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 第1章 再相逢 统宣十五年,匈奴大单于赴大韩国君寿宴,城门外的队伍浩荡,长街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统宣帝韩烁在城门下望着。 感受到了地面颤抖,韩烁如冰面一样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如今正值开春之际,冰雪消融,阳光也是许久未见的好。 当声音渐渐被放大,脚下的颤抖也愈发强烈。众人抬眼望着的地方出现了人和马。随着他们的靠近,可以看见口中呼出的白雾。 不过一阵,来人便下了马,他们身着厚重的衣服,更加显得身形的魁梧。只见他来到韩烁面前抬起右手放到左胸上,行了一个礼,道:“匈奴使国大单于呼延猛律前来祝贺韩帝五十寿辰。” 韩烁笑着伸手:“昨日见山道风雪消融,便知是旧友将访①,许久未见,大单于依旧威气逼人。”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就一同进城。匈奴一行人也落脚宫中。 要说起二人之间的交情,还颇有一番渊源。早在多年前,韩烁贵为太子,却又不得不和那些所谓的手足明争暗抢。韩烁可谓是如履薄冰。同年大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司马胜如丞相犯下大错,通敌叛国的事情倒是没做,却反被拖进一趟浑水里,无端得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很奇怪地被下了诛连九族的罪,韩烁和司马家族里的同岁朋友交好,不忍心一个大家族如此,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才换来流放,韩烁不远千里去到草原求助大单于,计划了一场完美的劫人事故,保住了近一半的人。他对大单于的帮助没齿难忘,此后大韩和匈奴国交情甚笃。 大韩没有国母,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么如此厚重繁多的事物,难道都由一国之君来决定?不,这正是大单于帮助了韩烁的妙处。 司马朝阳为御前大总管,大家也都在私下尊称他为九千岁,可也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相比于对他评价是做事狠辣,更多人却质疑他以色侍君,不然为什么在统宣帝登位之后就突然出现?其中必有隐情,可是原因却无从得知。 司马昭如被表字朝阳,那是为了掩盖当时韩烁所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只是司马这个姓却依旧存疑,可是天底下姓司马的人人多了去了没有谁可以给他冠上罪名。 司马朝阳这个名字让人望而生畏,和他相处过的人大多都是这个评价便就是恶虎。 司马朝阳跟在韩烁的左侧,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并没有多想,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依旧目不斜视,毕竟他什么样子的目光没有感受过? 十五年侍奉君主,司马朝阳积下了不少威望,权倾朝野,自是有不少人会对他心存疑虑。 当到了点起宫灯的时候,司马朝阳便就回到自己的月宫之中,这里之所以命名月宫是因为里面有一棵高大的四季桂,加之司马朝阳又养了几只小兔子,他人长得又是宫中公认的好便也就取了月宫,也是另有一番风味,整的像是天上的仙子一样。 “许儿,今日多派一些人守着东宫和皇上,我总瞧着有些不对劲。”司马朝阳在自己房间门前顿足,睨着眼睛往后看:“现在立即去办吧。” “是。”许儿行礼便就转身离开。 如今韩烁和大单于在促膝长谈,他也不好一直在旁边,识趣的退了出来,也不怕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在皇宫之中设下的网长了翅膀也不一定可以飞得出去。 司马朝阳推开了门进去,里面也点了灯,他环顾四周,没有选择关上门倒是在屋里环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便转身来到门口唤人沐浴更衣。 他皮肤白皙,似乎反着光。 热气升腾,司马朝阳坐在热汤里,被水淹没过的地方也泛起了红。他靠着桶沿闭目养神,四周没有任何声响。 一双粗糙的大手覆到那略显单薄的背上。司马朝阳这才睁开了眼,说:“不知阁下找奴家所为何事?” “也不知九千岁可否说服皇上收回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低沉的嗓音响起,在这空旷的房间里似乎有回音。 