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我》 第1章 酒楼风云 暮春时节,京城西角的柳丝已垂得老长,风一吹便扫过青石板路,带起些微尘土。李墨衍将手中的《武经总要》往案头一摔,雕花窗棂外的雀鸣钻入耳中,搅得他心尖直发痒。 “公子,夫人吩咐了,今日需把这章注疏看完才能……”贴身小厮青砚端着茶进来,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横眼打断。 李墨衍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着书页:“看了整整三日,再看下去骨头都要锈了。父亲在边关戍守,母亲管得倒比宫里的嬷嬷还严。”他年方十七,眉眼间尚带少年人的锐气,一身月白锦袍衬得身形挺拔,只是坐姿散漫,全然没了书香世家子弟的规矩。 青砚苦着脸劝:“可咱家世代效忠皇室,公子您总得……” “总得什么?总得当个只会啃书本的呆子?”李墨衍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放心,我就出去转一圈,申时前准回来,母亲那边我自会交代。”话音未落,他人已踩着廊柱翻出院墙,青砚的惊呼被甩在身后。 街市上远比书房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糖画摊前围满孩童,胭脂铺的幌子随风摇曳。李墨衍揣着手闲逛,看了会儿杂耍,又逗了逗笼里的画眉,转眼便走到了城西有名的“醉仙楼”。楼前幌子写着“太白遗风”四字,檐下挂着的铜铃叮咚作响。 他拾级而上,刚要落座,便瞥见邻桌的男子。那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身着素色长衫,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正慢条斯理地斟着酒。虽看着年轻,周身却透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温润气度,与这喧闹的酒肆格格不入。 李墨衍自小跟着父亲习武,虽只算会些拳脚功夫,却对周遭气息格外敏感。他总觉得这男子不一般,便忍不住凑了过去:“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得很,是外乡来的吧?” 男子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平淡无波,淡淡道:“路过而已。”语气疏离,显然不愿多言。 李墨衍却不气馁,又问:“先生看着气度不凡,莫非是武林中人?我略通些拳脚,说不定能和先生讨教一二。”他说着便比划了两下,颇有些少年人的显摆意味。 男子放下酒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语气依旧冷淡:“不过是个寻常读书人,不懂什么武功。” 这话刚落,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哐当”一声,醉仙楼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七个黑衣人鱼贯而入,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双冷厉的眼睛,手中长刀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酒客们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李墨衍下意识地挡在那男子身前,虽心下有些发紧,却还是强作镇定:“先生别怕,我护着你。”他握紧拳头,暗自运气,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攻势。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邻桌男子身上,沉声道:“沈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被称作沈先生的男子缓缓起身,身形依旧挺拔,脸上不见半分慌乱:“我与诸位素不相识,怕是认错人了。” “少废话!”黑衣人挥刀便砍了过来,刀风凌厉,直逼男子面门。李墨衍见状,立刻挥拳迎上,拳脚并用,倒也挡了几招。只是他毕竟年轻,功夫尚浅,几招过后便有些吃力,额头渗出细汗。 眼看长刀就要落在李墨衍肩上,沈先生突然动了。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便听到“咔嚓”几声脆响,为首的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已被折断,长刀落地。其余黑衣人见状,齐齐围攻上来,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住两人。 沈先生身形游走间,看似动作缓慢,却每一招都精准避开刀锋,指尖轻点,便能听到黑衣人的痛呼。李墨衍看得目瞪口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先生周身散发出的浑厚内力,绝非寻常武林高手可比——方才说不会武功,竟是骗人的! 不过片刻,七个黑衣人便尽数被打翻在地,个个捂着伤处挣扎不起。沈先生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尘,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只是掸去了几粒尘埃。 “多谢先生相救。”李墨衍回过神,连忙拱手道谢,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沈先生未置可否,目光却落在了酒楼后厨的方向,眉头微蹙:“不对劲。” 两人快步走向后厨,刚推开布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只见后厨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是醉仙楼的掌柜,胸口插着一把短刀,早已没了气息。旁边的菜筐翻倒在地,蔬菜散落一地,显然死前有过挣扎。 李墨衍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沈先生却十分镇定,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尸体,又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沉声道:“伤口干净利落,下手狠毒,是黑衣人所为。” “可他们明明是冲先生来的,为何要杀掌柜?”李墨衍疑惑道。 “恐怕,他们根本不是冲我们来的。”沈先生站起身,目光扫过前厅,“杀了人,本想回来处理现场,恰好撞上我们,动手只是为了掩护。没想到被我打跑,倒留下了这具尸体。” 李墨衍恍然大悟:“这么说,掌柜的才是他们的目标?可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酒楼掌柜?” “这就得问他们了。”沈先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有件事更蹊跷。”他顿了顿,继续道,“方才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弱,却被我轻易打跑,且退走时毫无恋战之意,倒像是故意示弱。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后厨,又能在得手后迅速撤离,显然对醉仙楼的情况了如指掌。” 李墨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厅,此时酒客们虽仍心有余悸,却已渐渐平静下来,有人正低声议论着刚才的变故。他突然明白过来:“先生是说,酒楼里有他们的人?” “不错。”沈先生点头,“若没有内应,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得手,更不可能在失手后全身而退。这醉仙楼里里外外不过十个人,掌柜已死,剩下的九人中,必定有黑衣人的卧底。” 他走到前厅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伙计和酒客。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有的低下头不敢对视,有的强装镇定,还有的面露疑惑。 “找到这个卧底,或许就能知道是谁杀了掌柜,以及他们的真正目的。”沈先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场凶案,我们算是卷入其中了。” 李墨衍站在一旁,看着沈先生沉稳的侧脸,只觉得方才偷溜出来的那点雀跃,早已被眼前的变故取代。他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第一次意识到,这京城的风,远比他在书房里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2章 猜疑 沈叶的话音刚落,醉仙楼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方才还在低声议论的酒客们纷纷闭了嘴,神色各异。 李墨衍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前厅里的几人。算上伙计和剩下的酒客,确实只剩九个——账房先生缩在柜台后,手指紧紧抠着账本;两个跑堂伙计站在楼梯口,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抹布;靠窗坐着三个商人打扮的汉子,此刻正交换着眼色;还有两个看似寻常的布衣书生,低着头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沈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账房先生率先开口,声音发颤,“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哪来的什么卧底?方才那些黑衣人凶神恶煞,我们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就是就是!”一个跑堂伙计连忙附和,“掌柜的死得惨,我们也害怕啊,您可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沈叶没接话,只是缓步走到柜台前,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掌柜的胸口中刀,短刀入体三寸,绝非外行所为。且刀刃是从右向左刺入,凶手大概率是左撇子。”他说着,目光掠过账房先生放在柜面上的手——那是一双常年拨算盘的手,右手食指关节突出,显然惯用右手。 账房先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沈叶又转向那两个跑堂伙计,视线落在他们的袖口上:“方才前厅混乱,你们一个在擦桌子,一个在端茶,按理说该沾些水渍灰尘,可你们的袖口却格外干净。尤其是你——”他看向左边的伙计,“方才黑衣人破门时,你站在最靠近后厨的位置,却比旁人退得还快,像是早知道会出事。” 那伙计脸色骤变,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只是害怕……下意识就往后躲了……” “害怕?”李墨衍突然开口,往前走了两步,“我刚才挡在沈先生身前,明明看见你往后厨的方向瞥了三眼,若只是害怕,怎会盯着后厨看?”他记性本就好,方才混乱中虽顾着应付黑衣人,却也留意到了周遭人的举动。 那伙计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 旁边的商人突然开口:“这位小哥,话可不能凭眼睛看就下定论。我们哥仨是来京城进货的,今早才到,连这醉仙楼也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是卧底?”为首的商人拍着胸脯,语气笃定,只是眼神却有些飘忽。 沈叶看向他们放在桌上的包袱:“三位是做绸缎生意的?包袱上沾着苏杭的云锦丝线,倒像是真的。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三人的靴底,“苏杭近日多雨,靴底该沾些湿泥,可你们的靴底只有京城西角的干土,且磨损痕迹新旧不一,倒像是刻意做的旧。” 三个商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为首的刚要再说什么,却被沈叶抬手打断:“我没说你们是卧底,只是陈述事实。” 他又走到那两个布衣书生面前,这两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身上的书卷气倒很浓。其中一人推了推鼻梁上的木簪,轻声道:“先生明察,我们是来京城赶考的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什么江湖纷争。” “哦?”沈叶拿起桌上的书卷,那是一本《论语》,书页边缘却沾着一点淡红色的痕迹。他指尖捻了捻,凑近鼻尖闻了闻,“这是朱砂吧?寻常书生批注多用墨汁,怎会用朱砂?且这朱砂色泽暗沉,倒像是混了些别的东西。” 那书生脸色微变,连忙道:“只是个人习惯罢了,先生不必多疑。” 李墨衍站在一旁,看着沈叶句句切中要害,心中暗自佩服。他本以为自己那点拳脚功夫已算不错,如今才知,真正的厉害不是靠拳头,而是靠眼睛和脑子。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提着食盒的伙计从楼上下来,正是方才送菜去雅间的人。他见前厅气氛凝重,愣了一下:“怎、怎么了?方才听到楼下吵吵闹闹的……” 沈叶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他身上。这伙计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形微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些什么。他的左手戴着一个粗布护腕,右手提着食盒,走路时左脚微微有些跛。 “你刚在楼上?”沈叶问。 “是啊,”伙计点点头,“雅间的客官点了菜,我送上去后就在楼上等着伺候,刚听见动静才下来的。” “楼上有客官?”李墨衍皱眉,“方才黑衣人来袭,怎没见他下来?” “那位客官说身子不适,不想被打扰,就让我在外面等着。”伙计连忙解释,说着就要往后厨走,“我去看看掌柜的……” “等等。”沈叶突然开口,“你的护腕脏了,取下来看看吧。” 伙计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捂住左手护腕:“没、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干活蹭脏了。” “取下来。”沈叶的语气陡然变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伙计脸色惨白,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慢慢取下了护腕。只见他左手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纱布渗出淡红色的血迹,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的布料纤维——正是方才那些黑衣人的衣料颜色! “这、这是我刚才不小心蹭到的!”伙计慌忙辩解,想要往后退。 李墨衍早已上前一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小心?沈先生说凶手是左撇子,你左手受伤,又沾着黑衣人的布料,还说不是你?”他手上用力,伙计痛得叫出声来。 沈叶走到伙计面前,目光锐利如刀:“你与黑衣人勾结,引他们进来杀了掌柜,而后假意躲在楼上,想等黑衣人处理完现场再出来。没想到黑衣人被我打跑,你便想混在人群里蒙混过关,对吧?” 伙计被戳穿心事,浑身发抖,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我娘,逼我这么做的!”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掌柜?”李墨衍追问。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伙计哭着摇头,“他们只说让我给掌柜的茶里下毒,若不下毒,就杀了我娘。我不敢不听,可我下毒后心里害怕,就躲到了楼上。后来听到楼下打起来,我更不敢出来了……” “下毒?”沈叶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后厨,拿起掌柜桌上的茶杯,凑近闻了闻,果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苦杏仁味。“是砒霜。看来黑衣人是怕掌柜不死,先下毒,再补了一刀。” 他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伙计:“他们除了让你下毒,还说了什么?掌柜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伙计摇摇头,哭得撕心裂肺:“他们没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叶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对李墨衍道:“先把他捆起来,等官府来了再说。” 李墨衍应了一声,刚要找绳子,却见沈叶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窗外:“不好,还有人!”