你二人且去账房各支五十两银子,往来事宜,从中周转。”
暂且稳住这二人,免得因为缺钱做出更不可挽回的事来,顺便放长线钓大鱼,兴许还能牵出更大的事。
林安林贵二人闻言大喜,忙磕头谢恩。
林安暗想:【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林贵更是喜不自胜:【竟有这等好事!】
如冷眼看着二人喜形于色的模样,心中已有计较。
待二人退下,即刻唤来林福,吩咐道:“林安、林贵二人,一个与张富家的有染被讹,一个欠了赌债明日到期。这等祸害留不得,你且……”
林福还没琢磨清楚先前老爷的安排,此刻又被唤回来,听到林如海提及林安、林贵的事心下埋怨。
【我就说这二人油嘴滑舌,迟早闹出事端,偏生在主子跟前极会处事,生得平头正脸的,却不做人事……】
主子身边的小厮,当然都要捡着清俊的挑,林福日常观望下来,觉得可靠的那两个,长得不如林安、林贵,又不似林安和林贵跟在林如海身边年岁长,自然不能随便换下。
林如海听着林福抱怨的心声渐渐远去。
而今看来,林福是可靠的,就是性子刚直了些。
林如海在书房尚未坐定,便见贾敏院里的嬷嬷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捧着个锦盒并一个软布包裹。
嬷嬷上前行礼道:“老爷,太太吩咐将这两样东西送来过目。
太太说,致仕王老大人处的寿礼,单是砚台书画药材虽雅致,恐还不够郑重,这两样莲花苏绣插屏和油墨冻石鼎,请老爷瞧瞧,可还添得?”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蹙。命丫鬟将物事放在案上,打开看时,那插屏果然精巧。
苏绣莲花栩栩如生,更难得框架竟是西洋珐琅工艺,色彩绚丽,样式新奇。
那石鼎更罕见,石质温润如凝脂,墨色深沉似点漆,雕工古拙大气,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这两样东西,如海是认得的,原是贾敏压箱底的嫁妆,平日最是爱惜,等闲不肯取出,因向嬷嬷道:“他有心了,只这两件太过贵重,又是她的心爱之物,”
嬷嬷忙道:“太太说了,东西是死的,若能派上用场,便是它们的造化,请老爷定夺。”
说罢嬷嬷便领着两个丫头退下了。
林如海对着这两件珍玩沉吟半晌,起身往贾敏房里来。
贾敏正倚在榻上,面色虽仍苍白,眼神却比往日清亮些。
林如海近前坐下,温声道:“那插屏和石鼎,是你的嫁妆,王老师处贺寿,我备的礼已算丰厚,何必再动你的私房,叫我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贾敏微微撑起身子,握住如海的手道:“你听我说。正因你不亲自去,这礼更要厚重些,才显诚意,堵住那些闲言碎语,免得让人疑你因病失礼,或是与老师生分了。”
贾敏顿了顿又道:
“我自有我的道理,那插屏架子是极难得的西洋工艺,我未出阁时便听说,王尚书家老太太最喜这些西洋玩意儿,常念叨宫里皇后娘娘西洋镜如何精巧。咱们这插屏送过去,瞧着不大,也不是极为打眼的物件,岂不正投了老人家喜好,强似送十件其他物件。”
王老尚书家的老太太,乃是王老尚书的继母,如今也是八十往上的年纪。
虽说是继母,老尚书奉养如亲母,乃京中勋贵官员中一段佳话。
“至于那油墨冻石鼎。”
贾敏微微一笑:“王老大人是雅士,最识鉴赏,这石鼎稀有,正合他这般退隐大员的身份品味,摆在书房案头最是相宜。东西再好,终是死物,若能用在刀刃上,为玉儿……为林家铺一分路,岂不强似锁在箱子里?”
如海听她分析得句句在理,心中又感慨又酸楚。
前世贾敏也是这般为他筹谋,连压箱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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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都舍得拿出。
尤其投老太太所好这一节,实在精妙。
林如海叹道:“只是这些东西……”
贾敏截断他的话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分彼此?我们的东西,还不都是玉儿的?区区身外之物算得什么?你便听我的,添上罢。”
林如海见她意决,终是点头道:“好,便依你之言。”
林如海心中暖流涌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却说林如海和贾敏走后,黛玉吃了药昏昏沉沉发了汗,当下身上清爽许多,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自睁着,在黑暗中泛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沉静光辉。
她心神俱凝,看着眼前浮着一片光幕。
黛玉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有了这个系统本是好事,系统的要求,林如海和贾敏肯定会殚精竭虑,倾力相助。
可如今母亲贾敏白日里强打精神料理事务,病容难掩,母亲心思最重,若时时见得系统发布任务、积分变动等事,必定劳心费神,反不能好生将养。
父亲外务繁忙,若再为此所累……
黛玉纤指微动,细细探寻系统界面,忽然看见“协同管理”一项。
【协同者:林如海】
【协同者:贾敏】
旁有极小机关,小小的圆点,好像可以拨动。
黛玉毫不迟疑,将父母二人的机关拨至“闭”处。
做完这些,轻轻吁了口气,如释重负。
如此一来,林如海和贾敏暂时就看不见系统,也同不见系统的声音。
【主控独享,协同者已静默。】
黛玉细细翻阅着各个项目栏,光幕上大多灰暗,许多物品都显示不得兑换。
【帝王心术高级,需10000积分】
【兵法韬略大成,需8000积分】
【天命所归光环初级,需5000积分】
【精锐暗卫十人,需3000积分】
【……】
黛玉目光把系统界面一项一项翻过去,忽然眼前一亮:
【初级健□□微量,需10积分】
【说明:温养根本,润泽元气,宜体弱者久服。效缓,需持之以恒。】
注:当前系统等级过低,不可隔空传递,须亲手使用。
黛玉见自己的初始积分正是十点。
毫不犹豫,黛玉心念一动,便兑换了。
【兑换功成,积分清零,物已存贮。】
白玉小瓶现于虚空之中,内盛清液。
黛玉心下暗喜,也不知道系统的药会不会比寻常吃的药物有疗效。
黛玉恨不能立时送到父母跟前,让父母服用,验证疗效。
光幕上挑出一行金字。
【请选择使用对象。】
黛玉凝神聚意,根据提示,点击母亲的身份牌,想直接用在贾敏身上。
【操作失败,系统等级过低,请亲手使用。】
原来刚刚的不能隔空使用是这个意思。
亲手使用……黛玉望着玉瓶,又望望帐外。
寻个机会,亲自将此药混入母亲饮食汤药之中,且不能教人察觉。
黛玉心里有了计较,退出系统,将小白瓶子藏在床头。
5. 第 5 章
系统不是说了么?第一步是强身健体,黛玉决定明日便从基础训练做起。
为了母亲,为了父亲,黛玉自己也不想再重复那葬花焚稿的结局。
且说如海刚与贾敏商定送礼的事,外面又递了帖子来,林如海只能出去料理,晚饭也是在外书房与几位相公一道用的。
等天色渐黑,林如海才回到内院,见贾敏歪在榻上,灯下检视旧日账册,面上颇有忧思之色。
他近前坐下,温声道:
“夜已深了,怎还不歇息?仔细劳了神。”
贾敏轻叹一声,放下册子:“方才想到一桩事,心中不安。你我如今延医用药,只怕过于倚重王太医一人了。”
这话正好刺中林如海听到的心声。
陈祥想要举荐大夫一事,林如海瞒着没对妻子和女儿说。
林如海心知肚明,既是盼着贾敏早死,举荐过来的能是什么好大夫。
前世黛玉在荣国府,那宝玉的母亲,王家的好舅母,竟然要把黛玉吃的人参养荣丸换成天王补心丹,存的又是怎样的祸心?
黛玉最后那些时日,竟是一副像样的汤药都没有!
甚至于还有气息,就被狠心装进一副薄棺里。
林如海失神片刻,心中虽然赞同贾敏,却故意道:“王太医是致仕的老供奉,名声清贵,用药想来极稳妥,有何不妥?”
贾敏摇头:“正因他名声太大,求诊者非富即贵,开方下药便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所用多是四平八稳的温补之剂,吃下去不过略觉安适,于病根却无甚裨益。似这般调理,若遇急症怕是不成。”
贾敏一席话说得林如海默然。
那些太医供奉们,伺候贵人惯了,首要是个“稳”字,疗效反倒次之了。
贾敏接着说道:“那些在药堂坐馆行医的先生们,每日里三教九流的人物皆见识过,疑难杂症经得多了,反倒有些真本事。
尤其常行义诊、济困扶危的,必是心存仁术,或有独到之处。不然咱们家暗中寻访几位这样的先生,也不必声张,只以寻常人家请来诊脉,多听几家之言,也可备个不时之需,强似如今这般,一旦有个缓急,竟无个可靠的。”
林如海听罢,深以为然:“只是又要辛苦你。”
广求博采,方是万全之策,那时他刚好可以借用洞察人心的技能掌掌眼。
贾敏叹道:“横竖日日与药炉为伴,多见几位先生,或许能得个机缘。强似如今这般,吃那不见效的药汤子。”
林如海:“既如此,明儿我就吩咐林福,暗中打听城内哪些坐馆的先生口碑好,尤要留意那些常行义诊的,一个个请来,从长计议。”
二人计议已定,心下稍安。
却说贾敏卧在榻上,翻来覆去,心思不定。
一时想着如海前程,一时忧着黛玉病体,又虑及家中诸多琐事,竟不能成眠。
林如海亦是如此,夫妻二人,索性披衣起身,趁着月色,欲黛玉房里来。
不料黛玉那边睡了一阵,却又醒来,轻声问守夜的丫鬟:“什么时辰了?”
