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之思》 第1章 “食堂豆浆机叛变了！它今天吐出来的根本不是豆浆是水泥！！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早，高温后骤降的气温让人们措不及防。直到第三十二片枫叶落下，潮湿的大街上才有了些生气。 一向身体素质极好的谢知奕，在急剧升降的气温下也发了烧。谢知奕躺在飘窗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面前的相册。翻到第七张时，旁边传来一声响动： 【不咕咕的季：奕哥，你啥时候回来，想你了（公鸡献花.jpg）】 谢知奕叼着体温计划开屏幕，38.2度的视野里跳出一只公鸡。看着聊天页面的公鸡头像，谢知奕皱了皱眉 【ZX17：季晨光？你这什么头像？？？】 【不咕咕的季：咋了？多霸气呢，我可是选了好久的】 看着跳动的公鸡头像，谢知奕不住的笑出声： 【ZX17：挺好的，像你】 谢知奕闭上眼睛，即便是吃了退烧药，也不可能立马见效。 他躺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享受着清晨难得的休闲时光。手机却又再次震动了起来： 【不咕咕的季：奕哥！！食堂豆浆机叛变了！它今天吐出来的根本不是豆浆是水泥！！（尖叫鸡痛哭.jpg）】 季晨光的消息震得飘窗上的止痛药瓶直晃。 谢知奕看着满屏幕的尖叫鸡痛苦表情包，烧得泛红的指尖在表情包库里悬停三秒，最终发了张自己昨天拍的吊针照片———药水瓶上P了行荧光字：—正在培养霍乱弧菌投喂尖叫鸡— 【不咕咕的季：靠！你这菌种不够猛啊！】 【不咕咕的季：等等你针头怎么扎左手？右手留着给我写作业？】 【ZX17:留着手刀劈你天灵盖】 【不咕咕的季：嘤嘤嘤，奕哥你真的舍得劈我这个每天早上都用公鸡打鸣式闹铃给全楼充电的宇宙第一元气小太阳嘛（星星眼）】 谢知奕看着对话框感到一阵无话。 【ZX17：？？？季晨光你他妈有毛病啊。。】 【ZX17：小时候发烧是不是没去医院？】 【不咕咕的季：呜呜呜奕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委屈星星眼）】 【不咕咕的季：好了不逗你了，宁哥说下周咱们班有场球赛要打，和六班。。我操，六班打球厉害的可不少……每次刚下课，操场六个场地，他们班就占了五个。这些人打球打得入魔了吗？咱班可全靠你了奕哥（公鸡点赞.jpg）】 【不咕咕的季：你是咱们班唯一的希望了（公鸡点头.jpg）】 【ZX17：行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谢知奕抬头看着旋转的天花板，不知觉地睡着了。醒来时，夕阳正把玻璃烧成琥珀色。 贴的退热贴早已失效，皱巴巴地黏在额角，像片被晒化的雪花。 他数着窗框上季晨光用马克笔画的小公鸡，第一只的翅膀底下有行极小的字：【喔喔天下第一（鸡）】 谢知奕看了下手机，对着客厅里的女人喊道，“妈！” 夕阳斜斜地漫过窗台，把玻璃花瓶里的康乃馨染成蜜橘色。谢知奕的妈妈蹲在茶几旁修剪花枝，剪刀尖上还沾着两片薄荷叶。她刚把最后一支白玫瑰插进清水里，就听见谢知奕喊她。 “睡醒啦？冰箱第三格有葡萄糖酸锌，自己拿两支。”她指尖还捏着半截淡绿花茎，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保暖壶里有姜汤，喝完记得把阳台那盆多肉搬进来。” 窗纱被风掀起一角，光斑在谢知奕乱翘的发梢上跳了跳。 阳光穿过纱窗把餐桌切成明暗两半，谢知奕的影子恰好盖住垃圾桶里成团的退热贴包装——最上面那张还印着他烧糊涂时画的鬼脸。 谢知奕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转身去冰箱里翻找起来。 身上还穿着薄睡衣。 周淑华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手，站起身道：“别仗着退烧就嘚瑟。” 顺手甩给了谢知奕一件薄外套，“看你这一身汗，快去洗个澡。” “妈我一会回学校一趟。” 周淑华感到有些诧异，捂嘴轻笑道：“怎么这次刚睡醒就回学校？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喔喔早上发消息说过几天有场篮球赛，我回去看看。”谢知奕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什么吃的吗？我给喔喔他们带点，食堂的饭真不是人吃的。” 看着顶着鸡窝头的谢知奕，周淑芬笑着：“你快去收拾收拾，看你这蓬头垢面的样子。烤箱里有刚烤好的饼干，还有些烫，你拿出来的时候小心一点。” 谢知奕点点头，转头往浴室走去。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洗完了。脸上疲惫的神情褪去，多了些清爽。 一进厨房，曲奇的香气扑鼻而来，掀开烤箱的那刹那，黄油分子裹挟着焦糖包围着谢知奕。 谢知奕分装好饼干后，又单独给季晨光的那袋塞满碎渣。怕和其他的混淆在一起，又单独往包装袋上画了个鸡仔图案。 “妈我走了！”谢知奕穿好校服，提着手里的饼干袋往玄关处走。 “好，路上小心点，慢点骑车啊。”周淑华叮嘱道。 “我知道妈，我走了，”谢知奕看到门口的枝叶，顺手提起垃圾袋，转身往楼下走去。 车轮碾过柏油路缝隙时溅起细碎光斑。谢知奕的刘海被风掀起又落下，在眉骨投下时深时浅的沟壑。他单手掌把，另一只手拽了拽滑到肘弯的校服袖口，腕表带随颠簸频率轻敲金属车铃。 拐进林荫道的瞬间，他忽然仰头眯了下眼。梧桐叶间隙漏下的橙光正巧刺入瞳孔，睫毛在视网膜上筛出道道金线，像被谁无意拨乱的琴弦。 车筐里周淑华烤的饼干哗啦轻响，缺口处还粘着烤箱里逃逸的杏仁碎。 正巧赶上下课时分，铁门伸缩栅的阴影正以每秒3厘米的速度蚕食柏油路面，谢知奕单脚支地时，车铃惊飞了保安亭顶的灰斑鸠。 谢知奕进校引起了两名在操场散步的女生的注意。 “你看，有人回学校了，看得我也想回家了”其中的一位女生向谢知奕的方向指了指，“还挺帅的。” “你瞧你这样，看到帅哥就走不动了。”另一位女生打趣道。“快走吧。”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车棚铁架被泡得歪斜，谢知奕把车锁扣在横梁时，前轮蹭掉了隔壁车筐里半袋没喝完的豆浆。塑料袋破口处正往下滴答糖水，引来了两只灰麻雀蹦跳着啄食。 上周月考排名表被贴在公告栏上，公告栏的塑料膜被风掀起一角，右下角黏着块口香糖，正好盖住了一个名字。 教学楼台阶上蹲着两个偷吃烤肠的男生，油点子溅到谢知奕裤脚时，其中一人含糊着喊：“回来了知哥，赵宁让你去办公室补假条！” 赵宁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成了地中海。 “行我知道了。”谢知奕应声道。说着，转头向教学楼走去。 教室后门被值日生的拖把抵住，他抬脚轻踹，塑料桶咣当倒地的瞬间，前排女生转头抱怨：“谢知奕！我水杯都被震倒了！” “抱歉！” 季晨光把退烧贴叠成纸牌塔，在谢知奕课桌上搭出危楼。听见塑料桶倒地声的瞬间，他反手抽走最底层的薄荷味贴片，塔身轰然坍缩成病假条的字样。 “恭迎谢贵妃回宫——”他单膝跪地举起扫把充话筒，“您老再不现身，赵哥就要把我当人体模型解剖了！”窗台上那排尖叫鸡挂件应声炸响，其中一只戴着用作业本折的护士帽。 “你抽屉第三格。”他突然正经三秒，“囤了够烧穿地核的退烧药。” “……”谢知奕看着季晨光一阵无话，本来准备递给他的饼干，也起了想全部捏碎的念头。 “季晨光。”谢知奕低着头。 “咋了奕哥？”季晨光一只胳膊搭在谢知奕的肩上，一只脚踩在谢知奕的板凳上问道。 “你他妈是不是想死。”谢知奕看着课桌上的一片狼藉，捏着拳头说道。“我还给你带了饼干，你就这么整我？以德报怨？” 听见饼干二字，季晨光的嘴角突然与耳垂达成战略合作，苹果肌上浮速率突破人体工学极限。他双掌拍桌腾空而起。 “我靠！义父！我要拥护你成为鸡中之王！！” 季晨光喊道：“鸡王教规： 1.鸡王是神一样的存在，必须畏惧 2.不可以质疑鸡王，鸡王永远是对的 3.鸡王讲笑话的时候必须笑” 季晨光一下子说的一大段话使谢知奕的大脑有些断路，伸进书包里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把饼干拿出来。 “算了，鸡王你自己当吧。”谢知奕笑着拍了拍季晨光的肩。“我去找老赵补张假条。”把画着鸡仔的饼干袋递给季晨光后，谢知奕扭头往办公室走。 季晨光接圣旨般接过饼干袋，打开找不出三块完整的饼干，其余的都是饼干的碎块。 “我操你大爷姓谢的！你也整我！你不配当鸡王了现在！”季晨光向刚走出教室的谢知奕喊道。 听着教室内季晨光的无能咆哮，谢知奕笑着，加快脚步跑进了办公室。 第2章 “姜南？” 谢知奕站在办公室门口：“报告！”二字拐了三道弯，震得赵宁的枸杞茶杯泛起涟漪。“老师我来补假条。” 办公室里，男生正将一摞作业本搁在英语老师案头。夕阳穿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织出细密的光栅。 谢知奕侧身让过抱着实验器材的学生，手肘不慎碰落别在书包侧袋的钢笔。墨蓝笔杆滚向文件柜底时，两人同时屈身去捡，发梢在尘埃浮动的光束里短暂交叠。 “抱歉。”谢知奕指尖刚触到笔帽，姜南已先一步拾起。那人校服袖口掠过他腕表表面，留下极淡的松香气息。 老赵的保温杯重重一磕：“谢知奕！你这假条日期怎么是去年的？”泛黄的纸页边缘，季晨光用红笔描的骷髅头正龇牙咧嘴。“重写一张去！” 谢知奕低头写新假条时，瞥见姜南在帮生物老师修打印机，腕骨随着按压动作凸起锋利的弧度，看着十分娴熟。 姜南刚准备走出办公室，门轴转动带起的气流卷走他挂在胸口口袋里的便签，谢知奕抬脚踩住即将飘远的纸片。 递还时发现上面画着体育馆结构图。 “谢谢。”姜南接过纸片的指尖沾着打印机碳粉，在谢知奕的假条边角蹭出抹铅灰。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又错开，像篮球擦筐而过的瞬间，既非命中亦非落空。 姜南的手指在门把上悬停半秒，金属凉意顺着指纹攀爬。他侧身让过抱作业本的学生，校服下摆擦过门框积灰的消防栓玻璃，蹭出道月牙状净痕。 