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飞来几枚银针,直奔沈叶面门。沈叶身形一闪,反手将桌上的茶盏掷出,只听“乒乓”几声,茶盏碎裂,银针也被打落在地。 “想走?”沈叶冷哼一声,足尖一点,便从窗户跃了出去。李墨衍见状,也立刻跟着翻了出去。 只见窗外的巷子里,一道黑影正快速逃窜,身形矫健,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沈叶内力深厚,脚下速度极快,转眼便追了上去。李墨衍紧随其后,虽速度不及沈叶,却也凭借着灵活的身法紧紧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追出两条巷子,黑影突然拐进一个死胡同。沈叶停下脚步,挡住去路:“别跑了,说吧,谁派你来的?” 黑影转过身,面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腰间拔出短刀,朝着沈叶刺了过来。沈叶不闪不避,侧身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短刀便掉落在地。 就在沈叶要拿下黑影面罩时,黑影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烟雾弹,猛地掷在地上。浓烟瞬间弥漫开来,等烟雾散去,黑影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枚刻着“影”字的黑色令牌。 沈叶捡起令牌,眉头紧锁。李墨衍喘着粗气跑过来:“让他跑了……这令牌是什么意思?” 沈叶摩挲着令牌上的“影”字,脸色凝重:“是‘影阁’的人。” “影阁?”李墨衍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曾听父亲提起过,那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从不留活口,朝廷多次围剿都没能将其铲除。“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酒楼掌柜?” “恐怕这个掌柜,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沈叶将令牌收好,“我们先回醉仙楼,官府应该快到了。这场凶案,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3章 步步杀机 回醉仙楼的路上,李墨衍还在琢磨那枚“影”字令牌,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容错辨的官威。 转过巷口,便见一队身着绯色公服的官差已将醉仙楼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腰悬虎头牌,身着绣着獬豸纹样的锦袍——竟是刑部主事周砚。 李墨衍心中一凛,刑部主事亲自带队,这阵仗远比寻常凶案要大。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叶,对方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指尖微微动了动。 两人刚走到楼前,周砚的目光便扫了过来,落在沈叶身上时停顿了片刻,随即沉声道:“奉刑部尚书令,封锁醉仙楼,楼内所有人等,一律带回刑部问话!” “周主事,”被捆在柱子上的伙计见状,立刻哭喊起来,“我是冤枉的!是他们逼我的!我全招了,能不能放了我?” 周砚却连理都未理他,挥手示意手下:“动手!” 官差们立刻涌入楼内,动作迅猛,将账房先生、跑堂伙计、三个商人还有那两个书生全都控制住。一时间,求饶声、争辩声此起彼伏,却被官差们的呵斥声压了下去。 “周主事,”李墨衍上前一步,亮出腰间刻着“李府”字样的玉佩,“在下李墨衍,家父是戍边将军李策。此案我们已查出些眉目,这伙计便是黑衣人卧底,为何要将所有人都带走?” 周砚瞥了眼玉佩,神色稍缓,却依旧语气强硬:“李公子,此案牵涉甚广,非寻常凶杀案可比。尚书大人有令,凡与此楼相关者,皆需接受讯问,一个都不能漏。”他顿了顿,目光又转向沈叶,“这位先生看着面生,不知高姓大名?” “沈叶。”沈叶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先生,”周砚的眼神锐利了几分,“方才有人报信,说此处有武林高手交手,黑衣人被打退,想来便是先生所为?” “只是自保罢了。”沈叶回应。 周砚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对属下吩咐:“把人都带走,仔细看管,不得有误。” 官差们推搡着众人往外走,那三个商人还在挣扎:“我们真是来进货的!与凶案无关啊!”两个书生则面色苍白,紧紧攥着衣袖,先前的书卷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 李墨衍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周主事,即便要问话,也该甄别一二,这般全抓回去,岂不是白费功夫?” “李公子有所不知,”周砚压低声音,“昨夜京城另一家酒楼也出了凶案,掌柜同样被人所杀,现场也发现了类似的短刀痕迹。尚书大人怀疑是连环凶案,背后恐有阴谋,不得不谨慎行事。” 沈叶忽然开口:“周主事可知,动手的是影阁的人?” 周砚脸色骤变:“影阁?你确定?” “这是他们留下的令牌。”沈叶掏出那枚黑色令牌,递了过去。 周砚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指尖微微颤抖:“果然是他们……看来此事远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他抬头看向沈叶,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沈先生既能击退影阁的人,身手定然不凡,还望随我回刑部一趟,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自然可以。”沈叶颔首应允。 李墨衍见状,立刻道:“我也去!我当时也在现场,能作证。” 周砚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也好,李公子一同前往吧。” 一行人正要动身,沈叶却忽然看向被官差押着的那个胖伙计:“周主事,此人是卧底,下毒并引黑衣人入内,他的证词或许能提供线索,还望单独看管,仔细讯问。” “本就有此意。”周砚立刻吩咐手下,“将这个伙计单独羁押,稍后由我亲自讯问。” 官差们应了一声,押着众人分批上了囚车。李墨衍看着囚车缓缓驶动,心中五味杂陈——本是偷溜出来散心,却没想到卷入了这样一场风波,还牵扯出了影阁和连环凶案。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沈叶,对方正望着囚车离去的方向,神色难辨。 “沈先生,”李墨衍忍不住问,“你说影阁接连杀了两个酒楼掌柜,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两个掌柜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沈叶收回目光,淡淡道:“现在还不好说。但能让影阁接连出手,这两个掌柜身上,定然藏着某个秘密。或许,那九个被抓的人里,还有影阁的余党。” “可他们都被抓回刑部了,若真有余党,岂不是自投罗网?”李墨衍疑惑道。 “未必。”沈叶摇了摇头,“影阁的人最是狡猾,或许他们早就料到会被抓,故意混在其中,想趁机打探消息,甚至……杀人灭口。” 李墨衍心中一紧:“那岂不是说,刑部里也可能有他们的人?” 沈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到了刑部,凡事小心些便是。” 说话间,已到了刑部衙门外。朱红色的大门巍峨肃穆,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透着一股威严之气。李墨衍虽出身将门,却也极少来这种地方,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周砚领着两人往里走,穿过层层院落,最终来到一间审讯室外。里面传来轻微的呵斥声,显然已经开始讯问了。 “沈先生,李公子,二位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看看讯问情况,稍后再来找二位了解详情。”周砚说完,便推门走了进去。 审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什么……就只是让我下毒……”是那个胖伙计的声音,带着哭腔。 “掌柜的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是周砚的声音。 “异常……好像前几天有个穿青袍的人来找过掌柜,两人在后厨说了好久的话,具体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墨衍和沈叶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看来这掌柜的死,果然和那个青袍人有关。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周砚的惊呼声:“不好!” 沈叶脸色一变,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李墨衍紧随其后,只见那胖伙计倒在地上,嘴角溢着黑血,已经没了气息。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显然是被人下了毒。 “怎么回事?!”周砚怒视着一旁的狱卒,“谁让你们给他喝水的?!” 狱卒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大人,不是我们!是、是刚才送纸笔进来的小吏,他说让犯人润润嗓子,我们也没多想……” “小吏呢?!” “已经、已经走了……” 沈叶快步走到尸体旁,仔细查看了一番,沉声道:“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发作极快。看来,影阁的人果然混进来了,而且就在刑部之中。” 李墨衍看着地上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影阁的人竟如此猖獗,连刑部都敢下手,这背后的阴谋,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第4章 混战脱身 刑部审讯室的骚动尚未平息,周砚正怒声下令追查下毒的小吏,沈叶已拉着李墨衍走到外间偏室。面对闻讯赶来的刑部郎中,两人简明扼要地复述了醉仙楼遇袭、发现凶案及追拿黑影的经过。 李墨衍提及“影阁”令牌与穿青袍的神秘人时,沈叶只在旁微微颔首佐证,全程未多言语,神色始终淡淡的,与李墨衍刻意详尽的叙述形成鲜明对比。因李策将军的身份,加之两人确无嫌疑,刑部未多刁难,很快便准予放行。 刚踏出刑部大门,李墨衍便快步追上沈叶,语气带着少年人的热切:“沈先生,您的武功也太厉害了!我爹教我的拳脚跟您比,简直不值一提,您就收我为徒吧!” 沈叶脚步未停,侧头瞥了他一眼,只淡淡吐出几个字:“我的武功,太凶,不教。” “凶才好啊!能打跑坏人就行!”李墨衍不依不饶,一路跟着他往巷口走,“我不怕吃苦,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沈叶不再搭话,加快了脚步,李墨衍却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在身后,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练拳的经历。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巷口时,沈叶突然脚步一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巷口两侧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黑衣劲装之人,腰间并未挂影阁令牌,手中长刀却泛着比先前更凛冽的寒光。为首者身形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目光扫过李墨衍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看来,他们不想让李公子活着离开。”沈叶低声道,右手悄然按在腰间。 李墨衍心头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绝非影阁那般的江湖势力,行事带着官场特有的狠辣,分明是忌惮他李家公子的身份,怕他插手此事,竟要当场灭口。这凶案背后,果然牵扯着朝堂势力。 沈叶指尖微动,趁李墨衍愣神的间隙,突然侧身往巷尾退去。他本想趁机脱身,不想屋顶上的刀疤男早已留意到他,厉声喝道:“拿下那小子,这个白衣的也别放跑!” 话音未落,刀疤男纵身跃下,长刀直劈沈叶面门。沈叶只得收住脚步,侧身避开刀锋,手腕翻转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短匕,精准格开对方的第二刀。 与此同时,其余黑衣人已蜂拥而上,将李墨衍团团围住。李墨衍虽只懂些基础拳脚,却也练过几年家传刀法,立刻拔出腰间佩剑,迎面刺向最近的黑衣人。剑锋划破空气,竟也带了几分凌厉,可对方身手远胜先前的影阁喽啰,侧身避过的同时,一掌拍在他的剑脊上。 李墨衍只觉手臂发麻,佩剑险些脱手,连忙借力后退,堪堪避开身后袭来的刀光。他咬紧牙关,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在刀影中穿梭,时而劈砍,时而格挡,虽能勉强自保,却已渐渐被逼至墙角。 另一边,沈叶与刀疤男的缠斗已进入白热化。刀疤男的刀法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沈叶却以巧劲应对,短匕如灵蛇般游走,专攻对方破绽。可对方显然是军中出身的好手,防守密不透风,几番交手下来,沈叶竟也没能占到便宜。 “还有帮手?”沈叶余光瞥见巷口又冲来一人,身形瘦高,步伐轻盈,出手却快如闪电,掌风直逼他后心。 他心中一凛,猛地矮身翻滚,避开前后夹击,短匕顺势划向瘦高人的脚踝。瘦高人轻跃躲开,落地时掌风再次袭来,沈叶被迫与两人同时周旋,一时间竟有些左支右绌。 李墨衍那边已险象环生,他的肩头被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锦袍,动作也慢了几分。就在一柄长刀即将刺入他胸膛时,沈叶突然出声:“左后方!” 李墨衍下意识地往右侧翻滚,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他抬头望去,只见沈叶被两人缠住,却仍在留意他的处境,心中一暖,随即咬着牙再次挥剑上前。 就在这时,瘦高人大喝一声,掌法陡然变得凌厉,竟带着几分诡异的韵律。沈叶瞳孔微缩——这是千幻堂的独门掌法!可千幻堂三年前已被人灭门,传闻动手的是个神秘高手,一人之力屠戮全堂,难不成便是眼前这人? “你是灭千幻堂的人?”沈叶冷声问道。 瘦高人大笑一声,掌风更盛:“算你有眼力,今日便让你见识下‘幻心掌’的厉害!” 话音刚落,他与刀疤男同时发力,一左一右夹击沈叶。刀疤男的长刀横扫,逼得沈叶抬匕格挡,瘦高人的掌印却已印在他左肩。沈叶闷哼一声,身形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 李墨衍见状,不顾自身安危,提剑便刺向瘦高人后背。瘦高人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掌风直接撞在李墨衍的剑上。李墨衍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巷壁上,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沈叶心头一紧,刚要上前,刀疤男的长刀已劈至眼前。他只得强行压下担忧,全力应对两人。 瘦高人见李墨衍晕倒,再无顾忌,与刀疤男联手猛攻。沈叶虽内力深厚,却架不住两人夹击,尤其是瘦高人的幻心掌诡谲难测,片刻后便已多处中招,气息渐渐紊乱。 “这样打下去,耗不过他。”瘦高人低声对刀疤男道,“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瘦高人突然退开半步,双手结印,周身内力陡然暴涨。刀疤男立刻会意,长刀舞成一道屏障,将沈叶的退路封死。沈叶暗道不好,刚要突围,便见瘦高人双掌齐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拍了过来。 这一掌凝聚了他半数内力,沈叶避无可避,只得运起全身内力相抗。两掌相撞,一声巨响震得巷壁落灰,刀疤男被余波震得连连后退,沈叶则如遭重击,嘴角鲜血狂涌。 更可怕的是,瘦高人掌心蕴含的诡异内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瞬间封锁了他多处穴位。沈叶只觉浑身酸软,内力再也提不起来。 瘦高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沈先生,你的内力确实不错,可惜,还是输了。”他本想上前补刀,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官差的呼喝声——想必是刑部的人察觉不对追了出来。 “走!”瘦高人当机立断,与刀疤男对视一眼,迅速撤离。 巷口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晕倒在地的李墨衍,以及靠在墙根、经脉被封的沈叶。