丫鬟忙回道:“已是亥时三刻了。”
黛玉沉吟片刻,嘱咐丫鬟:“你去厨房,要两碗安神汤来。父亲那碗要甜口,母亲略淡些,用不同的碗盛装,才好区分。”
林如海喜甜口,贾敏却不然。
丫鬟虽觉诧异,却不敢多问,忙应声去了。
不过一刻,便端来两个瓷碗,一为青釉,一为白瓷,皆冒着热气。
黛玉起身,悄悄将系统兑换的那瓶“初级强身营养液”一个碗倒了一半,药液无色无味,融入汤中没有痕迹。
“我亲自送去。”
黛玉说着,亲自捧起托盘,往父母房中去。
于是乎贾敏和林如海才出门,就见好几个丫鬟举着灯笼,护送着黛玉拎着食盒过来。
如海与贾敏正相对而坐,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
贾敏忙起身接道:“我的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了。”
林如海也道:“你身子才好些,不该劳动。”
黛玉将两碗安神汤奉上,轻声道:
“女儿方才醒来,见月色甚好,想起父母定然还未安歇,特让厨房备了安神汤。父亲喜甜,母亲口味清淡,故而这碗略淡些。”
林如海与贾敏接过汤碗,相视一笑,心中俱是暖融融的。
贾敏拉着黛玉的手:“难为你这般细心,连这些小事都记得。”
三人说了会子话,黛玉催促道:“汤要凉了,父母趁热用了吧!”
林如海与贾敏将安神汤饮尽。
黛玉看着二人的反应,似乎没尝出来加了东西,见父母用完汤,方安心告退。
回到房中,她悄悄唤出系统界面,只见一条提示浮现:
【初级强身营养液使用成功。目标:贾敏、林如海。预计起效时间:6个时辰。持续效果,缓慢改善体质。】
黛玉心下稍安,这才真正躺下歇息。
那边贾敏却觉多年来罕有的困意袭来,很快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林如海觉得一股暖意自腹中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多日的疲惫竟似消散了几分,他只当是人逢喜事。
黛玉正朦胧间酝酿睡意,忽觉脑中系统光幕微亮,一行字浮现出来:
【宿主得了药,为什么不直接给,这般周折?】
黛玉道:“要是我把此药拿出,知道可强身健体,父母必定要我先行服用。如今家中看来,确是我身子最弱,实际上……”
黛玉想起前世母亲不过半年便病重不起,终至撒手人寰。
叹气:“母亲才是真正危急的人,若不抢先调理,只怕重蹈覆辙。”
正思量间,忽听帐外守夜的王嬷嬷轻声问道:“姑娘可是梦魇了?老奴听着似在说话?”
黛玉一惊,忙敛了心神,故作含糊:“方才确是做了个梦。”
王嬷嬷忙道:“姑娘安心睡吧,老奴在这儿守着。”
黛玉暗叫侥幸,这才发觉原来与系统对话可以不出声,只在心中默念即可。
方才一时不察,险些露了行迹。
她凝神静气,试着在心中呼叫系统:“往后我和你说话,心里默念可以吗?”
系统回应:【我和宿主可以脑内交流。】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她和系统需好好磨合,方才险些误事。
黛玉又想起方才药已让母亲和父亲服下,心一宽,很快就睡去了。
贾敏昨夜用了安神汤,一觉沉沉睡去,不似往常般夜半惊醒。
至次日清晨,丫鬟进来伺候梳洗,贾敏方才悠悠转醒。
睁眼时纱窗透亮,竟已天光大亮,丫鬟说老爷早已往衙门公干去了,让不要吵醒她。
贾敏坐起身来,自觉神清气爽,多日来的昏沉疲惫竟消散大半。
对镜梳妆时,见眼底常年积聚的乌青似乎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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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分,只道是昨日安神汤的效用,心下对黛玉的孝心更是欣慰。
却说黛玉这边,一早便依系统所示,在房中做起那基础体能训练。
小小姑娘,忽而伸展肢体,忽而屈膝下蹲,动作虽缓却颇有章法。
一旁伺候的樱桃见了,只觉诧异。
她可没见过自家姑娘这般张牙舞爪?却也没个大家小姐的体统贞静。
樱桃心下暗惊,忙悄悄退出去,径往贾敏房中回禀。
“太太”樱桃神色为难,“姑娘方才在房里……也不知怎的,手舞足蹈的,怪模怪样,莫不是病中失了神?”
贾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昨日系统嘱咐黛玉须得多活动筋骨的话,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
因笑道:“你不知道,那是王老太医教的五禽戏,最是养生健体的。姑娘肯活动,是好事儿,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樱桃这才恍然大悟,忙赔笑道:“原是太医吩咐的,倒是奴婢见识浅了。”
那边黛玉练完一套动作,微微见汗,通体舒泰,竟比往日精神许多。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每日训练完成。体质+0.1,积分+5,持续30日可领取阶段奖励。】
黛玉抿嘴一笑,这样很快又能兑换一次健□□。
她也不理会丫鬟们好奇的目光,自去梳洗,再去给贾敏请安。
黛玉见母亲今日气色似好了些,看来昨天的补品已初见成效,只是往后送药,还需想个更稳妥的法子才是。
如此过去了三五日,黛玉已经熟练了早操动作,现下已经可以不间断的做完一套操。
这日早上,黛玉至母亲房中请安用饭,见贾敏一人坐在窗前看账,不见父亲林如海身影。
心里正奇怪,昨晚还说今日休沐,怎的父亲又不见了人影。
黛玉请了安,轻声问道:“父亲一早便出门了?”
贾敏放下账册,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如今正值派发盐引的时节,你父亲在盐政上当差,马虎不得。各路人马都盯着这块肥肉,须得仔细甄别,防着有人以次充好,暗中夹带。这几日怕是都要早出晚归了。”
黛玉点头称是,心下明白盐政事关重大,父亲肩上的担子不轻,不然当年也不会要把自己送到外祖母家。
贾敏又指着案上几本账册:“我今日忽然想起,往年都是年底才统查各庄户的账目。今年秋收刚过,倒不如趁早查起来,也省得年底忙乱。”
黛玉细看母亲神色,见她虽语气平和,眼中却带着几分锐利。
心下顿时了然,这是要详查账目了。
想来必是她与父亲商议过回京之事,提前清理账务,为年后可能发生的变动做准备。
贾敏唤来管家媳妇,吩咐道:“去传话给各庄头,三日内将今年秋收的细账一并送来。”
管家媳妇虽不解今年查账比往年早,却也不敢多问,忙应声去了。
贾敏转头又对黛玉道:“你且看看,这些账目里头可有甚么门道。”
说着将一本账册推至黛玉面前。
黛玉会意,知道母亲这是要教她理家看账的本事,便认真翻阅起来。
账上记着某庄稻米若干、某处棉麻几何,一目了然。
忽的,黛玉指着一处道:
“母亲瞧这里,丙字七号田庄报称水患,稻米减了三成,可我记着今年扬州没有大雨,怎的偏那个庄子受了灾?”
6. 第 6 章
贾敏听了黛玉的话,接过账册细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果然如此,我先前粗看时便觉有异,只是还未深究,这般看来,庄头怕是中饱私囊了。”
说完贾敏又指着令一项道:“你再看这处,库房每月初一都支二十两银子购置香烛供品,可咱们家祭祀都有定例,何须这许多?经手的林安怕是也不干净。”
黛玉细细看来,果然发现好几处漏洞,不由叹道:
“若不细细梳理一回,这些蛀虫不知还要啃噬多久。”
贾敏:“正是要趁此时机,将这些硕鼠一一揪出,你父亲若真能回京,账目更要清清楚楚,不能留下一丝不妥。”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先前有些事贾敏不是没察觉不妥,但下人之中树大根深关系错综复杂,加上贾敏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好些林家的老人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趁着要上京,盘完了账目,正好可以干干净净料理一回。
却说黛玉正与母亲查看账册,颇觉兴致盎然时,贾敏却合上账本,温声道:
“今日看账就到此为止罢,你且按着先前、按着太医嘱咐的,好生活动筋骨才是正理。”
贾敏想说系统,发现旁边还有两个丫鬟在,忽然改了口。
黛玉闻言,软声央求道:“母亲,女儿还想多学些管家看账的本事。至于《史记》之类的启蒙书籍,女儿早已读熟了。”
贾敏见女儿这般好学,心下既欣慰又怜惜,抚着她的发顶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母亲明白,只是此事贵在循序渐进,日后各庄子的账目收上来,自然有你学的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她顿了顿,又道:“再有你如今年纪尚小,正当以保养身子为重,那些史书经卷,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黛玉见母亲态度坚决,知是心疼自己病体初愈,不便强求,只得乖巧应道:“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贾敏又道:“我今日查账,还发现几处疑点,已吩咐下去细查,待得了结果,再与你细说其中关窍可好?”
黛玉这才展颜笑道:“但凭母亲安排。”
贾敏见她如此懂事,心下宽慰,忽又想起什么,嘱咐道:“你父亲今日衙门事忙,怕是晚些回来,咱们娘儿俩且好生歇息,倒也不必等他用饭,莫要叫他担心。”
母女二人正说着,忽见林安家的媳妇进来回话:“夫人,陈祥陈大人府上送来帖子,说是明日要在府中设宴,请老爷过府一叙。”
贾敏接过帖子看了,淡淡道:“回话说老爷近日盐务繁忙,不得空闲,备份礼送去,就说我病中不能亲至,改日再谢。”
黛玉在一旁听着,心下明白,父母这是要渐渐疏远陈大人了。
贾敏见黛玉气色日渐好转,自己身子也爽利了许多,心下欢喜,心里还是挂念系统之事,便拉着黛玉的手温声问道:
“前日你说的那个……系统,近日可还有什么提示不曾?”
