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是挂否?》 第1章 无妄之灾 “今日还是茉莉吗?” 正在擦楼梯的丫头闻言动作一顿,转身悄悄仰头看向门口。 老鸨正拈着帕子站在一个紫衣服的人面前,背对着她,但是她能想象到老鸨此刻是怎样谄媚地笑。 那个紫衣服她见过,最近常来的一个,似乎很喜欢茉莉,但时常眼神飘忽。 紫衣来客一入花楼,脚下不停,老鸨顿了顿只得跟着。他眼神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既不看她也不回话。 她又侧头看向楼上的茉莉,茉莉穿得素白,鬓边缀着几朵白色的茉莉,手中的帕子边上也是茉莉的图案,正趴在栏杆边上,歪着脑袋好奇地观察着楼下两人。 来客似有所感般突然抬头看去,茉莉惊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那紫衣服似乎发现了茉莉,抬脚便要上楼,老鸨叹气闭眼跟在后面,她迅速收回目光转向茉莉,假装无事继续擦楼梯。 见茉莉弓着腰再次上前往下看,应该是没看见人,她的神情有些疑惑。 上楼的声音逐渐逼近,那紫衣服上楼太快撞到了她,她重心不稳摔了一跤,她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紫衣服,往后又见茉莉看着她下意识伸手,应该是想扶她。 “……茉莉?”这人声音里的喜色一下消失了。 她看见茉莉的神情复杂,疑惑不减。 老鸨也上来了,在她身边还没站稳脚跟,紫衣服就转身,“……今天也还是茉……” 目光在接触到她时,紫衣服的话顿住了,老鸨顺着他的视线看来,也愣住了。 远处茉莉神情惊恐。 她对三人的暗流汹涌毫无兴趣,只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拍拍衣服,重新拾起抹布。 紫衣服又一副惊讶地模样上前,伸手扶她表示关切,“实在抱歉,方才没注意撞到了你。” 她怪异地看向他,又看到茉莉在后边拼命冲她摇头,做着口型:小鱼不要! 小鱼是姐姐给她取的小名。 夏瑾年收回目光,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人的着装,淡淡开口,“没事,贵人没事就好。” 紫衣服又道:“为了赔罪,那请姑娘陪我一夜,我请客,如何?” 夏瑾年终于懂了这人的目的,也知道这货和茉莉待在一起时的眼神是在找她。她带了讥讽地想,赔罪就该赔钱,她绝对爽快接受。 她还没说话,老鸨先一步把她往后拉,笑着开口,“唉,这丫头相貌平平毫无亮点,论才识更是比不上楼里的任何一个,就是个踹上几脚都不吭声的倔驴。哪里会伺候人?您何必搭理她呢?” 好啊,替她说话还不忘骂她三次。 她在心里哼声,干脆心安理得地低头当哑巴,反正付她工钱的是老鸨,现在老鸨愿意出面,那客人的喜怒就和她无关了。 紫衣服的脸色冷了些,解了腰间的金线缝绣的锦囊,抓了把银子丢在老鸨面前,“我有在和你说话吗?滚开。” 场面静了几秒,只有远处的歌舞声在继续,四人的神色都变了。 不安慢慢浸透了她的心,她缓缓抬头。 见远处被冷落在场面外的茉莉神色惶恐,双手死死绞着帕子,瞪大了眼睛,在疯狂冲她摇头。 见老鸨慢慢跪下去捡那些银子,期间回头看她,眼中没了笑意,多了的东西,让她看不清她的眼眸。 见客人高高扬起的脸,势在必得的笑意藏在风度翩翩的外貌下。 “姑娘,你来说。” 她知道,她根本没得选。 第2章 鱼戏,戏弄的戏 茉莉奋力拍打抓着她的老鸨,眼泪不断,“你疯了!小鱼给你做事,你却卖了她!你这个黑心鬼!你不要脸!” 老鸨死死拽着茉莉,硬将人扯进了一间屋子,反手锁了门,阴沉着脸威胁她:“我知道你想去告诉荷花。” “她是小鱼的姐姐!你应该和她说!” “你现在和她说,她下一刻就能菜刀砍过去,那贵人是能伤的起的?你以为能救那丫头,其实你只会害了她,害了荷花,害了整座楼!”老鸨掐着她的脸逼她和自己对视。 “是我的错!”茉莉几欲崩溃,“……要是我……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你能发现才有鬼。”老鸨松了手,冷冷的瞧她,但还是带了点安抚,“不过是救风尘的戏码玩腻了,换了一出,不就是喜欢让女人看他做英雄嘛,再过不了几天照样会腻。只要那丫头配合一点……” “只要小鱼配合一点,荷花姐砍的就是她了。”茉莉哭声停了会,瞪她,抽噎着反驳。 “……也是。”老鸨沉默了一会,用力揉了揉脸,嘀嘀咕咕地骂着。 片刻后,老鸨再次抬头,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她,“安分地待着,我自会处理。” 说罢转身出门去,把茉莉锁在里面。 她神气地跨开两腿,左手插着腰,伸着右手指了指路过的丫头,“你,看着门,别让她出来。那边那个,对,你,过来。去温酒,最好的酒,对,就是那个"一杯倒"……” …… 夏瑾年静静地跪坐在房间中央,垂着眸百无聊赖地数着衣摆上的褶子,任由上座紫衣服“审视”自己的头顶。 身上的衣服也应老鸨的要求换了身青绿色纱裙,白得一身新的衣物她倒没什么不乐意,面前的紫衣服还放了一袋银子在桌上,说明日天亮后就是她的了,当然肯定是有条件的,只是没明说。 但最应该担心的是被姐姐知道了,要被打断腿,即使她不是自愿的。 “你叫什么名字?”紫衣服撑着头,笑眯眯地瞧她。 夏瑾年才不告诉他,仍旧低头看地板,“没有名字,别人叫我小鱼。” “"鱼戏莲叶间"的"鱼"吗?”他轻佻地问。 “……原是我姐姐取"年年有余"的"余",人家叫的是哪个,我也不知。” “你看着比茉莉小,倒是比她更安静沉稳些。” “茉莉姐活泼,我嘴笨,安静比较好。” “你识字么?” “识得几个字,都是姐姐教的。” 紫衣服忍不住笑,“你很尊敬你姐姐,句句不离她。” 夏瑾年终于抬起头看他,点点头。 紫衣服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似乎想要了解她,这个她听楼里姑娘说过,无非想听些什么悲伤的故事好有个深入契机。 她信口胡诌,紫衣服真信了,用怜悯的目光注视她。 她心里嗤笑,不是她编故事的技艺太高超,而是她说的这些就是他想听到的,他当然会相信他所认为的。 紫衣服正欲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脸立即黑了。夏瑾年心里疑惑,面上不显,起身把门推开一条缝,瞧见门外的丫头端着酒壶,心里了然接过了酒。 她一转身目光和紫衣服对了个正着。后者方才一直盯着她看,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她想。 她走向他,在桌子对面站定,回忆着楼里姑娘的模样,尽力表现得腼腆,“我想贵人还是太破费了,便擅作主张想请您尝尝楼里的酒,大概不比您平时喝的好……” 紫衣服脸色瞬间转好,笑着想来拉她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轻飘飘地躲开了,末了意识到不妥又歪头冲他笑,有些委屈道:“果然是我的酒不够好……” 紫衣服气还没起来,便散得无影无踪,把酒杯推向她,一脸正色:“哪有的事。” 她这才扯起嘴角露出笑,上前倒酒,端起杯盏递给他,他没有接过而是扶上她的手背,直视她的眼睛,就着这个姿势将酒一饮而尽。 夏瑾年低下头看裙摆,用强大的控制力让自己没有缩回手。 接着,她尽力和他周旋,骗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他打算强来的时候已经醉得站不稳,一屁股跌回座椅上,头倒在桌上一动不动。 夏瑾年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倒下,方才上前拎着他的后领把人揪得坐起来,探他的鼻息,确认人只是昏睡过去又松开手。 前所未有的疲倦随着她落下的心,一拥而上。 她垂手站在屋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顿了会,走到角落里缩着,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地落下,直至清晨的第一丝亮光照进屋内,她才再次睁眼,起身拿走桌上装着银两的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3章 驱赶? 厚重的脂粉勉强遮掩了面上的疲态,坐在床榻边的女子很好的藏住了一夜没睡的证据。 荷花低头看着趴在她大腿上的妹妹,觉得她还是和初见时一样,一个乱蓬蓬的脏丫头。 “夏瑾年。” 夏瑾年听见自己的全名,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后背发凉、肌肉紧绷。 果不其然,“你昨晚上哪去了。” 不是问句,她在明知故问。 夏瑾年坐直身子,紧抿着唇,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瞧她。 荷花直视面前的门连余光都不分她一丝一毫,神情冷漠,“我教你读书识字,你的出息呢?”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她望着荷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好掉眼泪。 “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叫你在这当哑巴。” 她跪着上前,抱着荷花的腰,发出低低的哭声,但后者不为所动。 “你现在给我滚,在你弄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出息之前别回来。你不是说总能梦见什么神仙、什么剑吗?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吗?不管你想做什么神仙还是状元,反正在你做成之前别回来。我不想看见一个只会哭的废物。” 说罢,她从后面拿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袱丢给她。 夏瑾年哭声止住,突然仰头看她。 平时姐姐生气都是瞪她的,现在却一眼也不看她,所以是没有生气却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这是要让她暂时离开避风头,是想保护她。老鸨或是茉莉大概已经和姐姐说了,她并不太关心那个紫衣服事后打算怎么报复她,但她不想牵扯到她们。 但,她走了,那紫衣服的气真的不会撒到她们身上吗?老鸨这么有能耐?能护住所有人吗?她无从得知。 于是她又抬头去看荷花,但目光中只有后者看起来态度强硬的下巴。 最后一丝侥幸也打散之后,她又抱了抱她,在她怀里蹭了蹭才起来,拿上包袱把眼泪抹干净,直直看着她道:“……我走了。” 说罢便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离开花楼还没两步,便听见有人叫她。 “小鱼!小鱼!等等!” 这个声音,是茉莉。 她站定转身,被茉莉扑了个踉跄,她刚站稳,茉莉又神秘兮兮地往她怀里塞了很有份量的荷包。 “拿好了,是给你的盘缠。” 夏瑾年愣在原地,“你……父亲……” 茉莉俏皮地眨眨眼,“我偷偷藏的,他不知道。” 她闻言立即就推还给她,“要是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茉莉快步后退躲开,趁机跑回花楼,“不要还我!给都给了!” 很不巧她没看路,撞上了老鸨,后者管教了茉莉两句,便看向夏瑾年。 她冲夏瑾年舞了舞帕子,扬起声音,“喂,早点回来干活!不然扣你月钱!” “……哦。”夏瑾年眼角抽了抽。 “干活慢就算了,跑路还这么慢!”老鸨又挑剔道。 “……哦!”她不服气地应了声,一转身蹿进了一旁的巷子,再不见了踪影。 …… 夏瑾年一路都在巷子中拐,避免遇到太多的人,很快便顺利出城。 她想,还是应该往离这远些的小城去。顺路搭了辆牛车,她坐在堆积的蓬草后清点着姐姐收拾的包袱。 一些杂粮饼用大片油纸包着,几件很旧的衣服也是她全部的衣服,几本她的修仙志怪话本,还有一个肮脏带着油污的灰布,她好奇地解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僵住了。 是一些铜板银两和姐姐的饰品,她从姐姐那见过的,没见过的饰品都在这。 她深吸一口气,又去解茉莉给的荷包,果然,也是金银饰品。 她尽力维持好面上的平静,控制略显急促的呼吸。 这些饰品她肯定是不会用的,而且太显眼了,路上要是遇到土匪什么的她保不住,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她也不放心。 她随即把饰品和银两分开,在自己一眼就能看个完全的行李中做手脚。 做完一切,她看着重新收拾好的包袱,发凉的指尖仿佛才渐渐回暖。 彼时,她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天。 天晴,万里无云。 第4章 山高路遥远 败庙生香火 “何不来寻我?主人。”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天际遥遥传来,唤醒了她。 夏瑾年一睁眼又见到了这方熟悉的天地。 仰头是湛蓝的天,没有云的遮拦也不见太阳,低头踩着的是不见边际,也不知深浅的水。 唯有道道粼粼的水波指引她,走向面前悬在水中的剑。 她三两步上前握住剑柄,使了全身劲却拔不出来。 她盯着那剑,道:“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找你?” 她又试了几次,那剑纹丝不动。在她泄气地垂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准备放弃,走向这场梦境的终结时,剑上传来一个白色光团飞快地钻进她的脑袋里。 “主人,来寻我。” 语罢,她从梦境醒来。 那道光团裹挟的是剑的方位,就这样强制在她脑中安了舆图。 出乎意料的近。 反正横竖也不知去哪,若是真的,这剑拿来防身也不错。 夏瑾年思考了会,扬声询问蓬草另一头赶车的人,“大哥,你知道这往南边去是哪吗?” “啥?南边儿?那块没啥人,听说有条很长的峡谷,而且怪的是那峡谷周围的山上的树啊花啊啥的从来不会枯萎!之前还听见有人说在那见了神仙,神仙在那建了庙。那儿人都没几个,傻子才在那建庙呢!要真有,估计也是什么野神……”这人一讲就激动起来,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 她听着,不时搭个声,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等赶车人讲完,她也构思好了路线。 还挺神奇,她不免想,照这样看来,话本里说的大概也并非全是虚假的了。 她去解包袱拿出了她的话本,准备打发时间。 《剑光命弦》,这本她还没有看完,就已经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了,尤其是里面的角色深得她心。 一个白衣胜雪,朗朗明月,性格却灼灼如烈火,另一个总隐于墨色衣袍下,身上缠缚绷带,静若亡魂。 她翻到上次看到的位置。 【“铮——!”刀剑相撞,迸发出刺耳嗡鸣声,白昭明正欲挑翻敌手,却觉灵力滞塞,余光瞥见剑身上黑气蛛网般织开。仅分心了一瞬,他反被击出,正巧摔进了一间铁匠铺。“……下作手段!”他低骂一声,顺手抄起一旁的玄剑,抛下原先的剑和钱袋、及一句话:“剑和钱作押,此剑借我一用!”随即又舞着剑从窗跃出,没有察觉到丝丝煞气没入掌心……】 看到这,夏瑾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了,她回忆了之前的内容,记得这玄剑是黑衣的。唰地翻到最后一页,只见最后一行写着: 【持魔剑者成仙,持仙剑者堕魔。】 “……”她深吸一口气,把书合上,没有了看下去的**,沉静后就要开始她规划的新行程。 …… 她连夜奔波,翻过了脑中的最后一座山,山林肉眼可见地密了起来,每颗树都比她见过的还要更加巨大,站在树下几乎不见阳光,发着幽光的花从地上一直长到树上…… 她一路谨慎,免得招来野兽之类的麻烦,直到舆图上的位置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一座高大的庙,她甚至没有一旁的柱础高。也是一座异常工巧且没有衰败迹象的庙宇,每一处的雕刻都清晰可见,没有磨损的痕迹,静得出奇而显得诡异。 她屏住呼吸,贴在瓦红的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仍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呆在门外朝里面看去,细细地打量着里面的布局。 最里面的正中间放着庞大的神龛,以及和整座庙差不多高的神像。 梁上悬着的金色帷幔挡住了她望向神像的目光,她便顺着帷幔目光下移至供台上,“敛华仙君”的名牌前供果新鲜、香火正燃。 她一惊,立刻闪身到柱后。 没有人,哪里来的供果、香火? 她又等了许久,仍不见一点动静,又探头朝里看,那几根香还燃着,长度没有变短,供台上也没有香灰…… 整座庙仿佛一张画,一动不动。 她盯着庙里的动静,随手抄起一块石子抛了进去,看那石头在地上弹了几次发出声响后,归于平静。 她又等了一会才起身走进去,踏在庙内光滑青石板上的每一步都无声无息。 她的目光终于穿过重重帷幔来到这位“敛华仙君”的真容前。 她感觉有些熟悉。 ……怎么和梦里剑下的倒影有些相似? 第5章 盗剑贼 她静静地立在原地,把这几天的事都回忆了一遍,很快理清了做出解释。 她梦里的剑的主人其实就是面前这位“敛华仙君”,这位“敛华仙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剑藏在这,让这剑通过梦境指引她来寻找。 大概这位仙君是觉得她天赋异禀,要收她做徒弟。她有些自恋地幻想。 她又盯上了供台上的供品,既然要收她做徒弟,总不能看她饿死吧? 就算这都只是她的幻想,她只留在这避一避,也不怕被紫衣服找到…… 她又抬头环视一周。 这庙修得这么豪奢,肯定很灵,拜一拜没实现也没什么坏处…… 她双手合十,学着拜佛的人做出虔诚的模样。 佑什么呢?嗯……那就保佑姐姐身体健康,她也能安全地在这待着。 一睁眼,无事发生。 接着,她开始寻剑。 …… 很遗憾,她几乎把整座庙都找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有,反把自己累倒在供台边。 她面上没有表情,但咀嚼供果的力度足以看出她的不悦。 “……” 她遥遥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庙里四周摆着繁复华丽的烛台,上头的红烛静静燃着,似乎外面狂风大作将庙掀翻都不能晃动它的火焰分毫,就这样永远照亮这座庙。 她转身去到神像后打地铺,其实充其量只能算是蜷缩在角落里。 她感到身下青石板的冰凉渐渐褪去、存在感渐渐减弱,她大脑的思绪逐渐放缓…… “……呵,堂堂仙君庙居然建这鬼地方,真是让我好找啊……”一道男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并逐渐离近。 夏瑾年正昏沉的意识猛然惊醒,当即屏住呼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诶……庙还真大呀。就是怪惨的,全靠那点术法维持着原样,不然早不知道破成什么样子了。” “要我说,当仙君还不如把剑卖了,那铺子给钱可多了呢!过去上天入地救世……最后死了还没人记得……” “……嘿嘿,我们还记得呀!” “……蠢蛋,我们又不是来祭拜她的,关键是剑……什么人在那里!” 夏瑾年心下一惊。 她可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怎么发现的?发现的是她吗?听脚步和对话有三个人,他们认识这个仙君……如果说,他们就是会什么仙法的人,那就能解释了…… “……滚出来!” 她听出这人声音里细微的颤,是害怕吗? 接着是铁器碰撞的声音,应该是拔出武器了,并且脚步在逼近,刻意地制造大的声音……他们在害怕。 害怕什么?她吗?不可能,害怕神像背后未知的人的话就不会接近,只能是在害怕这个神像了。 ……上天入地救世吗?是个很正派的人吧?为什么要怕这位女仙君呢?因为他们对她的剑起歹心了吗? 夏瑾年回忆那神像温和若流水的神情。 她摇摇头,接着摆出受惊的模样,垂着脑袋缩在墙角。 “……什么嘛,我说怎么感受不到修为,原来是个凡人。” “喂!你是谁?怎么到这来的?” 她看着三个贼眉鼠眼的人,中间瘦的和竹竿一样,他眉眼沉沉压着气质阴森,最壮的看着脑子不灵光,另一个像两人的中间值没什么特色。 她心里怪,会仙法的不应该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吗? “……我、我是北边村里的人,爹娘死了一个人活不下去,偷了东西被赶出来……”她抬眼懦懦地瞧他们,慢慢地讲述着,“我听人说这有个庙,有人在这见了神仙,所以就来了……” “……”三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乞丐一样的衣服,半信半疑。 “那个里面装着什么?拿过来看看。”瘦竹竿的目光锁死在她的身后的包袱上,命令道。 会仙法的人会要金银吗?他们既然能察觉到她在神像后,那也同样能察觉到金银的放置吗? 她递出包袱时还忘了松手,被大力扯了个踉跄。 “哼。”面前三人甚至没有瞥了她一眼,只是齐齐盯着那个包袱,暴力拆开。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三人都不用翻,视野里就能看见全部的东西。 “……穷鬼。这饼都发霉了还护那么紧。”他们鄙夷不屑地把裹布扔还给她,还踢了脚地上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不灵光捡起从衣服中掉出来的灰布,拆开一看,“有钱!” “什么?!” 另两个挤到他旁边,争着往他手中的灰布看去。 “……就两个铜板而已。”这两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又扭头看她,又骂:“穷鬼。” 夏瑾年浑不在意,只是蹲下把东西一一捡起来,放回包袱。 她整好东西,缩回角落,看着这三人把她寻过的地方又找了一遍,当然是一无所获,她看到结果,愉悦地进入梦乡。 她一睁眼,又来到那难分天水的地方。 面前的剑仿佛等待她多时。 第6章 “凶剑” “……主人……主人……”呼唤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 “我找到了一座庙,你在哪?”夏瑾年快步走至剑旁,问道。 没有听到回应,但她感受到了指引。她顺着指引向前伸出手,握上了剑柄。 剑柄上的纹路质感清晰地传达给她,这是前所未有的。 “轰隆———” 夏瑾年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一看远处那三人一样睡眼惺忪,还嘀嘀咕咕地骂着。 “……什么声音……!”三人大概是清醒了猛然一惊,往神像后看去。 “你!过去看看!”瘦竹竿突然伸手指她,尾音几乎尖锐地命令道。 夏瑾年也没应,慢吞吞地移动过去,心里在嗤笑这三人。 她站在神像一侧,扶着神像向神像后探头。 和先前不同的是地上的一块青石板不见了,只留一个黑漆漆的四方空洞。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在离那个空洞有些距离的地方站定,发现那空洞下竟都是水。 那三人也过来了,语气激动地说些什么“找到了”、“剑”还有“喂!你!下去看看!” “……”夏瑾年陷入深深地质疑,这样的人,会仙法?会仙法的人,是这样的? 不等她想出结果,后面的人便不耐地推搡她,甚至想要动手强制让她进入那口水潭里。 “……欸,她是凡人,会溺死的。她死了,后面怎么办?”没特色开口制止,用下巴朝神像的背影扬了扬,压低声音道:“她不对凡人动手。” 夏瑾年盯着那水潭,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心跳不自觉加快,她确信那把剑一定在里面。 “……妹子,咱几个中就你的身量能下去,不是因为我们怕才让你去的。”不灵光信誓旦旦说。 她神情无波无澜,看不出信了没,但肯定是不信的,她可以断定这几人仙法不怎样,只能看人却无法看物。 瘦竹竿面色阴冷地朝她走来,“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这人在她面前隔空比划着什么,嘴里含糊地念着她听不懂的东西,最后他收回手轻蔑地笑她,“这是屏水咒,见过仙术没有?” 她摇头。 “乡巴佬。” “……”她不理这个人,转身走向水潭,毫不犹豫跳下去。 入水只觉得寒凉,因为屏水咒她呼吸照旧,她睁开眼看着水中的世界和外面看来的阴暗截然不同。 这里场景和她的梦境完全一样。 只不过是水底变成了梦里的天,她头顶上的青砖成了梦里踩的水面。 