沈叶喘着粗气,看向昏迷的少年,眼中第一次露出复杂的神色。 第5章 水阁夜话 巷口的脚步声与呼喝声渐远,沈叶靠着冰冷的墙壁缓了许久,才勉强撑着身子站起。经脉被封后,内力滞涩难行,连抬手都觉费力。他瞥了眼仍昏迷在地的李墨衍,少年额角磕出了血,锦袍上沾满尘土与血渍,狼狈得没了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沈叶眸色微动,转身便要往巷尾走——此事牵扯朝堂与影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墨衍既是李家子弟,自有家族庇护,本与他无关。可刚走两步,身后少年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像只受伤的小兽。 他脚步一顿,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折了回来。目光扫过巷边堆着的麻绳,沈叶俯身捡起,利落地将一端系在李墨衍脚踝上,另一端攥在手里,拖着人往城外走去。夜色渐浓,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倒真像有人背着少年前行。 出城三里便是镜湖,湖心立着一座孤立的阁楼,仅靠一条窄木桥与岸相连。沈叶拖着李墨衍踏上木桥,桥板吱呀作响,到了阁楼前才解开麻绳,将人半扶半拖进了屋。阁楼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案,角落里堆着些干柴。 沈叶倒了杯凉水泼在脸上,靠在椅上闭目调息。经脉中的封锁之力霸道异常,他试了几次冲关,都只引得气血翻涌,只得暂且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李墨衍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木质房梁,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水汽与草木清香。脑袋一阵钝痛,他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竟在一座四面环水的阁楼里。 “醒了?” 沈叶的声音从桌旁传来,李墨衍转头望去,见他正坐在烛火旁喝茶,神色淡然,仿佛下午那场恶战从未发生。 “沈先生?”李墨衍揉着太阳穴,记忆渐渐回笼,“我们怎么在这?那些人呢?” “跑了。”沈叶啜了口茶,语气随意,“你晕得跟死猪似的,我驮着你回来的。” 李墨衍心头一暖,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先生!我竟不知先生经脉被封还能驮动我,先生果然厉害!” 沈叶瞥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将一杯温水推了过去。李墨衍接过一饮而尽,刚要再问,目光却瞥见桌角扔着一截麻绳,绳头还沾着些泥土——正是下午巷子里的那捆。他猛地想起自己脚踝处的勒痕,瞬间明白过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先生,你该不会是……用绳子拉我回来的吧?” 沈叶放下茶杯,神色坦然:“不然呢?我经脉被封,哪有力气驮你?” 李墨衍噎了一下,看着眼前一脸理直气壮的人,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罢了,总归是沈叶救了他,拉回来就拉回来吧。 “先生,你的经脉……”李墨衍话锋一转,面露担忧。 “死不了。”沈叶淡淡道,话锋突然锐利起来,“倒是你,李家在朝堂根基深厚,你父亲李策将军手握重兵,怎么会掺和进这种浑水里?” 李墨衍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就是偷溜出去玩,碰巧撞上了醉仙楼的事,哪想得到会牵扯这么多?” “碰巧?”沈叶挑眉,“刑部刚问完话,就有人敢在衙门外灭口,显然是忌惮你李家公子的身份,怕你深究。若不是你这身份,今日未必能活着离开。” 他顿了顿,指尖敲击着桌案:“李家世代效忠皇室,与朝堂各部往来密切,对吧?” 李墨衍点头:“父亲是武将,常年戍边,家中与兵部、吏部的几位大人素有往来,不过都是公对公的交情。” “公对公?”沈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弄,“朝堂之上,哪有纯粹的公谊?那些人敢动你,要么是背后势力足以抗衡李家,要么是算准了李家不会为一桩‘江湖凶案’与他们撕破脸。” 李墨衍眉头紧锁:“先生的意思是,杀掌柜的、灭口我的,是朝堂上的人?” “**不离十。”沈叶神色沉了下来,“影阁拿钱办事,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在朝堂的阴影里。你父亲手握兵权,本就是各方拉拢或忌惮的对象,你若再掺和此事,只会把李家拖进更深的漩涡。” 他抬眼看向李墨衍,眼神郑重:“听我一句劝,回去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别再查了,也别和朝堂上的人走太近。那些人笑脸背后藏着刀,比影阁的杀手还狠。” 李墨衍沉默了。他虽年少,却也知朝堂凶险,可醉仙楼掌柜的死、影阁的令牌、还有那穿青袍的神秘人,桩桩件件都像钩子,勾着他想查清真相。更何况,那些人都要杀他了,岂能就此罢休? “可他们都要灭我口了……” “那是因为你撞破了他们的事。”沈叶打断他,“回去后闭门不出,他们没理由再对你下手。李家的势力,他们暂时还不敢硬碰。” 烛火摇曳,映着沈叶清俊却疏离的侧脸。李墨衍看着他,突然问道:“先生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还要卷进来?” 沈叶指尖一顿,眸色暗了暗,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窗边:“夜深了,你先歇着,明日我送你回城。” 窗外月光皎洁,镜湖水面泛着粼粼波光。李墨衍躺在床上,望着房梁,沈叶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知道沈叶是好意,可一想到那些人的狠辣,想到父亲常年戍边守护的朝堂竟藏着如此龌龊,他便无法甘心。 而沈叶不愿提及的过往,又藏着怎样的秘密?这座湖心阁楼,显然是他的藏身之处,他究竟是谁,又为何会被影阁与朝堂势力同时盯上? 第6章 梦魇 烛火燃尽最后一寸,阁楼陷入沉沉黑暗。窗外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银斑,伴着镜湖轻微的水波声,倒有了几分静谧。 李墨衍本就因伤势与心事难以入眠,辗转间刚有了些睡意,身旁突然传来压抑的闷哼。他猛地睁眼,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沈叶侧躺着,额前的发丝已被冷汗浸湿,眉头拧成一团,右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呃……”又一声低痛的呻吟从沈叶喉间溢出,他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身体微微颤抖。 李墨衍心头一紧,刚要开口询问,便见沈叶甭紧了身体。 血色染红了月阙阁的白玉台阶,昔日云雾缭绕的山阁,此刻成了人间炼狱。二十五岁的沈叶身着月白劲装,胸前护心镜已被砍得凹陷,嘴角淌着鲜血,手中长剑却依旧死死挡在藏经阁门前。 “沈师兄!你竟敢勾结听雪楼,盗走阁中秘典!”师妹苏清瑶站在台阶之上,白衣胜雪,眼神却冰冷如刀,“枉师父还将继承人之位传给你,你对得起月阙阁吗?” “我没有!”沈叶声嘶力竭地辩解,声音因失血而沙哑,“是听雪楼设下的圈套,清瑶,你信我!” “信你?”苏清瑶冷笑一声,挥手示意身后弟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拿下!” 数名弟子蜂拥而上,沈叶本就力竭,又不愿对同门动手,很快便被制服在地。冰冷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拖往刑堂。 刑堂之内,十八般酷刑一字排开,烙铁烧得通红,银针闪着寒光。苏清瑶端坐在主位,冷冷看着他:“只要你承认勾结听雪楼,我便求师父饶你一命。” “我没做过,死也不认!”沈叶梗着脖子,目光灼灼。 酷刑接踵而至。烙铁烫在皮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烟伴着焦糊味弥漫开来;银针穿透指尖,每一次刺入都疼得他浑身抽搐;更有铁链勒骨之痛,让他几欲昏厥。可他死死咬着牙,始终未曾松口。 最终,长老颤巍巍地举起法杖,一道凌厉的内力直逼沈叶丹田:“废其根基,逐出月阙阁,永世不得踏入山门!” 丹田破碎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沈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弥留之际,自己年少时遍览阁中典籍,融合百家武学自创的《万元诀》,功法自动护体,在经脉中游走, “啊!”沈叶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他眼神涣散,瞳孔中还残留着梦魇中的惊恐与痛苦,过了许久才缓缓聚焦。 “沈先生,你怎么了?”李墨衍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几分担忧。 沈叶转头望去,见少年正撑着身子坐起,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他迅速收敛神色,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语气故作轻松:“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梦到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李墨衍显然不信,挑眉道,“先生看着才三十多岁岁,能有什么陈年旧事,让你吓成这样?”他方才虽未听清沈叶梦中的呓语,却也瞧见了他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绝非噩梦。 沈叶的眼神暗了暗,避开了李墨衍的目光,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墨衍撇了撇嘴,虽满心疑惑,却也看出沈叶不愿多谈,只得悻悻地躺下。 阁楼再次恢复寂静,可沈叶却再无睡意。他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屋顶,梦中的场景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月阙阁的血色、苏清瑶的冷笑、丹田破碎的剧痛,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昨日。 他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当年苏清瑶为何要冤枉他?听雪楼与月阙阁的恩怨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此次醉仙楼凶案牵扯甚广,会不会与当年的旧事有关?还有李墨衍,这少年心性单纯,却偏偏卷入这场风波,自己该不该继续带着他? 第7章 湖影 后半夜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从窗缝钻进阁楼。沈叶睁着眼直到天蒙蒙亮,才终于有了些许倦意,浅眠片刻便被李墨衍的动静吵醒。 少年正撑着身子下床,脚踝处的勒痕还清晰可见,走路一瘸一拐。见沈叶醒了,他立刻凑过来:“沈先生,你的经脉好些了吗?我们今天回城吗?” 沈叶坐起身,抬手运气试探,经脉中的封锁之力虽未完全消散,却已松动了些,至少能勉强调动少量内力。他点点头:“吃过东西便走。” 阁楼角落堆着些干粮与野果,两人简单垫了肚子,便踏上窄木桥往岸边去。刚走到桥中央,李墨衍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湖面:“那是什么?” 沈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离岸不远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块残破的青布,布料质地细腻,边缘还绣着半朵暗金色的莲花纹。他瞳孔微缩,快步走到岸边,俯身将布块捞了起来。 “这布料看着不便宜,像是……”李墨衍凑近打量,“像是官宦人家穿的锦袍料子!” 沈叶指尖摩挲着布料上的莲花纹,神色凝重。这纹样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更可疑的是,镜湖地处偏僻,极少有人来,这块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会不会是昨天那些人的?”李墨衍问道。 “不像。”沈叶摇头,“昨日那些人穿的都是劲装,且这布料沾水后沉得快,若真是昨天掉落的,早该沉底了。”他顿了顿,“恐怕,昨晚有人来过这里。” 李墨衍心头一紧:“是冲我们来的?” 沈叶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岸边的草丛。草叶上沾着些许泥渍,还有几处被踩踏的痕迹,显然昨夜确实有人来过。对方似乎并未登阁,只是在岸边徘徊了一阵,留下了这块布便离开了。 “先回城。”沈叶将布块收好,“这里不宜久留。” 两人快步进城,刚走到西城门,就见城门口围着一群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李墨衍挤进去看了一眼,脸色骤变,连忙拉着沈叶退了出来。 “怎么了?”沈叶问。 “是、是刑部的告示!”李墨衍声音发颤,“上面说……说醉仙楼凶案是江湖仇杀,影阁已认账,还说我们俩是帮凶,现在正在通缉我们!” 沈叶眉头紧锁,显然没料到对方竟如此颠倒黑白。这分明是想将此事彻底定性为江湖纷争,同时把他和李墨衍推出去当替罪羊,断绝追查的可能。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踢出局。”沈叶沉声道,“现在回李府肯定不行,官府说不定已经在那等着了。” “那我们去哪?”李墨衍有些慌乱,他从未经历过这种被通缉的日子。 沈叶思索片刻,道:“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两人绕开主干道,往城南的贫民窟走去。这里鱼龙混杂,官府管得松,最不容易引人注意。沈叶熟门熟路地找到一间废弃的破屋,暂且安顿下来。 刚坐下,李墨衍就忍不住问道:“先生,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躲这种地方?还有那块青布,你是不是认出什么了?” 沈叶抬眼看向他,少年眼中满是好奇与信任,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月阙阁,那个总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小师弟。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那莲花纹,是前朝太子东宫的专属纹样。只是太子早在十年前就因谋逆案被赐死,东宫旧部也早已被清算。” 李墨衍惊得瞪大了眼睛:“前朝太子?那这布块……难道和当年的谋逆案有关?” “不好说。”沈叶摇头,“但醉仙楼的掌柜、影阁、朝堂势力,再加上这块东宫纹样的布,显然都牵扯在同一张网里。 就在这时,破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叶立刻捂住李墨衍的嘴,示意他别出声。两人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老者,正拄着拐杖在门口徘徊,目光似乎在打量着破屋。 老者看起来年过七旬,头发花白,步履蹒跚,不像是江湖高手。可沈叶却敏锐地察觉到,老者的拐杖落地时,虽看似无力,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积水,显然是个练家子。 老者徘徊片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门口的石阶上,然后转身缓缓离开。 等老者走远,沈叶才松开手,示意李墨衍待在屋里,自己则悄悄开门,捡起玉佩。那是一块羊脂白玉佩,上面刻着一朵完整的莲花纹,与那块青布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先生,是谁?”李墨衍小声问道。 沈叶拿着玉佩回到屋中,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沉声道:“不清楚。但他留下这玉佩,显然是冲我们来的。”他抬头看向李墨衍,“看来,这场风波,我们想躲也躲不掉了。” 李墨衍看着玉佩上的莲花纹,只觉得背后发凉。前朝太子的旧物接连出现,这桩看似简单的凶案,竟牵扯出了十年前的陈年旧案。 第8章 生变 破屋的窗纸糊得不严实,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将屋外乞丐的闲聊声断断续续送了进来。李墨衍正帮沈叶擦拭短匕上的锈迹,耳中突然钻进“李府”“革职查办”几个字眼,手猛地一顿,短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外面说什么?”他不顾沈叶的阻拦,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冲了出去。巷口的乞丐正围着半块干饼争执,嘴里还念叨着:“听说了吗?戍边的李策将军被革职了!官府说他儿子李墨衍勾结影阁杀人,李家窝藏钦犯,抄家的官差都快到李府了!” “可不是嘛!这是逼着李公子现身呢!毕竟是将门之后,官府不敢真把李家怎么样,就是要逼他出来认账!” 