黛玉心下微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母亲放心,系统说我如今等第太低,须得一旬方能结算一回,日后年岁渐长,等级提升了,功能会多些,展示的时候也长些。”
脑内系统忽然发声:【分明是宿主把我屏蔽了!】
说着,黛玉又故作天真道:“只是那积分也不知有何用处,横竖女儿如今身子见好,母亲也精神了许多,想必总是好的。”
贾敏听了,信以为真,抚着黛玉的头发笑道:“如此正好,若整日里惦记着那些玄乎事,反倒劳神伤身。”
母女二人倒是想在了一处。
黛玉见母亲不再追问,心下暗松一口气,忙应道:“母亲说的是,女儿日后定当时时以保养身子为重。”
贾敏越发相信那系统虽玄妙,却是个有益无害的。
又想着不必终日牵挂,反倒合了她不愿女儿多思多虑的心思。
黛玉见母亲不再起疑,心下暗喜。
好在母亲不知积分可兑换药物之事,否则定要追问来历。
如今正好瞒过,待日后寻得时机,积分多了兑换更好的药物,为母亲调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林如海一早来到盐司衙门,这一路上已是心神不宁。
先是家中奴仆各怀心思,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行至街上,更是满耳市井喧哗,贩夫走卒、行人过客,种种心思如潮水般涌来,搅得他头痛欲裂。
才进衙门,便有看门的皂吏上前行礼。
那皂吏见如海面色苍白,额角渗汗,忙关切道:“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这几日天气反复,最易染病,大人还需保重才是。”
【林大人今日气色怎的这般差?莫不是盐引派发之事劳神太过?可别在这节骨眼上病倒了……】
林如海强忍不适,摆手道:“无妨,昨夜不曾睡好罢了。”心下却愈发烦躁,这听人心思的异能,平日尚可忍耐,今日不知为何竟变本加厉,如魔音灌耳般难以承受。
进得堂内,各家盐商大户早已候着,见林大人到来,纷纷上前见礼,如海勉强应对,耳边却尽是众人心思:
【今日定要多得几分盐引,听说新任御史就要到了,得趁早打点……】
【林大人今日面色不善,莫非盐引有变?】
【听说陈大人与林大人是同科,不知可否借此机会……】
【家中库存已空,若再不得盐引,只怕撑不过这个月了……】
林如海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强撑着处理公务。
忽闻门外传报,方才那皂吏引了一个青衣男子进来,是陈祥身边的幕僚。
那人来了就冲林如海见礼,躬身拱手:“林大人,小的奉老爷的命特来传信,新任两淮御史王桑王大人不日就到扬州盐司巡视。”
如海闻得“王桑”二字,如遭雷击!
前世种种瞬间涌上心头,正是此人暗中算计,罗织罪名,差点使得林如海身陷囹圄,含冤而亡,虽然林如海最后凭借官场斡旋躲过这劫,最后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霎时间,万千心思纷乱堆叠,盐商们算计、王桑将至,混着前世惨死的记忆,如山海倾轧而来。
如海只觉胸口剧痛,眼前一黑,竟当场晕死过去!
“大人!”
“快传太医!”
“林大人晕倒了!”
堂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慌忙上前搀扶。
只见林如海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不省人事。
众人正慌乱间,林如海忽得悠悠转醒,面色虽仍苍白,神志却已清明。
他强撑着坐起身来,对围在身边的衙役、盐商们摆手道:“不妨事,许是近日劳累,一时气虚罢了。”
说罢,他目光扫过一旁焦急万分的管家林福,暗使了个眼色,将林福唤至近前,低声嘱咐道:“今日之事,万不可叫夫人和姑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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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娘儿俩都是心思重的,若得知此事,必定忧思过度,反倒伤身。”
林福忙点头应下,心下却暗叹。
【老爷总是这般,事事以夫人姑娘为重,自家身子反倒不顾了。】
不料林如海这边嘱咐着,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一旁某盐商的心声:
【林大人对夫人真是体贴入微!这般伉俪情深,实属难得。既然大人这般看重家眷,不如……改日备些厚礼,往林府上走一趟?听说林夫人近日身子见好,林家小姐也是才貌双全,若能从内宅着手……】
如海听得这番算计,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厌烦。
这些盐商,最是擅长钻营,竟将主意打到了贾敏和玉儿身上!
他强压下心头不快,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对众人道:“今日暂且散了吧。盐引之事,容后再议。”
众人见如海神色疲惫,也不敢多留,纷纷行礼告退,陈祥派来传话的幕僚也悄悄去了。
先前那心生算计的盐商一身湖蓝色缎面袍子,更是殷勤,连声道:“大人保重身体,卑职改日再来请教。”
林如海冷眼看着商户们退下,心中暗忖,看来日后更要谨言慎行,这些人的耳目心思,无孔不入。
众人走后,林如海稍得清净,一想到王桑将至,前世之祸犹在眼前,心绪依旧难平。
林福上前搀扶,低声道:“老爷,不如回府歇息吧?您这脸色实在不好。”
如海摆手道:“不必。你且去请个郎中来衙门瞧看便是,莫要惊动府里。”
说着林如海顺了顺气,又叹道:“咱们一家子,都是心事太重,满身的病,多半是从这多思多虑上起的,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林福心声传来:【老爷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唉!】
林福知他心意已决,只得应下,自去安排请医之事。
好在林如海的身子并没看出大碍,待到回家时候已是恢复如初,林福等人守口如瓶,黛玉和母亲一概无知。
林如海经过几日调适,竟渐渐习惯了那听人心思的异能。
初时只觉得万籁俱喧,吵得他头痛欲裂,如今已能凝神静气,于纷杂心声中择要而听,排除那些无关紧要的闲杂念头。
林如海在衙门理事,耳中掠过众官吏心声:
【今日的文书须得加紧处理,免得耽误盐引发放……】
【听说王御史不日就到,得想个法子在新上司面前露脸……】
【昨夜赌钱又输了,今日得找由头预支些俸银……】
于是林如海只拣那些与盐政公务相关的细听,至于其他私心杂念,皆如过耳清风,不再扰他心神。
偶听得一两个包藏祸心的,也只暗记在心,并不立即发作。
回府途中,经过市集,满耳尽是商贩叫卖、妇人议价之声。
如海凝神细听,竟从几个盐商仆役的心声中,听得他们暗中抬价、以次充好的勾当。这些琐碎情报,日后或可派上用场。
今日归家比往日早,林如海没让下人通传,进了二门内院,但见贾敏与黛玉正在窗前看账,母女二人言笑晏晏。
林如海虽已渐能驾驭这听心异能,于衙门市井间皆可择要而听,却独独发现一桩奇怪的事。
他听不见妻子贾敏与女儿黛玉的心声!
林如海整了整神色,含笑走进房内:“今日又看什么账呢?莫要太过劳神。”
7. 第 7 章
贾敏见林如海回来,抬头笑道:“慢慢教玉儿认几个账目,倒是老爷,近日衙门事忙,脸色似乎不大好,难得今日回来尚早。”
林如海心下诧异,又恐是自己先前晕倒的事被妻女察觉,又担心洞察人心的异能时灵时不灵,又试探了一回,终是确定他听不到黛玉和贾敏的心声。
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呆在贾敏的黛玉身边,正好难得清净。
林如海也不由得猜想,难不成是系统能护持宿主心神不为外物所侵,故自己的异能方才失效?
敏儿与玉儿都是多思多虑的性子,若知道他能窥人心思,必定终日惶惶,反添忧虑。
即便已知某些人心怀不轨,处置起来也需循序渐进,内宅的奴才,官场的对手,都要寻个恰当的时机发作,方能一击即中,不留后患。
他暗自决定,这听心的异能暂且缓上几日,再告知家人。
林如海连忙摆手道:“我身子倒是无妨,只是盐引派发在即,忙过这阵便好了。”
贾敏放下账目,让丫鬟婆子倒茶进来,又对林如海道:“正好咱们家过几日寻大夫,让来人给老爷瞧一瞧。”
林如海满口应下,心中却暗叹,贾敏总是这般细心,日后更要小心掩饰才是。
原来先前贾敏自那日与如海商议后,便暗中遣人寻访扬州城内医馆大夫,黛玉听了母亲的想法,也深感赞同。
就算有系统在,黛玉能从中买到一些药物,一来有积分限制,二来有备无患,总要留一个后手。
这日下人来报,道是已访得几位口碑甚好的先生,其中尤以吉安堂的坐馆大夫最为出众,不仅医术精湛,且常行义诊,颇得民心。
贾敏正细问那吉安堂大夫的详情,忽见另一媳妇匆匆进来,面色发白,惶恐道:“夫人,小的今日在外头听得一桩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敏见这媳妇行事半点不稳重,蹙眉:“何事这般慌张?”
那媳妇压低声音道:“是我家那小侄子,在茶肆听得几个盐司衙门的差役议论,说几日前老爷在衙门里突发急症,当场晕厥过去!虽即刻请了郎中救治,已无大碍,但此事在衙门里已是人尽皆知……”
贾敏闻言,手中茶盏险些跌落,从檀木椅子上站起来,急道:“此话当真?老爷为何只字未提?”
黛玉在旁听得,也是心头一紧,忙扶住母亲道:“母亲莫急,父亲既不肯说,必是怕咱们担忧,如今既已无碍,便是万幸。”
若父亲真有个什么,系统应该要提醒自己了。
黛玉这几天每隔一日就要给父母悄悄用健□□,眼见着父亲母亲的起色都好了许多。
贾敏心里七上八下,强定心神,问那媳妇:“可还听得什么详情?”
媳妇回道:“只听说是因盐引派发之事劳神,大人一时急火攻心才晕厥的,早几日的事,如今已是好了,照常理事呢!”