她尽力拨着水,整个人翻了过来,脚点在本该是青砖的水面,那把剑就在和梦中一样的位置。 她缓缓游向前,郑重地握上剑柄,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用力拔。 出乎意料地,在梦里顽固的剑轻易地脱离了“水面”,温顺地被她拿在手里。 她仔细端详这把剑,剑柄青白带着暗色水纹,剑身修长,没有过多装饰,她不懂剑但她觉得这真是把很漂亮的剑。 她在水中挥舞了几下,轻盈、毫无阻力,让她满意。 可是措不及防地,一道金光顺着她的手没入她的体内,随即星星点点刺痛自后背袭来,顷刻间演变成剧痛,大脑意识一下断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在地面上了。 “等你几个时辰了,还以为你死下面了……”瘦竹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接着咬牙切齿道:“真是不知道你昏过去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别傻着了,快把剑给我!” 不灵光在后面问没特色,“你不是说敛华仙君不伤害凡人的吗?” 没特色挠挠头,又耸耸肩。 她顿了顿,慢吞吞地站起来,而瘦竹竿几乎是过来抢的剑。 在剑脱离她手的瞬间,来抢的瘦竹竿被剑带着摔在地上,石砖受到冲击裂出蛛网般的缝。 “啊啊啊啊啊————!!!!!”瘦竹竿疯狂抓挠着地面,失声尖叫。 一看他被剑压着的手,被夹在剑和地面中间,已经碎成了一摊血糊糊的肉泥。 而那剑身上耀眼光亮毫不受影响,场面看着,惊心动魄的美。 这样张扬的剑,主人叫敛华? 另二人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指使她去移开那剑。 “定是她下去时得到了什么机缘!”没特色吓得有些口齿不清。 她再次轻而易举的拿起了那把剑,断了手的人怨恨的目光投来,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那剑。 “……真他妈的邪门……”瘦竹竿咬字的力度听来牙几乎都快咬碎了。 “你还真是钟爱凡人!!!”他对着神像的背影怒吼,疯狂地叫骂着。 “活该!!!活该你坟头热闹叫你不得安宁!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死了就死了谁特么还记得你?偏偏你脑子有坑当他们的狗!你自作自受!做你特么救世的梦去!!!” 神像毫无反应,一旁的夏瑾年也是。 “还有你……” 她一抬头对上瘦竹竿阴鸷的目光。 “要我们也砍了你的手,还是自己跟我们走?” 第7章 因何俯身捧淤泥 居然只是问她要不要一起走?不应该更残忍一点吗? 夏瑾年有一瞬间陷入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是来偷剑的人,偷去卖钱的,他们是会仙法的人,这剑也是把仙剑,他们要卖也是卖到同是面向仙人的铺子,大概率也是仙人聚在一起的地方…… 她也能修行成仙吗?和话本里一样…… 她呼吸略微急促又自己慢慢捋顺。 有机会试一试,为什么不? 她故作犹豫后又叹气妥协。 那三人便上前把她围在中间,瞥了神像一眼接着又紧紧盯着那把剑,“别浪费时间了,快走。” 三人走得很急,几乎有点落跑的意味,她几乎被推着走,想来他们还是害怕这位仙君的神力,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来偷剑,手断了也还要偷。 她余光瞥见瘦竹竿断得只剩半截的手,那片血肉模糊早已不喷血了,外头裹着一层浅淡的白光,是仙法。 出了庙,瘦竹竿另一只完好的手往前一挥,地上凭空出现一道横倒的白障,在此时的黄昏下,如同草地上披了一大片白纱一般朦胧得不真切。 居然已经黄昏了? 她完全没有感受到时间流逝,原先还认为是早晨。 三人扯着她上去,随后她便低头看见自己慢慢远离地面。 这就是腾云驾雾吗? “喂,你自己注意点,掉下去我们可不管。”没特色道。 夏瑾年抱着剑,弓着身缓缓坐下,方才轻轻舒了口气。 瘦竹竿操控白障飞到高处,秋风吹在她身上,留下遍体凉意,紧攥着剑的手心里是密密的汗。 “诶,你是偷了什么被赶出来的?”不灵光突然问。 夏瑾年看向渐落的日,“你们嫌弃的饼。” “我去,至于吗?就几张发霉的饼?” 她攥剑的手更紧了,“……没有发霉。” 不灵光瞧她,“行吧,你爹娘怎么死的?家里没别人了?” “几年前要打仗,我爹应着征兵去了,再回来时,就是官府给的几两银子,而我娘,是病了没钱医才死的。” “节哀。你怎么活下来的啊?” 夏瑾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好吧,我不问了。”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但很快又开始讲话了,“我们三个都是散修,散修知道吗?就是不依靠宗门自己修行的,我们没有那些宗门提供的仙草仙药……等等,你知道宗门吗?就是一堆修仙的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我们三个为了继续修行又要自力更生,只能来干这种……” “你说够了没有?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瘦竹竿冷声打断。 她显然没想到这不灵光居然自己什么都说了,难得主动开口:“那我们要去哪里?” “去他们的地盘,那些宗门的。”瘦竹竿瞥她一眼回答道。 她眺望渐渐黑下的天色,心里默默盘算着,也始终关注他们四人的去向,不时往回望。 他们一直驶向西边。 慢慢地,眼前的世界没入夜晚的黑暗。这夜无云,天空很黑,唯一的光亮也笼在月亮周围。她有些困意便懒懒地垂着头,但冷得睡不好,手里的剑也不敢松。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了过去,迷糊间眼前又变亮了,她以为天亮了睁开眼。 入目是地上不见边际的满城明灯,亮如白昼,仔细看那红黄的灯火相映,实在热闹。她仿佛也能听见街边小摊的叫卖,也能看见姑娘手拉手说说笑笑。 她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竟不可抑制地松了一只手朝面前的世界伸出,虚虚一握。 风愈发大了,吹得她发丝舞动,吹得她衣襟翻飞,吹得她脑袋彻底清醒。 她想,想把这天下握在手里。 第8章 卖剑 “喂喂喂,你给我醒醒!”瘦竹竿不耐烦地叫道。 夏瑾年脑袋混沌间以为自己还在花楼被老鸨骂。 “唔……吵……知道了。”她慢慢睁眼,天已经亮了。 “你还敢嫌吵?!” 她一下清醒了,抬头看他,“你听错了,我说的"早"。” 瘦竹竿不知道信没信,瞪她一眼就走了。 她带着剑从地上爬起来,不灵光就在她旁边跟她一起走。 和监视一样,她想。 她打量着四周的布局,是一方城镇,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天上踩剑飞的人。 她仰头,目光跟随那些飞的人向前望去,是一座高耸的山,隐没在云雾中,只现三分。 她收回目光,转而留意周边。 三人带她去了间当铺,她站在“访仙阁”的牌坊底下仰视整座楼,这楼有一二三四……总之很多层,装潢华丽,镶金砌玉,进了楼在柜台前,她看三人和掌柜的叽里呱啦地一通交谈。 “……总之,我们这剑可是敛华仙君的遗物,贵重得很,我们可是听说你"访仙阁"这有法器可以专门收纳这样的神器才来的。” 掌柜打量着他们四人,“先拿来看看,敛华仙君……嗯……传说不少,遗物可没见过。” 瘦竹竿冲她扬扬下巴,示意她拿剑给掌柜的看。 掌柜看着放在桌上的剑,尝试着拿,使了浑身解数这剑却纹丝不动。 “诶呦?” 不灵光双手抱胸,嘚瑟道:“这可是得了机缘才能拿起的神剑!” 掌柜闻言看向夏瑾年,嗤笑道:“你是说这个凡人小孩得到敛华仙君的仙缘?你在讲什么新传的笑话吗?” “你不信就验,这可是在仙君庙寻得的,就是在她劈开一座峡谷来封印魔神那个,她人都死在那,剑没理由不在那。” 夏瑾年是真的感受到这位仙君开天辟地的神力了,等等,她来的那个地方底下封着魔神?怎么还有魔神?什么魔神? 掌柜思考了一会,招呼旁边的人领着四人去库房找仙器验,她一面抱剑走着,一面好奇地幻想仙器的模样。 过了会,四人对着面前一层屋高、模样怪异的四脚兽齐齐露出了不信任的神情。 “这是吞金兽改良版,是可以辨别真假仙器的,假的会吐出来。” “真的仙器会吞进去?”瘦竹竿质疑。 掌柜笑笑没说话,只做了“请”的手势。夏瑾年抱剑不动,同样质疑:“吞金兽只进不出,你莫不是想……” 她没说完就被掌柜的冷笑打断,“你们到底做不做这笔买卖?一个凡人小毛孩哪里知道那么多?” 她同样回以冷笑,“凡人怎么了?凡俗故事、民间传闻里都有吞金兽,你不知道?” 没特色把她往后拉,给她使眼色让她闭嘴,回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对着掌柜,“做做做,当然要做,毕竟这是我们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剑,自然顾虑颇多。” 掌柜对她冷哼一声,“谁稀罕你们的破剑,要就自己把剑放它嘴里。” 三人齐齐退开,向她使眼色。她盯着吞金兽略微蹙眉,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缓缓伸出握剑的手。 吞金兽则张开巨口,赤色的瞳孔滴溜转两圈锁定她的剑,接着口张得更大了,完全可以把她整个人吞下。 她后撤一步,抛出剑的同时道:“接不住别怪我。” 吞金兽碰到剑的瞬间闭上大开的口,但整只兽也“哐当!”将地砸出深坑,密密麻麻裂纹自吞金兽的身下向四周漫开。 即使这样,吞金兽也没有吐出剑的意思眼珠又滴溜溜地转起来,看着贱兮兮的。掌柜原是愤怒地盯着地面的深坑,但看吞金兽没有吐出剑又若有所思,向旁边的露胸的壮汉招招手。 这壮汉走至吞金兽后,猛地一拳打在吞金兽后背,没吐再一拳。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掌柜的神情也愈发惊喜,“把剑打出来,加工钱。” 那个壮汉原本已经精疲力竭,闻言怒吼一声,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仰头吃光了里头的药丸,再次吼一声,对着吞金挥地每一拳都带着对工钱渴望。 夏瑾年明白了,吞金兽喜欢好东西,假的吐掉,越好的东西越不舍得吐掉,于是器物的品质可以等价于吞金兽吐出器物要挨的拳数。 终于吞金兽吐出剑,眼珠又开始转,只不过这次是被打晕了,而壮汉也累瘫了。 掌柜眉毛眼角几欲飞上云霄,又招呼人去取收纳的法器,他自己则带四人出去,对着她抱的剑夸,“几位少侠真是好眼光!” 夏瑾年回头看那和吞金兽倒在一起的壮汉,问:“那人那兽怎么办?” 掌柜自顾自和那三人交流价钱,没理她的话。他们刚出去,库房的门就在她面前合上。 夏瑾年看着手中的剑,记下它的模样。 其他人都拿不起这剑,这剑就该是她的,就算当下落入他手,日后也会回到她手里。千金散尽还复来,她想。 接着在另四人的注视下将剑放入专门的宝盒,在他们为价钱争吵时,悄然混入楼内人群里,出了访仙阁。 第9章 临时工 她本就是被要挟来的,那三人虽不是什么极恶之人,但也绝对没有善良到分钱给她,大概率也不会关注她的去处。 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她来到一个包子铺前,铺主上下打量她,“你有灵石吗?要用灵石支付的,一个包子半块灵石。” 灵石大概是仙者的货币,她也没见过。 她迷茫:“铜钱不行吗?” “不行。不过你可以找当铺兑换。你可以去"杜姨当铺",掌柜就是杜姨,人很好的,你是准备参加仙门大选的吧?来得真早,她那也有住处。” 她道谢后按铺主说的位置前往,果真寻到了,掌柜的女人看着比老鸨年轻和善。 “包子铺主让我来兑换灵石。”她在柜台前说明来意。 杜姨点点头,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脏而破烂的着装,“你要换多少?” 她想了想反问:“一两银子可以换多少灵石?” “十块。” “一两银子只能买二十包子?一个包子50个铜板?这的一个包子,到别处能买25个。”她面无表情地算着,感觉自己过不了两天就真的要去做乞丐了。 杜姨没接话,只问道:“小姑娘,你是打算参加仙门大选吗?你是凡人对吗?没有一点仙力的凡人?” 仙门就是仙者聚在一起的地方,她回忆那三个盗剑人的话,含糊地应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一个人?” 她应了后面那个问题,但对前面的问题不知作何解释,好在面前的人也没有再问。 “我可以干活的,只要有口饭吃,有地方睡就行,可以不要工钱。”夏瑾年拿包袱的手紧了紧。 杜姨没拒绝,只是又问她:“你多大了?” “14。” 杜姨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的吃得比牛多,不要工钱也不好养。” 夏瑾年抿唇,“我可以吃的少一点,不饿死就行。” 杜姨笑着招呼伙计领着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等她啃完两张烧饼就开始干活。 杜姨的当铺连着一座酒楼和一家客栈,三家都是她的。夏瑾年饭点到酒楼搭把手,晚点到客栈清理屋子,深夜回到当铺睡觉。 杜姨对干活能力堪比修仙者的她满意得不行,给她每餐都加了另外的肉菜。 次日夜里,夏瑾年临睡前去找杜姨,“我想参加仙门大选,但这个仙门大选是什么?” “你连这个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吧。就是外头你每天都能看见的那座山,它是个门派,叫"九渊浮玉门",我女儿就在里面。其实我们待的地方也就是半山腰,你要想参加就得到山顶去。”她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本书《修仙基础知识一点通》。 夏瑾年指指那书,“要钱吗?我可以抄书的,纸墨钱我会出的。” “这书是每个修仙者看的第一本的基础知识,我早熟透了,送你了。” 她道了谢,“这的每个人都会仙法吗?” “差不多吧,学仙术的前提要有灵根,有了才能修仙,没有的话当强身健体也不错。” 夏瑾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但她愿意一试,不行就在这干活。 她接下了那本书回到自己床前,烛台上没有蜡烛,杜姨说说刻了咒律,只需手指在烛台边缘划一圈,烛台上就能亮起一道光团。她此时就着这光翻看书。 第一句就是:“寻仙访道,心定为上,心不静生魔,心魔不除则堕魔。” 堕魔?魔神难道是堕魔的人成神了? 夏瑾年草草看了开头介绍的几篇了解了修仙的各种专用词,便专心看起了修行入门篇吐息章。 “所谓吞云吐雾,即几息间将天地灵气转入丹田化为己用。灵气为人沟通天地万物,应维持丹田处灵气流通若泉流,修炼便是为了自身能容纳、沟通更多灵气。” “若灵气滞塞,需立即疏通,否则久之,塞处入体处无灵气入体则灵脉枯竭,塞出体处则灵脉灵气积压而爆裂。不死但废。” “谨记,修者不过化自然之力为己用,一切向善。” 她有些不解,原先没有修仙时也没有使用灵脉,灵脉在沉睡也没出问题,怎么用了就会因为没了灵气而枯竭了? 她自己想不出答案就先放一边,开始学着书里的姿势盘腿坐着,闭上眼感受书里说的灵气。 她一动不动,但发丝微微飘起来了,扫到脸侧,是灵气吗?不是,是风。风像水一样流动 ,是灵气吗? 到底什么才是灵气呢?有实质吗?书里没说,看来要自己悟…… 唔……好困…… 就这样,夏瑾年没能抵过身体的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水从高处往低处流,风从高压指向低压。 [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临时工 第10章 插曲 夏瑾年白日照旧忙活,只在夜里才有时间翻开《一点通》慢慢摸索。 这修行果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她这样想,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 一日正午,天气正好,酒楼上下都热闹。 夏瑾年正在各桌间辗转,忽地被人叫住,“那丫头,你过来下。” 她闻声过去,见叫住她的是个相貌寻常的男的,几乎转眼就不记得长相的寻常。 这人不着痕迹地瞧着她,她能感受到,并且不解,为什么这些修仙的都喜欢盯着别人看? “你……是个凡人?”他一句话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那些打量的目光让她不舒服,眉头微动又被她压下去,面上看着神色平常的样子。 这的动静引得店里其他伙计也看了过来。 “是。”她回道。 这人神情恍惚又回复正常,“……我在那家店买了别的吃食,麻烦跑个腿去帮我取一下。”他说着,站起来朝窗外的一个巷子边的烧鸭店指了指。 夏瑾年应了,转身下楼时又被店里的伙计叫住了,“……刚刚那个人叫你做什么呀?怎么大家都在看你?” “他问我是不是凡人,然后让我去取东西。” 这伙计一听便恼了,“你别去!用法力就能传送的东西还要让你去送!他根本就是因为你是凡人歧视你!欺负你!” 夏瑾年一愣,她没看出来对方带有歧视但伙计说的有道理。她冲伙计点点头,下楼去找杜姨,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杜姨思量着,道:“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你先帮我看店,我去看看。” 夏瑾年应了,和杜姨交换了位置,看着后者出了店门。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杜姨就皱眉回来了,“烧鸭店的东西店里的伙计都会送,哪里要亲自去取。你别管那人了,这帮人就这德性。” 夏瑾年:“可他要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取怎么办?” “你……在楼下帮忙,别上去。” 得了老板的准许,她清闲了许多。 午后客人渐渐少了,她在收拾桌子时感觉到身后有人,伴随着不详预感,她迅速躲向一旁,将手上的盘子扫到了地上。 但盘子并不如预想的碎在地上,发出动静引人来。 这人俯身接住了盘子,面上带着嘲讽缓缓起身。 还未站直,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面前的夏瑾年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店里的伙计,而她站在后面学着他摆出嘲讽。 伙计冷冷扯出一个笑,“盘子由我们收就好了。客官还留在这,是还需要点什么吗?” 这人冷了脸,而不远处观察已久的杜姨目标明确也往这里来。 这人又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夏瑾年的目光紧随着这人的背影,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人虽走了可那股难言的厌恶却久不散。 之后没再见那人,夏瑾年依旧干活,只在空闲时翻看那本《修仙基础知识一点通》,在夜晚学着吐息,杜姨说这是最基础的。她也提出灵脉的疑问,但没有人能答上来,她又只能放着。 很快就临近仙门大选,夏瑾年也成功掌握了吐息,这比她想的简单,即使没有弄懂灵气是什么,但她还是可以感受到这东西。 具体表现在她能明显感受到身体变得轻盈,几乎不怎么疲惫。 杜姨倒是很惊叹,“怎么快就学会了?” “凡人和修者的区别就是吐息吗?”夏瑾年问。 “吐息只是化用灵气的基础,能使用灵气才是真正的区别。不过这确实是很好的区分方式。” 杜姨接着问:“你真要去?不会仙术的你学会了吐息也只不过是比寻常凡人强了一点,九渊浮玉门的山门在山顶,你只能一阶一阶地爬。” 夏瑾年:“还有阶梯?” “疯了?难道你一直认为没有阶梯要徒手爬那样高的山,还要去吗?”杜姨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夏瑾年平静地点点头,反倒不解,“不会仙法的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杜姨没在说什么,但眼底的震惊不减。 夏瑾年道:“既然要上山,那我提前动身好了。”说罢她去解包袱。 杜姨站在她后面探头朝她的包袱里看,见后者从里边掏出几个饼,一个个撕开了,从里边拿出几个缠扁的包布,一层一层地拆下,露出里面的金银饰品。 “……天,你从哪里来的?” “我姐姐和好友给的。”夏瑾年一个个数着饰品,最后转过身递来给杜姨,“请您帮我保管,要求仙不成,我还回来。要回不来了,请您帮我给到东边埔城花楼里的荷花,多谢。” “……哪那么容易死,别瞎说。”杜姨接下饰品也数了一遍,立了字据将饰品一一记下,又誊抄一遍给她。 夏瑾年接了,连带着工钱的灵石和新的干粮、水壶,接着便出门向着那山去了。 第11章 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 朦朦清晨,街上冷清。 这是夏瑾年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这的建筑,很整齐,而且房屋之间有某种似有若无的联系,是她之前没有感受到的。大概是因为她学会了吐息,所以眼中的世界和过去不同了? 没来得及想多少,暗处一丝不协调令她不由在意。 接着,她每走一步,心头笼罩的不安就织起一层。 那熟悉的嫌恶感自脚下蔓延至全身,她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她清楚那个让人记不住长相的人一定在监视着她。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转身朝着目的地狂奔去。 那人身上的气息与这处格格不入,他绝对不是这里的人,他盯着她目的藏得更深。 他一直等到她落单才出来,这些天没有出手,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吧?既然这座小城是大门派管辖下的,那把事情闹到那去,一切都该明了了。 在她思考时,那暗处气息一变,尖锐的杀意袭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即闪身躲开。 她边跑边躲,身体的轻盈和敏捷已不同往日而言,即使仙法全无,也尽数躲过,反倒逼得那人心急现身。 “你真的是凡人吗?”声音中透着不解和焦急,就在她的耳旁。 夏瑾年猛然一惊,正欲躲开就被攥住了肩膀。 突然,她的肩处一道金光炸开,强行将两人分开,她就地滚远了,激起的扬尘呛得她咳了好几声,来不及咳完,身体就已忙不迭爬起来。 “是魔族!有魔族入侵!!!”金光扰醒了其他人。 夏瑾年还迷惑那道金光的出处,又听了这些人的话后不由震惊,看向那人时还带了几分好奇。 那个魔族正阴测测地盯着她,手中比划着,大概是什么法术。 不等她想出对策,那魔族就已经痛苦地倒下了,而她只觉得周围建筑之间的那股联系愈加浓烈。 原来整座城的布局是一个阵法,难怪他小心翼翼不敢暴露。 她不敢掉以轻心,赶紧跑向城中的其他人。 确保周围完全安全后,她方才放松下来,紧接着身上蹭到的伤口就开始有了疼。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从山顶的门派下来了,一连好几个,身着素衣、走路飘风,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 求之不得。她想。 她跟着乘上剑,一路从山底飞到山顶。山顶郁郁葱葱,石阶直通的小道上立着一道九人高的石门,顶上飞扬着“九渊浮玉门”五个大字。 她直接被带进了门派,又过了“外门”的石碑,被领着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立着一个绿衣少女一直朝门外张望。 “伤员。”前头领着她的人言简意赅。 “伤员?就一个?”绿衣少女上下打量她身上的伤口,“这是你自己摔的吧?” 夏瑾年点点头,把事情始末一一说了,担心身上被下了毒什么的。 听完绿衣少女的面色不太好看,“我知道了,你过来坐下我帮你看看。” 又一盏茶后,绿衣少女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不对不对,你身上一定有什么吸引魔族的地方……”她自顾自喃喃,凝着脸色又把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好吧好吧,你自认倒霉吧。”绿衣少女摆摆手笑着安慰夏瑾年,搭在她腕上的指尖凝了道白光,接着夏瑾年浑身的疼痛都坐云烟散。 这仙法可真厉害,她一定要学,想来姐姐总是面带疲色、身上疼痛,等她学会了……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你还不准备离开,是要参加仙门大选吗?”