待姜南出了办公室以后，谢知奕问赵宁：“赵哥，那是谁啊？” 赵哥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六班姜南，之前一直休学来着，这个孩子成绩挺不错的。” “姜南？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谢知奕写假条的笔停了下来，“六班？咱班是不是和他们班有场球赛来着？” “估计是因为他这次月考成绩不错，排名在公告栏上。”赵宁抬头看了看谢知奕，笑道：“打比赛这事你都知道了？对，周五的时候，好好准备，咱班的篮—球—先—锋—” 篮球先锋四个字赵宁故意拉长的尾音听得谢知奕有些不好意思。“那啥老师我写完了，我就先出去了哈。”谢知奕加快了笔下的速度。 谢知奕在新假条落款的瞬间，听见走廊传来季晨光捏着鼻子模仿的教导主任训话声。 季晨光捏着鼻子的怪腔刺穿门板：“竞赛一班谢知奕！携带违禁品扣十分——！”尾音故意拖出警笛般的颤调，惊得走廊消防栓玻璃嗡嗡共振。 “赵哥，借根粉笔，明天还你一盒新的。” 季晨光估计也没想到，上一秒自己还在模仿教导主任的训话声，下一秒谢知奕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谢知奕一下子打开办公室的门，将粉笔甩向声源。白色抛物线飞过门缝，精准击中季晨光裤兜里的尖叫鸡挂件，触发预录的母猪产崽音效。 “我靠！你怎么出来这么快！你谋杀亲父！”季晨光被突然出现的谢知奕吓了一跳。 “还亲父，谋杀亲儿差不多。你又在那干啥呢？”谢知奕拎小鸡仔似的抓着季晨光的后领问到。 “哥，哥，放过我放过我，我啥也没干。”季晨光双手合十求饶。 “下次叫爹也没用。”谢知奕松开了抓着季晨光的手。 劫后余生的季晨光一溜烟跑回了教室。 “谢知奕，”一个男生走过来拍了拍谢知奕的肩膀。“赵宁说让你下节课去练球，后天该打比赛了。” 谢知奕点点头，回班拿了个篮球。“喔喔，走练球去。下节课赵哥说咱俩不用上。”谢知奕拍了拍在桌子上趴着睡的季晨光。 季晨光立马弹射起立：“好嘞哥。” 篮球撞击地面的钝响，像夏日阵雨般漫过来时，谢知奕正仰头吞咽最后一口冰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沿着虎口滑进袖口，凉意蛇行至手肘的瞬间，他看见姜南站在三分线外的阴影里。 穿堂风掀起无数躁动的衣摆，那些腾跃的、吼叫的、挥汗的轮廓都成了虚焦背景。 唯独姜南像被按了暂停键——松垮的白T恤下摆服帖垂着，左手插兜，右手拎着罐未开封的可乐， 金属罐身折射的光斑在他锁骨间跳动。有人擦着他肩膀跑过带起气流，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谢知奕喉结无意识滚动。太奇怪了，明明姜南连腕表都规规矩矩扣在冲锋衣袖口外，他却觉得那人站姿里藏着某种危险的懒散。 像收鞘的唐刀，像暂停计时的手榴弹。直到掌心的矿泉水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才惊觉自己正用虎口反复摩挲瓶身凹凸的纹路——和姜南握可乐罐的右手青筋走向完全同步。 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 谢知奕的视网膜残留着篮球弹起的虚影，而真实世界里姜南的影子正被夕阳钉在「禁止翻越」的警示牌上，与他的影子构成非欧几何图形。 “看啥呢这么入迷？”季晨光顺着谢知奕目光看去，只见姜南静静的站在三分线外的阴影里喝着可乐。 谢知奕突然想起化学课上的镁条燃烧实验。 不需要助燃剂，不需要花哨技巧，只要把银白色的金属条递到本生灯焰心，就会迸发出让人不得不移开视线的炫目白光。 此刻姜南的存在就是那簇冷调的火焰，而他的视网膜正在灼痛中诚实地记录光痕。 “姜南？”季晨光诧异道。 谢知奕扭过头去：“你认识？” “肯定啊，”季晨光点点头，“高二六班，因为家里原因一直休学来着，这个学期才回来，听说学习挺好。这么久不在学校，刚回来就考了年级二十三。” “他家怎么了？” 季晨光难得正经一次：“姜南他爸爸…”话还没说完，就被横空飞来的篮球打断了。 “对不起同学！”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道歉边追着球跑。 “靠！你打球看着点人！”季晨光生气地喊道。 远处的姜南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 当姜南突然掀起眼皮望过来时，谢知奕猛地转身把空瓶投进垃圾桶。 抛物线完美落入可回收口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脏重重砸在胸腔的闷响——比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更钝，更烫，更像某种无处投递的求救信号。 第3章 “明天还可以一起走吗？” “同学们，放学时间到了。请各位同学迅速回家，请勿逗留。”随着机械女声的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 “天呐，终于放学了，我要回家把那个电视剧看完，今天该更新了。”操场上女生们手挽着手，朝校门口走去。“那个真的看得我好纠结，女主长得真的好好看！！但剧情真的有点烂了。。” 谢知奕和季晨光去车棚推车。 “昨夜西风凋碧树——凋你大爷的数学作业！”季晨光喊道。 “行了你。”谢知奕瞟了季晨光一眼。 走到车棚，谢知奕刚打算把自行车拉出来，就发现有辆车靠在自己的车上，挡住了退出的路。 “我靠，这谁的车？” “这哥们停车比老赵画xyz轴还狂野。“季晨光单脚支地，校裤膝盖处蹭着的粉笔灰扑簌簌落在自行车的变速器上，“我数三下没人认领就——” “我的。” 姜南的声音切开学院嘈杂的人声，谢知奕的钥匙圈应声落地。 季晨光的球鞋在空中急刹，鞋带勾住隔壁车筐里的塑料袋，扯出半包医用棉签和碘伏瓶。 谢知奕弯腰捡钥匙时，鼻尖几乎蹭到姜南的车锁。 姜南弯腰解锁车时，书包侧袋滑出半截烫伤膏。 “要挪吗？”姜南的指尖搭在车座，医用胶布下的烫伤疤随动作拉伸。 谢知奕的喉结滚了滚，季晨光突然拧响车铃：“挪啥挪！奕哥的车能原地量子跃迁！” 姜南推车转身时，后轮精准碾过季晨光掉落的喷漆罐，金属罐尖叫着滚进排水沟，惊飞了正在啄食饼干屑的麻雀。 “我来帮你吧。”谢知奕缓过神来，连忙问道。 “没事，我自己来。谢谢。”姜南平静的说到。 谢知奕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姜南的脸上。 或许是谢知奕的目光太过于强烈，姜南抬起头：“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谢知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有…” 姜南闻言点了点头。 “我是竞赛一班的谢知奕，物理竞赛组，喜欢…” 谢知奕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使本来就尴尬的环境变得更加安静了。 季晨光僵硬的看着谢知奕，脸上一副：你在干什么呢？的样子。 这场景，对救场王季晨光来说，也有些棘手。 季晨光裤兜里的老人机突然震出唢呐版《回家》——是他给班主任特设的专属铃声。 “老张查监控！肯定是上周实验室的烟花...我先走了知哥。”他猛蹬踏板冲出去，车筐里颠落的物理作业本被风掀开，露出谢知奕总结的思维导图。 姜南被谢知奕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整得不知所措。静立许久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 看着谢知奕呆愣的样子，姜南又补了一句： “公告栏上，第一名。” 灯光透过松树的，在柏油路上淌成银河，谢知奕踢开脚边的石子："你走东门？" 姜南正把车筐里散落的化学笔记塞回书包，闻言指间顿了顿。 实验楼顶的避雷针将他的影子斜切在谢知奕车座上。 “嗯，公园后面。”姜南的帆布鞋尖碾过地上的松针，鞋带沾着的荧光夜在暗夜里泛着蓝。 谢知奕的篮球突然从书包手肘间滚落，弹跳着撞上姜南的车轮辐条。橙色球体在两人之间画出正弦曲线，最终停在那双白得发亮的板鞋旁。 “顺路。”谢知奕单脚支住车，下颌朝球的方向扬了扬，“一起走？” 姜南弯腰拾球的动作带起一阵雪松香，医用胶布下的腕骨擦过谢知奕的车铃。当啷一声，惊醒了趴在传达室窗台的三花猫。 “走吧。” 姜南推着车拐进梧桐道，生锈的齿轮在水泥地拖出断续的荧光痕。谢知奕的指尖在车把上敲出不知名歌曲的节奏。 一直骑到彰德路，谢知奕的手表提示距家已有四公里——这条路线的终点与谢知奕家完全相反。 谢知奕扭头看向旁边的便利店，那是季晨光家开的。 便利店喇叭突然播放季晨光篡改过的广告词：“雪糕买一送一，融化速度等于心跳过载临界值——”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47秒，姜南从裤兜摸出枚铃铛系在车把。 风掠过时，叮当声混着药店飘来的艾草味，将谢知奕那句“要不要吃冰”绞碎在晚高峰的喧嚣里。 姜南没有听到。 两人自顾自地骑着自行车，谢知奕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往姜南那里瞟。 谢知奕的车轮碾过减速带时，姜南的鞋尖正轻轻点地。 夏末秋初的木槿花香，把谢知奕的视线黏在姜南被风吹鼓的校服后襟。 偷瞥姜南握车把的手时，外卖电动车的喇叭声震天响。 “小心！” 谢知奕猛捏刹车，车筐里季晨光塞的尖叫鸡玩偶发出刺耳啼鸣，惊得路边白猫撞翻奶茶店的广告立牌。 “看路。” 姜南单脚支地回头，车铃铛被路灯镀上银色。谢知奕的篮球从书包侧袋滚落，在柏油路上画出道挑衅的弧线，径直撞进姜南车轮辐条间卡死。 两人同时蹲下的瞬间，头顶掠过快递三轮车的反光镜。 谢知奕的钥匙串缠住姜南的书包带，金属撞击声里掉出半包纸巾——印着上周季晨光恶搞的"谢贵妃御用"字样。 “你鞋带。”姜南用指尖指了指谢知奕散开的运动鞋。 木槿花落在谢知奕剧烈起伏的肩线时，冰店传来促销提示音。 姜南的小白鞋碾过满地碎光，车胎在地面拖出潮湿的印记，像某种欲言又止的摩斯密码。 看着谢知奕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姜南开口：“要吃冰吗？” 