李墨衍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指尖冰凉。父亲一生戍边,忠心耿耿,竟因他无端蒙冤。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眼中瞬间蓄满了水汽。 “别冲动。”沈叶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声音平静却带着安抚力,“他们要的是你现身,你现在回去,只会正中下怀。” “可我爹……”李墨衍声音哽咽,“我不能让李家因我蒙冤。” 沈叶沉默片刻,道:“进宫面圣。这是唯一能暂时保住李家的办法。” “可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同伙!”李墨衍红着眼眶,“他们连通缉令都贴了,朝堂上那些人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那就赌一把。”沈叶看着他,“你以李家世代忠良的名声作保,求陛下给你时间查案。半月,只要半月,我们未必找不到线索。” 次日天未亮,沈叶将李墨衍送到宫门外。少年换上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虽面带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攥紧沈叶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那是沈叶唯一能拿出的“信物”,据说曾受过高人加持,能在宫中挡些煞气。 李墨衍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宫门。沈叶站在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短匕,眸色沉沉。 宫墙之内,太和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墨衍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御史大夫罗列“罪证”,字字句句都将他钉在“影阁同伙”的位置上。他额头抵地,声音铿锵:“陛下,臣父一生为国戍边,李家世代效忠皇室,绝无勾结影阁之理!臣愿以李家满门性命作保,求陛下赐臣半月时间,定能查清真相,还李家清白!”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良久,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大臣,最终沉声道:“准奏。半月之内,若查不出真相,李家按谋逆论处。” 出宫时已近黄昏,李墨衍刚走到宫门口,就见沈叶靠在老槐树下等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先生,陛下给了我们半月时间!” 沈叶点头,转身往城外走:“先找地方落脚,再细说。” 两人回到破屋,李墨衍才敢将宫中情形细细道来:“朝堂上明显分成两派,御史大夫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可户部尚书却暗中帮我说话,说‘应给李家自证之机’。” 沈叶指尖敲击着桌案,眸光锐利:“这就对了。”他顿了顿,继续道,“革职李家是为了逼你现身,朝堂上的争执更是明证——有人想借你的事扳倒李家,背后必然有党争牵扯。影阁收钱办事,若没有朝堂势力撑腰,绝不敢接连在京城作案,更不敢动李家的人。” “党争?”李墨衍皱眉,“可他们为什么要杀酒楼掌柜?这和扳倒李家有什么关系?” “暂时不清楚。”沈叶站起身,“但死者是关键。我们得去看看那两个酒楼掌柜的尸身。” 深夜的义庄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棂窗的呜咽声。沈叶撬开锁,两人借着灯笼的微光走到停尸的木板前。醉仙楼掌柜的尸身还未入棺,胸口的刀伤早已发黑,沈叶戴着手套翻检死者的衣物,指尖突然顿住——死者内衣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初三亥时,西街老地方”。 “这是什么?”李墨衍凑过来,“像是约定的时间地点。” 沈叶将纸条收好,又去查看另一位掌柜的尸身。这位掌柜是前几日遇害的,尸身已有些僵硬,致命伤同样在胸口,手法与醉仙楼凶案如出一辙。沈叶仔细检查了死者的手指、袖口,甚至掰开牙齿查看,最终在死者的鞋缝里找到了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粉?”李墨衍问道。 “像是胭脂矿磨成的粉,不过质地更粗。”沈叶将粉末刮进油纸袋,“寻常酒楼掌柜不会接触这东西。” 两人刚出义庄,就见街上跑过几个巡夜的官差,嘴里喊着:“城东‘福来楼’掌柜被杀了!快去支援!” 李墨衍和沈叶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福来楼已是一片狼藉,掌柜倒在柜台后,胸口插着短刀,与前两起凶案如出一辙。沈叶快速检查现场,在死者的账本夹层里,同样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初六亥时,西街老地方”。 “又是西街老地方!”李墨衍惊道,“这三个掌柜都和西街的某个地方有约定!” 沈叶点头,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胭脂盒——那是一个精致的螺钿胭脂盒,里面的胭脂早已干涸,盒底却沾着与前一位死者鞋缝里相同的暗红色粉末。“这胭脂盒不是寻常女子用的,做工太粗糙,更像是……” “像是胭脂矿的样品!”李墨衍突然想起什么,“我娘曾说过,京城周边的胭脂矿都由工部管辖,私下开采是重罪!” 沈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他将三张纸条摊开,“初三、初六,下一个约定时间应该是初九。这三个掌柜都在私下接触胭脂矿的事,恐怕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 “可这和朝堂党争有什么关系?”李墨衍不解。 “胭脂矿虽不值钱,但工部掌管的矿脉中,常有伴生的贵金属。”沈叶沉声道,“说不定有人借着开采胭脂矿的名义,私挖贵金属中饱私囊,甚至勾结外人走私。这三个掌柜要么是知情者,要么是参与者,所以才被影阁灭口。而扳倒李家,或许是为了扫清走私路上的障碍——你父亲掌管边防,正是走私的关键关卡。” 李墨衍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这背后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私挖矿脉、走私贵金属、勾结影阁、党争倾轧,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现在怎么办?”李墨衍看向沈叶。 “等。”沈叶将纸条收好,“等初九亥时,去西街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谁在和他们见面。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第9章 西街 从福来楼出来,天已破晓。晨雾弥漫在街巷间,将青石板路润得发亮,两人踏着露水回到破屋,各自找了块草席坐下,眼底都带着倦色。 李墨衍摩挲着三张写有约定的纸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西街那么大,‘老地方’究竟是哪?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查。” 沈叶将装着暗红色粉末的油纸袋放在桌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三个掌柜都选在亥时见面,说明那地方深夜人少,且便于隐匿。西街多是布庄、粮铺,唯有巷尾的‘废弃驿站’常年无人问津,倒是符合条件。” “废弃驿站?”李墨衍愣了愣,“我去过那附近,据说十年前因闹鬼就封了,门口的石阶都长了青苔。” “越不像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猫腻。”沈叶抬眼看向窗外,“离初九还有三天,我们先去踩点,顺便查查那胭脂矿的来头。” 吃过干粮,两人换了身粗布短打,混在赶集的人群里往西街去。白日的西街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与深夜的寂静判若两地。他们刻意绕开巡逻的官差,顺着墙根往巷尾走,远远便看见那座废弃驿站。 驿站的木门早已腐朽,门上挂着的“驿”字牌匾断了半截,斜斜地挂着。院墙塌了一角,里面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便发出“沙沙”的声响,确实透着几分阴森。沈叶示意李墨衍在巷口等候,自己则矮身从塌墙处翻了进去。 片刻后,沈叶翻出来,神色凝重:“里面有人去过的痕迹,杂草被踩出了一条小路,直通后院的厢房。而且……”他顿了顿,“厢房窗台上有新鲜的胭脂矿粉末,和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李墨衍心头一紧:“看来就是这了!那我们现在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行。”沈叶摇头,“里面说不定有埋伏,白日贸然闯入太冒险。等初九夜里再动手。” 两人转身往回走,路过工部衙门外的告示栏时,李墨衍突然停下脚步。告示栏上贴着一张新的布告,上面写着“征用西街周边胭脂矿,由工部侍郎赵嵩全权负责”,落款日期正是上月末。 “赵嵩?”李墨衍皱眉,“此人是御史大夫的门生,之前在朝堂上还带头弹劾我爹!” 沈叶目光一沉:“这就对上了。赵嵩借着工部的名义掌管胭脂矿,实则私挖贵金属走私,三个掌柜要么是帮他做事的中间人,要么是发现了秘密想揭发,才被灭口。而御史大夫想扳倒你爹,正是为了帮赵嵩扫清边防的走私障碍。” “这群蛀虫!”李墨衍气得攥紧拳头,“等我查清真相,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先沉住气。”沈叶按住他的肩膀,“现在还没抓到实据,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每日都去西街附近探查。沈叶发现,每日黄昏时分,都会有一个黑衣人影潜入废弃驿站,停留半个时辰后离开。看身形步态,不像是之前袭击他们的人,倒像是个负责联络的喽啰。 初九这天,夜幕刚降临,两人便藏在了驿站斜对面的破庙里。庙里堆满了杂物,正好能透过窗缝看清驿站的动静。亥时将至,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 “来了。”沈叶低声道。 只见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男子快步走到驿站门口,左右张望片刻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李墨衍认出那人,正是福来楼的账房先生,前几日在醉仙楼也见过。 “怎么是他?”李墨衍诧异道,“福来楼掌柜死了,他怎么还来赴约?” “要么是接替掌柜的中间人,要么是……引我们上钩的诱饵。”沈叶眼神锐利,“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他刚要起身,就见驿站里突然亮起火光,紧接着传来账房先生的惨叫。沈叶脸色一变,立刻翻出破庙,李墨衍紧随其后。两人冲到驿站门口,推开门一看,账房先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短刀,与前三位死者的死状一模一样。而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摆着一个胭脂矿样品,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不好,中计了!”沈叶低喝一声,拉着李墨衍就要往外走。 可已经晚了。驿站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数十个黑衣人手举火把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巷口袭击他们的刀疤男。“沈先生,李公子,别来无恙啊?”刀疤男冷笑一声,“赵大人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受死,就留你们全尸。” “赵嵩果然是幕后黑手!”李墨衍拔出腰间佩剑,“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败类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就凭你?”刀疤男嗤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进攻。黑衣人们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住两人。 沈叶经脉未愈,只能依靠精妙的身法躲避攻击,偶尔用短匕格挡。李墨衍虽武功不算顶尖,但胜在年轻力壮,且这段时间跟着沈叶耳濡目染,招式间多了几分章法,竟也能挡住几个黑衣人的围攻。 可黑衣人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不弱。没过多久,李墨衍便渐渐体力不支,肩头被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沈叶见状,心中一急,强行催动内力,一掌拍在一个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应声倒地,可沈叶也因内力反噬,嘴角溢出鲜血。 “先生!”李墨衍惊呼一声,分心之下,后背又挨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两步。 刀疤男见状,哈哈大笑:“沈叶,你的经脉被封,还想逞强?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沈叶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愈发坚定。他瞥了眼院墙边的柴堆,突然拉着李墨衍往柴堆方向退去:“李墨衍,待会儿我点燃柴堆,趁乱往东边跑,去找户部尚书!他是唯一可能帮我们的人!” “那你呢?”李墨衍急道。 “少管”沈叶从怀中掏出火折。“拿到赵嵩走私的证据!” 话音未落,沈叶猛地将火折子扔向柴堆。干燥的柴草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沈叶推了李墨衍一把,自己则转身冲向刀疤男,短匕直刺对方咽喉。 李墨衍望着沈叶的背影,眼眶一热,咬牙转身冲出驿站。火光中,他仿佛看到沈叶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却依旧不肯退缩。少年攥紧拳头,心中默念:沈先生,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驿站内的打斗声与火光交织在一起,映红了半边夜空。刀疤男看着李墨衍逃走的方向,气得怒吼:“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几个黑衣人立刻追了出去,刀疤男则留下来对付沈叶。沈叶靠着柴堆的掩护,与刀疤男缠斗在一起,短匕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决绝。可经脉中的剧痛越来越烈,他的动作渐渐迟缓,最终被刀疤男一掌拍在胸口,倒在地上。 刀疤男一脚踩在沈叶胸口,冷笑道:“沈先生,你终究还是输了。”沈叶咳出一口鲜血,抬头望着火光中的屋顶,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第10章 破局 刀疤男的脚掌死死碾在沈叶胸口,火光映着他狰狞的刀疤,正欲俯身嘲讽,脚下的人却突然轻嗤一声。 沈叶缓缓抬眼,眸中哪还有半分虚弱,只剩惯有的淡漠与讥诮。他手腕微翻,指尖扣住刀疤男的脚踝,稍一用力,便借着反作用力灵巧地侧身滚开,避开对方的碾压。 “装的?”刀疤男惊怒交加,猛地挥刀劈向刚起身的沈叶。 沈叶闲适地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仿佛刚不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只是掸去了几粒无关紧要的灰。他侧身避开刀锋,目光扫过满脸错愕的刀疤男,语气轻佻:“十年不见,王虎,你的功力还是这么差。当年在漠北被我打断三根肋骨,没长记性?” “你认得我?!”刀疤男——王虎瞳孔骤缩,握着长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确实在十年前与一位神秘高手交过手,对方仅用一根树枝便将他重创,那是他毕生的耻辱,此后再也不愿提及。 沈叶没接话,目光落在院墙边的枯树枝上。他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出,随手折下一根手臂粗的枯枝,树枝顶端恰好带着一截尖锐的断口,倒像一柄天然的短刃。 “接招。”沈叶手腕轻转,枯枝带着破风之声刺向王虎面门。 王虎又惊又怒,挥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长刀竟被枯枝震得微微发麻。他这才惊觉,沈叶方才的虚弱全是伪装——即便经脉被封,对方的招式依旧精准狠辣,绝非寻常高手可比。 实则沈叶经脉中的封锁之力虽未完全解除,但他借着方才内力反噬的剧痛,以《万元诀》强行冲击穴位,硬生生冲开了一条细微的经脉通道,虽只能动用三成内力,却已足够应对眼前之人。 