贾敏这才稍稍安心,赏了那媳妇,吩咐道:“再让人多打听打听,以后再有什么记得传话进来。”
打发下人退下后,贾敏忍不住扶额:“你父亲总是这般,天大的事都自己扛着。”
黛玉劝慰道:“父亲也是体贴咱们,倒是如今既知此事,更该尽快寻得好大夫,为父亲调理才是。”
贾敏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明日便请那吉安堂的大夫过府诊脉。你父亲这病来得突然,恐不只是劳累所致,新任御史将至,盐政上怕是又有风波了。”
黛玉闻言,心下暗惊,她记得前世父亲最后也是在盐政任上遭人构陷,莫非祸根早已种下?
贾敏自听得下人回报,知如海曾在衙门晕厥,心下一直忧疑不定。
这日特地候在房中,待如海归来,便屏退左右,正色道:“你还要瞒我到几时?老爷在衙门的事,我和玉儿已尽知了。”
林如海见事已败露,知再难隐瞒,长叹一声,执了贾敏的手道:“非是有意相瞒,实是此事太过蹊跷,恐你们忧心。”
林如海遂将如何听得人,如何嘈杂难耐,乃至那日因王桑将至急火攻心等事,一一细说分明。
贾敏听得怔了,半晌方道:“怪不得……怪不得系统至今未给你派发任务,原是你已有这能耐?”
说着忽又蹙眉:“只是这般劳心费神,如何使得?那日老爷忽然晕厥,必是因此而起。”
林如海忙宽慰道:“如今已好许多,我已经能选要紧的事而听,旁的不不妨事,只是……”
他顿了顿,低声道:“唯独听不见你与玉儿的心思。”
贾敏闻言一怔,旋即恍然:“想必是系统的缘故。”
贾敏又道:“幸而如此,否则整日被你听了心思去,那还了得?”
夫妻俩相视而笑,心下芥蒂尽消。
林如海又道:“此事暂且莫让玉儿知道,她年纪尚小,若知我能听人心思,日后难免拘束。”
贾敏点头称是,却又忧心:“只是你这异能虽好,终是耗神,日后还需善加节制,莫要事事都听。”
林如海连忙保证:“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如今只听该听的就是了。”
正说着,忽听得窗外细微响动,如海神色微变,低声道:“外头有人。”
贾敏会意,神情略过一丝无奈,扬声道:“可是玉儿?进来罢。”
只见黛玉推门而入,面色微红道:“女儿见父母许久不出,特来问问可要传晚饭。”
黛玉演戏功夫不好,眼神却有些闪烁,显然已在门外听了多时。
“还有……”
黛玉索性也不装了。
“父亲,我都听见了。”
“方才,系统提醒我的……”
林如海与贾敏交换个眼色。
忘了,黛玉是系统的主要控制者。
黛玉又道:“父亲既然有此技能,可有辨一辨家中的……”
林如海颔首,对二人说道:“这几日我私下里听到了不少阴司,大约也记了几个,一会儿拟个单子,你们拿着心里有数。”
贾敏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她自个儿也有一些人想要裁撤。
但是若接替的人没培养好,事情没交割完毕,有些人暂时动起来不便。
贾敏恍然:“怪不得先前老爷没让林安去给王大人拜寿,可是听到了什么?”
按理说林安是林如海比较倚重的一个,前天去给王尚书祝寿的人里面,却没他在。
林如海未曾解释,只点了点头,“林贵亦不妥当,林福可靠。”
既如此,贾敏也知日后要防着些林安和林贵了。
黛玉又道:“母亲还说明日爹爹休沐,刚好请了人来看诊,若是明日父亲能听清他们心里说什么,咱们也不必被人诓了去。”
黛玉自小吃药,前世在荣国府看过好几个大夫,皆不见效,故而对医者有几分不信任。
翌日一早,家中请来了两个大夫,都是扬州城有口皆碑的,一个姓杨,一个姓黄,先后给林如海看诊。
黛玉让系统开启【共享心声】的功能,母女俩隔着屏风,坐在内间。
林安引着杨大夫进来,这人身量清瘦,瞧着四十来岁左右,留着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雅模样。
上来便自报家门。
“在下杨箕,乃是保安堂的坐馆,不知大人何处不妥。”
林如海给林安递了一个眼色,林安拿出来两个方子:“这是我们老爷先前用过的房子,效用平平,您瞧瞧如何?”
杨箕嗯了一声,神色接过去,似是神色凝重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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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心声传进黛玉一家耳朵里:【既然效用平平,必是不好的,且叫他用我的药,日后与林大人家有了交情,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这林大人可是圣上点的探花郎,家中哥儿正要赶考,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瞧瞧,这还没看病,就想着其他事情,显然心思没放在药方上。
杨箕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又舒展开,郑重道:“大人,这倒是极好的温补方子,只是温补太过,反而少了效用,是以效用平平。”
林如海默默听着,看这位杨大夫说出什么花来。
忽而林安的心声传出来:【哎呦喂,你老就算要拿大,可悠着点,要不是我先前告诉了你,这是王太医的方子,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呢!】
林如海淡淡瞥了林安一眼,这背主的家伙,需得找个妥当法子处置了。
林如海微笑,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不知足下有何高见。”
杨箕:“在下有个方子,您大可试一试。”
说罢林家下人取了笔墨来,杨箕开了方子,眼看着是送客的架势。
杨箕心里又道:【不是还有奶奶和家里的千金,怎么……】
林福刚好进来,说有帖子请老爷,林如海顺理成章的走了。
杨箕似乎对诊金十分不满:【不是说林家大方,怎么就只给这么点?】
实际上贾敏已是给了三倍诊金还多了。
黛玉让人拿了方子过来,给系统看:“系统,帮我看看这个方子。”
【系统正在扫描……】
【评价: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先前系统也是这么评价王大夫的房子。
贾敏瞧着那白纸黑字,不由叹气:“先前说得天花乱坠,这大夫如何医者仁心,心思却都放在其他地方。”
林如海也从外间折返回来,刚好听到贾敏的话,也道:“这人未必没有看病的本事,只可惜……”
可惜人不可貌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如海知道人心不可能真的纯净,只这一位,那心思显然全不在病症上。
贾敏征询林如海意见:“既然如此,还有一个宁心堂的杨大夫,老爷见还是不见?”
林如海:“当然要见。”
另一个杨大夫也不见多好,甚是孤傲固执,心声大多是对其他方子鄙夷,唯有他的房子独一无二,半点听不进病人诉求,只以自己为尊。
黛玉拿了方子让系统判定。
【滴滴滴,警告!警告!】
【此方用药过猛,幼儿谨慎使用。】
今天请到的两位,已是城内除了王太医以为,最有口皆碑的大夫了。
出师未捷,贾敏有些挫败,夜间辗转反侧。
她不由想起前世,幸而那时候不能听到佛口蛇心的舅母王氏的心声,王氏嘴上不是贱货就是娼//妇,指不定背后里怎么辱骂黛玉呢!
贾敏转念又一想,这听心声的技能除了给黛玉,最该给史大姑娘,叫史湘云听一听,她宝姐姐的心声,看史湘云还觉不觉得宝姐姐最好。
对了,还有林之孝家的小红,自个儿说私密的话没注意场合,到头来让玉儿背黑锅。
贾敏想着想着,原以为今日会走了困,不想很快就睡着。
却说黛玉见一旬之期已至,系统积分结算,除去这几天她买营养液的积分,竟然还得了三十有余。
她特意到父母房中,屏退下人,将系统光幕展与二人观看。
“父亲、母亲请看,”
黛玉指着光幕上亮着的“初级营养液”道:“这十来天有三十积分,可以换三瓶营养液,咱们一人一瓶,正可强身健体。”
说着,黛玉就直接兑换,桌子上凭空出现三个小玉瓶。
8. 第 8 章
林如海与贾敏见那白玉小瓶玲珑可爱,又听得功效,脸色都有欣喜神色。
贾敏感慨:“难为玉儿这般孝心,处处想着爹娘。”
三人当即各饮了一瓶。
无色无味,只是方才饮下,林如海但觉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身子难以言喻的轻快,贾敏更是觉得手脚都暖和起来,连黛玉自己也觉气息顺畅了许多。
黛玉暗中藏了心思,原来系统此番结算,实际上结余五十积分,她只取出三十与父母看,那二十积分却悄悄隐藏,她要多攒一点私房。
黛玉满心想着,父母年纪渐长,自己又体弱,若遇到急症,须得有些积蓄兑换那贵重的救命药才是。
如今且先用这初级药物调理,一部分存着兑换救命药,横竖来日方长,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晚间独处时,黛玉又打开系统细看,二十积分安然在册,因为积分不足。
光幕角落处【回春丹】、【续命散】等灵药虽灰暗不可兑换,却标注着“危急时可赊欠”的小字。
黛玉轻抚那些字样,心下稍安。
……
林如海经过几日思量,心下已有决断,给贾敏草拟了一份单子,让她对家中下人暂且有个数,又道:“等庄子上交账目的人上来,我也要亲自会一会。”
贾敏见名单上有林安和林贵等林如海平常带在身边的亲近之人,林如海却没有当即处置,心中颇为不安。
林如海安慰二人:“我心中自有成算,这二人终是要靠着林家生活,暂且不敢作出多出格的事,必定跑不了。”
家中之事尚且在林如海掌控之中,倒是官场上,林如海不得不小心应对。
虽知王桑将至,且前世冤仇不共戴天,然眼下时机未到,不宜打草惊蛇。
林如海吩咐左右:“盐引派发,一切依着旧例办理,不必更张。”
下头人虽觉诧异,往年这时,老爷总要细细斟酌,多方权衡,却也不敢多问,只依命行事。
不过数日,盐引俱已派发妥当,各家盐商虽心思各异,倒也无人敢公然异议。
这日,如海正在衙门理事,忽闻门上报称,两淮巡盐御史王桑王大人后日便到扬州,请林如海去知府大人府上商议事宜。
如海整了整衣冠,淡淡应了一句:“请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如约而至。”
却说这盐政官职设置,内中颇有玄机。王桑任两淮巡盐御史,官居四品,统辖两淮盐务;如海任扬州巡盐御史,官居五品,照理该是王桑下属。
然太祖皇帝当年特设此职时便有明训:扬州巡盐御史专理盐引派发,直奏天听,两淮御史不得干预。
这些年来,林如海仗着圣眷,将盐引事务牢牢握在手中。
王桑虽品级更高,却始终插不进手,早怀怨望。朝中亦有人屡次上奏,称盐政冗官,请撤扬州巡盐御史一职,统归两淮御史管辖,圣上皆不为所动。
是以知府大人也担心,这二位会不会有什么不对付,加之这王桑也是林如海前一科的榜眼,背后同样靠着圣上,外加一个忠顺王爷,家中妹子进了宫中当娘娘,族中为官者能数出一个巴掌。
这回王桑过来,也是有圣上御旨的。
两相比较,显然是林如海稍微落了下风,扬州一地官员,务必要好生招待。
这一处林如海半点不愁,早有那些钻营的商人,伸长了脖子,就愁没地方孝敬。
王桑一行先到了扬州馆驿,再往府衙而来,与各位大人见礼。
林如海不动声色打量,王桑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皮白净,三绺长须,眼带精光,果然与前世记忆一般无二,约莫是去王尚书那边贺寿得了准话,人逢喜事精神爽,还年轻了些许。
王桑见了林如海拱手道:“林大人久仰!下官前日刚赴过王老尚书寿宴,老尚书还特地问起大人近况。”
林如海还礼,耳中听得王桑心下暗忖。
【听说他前日晕厥,莫非身子已是不支?扬州盐政这块肥肉,也该换人打理了……】
看来这衙门里,消息传得挺快,正好应了林如海先前请辞的借口。
林如海面上含笑:“有劳王大人挂心。下官近日偶感风寒,已无大碍,王老尚书处,下官已备厚礼致歉,只憾未能亲往祝寿。”
大人们入堂落座,虚与委蛇一番。
王桑又道:“本官初来乍到,诸多事务还要仰仗各位大人,不知扬州盐引派发一事……”
林如海待他说完,不疾不徐道:“盐引已依往例派发完毕,账册文书俱已备齐,大人随时可查。”
王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开:“林大人办事果然爽利!”