绿衣少女问。 “要。” “……你……知道只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吗?时间一到所有人都要比,不论你的能力高低,而你甚至还只是个凡人。” “其他人很厉害吗?” “当然当然!这次可是有已经筑基的!”她激动起来。 这个概念夏瑾年知道,“那也没有很多吧,仙门大选又不止选几个人,是从数千人里选百来人,我认为可以试试。” 绿衣少女挑眉,“最好不要,这次的最低的也有练气五阶。三个月内进入练气的不能说没有,也是少之又少,况且进了练气期你也是被别的出生大世家的天才摁着打。” 她随口劝了夏瑾年就起身打算走。 “那我可以留在这吗?”夏瑾年问道,“如果不参加大选。” 绿衣少女脚步顿住,缓缓转头看她,盯着看了会,“……原则上是不能。” 那避开原则就行了。 夏瑾年乖巧地看她。 绿衣少女勾起嘴角,“你愿意去当杂役弟子吗?会很辛苦却连外门都比不上,但能留下,参加一年一次的门内试炼有机会进入外门成为正式弟子,甚至内门弟子。今年的已经过了,你少说还得在杂役处待一年。若我帮你,你每月得回馈我一种药草。” 夏瑾年不假思索便点头。 “可以可以。我会给你提供基本法的书籍。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松下峰寻我。我是千松长老座下五弟子,陈州温氏温惠。”温惠冲她扬眉。 “亲传的。”她又笑嘻嘻地补充。 “我是夏瑾年,未来本门派的弟子。”夏瑾年看着她眨眨眼,“师姐,我想学剑。” “哈哈,好了好了,那么师妹你……”温惠凑近了,一口气道,“准备好啃下一本心经、五本基本法包括一本符文、一本咒律、一本阵法、一本体术、一本丹药、两本基本常识分类包括一本药草、一本妖魔鬼怪、还有你要学的剑法,一共9本书!” 夏瑾年听晕了,“什么?我没听清,啃下什么?” 温惠听了她的话也晕了。 第12章 择天剑 夏瑾年被温惠安排在了主峰的杂役处,她来得早,每天就干些采药草、扫地、打水的杂活,得了空闲就看书。 温惠找了9本书丢给她,自己就当“太上皇”去了。偶尔来耍耍嘴皮子,督促她。 “修行这么闲?”夏瑾年把扫把放到一旁,就地坐在石阶上盯着放在腿上的书,头也不抬问她。 “闲?你知道我每天在丹炉房里看多少炼丹炉吗?你这样说太让我伤心了。”温惠生出食指对着她摆了摆,摇头反驳道。 “哦。请你别伤心。”她头也不抬。 “……”温惠啧了声,“你翻脸也太快了。” 夏瑾年合上书,双手合十仰着头眨眨眼,看着很真诚,“没有的事,师姐,你来找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温惠哼了声但还是点点头,“你应该了解一下整个门派,以及你最应该往哪座峰去拼一拼。”说罢伸出手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挥,整个门派的布局尽现眼底。 她指着两人之间最高的一座峰也是离外界最近的一座峰道:“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主峰苍梧,其他峰收剩的人就会留在这,大多是杂修,没什么多余的资源,你脱离杂役弟子身份后最好别留在这。” 接着她指向靠里边的一座峰,“这是我所在的松下峰,你不修丹、不炼药不适合这,但是要来这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接着她依次指过去,停在最里面的一座,“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门派没有特别分明的修行分类,而这,留云涧,是最缺人的、也很久没有收人的,今年掌门很可能要给这添人。这由九长老卜归长老管,但她常年外出,不管有没有资质都说有缘往回捡,所以那全是老弱病残,资源够够的。她不在 ,实际管辖人是她的二徒弟。你要是真去了……” 温惠意味深长地看她,“……撒娇对我有用,对这位师兄可没用哦。你犯错,他会狠狠地、狠狠地惩罚你!” 夏瑾年想象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死守戒律的老古董模样,面无表情,“资源真的很多的话,我愿意忍受。” “诶诶诶?那个师兄很恐怖也没关系吗?。” “我可以躲着他走。” “……行行行……我师父传唤我了,我要去帮忙准备仙门大选所需的,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时间过来了,你加油哦!” 夏瑾年应了声,重新展开书。 “不要太想我哦。” “……好的。” 她想尽可能快的脱离杂役弟子身份,规划着一年内,先学《心经》,再学剑法,抽空把《药草》、《妖魔鬼怪》、《符箓》、《咒律》看了,其它的草草翻了个大概。 这从零开始的自学是很痛苦的,开始有些心急,白天心法揣在怀里,干活外的时间掏出来看,夜里不睡也在参悟心法。这对修者是很正常的生活,在夜里她会看见其他人同样亮着的窗。 她还是以凡人的身份过活,所以对她来说不正常。 练基础剑式也没有把剑,她就在外边的林里捡了根直树枝。 偶尔她困到不行,即便再强撑,也在一次眨眼中就不知不觉睡倒。 梦里又是那方天地,那把剑还在原处。 “主人,你要学剑,是为了我吗?”那道声音隐隐带着喜悦的笑意。 “嗯。不想辜负你这么漂亮的剑。”夏瑾年并未意识到自己处在梦中,下意识道。 她走向剑,在它的身边坐下。 “你是这把剑?剑居然会说话。”她全然放松,随口道。 “我是剑灵哦。” “灵?成精的意思吗?” “……是。” 夏瑾年翻了个身,转而跪坐着端详剑身,“你应该有名字吧?你可以化成人吗?” “你忘记我的名字了吗?”声音听起来很哀伤,“我是择天啊。当然可以化成人呀,前提是我在你身边,能为我提供化形的灵力。” “你是一把很古老的剑吧?或许你可以解答我的疑惑。原先没有修仙时没有使用灵脉,灵脉在沉睡也没出问题,为什么用了就会因为没了灵气而枯竭?”她问出心里许久的困惑。 “灵脉是一颗休眠的种子,遇到适宜的生长环境后才会生根发芽,开始生长之后就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和土了,也就是灵气。”择天道。 夏瑾年垂头盯着自己撑在水面的手沉思,水缓缓流过她的手背,丝丝缕缕的凉意蔓延至心里。 “……这……不是水吧?”她看得出神。 择天声音带笑,“在你看来,这不是水,会是什么?” 夏瑾年抬头认真地,一字一顿道。 “是灵气。” 第13章 教导 “……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了灵气这个概念之后,总觉得它会像流水,现在我知道了。”夏瑾年把搭在“水”面上的手微微抬了起来,再轻轻地向“水”里探去,如她所想,她的手穿过了“水”的表面。 “因为在我的梦里,灵气一直是以水的形式出现的。”她笃定。 择天语气里的笑意越发浓,“你说对了!” 夏瑾年又有了新的疑问,“这一片全是灵气,怎么会不足以让你化形?” “你说的是灵气,而我化形要的是你的灵力,我亲爱的主人。” “剑是死物,我是偶然生出的灵。无生命的东西是无法转化灵气的,所以再浓郁的灵气于我也无用。” 夏瑾年点点头,把这些天脑子里想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照话本里的,我接下来可以获得一本绝世剑法。”说罢,带着期待望向面前的剑。 “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有?敛华仙君没有传下什么绝世剑法给我?” “对。” “……”夏瑾年微微瞪大眼。 “没关系的呀。当你实力够强劲时,把人击飞就像拂开一粒尘埃一样简单。” “信口开河也很简单。”夏瑾年语气凉凉地开口。 接着她感到脸上发烫,没等择天说话,她就醒了。 一睁眼,就被清晨扑面的阳光晃了眼。 她从桌案前坐起来,神情恍惚,抬手碰了碰脸,已经被晒得有些发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居然忘了能和择天在梦里沟通……不过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多了个可以指点她的人。 她心情不错,站起来舒展了身体,刚举起手突然想起此时外面太阳出来很久了,她还没打水,又连忙跑出去。 她负责整座山其中一片外门住处的杂活。因为起晚了,就这样在外门弟子的骂声中把他们屋外的水缸盛满了。 “要是因为你偷懒,你爷我明年要没能成为内门弟子,你就等着我弄死你!” 夏瑾年对骂声不甚在意,默默做着她份内的活。 杂役弟子每月有月例,比外门弟子少。此外偶尔捡到灵草灵药可以拿去卖钱,帮忙跑腿也能挣点钱。对夏瑾年来说和外面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夜里她再次尝试将灵气转化灵力。 只觉得灵气缓缓进入她的身体又流出。 嗯……要把灵气纳入灵脉转化为灵力才能为自身所用…… 她枯坐了许久仍不得要领,她便爬起来继续啃书了。 温惠有粗略地提过一嘴,门内试炼有三场,文试、武试、秘境试炼。 后两者打不过别人,她多背书总行了吧。她翻着符咒基本法,默默在心里想。 …… 深夜,困倦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由于能和择天对话,她没有抗拒睡觉,乖乖上了床,主动尝试在梦里去到那方天地。 如她所愿,择天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她的耳朵里,“主人。” 夏瑾年应了,她想起昨夜择天问她学剑法的事,问:“你能知道我在现实的事吗?” “你在心里想我,我就能知道。” “我现在在"九渊浮玉门"当杂役弟子,准备通过门内试炼成为正式弟子……这你也清楚?”夏瑾年又问道,紧接着道,“我现在没有实力去寻你,我想着能通过这个门派去找你。” 夏瑾年垂着眼,自顾自叹息的同时偷偷瞄了眼剑,“但……我大概是没法进了。” “!你没有想到我,我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以后要早点找我!” 夏瑾年点点头,把现在她的状况大致说了。 择天听了摇头,“你先不要管剑法,先把心法搞定你才会运用灵力。这是重中之重。其次是基本法,咒律的基本法为先,你现在身无分文连符纸都买不起就别想符箓了。” “半年内把心法搞定,你肯定行!”择天笑眯眯,全然不说别人学透心法少说一年起步。 夏瑾年对这个时间分配不免质疑,“我只有一年,不,甚至还不到一年。” “你不信我吗?”择天声音委屈。 “……没有。我只是很担心……”夏瑾年兀自思量,接着语气淡淡地安慰她,同时也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仙法我一定会修,若修不成我就换个方法……” 择天正要感动就听夏瑾年道,“……诶?《一点通》里有提到魔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择天连忙开口打断她,“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夏瑾年对择天激烈的反应感到不解,“为什么不行?” “你还问?仙魔对立。你求的是修仙之道,若是堕魔那不就是背弃本心了吗?”择天气得想变出实体来敲她。 “我知道了。”夏瑾年嘴上应了,“可是我两周过去,体内灵力一点起色也无。” “你才开始修几天?哪有说成就成的,翅膀上羽毛还没长好,你就想着飞了?再说苍梧峰人员众多,灵气肯定分了又分,不比这里灵气充沛、有助于你修行,你在那修行效率大打折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可以来到这?” “你可以理解为你的专属秘境,开启的条件是你□□的沉睡和我的呼唤。” 夏瑾年解决了心中疑问,愉悦地留下来闭眼打坐。等到脱离梦境,她捡了几块石头摆在桌上,每天都尽力尝试用灵力击飞它们。 第14章 采草奇遇 仙门大选的准备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后温惠就有时间来找她。 此时过去了两月有余,她还没有去找给温惠的灵草,加上自身修行需要灵草滋补,她便早早做完份内的活,在午后去领了任务,得了通行令,带上背篓镰刀往后山去。 她领的任务是二十株低阶灵草,给的通行时间是一天,这一天内要采够交差的灵草,剩余的可以自己留着。相应的,为了避免弟子投机取巧,谎称没采到,将采的灵草都拿去卖钱,若是交不够数量就要罚走相应的钱。 后山的遍地是草,能用上的却不多,找起来很费时间,难怪二十株灵草要给一天的时间。 夏瑾年想着,右手握镰刀随手拨开面前灌木丛,左手捧着《修仙界药草大全》和任务处给的后山地图,寻找目标灵草生长地。 一路的灵草品质有高低,但她不管那些,见到能用的、门派内有人花钱卖的,她就采。不多时,她的背篓就满了三分之一,大多都是劣阶灵草、凡俗药草。 低阶灵草是一个类别,内含灵气,比起劣级仙草有余,比中阶灵草不足。比前者胜在品质,比后者胜在数目价钱。湿地灵气富足,适宜仙草生长,正好后山就有一处。 夏瑾年哼着歌,喜滋滋地想着即将到手的灵石,悠哉悠哉地往低阶灵草生长的湿地赶去,随手扎的马尾搭在肩头轻晃。 心里盘算着湿地的方位就在不远的前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前方哗哗的水声。她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但转念一想,若是修士,单凭气息肯定也早就发现了她······ 所以······她弓着身缓缓摸到树后,悄悄探头往灌木后看去。 垂立岸边的柳前,只有一只仙鹤立在水中央,衔着鱼摆动脑袋,甩出的水珠落回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夏瑾年在心里松了口气,又为自己莫名警惕的行为一怔:她接了任务的,怎么弄得像做贼一般。 她大步跨了出来,无视那只仙鹤,自顾自找草药去了。那只仙鹤倒是歪着脑袋瞧她。 不会是想吃她采的灵草吧?她放下背篓的动作一顿,向仙鹤的方向瞥了眼。 吃鱼的鹤应该不吃素,都有鱼吃了,没那么傻吧,荤素不分。她想着,放心地放下背篓,撸起裤腿衣袖踏进湖里,寻找低级灵草。 此处的灵气可比她住处富多了,灵草也多。要是能生活在这,她的修为岂不早早便能突破? 不多时,摸出十来株仙草,手里已经握不下,她方才要转往岸边走去。一转头就和离她背篓只有几步之遥的仙鹤对视了,仙鹤旁还有一条扑腾的鱼,应该是它刚刚抓的那条。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她死死盯住它,同时悄摸往岸边移动。 这只仙鹤也无视她的视线,径直走向她的背篓,一埋头叼出一颗劣阶灵草。 这鸟真这么蠢······夏瑾年只感觉天打雷劈。 “不准吃!”她喊了声,立即抱着灵草,拽着裤腿奋力跑上岸。 那鹤又是歪着脑袋瞧她,见她吼它,一仰头,一张嘴,灵草进了它肚子。 “蠢鸟,把我的灵石吐出来!”她咬牙切齿,扑向它,担心弄死它要赔钱,只能抓住它的脖子晃。没晃一会,它就翻起白眼,她连忙松手,它立刻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还撂倒了她的背篓。 她蹲在地上捡草药,略显狼狈。一抬头看那鹤还飞着不走,她顺手就把它的鱼捡了扔进背篓。果不其然,那鹤又叫着飞了过来,她提起背篓就伸手去逮它。指尖才触到了它下腹的羽毛,它便又飞高了。 夏瑾年看了眼天色,即将日落,留给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她闭眼吐出一口气,转身就走不愿再浪费时间。 那鹤反倒又跟着她,她一转头看它,它又转身走。她不管它继续走,衣袖却被叼住了。 她没辙了只木着脸,“你到底要干嘛?” 那鹤扯着她袖子往反方向走,她任由它扯着走。 其实她从小就挺招动物亲近的,看门狗见她不叫,路边鸟见她不飞。话本看上头的她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御兽天赋,某天午饭时,攥着馍馍蹲在花楼门口和大黄狗大眼瞪小眼,直到被老鸨揪着耳朵提走,大黄才冲她叫了两声,她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以为它终于饿了,把手里最后一点馍馍扔给它,大黄看都不看,走到一旁的墙角撒尿去了。那馍馍还是被一边的乞丐捡去,他一边嚼,一边嘲笑她,“小娃娃心挺好的,脑子就不知道了。”自那天起她就明白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见她愿意走,那鹤松了口,扑棱翅膀飞在空中。夏瑾年以为能走了,正欲转身,那鹤又扑腾翅膀叫起来,她只能继续跟着它。 一盏茶后,一人一鹤在一个崖壁前停下,她瞬间锁定其中长着的中阶灵草,正高兴着,背后突然一沉,那鹤对她的背篓还真是情有独钟。 一声兽类的吼叫响彻云霄,提醒她太阳已经准备落山了。为了避免有更多的灵兽脑抽,像这只鹤一样,放着中阶灵草不要,盯住背篓里的劣阶灵草不放,她决定背着背篓去采。那鹤飞到她面前,嘴里叼着它的鱼和几根劣级灵草。 夜深灵兽多,对她一个毫无灵力的人来说就危险了,她要速战速决。爬山对她不难,九株低阶灵草,四株中阶灵草轻松收入囊中。 突然上方一声震天响的吼声。 糟了!这片崖壁是有守护兽的!这只蠢鹤居然坑她! 岩壁剧烈震动,她死死攀着,一抬头,满是震落的碎石,她被砸中,意外脱手,向后跌下。 瞳孔随恐惧放大的瞬间,她感受到上方的灵气因那声兽吼而扭动,眼中的世界仿佛有一瞬的停滞,四周通入体内的灵气骤然游入灵脉,汇入丹田,一丝微弱但属于她的灵力“轰”地一声散开,她被托了起来。 她侧头一看,却是那只仙鹤背起了她,略微的失落被更大的惊奇盖过。 “······”一时无言。 良久,“谢谢你救我。”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她往着下方越来越远的山。 “我们飞过头了吧······等等,我们要去哪?”她扶着它背上的羽毛,隐隐不安。 夜幕已至,她尝试运转灵气不成,向下看不清地面,又对门派的布局全然不知,当落到地面时,她感受周围浓郁的灵气和茂盛的灵植,心里只有迷茫。 这到底是哪? 第15章 抓包 月亮埋没在云后,林间幽暗,能见的只有脚下几步距离。 夏瑾年跟着仙鹤后面,微微弓着身,目光在黑暗中游移。 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只灵兽,令她有些疑惑。 “我们要去哪?”她快步走到它身侧,用气声问,仙鹤回以脑袋蹭她。 “何人在此?胆敢擅闯留云涧!” 突然,一道男声从黑暗中响起。 她吓了一顿,同时目光锁定声音的来源,摆出防守姿态。 留云涧?她居然被带到其他峰来了?因两月多前的魔族突袭伤人的那事,现在整个门派各峰仍处于封锁中,出入其他峰都需要通行令,私闯的惩罚可不轻,搞不好她一背篓还没到手的灵石都要交代在这了。 男子随着月光从云后照出,也从树后缓缓走出,显出真容。 墨色锦衣几乎融入夜色,马尾高束,微仰着脑袋,神情傲慢的……少年? 夏瑾年感觉怪异便只盯着他看,对方率先绷不住神情,“我很好看吗?一直看!” “还行。” 确实还挺帅的。 “谁问你了?小爷超帅的好不好!” ……但是个傻子。 夏瑾年一挑眉,怀疑之下决定诈他一下,“你不是留云涧的。吼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人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她,“你个灵力全无的家伙居然……是在隐藏实力吗?” 果然是看她没有灵力想吓唬她。 她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你想把留云涧的所有人都引来吗?” 他目光转向她身后的仙鹤,就要上手摸,“你后面的鹤……居然停下看你。”反被啄了一口,疼得龇牙咧嘴,又看向她,“诶?你背后背着什么?给小爷瞧瞧。” 她瞥他,并无动作,“出钱买吗?不买不给。” “我猜有仙鹤的食料,有我就买。”他两步走来,上手来掰她的背篓。 “你要这个干嘛?让仙鹤带路?”她问。 若是触犯门规,她也逃不了惩罚。 “喂仙鹤啊,还能干嘛?小爷未来光芒万丈,提前来考察一下未来生活地。你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冷漠,要是和它们亲近了,我日后就能多个威风的坐骑了!” 她还在预估这笔买卖的风险,他就抓着几根劣阶灵草到她面前。 “你果真有!这些我要了!”他说着收起灵草,解了腰间的荷包,随手抓了两大把灵石塞给她。还有几颗从指缝处滚落,她接了灵石就立刻蹲下去找,从地上拾起还沾着泥灰的灵石在衣服上擦了擦。 原来是仙鹤的食料,难怪这臭鸟偷吃……这几颗草倒是比她想的还值钱。 夏瑾年收了钱就要走。 “今夜之事,你我就当没见过彼此。”他最后道。 她当然知道,点点头抬脚要走。 忽而疾风骤起,月色在云雾下隐隐绰绰,林间光线忽明忽暗,夏瑾年有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又是一声平淡的男声响起。 “擅闯我留云涧后山,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夏瑾年脚步不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吓人第二次就不好玩了吧? 接着就被一道隐形的光屏弹回那少年身侧,跌坐在地上瞳孔放大,迅速翻了个身紧紧盯着声音来处。 糟了,这个是真的。 来者半隐没在阴影后,月光下的她只能见到这人披着绣了暗色鹤纹的银色外袍,腰间有些歪斜的系带上缀着的暖色玉佩,刻字“留云”。 而阴影中的脸,看不真切。 她看向这人披散的长发,大概能想象到他在睡梦中被惊扰,扯上衣袍,踏着露水,面无表情赶来的模样。她猜这人大概是留云涧戒律堂的人。 后山……有禁制。但她走了这么久才触发,那这处应该有区域划分。但是,这禁制……什么也防不住吧。 “一个仙门大选的参加者,一个外门杂役。”夏瑾年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抬眸看去,渐明的月色下,猝不及防撞上一张宛若天人的面容,呆愣在那。 “两个苍梧峰的人,门派宵禁未解,半夜三更私闯留云涧后山采灵草。”这人声音冷得仿佛像淬了冰,“按门规,一个取消入选资格,一个罚跪祠堂剔除修为。” 夏瑾年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人没有发现两人的交易。 “你有异议?”这人看向她。 “有。首先我非私闯此处,我原是接了任务,在苍梧峰后山采灵草,日暮时分惊扰了守护兽,被一只仙鹤所救,它一路背我来此,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留云涧。” “怎么可能?那仙鹤谁都不理,会救你?”少年先嚷嚷起来。 夏瑾年没想到他会拆台,眼角抽了抽,回头阴测测地瞪他,“怎么不可能,分明是你招人嫌。” 见少年跳脚,她又补充:“这仙鹤偷吃我的灵草,我和它闹,后面它领我去采的灵草。兴许是置我于险境,愧疚才救的我。” “其次,我没有采这的一颗草,我采的全是苍梧峰后山的,这是通行令。”夏瑾年从怀里掏出来通行令,丢给这人。 “最后。”她平静地摊手。 “我修为全无。” 第16章 惩罚 “你说的那只鹤在哪里?” “不就在……”夏瑾年疑惑回头,背后空空如也,那只鹤不知上哪去了,“……它刚刚还在我后面,可能回去睡觉了。” 这人先是笑了一下,随手翻看她扔去的通行令,又问:“……是为仙鹤所救……还是通过仙鹤躲避禁制?” 她望着他懵了一瞬。 可以通过仙鹤躲避禁制?若是留云涧后山是仙鹤的住所,仙鹤来去自如不受禁制影响,确实可以从中……所以那个傻子拿仙鹤的食料岂不是…… 夏瑾年强忍着不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她若是偏头看,被这人察觉,恰好旁边的真是个傻子,两个人的交易败露了,不管她知情与否,都完蛋了。 此时旁边的少年看看两人,好奇问道:“借助仙鹤能躲避禁制?” 夏瑾年闻言只觉呼吸一滞,在心里绝望地闭眼,恨不能封了他的嘴。面上却看向少年摇摇头,“不该吧?一只鹤有那样的本事,这山不早被薅秃了?” 这人似乎在思考她表情的真实性,“请把背篓递给我,两峰生长的灵草有差异,一看便知。” 夏瑾年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却飞快回忆自己采过的灵草,唯一有问题的那种劣阶灵草已经被旁边的少年收走了,她仍不敢放下心。 递过去的两秒里,她盯着竹制的筐口,只觉度秒如年也难熬不过现在。 那人只是随意瞟了眼,就点头,“好了,你回去吧。” “怎么这么快?你都没看清吧?”少年又开口,她侧头阴沉地瞪他。 “如果奔着灵草来留云涧,就不可能采这样的灵草。” 言外之意就是嫌她采的灵草品阶低下。 能赚钱就是好灵草,她在心里反驳。 