王虎稳住心神,长刀舞成一片寒光,直逼沈叶周身要害。他的刀法走的是刚猛路子,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砍在旁边的木柱上,瞬间便劈出一道深痕。 沈叶却不与他硬拼,身形游走如鬼魅,枯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长枪直刺,时而如短剑横削,招招都落在王虎招式的破绽处。王虎砍出十刀,倒有九刀被他轻巧避开,剩下一刀也被枯枝精准格开。 “只会躲吗?!”王虎被激怒,怒吼着使出杀招,长刀横扫,直逼沈叶腰腹。 沈叶脚步一顿,突然矮身,枯枝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精准缠住王虎的脚踝。他手腕猛地一挑,王虎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扑去。沈叶趁机起身,枯枝如箭般刺向他后背心脉。 王虎惊出一身冷汗,强行拧身避开,却还是被枯枝划破了衣袍,后背渗出一道血痕。他又惊又惧,不敢再轻视眼前之人,只得全力应对。 两人缠斗间,撞翻了院中的柴堆,踢倒了残破的木桌。燃烧的柴薪滚落,引燃了旁边的厢房,火光越来越旺,阁楼的木梁被烧得“噼啪”作响,不时有燃烧的木屑掉落。 沈叶越打越从容,《万元诀》运转间,那道细微的经脉通道竟渐渐拓宽,内力流转愈发顺畅。他瞅准时机,枯枝猛地发力,挑飞了王虎手中的长刀。 “不可能!你的经脉明明被封了!”王虎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叶。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沈叶淡淡开口,枯枝直指王虎咽喉,“滚。再让我看见你为赵嵩做事,就不是断三根肋骨这么简单了。” 王虎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枯枝,又瞥了眼身后熊熊燃烧的厢房,知道自己绝非对手。他咬牙瞪了沈叶一眼,转身狼狈地冲出驿站,连掉在地上的长刀都顾不上捡。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头领逃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也纷纷四散逃窜。 沈叶望着他们逃走的方向,缓缓收起枯枝。他抬手按住胸口,方才强行催动内力还是引发了经脉不适,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随手抹去,目光扫过燃烧的驿站,火势已蔓延到屋顶,整座阁楼都在火光中摇摇欲坠。 “轰隆——”一声巨响,屋顶的横梁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烟尘。沈叶身形一闪,跃出驿站,落在对面的破庙里。 他靠在庙墙喘息片刻,掏出怀中的油纸袋——里面的胭脂矿粉末还在。沈叶眸色深沉,赵嵩、王虎、影阁,这张网已渐渐清晰,接下来,就看李墨衍那边能不能从户部尚书那里找到突破口了。 夜色中,燃烧的驿站如同巨大的篝火,映亮了西街的天空。沈叶转身隐入黑暗,只留下那座在火海中渐渐化为灰烬的废弃驿站,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无声的较量。 第11章 暗夜布局 沈叶刚隐入西街的暗影,就见远处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略显慌乱的呼喊:“沈先生!沈先生!” 他循声望去,只见李墨衍提着剑往驿站方向狂奔,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便服的护卫。少年跑到驿站废墟前,望着熊熊烈火,脸色瞬间煞白,直到看见墙角阴影里的沈叶,才猛地松了口气,快步冲过去。 “先生!你没事吧?”李墨衍抓着沈叶的胳膊上下打量,见他只是衣襟沾了灰,才放下心来,“我刚跑出去就遇到了户部尚书派来的人,他们说尚书大人愿意见我们,我怕你出事,就赶紧回来了!” 沈叶挑眉,指尖摩挲着枯枝:“户部尚书倒是比想象中消息灵通。” “不是消息灵通,是他早有准备。”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只见一位身着藏青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正是户部尚书周文彬。 “周大人。”沈叶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周文彬目光落在沈叶手中的枯枝上,又扫过驿站的火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沈先生好身手。王虎带着影阁的人围堵,竟还能让你脱身。” “大人既然都知道,何必绕弯子?”沈叶直截了当,“找我们来,是想谈赵嵩私挖矿脉走私的事?” 周文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沈先生果然通透。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带着两人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院内布置素雅,正堂早已备好了茶水,周文彬屏退左右,才缓缓开口:“赵嵩借着胭脂矿之名私挖伴生银矿,勾结外商走私,此事我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有实据。” “那三个酒楼掌柜,就是帮他联络走私渠道的中间人?”李墨衍问道。 “不错。”周文彬点头,“他们表面是掌柜,实则负责对接黑市与外商,每月初一、初四、初七都会在废弃驿站交接账目。赵嵩怕他们泄露秘密,才让影阁灭口,还想嫁祸给你们,一石二鸟。” 沈叶将油纸袋放在桌上:“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胭脂矿粉末,里面掺着银矿碎屑,算是物证。但要扳倒赵嵩,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走私的账本、接头的时间地点。” 周文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凝重:“赵嵩行事谨慎,账本从不离身,且每次走私都由影阁的人护送,路线不定。不过……”他话锋一转,“三日后是他母亲的寿辰,他定会回府设宴,届时府中守卫相对松懈,或许是个机会。” “潜入赵府偷账本?”李墨衍皱眉,“那也太冒险了,赵府肯定戒备森严。” “不是偷,是等。”沈叶突然开口,“赵嵩与外商的接头人,定会借寿宴之名送贺礼,账本很可能藏在贺礼里。我们只需盯住贺礼,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接头地点。” 周文彬眼中闪过亮光:“沈先生所言极是。我可以安排你们以送礼仆役的身份混入赵府,届时我会派人在外接应。” “还有一个问题。”沈叶看向周文彬,“赵嵩是御史大夫的门生,扳倒他,就等于向御史大夫宣战。大人为何要帮我们?” 周文彬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御史大夫与赵嵩勾结,把持工部与御史台,处处打压异己,早已引起朝中不少大臣不满。李家世代忠良,若被他们构陷,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这些不愿依附他们的人。我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沈叶沉默片刻,点头道:“好。三日后,赵府寿宴见。” 离开宅院时,夜色已深。李墨衍跟在沈叶身后,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觉得周大人可信吗?万一他是故意设局害我们怎么办?” “信不信,三日后便知。”沈叶脚步未停,“但眼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若不能在半月之期内拿到证据,李家就真的完了。” 李墨衍攥紧拳头,心中燃起斗志:“我一定能拿到证据!绝不连累家里!” 沈叶侧头看了眼少年坚定的侧脸,眸色微动。他抬手将那截枯枝递给李墨衍:“拿着。这几日好好练练基本功,赵府里藏龙卧虎,别到时候连自保都做不到。” 李墨衍惊到:“就一节枯树枝,这也太草率了吧!”两人回到破屋时,沈叶靠在墙角闭目调息,《万元诀》运转间,经脉中的封锁之力又松动了几分。 三日后的赵府寿宴,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赵嵩的爪牙、影阁的杀手,还有朝堂之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第12章 大闹寿宴 赵府寿宴当日,京城大小官员皆携厚礼前来,府门前车水马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沈叶与李墨衍换上粗布仆役服,混在送贺礼的队伍中,推着一辆装满绸缎的板车,顺利踏入赵府。 府内张灯结彩,宾客云集,衣着华贵的男女穿梭于庭院间,一派热闹景象。沈叶目光扫过往来人群,指尖悄悄将一枚铜钱捏在掌心——这是与周文彬约定的信号,见铜钱落地,便是外围接应的人开始行动之时。 “往这边走,贺礼都送往后院库房!”管事模样的人高声吆喝着,引着送贺礼的仆役往后院去。沈叶与李墨衍对视一眼,推着板车跟上。 后院库房外守着四个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沈叶放缓脚步,故意让板车“吱呀”作响,吸引护卫的注意:“这位爷,这绸缎是江南刚运过来的,怕压坏了,能不能让我们轻点放?” 护卫不耐烦地挥手:“快点,别磨蹭!” 趁护卫转头呵斥其他仆役的间隙,沈叶指尖一弹,铜钱悄无声息地落在墙角。片刻后,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呼:“走水了!前院走水了!” 库房外的护卫闻声,立刻有两人拔腿往前院跑去。沈叶眼中精光一闪,手肘猛地撞向身旁的护卫,对方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倒地。李墨衍也立刻出手,剑柄敲在另一护卫后脑,瞬间解决了守卫。 “快进去!”沈叶推开门,库房内堆满了各式贺礼,琳琅满目。两人按照周文彬提供的线索,直奔西北角的紫檀木柜——赵嵩习惯将重要物件放在此处。 紫檀木柜上了锁,沈叶抽出短匕,三两下便挑开了锁扣。柜门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锦盒,盒内铺着丝绸,放着一本泛黄的账本和一张羊皮纸地图。 “找到了!”李墨衍拿起账本,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次走私的银矿数量、接头地点和外商信息,最后一页还签着赵嵩的名字。羊皮纸上则画着走私路线,从京城胭脂矿直通海边码头,沿途标注着多个接应点。 就在两人要收起账本时,库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王虎的怒吼:“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沈叶一脸淡定的,将账本和地图塞给李墨衍:“你从后门走,去找周文彬!” “不行!要走一起走!”李墨衍攥着账本不肯松手。 李墨衍咬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转身冲向后门。沈叶则反手关上柜门,拿起一根扁担,挡在库房门口。 王虎带着十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见沈叶孤身一人,冷笑一声:“这次看你往哪跑!” “跑?”沈叶掂了掂扁担,语气轻佻,“对付你们,还不需要跑。” 他率先冲了上去,扁担在手中舞成一片残影,时而横扫,时而直戳。黑衣人纷纷挥刀围攻,刀光剑影中,沈叶身形灵活闪避,扁担每一次落下,都能砸中黑衣人的手腕或膝盖。 王虎见状,亲自提刀上前,长刀直劈沈叶面门。沈叶侧身避开,扁担顺势缠住他的刀身,用力一拧,长刀脱手飞出。王虎惊怒交加,拳脚齐出,与沈叶缠斗在一起。 库房内的贺礼被撞得东倒西歪,瓷器碎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沈叶虽能动用的内力有限,但凭借《万元诀》的精妙法门和丰富的实战经验,竟渐渐占据上风。他瞅准时机,扁担猛地砸在王虎的膝盖上,对方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滚!”沈叶厉声喝道。 黑衣人们见头领受伤,士气大跌,纷纷后退。王虎咬牙瞪着沈叶,却不敢再上前,只得带着人狼狈撤离。 沈叶喘着粗气,靠在门框上,刚要追出去,却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马蹄声和官差的呼喝声——是周文彬带着刑部的人来了。 他松了口气,转身往后门走去。刚出后门,就见李墨衍和周文彬站在巷口等候,两人手中拿着账本和地图,神色凝重。 “拿到了?”沈叶问道。 “拿到了!”李墨衍举起账本,眼中闪着亮光,“有了这个,赵嵩再也抵赖不了!” 周文彬点头:“我已让人将账本呈给陛下,御史大夫和赵嵩插翅难飞!” 沈叶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眸色深沉。这场牵扯朝堂与江湖的风波,终于要迎来终结。只是他心中清楚,赵嵩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势力,这场较量,未必真的结束了。但至少此刻,李家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第13章 月烬公子 赵嵩倒台、李家冤屈得雪的消息传遍京城那日,沈叶选了家临河的茶楼,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能看见汴河上往来的画舫。他面前的青瓷茶杯早已凉透,指尖却仍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前几日搅动京城风云的人不是他。 “沈先生,你看!官府把通缉令都撤了,我爹也官复原职了!”李墨衍拿着一张刚买的报帖,兴冲冲地冲上楼,锦袍下摆还沾着街头的尘土,“这下好了,咱们不用再躲破屋了!” 沈叶抬眼瞥了眼报帖,没说话,只是抬手给少年倒了杯热茶。 李墨衍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着,眼神却一直瞟着沈叶,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先生,如今事情都了结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不如……咱们一起游历江湖吧?你教我武功我打遍天下!” 他说得恳切,眼中满是期待,却见沈叶缓缓摇头,声音平淡无波:“不了。我还有自己的事。” “什么事啊?”李墨衍追问,“不能带上我吗?我武功虽然不算顶尖,但也能帮你打打下手!” 沈叶沉默着避开了话题,目光重新落回汴河水面,任凭少年在旁絮絮叨叨,再没接话。茶楼里的喧嚣、邻桌的说笑,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周身始终萦绕着一股疏离的气息。 李墨衍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纠缠,只是捧着茶杯,有些闷闷不乐。两人就这么静坐着,只有河水拍打船舷的声音偶尔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墨衍下意识地转头,脸上的散漫瞬间收敛,连坐姿都挺直了几分,像是突然被提了线的木偶。 沈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缓步走来。男子面庞清秀,眉宇间带着温润的笑意,身形高挑挺拔,腰间悬着一柄饰有红穗的长剑,明明气质温和,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周围茶客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低声议论着:“是月烬公子李玄烬!天榜第十七名,听说他当时挑战前任第十七时,最后一剑划出红月虚影,那气势,说是前十水准都不为过!” “可不是嘛!可他打赢后就不肯再挑战了,不然天榜排名肯定还要往前!” 李玄烬像是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径直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李墨衍身上时,笑意淡了几分:“墨衍,找了你这么多天,原来你在这。” 李墨衍立刻站起身,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大哥,我这不是跟沈先生商量事情嘛!对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沈叶沈先生,前几日多亏先生帮忙,咱们家才能洗清冤屈!” 沈叶也跟着起身,微微颔首:“李公子。” “沈先生客气了。”李玄烬的目光在沈叶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多谢先生对舍弟的照拂,李家感激不尽。”他虽面带笑意,眼神却锐利,显然早已查清沈叶的底细,只是没有点破。 两人客套了几句,李玄烬便转头对李墨衍道:“父亲让你回家,还有些事要问你。” “啊?现在就回吗?”李墨衍有些不情愿,还想再跟沈叶说几句话。 李玄烬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吧,别让父亲等急了。” 