心下却暗恼:【竟这般快就派完了?也不留些余地……】
林如海忽然听见端着茶盏不说话的知府孔大人心声:【尽早派发了才好!也不知王桑允了谁好处,当下怕是办不到要食言了】
知府大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收了下面的离,照着旧例派发,正合他意。
林如海冷眼看王桑神色,知他必不甘心,只作不知,依旧客气相待。
好在王桑也有分寸,并未再追问什么。
宴席间,王桑几番试探其他事,如海皆应对得滴水不漏。
至晚宴散,诸位大人互相作别,王桑酒量很好,眼镜清明,看不出今日饮了许多。
心里却不一样,与林如海作揖时,心声几乎咬牙切齿: 【这林如海倒是个滑不溜手的!看来要从他手中夺权,还需从长计议。】
果然来者不善。
可是如海既存去意,王桑又虎视眈眈,倒是一拍即合。
只是林如海自知若主动让权,反倒惹人生疑,须得寻个妥帖法子,方可全了体面,终究避不过,如今唯有小心应对,见招拆招了。”
林如海从宴席归家,独往书房中去,细思今日相见种种,忽觉一事颇为蹊跷。
前世此时,他亲往苏州为王尚书祝寿,席间并未见得王桑踪影;这一世他称病未往,反倒王桑去了寿宴,还在老尚书面前得了脸面。
林如海越想越觉不安,指节轻叩案几,暗自沉吟。
前世王桑此时应在多在京中活动,怎会突然出现在苏州寿宴上?莫非因我未曾亲往,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忆起王桑今日言语间,屡次提及“王老尚书甚是想念大人”、“老尚书还问起大人病情”,分明是借着师生情分暗中施压了,若真如此,这王桑心机,倒是不似前世深沉。
正思量间,忽听得门外脚步声。
贾敏端着参汤进来,见如海神色凝重,柔声道:“可是为那王桑烦恼?”
“看来我这一病,倒教他钻了空子。”林如海冷笑一声,“只怕他在老师面前,没少搬弄是非。此人比前世更早插手盐政,且竟能说动老师,其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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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遂将心中疑虑细细说了。
贾敏闻言蹙眉:“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疏忽了,不过既已知他手段,日后多加提防便是。”
又道:“你今日见他,可曾听得什么心思?”
林如海摇头:“这人心思深沉,听得几句都是场面话。倒是他随行的师爷,暗自盘算着要查我们的盐引账目。”
夫妻二人正商议间,忽见黛玉进来,道:“前儿我看书,偶得一句,敌变我变,出其不意,或与父亲今日之事相关。”
如海闻言一怔,旋即笑道:“玉儿提醒的是,既然王桑已变,我们也不能固守前世经验了。”
前世他费尽心思多方周旋,终是留在扬州巡盐御史任上,本为制衡王桑之势。
如今既存回京之念,何不顺水推舟,反其道而行。
如海:“前世千方百计要留任扬州,这一世反倒要求回京。那王桑处心积虑要谋这盐政差事,我们便成全他,岂不出其不意?”
贾敏眸光一闪,颔首道:“正是此理。他既盼着你让位,我们便顺势而为,只是……”
林如海接过贾敏话头道:“回京之事也需谋划周全,莫要让人看出破绽,还需暗中打点,谋求个京中闲职。”
林如海又道:“那王桑既已搭上老师这条线,必会暗中推动此事,我们正好借力打力,让他以为得计。”
黛玉在旁听着,不由有些忧心,官场上的诡谲与以前荣国府中不一样,不是今儿多了一点尺头,明儿少了一碗酥酪,出了差池,搭上的便是人命关天,黛玉很是担忧:
“只是那王大人若真得了盐政,岂不更要为难父亲?”
林如海让黛玉稍安勿躁,抚掌笑道:“玉儿有所不知,盐政虽是要职,却也是烫手山芋,扬州盐商盘根错节,岂是易与的?让那王桑先去碰碰钉子也好。”
一家三口计议已定,如海当即修表,字字恳切,只道病不支,难当重任,又暗中遣人往京中打点,谋求国子监祭酒一职。
清贵闲差,正合养病,还能表现如海不欲参与争权,甘当清流的态度。
不出所料,表章才上,王桑及其朋党便暗中活动,多方推波助澜。不过半月,京中便有风声传来,圣上体恤,似有准奏之意。
林如海得知消息,暗自欢喜,至于王桑等人,亦是欢喜。
林如海整理盐务,却也没主动交割,王桑也不急,大家心中自有默契,相安无事,真要交割文书,也要等上面的旨意再说。
却说扬州城今年冬天不同往年,才过冬至便下起雨夹雪来。那雨丝裹着雪粒,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寒气直往骨缝里钻。衙门里虽生了炭火,却抵不住湿冷侵袭,如海连日操劳盐引收官之事,不慎着了凉,竟发起热来。
贾敏听得消息,忙命人熬了姜汤,又吩咐:“快去请王太医来诊脉。”
黛玉日日都和母亲一处,在旁听了,连忙道:“母亲,系统商城里新有‘驱寒丸’,对风寒初起有奇效……”
贾敏心里有个主意,先稳住黛玉:“咱们积分有限,且让太医先瞧着,若不见好再作打算,别忘了你父亲还有听心声的能耐。”
王太医不在,请来的是王太医家传侄子,诊脉后,只开了个四平八稳的方子。
那人先前也来您家看过诊,倒是熟门熟路,的心声叫林如海听了个明明白白:【林大人这病来得正好,且拖上几日,叫他年前都不得安宁。】
9. 第 9 章
林如海原本是家中身子较为康健的一个,哪知这回竟然不甚病了,怕传染给家人,此时移到旁远住。
他躺在厢房的床榻上,,听得王光这番心思,却很淡然,大约是近来听得太多,急怒不起来。
待王家大夫走后,林如海便对亲随道:“去吉安堂请坐馆大夫来,就说我咳得厉害,要换个方子。”
上一次林如海在衙门晕倒,请的是吉安堂的大夫,那一位倒是没什么奇怪心思,都在病症上面用功夫。
故而林如海特意强调:“要早前给我看诊那一个。”
黛玉听见外面传话说,父亲要再请一个大夫便知出了事。
只待那王家大夫走后,贾敏和林黛玉也急忙往厢房这边来。
如海哑着嗓子,将方才之事说了,贾敏听后一阵沉默,先前也有遇到王老太医不在的情况,便多是这一位看诊,焉知他有没有暗中动手脚。
枉费林家念着他也是王太医的家人,还将此人奉若上宾,竟然心思歹毒至此?!
贾敏眉拧成一个疙瘩:“若非听得这人心思,只怕真被他耽误了病情。”
黛玉察觉父亲身上滚烫,面色灰败,耽搁不得,连忙兑了颗“驱寒丸”融在水里奉上。
如海饮后身上忽寒忽热的感觉顿时消散,喉头也没有灼痛,可谓立竿见影。
不过一刻钟,便觉浑身畅快许多,发出一层汗来。
贾敏见如海面色有所转圜,精神尚可,这才稍微放心。
不由喃喃,语气里无限哀伤:“若是早点有这良药……咱们家的哥儿。”
林如海回握妻子的手:“万事不可过于求全,如今已是很好了。”
都是自己的骨肉,嫣能不心痛呢!
而今的世道便是如此,前世倘若黛玉有一个兄弟,也不知情形是否会不一样。
贾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无奈道:“这个王家,那个王家,日后京城里也有个王家,也不知咱们和王家,犯了什么冲?”