司马朝阳一听他这话便就知道了他奔着什么而来,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依旧淡淡道:“此事重大。奴家无足轻重,怕也是难办。” 这所谓的事便是司马朝阳提出来的。如今天下并未一统,大韩和北汉匈奴国家也还要防一防。十年前的一战让大韩不知损失多少,休养了十年生息又怎能与北汉休养了五十年生息相比?司马朝阳便让韩烁趁着此次机会提出一个可以保命的要求:北汉有五个王子,三个公主,韩烁舍不得嫁出唯一的公主,便就想着封一个北汉的王子为王爷,牢牢捏在手上才最是安心,这样的话,无论如何,北汉都跑不了! 只听身后的人轻笑:“可我能找的就只有你了,昭如。” 司马朝阳听见那两个字眉心跳了一下,这才缓缓转了身来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似乎是和很久远的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了一样。 “江涟?你来干什么?”司马朝阳和他对视,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深渊一样伸出无数双手把司马朝阳往里拖,最后还是他先离开的眼睛:“天冷,水也该凉了,快起来吧。”他站起身,那团阴影笼罩着司马昭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呼吸。司马朝阳见着背影消失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四周的空气都仿佛稀薄了不少。他垂下眼皮看着桶里的水,最后还是站起身披上衣服。 绸缎衣裳贴上还带着水的皮肤,脚下什么也没踩,缓缓朝火盆走去,因为江涟就坐在那里。 司马朝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都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有事说事,奴家要休息了。” “也就刚才我所提到的那件事,昭如,高高在上的九千岁,你帮还是不帮?”江涟抬头看着他,哪怕在下方气势也丝毫不弱于司马朝阳。 “不帮,你回去吧。”司马朝阳冷冷扔下这一句话就转了身。 江涟起身:“难道你想我留在这儿?” “那不正合你意了吗?”司马朝阳侧头,却依旧看不见神情,言语尽是冰冷之意:“十五年前和七年前又是谁闹着要和我待在一起?难道那么快就忘了?” “当然没忘,”江涟过去,抬手一整个圈住司马朝阳:“我忘不了你,也忘不了你两次推开我,可是昭如,你可知我有多想把你拆之入腹,那样也就不会推开我了。” 江涟的身体热的要命,像是一团火在灼烧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司马朝阳的心中产生了不安。 司马朝阳抬手想拿开,却发现他力气大的吓人,就索性放弃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啊,如今你位高权重,而我只能活在有你的回忆里。”江涟把手收得更紧。 司马朝阳似乎知道了什么好笑的事,冷笑一声,说:“那全都正好,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们不如忘却,不说也罢。” 他的语气平和,可是传到了江涟的耳朵里无异于是长而尖锐的冰锥,深深扎到心中那一片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们四只眼睛看着对方,明明映着对方的影子,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是雨后的湖面,连光都是朦胧的。 他们的感情很曲折,好像老天偏要和他们做对,其中的酸楚像是蜜糖蘸了醋,总是让人眉头紧锁。 这一本的于2025年3月17日起手稿,2025年9月26日完稿,过程中我既痛苦又享受,可以说是一部用来炫技的作品了[撒花][撒花][撒花] ①出自闪耀暖暖闻人典卡面 大家天天开心呐![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再相逢 第2章 如初见 “不说也罢?”江涟瞬间拧起了眉,口腔中似乎带着血腥味,那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尚还年轻,便也别和我这个老人家计较了,夜已深,还请回。”司马朝阳下了逐客令,这个语气比这天还冷,像是冰锥一样,一下又一下扎着江涟的心。 江涟松开了圈着他的手:“那你想我如何做?” 