夏瑾年最后问道,“这位师兄,我可以回去吗?” “你等等,我也有异议!”少年拦住她。 “你有异议,拦我干嘛?”夏瑾年拍开他的手,连带他先前坏她好事的仇一起,化作一脚恶狠狠地跺在少年的脚上。 少年痛呼一声,“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嘛!你干嘛踩我脚!” 夏瑾年冷笑,脚上力道加重,还使劲碾了碾,“是吗?可我只踩蠢货的脚。” 下一秒,两个人都被弹开了。 “同门斗殴,还想再被记上一笔?有异议就说,不要浪费时间。” “我也没有偷采灵草!我只是每座峰都看一遍,看看我日后要选哪。我决定要来留云涧,既然我日后就是这里的弟子,我就不算私闯。”少年从地上弹起来,仰着脑袋拍拍衣服,胸膛里装满自信。 夏瑾年听着想笑,好强盗的逻辑。 “哦?你好大的口气,是打算以什么名次加入我留云涧呢?” “小爷就是南宫荀,远近闻名的天才,今年十七就有筑基之高的修为!甲等自然是我的!”少年神气地叉腰自我介绍。 阴影里的人闻言笑出声,“是,是很厉害。但谁和你说,留云涧今年会收人的。” 接着,他语气里没了笑意,恢复了平淡,“你没有采灵草,但是你无视宵禁私闯留云涧。” “南宫荀,照旧废除入选资格。” 南宫荀愤而抗议,被无视。 夏瑾年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你……触犯宵禁,虽是意外遇险,但没有求救告知,罚两月月例,小惩大诫。” 她听到“罚两月月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声音艰涩,“我愿意换成罚跪祠堂。”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冰冷的“门规如此。” 接着脚下闪过传送法阵的亮光,她再睁眼时便到了苍梧峰戒律堂,戒律堂的师兄正神情复杂地看向两人。 “去哪不好,偏偏去留云涧,阎王要你俩三更死,师兄我也没办法留你俩到五更。” 夏瑾年脸已经木了,目光死尸一般盯着地板,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后槽牙在暗暗地磨。 两个月,60灵石,她今天累死累活赚来的,他一句话就没了。 南宫荀还在对着戒律堂师兄吵吵嚷嚷,后者举起双手十分无辜,任由前者晃他在他耳边吵闹。 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我也没有办法。”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怒之下摔门而出,径直回了屋。 第17章 姐姐 “主人,今日来得好晚……”择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夏瑾年坐在水面上,一直臭着脸,“今天遇到一个抢钱的王八蛋。” “什么?你有没有受伤?”择天看不见的灵在她身旁急得打转。 “心很受伤,算吗?”她神情哀怨。 “……不算。好了好了,等你实力强大了,十倍抢回来!噢!对了!刚刚我瞧你身体不对劲,你运转灵气试试。” 她想起在苍梧峰后山跌下山崖时体内灵气的异样,把这事原原本本说了。 说完,便闭上眼,丝丝缕缕的灵气从“水面”散入她的身体,这次没再流出体外,转而汇入灵脉,犹如水流冲刷开闭塞的灵脉,在丹田聚成灵力。 “把灵力用出来,什么方式都可以。”择天看着她的状态点点头。 她尽力了也只逼出一个小小的光团,无言地捧着它发愁。 “很好,能成功转化灵气,你的心法已经小有所成了,三个月和原先规定的半年的过去一半的时间,而你已经正式进入练气期了,不亏是我择天的主人。”择天对她远超预期的表现并无惊讶。 “我进入练气期了?怎么没有话本里闪闪金光出现?”这修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话本里写出来是为了显得有逼格。” “哦。我才练气期,心法就小有所成了?”她拨弄着手中的光团,“是挺小的……要什么时候才能大有所为呢?”她想起姐姐要她有一番建树才要她回去,“我想回去找我姐姐。” “你若是想她,可以用传音符,输入想说的话,运用法力就能传给她。” “那我现在就能用吗?” “不能,你都没有法力。”择天无奈泼她冷水。 “……可是我已经离家四个月了。”夏瑾年双手合十,模样恳求,“我想家了。” “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你去买传音符吧,仙门大家弟子多,这符写来也不是很难,肯定有人会。” “我刚没了两个月的月例……” “主人加油!” 夏瑾年仿佛能看见择天带着鼓励的神情,但一点也没有被鼓励到,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手右掐着光团揉捏泄愤。 为了自己转移注意力,她问:“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学剑法?” “还早呢,主人你才刚刚练气。” 夏瑾年盯着光团,忽然将其上抛,伸手攥在掌心捏爆了,点点星碎的灵力落在水面上,化作灵气滚入水流再不见了。 她静静地看着,良久闭上眼打坐运功。 …… 夏瑾年没了两个月月例,但好在把任务完成了灵草卖了,加上南宫荀给的灵石,她还能维持着原来的生活。 饭堂的饭菜都是免费的,她也不再吃辟谷丹,忍了三月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饭菜,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满足。 五分钟解决完满盘饭菜,在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声音里,她仍呆坐在那,盯着餐盘发愣,直到眼前模糊,一睁眼,几滴泪掉进餐盘,她才缓过神来,茫然地擦了擦眼泪。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在哭? 她迷茫地回望四周,尽是其他人的笑脸、模糊不清的聊天声,一无所获。她回头看向餐盘,端起来放进回收箱,出了饭堂。 天气正晴,太阳高挂不见一丝云,给深秋增添了一分暖意。 她走了几步,心头发涨得疼,脚步也不免虚浮。她猛然停下,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像只飘荡在人世间的鬼魂,无处容身。 她回到住处趴在床上,垂着眼,从被子里抽出右手,向着面前桌上的石块屈指,运转起周身灵气,转为指尖灵力一弹,石块被击出。 见此,她心里仍激不起半点水花,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她往墙边挪,蜷缩起身子,不再抵抗来袭的困意。 半梦半醒之间被屋外的声音惊醒,她整个人状态都恹恹的,被吵醒也只是转身把被子盖过头顶,继续睡。 不速之客却不打算放过她,居然从窗户翻进来了,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摆出防备姿态。 只见一只仙鹤卡在窗口,扭动着身体,扑腾着翅膀,一个劲地叫,嘴里叼着的东西“啪”地掉在桌上。 夏瑾年烦躁地挠脸,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最后往上一拨,又深吸一口气才下床。 “你再来捣乱,我就把你炖了。”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把傻鹤从窗口解救出来。 仙鹤得救第一件事是回头用喙用力凿窗框,夏瑾年蹙眉掐住它的脖子将它拖离窗户,明明手上握得并不用力,那鹤还在装可怜地叫。 她感到好气又好笑,余光瞥见桌上的高阶灵草,整个人都顿住了,仙鹤趁机挣脱出来,叼上桌上的灵草塞到她手里,又蹭了蹭她。 “赔罪的?”她摸摸仙鹤的脑袋,打量着灵草,默默估量价钱。 “你昨晚为什么偷偷跑了?”她又问。 仙鹤钻到她身后,顶着她的发尾,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开始叫。 夏瑾年看了会,忽然福至心灵,扬眉笑了,“原来是你怕那个人呀。” 第18章 摸鱼练轻功 门房忽地被敲响了。 “夏师妹,你在吗 ?”是戒律堂师兄的声音。 夏瑾年脚下没动,握着高阶灵草的手紧了紧,侧头看向仙鹤甩了甩。 灵草……哪摘的?合规吗? “夏师妹?夏师妹!”门外的人又扬了扬声音。 仙鹤傻乎乎地歪头看她,转头啄身上的羽毛,又叼出一根高阶灵草。 她没接,迅速把仙鹤塞到桌下,灵草藏进被窝,把头发抓得更乱了才走到门口。 “夏师妹!你在吗?我进来了?”这位师兄喊着就要推门。 恰好此时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是一只疲倦地眼睛半垂着看他。 “……师兄?抱歉,我刚刚在睡觉。找我什么事?”她的声音微低。 接着门开得大了些,露出她鸡窝一般的头发。但也仅限如此,她没有想让他进屋的意思。 “是这样的……呃……你的惩罚里其实还有罚扫山门……不过只要扫三天就好了!你什么去?扫完来找我,帮你从惩罚名单上划掉。” “哦,好的,谢谢师兄。”她点点头,关上门。 她重新躺回床上,端详着那只高阶灵草,仙鹤也自己从桌下钻出来,屁颠屁颠跃上她的床。 “别弄脏我的床。”她挥手赶鹤,鹤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她也就懒得管它,自己坐起来下床了。 “我要去扫山门了。”她出门前对鹤说,后者只是歪头瞧她没有动作。 …… 原本夏瑾年只要扫三天,但其他人不知道她自愿扫十七天。 她抱着扫帚踩在石阶的落叶上,愉悦地拍着怀里的灵石。 “你真的会帮我们扫十四天?不骗我们的灵石?”几个人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她。 “骗天骗地,不骗灵石。”她打包票。 “不会出卖我们吧?” “那不就搭上我自己了吗?不会。”夏瑾年心说,叫那么大声就差昭告天下了还怕她出卖。 几人一步三回头,渐渐走远了。 以苍梧峰戒律堂的松懈程度,只要有待在这,她在这睡上十七天都没人追究。她觉得是个修炼的好契机,坐在石阶上回忆未完成的任务。 扫山门扫的是从山脚到山顶的阶梯,她可以练轻功。 她学着那些外门弟子的样子,在腿上绑上重物,带着扫帚从山顶跑到山脚,再从山脚一路扫上山顶。 想得轻松,具体落实起来,进展如一只千年乌龟爬行一样缓慢。 她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挪动倒是可以,只是还没到山顶她鞋肯定就磨废了。她索性扔了扫帚,空出手去抓自己的腿,手动步行。 努力了一个时辰,上了两阶台阶,进步显著? 不过也是有更大变化的,比如说她叫得震天响的肚子。 她企图吸收灵气让自己有饱腹感,骗过了自己,继续努力抬腿。 居然比只用了不到方才一半力气就跨向了上一阶石阶。 她盯着脚下,调转灵气入体,松开手又走了一步,确定轻松不是错觉。 ……哇哦……我莫不是个天才? 夏瑾年的自恋犯了,使她短暂地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腿部肌肉的酸痛,忘记了自己被罚扫,抬着扫帚一连蹿上了几十阶台阶。 接着她就被腿酸给撂倒了,坐在石阶上搓揉腿肉,直到裤子布料滚烫得像要生火。 这样搓了会,酸痛方才缓和,她便站起来继续。吃一寸长一智,这次她不走那么远了,也不求速度了,一步一挪慢慢走。 从山脚行至半山腰时,暮色映得石阶泛黄,她的影子拉成十来阶长,歪歪扭扭贴在石阶上。 她只觉无趣,看着向空中竖起食指,数起影子的长度,“一阶、两阶、三阶……哈……” “夏瑾年!”忽地有人从山上下来大喊了声,激得她把哈欠憋了回去。 是温惠,她迎着夕阳,笑着对夏瑾年扬了扬手中的饭盒,“我在你住处没找到你,听人说你被罚扫,我就来了!” 她的面容似霞光一般美好。 夏瑾年一时愣神,“仙门大选……” “已经比完了!我自由喽!嘻嘻,师姐我又可以来监督你喽,高不高兴?”温惠把饭盒塞给她。 “……高兴。”夏瑾年下意识抱住饭盒,“谢谢师姐。” “像我怎么贴心的师姐,你上哪找?”温惠笑嘻嘻地拉她坐下,这时才发现她腿上绑的东西,“你嫌扫地不够累啊?” “没有,我在练轻功,反正扫得再干净也在这待着,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很用功啊……你练气了?!”温惠先是欣慰地点点头,而后察觉到她体内缓缓流动的灵力,整个表情都稀碎了。 “……是久了点……”夏瑾年抿唇,想着屋里的灵草还没交给她,也许给了她能高兴些,就被打断了。 温惠站起来,紧紧抓着她的肩,把脸凑到她面前和她对视,眼里不可思议把她的不安撕碎了。 “你是天才啊?!” “……?”夏瑾年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困惑。 “修仙界的天才参透心法进入练气期,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而且人家从小就修炼,各种奇珍异草不要钱地砸。你这个家伙都十四岁了快十五了才开始修炼,三个月你就练气了?!!!” 原来她真是天才啊。 此时,夏瑾年反倒异常冷静,实事求是道:“严格来说不止三个月,我在山脚的镇上也学过两周的吐息。” 温惠对此置若罔闻,松开她自顾自掐着自己,感到疼痛后龇着牙,蹦蹦跳跳围着她转了一圈,“不是做梦……娘呀,我是伯乐啊!” 夏瑾年有点担心她的状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师姐……” 温惠搂着她的脖子嘻嘻笑着,“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呀!” 夏瑾年认真地望着她,回握她的手,神色缓和了点,轻轻地勾唇,罕见地露出一点纯净的、真心的笑意,“不会的。” 第19章 闲谈留云涧 夏瑾年和温惠靠着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前者安静地吃饭,后者手舞足蹈地聊着此次仙门大选。 “……原本的我说的那个筑基前期的人这次没来,听说因为擅闯留云涧被取消入选资格了,那家伙一直在闹,后面还是他爹出面才求到一个外门资格。” 夏瑾年听到“擅闯留云涧”、“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那个蠢货少年。 “这么严。”她不停往嘴里拨饭,随口一说。 “之前早和你说了呀,留云涧的规矩是最严的。” “因为那个古板严肃阴沉可恶凶神恶煞不近人情不明事理的二师兄?”夏瑾年难免会把对六十灵石的愤恨转移到这人身上。 “……你……不会是被他罚的吧?”温惠听到笑起来。 “是一个年轻的家伙,长的很好看,应该是戒律堂的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一直以为二师兄是个老头?”温惠拍着她的肩,仰头大笑。 她被笑也不恼,一五一十道:“我以为是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不是不是。”温惠摆摆手凑近她,面带揶揄,“中年男人……哈哈哈,这位师兄其实才十八岁哦,比我还小一岁呢。我之前说他只是逗你而已,我跟他接触很少,非要说凶神恶煞的话……记得他在处罚弟子以外的时候,性格还挺平和的……嘶,好像是有点冷……” 夏瑾年捂着嘴,猛地咳起来,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惠,“……十八?还没及冠就已经当上留云涧的管辖人了?” 温惠点点头,接着道:“他是大世家夜氏掌权人的侄子,是我们宗门的天才符修,并且卜归长老不在时把留云涧管理得也很好……” 夏瑾年眉心跳个不停,她不得不伸手摁住,深深吸一口气,一闭眼就是那晚树林后扫来的目光。 冰冷的、不容置喙的语气,“门规如此”。 原本以为是戒律堂的人,是受管辖人的指令。 原来才十八岁啊…… 一句话就能让她两个月月例打水漂的人,居然才十八岁啊…… 夏瑾年攥着筷子的指尖不可抑制地发白,弓着身抑制着起伏的胸口,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温惠发觉她的异常,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你、你没事吧?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瑾年直起身子,面无表情,“我没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拨饭,只有咀嚼的力度出卖她的心情。 她想转移话题,想到了传音符,“师姐,你会传音符吗?我想给家里人捎个信。”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人画。”温惠回忆着宗门的符修弟子,忽然笑起来,“想不想要天才符修的手笔呀?” 夏瑾年只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下意识道:“会很贵吧?能用的就行,不用那么好的……” “笨蛋!我是说让留云涧那家伙给你画!”温惠见没气到她,气急败坏喊道。 夏瑾年顿了顿反应过来,面露嫌弃之色,“只怕是一张符要收我两个月月例,谁敢要。” 夏瑾年不想再提到这家伙,转念想到被她落在屋里的鹤,强行转移话题:“我们宗门哪里来的鹤?” “你遇见了?那些仙鹤是栖息在留云涧的,脾气可不太好,你小心些不要被啄了。”温惠看穿她的想法,还是顺着说了。 夏瑾年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她,“那这些鹤可以在各峰之间来去自如,是吗?” 温惠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无视禁制,这是个规则漏洞。 显然,这位师兄也发现这个漏洞,那晚问她“……是为仙鹤所救……还是通过仙鹤躲避禁制?”,是想确认她是否知道这个漏洞,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漏洞吧? 惩罚的其实是她无意之间运用了这个漏洞,而非“触犯宵禁”,否则按门规她有通行令,在后山有从白天到夜晚一整天的时间,“触犯宵禁”根本不能作为处罚。 夏瑾年越想越觉得整个人都被点着了似的,心头里直冒火。 搞不定漏洞就搞定发现漏洞的弟子……真是妙啊…… 温惠在旁边看着她眼里几乎要跳火星,干巴巴地扯了下她的衣袖,“你……要不要喝点水消消火?” “不用,我自有办法。” 夏瑾年收好吃完的饭盒,站起来看向山顶,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跑回山顶。 温惠在后面提着饭盒慢悠悠地走,等她到了山顶,正抬头欣赏月色,忽的被绊了一下。 温惠踉跄几步,疑惑低头看去,夏瑾年正仰头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擦着满脸汗。 人已然不生气了,但看着也没几口气了。 温惠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师妹!!!” 夏瑾年艰难地回望她,气若游丝: “师姐……我……我……” 温惠俯下身去听,只听她道: “……我又饿了。” “……你他娘饿死鬼投胎啊?” 第20章 第 20 章 温惠一路摇头叹气,拖着夏瑾年到饭堂,“谢天谢地,还没关门。” 夏瑾年整个人如同棉花,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温惠端着餐盘放到她面前,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呐,打起精神来啊。” 夏瑾年艰难地撑起来,看向温惠,“你要的药草在我屋里,你要来拿吗?” “可以呀,等你吃完,我送你回去。” …… 夏瑾年从屋里翻出药草,坐在床上,递药草过去,问她:“师姐,我这里还有两株高阶灵草可以帮我看看怎么用吗?” 温惠接过药草,眼睛瞪大,“你运气这么好!” 夏瑾年知道她误以为是采来的,解释道:“别人赔罪送的。” 温惠碾着灵草叶子,左右翻看,“哇哦……不错诶,可以练成丹药,对提升修为有益。” 说罢,温惠凑到她旁边,抬起手肘撞了撞她,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我帮你呀?” 夏瑾年看她点点头,“好。还有传音符的事也麻烦你了,这高阶灵草你拿一颗去吧。” “……算了吧,你本身没有世家的灵丹妙药兜底,好不容易得了这灵草,你自己用吧。我相信你前途无量,日后不缺好东西。” 温惠垂眸盯着灵草,又抬头挑眉看她,“我们之间……没必要划那么清,对吧?” 这是要赖上她了,看来之前主动帮她在苍梧峰待下也不全是好心,夏瑾年想。 她看向温惠点点头。 但至少是真的对她好,有些算计……也无妨。 温惠笑容灿烂,临走时想起什么又倒回来,掏出一个丹药瓶,“呐,这个你吃了明天腿酸腿疼就会好一点。早点休息。” 夏瑾年接了,道了谢,看着温惠出去把门也带上。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浑身的酸痛涌上,整个人随之卸力,栽倒在床上,后脑勺震得发疼也没有力气伸手去捂,只是闭上眼。 在被困意完全包裹前,她撑着将药吃了,便一睡不起。 …… “主人,你又熬夜。”择天如常和她打招呼。 “……被罚了。” “噢。你做什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毫不意外。 “还是因为上次宵禁的事,被罚扫了,我闲的,顺便练轻功。” 择天应了声,便不再说话,让她安静修炼。 夏瑾年感受着灵气涌入体内,她望着前方无边的水域,抬手,灵力在指尖汇聚,她心下一动,灵力奔向前转为攻击,将水面砸出几朵不大的水花。 她看着陷入沉思。 “别伤心,你才修炼三个多月。”择天以为她被自己现在的弱鸡伤到心,安慰道。 “没有。”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心不在焉道,“我只是在想,要做出攻击,要先引气入体转为灵力再施出去,有点麻烦。能不能直接把气引到别人身上……” “不行!!你修的是正经的心法吗?怎么这么多邪门的想法!”择天头疼地喊道。 “我还没说完呢。”夏瑾年并不这么觉得。 择天“呵”了声,语气凉凉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说用灵气撑爆敌人?” 夏瑾年眨眨眼。 “呵,我就知道……当然不可以啊!!你敢用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邪术的法子,下一秒就被踢出宗门了!!哪个名门正派像你啊!!” 夏瑾年没什么反应,“哦。” 择天没辙了,好在夏瑾年闭上眼继续修炼,没在说话。 良久,夏瑾年睁眼,忽然开口。 “修仙……能不能点石成金?” 择天:“……” 择天怒道:“你把心思端正一点啊!!” …… 夏瑾年早上醒来,浑身舒畅,感觉昨夜修炼时对灵力的运转更得心应手了。 她脚踩在地上,竟也没有昨夜那么酸痛,那药真的有用。 温惠料事如神?知道她要练轻功,提前备好药? 她从被窝里翻出丹药瓶,倒出几颗在手心,细细地观察。 没看出什么,但心里有了猜测。 这应该是有助于修为提升的丹药,修仙不同实力阶段所需的丹药不同,这肯定是温惠特地给她准备的。 修为提升,身体素质也会提升,自愈能力变强了,她的腿自然不那么酸了。 夏瑾年把丹药瓶收好,出门去饭堂吃早饭。 饭是免费的,谁还去苦哈哈地辟谷。 等她悠悠地晃到山门时,昨夜才扫完的地上又满是落叶了,踩上去有枯叶干脆的声音。 有回声? 她忽地一顿,转头望向树林。 有东西。 她盯了一会,指尖汇聚灵力,屈指朝其中一颗树弹去。 树后的东西受惊跳了出来,扑腾着羽翅朝她飞来,落了好些羽毛。 是那只傻鹤。 夏瑾年:“……” 第21章 第 21 章 “……喂,我说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夏瑾年抓着扫帚,面无表情看着蹭她的鹤。 “我没有灵草也没有鱼。”她又道。 仙鹤仰头叫了一声,晃到她身侧,衔住她的衣摆。 一副我不嫌弃你的样子。 “……”夏瑾年不理它,转头就走。 她仍旧要练轻功,拿着扫帚从山脚往上,边走边扫。偶尔抬头就是鹤在石阶走来走去,踢得落叶纷飞。 夏瑾年:“……” 夏瑾年朝仙鹤吹口哨,待那鹤看过来时,她伸手指向一旁的树林,示意它滚到一边。 它吧嗒吧嗒跑到她面前,歪头看她。 “……” 夏瑾年静静地看它,忽而指尖微动,这只鹤就被凭空托起。仙鹤低头看地面,吓得自己挥动翅膀飞了起来。 她收手撤了灵力,回想起昨夜和择天对对话,又看向这只鹤。 试试吗?她其实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鹤是留云涧来的……出什么问题的话,那位二师兄……很容易察觉吧。 