谢知奕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姜南的指尖刚触到冰店门帘，谢知奕的车篓突然掉进片梧桐叶。 叶片经络在玻璃反光里延伸成掌纹，他回头时正撞见对方慌忙移开的视线，睫毛在灯光里抖落细碎金尘。 “两份芒果冰。” 柜台后的老式风扇将姜南的声线吹散，只听见吱丫吱丫的响声。 塑料椅腿划过瓷砖的锐响中，老板娘端来的玻璃碗沁着雾气，碗沿凝结的水珠正沿着谢知奕的腕骨滚落。 姜南用纸巾包住冰碗推来。 谢知奕身上的薄荷味混着芒果香，在两人之间蒸腾成无形的界河。 谢知奕的勺尖戳到碗底，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 姜南瞥到自己的鞋带开了，弯腰系鞋带时，口袋里的时钢笔顺势滑出。 笔帽滚向桌角的瞬间，谢知奕俯身去接，后颈却被吊扇的风掀起衣领。 他抬眼时正对上姜南垂落的视线，冰雾在彼此间凝成转瞬即逝的银河。 老板娘突然调高收音机音量，九十年代的情歌裹着碎冰机的轰鸣倾泻。 玻璃门外的自行车铃此起彼伏，而他们的车锁正以相同频率在梧桐树下摇晃，钥匙扣碰撞出隐秘的协奏。 “怎么样？”姜南看着谢知奕问到。 “好吃…”谢知奕点点头。 明明吃着冰，身上却还是不停的出汗，谢知奕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刚刚差点被撞紧张到出汗，还是面对姜南时心底的悸动。 芒果冰的凉意还未从舌尖褪去，姜南的车轮已轧碎路灯下最后的金箔。 柏油路蒸腾的余温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皱，谢知奕的球鞋尖总在转弯时提前半步，碾过姜南车胎拖出的水痕。 “后天的篮球赛，你上场吗？”谢知奕开口。 姜南点了点头，当作了回应。 车铃在巷口的梧桐树下哑了嗓。 姜南掏出钥匙串，铜匙相撞的脆响惊醒了二楼邻居家奶奶养的鹦鹉。 “我到了。” 姜南的钥匙串在手里轻响，老式门牌号的“7”字缺了斜杠，在月光下像未闭合的化学键。 姜南转身时医用胶布擦过门框，剥落处露出烫伤轮廓。 “那个…” 姜南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谢知奕：“怎么了？” “明天还可以一起走吗？” 姜南转过头： “能遇到的话。” 说完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谢知奕点了点头，一直到姜南消失在视线中，谢知奕才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第4章 《Remember》 “诶，醒醒，快放学了。”谢知奕用胳膊肘碰了碰在赵宁的晚自习上熟睡的季晨光。 季晨光刚睁眼，谢知奕就把纸条推了过去——「你今天先走吧，我放学有事」 季晨光点点头，直起身癔症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书包。 比起昨天姜南到车棚的时间，谢知奕今天提前十分钟的时候就躲在学校车棚后的小花园里蹲守。 车棚后的小花园一向都是校园小情侣的约会胜地，谢知奕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十五分钟后，姜南准时出现。 “Hello好巧，”谢知奕假装自己也刚从教学楼出来。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见到姜南时因心跳加速而略显拙劣的演技。“今天也一起走吧？” 姜南闻言转过身来面对谢知奕，面色如常。对于谢知奕的出现，姜南好像并不意外。 点点头：“好。” “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六班姜南。” “我知道。” “？” “我也是在公示栏上看到的。”谢知奕打着哈哈佯装镇定的说道。 姜南没在追问：“走吧。” “你着急回家吗？” 谢知奕的一句话使姜南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去超市，顺便买些明天比赛用的。” “好。”姜南爽快地答应了。 夜晚的超市人不算太多。 “喝可乐吗？”姜南在前面走着，转头问推着超市推车跟在后面的谢知奕。 听到姜南在问自己，谢知奕缓过神来，忙忙点头。 姜南轻笑：“想什么呢，”晃了晃手里的可乐，又拿了两瓶矿泉水放进了推车。“明天球赛我会手下留情的。” 百无聊赖所以来超市买明天比赛要吃的零食的季晨光恰巧碰见了谢知奕。 看着往前走的谢知奕，季晨光刚想叫住他，却发现谢知奕身边站了个人。 物品分类区的挡板挡住了身边人的脸，看着清瘦的身影，季晨光以为谢知奕在和“女朋友”约会，心中百般咆哮： 「我操！谢知奕你他妈不是说你有事吗？！这和哪个小姑娘来逛超市了？？？我操…啧啧啧，铁树开花了？？？」 拿起手机就对这两人的侧影拍了一张。 与其说是两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张偷拍谢知奕的照片，闯入了姜南的半个身子。 二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专心挑选着明天比赛的用品。 “最后差两包湿巾。”谢知奕对着手机备忘录喃喃道。 “我家有，明天我带给你。”姜南顺嘴接下了带湿巾的任务。 “好。” 夜晚的街道有些空旷。街灯把梧桐叶钉在柏油路上，叶脉在潮湿的夜气里舒展成静脉注射的纹路。车轮辗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到了熟悉的街道，姜南刚准备走进去。 谢知奕说道：“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吧。” 姜南迈进门口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好，扫我吧。” 谢知奕点点头，轻声应到：“嗯。” “明天见姜南。” “明天见。” 姜南的微信昵称—「枝南向暖」和他给别人带来的感觉完全相反，如果不是面对面，谢知奕甚至会有些觉得是自己加错了人。 谢知奕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心中有些孤独———这几天周淑华去外地参加活动了。 唯一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是客厅内暖色的主灯。 谢知奕收拾好书包后洗了个澡窝在了床上。 手机传来提示音。 谢知奕急忙拿起手机，看到的却是季晨光发来的两条消息： 【不咕咕的季：[图片] 】 【不咕咕的季：？？？你他妈背着我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你他妈啥时候处的？？？】 【ZX17：不是】 【不咕咕的季：谢贵妃，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ZX17：无可奉告，不是女朋友（＾_＾）】 【不咕咕的季：？】 谢知奕望着天花板，手机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是姜南的消息。 谢知奕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想看看姜南给他发了什么—— 【枝南向暖：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谢知奕认命般关掉手机。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点亮手机了，姜南的聊天框仍停在系统自带的打招呼上。 冷白光照亮他床上摊开的物理竞赛题，草稿纸上无意识画满的波浪线，像被揉皱的聊天框边框。 飘窗漏进的夜风掀起窗帘一角，被吹起的书页恰好叠在姜南的微信头像上——一只小猫躺在图书馆打开的的书页上。 姜南此刻正用钢笔尖戳着聊天框，删改中的光标吞掉「明天」。 窗台的绿萝突然垂落藤蔓，水珠砸在手机边缘，溅在了刚打出的「今天在超市」上。 姜南的输入提示再次消失，谢知奕的手机耗尽了最后一格电。 谢知奕按了几次开机键，屏幕上永远只有电池耗尽的图标和左上角的时间。 他开始对着黑屏的手机整理错题集。 铅笔尖在「未知量」旁戳出凹痕，纸背透出季晨光上周自习课上用荧光笔写的伤感文案：「?每次仓促移开目光后眼睛才开始真正看你」。 谢知奕划掉刚写的刚体力学方程，笔尖戳破纸张。? 在“轻杆中心转动惯量失稳”? 的批注旁，添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推导：「设消息抵达概率为P，关机状态下P=0，可为什么我还在解这个无解积分？」 时钟一分一秒的走着。 谢知奕找来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开始翻看着姜南的朋友圈。 姜南的朋友圈页面很干净，朋友圈三天可见，只有置顶有一首一年前发布的《Remember 》 谢知奕等得有些无聊，点开姜南置顶的歌曲开始循环播放。 “When I had chosen to love knowing just what it would cost.” “I will remember you loved the same.” 如冬日暖阳一般柔软，温和。就像姜南一样…… 「怎么又想到姜南了」 第5章 “你讨厌我吗？” 学校体育馆的更衣室内，谢知奕换好衣服，作者比赛前的热身。 这次的比赛，劣势在竞赛一班。 虽说是物理竞赛班，男生也比别的班多。但其课余的活动时间，不是去打羽毛球，就是用班里的电教放音乐。 对于这次和六班的篮球比赛，属实有些力不从心。 反观六班，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打球。 单凭着对篮球的热爱，即使再不会打也差不到哪去。 谢知奕做着热身，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昨天姜南的话——虽然昨天在超市的时候姜南说会手下留情，可毕竟双方实力悬殊。