司马朝阳颔首,避开他的目光,说:“主动请命留在大韩做质子,我们大韩并不会亏待你。” 江涟说:“我已二十有八,五子之中,只有我并未娶妻,又该何偿?” 听到这句话,司马朝阳的睫毛一抖,重新抬起那双浅茶色的眼眸看向前方:“这简单,朝中王公大臣也有适龄女儿,请命皇上也自是好办,哪怕看不上世家子女,你也大可以去挑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我也会帮你说话,”他转身正准备抬脚时有顿了顿,又继续说,“也就是除了大韩长公主和已婚之人皆可,公子,你看如何?” 江涟盯着他那双长而锐利的丹凤眼,那声公子一出,江涟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真想叫他说不出话来。江涟缓缓放开了双拳,故作轻松似的一笑,想尽办法也要为难他,说:“如若公主不行,那太监王爷将军皇子又或者是……”江涟的尾音拖得很长,又靠近他一步和他四目相视,说:“御前大总管,这些也有未婚的也可?” 司马朝阳面上依旧不变:“如果真要如此,我自是可以向皇上请命。” 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心里生出一股无明火,似是可以烧上头顶的那种,令江涟内心燥热不已,但看见那张脸又说不出什么气话了,只是微微附身轻吻了一下他的脸侧,说:“那麻烦了。”分开之后留下了那么一句简短的话语,便就开了门出去,合上了门之后他们最后对视一眼,直到很久,没有穿鞋子的脚冷得麻木了,他才抬手擦了擦脸,又坐到火盆边沉思。 明明四周温暖,却总觉得五脏六腑冷的可怕。那一吻像火一样烙印在了脸上。干涩却又柔软,喷洒在脸上的气息温热,吻却是冷的。 司马朝阳贵为九千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江涟这样的是第一个,没脸没皮,像条狗一样踹开了又会摇着尾巴贴上来,或许是今天所有事情都忙完了,他什么也没想,专注地看着火盆。 他又想起了大韩十年前和南蛮的那一场血战,司马朝阳如今仍旧恍如昨日。鲜血可以淹没马蹄,黑烟四起,空气里满是血的腥臭味,他带兵前去时看到此等场面半天没有动作,身上全是冷意,那厚重的云层把阳光给尽数挡了去。将军姜熙血战三日也只换得暂时的歇息,与其说是歇息,倒不如说是得了时间给死去的兄弟收尸,司马朝阳到了那里之后一言不发,下马帮着收,可是真的好多,他无措地停在原地看着那些依旧在忙碌的士兵不禁落了泪,那双还带着黑泥和血的手擦了泪,但弄脏了那张干净的脸颊。 经此一行也真是难忘,那一个山头恐怕都埋不完,司马朝阳脑中又浮现那个场面,就像是宿命般,他总会在半夜梦到后惊醒,哪怕是在十二月的隆冬,全身也都会被汗浸湿。 火盆蹦出的火花在他眼里跳跃。司马朝阳抬手,被袖子挡住的手腕很纤细,感觉只是在骨头上包了一层皮,他挽起衣服露出了一条红色的红豆骰子手链,他只是用手指抚过一下就起了身。 他必定不会让北汉脱离大韩的掌控,以免发生之前的悲剧。房间的火光熄了,什么声音也没了。 门口边站着的人也抬起眼皮离开。 呼延猛律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那三个女儿早在部落里成了家,想要交好只能做嫁女儿的事情,可韩烁不乐意,弹劾了那些大臣,再怎么说,大韩也仅有一个公主,他让司马朝阳给他另想办法。 “皇上大寿将至,北汉的单于收到邀请必会前来赴宴。北汉有五个王子,只有一个并未成亲,倒不如找个时机封个王爷借口说来增进交往,”司马昭阳说,“您只要抛出一条柳枝便可。” “但是朕该怎么说?”韩硕倒觉得可行“要是一个不慎,他不领情,又该如何?” 司马朝阳回:“简单。如今您做寿他断不好拒绝,再者说您想着担心那二十八岁的王子迟迟未娶为由成一桩好的婚姻的话不仅对王子有益更是对两国建交有大用。” 韩烁想着封王好,比嫁女儿可不知好上了多少,大不了给座宅子拨些银两给个闲职,总比在外那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战事要好上多少,哪怕在皇都里得个闲职整日无所事事,好了去了,韩烁接下这个做法,不过为了让呼延猛律应下还特意也欲封他为安边侯,挂个名的东西,韩烁多了去了。 司马朝阳醒来之后便去到韩烁跟前去听朝。 座下不仅有文武百官,各地前来送礼祝贺的人也会来。 韩烁落座,众人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招财,宣旨。” 鸿胪寺大人郑招财手执名册来到百官前,打开后便扯着尖细的声音宣读:“宣,北汉匈奴国大单于呼延猛律及五个王子进殿!” 众人注视门口呼延猛律和他那五个儿子进来跪在朝中:“孤家前来祝贺。