不知后果又不可控……她选择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老老实实继续扫地,只是垂眸盯着落叶出神。 不用生命体不就行了。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她抬手,灵力团落在叶子堆里,随着她张开手的动作炸开,激起落叶四散。 她第一反应是,白扫了。 接着她又伸手隔空在地面画圆,握紧手,落叶被推动,重新汇聚成堆。 她盯着看了一会,微微蹙眉。 不对,这本质还是由她的灵力驱动的,她想要的是灵气直接作用到事物身上。 她又试了几次,结果照旧,还让那只仙鹤误会飞下来,乐得嘎嘎叫着将落叶踩得到处是。 看来邪术也不是那么好学会的,她有点可惜。 不多时,太阳当头,她低头只有看着脚下方寸大小的影子,随手把扫帚扔到一边,卸下腿上绑的重物,哼着歌往饭堂去。 临走时,她回头看那鹤忽然想到什么,试探吹了声口哨。 这鹤果然屁颠屁颠跟过来了。 她唇角微弯,继续往饭堂去。 …… “……我要去吃饭,你不能进去。”夏瑾年摁住径直往门内走去的仙鹤。 仙鹤徒劳挣扎了几下,气呼呼地扭头咬住她的衣摆。 “……喂。松口,咬坏你赔。”她去掰它的嘴,解救自己的衣服。 这是门派统一发的衣服,弄坏了,要么自己缝补上,要么花钱买过,再不然就破破烂烂继续穿。 她不会针线活,过往的衣物都是茉莉帮她缝补的,而她也没有钱。所以…… “快点给我松口啊——”她咬牙道。 “夏瑾年。” 闻言,她手上动作一顿,那鹤得了空挣脱出来,她猝不及防往后踉跄几步。 温惠有些惊奇,“……这就是你昨晚问的那只鹤?” 夏瑾年面无表情拍拍衣服,“对啊,这只蠢鹤。” 温惠绕过这只鹤,向她伸手,“留云涧的仙鹤脾气都很坏呢,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她摆摆手,“没有,它只是咬我衣服。” “诶?改邪归正了呀?”温惠笑道。 夏瑾年没接话,耿直问道:“你来这不是因为苍梧峰饭菜比松下峰的好吃吧?” 温惠唇角弯弯,“唉……你和人家师妹相比,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夏瑾年蹙眉,“那你去找别的可爱师妹啊……我要可爱干什么?我要灵石、要传音符。” 温惠把手背在身后,笑意愈浓,“可爱怎么会没用呢?你不是要灵石、要传音符吗?跟师姐撒个娇,就给你。” 夏瑾年只觉一阵恶寒,往饭堂人多的方向退了几步,“你中邪了?” 温惠拉下脸,大步上前捶了她一拳,“我不一直都是温柔师姐吗?你这什么话?” 夏瑾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心里踏实多了,转移话题:“好的,温柔师姐,我的传音符呢?” “……”温惠又给了她一拳,这才掏出传音符,“你知道我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 夏瑾年点头接过,从善如流:“师姐最好了。” 温惠翻了个白眼,“会不会用?猜你也不会。在心里想着传音的对象,往符纸里注入灵力,说话,停了灵力后符纸会消失,那人就能听到你的话了。” 夏瑾年忽视了又咬上她衣摆的鹤,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黄色符纸,郑重地收好,一本正经看向温惠。 “谢谢师姐,这么麻烦你,我请你吃饭吧。” 温惠又翻了个白眼。 “饭堂免费的,要你请?” 夏瑾年眨眨眼,一脸正色。 第22章 修仙的职业规划(? ̄▽ ̄)? “你昨天给我的是什么丹药?”夏瑾年啃着鸡腿,抽空问。 “反正是好东西。”,温惠看着她盘子里能抵三个人的量,嘴边的话一噎,“……你真是饿死鬼啊。” 夏瑾年没有反驳,道:“我只是把以前饿肚子的那一份也吃了。” 两人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夏瑾年忽然又说:“是辅助修炼的药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自己有准备这类丹药吗?” “在攒钱准备买……我有药草,直接啃有没有用?” “……不出意外是没有的,若是有的话,丹修都要丢饭碗。”丹修本人道。 夏瑾年朝她的方向挪了挪,面露好奇,“丹修……是不是很赚钱?” 温惠思考了一会,才回她:“还行,还是符修更赚钱。虽说丹药、符纸都有品质高低阶之分,但成本差得大。我们练丹要不同种类的药草,还有练废的可能,品阶越高的丹药要的灵草也越珍稀,成功率也越低。” “和符修的那几张黄符纸的成本相比之下,他们简直就是暴利啊!” 温惠话锋一转,“但是呢……这些要赚钱也是等到功法大成之后,前期培养成本可高了,尤其是我们丹修,各种草药啧啧啧贵得不像话……” 剑修预备役?夏瑾年问:“那剑修呢?” 温惠看着她笑了起来,“前面说的丹修符修前期花钱后期赚钱。但剑修可就不一样了……” 夏瑾年点点头认真听着。 “一点不挣钱,无论前中后期都费钱,而且单身率位列前茅。” “……” 夏瑾年闻言,眼皮瞬间耷拉下来,木着脸问,“我没钱,可以转修符箓吗?” 她当然有想择天,天然认她为主的剑灵,她日后都不用特地去寻本命法器,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也盖不过那句“一点不挣钱,无论前中后期都费钱”。 温惠“啧啧”出声,“一点都不专一。” 夏瑾年坚持道:“我可以转修符箓吗?” 温惠懒洋洋往后仰,手臂搭在桌沿,劝道:“但大部分人的首选都是做剑修,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多烧的慌。”她漠然道。 “才不是!当然是因为……剑修帅啊!!” 夏瑾年露出在饭堂门口听到“可爱”时一模一样的表情,“我要帅干什么?我要灵……” 温惠从她摆摆手,打断她,“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灵石,对不对?” 夏瑾年摇摇头,温惠眼睛都睁大了,颇感意外,“不是?” “不止。”夏瑾年正色道,“我要灵石、灵草、灵器……” “够了够了,搁这许愿呢?”温惠扶额,笑得有些无奈。 她一抬头,看见夏瑾年还是那副认真模样,也直起身,“你修什么都不该由我自主,你现在搞透基础法术,在明年的门内试炼得个好成绩,再决定也不迟。” “你不是要投资我吗?我认为应该提前过问你的建议。”夏瑾年回答。 温惠闻言不免惊诧,不自主微微张开嘴,“啊?” 夏瑾年神色平常,安静地等她的回复。 温惠叹气,“不应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然后说"师姐,你最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然后我再说点漂亮话哄哄你吗?你怎么自己说出来了?” 夏瑾年只觉怪异,“我聪明,你还不乐意?” 温惠仰头看天,摇摇头,“不一样……” 夏瑾年面无表情看她,“别演了,说正事。” “哦!”温惠用力抬手,摆出双手抱胸的姿态,很是不高兴,“有你这么和投资人说话的吗?” 但她自顾自吐槽了一句,便继续话题,“在我看来,门内大选你身份肯定能进一点,毕竟也没有比杂役弟子地位更低的了。问题就是你究竟可以借此进入外门、内门……还是成为亲传弟子。” “还有明年哪座峰会收弟子,而你又想去哪座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觉得以你的天赋到哪都差不到哪去,嘻嘻。” …… 是夜,夏瑾年躺在床上回想着温惠的话,良久从怀里摸出传音符。 她在心里想着姐姐,将灵力注入符纸内,红色丹砂燃起蓝焰,她小声念叨: “姐姐,我现在是九渊浮玉门的弟子,真的在修炼仙法,这里很安全,饭菜免费还有很多的肉可以吃,我一切安好,你和茉莉都还好吗?” 语毕,符纸被蓝焰裹挟,消失在空中。 她静静凝望着天花板,许久,闭上眼。 …… “……主人……” 夏瑾年莫名背后一凉,感觉有道幽怨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你不是说因为我才要学剑吗?” 啊……忘了这茬。 “你个负心女!”择天愤怒地控诉她,“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都不专一!” 夏瑾年一天被两个人骂,此刻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我是想学符箓赚钱养你。” “……真的吗?”择天对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真的有些相信。 “真的。”对啊,我想赚钱的心天地可鉴。 第23章 第 23 章 择天“哼”了一声,“……姑且信你一次。” 夏瑾年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又听择天道:“你也不用纠结剑修花钱的事,一年后你有资本学剑法时,你都已经当上亲传弟子了,有的是资源。” 夏瑾年闻言被一口气呛到了,猛咳几声,“你、咳咳、在讲什么啊?” 择天语气听着似乎感到莫名,“实话实说啊。如果以你的能力不能当上亲传弟子,要么是这个宗门弟子个个人中龙凤你比不上,要么这个宗门有眼无珠!居然瞧不上我择天的主人!” 夏瑾年一时无言,良久才张口,“谢谢你这么信任我的能力。但是我到门内试炼那时满打满算也才修炼一年,以能力评比为准的试炼直接从杂役弟子升到亲传弟子会不会太困难了?我原是想一阶一阶升上去的。” “嗯……也是,毕竟没有我在你身边。” 夏瑾年被她的自恋噎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没有钱买辅助的丹药,所以实力升得应该会比较慢。” “没有的事。敛华一个穷鬼散修都能当第一人了。”择天直接道,“就是因为有强大的我在身边。” “……哦。”夏瑾年懒得和她计较,就地打坐修炼。 安静一直持续到择天突然出声。 “我觉得你说的对,所以我决定给你加练。起来。” 夏瑾年睁眼盯着虚空,“我在修炼,别闹。” 回应她的是,忽然掀起的攻击。夏瑾年“啧”了声,撑地一个空翻躲过攻击。 接着又被脚下骤然翻滚起的灵气巨浪拍在水面上。 夏瑾年艰难起身又被另一边的浪拍飞。 夏瑾年:“……”感觉是报复。 …… 终于熬到醒来,她盯着天花板良久才认命般爬起来。 吃完早饭前往山门前,她把午饭一起装好带上,省的来回走浪费时间。 依旧枯燥乏味的练轻功,顺便练习操控灵力扫地,还有一只仙鹤身大鹅魂的家伙在旁边走动,打扰她。 她全当练心法了,偶尔拾起一片枯叶作飞镖扔去当作报仇,令她疑惑的是今天这家伙没有叫。 到了她最喜欢的午饭时刻,她连腿上重物都还没有拆,就地坐下掏出饭盒。 她把饭盒放在石阶上,伸手虚虚覆在上方,引动灵力,用基础术法中的火焰加热午餐。 她满意地捧起饭盒享用午餐,心情不错就夹起一颗青菜递给仙鹤,“吃不吃?” 仙鹤一早闻到香味就跑到她旁边了,见到青菜就张嘴,一张嘴就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滚了出来,滚到好几阶石阶下被她用灵力摁住了。 她眯眼一看,那是一块灵石。 她微微睁大眼又看了一遍,没错,就是灵石,她不可能会认错。 就是不知道它偷的谁的灵石。 她先把灵石拿了,转头看着吃她青菜的仙鹤欲言又止,“……你怎么什么都吃?” 仙鹤叫了一声,蹭了蹭她,趁机埋头进她的饭盒中,把青菜都叼走了。 夏瑾年面无表情给了它一拳,“……臭鸟。” …… 夏瑾年去饭堂吃过晚饭就不用再回山门了,她去苍梧峰的交易所,用她不多的灵石换了点辅助修炼的丹药,临睡前吃下。 晚上,择天如常打招呼,“主人,快点修炼,晚点来打架。” “……不要。” “不可以拒绝,你只有我了,我当然要重视你!”择天认真地说。 “……明明就是我单方面挨打。” “说明你现在很弱啊,所以要加练,加油呀!” 并没有被鼓励到的夏瑾年无奈坐下修炼,等待着挨打的时刻到来。 …… 她就这样忙里偷闲,还算自在地度过了这一年,一直到了门内试炼前夕。 第24章 试炼准备 一年的时间,夏瑾年已然练气期圆满,卡在这不上也不下。 她听了温惠分析这次门内试炼的名单,简而言之就是筑基的人有很多,但是,相信她可以抢到内门名额。 夏瑾年对此没什么概念,便没关注对手,一心盘算着试炼内容。她的文试比起其他人的耳濡目染没有优势,一对一的武试也难说,只能在秘境试炼里多下功夫。 听温惠说的,秘境试炼就是在一片有各种妖兽的森林里待七天。 妖兽不比人聪明,比较好下手。 她感叹着“符修、丹修真的赚”,买了一些符和丹药,由于买不起武器,就自己找了根趁手的树枝,拿刀削尖了收进乾坤袋。 做好了准备便上床睡了,入睡后依旧挨打。 这一年的加练,让她的速度变得飞快。当然,择天的攻击也不是吃素的,她躲闪得狼狈。 “我明天就要参加试炼了,今天不能休息吗?” 择天一点不留情:“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 一个巨浪拍来,她躲不过,咬牙硬抗,强用灵力去顶。 择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目前灵力稀薄,不要硬来,浪费灵力。” 语罢,又一个巨浪从身后袭来,她竖起防御勉强承受住,脑袋被拍得眩晕。 “防御在我这,可撑不住。”择天语气悠悠。 接着,她只觉脚下踩着的水面翻涌,自己置身骤然壮大了的阴影中,抬头一望,水浪从四面八方卷来,避无可避,她索性撤了防御。 她四下看了,挑着浪最低的方向奔去。她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那处,抬手,指尖没有灵力涌动的微光,但那浪竟缓缓降下,再无波澜。 夏瑾年看着那处异常平静的水面,愣了一刹,便被择天的浪掀翻了。 她倒在水面上,怔怔望着天,择天叫她半晌也没反应。 “快起来……怎么了?被打傻了吗?”择天的关切自耳畔响起。 “我……刚刚把那个浪压下去了……” “对啊,比起最开始有很大进步……” 夏瑾年打断她,“你说我灵力稀薄,我刚刚下意识想省,根本没有用出灵力。” “……哇塞……”择天沉默良久,最终只能感叹一句。 “再试一次吗?”夏瑾年休息够了,坐起来主动问她。 择天自然同意,但一直到天亮,夏瑾年也没能再使出来那招。 “没事,主人,你最棒了!加油哦!”择天最后鼓励她。 …… 次日,夏瑾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快起来!要比试了!”温惠敲着敲着逐渐改为拍打房门,最后直接踹门而入。 夏瑾年睁眼,朝窗外刚刚泛白的天色看了眼,才仰头睡眼惺忪看她。 “比试有很多东西不能带,要检查的,我们早点过去。”温惠把她从被窝里扯起来,丢过去几个丹药瓶和好些符纸,问道,“你东西整理好没有?” 夏瑾年跪坐在床边,慢吞吞接过东西收好,“昨晚整好了。” 温惠向她伸出手,“我帮你看看,缺了什么早点去买。” 她把乾坤袋递过去,温惠翻找着,忽然眉头一皱,摸出一个粗长的树枝,上下看了眼丢给她,有些无语,“怎么什么垃圾都往里面放?” 夏瑾年低头看着自己辛苦削出来的武器,正想说话,就听温惠疑惑的声音响起,“你的武器呢?真要转修符啊?” 她默默举起树枝,“在这。” 温惠:“……我知道你穷……但这也……” 夏瑾年诚实道;“这个免费好用,坏了还能就地取材。” “……是不是有点羞辱对手了?” 最后夏瑾年还是把这个树杈子带去了,被检查的人反倒了,好心提醒她,“这位师妹,你拿错乾坤袋了,时间还早赶紧回去拿过吧。” “……谢谢,我没拿错。” 温惠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被夏瑾年揪着走了。 “你要不要去下个注?赌一赌谁赢,或者给自己一点鼓励。”温惠站定,问她。 夏瑾年思考了一会,同意了,纠结半晌才掏出一灵石交给温惠,“给我自己一点鼓励。” 温惠“啊?”了声,不可思议,“你……对自己就这么一点鼓励?” 夏瑾年想了想又给了她四块,“翻五倍了,够不够多?这已经是我1/6的月例了。” 温惠无奈摇头,扔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勾上她的肩,“两百灵石压你!” 夏瑾年看了眼袋子,语气平静,“你压了其他人多少?” “……五百。”温惠咳了两声,眼神闪躲,“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她“嗯”了声,从袋子里掏出五块灵石拍在温惠手里,“帮我一起下了。” “……好。” 夏瑾年心情没有不好的样子,还随口问她,“你下的谁?” 此时两人后面的人群吵嚷,有一个十分张扬的声音显得突兀,“一千灵石!压小爷我!” 温惠随意朝后看了眼,“我压的就他。” 夏瑾年跟随她的目光,向后瞥见南宫荀的脸,眼皮一跳。 她回头,面无表情拿回了四块灵石。 “……?” 第25章 门内试炼(一) “秘境试炼的试炼口将于一炷香后开启,诸位将在其中待上七天,现实只会过去一天。期间斩杀的妖兽可作为分数积累,若在秘境中死亡则会被传送回到这,排名以分数为准。” 夏瑾年站在人群中听着,一抬头,远处高台上坐着各峰的长老和关门弟子,温惠坐在松下峰长老旁边,一个劲冲她挥手,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没动,只是朝温惠点点头。 在秘境中杀了其他参赛者可以获得他们所得的分数的一半,被杀者分数不变,这是温惠悄悄和她说的。 她在心里构思着大致的计划。 择天说她的灵力稀薄,这样一来她的灵力和这些人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容易力竭,得小心谨慎地使用,她想。 计时的香燃完,人群涌入试炼口,被随机分散在秘境各处。 …… 夏瑾年再睁眼,入目是翠色的丛林,她闭眼感受着周围浓郁的灵气。 好想在这修炼。 她忍不住想,谁让她的住处灵气那样贫瘠,随便一个秘境都能令她心驰神往。 她克制着这个想法,抬脚向前走去。 她能捕捉到灵气的波动,借此搜寻那些弱的妖兽解决。 幸运的是妖兽又多又弱,一路无惊无险地杀过去,很快入夜,她找了个山洞,将山洞口封好,待在火堆边上闭眼打坐,准备修炼调整一晚。 秘境外。 试炼口的上方悬着一块光幕,上面实时照出秘境内的情况,至于照到谁,就看传影鸟感受到哪的灵力多,飞到哪了。 温惠盯着光幕,眉头微皱,一直都没有见到夏瑾年的身影,倒是那个南宫荀已经在光幕中央安家了。 她往下看实时排名,夏瑾年排在中上游还在往下掉,南宫荀排榜首。 秘境中已经到后半夜了,这家伙不会直接美滋滋睡大觉了吧? “槐安啊,你师父近况如何?什么时候打算回宗门?”掌门也就是苍梧峰峰主,侧身对着来人寒暄。 “回掌门,师父没有联系我,不清楚。” 还未及冠的少年,身姿风度却都更偏向青年,此时正安静地站在一边,抬眼看着光幕。 秘境山洞内。 一种莫名的寒意爬上夏瑾年的背后,她睁开眼,转头看向身后,和一只与石壁融为一体、还未显性的石蜥对视了。 “……” 大概和石蜥的隐藏有关,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大战一触即发,这只石蜥比她人还大,率先张嘴,一条数米长的灰色舌头冲她而来,对于经受过择天全方位围追堵截式训练的她来说,躲开攻击简直信手拈来。 这条石蜥和她一个等级的,但是却能做到没有任何灵力波动让她察觉…… 她对这条石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边观察它一边躲闪攻击。 攻击形式单一,就是一条舌头很恶心,上面的涎水随着攻击乱甩,滴在石头上冒起白烟。 隔这么远看没什么用……还要更近一点。 她从乾坤袋里抽出树枝,覆上她的灵力。在那条舌头再次扫过来时,她跃起,在空中翻了一圈,反手执树枝将石蜥舌头钉死在石地上。 她不紧不慢来到石蜥面前,静静地观察它。石蜥自然不配合,向她撞来的同时,快速挣动舌头,涎水腐蚀石面。留给她的时间有限。 外皮坚硬甚于石头,还能随环境变色……徒有防御,攻击力低下。 在舌头挣开树枝的最后一刹,她学着石蜥调动浑身灵力,融于环境中,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抬手招回树枝,蹬上石壁跳起,躲过撞来的石蜥。看着它失去目标的茫然,她唇角微弯,手上动作毫不留情。树枝从它大张的嘴捅入,一直插穿嗓子眼,再一挑,石蜥再没了生气。 她抽出树枝,甩掉上面的血液、涎水,她的树枝上有她的灵力覆盖才没有被腐蚀,这个石洞就没那么好运了,处处都坑坑洼洼的。 她朝外的将亮天色看了眼,又坐回去,继续修炼。 传影鸟朝这个石洞飞到一半,丢了灵力波动,在空中徒劳转了一圈,往别处去了。 秘境外。 温惠看着夏瑾年一直在掉的排名突然一个挺尸跃回了原来的位置,接着继续陈尸。 “……” 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妖兽? 她算了算增加的分数,一懵。 这个分……这个等级的妖兽打起来的灵力……传影鸟怎么会没有看到? 第26章 门内试炼(二) 秘境第二天午后,夏瑾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试炼中,恋恋不舍停下修炼,出了山洞。 今天还活着的妖兽普遍比昨日强上一些,看来参赛者的想法都差不多。 她隐匿灵力,主动去找妖兽,一出手,一击必杀,尽可能少泄露自己的位置。 她望向周围,突然有些好奇仙鹤能不能突破秘境的结界。 心里想着,她也的确吹了声极响亮的口哨。但吹完她就后悔了,外面怎么可能听得到秘境内的口哨声。 紧接着地面震颤,她身侧的灌木丛晃动,她察觉一道灵力波动疾速朝自己奔来,类口哨声的尖啸响彻这片山林。 她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但那头妖兽来得很快,已经锁定了她的背影,在后面穷追不舍。 她抽空朝后看清了这头妖兽,一头红棕色的疣猪,身上赤红的纹路如涌出的岩浆,体型是石蜥的三倍还要大,等级比她高。 吹口哨召唤一头妖兽,真倒霉。 她皱眉嘟囔着,“又不是叫你,自作多情。” 疣猪大概听到了,怒而又发出那扰人的尖啸,土刺破地而出,直冲她去。 她跳向一边,三两下上树,转而穿梭在枝叶间。 疣猪也不蠢,不能靠灵力波动知晓她的位置,便加快速度,一直将人定在视野范围,时不时叫着、放出土刺,干扰、消耗她。 她蹙眉揉着耳朵,吵死了。 秘境外。 疣猪肆无忌惮地发动攻击,传影鸟闻灵力而来,温惠终于看见夏瑾年的身影了。 她松了口气,但看到夏瑾年陈尸已久,落到后面的排名,那口气又悬了起来。 一个生面孔出现,吸引了长老们的注意。 “疣猪……平时在地下沉睡,难触发,也是个难缠的。”有长老道。 “这孩子……在秘境里挖土了还是发出什么声响把疣猪吵醒了?心真大,此前倒是没见过她。”千松长老看着光幕中的夏瑾年说。 温惠听见身侧的师父的话,下意识脑补夏瑾年脑子一抽想寻宝,挖土挖到了沉睡的疣猪,吹口哨挑衅道“别睡了,起来打架”,然后被狂追。 她想笑,抹了把脸,又觉得不可能,就夏瑾年那个感觉全世界就她最弱小的性格,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嚣张事。 “虽说疣猪难缠,但这孩子练气期圆满,但想打下疣猪也不是不可能,怎么一直在逃?疣猪一直消耗她,她会输的。” 温惠无奈,在心里解释。当然是因为夏瑾年对自己实力没有清晰认知,觉得自己弱小,要省着用灵力,全靠体力反消耗疣猪灵力咯。 温惠推算着秘境内的时间,无语凝噎,夏瑾年已经以这种超高移速跑了两柱香了,气息不乱,灵力不泄,只有额间冒了汗珠。 她不会真要跑死这头疣猪吧? “……真是个体修的好苗子。”有长老笑道。 温惠:“……” 夏瑾年!你在修仙啊!用灵力啊! 秘境内。 夏瑾年当然听不到温惠的呼喊,她已经跑到一个陡峭的崖壁下方,疣猪真正在蓄力冲锋,她咬牙抽出树枝应战,抽出速度太快连带着乾坤袋里的东西也掉出。 脚下又冒出土刺,她跳起,轻轻落回土刺尖上,疣猪扑上来,她身前是疣猪,身后是峭壁,两面夹击。 她的灵力覆上上方的峭壁,笑眯眯地看向疣猪,“同归于尽吧。” 她攥紧手,灵力炸开崖壁,巨石当头砸下。 下一秒,夏瑾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掉东西的地方,手中传送符的灰烬落地和地上的灰落在一起。 “骗你的。” 巨石精准爆了疣猪的头,扬起的尘土让她在数十米外都皱眉咳嗽。 那疣猪被砸了个半残,竟然还顽强地站了起来,仰天怒吼,速度翻了一倍,转瞬来到她跟前,张开的血盆巨口带着一股异味。 臭得夏瑾年大脑一懵,下意识用树枝去挡,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疣猪已经咬住她的树枝了,即使覆了灵力也难撑几秒,她咬牙抽出手跳开。 她踩在实地的瞬间,她的树枝断了。 她彻底冷脸,抬手用灵力勾回半截带尖端的树枝。 “武器的钱,就用你的命来偿。” 她正对着疣猪,后者活动脖颈又张开嘴。她往身下丢了一颗浓缩的灵力球,抬手对着疣猪的嘴里也弹去一颗,她张手,灵力球“砰”炸开。 疣猪炸伤了嘴,怒吼着冲向灵力来源,隐匿灵力的夏瑾年却早已翻身踩上它的背后,双手紧握树枝奋力刺穿疣猪的后颈,树枝尖端覆盖灵力如薄刃,削下了疣猪的脑袋。 