谢知奕不由得有些担心。 “湿巾。” 谢知奕一抬头，发现姜南站在面前，伸出的一只手拿着湿巾。 今天的姜南和平常有些不同，换下了万年不变的白色板鞋，罕见地换上了运动鞋，还绑了两个双蝴蝶结。校服裤平时所遮盖的双腿显露出来。 蓝白色系的穿搭搭配上手腕上的黑色表带，衬得本就白净的姜南更加干净清爽。 与平时的姜南相比较来说多了一丝生气。但与这种感觉相突兀的，是左腕上的医用胶带。 谢知奕收下湿巾，姜南顺势在旁边坐下。 “比赛不用担心，我们会控制好程度的。” “谢谢。”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看着姜南握成拳的左手伸到自己面前，谢知奕笑了笑，伸出了右拳。 “加油。” 谢知奕的指尖刚触到传球，姜南的呼吸就扑在他耳后。 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汗湿的校服布料，让他起跳的节奏错乱半拍。篮球划过离谱的抛物线，在篮筐上颠了三圈才不情不愿地坠入网中。 “换防！”队长怒吼穿透耳鸣。 比分牌在43:39颤动，姜南的防守如影随形，医用胶布的薄荷味刺破浑浊的汗气，却在谢知奕变向时漏出破绽——右腿后撤的幅度比训练时多了三公分。 “左边！”场边教练的嘶吼撞上谢知奕的耳膜。 他沉肩突破的瞬间，姜南的球鞋与地板发出反常的摩擦音，仿佛刹车过急的轮胎。 两人错身时袖口相擦，谢知奕嗅到对方护腕下飘出的薄荷味。 第三节暂停哨响，谢知奕扯着衣领扇风。姜南经过他身后时突然驻足：“你左路突破习惯性耸肩。” “哈？”谢知奕拧开矿泉水瓶的手顿住。 “三秒区左侧45度角，”姜南用瓶盖在长凳上画弧线，“每次你右肩会比左肩低。”水流顺着他的指尖在塑胶地面漫成扭曲的抛物线 谢知奕看着姜南笑：“带着刻度尺比赛的？” 终场的前两分钟，姜南的防守忽然漏出破绽，谢知奕突破时险些撞上他胸口。 护腕相擦的瞬间，谢知奕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抽气声，混着姜南手腕监测仪异常的滴答。 “你…”谢知奕的提醒卡在舌尖。姜南转身截球的动作带起小片气流，将他额前汗湿的刘海吹成蒲公英。 篮球入网的刷网声引爆欢呼，谢知奕落地时膝不慎崴脚。 姜南的手肘虚住他，声音混着喘息：“欧洲步落地要收核心，瘸腿打法能撑到毕业？” “总比某些人放水放成太平洋强。”谢知奕调侃道。继而瞥见姜南左膝的医用胶布卷起毛边，渗出星点血渍。 56:53 六班胜。 储物柜门映出姜南模糊的轮廓。谢知奕的指尖在密码锁上打滑，又一次输错时，身后传来冰镇汽水开罐的脆响。 “你的。”铝罐在金属柜面划出银痕，凝结的水珠正巧落在谢知奕比赛时不小心擦伤的指节。 季晨光突然踹门而入：“奕哥！姜南在不，他的心率监测...” 他的尖叫鸡玩偶爆出刺耳警报，谢知奕手抖打翻汽水，顺着姜南的球裤蔓延，在医用胶布边缘晕开晚霞般的橘红。 “我操季晨光，”谢知奕看着被饮料弄的满裤子都是的姜南，一边拿湿巾准备帮他擦，一边道歉：“对不起啊。” 姜南摆摆手，“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我帮你洗吧。” 谢知奕的话使姜南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也行。” 23:15，谢知奕点开姜南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模糊的夜空。 手机突然震动，季晨光传来偷拍视频。 谢知奕注意到，慢镜头里，姜南跃起封盖时，右手小指微微蜷起——那是姜南的“放水暗号”。 【不咕咕的季：[视频]】 【不咕咕的季：看来咱班也不是很差，能跟六班打比赛差的分值不大（赞）】 【ZX17：？看不出来人家给咱放水呢？】 【不咕咕的季：诶你说这就没意思了】 谢知奕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又点开了季晨光发给他的姜南打球视频。 视频里，男生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谢知奕的目光。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打球时微微用力的手，使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谢知奕的手不自觉得摩挲着手机边框的凸起，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谢知奕将手机扔在一旁，用被子盖住了脸，逼自己不再去看。 「真是要疯了。」 球赛后大考试，是邺安一中的一大特色。 每次考试都会根据成绩的上下浮动来进行班级人员的调整，但竞赛班只进不出。或者说，这场考试是针对于竞赛班学生的一次检验。 “我操啊，学校他妈不当人了吗？！怎么这么难这次！？” 考试完的季晨光倚在椅背上无能狂怒。 谢知奕看着季晨光的卷子扶额轻笑：“也没见的你考得不好。” “滚，又装啥呢季晨光，哪次你不说难，哪次你考得不好？你能考出竞赛班，李肃俩字我倒立着给你倒着写。” 李肃拿着这次考试的成绩单走过来，“靠你大爷，季晨光你他妈班级第九！第一谢知奕，第二…姜…南？咱班原来有这号人吗？” 看着名单上陌生的名字，李肃问。 “那肯定是人员调整进来的呗，咱班都来去多少个了还没搞明白呢？”班长路知琪听到后排的动静也来凑个热闹。 “你哪来的成绩单？” “赵宁不在我偷印的。” 路知琪默默伸出了个大拇指。 路知琪是物理竞赛班为数不多的女生，成绩在班里也是名列前茅。 平时有谢知奕压着，一直都是万年老二。 这次不一样——姜南考进了竞赛班，路知琪的万年老二成了老三。 姜南二字使钻研卷子的谢知奕分了心。 “我看看。”谢知奕拿过成绩单。 「姜南，语文126，数学147，英语139，物理97，生物60，化学100」 “化学一百啊。”谢知奕看着姜南那一排的成绩说道。 “我操到底啊？” 听见姜南化学成绩100，本来还惬意的把腿翘在课桌上，靠着椅背摇晃的季晨光，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躺在地上。 “化学100，英语139？”季晨光不可置信地看着成绩单，“移拜散事揪？！英语我的一辈子了，诶你说，如果我英语也能考139。” “疑似被英语逼疯前的最终幻想。”李肃嘲笑道。 这节是班会课，赵宁穿着万年不变的Polo领衬衫，透明保温杯里的枸杞今天换成了菊花。 “这次考完试咱班人员有调整，总体变化不大，一会我把座位表投屏，你们看着把座位换一下。” “介绍一下咱班的新同学，姜南。”赵宁一边讲话，一边挥手招呼班级门口外的姜南进来。 “人家英语年级第十，化学年级第一，课下有什么不会、不好意思问老师的，就去问姜南。别天天考的那英语五六十分，都不够丢人的。” 这次调座位，大部分同桌没有变换，唯独季晨光和谢知奕被调开了。 “哦no奕哥～！”旁边传来季晨光的声音，“可恶的老赵居然把我们分离了…我会想你的奕哥～” 季晨光装出一副伤心欲绝掩面擦泪的样子。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季晨光激情开麦。 谢知奕忍不住卷起来书朝着季晨光打：“季晨光你他妈有病啊。” “有病你还跟我玩。”季晨光边躲边做鬼脸。 “你俩行了。”老赵出声打断了二人的打闹。 “谢知奕，让姜南坐你旁边，压压你那性子，沉稳点。”赵宁喝了口水，“姜南啊，你有什么想法吗。”转头又换了一副语气对姜南说话。 “可以的老师。”姜南点点头，轻声回答道。 “那行，你俩坐同桌。”赵宁很喜欢姜南这样的乖乖学生。 “？老师你还没问我意见呢。”谢知奕下意识说道。 “你有意见？” 谢知奕一转眼发现姜南在看自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眸子里却看不出任何神情。 谢知奕咽了咽口水：“老师我没意见。” 换座位后的第一节课，谢知奕坐立难安。 谢知奕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被身边的姜南吸引。 想用余光偷看，却又怕太明显。 姜南移过来张纸条——「老师一直在盯着你别看我了」 小动作被戳穿后的谢知奕不在敢偷偷去看身边的姜南，即使没有行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却已把谢知奕的内心暴露的一览无余。 谢知奕写了张纸条，跨越了整个班级，传给了教室对角的季晨光。 季晨光打开纸条——「下课和我去操场我有事和你说」 「？」 「别管，去就行了」 兴许是远距离传纸条的动作太过明显，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再传你俩出去站着。” 俩人终于收敛了一些，季晨光扭头，朝谢知奕比了个OK。 下一秒，一根粉笔就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季晨光的书上。 下课铃刚一响，谢知奕就拉着季晨光跑出教室一路跑到操场才停下。 “我操…你大爷的，谢知奕，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季晨光被谢知奕拉着一路狂奔，气喘吁吁道。 “喔喔，我觉得，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谢知奕站定，一脸认真的看着季晨光。 “什么？！谢知奕你再说一遍？！”季晨光一脸震惊。“我操，你怎么突然？” “每次见到他，我会心跳加速，和他对视时我都有些脑袋短路，和他距离很近我会…。” “行了我知道了，季晨光弯着腰喘着粗气，“铁树开花了，真不容易。”季晨光拍了拍谢知奕的肩膀。 “你们认识多久了？”季晨光在对于朋友的感情上一向很认真。 “没多久。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你了解人家吗就说喜欢人家？” 过了一会，季晨光沉思道：“你有想过表白吗？” “但他好像没表现出对我有好感的样子。”谢知奕撇撇嘴。 “你试试稍微的疏远她？看看她会怎样做？”季晨光揽过谢知奕的肩膀，“你想啊，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怎么可能会忍住不找你呢。” 