李墨衍无奈,只能转头对沈叶道:“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我还能找你吗?” 沈叶看着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有缘自会再见。” 李墨衍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玄烬半拉半劝地带走了。走到楼梯口时,少年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沈叶重新坐回窗边,背影孤清,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独来独往的神秘先生。 茶楼里的喧嚣依旧,汴河上的画舫缓缓驶过。沈叶端起凉透的茶杯,仰头饮尽。他知道,李墨衍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而他的路,还在更远的地方,那里藏着月阙阁的旧怨,藏着十年前的真相,容不得半分停留。 第14章 未婚妻? 被李玄烬半拖半拽着回府时,李墨衍还在琢磨怎么跟沈叶告别,刚踏入李府大门,就见父亲李策身着铠甲站在正厅石阶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母亲柳氏站在一旁,虽面露担忧,却也没上前替他求情。 “跪下!”李策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震得李墨衍耳膜发疼。 少年不敢反驳,乖乖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头埋得低低的。“爹,我错了……不该偷溜出去,还连累家里被抄家查办。” 李策看着他肩头尚未愈合的伤口,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却依旧严厉:“你可知错在哪?不是错在偷溜,是错在不知天高地厚!朝堂凶险,江湖狠辣,你以为凭着那点拳脚功夫就能闯荡?若不是沈先生相助,你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柳氏见丈夫语气稍缓,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孩子也知道错了,身上还有伤,先起来说话吧。”她扶起李墨衍,替他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你这孩子,之前清月姑娘来找你,你总躲着人家,这次人家又来府里了,正在后院花园等着呢。” “李清月?”李墨衍猛地瞪大了眼睛,瞬间忘了身上的疼,“她怎么又来了?” 他与李清月的娃娃亲是两家长辈早年定下的,李清月是吏部尚书的女儿,生得明艳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李墨衍总觉得两人性子不合——他爱舞刀弄枪,姑娘家却喜欢吟诗作对,之前李清月来找他探讨书法,他躲在树上装不在,后来又借口练拳避而不见,一来二去,倒把人给得罪了。 “人家姑娘家主动上门,你还躲?”柳氏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次说什么也得去见!清月这孩子知书达理,又细心,你要是能跟她好好相处,娘也放心。” 李策也开口道:“清月父亲与我是故交,两家本就有婚约,你不许再胡闹。快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李墨衍百般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只能磨磨蹭蹭地回房。换衣时,他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额角贴着纱布,锦袍上还沾着茶楼的茶渍,活像个刚从外面闯祸回来的泼猴,哪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样子。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要被李清月笑话了。”他嘟囔着,认命地跟着丫鬟往后院走。 刚拐过月亮门,就见花园的凉亭下坐着一道倩影。李清月身着淡粉襦裙,乌黑的长发挽成垂挂髻,簪着一支珍珠步摇,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光。 听到脚步声,李清月抬起头,看到李墨衍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浅浅的笑意:“李墨衍,你终于来了!” 李墨衍脸颊一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是我不对,不该总躲着你。” “没关系。”李清月合上书卷,示意他坐下,“我听说你前几日遇到危险,还好有沈先生相助,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知道?”李墨衍愣了一下。 “我爹听说的。”李清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沈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吧?我听大哥说,他仅用一根树枝就打退了影阁的人。” 提到沈叶,李墨衍瞬间来了精神,忘了之前的窘迫,滔滔不绝地讲起醉仙楼遇袭、追查凶案的经过,从沈叶假装虚弱骗走王虎,到寿宴上夺账本,说得眉飞色舞。 李清月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眼中满是认真。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凉亭下的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李墨衍看着眼前笑意温柔的姑娘,突然觉得,或许这娃娃亲,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正厅里,李策与柳氏正透过窗缝看着这一幕,柳氏笑着对丈夫说:“你看,这俩孩子相处得多好,咱们的心思没白费。” 李策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只是他心中清楚,沈叶的出现绝非偶然,这场风波虽暂告一段落,但江湖与朝堂的暗流从未平息。 第15章 茶滩!密谈? 夕阳将凉亭的影子拉得老长,李清月正听李墨衍讲沈叶用枯枝退敌的细节,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正厅方向的人影消失,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放下杯子,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狡黠与爽朗。 “行了,别讲了,你爹娘走了。”李清月往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扯了扯头上的珍珠步摇,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温婉,“跟你说实话吧,那些琴棋书画我压根不喜欢,装得我手都快酸了。” 李墨衍正讲得兴起,闻言猛地愣住,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那些文雅玩意儿。”李清月拿起桌上的坚果,剥壳的动作干脆利落,“我爹总让我学大家闺秀的规矩,可我就喜欢看江湖剑客比武,听那些行侠仗义的故事,之前听说沈先生厉害,我还想找机会请教几招呢。” 她说话时眼神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与之前那个文静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李墨衍看着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看走了眼——这哪是什么温柔姑娘,分明比他还豪放! 李清月剥好一颗坚果,递到李墨衍嘴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怎么?看傻了?是不是觉得,还是这样的我更顺眼?”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李墨衍的唇角,少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脸颊瞬间红透。 李清月挑眉,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故意的挑逗,“怎么,李公子害羞了?” 李墨衍只觉得心跳得飞快,脑子一热,猛地站起身:“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想溜,刚迈出两步,手腕就被李清月一把抓住。 “想去哪儿啊?”李清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刚把我哄开心,就想跑?不行,你得陪我去集市逛逛,就当赔罪了。” 她的力气比李墨衍想象中大,少年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只能认命地被她拉着往外走。 出了李府,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叫卖声、嬉笑声此起彼伏,糖画摊前围满了孩子,首饰铺的伙计正卖力地招揽客人。李清月像是出了笼的小鸟,拉着李墨衍东瞧西看,一会儿指着杂耍摊的翻跟头表演叫好,一会儿又在兵器铺前驻足,拿起一把短剑比划。 “你看这把剑怎么样?比你那把好看多了!”李清月挥舞着短剑,动作有模有样,惹得兵器铺老板连连称赞:“姑娘好眼光!这可是用精铁打造的,轻便又锋利,适合姑娘家练手!” 李墨衍站在一旁,看着她活力满满的样子,之前的窘迫渐渐消散,忍不住笑道:“你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放心,我偷偷跟家里的护院学过两招。”李清月收起短剑,又拉着李墨衍往小吃摊走,“我听说这家的糖葫芦特别甜,你帮我买两串!”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墨衍看着身旁叽叽喳喳的李清月,突然觉得,这样的相处比他想象中自在多了——没有琴棋书画的束缚,没有大家闺秀的伪装,只有两个向往江湖的少年,在热闹的集市里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就在这时,李清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茶摊:“你看,那是不是沈先生?” 李墨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茶摊角落坐着一道熟悉的素色身影,正是沈叶。他正低头喝着茶,神色淡然,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真的是沈先生!”李墨衍眼睛一亮,刚想走过去打招呼,却被李清月拉住:“等等,你看他对面的人是谁?” 李墨衍仔细一看,只见沈叶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两人似乎在低声交谈,气氛有些凝重。沈叶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青袍男子便起身离开了。 “那人是谁啊?”李清月疑惑道,“看起来跟沈先生很熟的样子。” 李墨衍也摇了摇头,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沈叶不是说要去处理自己的事吗?怎么会在集市的茶摊见人?他刚想上前问个明白,却见沈叶起身付了茶钱,转身往巷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算了,既然先生有事,咱们就别打扰他了。”李清月拉了拉李墨衍的胳膊,“走,我还想尝尝前面的桂花糕呢!” 第16章 江湖势力图 桂花糕的甜香裹着热气钻进鼻腔,李清月咬下一块,酥软的糕点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转头却见李墨衍捧着糕点走神,眉头还微微皱着。 “想什么呢?”她用指尖戳了戳少年的胳膊,“还在惦记沈先生刚才见的人?” 李墨衍回神,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道:“不是,我在想影阁。之前听沈先生提过,可我连这势力的底细都不清楚,要是以后再遇到,怕还是会吃亏。” 李清月闻言,眼睛亮了亮,拉着他往旁边僻静的茶摊坐定,声音压得低了些:“影阁你没听过不奇怪,它是三年前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得很。”她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爹书房里有密档,说朝廷的潜龙卫曾暗中调查过影阁——就是那个专门负责查江湖势力的组织,你总该知道吧?” 李墨衍点头,潜龙卫的名头他倒是听过,据说里面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只听皇帝调遣。 “结果呢?”他追问。 “结果潜龙卫派去的三十二名统领,全、部、失、踪了。”李清月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那以后,朝廷就很少再明着查影阁了。” 李墨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那它到底是江湖势力,还是朝廷的人?” “都算,也都不算。”李清月手指在桌沿轻轻敲着,“江湖上的人不管朝廷事,朝廷也懒得管江湖仇杀,可影阁不一样——它既接江湖上的刺杀活,也替朝廷暗地里杀人。去年江南盐商勾结官员贪墨,没等朝廷派官差去查,盐商和那几个官员就全被影阁的人杀了,死状跟醉仙楼掌柜一模一样。” “所以它其实是个收钱办事的杀手组织?”李墨衍皱眉,“那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吧?不然怎么敢同时得罪江湖和朝廷?” “谁知道呢。”李清月耸耸肩,突然眼睛一转,拉着李墨衍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给你画张江湖势力图,保准你一看就懂。” 两人穿过两条热闹的街巷,停在一家不起眼的纸墨铺前。铺子里摆满了宣纸和砚台,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见李清月进来,笑着拱手:“李姑娘又来买纸?” “张掌柜,给我拿张最大的宣纸,再取两锭墨。”李清月熟门熟路地走到里间的桌案前,李墨衍跟着进去,才发现里间竟摆着一张半人高的木桌,显然是常有人在这写字作画。 宣纸铺开,李清月研好墨,拿起毛笔蘸了蘸,手腕轻转,很快就在纸上画出了江湖的大致疆域。她先在北方画了个圈,标注上“落雪山庄”,又在南方画了个三角,写着“碧水阁”:“落雪山庄以剑法闻名,庄主是天榜第三的萧寒,跟你大哥李玄烬还算有交情;碧水阁在江南,专管水上的事,江湖上的船运生意,十家有八家要给他们交过路费。” 李墨衍凑在旁边看,只见她笔锋一转,在中原地带画了个菱形:“这是‘千机门’,擅长机关暗器,之前灭了千幻堂的那个高手,据说就是千机门的叛徒。” “那影阁呢?”李墨衍指着纸的空白处。 李清月顿了顿,在纸的角落画了个黑色的小圆圈,只写了“影阁”二字,没有多余标注:“没人知道影阁的总坛在哪,只知道他们的人遍布各地,可能是茶馆的伙计,也可能是客栈的掌柜,藏得太深了。” 她画完放下笔,转头却见李墨衍正盯着自己的手看,脸颊还带着点红。李清月挑了挑眉,故意凑过去,声音带着笑意:“看什么呢?觉得我画得好,还是觉得我写字的样子好看?” 李墨衍猛地回神,连忙别开脸:“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这江湖势力还挺复杂的……” “复杂才有意思啊。”李清月拿起画好的地图,轻轻抖了抖,“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一起去江湖上闯闯,去落雪山庄看雪景,去碧水阁坐游船,多有意思。” 李墨衍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心头一动,刚想点头,就听见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官差的呼喊:“快!城西发现影阁的人了!封锁街道,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李清月迅速把地图叠好塞进李墨衍怀里:“快收起来!咱们去看看!” 不等李墨衍反应,他就被李清月拉着冲出了纸墨铺,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阳光依旧明媚,可街道上的人群却已乱作一团,一场新的风波,正悄然拉开序幕。第十六章江湖图绘 桂花糕的甜香裹着热气钻进鼻腔,李清月咬下一块,酥软的糕点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转头却见李墨衍捧着糕点走神,眉头还微微皱着。 “想什么呢?”她用指尖戳了戳少年的胳膊,“还在惦记沈先生刚才见的人?” 李墨衍回神,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道:“不是,我在想影阁。之前听沈先生提过,可我连这势力的底细都不清楚,要是以后再遇到,怕还是会吃亏。” 