这一席话正好戳中了林如海的心中的疑云,按理说他们家和王老太医家素来没有什么恩怨,这位王家内侄心思突然如此恶劣,难不成都是姓王的,还都去了王老尚书寿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勾连?
林如海笑道:“这有什么?来一个便是一个,来一双便打一双。”
贾敏见他这样子,嗔怪道:“老爷如今到会说俏皮话,且让你多穿一件皮的,你非不信,如今受罪的可是自己了!”
黛玉则在一旁研究系统,看积分还能给父亲买什么药。
天色渐晚,因还不见吉安堂大夫前来,贾敏心下焦灼,便唤来管事媳妇询问。
那媳妇回道:“方才吉安堂遣人来告罪,说前次来给老爷看诊的那位,原不是坐馆大夫,只是堂里帮佣的伙计。那日恰逢堂内大夫都出诊去了,他见是林府来请,一时胆大冒名前来,如今主家知晓,已罚他不得在堂内帮手,今日特派了正经坐馆的金大夫过来赔罪。”
贾敏闻言愕然:“竟有这等事?”
转念一想又道:“还好是个有真本事的。”
不然岂不是治出毛病来?
林如海在里间听得,不由笑道:“可见英雄不问出处,那伙计虽身份低微,医术倒比某些太医强上百倍。”
正说着,外头传金大夫到了,黛玉和母亲避到屏风后面。
这位金大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上来也不急着看诊,先是向林如海躬身行礼,恭敬道:“在下管教不严,致使伙计冒名行医,还望大人海涵。”
如海摆手道:“无妨,倒是那位伙计现在何处?”
金大夫叹道:“已打发他往南边采买药去了,说来惭愧,原也是医家子弟,家道中落才来堂里帮佣,常偷师学艺,没想到竟敢私自出诊……”
林如海看了屏风那边一样,有些惋惜,对金大夫道:“若他归来,不妨让他正经坐堂,这般人才,埋没了可惜。”
金大夫连声应下,取了药枕要为林如海诊脉。
忽然,屏风后面的黛玉和母亲都听见金大夫的心声,不屑极了:
【那娘们这回可惹出祸事了!女扮男装来诊脉,旁人家也就罢,若被林大人察觉,吉安堂百年声誉岂不毁于一旦?若不是看她寡妇失业,又是亲戚,医术确实得了家中真传,能给出几个有用的方子,哼!】
林如海自然也听见了,微微皱眉,却还是没事人一般,伸出手腕让大夫把脉。
这金大夫诊断了一会儿,说得症状,也是那些套话,无甚新奇,所开方子竟与那王大夫大同小异,只是更添了几分温补之药。
金大夫离去,黛玉和母亲从屏风后出来,贾敏支开下人去抓药熬药。
三人相顾无言,颇有点面面相觑的意味。
黛玉先开口:“女子行医本就不易,我看金大夫心思,对那位娘子轻贱得很。”
贾敏心头也颇为不满,听金大夫那语气何止是轻贱,分明是欺辱寡妇,占了旁人家的方子,借旁人家的势力,还鄙夷她的医术。
黛玉又道:“如此看来,那什么金大夫必定说谎,咱们家不如打听一二。”
贾敏和女儿想到一处,当即就应下:“何止打听一二,细细查访才对。”
以前女儿黛玉孤身一人的时候受过欺负,贾敏当下对这种事情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对金大夫所描述的那位娘子心里存了几分怜悯。
况且若真是一个内有学识的女医者,正好求之不得,女子看病本来就不易,很多病症是不方便为男大夫所言的。
林如海见母女二人很有主意,便不再多嘴,只让黛玉省着积分,不用兑换其他药品,好生吃药,静养为宜。
林如海说是偶感风寒,一日里请了两回大夫。
因想着要继续试探王太医虚实,听说王老太医回来了,仍命人去请。
那王太医刚从苏州归来,听得林家原是请过侄子王光,依旧来请,忙带着新收的徒弟陈荣过府。
王老太医先是看了一下王光先前的方子。
王老太医心里说的是:【这方子过于温补了些,于当下倒是可用,若对热症状,还是差了几分。】
嘴上却说的另一样:“这方子尚可,我观大人面色稍好,脉象也平复,可见是对症的。”
林如海在心中冷笑,他身子好是因为吃了系统的驱寒丸,这王老太医真是会给自家揽功劳,林如海总想着他老人家总该例外,可见心思也不怎么正。
王老太医给如海诊脉后,又开了个疏风散寒的方子。
循着旧例,隔着帘子给贾敏、黛玉请脉,这一诊却暗自诧异。
【奇了!林夫人脉象比先前平稳许多,林家小姐也不似从前那般虚弱了。】
王老太医又向林如海引荐自己新带来的一个人:“这是小徒陈荣,医术已得老朽真传。可否让他也给夫人请个脉,好多个参详?”
姓陈,莫不是先前陈深提过的那个本家?
林如海心知有异,却不动声色地应了:“如此甚好,您老人家的爱徒,必是深得真传的。”
那陈荣隔着帘子,搭着丝帕给贾敏诊脉,他凝神静气断了一会儿脉象,沉思片刻。
林如海心中警惕,凝神细听,果然听得心中暗骂:
【这妇人怎的越发病愈了?叔父还说她撑不过今年……这下大姐儿续弦的事岂不落了空?】
林如海闻言,心头火起,面上笑意维持不住了:“陈小大夫以为如何?”
陈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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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身拱手道:“夫人脉象……渐有起色,还需好生调理。”
心中却发狠:【得想个法子才是!妹妹如今整日念叨非林大人不嫁,这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看陈荣举止,不由感慨此人真是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东西,端看他彬彬有礼的样子,谁能想到此人竟是包含暗害贾敏的祸心?
今后家中各样东西务必仔细,尤其入口的,免得一个不慎着了道。
林如海也不是懦弱之人,心中早就给王家和陈家记上一笔,且看今后是谁不得好死!
送走王太医,贾敏和黛玉从帘子后面出来,她们二人也听到了心声,脸色皆是不虞。
林如海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有人盯上了自家后院,非要给林家续弦。
黛玉连忙召唤出系统:【系统,陈家的大姐儿是怎么一回事。】
【是否查询,本次消耗10积分。】
黛玉选择了“是”,系统说道。
【陈家姑娘,姓陈名芳,乃是陈荣胞妹,因为守孝,如今已过双十年华,难以嫁得好人家,家中预备将她给人续弦。陈家姑娘自今年寒食节诗会上见过林如海一面,便存了心思。】
【陈家人知贾敏病重,计划将她送来林家做续弦,如今见贾敏病势好转,如意算盘眼要落空,那陈姑娘在家闹起脾气,声称宁可出家也不嫁他人。】
系统没什么情绪,提起黛玉父母,也是以本名呼之。
林如海看了一眼妻子,松了一口气,忽而有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他也是无妄之灾啊!
贾敏冷笑道:“好啊!原来他们连谁来做续弦都选好了!真当我们林家是任人拿捏的不成?”
黛玉前世这个时候还太小了,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今日的事,她可以肯定:
“看来王太医与陈大人勾结已深,幸而母亲渐好,叫他们算计落空。”
林如海冷冷道:“只怕有些人贼心不死,且看陈家是不是有这般能耐。”
贾敏忙安抚林如海:“我们在家中处处谨慎,这陈家与我而言,不算什么,你莫要因着这个,妨碍了要紧事。”
林如海:“我心中有数。”
因得这次林如海伤风,闹得阵仗不小,扬州大小官员,皆遣了人来问安。
王桑特意遣内家侄子王兴来探望一回,林如海听说来人身份,特意请到面前相见。
王大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王兴上前来,行礼问安,加冠的年岁,长得齐整,礼数周全。
然而这孩子的心声,可就有意思了,大喜过望:【看这脸色白得,林如海果然不支了!且待伯父接手盐政,再慢慢收拾他……】
他却不知,林如海早就听得盐商仆役心声,已知王桑正在暗中拉拢各方势力,只待接手盐政后便要大刀阔斧整治,好从中牟利。
而且林如海身子已经没多少大碍,只是要见王家来人,故意躺着见面。
至于林如海脸色发白,那是他本来就生得白,扬州冬日少见日头,又在家里养着,可不就更白了?
送走来人,林如海冷笑着对妻女道:“且让他得意几日,待他碰得头破血流时,便知这扬州的盐政不是那么好掌的。”
林如海既有回京之念,又得妻女支持,便与贾敏细细商议。
有一件事,必须得贾敏来办。
林如海神情有些许严肃:“我今任巡盐御史已近三载,按例本就可调任回京,难只难在……”
“难在荣国府那边,前世正是岳家多方运作,才使我留任扬州。”
贾敏会意,无意识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我明白你的顾虑,母亲素来疼我,若知我们处境,必不会强留,这事便交与我罢。”
10. 第 10 章
当日夜间,贾敏便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京中荣国府,字字泣血,先诉多年思母之苦,又细细描述如海近日如何晕厥衙门、病体缠绵,最后哀恳母亲莫再使如海留任这劳心费神的盐政差事。
信中写道:“女儿每每见如海深夜犹对灯理事,白发日增,心如刀割,若再留任扬州,只怕……只怕母女再无相见之期矣!”