她卸了力,跌在疣猪背上,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秘境外。 “帅啊!!!” 温惠看着夏瑾年击杀疣猪的刺激场面,下面夏瑾年的排名又回原来中上的位置,她爽得几乎也想吹声口哨。 千松长老转头看向她,神情复杂,“惠惠?” 温惠见周围一圈的长老齐刷刷看向自己,尴尬一笑。 千松长老微微一笑,开口解围,“确实是很精彩,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就是玩心太重,明明有能力,却一直把排名控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有长老补充。 温惠在心里反驳。 才不是,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弱。 第27章 门内试炼(三) 身下的疣猪轰然倒地,夏瑾年松了松握着树枝的手,从疣猪身上下来,去捡回另半截断枝,用灵力比对着想接回去,可灵力一松……她沉默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两截断枝。 片刻后,她去捡回之前掉出的东西。 秘境外。 温惠看着光幕内的夏瑾年握着断枝的背影,心头难受。 就不该信她说什么树枝好用,就该去买个像样点的武器。 “……那个树枝是她的武器?”一个长老摸着胡子咋舌。 “看样子……是的。”千松长老看着也微微蹙眉。 温惠看着光幕上几个不同的屏幕内,其它弟子五花八门的武器,再看看夏瑾年手上自己削的树枝,断了还心疼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头自责难受,有些呼吸困难。 光幕内的夏瑾年此时察觉到了传影鸟,她仰头看着,隔着光幕和诸位心头不是滋味的长老对视。 她脸上落了灰,神情平常,还伸手比了个“耶”。 温惠和诸位长老:“……” 夏瑾年收回目光,不在搭理传影鸟,自顾自进了森林,传影鸟似乎也打算飞走。 “战斗结束了,传影鸟还要跟吗?”控制传影鸟长老问。 “她实力不弱,刚刚打了一架,灵力肯定是能吸引到传影鸟的,还要特地去跟?”这个长老看向其它光幕上的“常驻嘉宾”。 “她隐匿了灵力,除非她遇上厉害的妖兽,否则大概再找不到她。” “其他的弟子恨不能把传影鸟捆在身边,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她怎反其道而行之?” “搞特殊吧,谁知道。她不弱却也没有强到哪去,不够看的,让传影鸟走吧。” “不够看吗?”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掌门身侧,留云涧的位置。 “一头分数能让排名从下游升到上游的疣猪,纠缠的过程看着浪费了很多时间,但仔细去算她消耗的灵力,还不到一成。她的实力……还不够看吗?”夜槐安看着光幕内的人开口。 他在帮夏瑾年说话吗?温惠不免诧异。 但温惠转念一想,夏瑾年厉害就是事实啊,她在心里记下那个讲话讨厌的长老。 等着吧!夏瑾年,给我狠狠打他的脸! 光幕内,夏瑾年在四处打量周围的树,皱眉回头看了眼传影鸟,突然转身跑了。传影鸟追了一会,发现夏瑾年就在前面停下看它。 夏瑾年已经确定这个传影鸟在跟着自己了,但她不解,她不是隐藏了灵力吗?架也打完了,这鸟不走,还跟着她干什么?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神情怪异地瞥了传影鸟,也就是光幕外的长老和亲传弟子们一眼,转头给自己找新武器去了。 “……她什么意思?嫌弃?” “疑惑吧。毕竟她隐藏灵力,传影鸟还跟着她,不符合习性。” “她到底在乱走什么?” 传影鸟耐着性子,传到光幕上的影像解答了这位长老的疑惑。夏瑾年坐在地上,手里抱着树枝在给自己削一个新武器。 “……这就是你说的实力吗?明明一直在浪费时间。”讨厌的长老看向夜槐安。 温惠没忍住怼他,“难道以为拿树枝当武器,是她的爱好吗?” 夜槐安侧头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传影鸟再也受不住要飞走了,夏瑾年终于站起来,在众长老期待的注视下捡起一块石头,坐回去给她的武器“打磨抛光”。 传影鸟一怒,转头就飞。临走前,光幕最后捕捉到她投来的余光。 秘境内。 夏瑾年收回目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还以为记错习性了……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这次她把树枝做得更像剑了一点,她很满意,起身想找个弱的妖兽试手。 嗯……最近处就有很强很杂的灵力波动,应该是有人和妖兽打起来了……妖兽比疣猪强一些,人……嘶——前后死了好几个。 夏瑾年觉得如果这头妖兽只比疣猪强一些,倒不难杀。但死了好几个人……感觉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只不过是想试试武器而已,没必要这么冒险,于是转头往反方向走了。 她悠哉悠哉地杀了一些小怪,突然看见一颗树上贴了张符,上面写了字,她好奇地走近了些去看,上面写着: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 夏瑾年眼角一抽,迅速跳开,但已经来不及了,传送法亮起。 她再站定时,只感到周围的灵力波动很熟悉,只不过面前的人还在苦苦支撑,看到她面上一喜。 “谢天谢地!你也是被坑过来的吗?快来帮我呀!” 这不就是她走的反方向吗?!怎么被送过来了?! 她暗暗磨压,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但她转头就走,还回头冲那人笑了一下,挥挥手,“你加油。” “不要啊!!!!求你啦!求你啦!求你啦!不要这样残忍啊!!!!”这个前?传送阵受害者的声音绝望发颤。 夏瑾年没有丝毫动摇,转身隐没在丛林中。 秘境外。 “哈哈哈好巧哦,武器做完了?” “……消极避战吗?” “那个阵是谁画的?” “不知道,没见到。” 第28章 门内试炼(四) 此时秘境内天色渐黑,已是黄昏。 那个可怜的弟子丢着各种符纸,大喊着:“第二天就死掉的这种事情,不要啊!!!” 树后的夏瑾年被吵得烦。 但这样看来,她的隐藏确实好,不过隔着一棵树,不论人还是兽都没有发现她,除去天上飞的那只传影鸟以外。 这是五倍于石蜥的巨狼,身上缠着细细的绿藤和一朵花,牙齿十分锐利,对她的武器肯定不友好,身上藤蔓也不甩,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死那么多人没道理啊…… 不对…… 夏瑾年闭眼,细细地感受灵力波动。 灵力比之前缺了一丝,尽管很细微但她能感受到。 她开口,“一柱香之前这也只有你一人吗?” “那时刚死了一个人!” “怎么死的?” “不知道!突然就死了!我就知道仙子你心善没走!” “吵死了,闭嘴。” 夏瑾年背倚树干,眉头紧锁思考着,恍惚间仿佛和灌木丛对视了。 天暗了下来,她的思绪却明了了。 她手中的燃烧符飞出点燃她锁定的灌木丛,提剑向前。 狼狈为奸……她看着灌木丛后泛着绿光的眸子想。 又一个搞偷袭的,难怪死那么多。 这两只妖兽身上都缠着绿藤和花,应该不是搞时尚,是变异了的。 变异狈见被发现,尾巴将烧着的灌木甩向她,转身就逃。 夏瑾年冷笑一声,提剑就追,她翻上树速度比变异狈还快,只身拦在变异狈跟前。 变异狈龇牙吐气,背后的花绽开,花粉从中爆开四散。 夏瑾年一恍惚,就被六只变异狈包围了,三只逃走,三只攻了上来。她清楚变异狈的本事后,有了信心正面应战。 应该不难。 三只狈攻击都能带来痛感,她意识到那花粉的致幻甚至能到真实的感觉。 “有点意思,但……谁告诉你我是靠眼睛发现你的?” 花开释放花粉就一定会留有灵力残余。 她微微一笑,闭眼锁定方位,剑身被灵力覆盖削铁如泥,她仿佛只是随手一挥。 一睁眼,那六头变异狈都还在,但在她的感知里,那头狈连带身上的花都没有了气息。 她径直往回走,去找那头变异狼。 跟过来的传影鸟因为飞得低,也受到花粉的致幻作用,看着她砍空气,砍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六头变异狈盯着她。 等到传影鸟跟着她飞出花粉区,再回头,没了六头变异狈,只剩一只被横着削成两半的变异狈。 变异狼察觉到狈的死亡,暴怒疯狂攻击这个弟子。 倒霉弟子用尽最后一张符咒,狼就在他头顶,锋利的牙齿几乎碰到他的发顶,他认命地等着死亡的降临。 下一秒,变异狼的头颅落地,站在他面前的是收剑的夏瑾年。她垂着头,微微扬眉,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戏谑。 “……我的天菩萨啊……”男弟子有些恍惚。 秘境外。 众长老看着前后不到一盏茶就死掉的两头变异兽,难免哗然。 夏瑾年的排名一跃挤入前十。 夜槐安侧头看向先前质疑的长老,做出他的回答,“对,这就是我说的……实力。” 温惠碍于周围长老都在,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还是根本压不下上扬的嘴角。此刻尽量保持平静地解释:“她第一次参加试炼,前面比较谨慎而已。” 千松长老有些惊讶:“你认识她?” 虽然她很想夏瑾年来松下峰,她的师父肯定也会很想收她为徒的,但夏瑾年志不在此啊…… 温惠咳了两声,尴尬道:“朋友而已。” 夜槐安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回光幕。 秘境内。 这弟子就着跪地的姿势,怔怔地望着她,“你好厉害……” 夏瑾年笑了一下,随手挽了个剑花,“救你一命,打算怎么谢我?”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愿以身相许!” “不要恩将仇报。”夏瑾年冷脸。 他望着她,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那剑尖已经抵上了他的皮肤了。他再抬头对上她冷漠的双眸。 “不如为我的分数出一份力好了。”她道。 “别别别!!我好歹还帮你拖延了一会不是吗?”他越说越小声,大概也觉得她不差那点时间。 “试炼你压谁第一?”她随口问。 “……南宫荀?”他小心翼翼地看她。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脚,他连忙道:“如果我早知道有您参加试炼,我一定选您啊!”末了又好奇地问:“……您和南宫荀有仇?” “没有。想踹你而已。”夏瑾年的剑又抵上他的脖子,“好了,打劫,留下买命钱。” “……”他指了指那只死掉的变异狼,“打它用完了。” 夏瑾年:“……” 她又踹了他一脚,警告了一句,“再让我遇到你,就等死吧。”说罢抬脚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看着她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也没理他。 第29章 秘境试炼(五) 秘境外。 温惠看着光幕上那个愣愣地盯着夏瑾年背影的男弟子,眉间一跳。 “居然没有杀他吗?她看起来不像心慈手软的,还是说她不知道杀人夺分的事?” 千松长老看向温惠,“你有和她说吗?” 温惠点点头,也有些疑惑。 是了,夏瑾年的性格肯定不可能是善心大发,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温惠如此想着,看向光幕,猝不及防和夏瑾年对视。 夏瑾年双手抱胸,皱眉盯着传影鸟,“是不是灵力传感坏了?要不要修一下。” 众长老和弟子:“……” 夏瑾年不理传影鸟,自顾自往林间去,几下上树,隐没在枝叶间。 此时天色已晚,黑漆漆的林间,传影鸟跟丢了人,加上她隐藏灵力,再找不到人了。 再看光幕上的南宫荀,特地点了火把,让传影鸟能看清跟着自己。其他人也是,赶路归赶路,传影鸟跟丢了还会倒回来。偏偏跟这个夏瑾年,找不着人,又一直受气,还被她嫌弃,被她戏弄。 最憋屈的传影鸟,实至名归。 有弟子看向温惠,好奇问她:“师姐,她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啊?真的是搞特殊吗?” 显然其他人也好奇,齐刷刷看过来。 温惠心里觉得夏瑾年应该是要搞事情。 她面上一本正经,“她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不喜欢被别人盯着做事。” 夜槐安一直盯着光幕,听到这个解释,笑了一下。 “还能找到先前的另一个弟子吗?”他问。 控制传影鸟的长老有些犹豫,“难说,她走的道路很……随心所欲。” “那就算了。”等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秘境内。 男弟子就地生火,心安定了点,但看着不算多的木柴,还是打算再去捡一些。 等他回来时,火堆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这人斜倚着树干,双手抱胸,歪着脑袋,唇角微勾,瞧着他,带着点漫不经心。 他愣愣地看着她,“你……不是走了吗?” 夏瑾年没回,“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他回忆着,想到那句“再让我遇到你,就等死吧”,恍然大悟,接着咬牙,“你!你太坏了!你戏弄我!士可杀不可辱!” 她笑着抽出树枝,或说木剑,“这不就是来杀你了。” “你……这么厉害,分数肯定够了,不缺我那一点……” 夏瑾年摇摇头,“虽然在秘境内看不到分数和排名,但肯定不够。我……不算厉害吧,是你太弱了。” 他的心备受打击,站在原地,看着缓缓走来的夏瑾年,一咬牙喊道:“你、你敢过来,我就自爆!你非但拿不到我的分数……” 她停下脚步,听到一半就笑了,抬手在空中轻轻点了一下,涌动的灵力离开指尖,化作长针飞出,一剑封喉。 “威胁我吗?有自爆的胆子不用在变异狼身上,还会用在我身上?” 倒地的尸体化成光点散去,她丢下话,转身没入夜色。 …… 秘境接连两天,陆陆续续出局了大半的人。 “你怎么死的?” “不知道啊,我正想着天黑休息一下呢,"咔"一下给我传出来了。” “我也是啊!咱不会遇到同一个妖兽了吧?难兄难弟啊咱们!” “我是同归于尽了,我当时在和妖兽打呢,那妖兽死了,接着我也被传出来了。” 千松长老看着台下一片弟子叽叽喳喳的讨论,转头问掌门:“掌门师兄,今年的试炼放了这么强大的妖兽吗?会不会太难了?” 掌门无奈摆手,“是今年的弟子都……太友爱了。” “以前都是光明正大去打的,今年开始搞偷袭了,哈哈哈好有意思……不过,我倒是看不出来是哪个弟子做的。”一位长老摩挲着下巴,目光一一扫过光幕上各个弟子。 夜槐安看着台下的弟子,如他所料,找到了那个和曾夏瑾年待在一起的男弟子,愁眉苦脸地待在角落,目光也在光幕上搜寻。 他抬眼看排名,夏瑾年第六。 秘境内,后半夜。 夏瑾年待在一片密林中,藏在其中一棵树上,繁茂的枝叶完美藏住她的身形,加上隐匿灵力,应该不会出事。她倚着树干,闭眼休息。 分数够吗?不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休息。 她如此安慰自己,安心睡了。 在秘境内睡觉,择天没有呼唤她,她睡得很舒服。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走到正上方。她瞬间没了睡意,连忙要从树上下来,脚下一滑险些跌下,但她的腿勾住了枝干,像一只蝙蝠倒吊着,她腰上用力,又坐了回去。 看来还是有点危险的。 她跳下树,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择天说了她实力不强,偷袭还要一击毙命才行,但要晚上才适合搞偷袭,人和兽都一样,现在太阳当空照,该做什么呢。 她知道了,找个灵气最馥郁的地方,幸福地修炼。 这是我的第一个故事,非常惊喜看见了我的第一个收藏!感谢这位朋友的喜欢![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秘境试炼(五) 第30章 门内试炼(六) 秘境外。 排名越靠前,分差越大。夏瑾年的分数又开始陈尸,托排名靠前的福,排名掉得还算慢。 温惠没有看到夏瑾年,内心隐隐有所察觉,双手交握抵着额头。 夏瑾年……夏瑾年这个谨慎的家伙…… 温惠猛然抬头,她知道了。 为什么杀人夺分是可取的,夏瑾年还要摆脱传影鸟?因为这家伙谨慎啊。 温惠看了排名,敢肯定底下的弟子中估计有四分之一都是夏瑾年的手笔,而这里面居然没有人知道是她干的。 她是怕传影鸟跟着她,被人察觉,坏她的事吧。 温惠在心里啧啧啧。 夏瑾年,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虽然我一直看不到你,但是我看透你了! 所以,赶紧给我出现啊! 秘境内。 被看透的夏瑾年浑然不觉,幸福地寻找修炼之地。 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是想想就幸福。 这片密林,树木枝干粗大,垂着很多藤蔓和枝条,树与树中间的间距比其他地方小得多,光线昏暗。导致即使是正午,走在其中,也会感到阴森。 夏瑾年脚步停顿,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奇怪,明明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闭眼也感受不到灵力波动,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加快了脚步。 猛地,身后有东西袭来,她俯身躲过。 余光瞄到那是一道绿影。 是植物,难怪感受不到灵力,原来一直在借用密林内的灵气场隐藏自己。 这可比前面杀的加起来还棘手。 隐匿灵力对它没用,而且她之后大概率没有精力去控制的,只能祈祷周围没有趁火打劫的。 只一刹,数十条藤蔓如疾风骤雨抽来。 她助跑,踩在树干借力上跳,侧身避开攻击,反手持剑一挥,斩下一截藤蔓。 藤蔓粗细不一,大多是大腿粗的程度。加上挥动的速度,细的能抽她个皮开肉绽,粗的能将她抽飞,她得尽可能避开全部的攻击。而藤蔓来源尚未知,又没有灵力波动,她还得另寻办法。 战斗持续了一阵子,她对灵力消耗的精细盘算让她应对起来不算吃力,显然,藤蔓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林中浓雾骤起,夏瑾年看着忽然缩小的视野范围,裹挟在四周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感知都能感受到的灵力,皱眉。 大中午突然起雾,正常吗? 妖雾,她在心里骂道。 她心中警铃大作,四下一望,哪都一样,一面与藤蔓打,一面直直往一个方向跑走。 这次的妖兽等级肯定高出她不少,打估计是打不过,她不是恋战的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是跑着她越发觉得身上莫名疼痛,可她分明没有挨到藤蔓,哪怕一下。 不等她去思考,突然其中一条藤蔓勾上她的脚踝,将她扯倒拖行。 她咬牙放弃与另一条藤蔓缠斗,挥剑砍断拖拽着她的那条藤蔓,同时左肩被贯穿。 这条藤蔓近在咫尺,她侧脸便能贴上,自然看清上面生着的米粒大小的嫩绿疙瘩,一爆开,散出白色的孢子落入空气中与浓雾融为一体,裂开的疙瘩搭在藤蔓上,伪装成与藤蔓同色的花。 变异狈身上缠着的花…… 同样的致幻,同样的真实痛感,同样的虚实难分。只是这里的藤蔓更难缠,周身几乎浓成实质的“妖雾”都是致幻孢子,迷惑灵力感知。 和变异狈逃跑的意图不同,这些藤蔓可是想抽死她,身上莫名的疼痛应该就是被真正的藤蔓抽到了。 她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不再收束灵力,掏出一叠燃烧符,同灵力一道在周身竖起防御。 可一直这样下去一定会耗死的,而且是她先死。 她还是得跑! 没跑两步,又是数条藤蔓突破她的灵力防御,扯着她往回拖。 ……怎么可能? 她迅速回身抬手,用灵力直接绞断。 收手才后知后觉这是幻觉,她在心里念叨着,不再管幻觉径直朝一个方向赶。 可幻觉也会致痛,她跑着跑着,恍惚间低头一看,一条有腿粗的藤蔓贯穿了她的身体,死亡的窒息席卷而来,她怔忪在原地。 再一眨眼,什么也没有,她的身体完好无损,徒留死亡的余音回荡在身体里,而眼下,她又回到了原地。 趁她为幻觉中的死亡愣神的瞬间,三人合抱粗的巨蔓横扫而来,被灵力和火焰烧去大半,仍有五分之一的部分抽中她,拦腰将她甩出。 她整个人被掼到数十米外的巨树上,“砰”的一声,砸裂了一半的树干,她从树上跌下,垂着脑袋,弓着身跪倒在地。 鼻血流出顺着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耳朵嗡鸣不断,明明睁着眼,视野内却一片漆黑,浑身都像断了一般带着喘不上气的钝痛,脑中徘徊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如雷的心跳,思绪被搅成糨糊…… ……这次是幻觉吗? ……还是真的? 第31章 门内试炼(七) 秘境外。 自夏瑾年不再控制自己灵力后,最近的传影鸟第一时间被吸引飞去,待众人看清“浓雾”下和藤蔓缠斗的夏瑾年后,温惠刚松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了。 “……今年真正强大的妖兽在这呢,聪明的树妖和致幻的诡藤。”掌门缓缓道。 温惠闻言,心里最后一丝也许只是夏瑾年想省灵力的侥幸,也散了。她看着光幕,压不住心里的焦急,“她会输吗?” 掌门侧头看她,无奈地笑笑,“这妖兽和她练气期的实力不匹配,毕竟是给筑基者准备的。筑基之上也许还能有一战之力,筑基之下……”他停住话头,叹气摇摇头。 在光幕上一群人潇洒收割妖兽中,她的狼狈分外突出,吸引人注意。 看着夏瑾年转身逃跑,有长老点头,“知道不敌就跑,只是倒霉,迷雾和诡藤已经锁死了这一片,外面的妖兽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她现在的排名马上跌出二十名了……” 温惠越听越急,看着夏瑾年受那一击几乎要没气了,心里一紧。 夏瑾年!我亏三百灵石不要紧,你一定要赢啊!!! 秘境内。 夏瑾年唇微张,一口血涌出,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是真的,这次不是幻觉。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已经开始走马灯了。被四面八方的危机包裹,自身实力弱小的无力感涌上来,让她幻视试炼前夕择天的训练,一样的困境。 密不透风的滔天巨浪……包围着这一片林间逃不出去囚笼…… 梦境内的水本质都是流动的灵气……借用密林内的灵气场隐藏自己的……树妖。 她视野全黑,对灵力的感应完全失效…… 五感没用了,那就用第六感。 她眉间间带了郁色,这下是被打出真火了,和疣猪咬断她的剑时的那点生气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 她此时失明无神的眼眸内,杀意凌然。 她要树妖死。 她全靠危机感挡下诡藤的攻击,但这不够,树妖还是找不到。 她任由诡藤刺穿身体,只堪堪避开要害…… 生死一线间! 夏瑾年只觉得自己灵脉一通,灵气在体内游走自如仿在若天地间,整个人化作密林灵气场的一部分,自然清楚……灵气流动有障碍的地方。 她微微抬起右手,梦境中突破口就在眼前…… 她的指尖没有灵力的光芒,但无数的灵气齐齐涌入树妖的灵脉。 树妖起先是感觉浑身充盈,她握紧手,树妖的灵脉在弹指间爆裂。 树妖瞬间死亡,随后所有的诡藤失去生命力,卸力垂地,浓雾散去。 她垂手搭在刺穿身体的诡藤上,灵力流转。 诡藤爆开,绿色的汁液溅了她一身,脸上也溅到了,她眼也不眨浑然未觉,空洞的双眸直直望着前方。 自杀了树妖那刻起,她浑身灵脉畅通,身体在自发的恢复,耳鸣慢慢减弱,渐渐能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了。但很慢,以至于她大脑思绪转的也仍旧慢。 秘境外。 温惠在夏瑾年让诡藤刺穿身体那时呼吸一滞,抬手挡脸。 她不敢看,也不想看到…… 有人已经开始叹气,也有人期待。 局面瞬息万变,她分开指尖小心看去,却见树妖已死。 “……我艹,她反杀了!” “她突破了,现在筑基。”夜槐安静静观察着,瞥了眼排名,她现在第三。 千松长老看着她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不忍皱眉,“好险……她哪怕再传影鸟啄一下都会被传出来。” 掌门笑了起来,“好好好,这个弟子有个性。要筑基才有生机,她便升了筑基。” 光幕内夏瑾年听不见他们的话,坐在原地…… 她微微仰头,半垂着眼眸,似乎有些疲惫。接着抬起手背随意擦去鼻血,吸吸了鼻子。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上空有东西,指尖微抬,那东西随之落地。 