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曲》 第1章 1 你有没有遗憾过? 那种生死相隔,再难挽回,无能为力的遗憾。 我叫祝琬,是户部尚书祝应隆的唯一的女儿,打小金尊玉贵长大,仅有的烦恼大概是隔壁将军府的公子、小姐都可以出城去跑马,他们跟我说了好几回,很有趣的样子。但是不管我怎么求,阿爹都不同意我也换了便装跟着他们去试试。 阿爹总说,大家闺秀当贞静有礼,叫我不要跟那些武将人家学。 听阿娘讲,阿爹祖上三代为官,本家在淮扬,祖父从县丞做起,到阿爹这里已经可以算是光宗耀祖了,因此我家最重礼教,叫我尤其不要在这里顶撞阿爹。 我从没去过淮扬,阿娘也没有去过。阿娘祖籍京城,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的大慈安寺。 阿爹总说,要寻个宁休的时候,带我们回去认祖归宗。 可是阿爹从前忙,最近南边大水泛滥的数日,传说哀民遍野,阿爹日里奔走得脚不沾地,接连数日都不着家。 老家淮扬也遭了灾,我跟着娘一起收拾给老家赈灾的物件。收拾完了,除了忧心,好像也再做不了什么,只好掰着指头,日日同阿娘一起礼佛,祈求天象赶紧好起来。 只是北方的天看不到南方的晴雨,我们的祈祷更像是挨日子。 对于不遭灾的人来说,日子在焦虑里慢慢蹉跎,到差不多习惯的时候,事儿总会过去。 就这么捱过了一段时间,我阿爹的忙碌终于慢慢缓了下来,日子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倒是隔壁将军府忙了起来。 说是因着南方遭了灾,北方的部族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开始在边境陈兵列将。 许是都没什么把握,双方到底都没有打起来。 到了盛夏的尾巴里,京城热闹了几天,说是北国派来了使者。 使者进城那天,我央了隔壁将军府的姐姐带我去看——那伙子人一身的奇装异服,一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前头领队的是个络腮胡子,昂着头,鼻孔朝天,有股子不知所谓的狂妄劲儿,看了就叫人讨厌。 阿爹散了朝,有时会在家里约上三五好友,我远远听他们喝着酒,高亢气愤地讨论说:塞北之地来的使者全都是些野蛮人,半点礼仪不懂,来了京城整日花天酒地不说,对皇上也无半分敬意,开口银子美酒、钱粮布帛……什么都想要。 当然这大把大把的资源也不好空口拿,所以草原的意思是:两国联姻修好,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去草原。 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女儿,长公主已经成婚,孩子都有两个了。小公主刚刚十三,还是个孩子,身体娇弱得很,这要是送到草原,怕过不了这个冬天。 我叹了口气,跟隔壁将军府的小公子蛐蛐:“听说那些草原人茹毛饮血,没有开化,时至今日,连房子都不会建。关外又是苦寒之地,我们天朝的女子哪能去那里过活,更别说是公主!” 小公子葛关虎义愤填膺:“什么人都敢肖想我天朝的公主?我爹,我哥还有我保管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隔壁将军府有两位公子一个小姐,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大哥葛关龙月前已经赶赴边关,大姐葛关凤正在议亲,那双舞刀弄剑的手现在正在捉起绣花针绣盖头,等闲出不来门。 现在只剩我跟才11岁的葛关虎还能凑一起蛐蛐两句。 “诶,过两日我及笄礼,凤姐能来吗?” “你给她发帖子,她爬也得爬过来,嘻嘻,她呀,现在绣盖头绣的眼儿都直了!” 我们的小话没说完,远瞧着从小径跑过来个小丫头。 “怎么了?娘有事叫我?” 我赶紧问。 “小姐,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看了你的画像,大加赞赏……” 我满头问号,跟虎子对视了一眼,这是哪跟哪儿?皇上怎么会看到我的画像,看我的画像干什么?怎么地就大加赞赏了? 