黛玉正好在母亲房中,但见那信笺上字迹清逸俊秀,行文间竟隐隐透着奏章章法,起承转合极有脉络,不禁赞道:“母亲的字越发有风骨了,这文章格局也不似寻常家书。”
前世贾敏走得早,所余者不过是来往家书和偶尔随笔诗作,林如海恐黛玉睹物思人,自己看时也无限伤感,于是乎便都收了起来。
贾敏写完家书,搁笔笑道:“当年我也曾与你二舅舅一同进学,先生教过些奏对文章的写法。其实天下文章皆要讲究章法,家书也不例外。”
说着贾敏小心翼翼将信纸轻轻吹干,“等你再大些,让你父亲教你这些,他当年殿试的策论,可是被先帝夸过‘经纬分明’的。”
正说着,外头管事媳妇来回话:“太太方才知州府上来报喜,说李大人家添了长孙,三日后办洗三宴。”
贾敏略一思忖,吩咐道:“开库房取那对赤金长命锁,再配两匹杭缎,用红封封二十两银子,以老爷的名义送去。”
那媳妇应声要去,贾敏又唤住她:“且慢,再添一匣子上等阿胶,单给李夫人补身子,就说我身上不好,恐过了病气,不便去了。”
黛玉在旁静静听着,见母亲处置这些往来应酬从容不迫,较之荣国府的凤姐,温和亲切,心下暗服。
黛玉忽想起系统商城里那些《世家礼仪》、《官场应酬》等书籍,书中之言固然尤其道理,真真的礼仪应酬,岂是一本书能说得清的。
贾敏打发走仆妇,转头见黛玉似乎若有所思,便拉她到身边柔声道:“咱们家庶务比之那些大户人家,已不算繁琐,这也是一重功夫,既要全了礼数,又要把握分寸,你日后……”
贾敏顿了顿,将“执掌天下”四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以小见大,总要学着打理这些。”
黛玉郑重点头,默默记下来。
……
要说当下林家最忙的人,当属林家管家林福,他忙的却是一下奇奇怪怪的小事。
譬如老爷忽然让他去寻人,寻的是那日衙门看诊的先生,还是个女子。
林福分明记得那人头上包着巾帕,身量不纤细,人也不白净,声音还粗,压根看不出来是个女子,老爷还让他亲自去找。
好在那人时常帮邻里瞧病,要价便宜,倒也有点名声。
林福巴巴来向林如海回报进展,只想赶紧甩脱烫手山芋: “老爷,打听到了,人也请到了!”
林如海听到了林福的心声:【老爷也是,眼看就要收租盘账,总有奇怪的事,忙死我了。】
【还好小狗儿机灵,又哄又赖的,总算把人请了来。】
林如海听见林福的抱怨,微微凝眉,却也没有责备,问:“她是何人,你如何请来的?”
林福道: “老爷,那女子名叫卫灵,确是金大夫续弦夫人的远房表亲。三年前她家遭了火灾,带着婆婆来扬州投亲。去年婆婆过世后,她便独自一人过活,平日靠在吉安堂帮佣度日,偶尔也给左邻右舍看些小病,听说是咱们家请,原本也不想来,是我带着的一个叫狗儿的小厮,哭着求她来的。”
林福强调了一下:“那狗儿说咱们对他最好,请不回去人,对不住主家,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允了。”
罢了,人请来就行,林如海闻言叹息:“原是杏林之后,可惜了。”
贾敏得了消息,特地谴人将卫灵请至内院。
为见这人,林如海特告了一日的假,他们已经试过了,若是没有他在,共享心声的功能就不能开启,而且黛玉她们不能离林如海超过十步,不然就听不见了。
林如海在屏风后,只留贾敏和黛玉在前。
来人穿着一身半旧棉布衣裙,收拾得还算齐整,身量比一般女子略高大,像是家里粗使婆子的体格,方圆脸,中等长相,头发齐整的梳起来,插着两根银簪子,两鬓斑白,额角上一道两指宽的疤痕,瞧着是烫伤后留下的。
“在下卫灵,见过夫人、姑娘。”
听这嗓音,也是嘶哑的,林如海心内暗自道,怪不得先前在衙门听见心声不觉有异常之处,也不知此人是不是因先前家中大火,伤了嗓子。
贾敏取出王太医往日开的方子,假意请教:“卫大夫请看,这方子可还妥当?”
卫灵接过细看,神色微变,林如海凝神细听,果然听得她心中悲愤不已:
【哼!分明是我卫家祖传的清肺化痰方,只是将其中两味药换更为昂贵货色,显得方子珍贵,王家祖上窃了我家的丹方集录,如今倒成了他们世代行医的依仗,可恨我卫家男丁不肖,将祖传秘籍散卖殆尽……】
贾敏见卫灵指尖发颤,温声道:“卫大夫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卫灵镇定下来:“这方子……似是源自前朝某个古方,只是用药还要依着病人调整。”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道:“若是要当做一剂无甚差错,人人皆可的方子,将其中桔梗换作川贝,黄芩减半,再加一成枇杷叶,效果应当更佳。”
黛玉安静听着卫灵所说,微微颔首。
贾敏又道:“实不相瞒,我们母女药罐子不断,您身为女子,想来用药更对女子之症,可否请卫大夫另开个方子?”
卫灵取了药枕,给贾敏诊脉,又观贾敏面色,沉吟片刻,提笔写就一方,字迹清秀有力,瞧着也是个有底蕴的练家子。
黛玉当即让系统评判方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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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和林如海心有灵犀一般,都十分欢喜,竟是个有真本事的。
而后贾敏又让卫灵给黛玉诊脉。
卫灵按着黛玉细白的腕子,好一会儿,才道:“姑娘无甚病症,是药三分毒,姑娘年岁尚小,当已食补疗养脾胃,多多活动为宜。”
黛玉如今确实没什么病症,精气神也好了许多,这人没有胡乱诹上一通,以显示自己的能耐,说话倒是干脆,叫人很有好感。
贾敏听了卫灵心声,知她身负家学渊源却遭人窃取,心中既怜且敬。
便卫灵商议道:“实不相瞒,我们家想请您来家中做府医。”
卫灵怔了怔,并未立刻答话,心声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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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了出来。
【我如今孑然一身,若有此差事,全了安身立命之需,也免得在外奔波劳苦。】
【只是林府门第,进了府虽能温饱,却再难为市井百姓看诊,且高门大户规矩多,若是主子难伺候,反倒束手束脚……】
黛玉见卫灵神色,又听她心声,含笑开口道:“卫大夫可是担心入了府便不能再行医济世?”
不料卫灵被说中心事,背后一僵。
黛玉又道:“我家诚心请您,并非要拘着您只在府中伺候,反倒想借重您的医术,不论我们府上许多女子要看诊,日后若是林家义诊,也要劳动卫大夫,药材都由林家承担。此外……”
黛玉顿了顿,接着说:“您若愿意,我还想请大夫教导我一二,将来也好为内眷看诊。”
黛玉想学医,一来可以治病救人,二来自己用系统里的医术和灵药名正言顺,再有为着将来计划,她需要在民众中有个济世救人的好名声,打下基础,还不招人眼。
卫灵面色不改,心里却惊讶非常:【她竟是想学医!!】
黛玉这番话可谓正好说中卫灵心事,她眼中泛起光彩,却又迟疑:“教导女医自是好事,只是……”
黛玉笑了:“只是世俗难免非议?”
卫灵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她阅人无数,眼前虽是个五六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听这谈吐,将来必定不是凡人。
她又把目光转向贾敏……
贾敏会意,满眼母爱望着黛玉笑到:“我们家就这一个姑娘,她的主意就是我林家的主意,若您愿意,还需添补什么,尽管说来,只有一点卫大夫需得思虑清楚,日后若我们老爷调任,您可愿意同去?”
卫灵也是个磊落豁达的人,摆手道:“我如今独自一人倒也无甚牵挂,实不相瞒,现下我身上还有一段公案,夫人不妨听来,再做决断,聘不聘我。”
贾敏黛玉不约而同,问卫灵:“什么事?”
卫灵便如实将事情道来。
原来是上月初九,卫灵给张老头家的二媳妇接生,张家媳妇已是第三胎,生下来仍是个女婴,张老头听闻后竟勃然大怒,硬说是卫灵带了晦气,才让他盼了许久的孙子变成了丫头,不仅不肯付诊费,还要去衙门告状,嚷着要卫灵赔他孙子的命。
黛玉听了很是气愤:“这分明是无理取闹!生男生女岂是大夫能左右的?”
贾敏却从容饮了口茶,对卫灵温言道:“这事我早已知晓,前日管家就打听明白了,他家大媳妇前两胎也是女儿,都说是接生婆晦气,你且宽心,我已让管家去衙门打点过了,他必然不敢作乱。”
林如海在屏风后听着,此事分明是张家老头欺负卫灵无依无靠的寡妇,若张老头敢去告官,但凡脑内有成算的推官,问明情由后必定当场就把状子驳回了,还训他诬告良医。
一份诉状要花销不少钱,张老头一门心思要讹钱,怎会舍得花银子去找壮师写诉状?这种人惯是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卫灵听得这番安排,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消散。
她望着眼前这个年纪虽小却见识不凡的姑娘,郑重起身一礼:“既蒙姑娘如此看重,在下便接了这差事,自当从命!”
黛玉展颜而笑,摊开手掌:“那便击掌为誓?”
11. 第 11 章
见黛玉行事飒爽,卫灵微微一笑,心内也笑道:【好个爽利姑娘,我喜欢!】
“击掌为誓!”