不知道威胁与否,那就杀了。 传影鸟被打下来,光幕内视野直接黑了,再等传影鸟抬头,正对上正脸都不往这给一个的夏瑾年。 控制传影鸟的长老急忙掐诀,指尖浮现一个灵力光团,他对着传音。 “诶诶诶!住手!你给我住手!这是传影鸟!不是妖兽!” 她混沌间听到这么一句,闻声转头,微微歪头,但没有收手。 幻觉还没散吗? 众人骤然对上光幕中夏瑾年的眼眸,被其中无机质的杀意激得后背一凉。 夜槐安见她手未收,上前接过传音。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道:“破坏试炼公物,取消试炼资格。” 温惠听到这句话,魂都快吓飞了,“别别别!嘴下留情!她伤得很重,现在失明看不见,她肯定不是有意,她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对!她还在担心幻觉!刚才差点死了现在还陷在恐惧里!” 恐惧吗?还是说她让人恐惧? 夜槐安静静地和那双没有聚焦的双眼对视,对温惠的话不置可否。 讨厌的语气。 她脸色瞬间阴郁下来,垂手,转头等身体自愈。 传影鸟又开口了,“你打伤了传影鸟,把它治好,带着它一直到这场试炼结束。” 夏瑾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将功补过。”那声音悠悠道。 第32章 门内试炼(八) 夏瑾年蹙眉,不满,“我在试炼中还得分心保护它?” “除了你,没有人会攻击传影鸟。” “……哦。” 她放松身体往后靠着树干歇息,从乾坤袋里摸出丹药,下意识拿到眼前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视野全黑看不见。 她把瓶子放到身侧对着传影鸟的方向,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试炼外的人不能和里面的人交流相关问题。” 这熟悉的“门规如此”。 她嘴角抽了抽,转过脸对着传影鸟,面无表情开口:“像你这么讨人厌的不多见,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秘境外。 夜槐安说完,示意控制传影鸟的长老掐了传音诀。 听到夏瑾年说这话,他有些怔愣,不过眨眼又恢复原样,神情平淡地退回原位。 温惠是清楚两人,关于夏瑾年被罚钱的那档子事的。也清楚钱财在夏瑾年心中重过千斤的地位,她说讨厌夜槐安可能还是碍于大家都在看,往轻了说的。 倒是其他人听了这话,一脸八卦看过来,其中包括掌门。 “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夜槐安看着光幕内的人,微微垂眸。 那时摊手和他说“我灵力全无”的人,不过过去九个月多一点,就已经筑基了,想不注意都难。 秘境内。 夏瑾年没法偷这会的懒了,收回瓶子,调整体内灵力提高恢复速度,至少先把眼睛治好,把漏风的身体修补一下,其它的再说。 一盏茶不到,她的眼睛恢复正常,她停了动作抬手,温凉的掌心在眼皮上敷了一会才抬头睁眼。 衣服被诡藤抽成碎布,满身血污和藤蔓的绿色汁液。 她身形清瘦,失血过多而肤色苍白。现在衣服几乎是挂在身上的,大片新长出来的血肉裸露在外,精瘦有力的肌肉线条叫人生不出旖旎的幻想。 她看向一边被她打下来的传影鸟,趴在地上,灰扑扑的羽毛在发抖,害怕,又不得不地看着她。 她冷漠的神情一松,主动伸手把鸟捞过来,放在手心上,另一只手轻轻拢在它的背上,履行“补过”,给它治疗。 治疗好了,她就把鸟放旁边了,低头时看见自己一身破烂,“我要换身衣服,就没必要跟过来了吧?” 传影鸟待在原地,她绕到树后换衣服。 传影鸟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回来,秘境外负责控制的长老心中暗叫不好。 传影鸟还没从翅膀受伤中缓过来,用两条腿走到树后,空空如也。 秘境外众人皆是无语,又来这出。 “走地鸡,在看什么呢?” 此时传影鸟身后传来嘲笑声,一回头,换好衣服的夏瑾年正倚着树干,面带戏谑。 传影鸟听不懂,而她也不是说给它听的。 夏瑾年看着傍晚的天色,就地躺下,和传影鸟面对面,她抬手,指尖凝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灵力球,随着她收回手滚落在传影鸟跟前,她自己翻了个身。 “自己玩吧,别吵我。” “啾?”传影鸟跳到她手上,叫了一声表示不解。 “我要睡觉。”她指了指天空,“刚刚差点被打死了,现在需要休息。敢吵醒我,你就等着变烤鸡。” 传影鸟背后的长老咆哮:是鸟不是鸡! 传影鸟听不懂,没有长老刻意操控,完全被灵力球吸引,光幕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亮灵力球的模样。 一众和妖兽搏斗的弟子中,猝不及防闯入一颗灵力球,格外吸睛。 “这个弟子行为真的是……怪得很。”有长老无奈笑道。 温惠看着灵力球也是哭笑不得,但看她前面还有心思捉弄人就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心里放松许多。 秘境内,夏瑾年一直睡到后半夜,还不见醒。已经有人在质疑一直让传影鸟跟着她,看她睡大觉是否合理了。 恰逢此刻,传影鸟的视线终于舍得从灵力球身上移开,往林间看去,是一只妖兽压着脚步悄然接近,暗摸摸地瞧着像虎又像豹,半边的身上都附着幽幽发着暗光的苔藓。 危机已至,传影鸟看看背后睡着的人,又看向这头妖兽,距离已经不到五米。 秘境外。 “这弟子心未免也太大了。” 温惠暗暗捏了把汗。 别睡了!妖兽都到脸上了!快点给我起来啊! 传影鸟叼起灵力球,再看向身后的夏瑾年,已然不见了人影。 再看妖兽,夏瑾年正骑在它背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是说了不准吵我睡觉吗?” 紧接着,她无视妖兽的挣扎,提拳照着它的脑袋就是一下,妖兽挨了打先是晕了一下,随后反应越加剧烈起来。 夏瑾年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刚刚被吵醒现在还在气头上。 这只和变异狼相同等级的妖兽,挨了几拳,有些晕头转向,想撞树把她从背后弄下来。 见它忽然猛地朝一旁的树跑去,她瞥它一眼,看穿意图,踩着它背上,在它撞树时跳开。 趁它把自己撞晕乎时,她不急不缓走到它身侧,灵力覆盖右拳,猛地当头砸下。 这只妖兽腿抽动几下,没了生气。 “……死了?”她气是消了,但看着面前的尸体不太相信,以为自己睡懵了头,或是妖兽背后的苔藓致幻。 她疑惑地收回手,退开看了一下。 妖兽的脑袋几乎被她砸进土里,头骨都裂了。 这次她没有偷袭,没有分析妖兽弱点,甚至没有用武器,纯粹是她的蛮力。 “……我有这么厉害?”夏瑾年懵懵地回头看了眼传影鸟。 “我是不是又中幻术了?” 第33章 门内试炼(九) “……这家伙他娘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不知哪个弟子爆了句粗口。 这也是众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各个神情怪异地盯着光幕的人。 夏瑾年脸上的困惑不假,细看还带着一点新奇,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比想象中厉害。 温惠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双手用力地揉脸,艰难发声。 “……可不可以和她说句话?和试炼无关的。” 不等控制传影鸟的长老发话,光幕里的夏瑾年神情认真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秘境里灵气充沛,是个好地方。” 然后当着传影鸟的面,喜滋滋坐下修炼。 众人:“……” 有长老问了句:“秘境内的灵气肯定是不值得放下试炼去关注的,这弟子不傻,怎么会辨不清芝麻和西瓜?” “……她是哪座峰的弟子?”忽而有人开口问道。 众人齐齐看向还在揉脸的温惠。 “苍梧峰杂役弟子。” 意料之外的,是夜槐安回答的,他始终注视着光幕,头都没有偏过来一下。 众人目光在他和光幕上来回游移。 有长老率先对控制传影鸟的长老道:“开个传音,告诉她我们峰灵气充沛,不管她排名如何,我们都收!” “什么?!太狡猾了!还有我们峰!” 各峰长老争执起来。 掌门侧头看向温惠,“你前面说要和她说话,你想说什么?激励她吗?” 温惠面无表情,“我要骂她。” 千松长老伸手拉她,有些不解。其他长老已经看夏瑾年在秘境里睡了几个小时了,巴不得温惠骂醒她,无人拦她。 温惠直接站了起来,回头坚定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到控制传影鸟的长老跟前,后者动手掐诀。 温惠盯着光幕中的人,对长老说,“请您控制传影鸟,啄她!” 秘境内。 夏瑾年闭着眼,忽然手背一痛,她吃痛抽手,不悦地看着跳到她腿上的传影鸟。 “……干什么?” “夏瑾年!你要死啊!” 她听清声音,眨眨眼,后知后觉自己被骂的原因有些心虚,嘴上却丝毫不让:“我要休息。” “休个毛!你都睡多久了!试炼只剩两天了啊,你给我态度端正点啊!” 她没说话,神情没变,一副没被说动的模样。 温惠只好放出杀手锏了,“你难道想亏那五灵石吗?那可是五灵石!你还想让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吗?你不想赢下整个宗门的赌注吗?!” 夏瑾年油盐不进的神情松动,微微扬眉,“哦?”刻意地拉长音。 “哦。其他人对你给我传音的事没有意见吗?”她转移话题一般,可话里话外的“其他人”意有所指。 温惠没听出来,她还在苦苦“劝学”,夸张道:“大家看你一直在睡,都想骂你。” 她放松身体,往树干上靠,没个正形,还勾着唇带了点嘲意:“我这些天都这样过来的,是你们非要跟着,自讨没趣。” 这里的“你们”当然不是在说温惠,但温惠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夏瑾年的性格被贫穷包裹住锋芒,这她是知道的,现在看来,处在秘境里,没了社交上的性格随机应变的遮盖,锋芒毕露。 夏瑾年见温惠久久不语,以为是被她的话伤到了,无奈叹道:“好了,我知道了。” 温惠这头掐了传音,还陷在思考中。 光幕内的人已经起身拍衣服,蹲下对传影鸟生出左手臂,示意它站上去,接着带着鸟走了。 “……真被说动了?”有弟子震惊。 “她从刚刚的话里推测出自己排名靠前、有竞争力了。”夜槐安听了两人对话,看着夏瑾年扬眉的动作,点出。 大概原本只想让自己排名靠前一点,现在知道自己有可能争第一,打算试一试。 温惠愣了一下,深怕这家伙突然又说什么“交流试炼相关内容,废除资格”,转身对着他双手合十,大喊一声:“师弟,饶命!” 夜槐安对她的大反应愣了下,才道:“这个不算犯规……” “算她聪明。”他继续看光幕,不再说话。 秘境内。 夏瑾年确认自己的实力比想象中强劲,现在要更换计划了,接着她选择继续深入密林,这里是这个秘境灵气最浓厚的地方,妖兽最强,自然分数也高,她想击败也不算困难。 她打久了,也发现密林这处的妖兽都沾点植物的边,要么本身是植物,要么身体部位是植物。 是不是会有一个源头呢?她饶有兴致地想。 能让那么多妖兽变异,肯定很强吧? 她想了想,选择掉头,还是不冒险了,接着专注在密林外围杀妖兽,慢慢攒分数。 第34章 门内试炼(十) 此时,夏瑾年百无聊赖地在密林中走着,传影鸟踩在她的肩上。 天色将明,她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目光锁定了一棵树,三两下爬上去坐在树枝上,双手往脑后一枕,整个人懒洋洋往树干上靠。 传影鸟在她爬的时候就率先飞到枝头上,这会踩在树枝上慢慢靠近她。 她闭眼开口,“我要睡了,保证不走,你可以先去找别人。” 传影鸟闻言,直接飞过来就要啄她。 她被啄过一回,这次当然是躲开了。鸟“啾”的一声,转头又是一口,她左躲右闪避开了,但躲闪幅度太大,上半身直接往下坠,腿上勾着树枝幸而没掉下去,就这样倒吊着。 她正感慨命运的重复时,忽而眼睛瞥到远处树上颜色的突出,还未聚焦看清,传影鸟飞到了眼前。 她吓了一跳,腿上一松摔下来了。她索性伸手先沾地,手臂弯曲再一撑,一个空翻平稳着陆。 她习惯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肩上一痛,侧头看到传影鸟气鼓鼓地看着她。 好吧,没躲掉,还是挨了一口。 “……啄我干什么?我杀了那么多妖兽,只不过想睡个觉恢复一下体力。”夏瑾年并没有说谎,她的身体在诡藤那受伤太重,现在只是大致恢复,丹药也管不了大用,凡人的习惯让她想通过睡觉自愈。 传影鸟这个鸟太监在一旁比她急。 她敷衍地“嗯”了声,便没理它,径直走向她挂在树上时瞧见的异常。 但她受变异狈那次被坑的教训,这次留了心眼,堪堪站在能看清那东西的地方,不做靠近。 果不其然,又是好一张“死道友不死贫道”。 夏瑾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秘境外。 “这弟子就是喜欢搞这出。”有长老对夏瑾年的睡觉偷懒行径挑刺。 温惠盯着夏瑾年仍旧苍白的脸色,知道她先前的伤还没有好清楚,现在几乎是赶鸭子上架般在杀妖兽。 她心里一揪,听见这话就生气,“才不是!她之前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时间修复,身体肯定跟不上!” “吃丹药、打坐运功自愈,那个不更好吗?非要浪费时间,不就是喜欢耍小聪明,吸引眼球吗?前面还装模作样的……”有人愤愤道。 温惠恼了,直接站起身骂。 “我可去你的吧!有丹药了不起啊?打坐运功了不起啊?修仙就钉死了不能有自己的习惯吗?她就是不舒服想躺一会靠一会,你哪来那么多屁话!看不惯别看!其他人不也花一半时间找妖兽吗?承认吧,你就是嫉妒!瞧不起她,又怕她真赢担心自己的押注吧?” 顿时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她暴怒而不平的呼吸声。 她骂完还气得很,抬脚就想走,余光又瞄到光幕中的夏瑾年,还是一咬牙坐了回来。 千松长老担忧地看着她,倒了杯茶水推至她面前,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温惠一口灌下茶水,在心里咆哮。 夏瑾年!只要你争口气,要多少馒头都不是问题! 秘境内。 夏瑾年朝着那个陷阱的反方向走,走了约莫离那陷阱有数十米远,她脚下一顿。 不详的预感慢慢爬上她的后背,她猛然回头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从她打算睡觉开始,就总有股诡异的熟悉感从她的每个行为中冒出来? 她警惕得四处看看,缓缓往前挪步。 脚下白光一闪,她猛然一惊,低头才发现自己踩进了一个阵法中,再抬头,正上方果不其然是那张黄符纸,但这次写的是: “送你的挑战,祝你好运 ^_^ ——南宫荀参上” 夏瑾年太阳穴猛跳,低头骂了句脏就跳开,想趁阵法未发动躲开。传影鸟站在她的肩上,去留都和她一块。 再一睁眼,她便感受到堪称整个秘境浓郁的灵气。但她可没有心思想修炼,相反她的脸色难看的出奇。 她被送到秘境的中心区域了,也就是她特地避开的地方。 ……又来。 面前是一颗巨大的古树,展开的树冠覆盖方圆百米有余,投下翠色的阴影。 她一闭眼就能感受到从秘境四面八方赶来的妖兽,而这颗树和整个秘境的灵气场有隐秘的联系。 她推测这个古树便是秘境的核心,若是被破坏整个秘境就会崩塌。秘境都没了,肯定算破坏试炼公物,会被取消试炼资格。 这个树并不做攻击,而是让秘境中的妖兽赶来……这颗树怕是只点了防御能力。 这颗古树想用妖兽困死她。 用几乎整个秘境中的妖兽。 好确保在她破解古树防御之前就被妖兽撕了。 夏瑾年万千思绪只在几秒内理清,随后便冲古树喊:“我只是误闯此处,不会破坏这里,放我走如何?” 古树没有任何反应,而妖兽那头已经有藤蔓抽来了。 夏瑾年瞬间拉下脸来,冷嘲道:“成精还听不懂人话,趁早回炉重造去吧。” 她不再抱希望,转身就选了一个方向做为突破口。 她把传影鸟抛开。 “没功夫管你,自己找安全的地方待。” 随后提剑径直朝一个方向奔去,预备杀出一条生路。 第35章 门内试炼(十一) 秘境外。 众人随着传影鸟抬头,看到那张写着“送你的挑战,祝你好运 ^_^ ——南宫荀参上”的黄符纸时,齐齐看向光幕中间的南宫荀。 此时的南宫荀和一只妖兽打得起劲。 “……怎么被送到这来了?”掌门看清夏瑾年被那阵法传送到的地方后,吸了一口气。 温惠闻言,瞬间转过头看向他,急急问道:“这个地方怎么了吗?” 掌门面色凝重,“这是秘境的核心,进入了会触发几乎整个秘境妖兽的围攻,但只要杀掉古树就能解……但绝对不可能的。妖兽赶到只要几分钟,而且是核心区周围的顶厉害的最先赶到,是不可能在这点时间内,或是之后一边躲攻击一边破解古树防御的。” 他话音刚落,光幕中夏瑾年脸色难看,其它光幕上的妖兽忽然齐齐跑了。 都跑去核心区了。 温惠脸色越加糟糕,她咬牙。 这他娘不就是必死局吗?夏瑾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哦!不对,不只是因为她倒霉,还有一个…… 阴险狡诈的南宫荀! 温惠满怀怒意看向光幕中央的南宫荀。 因为南宫荀一直是第一,始终占据着光幕中央的位置。 此时,南宫荀正因为妖兽突然跑掉而懵着,他还伸手挽留,“诶?诶诶!干嘛干嘛!你要去哪?不是?我们不是正打得好好的吗?” 他不死心拦在妖兽跟前,摆出攻击姿态,结果妖兽绕过他继续往前去了。 南宫荀:“……” 他挠了半天脑袋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看着身边一头接一头的妖兽都往同一个方向去,于是决定跟上去瞧瞧。 温惠怒意一顿,怪异地看着这个傻愣愣的家伙,又看了眼排名。 是那个第一的南宫荀。 她没太注意这个人的表现,只偶尔抽空去瞄一眼排名,所以也不清楚这人的底细。 夜槐安也在看排名,思考了一会,转头问掌门:“掌门,这次厉害的弟子不少,其中是不是还有还有许多熟面孔呢?” 由于往年留云涧不收人,今年是他第一次看门内试炼,因为师父前阵子传音叮嘱他关注新弟子。 掌门点点头,若有所思,最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到了夏瑾年身上。 有一只传影鸟飞到高空,往下俯瞰,密密麻麻的妖兽往一个区域收拢,令人头皮发麻。 秘境内。 夏瑾年选择妖兽最薄弱的方向突围。 只要撑到出了核心区,妖兽大概就不会强追了。她感知这灵气的稀薄程度,在心里大致划了道分界线,算是定了个目标。 随后便收束了灵力气息,摆脱掉大部分非这个方向、靠灵力波动感知的妖兽。 她在枝头间穿梭,尽量避开被地面的走地兽攻击。 但空中飞的不知道什么鸟的妖兽率先攻击她。她避开,却不料这鸟妖兽打的是她脚下踩的树枝,树枝断折。 她反应极快,在树枝断掉的最后一刻,借力一跳踩在树干上,再次借力跃到了下一刻树上。 同时她的掌心里灵力化长针,趁它注意力停在断枝上的刹那,反投过去,鸟妖兽闪身躲过一击,被另一只长针封死退路,在命脉处穿了个对穿。 她还在拼命地赶路,将灵力的使用压在最低限度,只攻击空中飞的威胁她的,背后在地上跟着跑的一群…… 一概不管。 忽的,一条诡藤抽来,即使早有准备,还是不免勾起她濒死的阴影。 斩了一条又数缠上来,被抽到就是半死,还会被抽进兽群……而现在,诡藤上的花苞愈发饱满欲开。 夏瑾年看得一清二楚,额头冒出汗珠。 没办法了,诡藤必须死!只能强杀了! 夏瑾年避开诡藤攻击,在下一条攻击来的间隙里,松了灵脉,任灵气涌入,在其中穿梭自如,却不引入丹田化做灵力。 在搜寻树妖位置时,忽地一怔。 她看到了古树和妖兽之间的联系,由一丝一丝像菌丝一般的特殊灵气勾连,这东西或说是古树的灵力比较合适。 既然她能直接操控灵气……可以一试! 她控制的灵气去尝试着掐断附近妖兽的联系,仍旧是灵气涌入一个点……不行。 接着诡藤背袭,扎穿她的左肩,原本是想朝心脏去的,被躲开了。 痛苦让她在混沌中强制清醒过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对了,这只是古树的灵力,之前有效是因为挤爆了树妖的灵脉。 没有办法斩断联系,只能……都杀了。 修仙世界的生物没有灵气就会灵脉枯竭而死。 她能聚拢灵气自然也能分散灵气。 她盯着诡藤开始爆开的花苞,立即自身为中心向四周犹如拨开水一般排开灵气,大约最多可以形成了方圆十几米的灵气真空地带,只要控制住这一块最难杀的就够了。 所有妖兽瞬间停滞在原地,诡藤的花苞卡着最后一刻没能释放出来,传影鸟也飞得更高,远离危险。 夏瑾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咬紧牙关将灵气排到极限,再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 她也身处这个灵气真空地带,看着其他妖兽发狂乱攻击再因为灵脉枯竭,依次倒下死去。她不做停留,疯狂跑,边跑边磕灵气丹。 这原是用灵气修复身体用的,现在在给她续命,跳下树,执木剑也只在木剑的剑刃处覆灵力,一边跑一边将拦路的都砍死。 几乎是吐一口血,吃一颗丹药。衣襟前浸透的全是她吐的血,她神情未变,一路砍到后面,已经脱离了灵气真空区,但身体透支的厉害,她还是在不停往嘴里塞丹药,修复身体,好在都是外围弱鸡的妖兽。 最后在她灵气真空区破开的瞬间,她感受灵气骤然变稀薄。 她,成功突围。 第36章 门内试炼(十二) 夏瑾年拿剑当拐杖,强撑着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在心落地的瞬间,她再撑不住,脱力倒地。 她已经耗尽灵力,不需要隐藏。 发带松散,杂乱的发丝将她的脸完全遮盖住,传影鸟落在她身侧看不见她表情。 她喉间断断续续发出“嗬嗬”的声音,完全将自己蜷缩起来,发丝被血、汗沾湿贴在皮肤上。 她的呼吸减缓,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秘境外。 众人看着夏瑾年周遭灵兽忽然停顿,一个个死去,掩饰不住的震惊。 “……发生了什么?” 长老齐齐看向负责传影鸟的长老,后者眼眶瞪得前所未有的大,他恍惚间感觉自己上下嘴唇分开闭合,属于他的声音响起。 “……传影鸟感受到那一片……灵气真空了,其他妖兽没有灵气,灵脉枯竭瞬间死亡。” “……作弊吧?人怎么可能……怎么能……她真的是人吗?她是不是等级造假了,其实已经结丹,只是故意隐藏实力来戏弄人的,对不对?” 众人无言,只是死死地盯着光幕上,还在吐血却神情不变,一个劲在林间逃窜的人。 掌门观察了一会,神情柔和,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她……确实是筑基,只是这能力罕见,天赋异禀。” 温惠已经无心注意其他人的话了,光幕外的世界在她眼中只是一片嘈杂。她时刻关注着夏瑾年,看到最后为她突围高兴,看到她的染血衣襟又心疼。 千松长老看着夏瑾年倒在地上喘息,于心不忍般皱起眉,“……超负荷了,或许她真的有这个天赋能力,但她使用的已经完全超出她现在的等级,她的身体会受不住的,乃至她的根基都会受损。” 夜槐安同样面色凝重,“强行使用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能力,她经脉已经受损,现在是痛得发不出声昏过去了,只是为了一场试炼……” 掌门笑着插嘴:“为了避免损失好苗子,早改了,里面的伤都不会带出来的。”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又兴高采烈地交谈起来。 “可……痛是真的啊。”温惠看着夏瑾年倒在地上,咬牙。 控制传影鸟的长老借传影鸟感受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小声道:“……她睡着了。” 温惠听到了,松了口气,看向排名。 夏瑾年,榜首。 光幕上,夏瑾年到了光幕中央。 被她挤下去的南宫荀跟到一半,发现一直向前跑的妖兽忽然停了,各自散了,一转头发现他,开始追他。 “……不是?不是不打了吗?!”他前面见这些妖兽不理他,完全放松警惕,现在这些妖兽全扑来了。 他边跑边打,还抽空对着空中飞着的传影鸟大喊:“这个秘境好像坏掉了!!!” 他很快解决这些妖兽,向着四周去寻找,分数上来,又重回榜首。 另一头,夏瑾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从上午睡到月上枝头。 夏瑾年指尖微动,随即醒来,强撑着疼痛和乏力坐起,靠在树干上,浑身带着一股死意,环顾四周一片寂静。 她一时有些诧异。 她一身血,灵力尽失倒在这,居然没死?没人发现趁机把她出局,也没有妖兽咬死她? 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侧,她随手撩到脑后,一个动作扯动浑身疼。 她皱眉没出声,只是重新调动灵气入体,进入丹田后涌出灵力修补身体。 在树妖那还没好清楚的身体,这下毁得更彻底了。 通俗点说,她感觉自己的灵脉在漏风,浑身的筋骨血肉都只是破破烂烂地黏在一起,一动作就会散架。 