那小丫头跑得急,虎子顺手递了她一杯茶,茶灌下去,小丫头咂巴了两口,继续说:“我刚刚在前头听宫里传信的大人跟老爷说,说是皇上要封小姐为公主,不日出塞和亲!” 啪…… 我手里的细白瓷茶杯应声而落,茶水伴着碎瓷四溅。 “皇上?他……要我……去和亲?” “不行!” 虎子一下子站起来,闷着头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我还在。 我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敲懵了,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点反应也不能,本能地随着他的脚步动了两下罢了。 “琬姐姐放心,将士们还没死绝呢,哪能叫你们出去和亲!我这就回去找父亲,我亲自带兵,把那群草原人都打回家!” 我愣愣地听他说完,愣愣地点头,愣愣地目送他气急败坏的出了府。 心里像是打翻了一锅粥,一会儿是野人般的蛮子在我眼前生嚼血肉的画面,一会儿又是葛将军成功率领众人将那些臭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国境之内一片祥和,而我,依旧是我尚书府的大小姐。 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周旋的,反正和亲的圣旨到底是没有下来,倒是葛将军点了兵奔赴前线。 第2章 2 大军开拔的那日,我随着爹娘登上城墙去送,三军旗帜在晨风里猎猎飘扬,葛将军作为主帅一马当前,金闪闪的铠甲尤为亮眼。 百姓们欢声震天,像是在迎接胜仗归来的英雄。 虎子在我身侧,攥紧了拳头,高声呐喊:“阿爹早日胜利归来!” 葛将军应该是听见了,扬扬手,没回头。 “来年我也能出征了,到时候管叫他们谁也不敢肖想我天朝的女子!” 虎子抬手擂了擂胸口,眼中的热泪将落未落。 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志一同道:“虎子,你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安邦卫国,建功立业!” 可是大英雄的路,哪是那么好走的,战报一日日传来,京中的气氛也随着万里之外的局势愈来愈紧张。 终于,在我及笄礼的那一天,宫中急召将我爹叫走,不久就传来消息:葛将军中了埋伏,被敌军团团围住,生死不明。 山雨欲来,举国张皇,我每日早起入睡都要到佛前进香,祈求平安。 日常里就随着我阿娘去宽慰将军府的老太君。 老太君这把年纪,还要忧心子孙,身体实在吃不住。 凤姐的亲事也暂时往后延,我们所有人都伸着脖子,跪在佛前,一日日祈求着远方的军报能带回奇迹。 可惜世间悲苦嘈杂,神佛没能听到我们的祈愿,奇迹并没有发生。 军报送回来:龙哥拼死杀入敌腹,同亲信一起,将身受重伤的葛将军抢了回来。可他自己却没能杀出来。 听说他被箭扎成了筛子,死时还硬撑着军旗不倒。最终他的亲随只抢回了半边身子…… 他的头颅,被悬在那座失陷城池的城门口,风吹雨淋,震慑边军。 主帅昏迷,大将阵亡,军中无首,一败如山倒,连失了三座城池,才凭着天堑之险守住。 转日又传来噩耗,葛将军没能熬过去,殁了。 败军之将,连葬礼都没资格大办。要不是朝中实在找不出人来带兵,整个将军府都是要落罪的。 最终,凤姐退婚,代父挂帅出征,虎子并葛夫人也一并要披甲前往边疆。 葛老夫人撑着病体,坐镇京中。 葛府,眼瞧着就要空了。 将军府的白幡子默默挂了起来,大堂中停的灵只有衣冠——战事着紧,等不得把将军的尸首运回来,于是忠魂埋骨边疆,衣冠下葬祖坟,已经是帝王开恩。 来祭拜的人默默地拜了三拜,未来的将帅默默还了礼,大家都没说话。 我来足了七日。 最后一天,眼瞧着祭拜的人散了,我对着灵位三拜九叩,说了这些时日来同葛叔叔的第一句话:“葛叔叔,我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凤姐和虎子,得空了,也保佑下我吧!” “你准备好了吗?”凤姐哑着嗓子问。 我没回她,只点点头。 “虎子性子直,我就不叫他出来说话了。你不必过于冒进,照顾好自己,等着我们,我们必有一日,会再相见!” 凤姐缓缓走下厅堂,递给我三炷香:“如今的情形,我们之间便不说那些虚话了,只要我们葛将军府还有一个活口,你就不是一个人。