李清月闻言,眼睛亮了亮,拉着他往旁边僻静的茶摊坐定,声音压得低了些:“影阁你没听过不奇怪,它是三年前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得很。”她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爹书房里有密档,说朝廷的潜龙卫曾暗中调查过影阁——就是那个专门负责查江湖势力的组织,你总该知道吧?” 李墨衍点头,潜龙卫的名头他倒是听过,据说里面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只听皇帝调遣。 “结果呢?”他追问。 “结果潜龙卫派去的三十二名统领,全、部、失、踪了。”李清月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那以后,朝廷就很少再明着查影阁了。” 李墨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那它到底是江湖势力,还是朝廷的人?” “都算,也都不算。”李清月手指在桌沿轻轻敲着,“江湖上的人不管朝廷事,朝廷也懒得管江湖仇杀,可影阁不一样——它既接江湖上的刺杀活,也替朝廷暗地里杀人。去年江南盐商勾结官员贪墨,没等朝廷派官差去查,盐商和那几个官员就全被影阁的人杀了,死状跟醉仙楼掌柜一模一样。” “所以它其实是个收钱办事的杀手组织?”李墨衍皱眉,“那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吧?不然怎么敢同时得罪江湖和朝廷?” “谁知道呢。”李清月耸耸肩,突然眼睛一转,拉着李墨衍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给你画张江湖势力图,保准你一看就懂。” 两人穿过两条热闹的街巷,停在一家不起眼的纸墨铺前。铺子里摆满了宣纸和砚台,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见李清月进来,笑着拱手:“李姑娘又来买纸?” “张掌柜,给我拿张最大的宣纸,再取两锭墨。”李清月熟门熟路地走到里间的桌案前,李墨衍跟着进去,才发现里间竟摆着一张半人高的木桌,显然是常有人在这写字作画。 宣纸铺开,李清月研好墨,拿起毛笔蘸了蘸,手腕轻转,很快就在纸上画出了江湖的大致疆域。她先在北方画了个圈,标注上“落雪山庄”,又在南方画了个三角,写着“碧水阁”:“落雪山庄以剑法闻名,庄主是天榜第三的萧寒,跟你大哥李玄烬还算有交情;碧水阁在江南,专管水上的事,江湖上的船运生意,十家有八家要给他们交过路费。” 李墨衍凑在旁边看,只见她笔锋一转,在中原地带画了个菱形:“这是‘千机门’,擅长机关暗器,之前灭了千幻堂的那个高手,据说就是千机门的叛徒。” “那影阁呢?”李墨衍指着纸的空白处。 李清月顿了顿,在纸的角落画了个黑色的小圆圈,只写了“影阁”二字,没有多余标注:“没人知道影阁的总坛在哪,只知道他们的人遍布各地,可能是茶馆的伙计,也可能是客栈的掌柜,藏得太深了。” 她画完放下笔,转头却见李墨衍正盯着自己的手看,脸颊还带着点红。李清月挑了挑眉,故意凑过去,声音带着笑意:“看什么呢?觉得我画得好,还是觉得我写字的样子好看?” 李墨衍猛地回神,连忙别开脸:“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这江湖势力还挺复杂的……” “复杂才有意思啊。”李清月拿起画好的地图,轻轻抖了抖,“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一起去江湖上闯闯,去落雪山庄看雪景,去碧水阁坐游船,多有意思。” 李墨衍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心头一动,刚想点头,就听见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官差的呼喊:“快!城西发现影阁的人了!封锁街道,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李清月迅速把地图叠好塞进李墨衍怀里:“快收起来!咱们去看看!” 不等李墨衍反应,他就被李清月拉着冲出了纸墨铺,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阳光依旧明媚,可街道上的人群却已乱作一团。 第17章 生擒自尽 城西的街道早已乱作一团,官差们举着长刀驱散人群,马蹄声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李墨衍被李清月拉着挤到巷口,刚站稳脚跟,就见一道黑影从茶馆二楼跃下,黑衣面罩遮脸,手中短刀泛着冷光,显然是影阁的人。 “在那!”李清月低喝一声,拉着李墨衍往黑影逃窜的方向追去。两人虽未刻意练过配合,却凭着少年人的灵活与默契,一左一右堵住了黑影的退路。 黑影见被围住,挥刀便向李墨衍刺来。少年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伸手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拧,短刀“当啷”落地。李清月趁机绕到黑影身后,脚尖勾住对方脚踝,猛地一绊,黑影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按住他!”李清月喊道。李墨衍立刻扑上去,死死按住黑影的肩膀,两人合力将人制服。周围的官差见状,连忙围上来,却被李清月抬手拦住:“先别动,我们看看他是谁。” 她伸手去摘黑影的面罩,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见黑影突然猛地抬头,嘴角溢出黑血,眼睛瞬间失去神采。李墨衍心中一惊,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已然没了气息——竟是早就藏了毒药在齿间,一旦被擒便自尽。 “又是这样……”李墨衍皱起眉头,影阁的人竟如此狠辣,连一点活口都不留。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一队身着玄甲的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将军面容刚毅,腰间悬着虎头刀,正是负责京城防务的萧劲。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李墨衍与李清月,沉声道:“多谢二位公子小姐相助,剩下的事就交给朝廷处理吧。” 李清月微微颔首:“萧将军客气了,只是可惜没能留活口。” “影阁的人行事向来如此,二位不必介怀。”萧劲挥手示意手下处理尸体,“此处危险,二位还是尽快离开吧。” 两人点头应下,转身往巷外走。刚走出没几步,李墨衍突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头,疑惑道:“清月,你说东荒、北川,还有咱们大渊王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之前听沈先生提过一嘴,我一直没弄明白。” 李清月脚步一顿,找了个僻静的石阶坐下,解释道:“东荒是东边的荒漠地带,都是些游牧部落,跟咱们大渊没什么往来,倒是北川,六十年前跟大渊打了一场大仗,差点让大渊元气大伤。” “打仗?”李墨衍凑过去,听得认真。 “嗯。”李清月点头,目光望向北方,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六十年前北川土地贫瘠,见大渊沃土千里,便联合了北川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国,还拉拢了北川武林中的高手,一起攻打大渊。那场仗打了整整七年,大渊的士兵死伤无数,连当时的镇国将军都战死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最后还是先帝派了十万精兵,从北川后方突袭,才彻底打垮了他们。北川的国家基本上都被灭了,剩下的人要么归顺大渊,要么逃去了东荒,从那以后,北川就成了大渊的属地,只是这些年偶尔还有些残余势力在边境作乱。” 李墨衍听得咋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那现在北川还有武林势力吗?” “有是有,只是都不成气候了。”李清月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不过听说近几年北川边境不太平,常有不明身份的人聚集,萧将军最近频繁调动兵力,说不定就是为了防备北川的残余势力。” 两人说着,渐渐走到了集市的热闹处。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可李墨衍的心头却沉甸甸的——从影阁的神秘,到北川的旧事,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竟如此浅薄。 第18章 天烬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李清月踩着青石板路上的光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继续往下说:“北川虽归了大渊,可北边那片一直没彻底太平。你知道天烬漠吗?” 李墨衍摇头,他只在地理书上见过“漠北”的统称,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横在大渊北边的一道山脉,怪得很,别家山脉都是纵向连绵,它偏生是横向的,像道天然的城墙,把大渊和北边的乱地隔开了。”李清月抬手往北方比划,“山脉脚下建了座城,也叫天烬漠,城里驻扎着大渊的守军,算是抵御北边乱人的第一道防线。可过了天烬漠再往北,就是北陵了——那地方才是真的乱。” “北陵?”李墨衍重复了一遍,这名字透着股冷意。 “嗯,全是戈壁和废弃的古城堡,没什么正经住户。”李清月的声音压低了些,“江湖上犯了大错的人,比如杀了名门正派弟子的魔头;还有大渊的逃犯,像之前被通缉的贪官、劫了官银的盗匪,都爱往那儿跑。一来二去,北陵就成了‘三不管’地界,里头的人拉帮结派,今天抢地盘,明天拼仇怨,死个人跟踩死只蚂蚁似的。” 李墨衍听得心头一紧:“就没人管管吗?比如朝廷的军队,或者江湖上的名门正派?” “管不了。”李清月无奈地摇头,“天烬漠的守军只能守住城池,北陵地形复杂,戈壁里藏着无数暗道,进去容易迷路,军队进去几次都折了人手,后来就只守不攻了。至于江湖门派,北陵里的人鱼龙混杂,手里都沾着血,没哪个门派愿意耗着精力去清剿,毕竟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爹前几天还跟我提过,最近天烬漠的守军报上来,说有不明身份的人往北陵运粮草和兵器,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不过朝堂上忙着处理赵嵩的事,暂时没顾上查这个。” 李墨衍皱起眉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影阁的事还没彻底查清,北陵又冒出异常,这些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他正想追问,却见前方出现了李府的朱红大门,门口的石狮子在暮色中透着威严,才发觉两人竟已走到了府门口。 “到了。”李清月停下脚步,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脸上又恢复了几分温婉的模样,“进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李墨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又要“装样子”,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累,我娘又不是老古板。” “那可不行,总得给长辈留个好印象。”李清月眨了眨眼,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府里已经掌了灯,暖黄的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映得庭院里的石榴树格外温馨。柳氏正坐在正厅的藤椅上缝衣服,见两人回来,立刻放下针线迎上来:“可算回来了,饿不饿?厨房温着汤呢。” “伯母好。”李清月上前见礼,语气乖巧,“我们在集市上吃了些小吃,不怎么饿。” “那就坐下来歇歇,跟我说说,今天在集市上都玩了些什么?”柳氏拉着李清月的手坐下,眼神里满是喜爱。 李清月便捡着有趣的事说,讲两人看杂耍时,李墨衍被突然翻跟头的艺人吓了一跳;又说买糖葫芦时,李墨衍想挑最大的,结果差点把糖葫芦串碰倒。她讲得绘声绘色,偶尔还瞥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墨衍,眼里藏着笑意。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失。”柳氏笑着点了点李墨衍的额头,转头对李清月说,“天色也晚了,城外不安全,你今晚就在府里住下吧,正好跟墨衍多说说话。” “好啊。”李清月立刻应下,还故意朝李墨衍挑了挑眉。 “不行!”李墨衍想都没想就反驳,“家里客房还没收拾,而且……而且清月姑娘住在这里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柳氏瞪了他一眼,“府里这么多客房,让丫鬟收拾一间就是了。清月这孩子懂事,跟你住一起我才放心。” “就是啊,李墨衍。”李清月忍着笑,故意拉长了声音,“难道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李墨衍的脸瞬间红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懊恼地瞪了李清月一眼——这人刚才在外面还说不装文雅,怎么一到他娘面前,又开始装模作样,还不忘调侃他! 柳氏没察觉两人的小动作,只顾着吩咐丫鬟去收拾客房,又拉着李清月问起吏部尚书的近况,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李墨衍站在旁边,插不上话,只能看着李清月游刃有余地应对,心里暗暗嘀咕:这李清月,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以后可不能再把她当普通姑娘看待了。 夜色渐深,庭院里的灯盏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李墨衍看着正厅里谈笑风生的两人,突然觉得,或许有李清月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娃娃亲,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不知道,北陵的暗流与影阁的余孽,早已在暗处织成了一张大网。 第19章 家宅风波 柳氏的话音刚落,李墨衍就急着摆手:“娘,真的不用,清月姑娘家离得也不算远,派个护卫送她回去就行。”他实在不想让李清月住下——白天在集市上见识了她“不装了”的样子,谁知道夜里还会冒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可柳氏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拉着李清月的手就往后院走:“听我的,今晚就住下。你墨衍弟弟房间对面正好有间空客房,收拾一下就能住,离得近,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 李墨衍跟在后面,心里满是疑惑。他住的院子是父亲特意为他选的,平日里除了贴身小厮,很少有人去,怎么偏偏对面就有间空客房?直到跟着两人走到院门口,他看着自己房间正门对着的那间屋子,突然反应过来——难怪他总觉得自己的房间布局奇怪,别家公子的卧房都是独门独院,他的却偏偏对着另一间客房,原来父母早就打着让他和李清月多相处的主意,连住处都提前安排好了! “你先回房等着,我让丫鬟把客房收拾好就送清月姑娘过来。”柳氏笑着拍了拍李墨衍的肩膀,眼神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李墨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转身回房。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姐姐李雪绫爽朗的声音:“墨衍,听说你今天在集市上抓了影阁的人?快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又学了什么新招式?” 他起身开门,就见李雪绫提着剑站在门口,一身劲装衬得她身姿飒爽。李雪绫比李墨衍大五岁,是江湖上有名的“玉剑仙子”,天榜排名第十一,一手“流云剑法”耍得出神入化,连大哥李玄烬都要让她三分。 “姐,你怎么回来了?”李墨衍惊讶道。他记得姐姐前几日去江南办事,说是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听说你惹了麻烦,还牵扯出影阁,我能不回来吗?”李雪绫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对面的客房,笑着挑眉,“看来爹娘的心思没白费,清月姑娘都住进来了?” 李墨衍脸颊一热,刚想解释,就见李玄烬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李家的旁系子弟——都是平日里跟着李玄烬和李雪绫习武的,算下来正好十三人。 “好了,别调侃你弟弟了。”李玄烬笑着开口,“娘说今晚设了家宴,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给清月姑娘接风。” 一行人往正厅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李清月跟着柳氏走来。