谢知奕想了想，觉得季晨光说的也倒不错：“嗯…”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奕总有意无意躲着姜南，除了上课不得不坐在一起，一下课谢知奕就出了班级，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回班。 每次放学，谢知奕然是默默跟在姜南身后，直到目送姜南出校门，谢知奕才离开。 看着停留在五月十七日的信息，谢知奕觉得心里有些空荡。 【ZX17：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啊】 【不咕咕的季：嘶，不该啊，要不你试试表白呢？】 【ZX17：万一人家不喜欢我呢】 【不咕咕的季：万一喜欢呢】 【不咕咕的季：不行不行，你再观察几天，你这样人家肯定会觉得冒昧】 【不咕咕的季：！！！你想啊，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不咕咕的季：你俩还不熟呢，突然跟你表白，要跟你处对象，那不纯纯性骚扰吗】 【不咕咕的季：你跟人家保持点距离，别让人家看出来破绽】 【ZX17：？这真能行吗】 【不咕咕的季：？你质疑我，邺安第一军师正在给你出谋划策呢懂不懂】 【不咕咕的季：兄弟办事你放心】 【ZX17:……】 谢知奕和姜南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赵宁看着沉默的两个人，心里佩服自己调的座位简直无敌。 放学铃响起，谢知奕刚准备跑，姜南拉住了他的手腕。 谢知奕一怔。 “谢知奕，你讨厌我吗？” 第6章 “你的狗在我这里。” “如果你讨厌我，我会和赵老师申请调座位的。” 姜南握紧谢知奕手腕时，走廊的声控灯"啪"地亮了。 “你上周还往我桌肚塞薄荷糖。”姜南的校服拉链勾住谢知奕书包，“现在连发作业本都要用夹子传。” 他的脸上里带着晚自习趴着写题时压红的印子，谢知奕盯着那道横贯左脸的褶皱，想起偷拍姜南的照片还藏在数学书夹层。 谢知奕的喉结滚了滚：“季晨光说……” “说什么？”姜南突然拽着他往储物柜后躲，值周老师的脚步声碾碎后半句话。 看着谢知奕一句话不说，姜南继续靠近。 他的医用胶布蹭过谢知奕突跳的脉搏，“嗯？” 对方手腕上歪歪扭扭的医用胶布——上周打球擦伤时谢知奕亲手贴的，此刻边缘已经卷起毛边。 “季晨光说新买的薄荷糖齁甜。” “？” 谢知奕突兀地开口，指尖摩挲着桌角被姜南书包链刮出的白痕。 “上周一你偷吃了我半盒章鱼小丸子。”姜南握着谢知奕手腕的手力度加大，“昨天却连值日都要隔着三组座位。” 姜南的校服下摆被风扇掀起褶皱，谢知奕的指甲掐进掌心： “季晨光说靠太近会看见太多破绽。” “破绽？什么意思？” 谢知奕犹豫着开口：“姜南，其实…” “你俩干嘛呢还不走？”季晨光嚼着泡泡糖从后门探出头。“再不走学校锁门了。” 季晨光视线下移，看到姜南握着谢知奕的手腕，“嚯，你俩干啥呢搁这儿？” 姜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握着谢知奕手腕的手一直没松开。 “没什么。”姜南松开了手。 姜南留下的温度在谢知奕的腕间还未消散，谢知奕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对季晨光说道：“走吧。” 即使临近禁校，操场上人还是不少。 羽毛球狂热粉也在争抢着放学时的场地，偷偷恋爱的小情侣，夜晚时分昏暗的松树下成了校园内约会的圣地。 “下周一去研学你俩知道吗？” 季晨光突然问了一嘴。 俩人摇摇头。 “去野炊，学校终于大方一次了卧槽，以前都去的什么破地方。徒步四五十公里，我们是学生不是畜生啊！”季晨光越说越激动。 反观谢知奕和姜南二人就显得冷静的多。 “你去吗？”谢知奕扭头问身边的姜南。 突然被问到的姜南一时发愣，随即点了点头。 谢知奕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妈。” 一通电话后，谢知奕显得有些焦急，“我得先走了，家里有点事。” “用不用我陪你去？”季晨光问了一嘴。 “没事你俩先走吧。”谢知奕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往西拐出了校门。 姜南看着谢知奕，心里想着什么。 “季晨光。”姜南突然开口。 “嗯？”季晨光把嘴里的口香糖吹出泡泡，听到姜南叫自己，扭过头：“卧槽你知道我刚吹的那个泡多大吗？！” “有病。”姜南无语，撇撇嘴：“谢知奕家住学校西边？” “昂。”季晨光还在为刚刚差点超过自己吹泡泡的记录而感到可惜，“他家不一直住那里吗？你俩之前不还一起走。” “嗯，一起走的。” 谢知奕一路上骑车骑的火花带闪电，急匆匆回到家后，大口喘着气问在客厅沙发上擦眼泪的周淑华：“怎么了妈？” “小乖丢了。”周淑华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眼泪。“都怪我，我晚上本来领着她去买水果，结果扭头的功夫她就跑丢了。” 小乖是谢知奕爸爸在谢知奕十四岁那年，结婚纪念日时送给妈妈的一只西高地。 小乖作为家里的第四位成员，陪伴了谢知奕三年的时光。 听到小乖走丢的消息，谢知奕心里一沉，“妈你别急，肯定有办法的，我再去找找。” “我已经报过警了，但是监控都没有拍到她去哪了。”周淑华一边哭一边说。“你爸爸也在往回赶。” “我现在出去找找看看。”谢知奕边说，边拿玄关上挂着的外套边往外跑。 “你慢点跑！” 夜晚的街道有些清冷，谢知奕顺着路灯一边走一边喊着小乖。 “小乖！小乖！”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谢知奕的喊叫声。 谢知奕急忙从兜里拿出手机，夜晚的空气有些冷，即使穿了件外套也能感受到凛冽的寒意。 谢知奕冻僵的手在掏手机时差点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四个字，谢知奕犹豫着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一阵寂静。 对面无言。 “喂您好？”谢知奕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的狗在我这里。”对面毫无情绪的说道。 谢知奕心底一沉， 「小乖让人拐了？！」 “现在方便吗？” “方便。” “嗯，”对面接着说：“人民公园门口等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谢知奕僵在原地，思索过后，给季晨光打过去了电话。 季晨光一进家，就看到了屋里新款的电脑，顿时手感火热玩了起来，到了关键性时刻，电话突然响了。 “操你大爷的，哪个傻逼这时候打电话？！” 季晨光看着输了的游戏，怒气冲冲地把耳机摘下放在桌子上，转身锤了床头的功夫鸡抱枕一顿。 季晨光拿起打鸣的手机，来电显示「谢贵妃」。 “我操谢知奕。我差点就赢了！”季晨光苦笑着对手机喊。 “小乖被人拐了。”谢知奕急躁的声音传出。 “？” 季晨光对谢知奕突然的一句话有些疑惑。 “那人说在人民公园门口，别玩了，跟我一起去。” “行，你在哪？我现在找你去。” 季晨光边说，边伸手去捞被随手扔在床上的校服。 “你家楼下。” 季晨光刚准备下楼，余光瞟到门后面的棒球棍，想了想，顺手拿了起来。 谢知奕看着从单元门里出来拿着棒球棍的季晨光，皱眉：“你拿这个干什么？” 季晨光耸耸肩，“万一出啥事呢，你想想，万一对面不止一个人呢？咱们寡不敌众那不完茄子皮了？” 谢知奕无言以对，摆了摆手，“随你吧。” 二人在路边随手拦了辆车去了人民公园。 看着紧握棒球棍的季晨光，谢知奕调侃道：“你拿这棒球棍说白了壮胆的吧。” 被拆穿的季晨光扭过头，斜睨着谢知奕，嘴里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根本没-在-怕-的。” 第7章 “正好明天没课，要不要一起走走？” 人民公园离季晨光家并不远，不到一会，出租车就停在了人民公园的大门口。 下车后，季晨光环顾四周，原地转了两圈：“人呢？” “喂您好，请问您在哪？”谢知奕拿出手机，给原来的号码打过去电话。 “扭头。” 听筒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谢知奕的身子不自觉得跟着扭了过去。 面前的是一张让谢知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熟悉的脸。 面前的姜南穿着米白色的睡衣，衣服上吐着泡泡的小鱼穿插在衣服上水色的条纹里。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柔和。 此时的姜南看起来和学校里有些不同，少了些冷淡和疏离，脸上多了些乖嫩与稚气。 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本就柔细的发丝显得更加蓬松。 怀里抱着的是谢知奕家的小狗，谢知奕看着这一幕，一时感到有些浮生若梦。 “汪！” 小乖从姜南的怀抱里出来，跳到了谢知奕的身上。 接触到姜南的一瞬间，一阵熟悉的松香擦过鼻尖。 「好香。」 “我在小区门口发现它的，”姜南说道，“捡到的时候身上全是泥，在小区群问了一遍没人认领，就带它回去洗了个澡，才发现脖子上有项圈和电话。” 姜南说着，顺手摸了摸小乖的头。 “谢谢。” “没什么。” 谢知奕拿出手机，给周淑华发了条消息 【ZX17：小乖找到了，在朋友这里。】 沉浸在天旋地转中的季晨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就是你偷我兄弟的…姜南？！” 姜南转过头，季晨光眼里旋转的世界突然静止了。 “我靠，就是你偷，不是，就是你捡到的狗？！”季晨光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南。 姜南点点头，低头看见季晨光手里拿着的棒球棍指了指：“你这是？” 季晨光顺着姜南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拿着壮胆的棒球棍。 