便是我俩……我也定会着人将你的衣冠带回,葬进祝家祖坟,必不会叫你忠魂流落在外。” 我接过香,点燃,再郑重地拜了三拜:“那我们说定了,我们都要拼尽全力,活着相见。” 过了今夜,凤姐、虎子将奔赴沙场,我也会受封公主,远嫁边疆。 这是我们逃不开的命运,我们必须要带着血海深仇,一起走下去。 第3章 3 凤姐大军再次开拔的时候,我没有去送。 那时候我已然入宫,在临抱佛脚,学着做一国公主应有的礼仪和尊严——总结来说,重点在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懂得判断什么情况下要死咬着忍辱,什么情况下该当机立断自决。 当然了,如今的我们已行至利刃之上,实在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若有一日能活着相见,可要比临别相送好一万倍。 我出嫁那天,是个极晴好的日子。 梳妆的时候偷眼瞄到了窗外,京城的天空少有蓝得如一汪碧玺,白云轻纱一般挂在其上,晃一晃就被晨风吹到了别处。 据说这是一年到头中再吉利不过的黄道吉日,多讽刺,是不是? 公主出嫁的仪仗是再奢华不过了,我的嫁妆据说绕着内城走了一天,破晓队伍就开始出城,到黄昏时分,最后一台嫁妆才出了城门。 可惜这种奇景,我却无缘得见。 以前京中贵女出嫁,我总会跟着将军府的哪位公子、小姐去瞧热闹。世家为显示自己女儿嫁妆丰厚,那长长的送嫁队伍总要绕着钟鼓楼转上两圈,给满京城都看看清楚,新嫁娘是如何矜贵,家族是如何的重视,叫夫家不敢轻视。 可如今…… 唉,命运弄人,到头来啊,我们最是热热闹闹的四个倒落得如此下场。 这礼乐热热闹闹地响了一天。 城中百姓皆因帝王嫁女得以休憩一天,欢欢喜喜领到了彩头。只有部分人家,听那锣鼓唢呐声,如同丧乐一般。 坐在鸾车上,因着公主的礼仪,最终我也没能扯起帘子一角再看看生我养我的京城,没能再看看一路追着车送嫁的父母,没能看一看……我自己热闹到悲凉的婚礼。 送嫁的队伍出了城,就像是集体失了魂,那热热闹闹的劲头一下子沉寂下来,只闻得见马车的辘辘声,和人簌簌行走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这仪仗队中,有些人是还要回来的,但他们并不以此行为傲。 有些人应该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端坐在富丽堂皇的车驾中,背脊挺得笔直,一刻也不敢放松。 远离了故土,我亦有我的使命。任何的放松,都可能让我万劫不复。 我不怕死,但我有我的国仇家恨,不想死得太轻易,叫亲者痛仇者快。 月余之后,我们这支幽灵样的队伍还是行到了边塞。送嫁到使者隔着帘子在马车外问我要不要最后看一眼故土,拜一拜国都,然后再进城。 我拒绝了。 我办了要办的事,还是要回家的。 现在祭拜,就好像再也回不去家了,意头不够好。 使者没有多言,摸了摸拉车的马,对我再拜三拜。 车轮辘辘,我们继续向前。 跨过边境,我们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在入夜时分赶到了边塞的驿馆。 按例,北国是要在这里设宴接待使团的。 据说北国那位将要迎娶我的王子早两日就来到这里,不过我们入城时他一点来迎的意思都没有。 到使者叩了驿站门,里面的人才乱哄哄的着人去城里找王子。 我对他们想要传达给我的意思统统不关心,只交代说连日赶路我很累了,要即刻休息。 没想到,北国人虽没打算好好接待,却也为了恶心我们,硬撑着在深夜置办了场宴席。 驿站瞬间亮起无数盏灯笼,将里里外外照得宛如白昼时,我叫侍女不必多事。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间里里外外吵成一团,巡逻的,布置的,炒菜的,打更的,喝酒的……个顶个扯着嗓子喊,我又吩咐侍女忍下一时,不要出头。 “公主……” 侍女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公主,那些蛮子欺人太甚,居然……居然……” 她稳了稳心神,一脸慌张又愤怒地说,那北国的王子扯了使团夜半喝酒,酒过三巡说自己和将士从没见过中原来的公主,居然差下人来叫我过去献舞。 