她换了一身淡绿襦裙,长发松松地挽着,少了几分白天的狡黠,多了几分温婉,看得李家众人眼前一亮。 “这位就是清月姑娘吧?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李雪绫率先上前,拉着李清月的手,“早就听爹娘提起你,今日一见,比传闻中还要出色。” “雪绫姐姐过奖了。”李清月笑着回应,举止大方,丝毫没有怯场。 众人走进正厅,圆桌早已摆好,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柳氏拉着李清月坐在自己身边,李玄烬和李雪绫坐在对面,李墨衍则被挤在李清月和李雪绫中间,左右为难。 “清月姑娘,听说你今日和墨衍一起在集市上生擒了影阁的人?”席间,一个旁系子弟忍不住问道,“影阁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李清月放下筷子,笑着看向李墨衍:“主要是墨衍厉害,他先制住了那人的手腕,我只是帮了点小忙。说起来,墨衍今日除恶的样子,倒有几分江湖侠士的风范。” “那是自然。”李雪绫立刻接话,语气带着骄傲,“墨衍的功夫是我教的,流云剑法的基础他学得很扎实,制住一个影阁喽啰不算难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玄烬放下茶杯,笑着摇头,“墨衍的内功心法是我教的,若不是内力支撑,他也未必能制住对方。”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内功再厉害,没有招式也不行啊!”李雪绫不服气地反驳,指尖微微用力,周身泛起淡淡的内力波动——显然是想跟李玄烬比拼一番。 李玄烬也不示弱,掌心泛起一层莹白的内力,语气带着笑意:“那不如试试?看看是你的流云剑法厉害,还是我的月烬心法更强。” 两人周身的内力越来越强,桌上的茶杯都开始轻轻晃动,旁系子弟们纷纷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李墨衍见状,连忙开口:“大哥,姐,你们别比了!其实我能制住那人,是因为你们教的内功和招式相辅相成,少了哪一样都不行。而且清月也帮了大忙,若不是她绊住那人的脚,我也未必能轻易得手。” 他这话倒是中肯,既肯定了李玄烬和李雪绫的功劳,也没忘了李清月。李玄烬和李雪绫对视一眼,笑着收起内力,桌上的茶杯也恢复了平静。 “还是你弟弟懂事。”柳氏笑着拍了拍李雪绫的手,“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家宴的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众人说说笑笑,李清月也偶尔插话,与李家众人相处得十分融洽。李墨衍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李清月,又看了看身旁护着他的哥哥姐姐,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的家人,无论他惹了多大的麻烦,都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 夜色渐深,家宴散去。李玄烬和李雪绫各自回房,旁系子弟们也离开了李府。李墨衍送李清月回客房,走到门口时,李清月突然转身,笑着对他说:“你家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你大哥和姐姐,明明很疼你,却还要争着抢着说是自己教得好。” 李墨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就是这样,总把我当小孩子。”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还想跟你姐姐请教几招呢。”李清月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李墨衍站在门口,愣了愣,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从集市上生擒影阁的人,到家里的家宴,再到李清月住下,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的李府外,一道黑影正潜伏在暗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清月客房的窗户,眸色阴鸷。 第20章 危机 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李墨衍的床榻上。他翻来覆去许久,终究还是没能睡着——白天生擒影阁人的画面、家宴上大哥大姐的比拼、李清月狡黠的笑,一幕幕在脑海里打转,连带着北陵的秘闻也让他心绪难平。 “干脆出去走走。”他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衣,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对面李清月的客房漆黑一片,想来已经睡熟。 李墨衍沿着回廊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府中存放兵器的库房附近。刚要转身回去,却瞥见库房墙角的阴影里,闪过一道熟悉的黑影——那身形、那步伐,竟与白天被生擒后自尽的影阁人有几分相似! 他心头一紧,立刻屏住呼吸,躲在廊柱后暗中观察。只见黑影动作迅捷地撬开库房的锁,闪身走了进去,片刻后又提着一个黑色包裹出来,转身就往府外走。 “想偷兵器?”李墨衍握紧拳头,刚要追上去,却突然想起沈叶之前说过的“谨慎”,硬生生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及影阁人,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跟上去,看看对方的落脚点。 黑影似乎并未察觉有人跟踪,沿着僻静的小巷一路往北走,最终停在一座废弃的破庙前。李墨衍躲在庙外的大树后,看见破庙里早已聚集了七八个黑衣人,个个面罩遮脸,手中都握着短刀。 “东西拿到了?”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正是之前在驿站围攻沈叶的王虎! “拿到了,都是李家珍藏的玄铁兵器。”偷兵器的黑影将包裹递过去,“只是李府守卫比想象中严,差点被发现。” 王虎打开包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三日后天烬漠的人会来接应,到时候用这些兵器换粮草,咱们就能在北陵站稳脚跟了。” “天烬漠?北陵?”李墨衍心头一震,原来影阁真的在和北陵的人勾结!他正想听得更清楚些,却不小心碰掉了树上的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在外面?”王虎厉声喝道,手中短刀瞬间出鞘。 李墨衍暗道不好,转身就想跑,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去路。他被迫拔出腰间佩剑,与黑衣人缠斗起来。可对方身手远胜白天遇到的喽啰,几招下来,李墨衍便渐渐体力不支,肩头被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就这点本事,还敢跟踪我们?”王虎冷笑一声,挥刀直劈李墨衍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突然从暗处跃出,手中长剑如流星般刺向王虎,逼得他连连后退。李墨衍抬头一看,竟是李清月! “李清月?你怎么来了?”他惊讶道。 “我看你半夜出去没回来,就跟着出来了。”李清月一边与王虎缠斗,一边喊道,“别愣着,快帮忙!” 李墨衍立刻回过神,挥剑加入战局。两人配合虽不算默契,却也凭借着一股韧劲,暂时挡住了黑衣人的围攻。李清月的剑法灵动飘逸,显然是受过专业的武学训练,与白天那个“装文雅”的姑娘判若两人。 “没想到李小姐也会武功,倒是我看走眼了。”王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露出狠厉的神色,“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他挥手示意手下全力进攻,黑衣人纷纷使出杀招,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住两人。李墨衍渐渐体力不支,剑招越来越乱,眼看就要被一刀劈中,李清月突然扑过来推开他,自己却被黑衣人一掌拍在胸口,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 “李清月!”李墨衍惊呼一声,红着眼眶冲上去,死死挡在李清月身前。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喊:“墨衍!清月!” 李墨衍抬头望去,只见李玄烬和李雪绫带着府中护卫疾驰而来,手中长剑泛着寒光。王虎见状,自知不敌,咬牙道:“撤!” 黑衣人纷纷转身逃窜,李玄烬和李雪绫立刻追了上去,只留下两个受伤的黑衣人被护卫擒住。 李墨衍连忙扶起李清月,焦急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李清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疼。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愿意挡在我前面。” “我……”李墨衍脸颊一热,刚想说话,就见李玄烬和李雪绫回来了,两人神色凝重,显然是没能追上王虎。 “影阁的人果然在和北陵勾结,还想偷咱们家的兵器。”李玄烬沉声道,“看来北陵的事,大渊不能不管了。” 李雪绫点头,目光落在被擒的黑衣人身上:“先把他们带回去审问,说不定能问出更多关于北陵和影阁的秘密。” 夜色渐深,李府的灯火重新亮起。李墨衍扶着李清月往回走,看着身旁脸色苍白却依旧带着笑意的姑娘,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知道,经过今晚的事,他和李清月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21章 审问与叶 李府的刑讯室里,烛火跳动着映出斑驳的光影,两个被擒的黑衣人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浑身是伤,却依旧紧咬牙关,不肯开口。李玄烬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影阁的总坛在哪?你们与北陵的人勾结,究竟想做什么?”李玄烬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左边的黑衣人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别白费力气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影阁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李雪绫见状,上前一步,手中长剑抵在黑衣人的脖颈上,语气冰冷:“你确定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黑衣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李墨衍和李清月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眉头都紧紧皱着——影阁的人竟如此忠心,连严刑拷打都不怕。 就在这时,李玄烬突然抬手示意李雪绫退下。他走到黑衣人面前,缓缓拔出长剑,剑身上的寒光映得黑衣人瞳孔骤缩。“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你们的家人呢?”李玄烬的声音依旧平静,“影阁的人,总不会都是孤家寡人吧?只要你们说出影阁的秘密,我可以保你们家人平安。” 黑衣人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过了许久,右边的黑衣人才缓缓开口:“我们真的不知道影阁的总坛在哪,只知道影阁的势力遍布很广,除了大渊,东荒和北川也有影阁的人活动。” “还有呢?”李玄烬追问。 “影阁只是明面上的势力,背后其实是一个家族在支撑。”黑衣人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恐惧,“没人知道那个家族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那个家族出过很多武学天才,实力深不可测。传闻家族里有十位老祖,每一位的实力都堪比陆地神仙,内力如海,随便一位都不输江湖天榜第一的‘叶’!” “陆地神仙?”李墨衍惊讶地开口,“天榜第一的‘叶’不是已经失踪好几年了吗?怎么会和这个家族的老祖相提并论?” 黑衣人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影阁里流传的传闻。我们只是最低等的成员,接触不到核心秘密,这次奉命来偷兵器,也是上面的人安排的。” 李玄烬盯着黑衣人看了许久,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对身旁的护卫道:“处理掉吧。” 护卫们应了一声,拖着两个黑衣人往外走。刑讯室里只剩下李玄烬、李雪绫、李墨衍和李清月四人,气氛格外凝重。 “一个神秘家族,十位堪比陆地神仙的老祖……”李雪绫喃喃自语,“这影阁背后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李墨衍也皱着眉头,心中突然想起沈叶——沈先生的实力深不可测,会不会也和这个神秘家族有关?他刚想开口,就听见府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呼喊:“爹!娘!我回来了!” “是秋风!”李墨衍眼睛一亮,连忙往府外跑去。李清月和李玄烬、李雪绫也紧随其后。 刚到府门口,就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从马上跳下来,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正是李墨衍的二哥李秋风。李秋风比李玄烬小两岁,虽内力和武功不如大哥和姐姐,但剑法却堪称李家第一,只是他对江湖争斗不感兴趣,一心经商,在京城开了家“清风楼”,生意十分红火。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李墨衍冲上去,一把抱住李秋风。 李秋风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听说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对了,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李清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李清月,吏部尚书的女儿,。”李墨衍脸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 李清月笑着走上前,微微颔首:“见过秋风大哥。” “原来是清月姑娘,久仰大名。”李秋风笑着回应,随即脸色一沉,“咱们进屋说,我这次回来,是有件怪事要跟你们说。” 众人走进正厅,柳氏和李策也闻讯赶来。李秋风喝了杯热茶,才缓缓开口:“最近一个月,每天都有一个白衣男子来我的清风楼,每次都只点一杯茶,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完茶就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白衣男子?”李墨衍心中一动,猛地想起沈叶,“是不是大概三十岁,面容清俊,气质冷淡,话很少?” 李秋风愣了一下,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 “难到是沈先生!”李墨衍激动地开口,“沈先生之前帮过我们很多忙,实力深不可测,他会不会是在暗中调查什么?” 李策皱着眉头:“姓沈……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沉思片刻,突然开口,“我记起来了!十年前,江湖上有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也姓沈,是月阙阁的继承人,后来不知为何被逐出阁门,从此销声匿迹。难道就是他?” “月阙阁继承人?”李墨衍惊讶地开口,“沈先生从未提过他的过去。” 李秋风摇了摇头:“不管他是谁,这个白衣男子的行踪很可疑。我派人跟踪过他几次,可每次都被他轻易甩掉,显然是个高手。” 李玄烬沉声道:“不管这个白衣男子是不是沈先生,我们都要多加留意。现在影阁背后的神秘家族浮出水面,又与北陵勾结,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们不能再掉以轻心。” 众人都点了点头。柳氏看着三个儿子和李清月,眼中满是担忧:“你们一定要小心,别再出什么事了。” “娘,您放心,我们会注意的。”李墨衍握着柳氏的手,语气坚定。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回房。李墨衍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是白衣男子的身影——如果真的是沈先生,他为什么要每天去清风楼喝茶?他是不是在调查影阁的事?还有那个神秘家族,十位堪比陆地神仙的老祖,又会给江湖和朝廷带来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