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解释：“这不奕哥说找到狗了吗，好久没见小乖了，跟着来接它，顺便给它带了个礼物。” 看着比两只小乖叠起来还高一截的棒球棍，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还不如不解释。 “嚯，姜南这身挺不错呀，其实我早就发现我们姜南气质不凡了，举手投足间展现的领袖气质和沉稳风范，那独特的气场和光芒。啧啧啧。真是气度不凡。”季晨光赶紧转移话题，开始拍姜南的马屁。 “谢知奕都没听出来你的声音，多不称职的同桌啊！跟我做同桌吧学霸，你指南我绝不打北，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嘿，你小子没话讲就闭嘴，怎么说着说着挖开墙角了还。”谢知奕说着就要去揪姜南的耳朵。 “学霸救我！”季晨光把棒球棍一扔，跳到了姜南身后。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姜南看着面前闹腾的俩人无奈地笑着扶额。 刚才还弥漫着的尴尬被这股突然掀起的、闹哄哄的的热浪彻底冲散、蒸发。 仿佛只是播放器短暂卡顿了一下，此刻画面和声音又恢复了喧嚣与活力。 “正好明天没课，要不要一起走走？”姜南对身边的谢知奕说，声音裹在风里，轻飘飘的。 谢知奕的目光却不由被姜南身上的睡衣勾住——薄薄一层棉布，风过时贴着腰线微微起伏，显出单薄身形。 一句“冷不冷”几乎要脱口而出，滚到唇边又被生生咽下，化作喉间一点生涩的滚动。 “没事。”姜南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撩了撩头发，随意地应道，薄睡衣的袖口被风灌得轻轻鼓起。 在一旁百无聊赖，蹲着摆弄棒球棍的季晨光跳起来接了一句：“走走走！饿死了！我知道北大街新开那家炸串贼香！” 初秋的夜风带着梧桐叶特有的干爽气息，也捎来了几分凉意。路灯的光晕在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晕开，像打翻的暖黄色颜料。 平时拥堵的路段成了梧桐叶的地盘。 三个人沿着梧桐树影往前走。路灯下的影子被缩短，拉长。 季晨光在前面被小乖拽着，活力四射地制造着声响。 谢知奕和姜南自然地落后了几步，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阵稍强的风卷过，带着明显的凉意，姜南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 前面的小乖也似乎被这阵风惊动，耳朵瞬间转向后方，警惕地“呜？”了一声。 “冷了？”谢知奕终于问出口，语气很平常，带着点“看吧我就说”的了然。 “有点。”姜南笑了笑，微微呵出一小团白气，迅速被夜色吞没。 谢知奕脱下自己的外套，带着温热的体温递过去，动作随意得像是递瓶水。 “喏，穿上。你这身‘勇者装备’顶不住这风。” 姜南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披上。外套立刻将姜南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张在灯光下显得柔和的脸。 谢知奕没再多看，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 谢知奕的心跳在寂静里敲着鼓点，目光却只敢胶着于前方季晨光的背影，还有那条摇晃的狗尾巴。 季晨光正试图指挥小乖走直线，结果一人一狗走得歪歪扭扭，小乖的小方脑袋左顾右盼，完全没在听指挥。 “季晨光，你确定是你在遛小乖，不是小乖在遛你？”谢知奕扬声吐槽，带着他惯常的、朋友间那种略带戏谑的笑意，非常自然。 只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身边裹着他外套的姜南时，那份笑意在眼底深处似乎多停留了半秒，声音也自然地放低了些许，接了一句：“小心别让它把你带沟里。” 这份收敛很细微。 姜南裹在带着谢知奕体温的外套里，感觉舒服多了。 两人继续闲聊。谢知奕的回应很自然，偶尔会习惯性地想拍姜南肩膀或者开个更过火的玩笑。 但手抬到一半或者话到嘴边，又很自然地收了回去，变成了更温和的调侃或者干脆就是点点头。 前面的季晨光根本没留意这些。 小乖被一只低飞的蛾子吸引了，猛地一蹿 “哎哟我操！” 季晨光被这爆发力十足的小家伙拽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哈哈大笑，揉着小乖毛茸茸的方脑袋：“小老头儿，劲儿还挺大！发现空中目标了是吧？” 他回头，看到俩人离自己八百里远，催促到：“你俩快点！磨蹭啥呢？” “诶，姜南，穿上谢知奕的外套暖和了吧？我就说谢知奕这人虽然有时候挺欠，但衣服还是管够的哈哈！你看小乖都等急了！” 小乖配合地“汪”了一声，像是在催促。 初秋的夜风带着一丝未散的暖意，又裹挟着点微凉，像一层薄纱。 十点过后，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北大街人头攒动。 霓虹招牌在渐浓的夜色里争奇斗艳，孜然、辣椒面和油脂的浓烈香气霸道地弥漫在空气中，与鼎沸的人声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种粘稠又滚烫的市井交响。 “我靠，这么多人。”季晨光抱怨道。 听到季晨光的抱怨，姜南微微牵了下嘴角，声音不高却清晰：“意料之中，周末的北大街。” 他顺手轻轻摸了摸小乖的头，安抚着因为人群而躁动的小乖。 谢知奕站在姜南的侧前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可能的空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更显得笃定几分：“别急，我看看哪边人少点。” 三人一狗正被人潮挤得进退两难。 “季晨光——！季晨光——！！” 穿过晃动的人影和氤氲的油烟，在稍远处一个炸串摊支起的几张折叠桌旁，一张年轻的脸正朝着他们用力挥着手里的烤鱿鱼。 感谢你们还在看我的文orz！！！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正好明天没课，要不要一起走走？” 第8章 “走走走，她那有位置。” 周媛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穿透炸串摊的滋滋声和人群的喧闹，精准地扎进季晨光耳朵里。 季晨光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坐在塑料凳上的周媛，举着烤鱿鱼冲他挥着。 “走走走，她那有位置。”说着，便拉着立正“罚站”的二人朝小木桌走去。 邺安一中只有三个文科班，挤在教学楼最角落的四楼。窗外是爬满爬山虎的旧墙，连风都比理科班那边慢半拍。 但周媛是个例外——她像颗被按错位置的跳跳糖，往文科班那片安静里一扔，总能炸出点不一样的声响。 “你咋来这么早？” 季晨光抱着棒球棍跑了过去。 “不早能占着座？” 周媛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赶紧的，这边仨座，刚够你们仨。” “你就是姜南吧！我是七班的周媛，常听谢知奕他们提起你。” 周媛的声音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带着点自来熟的热乎气，却没往前凑。 姜南抱着怀里的狗，指尖正被小乖的尾巴扫得发痒，闻言点了点头：“你好，一班姜南。” 他的声音比周媛低了两个调，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乎乎的却很清晰。 她特意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中间的位置——离风扇最近，还能避开旁边垃圾桶的味儿。 “苏晓去买冰粉了，一会就来。” 苏晓是周媛的同桌兼初中同学，二人从小就在一起玩。 季晨光点点头，把棒球棍往桌边一摆，拽了张凳子就坐：“还是你行，我刚才瞅了一圈，连个站的地儿都快没了。” 谢知奕跟在后面，眼睛先往姜南怀里的狗瞟了瞟，才伸手去拉凳子，却被周媛一把按住：“那座给姜南，你坐边上。” 谢知奕瞪她：“凭啥？” “凭我先占的座。” 周媛挑眉，冲姜南抬了抬下巴，“姜南抱着狗呢，坐中间方便。” 她说着已经把中间的凳子往姜南那边推了推，距离刚好够他舒舒服服坐下，怀里的狗也不会蹭到旁边的人。 姜南没推辞，抱着小乖在中间坐下。 指尖刚碰到凳面，就听见谢知奕在旁边嘀嘀咕咕：“就你理由多。” 却还是乖乖拉了张最边上的凳子，紧挨着姜南坐下。 “咋，不服？” “……” 三人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苏晓的声音：“让一下，冰粉来了。” 转头时，正看见苏晓提着个塑料袋挤过来，里面三碗冰粉摞得整整齐齐。 “可算回来了！” 周媛伸手去接，被苏晓躲开——她怕周媛毛手毛脚把碗打翻，自己弯腰把冰粉摆在桌上。 “你咋买了三碗？”周媛看着桌上的三碗冰粉，疑惑的看着苏晓。 “我以为就咱俩，想着你肯定吃完还想吃就买了三碗，看来不够分了。” “没事一会我再去买。”周媛已经抢过自己那碗，用勺子舀起一大块冰粉。 吃了两口冰粉的周媛突然想起来还没给苏晓介绍，“这是姜南，一班的。” 季晨光刚把半串烤鱿鱼塞进嘴里，正含混不清地说 “这鱿鱼须比周媛的脾气还倔。” 冷不丁听到苏晓说：“我们认识。” 原本埋头苦吃的三个人瞬间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堪比蚂蚁单手撂倒了泰森的事。 鱿鱼须 “啪嗒” 掉在桌上，油星子溅到季晨光的裤子上。 他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比小乖的狗头还圆，嘴里的鱿鱼渣都忘了咽：“你你你…… 你们认识？” 姜南正用勺子搅着冰粉，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上个月在图书馆借过书，帮她找到了架顶层的那本。” 季晨光的嘴张成了 “O” 型，能塞下一个刚炸好的鸡米花。 