不动,隐隐作痛;动了,痛死。 她艰难地掏出剩下为数不多的丹药,挑着治疗的全吃了。 反正她现在的状况也就比死,好上一根头发丝,之后遇到强一点的要弄她,她必死无疑。 她慢慢靠着树修养,忽然传影鸟跳到她面前,看着她“啾”了声。 “……我没事。”她声音嘶哑,目光沉沉地盯着它,“你们还没走?” 传影鸟飞到她的肩上,一身毛绒绒的羽毛蹭在她的脖颈上。 她没动,涌上烧灼的饥饿感让她笑不出来了,她伸手捂着胃,刚舒展的眉目此刻又重新皱在一起。 饿吗?修仙者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 她迷茫地摸了摸胸腹,恍然,是灵力不够让她产生了饥饿的错觉。 传影鸟低头看她,忽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她抬头看它,似是嘲弄,“是见我已经没有观察价值了吗?呵,我早说了。” 秘境外,众人看向负责控制的长老,后者也懵圈了。 “……怎么会呢?要是因为灵力的话它早该飞走了,怎么会现在才……” 很快,传影鸟飞了回来,告诉所有人答案。 它嘴里叼着一只肉虫放在她跟前,仰头兴冲冲地朝她“啾”了声。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感谢它的好心,但她是不会吃这东西,带着歉意笑,冲它摆摆手。 传影鸟又飞走了,这会叼回一小串红果,自己飞回她颈间蹭她。 夏瑾年拾起红果盯着看了会,嗅了嗅没闻出个所以然来,试探性尝个红果。 酸炸了!苦死了!回味还有涩感。 她五官几乎要拧在一起,抬手捂脸。 但接着她艰难下咽,只觉喉间微凉,冒出的浓郁灵气缓缓入体,减缓了身体上疼痛。 她抬手捧着传影鸟到跟前,轻轻地揉着它的羽毛,“……这东西你从来叼来的?” 传影鸟见她情绪好了些,“啾啾”叫着又飞去叼来几串红果。 夏瑾年看着传影鸟,她确信这是鸟的自发行为。 “负责控制传影鸟的长老,这鸟能不能送我。” 秘境外众人鄙夷地看着这个长老,“不要脸!偷偷送她好东西,趁机给她涨好感让她给你当徒弟,不要脸!” “不是说我们各峰公平竞争的吗?你怎么偷偷讨人家欢心!” 他冤啊,“这是传影鸟自己的行为,我压根没管它。” “传影鸟哪有这样的?你看其他人,有哪只传影鸟给受伤的人送食物的?” 他缓缓转头,“对哦……” 随后夏瑾年便听到了: “咳咳,那个,你给我当徒弟,整个宗门的传影鸟都可以给你!” 背景的杂音里都是: “靠!你不要脸!” “别听他乱说!来我们……” “他们都乱扯,来我们……” 夏瑾年听着,懵了。 第37章 门内试炼(十三) 传影鸟那头的吵嚷终于停了,似乎是掌门出面制止了,但末了这人还说一句: “好孩子,加油!”声音里充满慈爱。 夏瑾年没明白怎么回事,头脑发愣,确定不是自己在睡梦中,方才缓缓开口:“什么意思?我排到榜首了吗?” 她等了一会,等不来声音便知道那头掐了传音。低头,传影鸟正亲昵的黏着她。 “传影鸟喜欢灵力丰沛的地方,而我现在灵力尽失,你却还不走……” 夏瑾年想到之前传影鸟能被她一颗灵力球吸引到移不开眼。 她垂眸,伸手挠挠它的羽毛,“你……是不是喜欢我的灵力?” 传影鸟仰头瞧她,“啾!” 她尝试理解,“是?” 传影鸟不叫了,就瞅她,她在心里感慨自己果然没有御兽天赋,一点都看不懂它的意思。 她感觉身体恢复了好些,不再剧烈疼痛可以小幅度地活动,她便抱着它站起来。 “我的衣服上全是血,我已经没有衣服能换了,得去洗一下。”她解释道。 传影鸟缩在她怀里,这一次秘境外没有了质疑声,虽然她也不在乎。 她慢吞吞地挪动,还真让她找到一个湖。她便蹲在湖边俯身洗去衣服上的血,传影鸟待在她旁边衔着她的衣摆。 血色化在湖水中,就着夜色,她也看不太清。 但隐隐有种怪异感,她正想起身,一抬头一张足以吞下三棵颗大树的巨口,正对着她,强劲的吸力把她和鸟一块吸了进去。 一片漆黑中,夏瑾年躺在地上,鸟趴在她的身上。 “啾!” “没死。”她抬手用手臂挡脸,没听懂它的话只随口应它。 鸟凑近能看清她手臂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忽的,她察觉到什么,立刻翻身起来,单膝跪地,警惕地望着面前。 面前忽然燃起亮光,一张脸骤然出现在远处,还在靠近,正看着她。 她下意识后靠,看清这人手里拿的火折子,是个穿着宗门服饰的男弟子。 “这位师妹……你好像伤得很重?”他率先开口。 夏瑾年面无表情,也不回话。 这位师兄笑着开口,“没事的,这妖兽身体里能压制灵力,根本用不了术法。”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想让她安心。 这对她来说都没差。 “这位师妹,怎么称呼?” “夏瑾年。”她声音低哑,但总算开口。 “嗯……没听过呢。我姓何,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没有。”她十分干脆。 “……没有?”这人有些错愕,“今年筑基的人里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 “筑基?这位师兄你弄错了吧?我才练气期堪堪圆满而已。”她也愣了。 “怎么会?”何师兄上前想要来拉她手确认,被她后撤躲开了。 她垂下头看了眼传影鸟,冷漠的神情被传到光幕上。 众人看了眼排行榜,这人第三。 再看夏瑾年,有人不禁发问:“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突破了?” 掌门认出了人,“何家的那小子居然在这?一直都没见到他人呢,我记得他的下注是第二多的。”他看了眼排名笑,“实力还是可以的。” 秘境内,她再抬头,面上表情却是担忧害怕,“何师兄……”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虽然灵力很弱,但确实是筑基无疑。” 夏瑾年不说话了,陷入思考。 “斗胆问一下师妹,你是怎么伤得这么重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说到这个,她的脸色瞬间阴郁下去。 “我遇到一张写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符被传走了,遇到妖兽侥幸逃了。” “什么妖兽能让筑基的人这样狼狈?”这人似是因思考皱起眉,带着探究看她。 她睫毛微不可查的动了下,面上看着很生气,“遇到一只变异狼,后面被一只变异狈偷袭了,原本旁边的人趁机跑了,留我一个人周旋。” 何师兄闻言咋舌,“你是遇到了一张符纸然后被阵法传送走了……这么巧……我也是,但我们遇到的符纸写的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做的。” “师兄知道是谁?” “南宫荀。就是下注最多的那个人。”他想起她先前说不认识他,解释。 “师兄如何知晓?” “我当时在密林里走着,忽然脚下亮了,我一抬头便看见一张符纸写的是"送你的挑战,祝你好运 ——南宫荀参上",还画了个笑脸,接着就被传送到了湖边。原本还有一个触手怪,我重伤杀了它,接着就被这只妖兽吞了。”何师兄颇有些愤懑,“师妹你也是重视吧?或许这妖兽专吃受伤的人,趁人之危真不是君子!” “还有那个南宫荀,真是心术不正!没有一点师门规矩,手段下作!” 夏瑾年也恼,“都是这个混蛋!我诅咒他下注全输!” 何师兄挠挠鼻子,“换一个吧……我也下注他了。” 夏瑾年眨眨眼,想起来自己也下注他了一灵石,咳了两声。 随即她便转移注意力,观察四周,都是深粉的肉壁,还在缓缓蠕动,很是恶心,且十分厚实犹如真的墙壁。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呢?”她问。 “等这头妖兽张嘴不是为了进食时。” “要等多久?” “我已经在这待了有一天了。”他转头看她,幽幽道,“看命。” 第38章 门内试炼(十四)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夏瑾年再一次打量四周,问:“……真的没有出去的办法?” 何师兄无奈摇头,“我已经把这里走遍了,没找到。师妹你若信不过我,那便自行去看吧。” 夏瑾年找他借了火,自己带着传影鸟往妖兽嘴边去,尝试用蛮力撬开它的嘴。 传影鸟飞在一边看着。 行不通。 她四周溜达,观察妖兽的口腔,一无所获。 她绕了圈往回走,经过何师兄继续往里走。后者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她发觉越往里走,空间越窄小,忽然前方豁然变宽敞…… “师妹等等!”何师兄追了上来,“别往前了!前面有腐蚀液!”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追上了,下意识想搭她肩膀,被她躲开了。 她状似认真:“师兄,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修仙者不是没有这些凡俗的条条框框拘束吗?” 她摆摆手,“我在凡间生活多年,改不来了,师兄当我是个俗人就好了。” 何师兄抿唇,有些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咳了两声转移话题,指向前边,“那腐蚀液就在前面……怎么位置上涨了……” 他们面前十来米外有个下坡,盛满看着透明无害的液体,像是这妖兽肚子里还有一个湖。 他连忙上前查看,喃喃自语,“这腐蚀液会升涨……” 他退回她的左手边,指着液体的高度比划,“师妹你看那,原本这个才到……” 她顺着他的手往前看,目光在他这只握着火折子又指着前面的左手上停下。 那他的右手呢? 这个想法瞬间冒出来,同时她往右闪身,转身间,看见他右手握着匕首刺来。 对准她的后心。 她顺势绕到他身后,左手扼住他的左肩,右手握住他刺出未收的手,往自己这扯,像压制凡人一般将他的右手摁在他后腰。 何师兄吃痛,右手一松,匕首落地,她踩住用力往前踢,将匕首踢进腐蚀液里,化作“滋滋”声。 腐蚀液是真的。 她提膝顶在他的腰椎上,左手前伸,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他剩的左手丢了火折子,用力抓挠、拍打她的手,终于在窒息中爆发,猛地掰开她的手,用力一扯。 她左手脱臼了。 她只觉剧痛,脸色苍白,但一声没哼。在他大口呼入空气时,她迅速反手把他的右手往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断。 随着何师兄的厉声尖叫,两人都松开对方。她跳开,在离他几米外,一声不吭把手臂接上,冷汗顺着额角下滑,从眼睫滴落,她也无心去管。 何师兄恶狠狠地瞪着她,已然吃下恢复的丹药,扑了上来。 妖兽身体里有灵力压制,两人纯粹肉搏。 两人过招不相上下,她挨了一拳,他就受了一脚。 又是战术性分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咽了回去,眼神越发冷意森然。 那一拳估计打出内伤了,而且她本来就没恢复好。 要速战速决。 见何师兄又打算摸丹药,她飞身跃起,踩在肉壁上,借力提膝,朝他脑袋踹来。 他侧身双手交叉在脸前,挡下,她踩着再蹬,一个空翻落地,抬腿朝他颈侧再踢,反被攥住脚腕,将她扯倒。 她双手撑在肉壁上,另一只脚使劲蹬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趁他吃痛松开她,去抚自己的小腿。她手撑着身体,两腿绞住他另一条完好的腿往前一勾,叫他重心不稳仰面摔了。 她撑地的手再用力将自己撑起来,落地翻身,一条腿半跪着压在他的腿上,另一腿扫来,高悬在他头顶,犹如断头台轰然砸下,发出巨大撞击声。 身下的人没有挣扎,整个人都放松了。 被她一脚砸晕了。 她慢慢爬起来,一张口,血就“哗啦”从嘴里倾泻出来。 从打斗的兴奋中抽身,五脏六腑的剧痛浮现,但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层淡淡的疲倦。 身上的伤口撕裂了,她默默抽出绷带给自己缠上…… …… 何师兄醒来看着蠕动的肉壁,发现自己还仰躺在妖兽肚子里,没有被她出局。 “醒了?” 他一偏头,看见她蹲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他,传影鸟落在肩头,歪头看他。 他挣扎着想起身,肢体毫无反应,四肢传来闷痛。 他被挑断了手脚筋。 他眼睛缓缓瞪大,对上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恐惧入潮水涌上。 “杀生不虐生……师妹,我们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她抬眸瞥他,“……其实我遇到了两张符,"死道友"和"送你挑战"符。我看到了"南宫荀参上",我猜你和他不相识,知道他很厉害且才入宗门一年不到,大家不熟悉他。嫁祸他、给拉他仇恨。也许第二种符,你专门设在密林中,这里的妖兽等级高又难杀,如果能脱离陷阱的人肯定有能力去找他麻烦,死哪个都于你有利。如果不能你又可以少一个竞争者。” 何师兄沉沉看着她,“你……是谁? 她看着他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没错。握着木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反手抵在他的脖子上。 她扯出一个笑,倒真装得有几分师妹模样,答非所问:“你真以为……区区变异狼狈能伤到我?” 她俯下身,漠然地和他对视,“害我差点死在核心区,你如此熟悉秘境布局应该参加试炼好几年了吧?从遇到变异狼狈开始……” 她提起剑,狠狠刺下,将他脖子扎穿,动脉里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盯着他恐惧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我想杀你很久了。” 第39章 门内试炼(十五) 夏瑾年静静看着何师兄的尸体化作白光散去,只留下一地血。 她收剑,扶着肉壁慢慢挪到妖兽嘴边,就地躺下,闭眼睡觉。 传影鸟飞到她面前,跳着靠过来。 她想起之前睡觉被吵的事,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任由烦躁浮在脸上,语气冰冷:“我要睡觉,有意见去死。” 说罢,她翻了个身,侧身对着妖兽的嘴边。传影鸟扑腾两下飞到她怀里缩着,也没叫,埋头蹭着她冰凉的手,回头看了她没有表情的脸一眼,便继续直视前方。 秘境外。 在夏瑾年和何师兄两个人交换信息,最后一起骂南宫荀时,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光幕正中还在寻找妖兽的南宫荀。 夜槐安弯了弯唇,忍俊不禁。 温惠觉得这俩人相处的氛围奇怪,还未想个明白,便见夏瑾年骂南宫荀,自然也在心里跟着骂。 以至于后面两人之间氛围急转直下,转眼间针锋相对时,温惠还在状况外,先提着一口气看着,确定夏瑾年将人打晕后才松口气,返回去细细地思考。 “妖兽肚子里灵力压制,刚好她灵力耗尽,对她来说没差,算是优势。”有长老道。 温惠辨不出这话的意味,看着夏瑾年半垂着眼眸,缠绷带还时不时吐口血,最后也只是用手背随手擦去,绷带里外皆浸透鲜血。 她摁下心头的涩,艰难道:“……可算能有轻松一点的处境了。” 夏瑾年重伤未愈面对毫发无损的对手,这样的局面居然算好的处境。 “……她为什么不出局他?”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等一下人醒就不好了!” 夏瑾年一直站在旁边,这会终于动了,拿出木剑要动手。忽而一顿,转而上前扯下他的乾坤袋,翻找着符纸,如她所想,里面夹着一张“死道友”符,她随手丢开,提剑挑断他的手脚筋,还是没有杀他。 看见那张符,温惠明白了一切。 “……是要折磨吗?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人各有命,他前面暗算别人时就该考虑到有可能遇到这种……逆天一般的人。” “两个人境界差不多吧?夏瑾年还是刚刚筑基的,一身的伤……只能说这个弟子还是实力不够……” “应该是倒霉,两个都倒霉。"送挑战符"整个秘境就一个人踩中了,这个人偏偏是夏瑾年,偏偏整个秘境大概也就这一个弟子能杀出来……” “偏偏这两人遇上,她又绝非善茬。”有人接着补充。 光幕中,何师兄醒来,夏瑾年完全确认了真相,毫不留情杀了他。她排名一跃榜首,完全断层,三人原本分数较为相近,现在她直接比第二的南宫荀高出快一半的分。 “……这弟子年纪轻轻,心狠手辣!”忽然有长老道。 接着空气一凝,长老们纷纷开始附和。 温惠还在想这帮老东西发什么神经,眼神扫过去,见他们神情各异装得一本正经。 ……就是收徒的那点勾心斗角,她瞬间明了,收回目光撇了撇嘴。 看向光幕,正对上夏瑾年看向何师兄尸体目光疲惫下的冰冷。 温惠忽而一顿。 夏瑾年年轻吗?当然,她现在也才15岁。她厉害吗?当然,以凡人之身,修炼一年就能筑基,天才中的天才。 问题就出在这,为什么她15岁接触修仙才一年,就能冷静的杀人? 温惠能看出她在动手的时候,心里是一条直线毫无波澜的,即使有,也是杀意。 是因为秘境内死掉的人,并没有真的死掉吗? “……我要睡觉,有意见去死。”温惠听见光幕上传了夏瑾年没有温度的声音。 ……是秘境内杀妖兽,一直接触死亡麻木了?还是……她天性就无感? 温惠在好奇之下,不可避免地深想。 …… 夏瑾年睡得很沉,以至于传影鸟趴到她耳畔一个劲地叫,她才睁眼。 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看见面前一片明亮。她眯眼看去,是一方天空,妖兽仰头张嘴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拎着传影鸟飞身跃出,松了传影鸟让它用翅膀飞,自己则跳入水中。 她落在妖兽身下,只能看见妖兽的一截身体,体量和核心区古树大概是一个级别的,但显然这只妖兽温和多了。 她仰头看向水面,空中飞有个人在和妖兽打架。她瞥了眼方位,转身往远处游去。 她游得很远,确保自己不会被波及到,至多溅到一点水。 游泳消耗了她为数不多的力气,她艰难地爬上岸,中途回头看了一眼战况,便愣住了。 是南宫荀。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秘境就结束了。 南宫荀已经见伤,妖兽没伤到一根毫毛,纯粹被攻击激怒了。 她不认为南宫荀能杀掉这只妖兽。 她强撑着,慢慢移到林间树后,坐下观察战况。 她也挺想知道她的“一灵石”实力如何,反正剩余时间不多,她身体犹如破布也无法做些什么,不如看看武试上敌人的招式。 南宫荀是杂修,尤其体术很不错,筑基之下无法破他身。他有钱,现在和妖兽打,丢符咒犹如撒钱一般。 乱用符咒,真是钱多烧的慌。她看了摇头。 妖兽是一只巨鱼,除了跳起来咬他以外还能控制溅起的水像利剑一样刺去。 一人一兽谁也弄不死谁,互相刮痧两柱香,夏瑾年看着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妖兽终于恼了,猛地扎入水下,再不出来了。 果然如此,夏瑾年耸耸肩,起身就走。 “站住!” 呦,鱼都不鸟他了,还这么恋战。 她想着,接着凭着直觉,迅速往旁边一滚。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豁然插上一把刀。 她蹙眉抬头,南宫荀连丹药没顾着吃,带着一身伤,气冲冲过来。 “小爷叫你站住!” 她缓缓爬起来,语气懒散,“不去追那妖兽,找我有何贵干?” “……你一直鬼鬼祟祟的!我当然是担心……你搞偷袭、啊。”他左右环顾四周,顿了顿理直气壮道。 她感到好笑,这家伙是不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啊? “你整场试炼下来没有见过其他人吗?”她随口问。 他眯眼看她。 “……等等,我是不是见过你?” 第40章 门内试炼(十六) 秘境外。 “哦?前二名的会面吗?排名还会再变吗?真是让期待!” “……若是南宫荀动手,她必死的。” 秘境内。 夏瑾年敷衍回道:“也许吧。”说罢转身要走。 南宫荀在她转身时,终于将她的身影对应上了记忆,“是你!那晚留云涧的杂役!” 他说完,三两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没有灵力吗?现在怎么……还是好弱。”南宫荀检索她浑身上下。 夏瑾年面无表情,“……” “你当时果然是骗那厮的吧?”他语气兴奋。 “……你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看他吃瘪,我高兴高兴啊!那个混蛋害小爷在外门待了一年!”他说着开始用力磨牙,“凭什么当时只罚你两个月月例!” 她听不得这五个字,面色不悦,“若你愿意和我换惩罚也行。”接着她往传影鸟那抬下巴,“你在这骂,以为他听不到吗?” 他神气十足,“哼哼。笨!留云涧的人往年都不来的。” 她若有所思,往传影鸟那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是往年。” “别管这个了。我说,你这么弱,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好奇问。 “……要你管。”她还想说“你又好得到哪去”,但目光触到他身上时一顿。 他身上伤口还没处理,体外灵力的防护都有些破开了。 她面色不变,“前面杀了点弱的妖兽,后面来洗衣服时被那只妖兽吞了,在里面安全待了几天,刚刚被吐出来的。” “那你还得谢我呢!” 她凑上前,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你才应该谢我。靠近点,我和你说个秘密。” 他是犹豫的,但看到她那么弱,加上心里好奇,便靠近了。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抬手抵在他耳边,凑上去耳语,“我遇到了一个用符纸嫁祸你的人……” 南宫荀听得认真,忽而感到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再想推开已经来不及了。 夏瑾年展开手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远远看着两人亲昵无比。 “你……” 他从未和姑娘有过这么近的距离,脸上有些燥。一低头,正对上她暗含讥诮的目光。 下一秒,她人骤然消失,只有点点白光散开。 他的保命玉佩碎了,他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心几乎要跳出胸腔,眼前一黑,只有一个念头。 她自爆了。 光幕里外都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料到这个结果。 与此同时,秘境外。 离开秘境,她浑身被撕裂的痛感消失,身体恢复如初,许久没有的身体灵力充裕的感觉涌上来,她的心情转瞬变好。 一抬头看向光幕,南宫荀没死,晕倒在地,吓晕的。 她“啧”了声,同样只有一个想法。 失策。 她余光瞥见排名,看见她的名字在最顶上时,心里感到一丝诡异。 她原本不清楚自己的排名,觉得南宫荀大概率是第一。但看到南宫荀的“刮痧”时,她动摇了,忽然觉得南宫荀的排名或许没有那么高,第一应该是一个她没有遇见的强者。便打算富贵险中求,把南宫荀弄死,这样她估计就是第一了…… 早说啊,自爆很痛的啊。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慢慢往边缘走去。 她一动,便感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你不是说——你不算厉害吗?!!!”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是第一个被她出局的男弟子。 “……”她环顾四周,弟子们看着她神情复杂,长老们也看着她神情狂热。 她久违地感到迷茫,试炼马上结束,她只想离开。 她瞄了眼长老席,没看见温惠,可能是提前下来接她了。 比起这些长老炽热的目光,她察觉到了另一道不同的,在长老席的角落。 夜槐安身着金线缝绣的白衣,墨发用浅金白色祥云纹的发带扎着,被微风带着往旁边飘动。 时隔十月,她总算识得“庐山”真面目了,还真如温惠所言,是个少年模样,相貌一等一的好。 两人对视,他眉眼弯弯笑了一下。 搞什么?挑衅吗? 她蹙起眉。 “喂!你、你叫夏瑾年是不是?!”一道声音强行转移她的注意。 秘境结束了,南宫荀出来了。 “你、你个疯子!!!敢不敢光明正大来打一次!”南宫荀和她一东一西,这会他朝她过来。 空中御剑的师兄师姐这会跳下来,去拦他。这是专门避免试炼后出乱子的。 “打不过,不敢。”她干脆道。 掌门咳了两声,宣布试炼前三甲。 夏瑾年趁众人注意力在掌门身上,偷摸溜到边缘,和来接她的温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