被灌了整个晚上的使团此时被兵士软禁在大堂之中,我的护卫拦不住硬闯的参将,就这么说话间,我已经能听到外面不干不净逼我出去献舞的吵嚷声。 “公主,”侍女气得眼泪直流,“怎么办呀!”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听了外面的叫嚷,我反倒心中安定,踢了拖鞋重新卧回床上,闭着眼交代:“你是本宫手下一等侍女,你须撑住了!现在就出去告诉那些人——公主休息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有人硬闯,可以刀兵相见,若是真打不过,且看来人敢不敢冲进来把我拖出去!” “公主……那些蛮人不懂礼数的!”侍女杏眼圆睁,心存疑虑。 “你记住,我们是和亲,不是战败来降。鸡毛蒜皮的东西忍了也便忍了,涉及尊严,让一步便得退百步,是万万不能退的。中原的脸面,挂在我们这儿呢!” 我自然知道,作为敌对国的和亲公主,我嫁过去会受多少屈辱,但那是北境王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的事儿。 现在,就在国境的门口,这委屈我受不得,也不可受! 如果我此时惧了怕了,做了什么有失体面的荒唐事,不用想,明天边境内外都会添油加醋地传遍。 那会儿,才是既失了士气又失了名头! 如今两国大军对垒在边境,正值十月隆冬,前一场大战两方都元气大伤,北境敢在这个时候撕破脸面吗? 跟着我的侍女也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转瞬就想明白了这关窍,定了定神,退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声音。 有侍女清脆的斥责声,有刀兵出窍的金属摩擦声,也有蛮子乌吞吞骂街的声音。 可是磨蹭来磨蹭去,始终没听到有人动手。 不多时,来人便骂骂咧咧走了。 正应了那句话——叫得响亮的狗,多半不敢咬人。 我抱紧了棉被,认真回忆着阿娘小时候唱给我听的儿歌,哄自己入睡。 今夜确凿了他们也害怕撕破脸这个事儿,明晨少不得要正面对上那位王子,他憋了一晚上气,指不定要准备多少为难等着我呢! 我可得休养生息,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第4章 4 没想到这回我失算了——既然面子上不能撕破脸,人家王子一大早打道回府了,理由也给得极妙,说是什么思念红颜,夜不能寐,去一解相思之苦了…… “您不说点什么吗?” 同我汇报这事儿的是当初来使的络腮胡子,一张嘴,嗓音却稚嫩得很,听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惹得我忍不住去打量他。正正撞上他也揣着一脸幸灾乐祸来打量我。 我们一对视,倒把他闹个脸通红。 “你看什么?”他嘟囔。 “看你什么时候能说完。”我放下筷子,温言回应:“我们中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你一直说话,我不方便吃!” “你!臭讲究!” 细看之下这家伙跟龙哥差不多大的年岁,却如此不禁逗,被我拿话一激,便羞恼地甩了袖子就走。 我只得同使节打听他的信息——原来也是个皇亲贵胄,落魄部落王爷的儿子,在战场上表现极为英勇,因此十分得脸。 我点点头,慢条斯理将茶水饮尽,交代下去:“那倒要闹清楚了,这次主使来迎的,到底是那位王子,还是这位将军。” 若是王子主使,他如此轻慢与我,我自然要摆摆谱,等他收拾好首尾亲自来迎。但若是这位小将军主使,那王子的胡闹就是个屁,我只当没他这个人。 话问下去,那边想是也知道关窍,憋屈了半晌,回了句:“自然是苏尼特将军主使。” “哦。”我吹了吹茶水,没再多话。 驿馆的人想是也研究了番我这段的反应,鼓捣了一顿,派人来问日程的安排,看是我想要再休整下,还是可即日启程。 “那便明日吧。”我学着贵人做派,倚着贵妃榻,懒塌塌地回。 早一日晚一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倚在榻上,伸出手去捻起窗边被风吹进来的胡杨叶,巴掌大的一片,从青绿一路走到秋红,眼瞧着还能招摇两日,居然就飘落了。 “天眼瞧着凉了,不用再掌扇了。” 我扔掉叶子,冲侍女摆了摆手。 次日那位苏尼特将军倒是规矩了许多,听说天还不亮他就亲自来请,听我没起床也并未多言,安安生生坐在堂中喝茶,倒叫我听到后颇感不好意思。 进入北境后,规矩便没有那么严了,闲来无事也能够掀开帘子看看北境的风光。 北国少山峦,一眼望去皆是一马平川,秋来野草低伏,远天之间皆是金灿灿一片,叫人胸中块垒暂消。 我贪恋地伏在窗口——若是战乱再起,如此美景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公主可是第一次见到我北国秋野的景色?” 发呆间 ,不防有人驱马凑到身前,发出声音的时候,已经离我极近了。 我沉着面,掩饰着惊慌,眼皮子不动去瞥来人,只见一个面色白净、俊俏无比的小郎君,瞪着桃花眼,探了脖子,凑近看我。 我刚想斥责他,又觉得心头一阵熟悉,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眼。 “咦,苏尼特将军修了面吗?”我不由得发问。 剃了胡子的将军,果然年岁不大。被我这样一问,面皮立刻涨红,勒马退了两步,又似乎觉得退了颇没面子,梗着脖子说:“本……本将军是来通知你下,这样晃晃悠悠走得太慢了,到下个城镇还远,我们得快马加鞭……你……你……” 红着脸的小将军倒是挺有趣儿的,我笑了笑:“全听将军安排。” 说着,撂下了帘子。 马车似乎是加快了一些速度,不过仍稳得很,显见是有人用心了。 只是可惜,稳和快向来难两全。马车跑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下来,苏尼特隔着帘子轻声表达歉意,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带女眷行进,没有把握好进程。 少年软语,我当然是原谅他喽,于是掀开帘子,也温声回:“不妨事的,有苏尼特将军在,本宫心里十分安定。” 十分安定,所以遇到刺客的时候也并不惊慌,夜宿野外嘛,不就是为了这一遭? 箭矢破空而来,一箭钉在车厢内,此后刀兵声,惨叫声,马儿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马车开始飞奔,带着木料折断的声音剧烈颠簸,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重。到车辕终于裂开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对我的侍女大喊:“跟紧我,一定要跟紧我。” 车子散架,我被外力撅向空中,又被苏尼特一把捞到马上,他当即策马狂奔,我只能徒劳地伸着手,手里只有我那侍女一角衣裙。 “等一等,她还没上马呀!”我带着哭腔尖叫。 “闭嘴,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战马左冲右突,在漫天的箭矢中找寻一线生机,我听见有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也有忍痛地闷哼,不敢再添乱,只努力地蜷缩进他的怀里。 就这样逃了不知有多久,高可没人的草丛中终于只剩下疲惫的马蹄声,还有高高低低的狼嚎。身后的人早就没了声息,只有个僵硬的胸膛,死死压着我。 草叶划破我的脸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没来由地想:原来这就是骑马,肺腑都要颠出来了,阿爹说得没错,骑马不是我们淑女所为。 第5章 5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章 6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7章 7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章 8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章 四王子视角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