他看看苏晓，又看看姜南，突然伸手去摸谢知奕的额头：“谢知奕你摸摸，我是不是中暑了？苏晓跟姜南居然认识！他俩说话了！还是借书！” 谢知奕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擦了擦胳膊：“几月份了都？你没中暑，你是缺心眼。人家俩都是学霸，在图书馆偶遇很正常。” “正常个屁！” 季晨光激动得差点掀翻桌子，周媛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他才压低声音，却还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晓是什么人？是能让周媛闭嘴的‘文科班冰山’！” “姜南是什么人？是能让你老实的‘理科班高岭之花’！这俩凑一起说话，比我看见篮球下象棋还离谱！” 他突然捂住胸口，作势要倒，“不行了，我的世界观需要重启——季晨光牌大脑正在加载，1%…2%… 卡bug了！” 周媛踹了他一脚：“戏精上身？再闹把你那串鱿鱼喂狗。” 小乖像是听懂了，立刻摇着尾巴凑过来，舌头都快舔到季晨光的脸。 季晨光瞬间弹起来，抱着鱿鱼往后躲：“别别别！我错了！” 却还是忍不住瞟姜南和苏晓，嘴里碎碎念，“太离谱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比谢知奕对着物理题撒娇还离谱……” 谢知奕的耳朵 “腾” 地红了，抓起桌上的鸡米花就往他嘴里塞：“吃你的！再胡说八道把你舌头拴狗绳上！” 周媛在旁边笑得直拍桌子，苏晓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神里却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周媛端起剩了两口的冰粉往嘴里倒“这家老板可大方了，我说要多加点椰果，他直接给我舀了两勺——” 话没说完，被苏晓轻轻碰了下胳膊。 苏晓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 “你又瞎吹” 的无奈。 周媛噎了一下，立刻改口：“…… 当然，主要是我跟他熟，苏晓可以作证，对吧？” 苏晓低头搅着自己碗里的冰粉，慢悠悠地说：“老板说‘再加要加钱了’，是周媛耍赖说‘下次多带点同学来’，他才松的口。”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戳破了周媛的话，听得姜南“嗬嗬”笑出了声。 “你懂个屁！这叫社交技巧！” 周媛瞪苏晓，却没真生气，反而把自己碗里的椰果舀了一半给她，“给，堵上你的嘴。” 季晨光举着半串烤鱿鱼凑过来，油星子滴在桌上：“啥社交技巧？是不是跟老板说‘不给多加就举报你占道经营’？” “滚蛋！” 周媛踹了他一脚。 周媛拿起一串烤鱿鱼递到姜南面前，“尝尝？微辣的，不呛。” 递完又觉得不妥，转头冲老板喊，“再烤两串不辣的！多刷点蜂蜜！” “不用麻烦——” 姜南刚想开口，就被周媛打断。 “不麻烦，老板认识我，刷蜂蜜不要钱。” 她说得理直气壮。 老板果然探出头笑了笑：“小周的朋友？行，马上就好。” 苏晓在旁边看着周媛，肘关节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刚才还说老板抠门。” “一码归一码。” 周媛冲她挤眼睛。 余光瞥见谢知奕正偷偷往姜南那边凑——小乖的爪子搭在姜南膝盖上，谢知奕的手指悬在半空，像是想摸又不敢，最后只能假装去够桌上的纸巾。 “苏晓说这家炸串摊的酱料是独家秘方，非要来尝尝。” 听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苏晓扭头看着周媛，食指指了指自己，脸上写了一个大字——“我？” 谢知奕在旁边插了句：“她就是闲的，哪有什么独家秘方，就是辣椒放得多。” 话里带着惯常的吐槽，眼神却往姜南怀里的狗瞟了瞟。 “你懂个屁！” 周媛踹他一脚，转头对姜南笑，“别听他的，这家摊老板以前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退休了才来摆摊——” 周媛正吹得眉飞色舞，炸串摊旁边卖臭豆腐的大爷突然接话：“老陈哪是五星级大厨，他就是饭馆退休的！” 周媛放下手里的鱼豆腐，抄起臭豆腐罐子里的笊篱作势要揍大爷，边揍边喊：“吴大爷您又拆我台！” 姜南赶紧抱住兴奋得要扑过去的小乖，谢知奕在旁边笑到弯腰：“周媛，你这‘美食探店’人设要崩啊！” 季晨光更过分，举着手机录像：“《震惊！七班周媛街头暴打臭豆腐大爷，原因竟是……》 发校园墙肯定能火！” 周媛气得笊篱一扔，转身就把季晨光的烤串全抢了，塞进姜南手里：“姜南吃！别理他们！” 老板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姜南，压低声音：“小同学，我跟你说，我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旁边卖烤冷面的阿姨突然喊：“老陈你个饺子馆退休的又忽悠小孩！” 老板瞬间跳脚：“你懂个屁！我那饺子馆可是要评‘五星饺子馆’的！” 姜南看着两人吵架，突然觉得这烟火气里的热闹，比 “五星级” 的噱头有意思多了。 周媛却还在嘴硬：“反正……反正味道好才是硬道理！姜南你先尝！不好吃我把季晨光的书包塞烤炉里！” 季晨光瞬间炸毛：“周媛你敢！我书包里还有谢知奕写的……” 话没说完就被谢知奕捂住嘴。 姜南被面前一幕逗得合不拢嘴。 季晨光看着笑得把脸埋在小乖身上的姜南，感叹着：“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第9章 “吃啥呢拿出来。” 季晨光喊完 “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自己先绷不住，捧着肚子蹲地上笑到抽搐。 好巧不巧正趴在谢知奕脚边。 谢知奕笑着踹他一脚：“你谍战剧看多了？还是霸总文中毒？” 周媛拿着桌上的调料罐，瞬间切换端庄做作语调：“姜少爷，这炸串摊的烟火气，可比府上的燕窝粥合您口味呢～” 边说边给姜南吃完的冰粉碗里猛加孜然粉，把 “侍奉主子” 的戏码演到极致。 姜南笑得背靠在椅背上，小乖也跟着 “汪汪” 叫，倒真像王府驯犬。 季晨光爬起来接梗：“少爷放心，奴才这就去给您把整条街的炸串包圆！” 作势要掏钱包，苏晓眼疾手快按住他：“你那钱包三块钱，包街不如包周媛的嘴。” 周媛听见，跳起来追着苏晓打。 被朋友 “胡闹” 包围的感觉，比独处时的安静，热闹得更让人上瘾。 姜南看着他们打闹，偶尔侧头应一两声，目光却会越过周媛的头顶，落在谢知奕身上——谢知奕正跟季晨光拌嘴，说季晨光刚才拿棒球棍的样子 “像个偷鸡贼”。 小乖在怀里摇着尾巴，把五个人的影子搅成一团。 北大街的霓虹灯亮起来，炸串的油烟混着晚风飘过来，周五的夜晚很长，长到足够让那些悄悄拉开的距离，在笑声里慢慢缩回去一点点。 周媛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打开发现班群里都在聊文科班刚考完的语文卷子。 周媛抱怨：“文言文积累运用出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苏晓笑着反驳：“你是没看懂题。” 姜南偶尔听两句，在周媛说到 “现代文阅读作者自己都答不对” 时，轻轻接了句：“可能作者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周媛听见。 周媛眼睛一亮，转头看他：“对吧？我就说！上次我抄谢知奕写的检讨拿去给语文老师看，老师说‘情感真挚但逻辑混乱’，谢知奕还不服，说老师不懂他的深沉。” 周媛笑到直拍桌子，冰粉碗跟着晃，溅出两滴红糖水：“谢知奕你检讨里写‘食堂的饭是青春的绞刑架’，还好意思说深沉？” 靠在塑料椅上哼歌的谢知奕被呛得猛咳，椅子 “哐当” 失去重心，他整个人摔成仰八叉，烤面筋还牢牢攥在手里，油渍溅到姜南裤脚。 “嘶 ——” 谢知奕疼得龇牙，却先看姜南：“你裤子……” 姜南低头看了眼，倒也没在意：“没事。”接着把小乖往怀里拢了拢，防止它追着油渍舔。 季晨光举着刚买的烤冷面挤进来，往姜南面前推：“吃这个！他家酱是甜口的，特别好吃！以前在我小学门口卖的，现在搬到这儿来了。” 谢知奕刚要骂季晨光 “没眼力见”，姜南已经尝了口，眼睛亮起来：“真的，好好吃！” 小乖立刻凑上来讨食，季晨光乐得投喂，被周媛拍开：“狗吃多了咸的掉毛！姜南你别惯它！” “你们一会什么安排？”苏晓问。 谢知奕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眼表：“这么快十点了？” 转头问姜南：“要回家吗？” 姜南点点头，表示默许。 周媛擦着嘴说：“我们也打算回去了，我妈让我十点半前回去。” “你们怎么走？”姜南问到。 “我一会和苏晓一块儿走，我俩顺路。” “我和你一起走吧，把你送回去，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谢知奕出声。 “我被抛弃了，唉没爱了，你们这群冷漠无情残酷虚伪的人。”季晨光佯装柔弱，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华表奖颁布没你我不看，咱俩一块把姜南送回去。”谢知奕拍了拍季晨光的肩膀。 把姜南送回家后，谢知奕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枝南向暖：你外套忘我这儿了】 看清消息来源人后，谢知奕一个鲤鱼打挺，从躺着变成了趴着。 【ZX17:没事】 聊天框安静了四五秒。 【枝南向暖：周末返校给你吧】 【ZX17：ok】 【ZX17：（小猫跳舞.jpg）】 周末返校实在是件让人倍感煎熬的事。 走读生尚且能勉强适应，对住宿生来说，这样连轴转的安排简直像身处难以喘息的困境里，日复一日的紧绷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班教室，像是被按下 “重启混乱键”，补作业的趴在桌上笔走龙蛇，吃零食的把包装袋晃得哗啦响。 “吃啥呢拿出来。” 季晨光听见声音，心里一紧，认命般把举在嘴边吃了半袋的魔芋爽悻悻地放下。 心里像坠了块湿棉花，沉得发闷。 