卫灵伸手便与黛玉三击掌,颇有些传奇小说中侠女的风范。
贾敏在旁看着,心下甚是欣慰,林如海在屏风后亦暗赞女儿处事周全,如此既得了良医,又全了卫灵济世之志,更为将来获取声望,培养人手埋下伏笔。
卫灵既与黛玉击掌为誓,答应入林府为医,却特意恳请莫要惊动吉安堂。
不出两日,她收拾好简陋行装,只带着个青布包袱来到林府角门,对迎候的管家媳妇道:“劳烦禀报夫人,民女自来投效,不必经吉安堂引荐。”
贾敏得知后忙请她进内院说话,卫灵坦诚相见,禀明缘由:“民女在吉安堂本就不是正经伙计,金大夫早存了赶我走的心思。若让他知晓是林家聘我,以他趋炎附势的性子,必定要借机攀附,林家待我恩重,民女实在不愿再给府上添麻烦。”
黛玉在旁听得明白:“卫大夫事事为林家考量,我们更不能亏待于你。”
转身对贾敏道:“母亲,不如就将西跨院那三间厢房辟作医馆,让卫大夫既可为府中人看诊,那边从角门出入也方便。”
贾敏颔首称善,当即吩咐下人收拾院落。
又对卫灵道:“既如此,卫大夫便以客卿身份在府中住下,月钱按坐馆大夫的双倍给付,采买药材都从公中出支。”
卫灵还要推辞,黛玉笑道:“卫大夫莫要推却,您越是这般自重,我们越该敬重。只是有一件事……”
黛玉俏皮地眨眨眼,“日后我若有些头疼脑热,偷懒不肯吃药时,您可要帮着劝慰才是。”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卫灵见林家待她至诚,不再推拒,深深一拜:“蒙夫人、姑娘如此厚待,卫灵定当竭尽所能。”
……
荣国府里,荣禧堂中虽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暖意却驱不散满室压抑。
贾政、贾赦在旁侍奉立,大气儿也不敢出。
史老太君看着两个儿子,很是恨铁不成钢,怒道:“你们只顾着盐政上的好处,可曾想过你妹子的性命?若你妹夫有个三长两短,叫敏儿如何是好?”
贾政素来最讲孝道,当已母亲高兴为第一要务,来不及细思,忙道:“母亲息怒,儿子这就去打点,必使妹夫顺利回京。”
贾赦却心有不忿,嘟囔道:“盐政这般肥缺,轻易让与他人岂不可惜……”
贾母闻言更怒,看贾赦混不吝模样,一身酒气,愈发脑仁胀痛,伸手扶着额角:“什么肥缺不肥缺!难道要教你妹子守寡不成?此事我意已决,谁也不许再拦!”
贾母捻着念珠,目光扫过贾赦和贾政缓缓道:“你们只看得见盐政是块肥肉,却不想想去年甄家是怎么栽的跟头。”
“万寿节那会子,甄家往宫里送的那尊玉观音,原是想讨圣上欢心,谁知正撞在枪口上,圣上最恨江南官员借贡奉之名行贿赂之实,当场就摔了折子。”
贾赦大约还没完全酒醒,一脸不解:“可咱们家与甄家毕竟是老亲……”
甄家既然出了事端,难道不是把林如海留在江南,和甄家互相支应更好吗?况且甄家素来最得圣心,光是接驾就几回,而今不过一件小事罢了,兴许是宫里那位做给外人看的。
“正是老亲才要避嫌!”贾母冷哼一声,“如今圣上正忌讳江南官场盘根错节,你妹夫在那边无依无靠的,岂不成了众矢之的?他才去任上时盐税亏空,若不是他勉力周旋,早就被人参了一本。”
贾政闻言变色:“竟有这等事?”
此事林如海并未和贾政提过,怪不得今天老太太要屏退众人,留他们二人说话,不过盐税上时有亏空,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常态了。
“你们当那巡盐御史是好做的?”贾母叹道,“盐商背后都是皇亲国戚,你妹夫在那边独木难支,如今急流勇退,正是明智之举。”
贾赦听出些味儿来,酒也醒了许多,虽说妹夫那差事有银子,可见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贾赦想起来一件事,当下也有几分踌躇:“那新任的两淮御史王桑,是忠顺王爷举荐的……”
荣国府和忠顺王府,无甚深交,若林如海仍旧在扬州,甚至可能因此更生芥蒂。
“所以更要让你妹妹回来!”贾母斩钉截铁道,“咱们家如今在朝中势单力薄,正需要这样自己人。”
林如海在翰林院待过,又掌过实权,回京后哪怕做个闲职,关键时刻也能说得上话。
贾赦和贾政再无异议,贾母又命将屋子收拾妥帖,一应摆设都按贾敏出嫁前的喜好来,只等林家进京。
自此,荣国府便转了风向,不再为如海留任奔走,反暗中推动其回京之事。
王桑那边得知消息,只道是自己活动得力,更是加紧谋划接手扬州盐政,将来扬州盐税并入两淮,又有一番忙碌,少不得银子可捞。
林如海在扬州,很快就得知京中动向,对贾敏笑道:“夫人这封信,真抵得过千军万马。”
贾敏却叹道:“只望母亲莫要太过伤怀才好。”
却说林如海上表请旨回京述职,圣上念其巡盐有功,又闻其病体未愈,特准所请。林家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林如海借机将那些有作奸犯科、心思不正的仆从或打发、或发卖,留的忠厚本分之人在侧,再有些心思活络有小聪明者,亦是留用了,只是不让他们接触最要紧的事。
转眼过了元宵,择了个黄道吉日,林如海便带着妻女上路了。
林家此番进京,特意选了几艘中等船只,这些船吃水不深,在运河中行驶灵便,不必像那些满载的大船时常要为避让浅滩耽搁行程。
年前借着送节礼,贾敏已先将些笨重家具、古籍字画托镖局运往京中老宅,如今船上这些箱笼,不过是他们的随身用物并些扬州土仪。
黛玉在整理书匣,见母亲进来,便问:“为何不将那些紫檀桌椅一并运走,留在扬州岂不可惜?父亲最爱的一套家具,紫檀难得,又是成套物件,就算搬走也占不得多少。”
贾敏笑道:“你父亲说了,京城老宅里一应俱全,那些大件带着反是累赘,不如留在扬州别院。”
说着贾敏压低声音,“况且如今朝中局势未明,将来你父亲还不知往哪儿去,我们这般轻车简从进京,反倒更稳妥些。”
古往今来成事者,素来都起事于他处,皇城根下可不是招兵买马的好地方,贾敏心知她们会回京城,却不可能长久的呆在京城。
启程这日,扬州码头竟是乌泱泱聚了许多人,除却按例相送的属官,竟还有不少盐商、士绅,更有许多布衣百姓携着瓜果前来送行。
如海才下轿,便见盐运使司、知府衙门的官员们齐齐迎上来,为首的刘同知拱手道:“大人此番回京,实是扬州百姓之失,这些年全赖大人清明,盐价平稳,商民两便。”
林如海还礼间,耳中飘来刘同知心声:【林大人这一走,王桑接手盐政,往后怕是要多事……】
却又听得后方几个盐商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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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虽严厉,到底处事公道。】
【听说王大人要加三成盐引价,这往后生意难做了……】
此时卫灵背着药箱站在人群后,身边跟着数十个受过她救治的贫苦百姓,也来相送。
贾敏和黛玉作为女眷,早一步登了船,此刻在船窗望见,招手对黛玉道:“你父亲这些年在扬州,终究是做了些实事的。”
林如海一辞再辞,并未收下盐商们的礼物,总算登了船。
船帆渐起,林家的船队渐次驶出,林如海望着渐远的扬州城郭,对妻女道:“这般相送场面,传到京里不知又要惹出多少是非,这一去,不知何时再回来了。”
黛玉此刻却是个五岁多幼童,身量尚小,踮着脚才能看见窗外,奶声奶气:“正好让那些人知道,父亲是堂堂正正离任的,京中自有天地,何必留恋这是非之地。”
贾敏笑道,摸摸黛玉的小脑袋:“你这个小人儿,一日里又生出多少道理主张来。”
林家一走,岸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刘同知的随从指着远处的大船道:“林大人家怎么不用大船,那种船稳当。”
另一青衫小厮答话:“您老别看林大人这些船虽不算大,可航速真快!照这个行程,怕是要比寻常商船早半个月到通州呢!”
……
黛玉看了一会儿景致,小孩儿身子也不经累,脚有些酸,便懒得看景了。
正好清点桌上随行仆从名册,见林安、林贵二人仍在名单之上,心下诧异,她分记得父亲早已识破这二人背主之行,为何还留在身边?
黛玉端着册子举到父亲眼前,小声问:“册上仍有林安、林贵,父亲既知他们心怀不轨,为何还带在身边?”
林如海微笑,将女儿引至窗边,指着窗外运河上往来船只道:“玉儿你看,那艘官船前后各有两艘小舟,可知是何用意?”
黛玉凝眸细看:“护卫之意?”
如海颔首,“那两艘小舟虽不及大船稳固,却能预警探路,看看前路可有险滩暗礁,林安、林贵便如这两艘小舟,虽不可靠,却另有用途。”
林如海语重心长:“这二人知晓林家诸多旧事,又有些办事之能,如今我们虽知他们背主,却未拿到能要性命的真凭实据,若贸然处置,反倒打草惊蛇。”
黛玉蹙眉:“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如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便是帝王心术了,为君者不仅要知人善任,更要懂得制衡之道,林安贪财,林贵好赌,他们的把柄都握在为父手中,身契也在你母亲手上,此刻留着他们,反倒能透过他们知晓某些人的动向。”
见黛玉若有所悟,如海又正色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有些事看似仁慈,实则遗祸无穷,你既身负重任,这些道理要早早明白。”
前世黛玉在荣国府无依无靠,也能将潇湘馆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今林如海有机会教导女鹅,自然更是上心。
黛玉垂首细思,忽抬眼道:“即便厌恶之人,若用得得当,也可化作利器?”
如海欣慰点头:“正是此理,不过这等手段要拿捏分寸,过则伤德,不及则损事。”
……
船行两日,到了淮安地界,此处设有驿站,黛玉随父母下船行至驿站附近,忽见对面客栈大堂里,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女童用饭,那夫妻面前鱼肉俱全,三个女童却只敢夹食面前一盘青菜。
黛玉目光落在最瘦小的女孩身上,见她眉间一点胭脂记殷红如朱,容貌竟与记忆中的香菱一般无二,不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