连带着脖颈都僵得转不动——脑子里已经飞快过了三遍检讨该怎么写，要先认错，再保证绝不再犯，最后或许还得提一句 “请老师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几乎是带着赴刑场的架势转过头。 预想中班主任严肃的脸没出现，反而是李肃那张故作深沉却又憋不住笑的脸。 季晨光一阵火涌上心头。 “我操！你吓死我了！你这声音咋这么像？我他妈以为赵宁来了。我检讨都想好三篇了。” “我也要吃。”李肃掌心向上，伸在季晨光面前，脸上带着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 “？刚返校你就吃光了？”季晨光看了看班级后排墙壁上的时钟——距离查迟到才过了五分钟。 “你饕餮来的？” 李肃一下子就来气了。 书包一撇，往季晨光课桌上一坐。 “别提了，我带了五袋泡面，本来还打算一天一袋正好吃完放假。” “安全排查我都计划好了去排老杨的队了，结果他妈的陈卓伍突然要亲自检查，好巧不巧从我开始，往后排的都去他那儿检查。他刚打开我的书包就给我欻走了。” “一会你喝水吗？”季晨光问。 “你给我接？这么好心？” “我给你准备牙签。” “……” “你俩的英语作业交一下。”姜南的出现阻止了一场战争的爆发。 “英语还有作业？” “啥作业？” 俩人几乎是同时发问，迷茫的看着姜南。 如果人的头上有气泡，那李肃和季晨光现在顶着的绝对是个大大的问号。 “。上周英语晚自习考试就你俩作文空白，小璐单独给你俩布置的三篇作文。”姜南静立着，手揣着兜。 郭小璐是一班的英语老师，烫着大波浪，做事雷厉风行。 “我操！我忘光了都，咋办。”季晨光急的魔芋爽也不吃了。 “你问我？咱俩人都凑不出来一个单词。” 俩人正急着挠头呢，姜南谈了口气：“算了，不提小璐估计也想不起来，你俩先补着吧，万一要真想起来了起码也能交上去一两篇。” “我靠姜南！真假的？”李肃本来还沉浸在零食作业双打击的绝望中，听到姜南的话顿时回魂。 像被按了蹦床开关，‘嗖’地从课桌跳下。 “再问就现在交。” “哥，你是我俩亲哥。”季晨光和李肃立刻换上一脸谄媚的笑。 李肃瞟到课桌上无人看管的半袋魔芋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捏，一推。 季晨光刚一回头就发现自己桌子上的魔芋爽没了，瞪着旁边还拿着魔芋爽袋子的李肃，问：“我魔芋爽呢。” 李肃心虚地瞥向一边，食指轻轻在脸颊上挠了挠，尴尬的笑：“你这魔芋爽咋跑我嘴里了？你看这事闹的哈哈哈。” “……” “。” “？” “李肃你大爷的！” 第10章 “李肃这是在‘亲吻\’英语书呢？” “哟，课代表打猎回来了。战绩呢？” 谢知奕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看着两手空空回座位的姜南。 姜南耸耸肩，把课桌旁的挂着的袋子拿了出来，递到了谢知奕面前。 “你的。” “啥？”谢知奕接过袋子看了一眼。 是周末姜南穿过的自己的外套。 “炸药包。”姜南挑了挑眉，故意说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啊姜南，你忍心炸死你这个帅气逼人的同桌吗？” 谢知奕一只手遮住右半张脸，头撇向一边，装出一幅掩面欲泣的样子，还时不时的抬眼瞟姜南。 “炸死你也算为社会除害，惩恶扬善。” 姜南把椅子拉出来坐下，面朝着谢知奕，左胳膊搭在椅背上：“刚认识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自恋呢。” 谢知奕撩了撩头发，说：“那是哥的第二人格。” “滚一边去。”姜南踢了谢知奕的椅子腿一脚。 谢知奕 “嘁”了一声，手指却没停下，把袋子口系了个歪歪扭扭的结，跟系麻袋似的。 还故意晃了晃：“行，那这‘炸药包’我先替社会保管着，免得你哪天想不开。” 姜南盯着他的动作，嘴角抽了抽，从桌肚里摸出本化学练习册，“哗啦”翻开：“少贫嘴，化学卷子写完没？明天要交。” 谢知奕把袋子往桌角一扔，椅子往旁边滑了滑，几乎要和姜南的椅子磕上。 他脑袋凑过去，瞅着练习册上的公式，语气吊儿郎当的：“没呢，等我‘学霸’同桌甩答案。” 姜南笔尖顿了顿：“自己写，第38页例题，一模一样的原题，抄都不会？” 谢知奕没动，反而伸手，拍了下姜南的胳膊，“同桌，给划拉两下重点呗。” 姜南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 “沙沙”写起来，声音硬邦邦的：“看题，别烦我。” 谢知奕看着他写得飞快的笔尖，撇撇嘴，这才乖乖低头。 谢知奕正盯着姜南写的解题步骤，脑袋都快贴到练习册上了，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英语老师高跟鞋 “哒哒”的声响，跟敲在他心尖上似的。 他手肘顶着姜南的胳膊：“小慧来了。” 姜南头也没抬，张口就说：“我看到了。” 谢知奕：“你后脑勺长眼了？” “。” 林小慧是一班的英语老师，也是一班众多授课老师中“地位”最低的。 这么说吧，如果一班其他学科是顺风顺水一路开挂，那英语简直就是跌跌撞撞满盘皆输。 自从接手了一班，林小慧的教学积分打破了新低记录。她不明白，几个字母，为什么能在一班学生那儿，变成比哥德巴赫猜想还难解的谜。 林小慧站在讲台上，抱着一摞英语试卷。环视了一圈后，目光落在“钓鱼”的李肃头上。 林小慧放下卷子走到李肃桌前时，看见他脑袋一点一点的，课本摊开着，人却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她没生气，反而弯着眼睛笑，用手轻轻敲了敲李肃的英语书：“李肃这是在‘亲吻’英语书呢？” 周围同学 “噗嗤” 笑出声，李肃猛地惊醒，一脸懵地抬头。 林小慧清了清嗓子，学着诗朗诵的腔调，慢悠悠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现在我改改——为什么我的嘴边常流口水？因为我爱英语书爱得深沉。” 全班哄堂大笑，李肃脸 “唰”地红透，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嘟囔着：“慧姐，下次肯定不睡了，我错了……” 林小慧摆摆手，指了指英语书：“爱归爱，可也得真看懂才行，不然光‘亲吻’有啥用，下次争取让口水是因为学会了知识点，乐出来的，不是困出来的啊。” 李肃把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眼睛盯着单词表，嘴里小声应着：“知道了慧姐。” 林小慧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上讲台。 发完一圈卷子，林小慧回到讲台上，拍了拍手：“这次考试，咱们班整体还是有进步的，尤其是阅读理解部分。” “不过，像李肃刚才那样‘亲吻’英语书的情况，还是要尽量避免啊。” 全班又是一阵笑声。 “好了，” 林小慧收起笑容，正色道，“错题都改一改，不会的就来问我，问同学也行。找英语成绩好的，别倒数第一问倒数第二，一个敢问一个敢教。” “另外，每天的单词背诵可别忘了，咱班的‘英语逆袭’横幅，还等着大家去争取呢，你们也不想让别人笑话理科第一的班英语倒数第一吧。”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接着有同学小声嘀咕：“慧姐，咱班英语想逆袭，难度跟物竞得一等奖差不多吧。” 林小慧也不恼，反而顺着话头说：“物理能得一等奖，英语为啥不能考一百五？而且这次咱班英语不也进步了？”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同学们都低着头改卷子，笔尖在纸上 “沙沙” 响。 改了有一会儿，林小慧的手机在口袋里 “嗡嗡” 震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抬头点了俩“意念旅行”的男生：“谢知奕，姜南。你俩，跟我出来，其他人在班里先上自习，保持安静。” 姜南和谢知奕停下笔，互相看了看，起身跟她往外走。 走廊上，谢知奕忍不住问：“慧姐，取啥啊？” 林小慧笑了笑，声音轻快：“到了就知道。” 到校门口，外卖小哥拎着几个大袋子，林小慧接过，把袋子塞给姜南和谢知奕：“咱班这次英语进步了不少，这是奖励大家的，快扛回教室去，大家改卷子也累了，正好尝尝。” 姜南抱着袋子，闻到炸鸡味儿，愣了下。林小慧推了他一把，又朝着教室方向扬了扬下巴：“发啥呆，赶紧走，回去给大家分，好好犒劳犒劳。” 等三人抱着袋子回教室，全班一下就热闹起来。 林小慧拍了拍手，把炸鸡放在季晨光的桌子上，说道：“你和李肃帮着把这些炸鸡分分，大家都有份。” 季晨光和李肃赶紧应下，手忙脚乱地打开袋子，金黄酥脆的炸鸡露出来，香气一下弥漫开。 林小慧没急着站旁边等，转身走下讲台，瞧见几个女生还埋着头，笔尖在卷子上一下下划着，眉头微蹙。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一块炸鸡翅，递到正对着一道完形填空发愁的小雅面前，声音放得柔柔的：“小琪，别死磕题了，先吃口炸鸡，你看这外皮，跟你做阅读时找线索似的，得慢慢品。” 路知琪抬起头，被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谢谢慧姐。” 林小慧又拿起一块，递给旁边的女生：“上次单词听写进步很大哦，奖励你一块大的，继续加油。” 等给大家都分好，林小慧才直起身，拍了拍手，声音清亮起来：“都赶紧拿，别客气！这次英语能进步，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不过吃完可得接着改卷子啊，错题可得弄明白，不然下次想吃炸鸡，我可不一定‘赞助’了。” 她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满是笑意，看着同学们围在一块儿，有的边吃边讨论错题，有的跟她分享炸鸡的味道。 她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嗯！确实好吃，下次还买这家，快点吃，别让主任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