祝大韩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过大单于了,朕领了你的祝福,朕也有礼送给你,”韩烁抬起右手,“朝阳,宣读圣旨。” 司马朝阳从袖中拿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两国交情日笃,大韩得北汉地扶持,百姓安乐,战事减少,特此封北汉国大单于呼延猛律为安边猴,赏黄金万两,小子呼延连自愿为两国建交留于大韩,特封为崇阳王,赐宅府一座,官居门下事中之职,赏黄金千两享无边厚禄,钦此。”司马朝阳看着他,合上圣旨:“大单于,还请接旨。” 呼延猛律抬起双手,有两个小太监来拿过,呈下去给了他。 “孤家领旨,想必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更进一步。” “快快起身去歇一下吧。” 既已接了旨,那便是一家了。那些想反对的人也生生忍了下去,可在韩烁看来似乎是折了呼延猛律的身份,对此次册封无异议的话那其中定有他所需的好处。 司马朝阳在深夜才回到月宫,刚推开了门便就看到了江涟,他没有说话,视若无物。 “如今你可还满意?”江涟撑起身,主动朝他靠近,伸出手想要抱住司马朝阳,司马朝阳避开:“当然天色也已不早,崇阳王还是快些回王府歇着才好。” “外面哪有这里舒坦,大单于和韩帝说了,回头要给我一块可以自由进出王宫的牌子,别以为你用这一个法子就可以把我一脚踹远了。”江涟强硬地从他身后拥着他,在他耳边说:“别做梦了,我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我了。” “现在如此又算什么?”司马朝阳挣开他,说:“泼皮无赖?可是奴家这里并没有王爷所求之物。” “当然有!”江涟一把拉起他的左手,力气大得似乎要拧断纤细脆弱的手腕,那条红豆骰子手链也露了出来:“这个应该算是我的东西,你已决定和我一刀两断,那便还给我!” 江涟的双眼猩红,瞪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司马朝阳。 两人目光对峙,一个波涛汹涌一个风平浪静。 寂静一阵,司马朝阳没有任何犹豫地甩开他的手,咬着牙扯下了那条手链。 “当然可以归还,”司马朝阳的手捏着手链举在他面前,“还需要还些什么王爷大可以直说。” 他们无声对峙,似乎真的要算清之前的东西。 忽而一阵风起,冷风吹淡了江涟眼眶里的热意,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伤心:“你还欠我吻和真心。” “真心这个东西还不了,折成银子吧,改日再送去王爷府上。”司马朝阳避开吻不谈。 不论真心与否,吻都可以还,只是他不乐意,因为这个举动真的过分亲昵,带着爱和温柔,就像是动物一样互相舔舐伤口。 江涟伸手拉过他,二话不说就捧着他的脸用力吻上去。司马朝阳被江涟的牙齿磕到了嘴唇,血腥味四起。 司马朝阳没有推开他,垂落在两侧的手也没有动作,只是半垂着眼皮看着江涟,没有任何回应,江涟亲着也是无趣,放开了他给他抹开那半是涎水半是血的液体。 “这应该算是还了吧。”司马朝阳冷冷道。 江涟说:“这是我给你的,”他抬手用拇指一抹唇角,“下次主动的话叫还。” 司马朝阳转身,江涟也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并关上了门。司马朝阳又一次摸了自己的嘴,上边还带着微微麻的痛意。他蹲下身后披散的头发随着弯下的腰滑落在两侧。 黑亮如绸缎的头发像是一个龟壳,他胆小如王八,一但不知道怎么做他就会缩在龟壳里面。 司马朝阳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想起了往事。 随着草场上吹过的一阵风,耳边的呼唤被带来,温柔,宠溺,悠远的像是一个神话的开头。 司马朝阳那个时候二十岁已经在草原上生活八年之久,他在自己行冠礼的时候,第一次大着胆子走出了那个“特定范围”大小的地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草场的风很大,可以吹起他的衣袖,他独自翻过了那一座山丘,来到山顶时他见到了江涟。那一年江涟十三岁还没有司马朝阳那么高。两人四目相视,一言不发。一只海东青扑过来,江连抬手便稳稳接住了它,问:“你是什么人?” 司马朝阳回:“大韩人。”司马朝阳看着他的脸总觉得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还在思考时江涟说:“北汉五王子呼延涟,你近来一直在这里?”司马朝阳说:“并非,初次来此,如叨扰了王子,那我便退下了。”他转身欲走,江涟说:“明天再来这里,如果我见不到你人,哪怕我抓也会抓你来。”司马朝阳不明白是何用意:“为何?” 江涟不答,只是垂眸沉思。司马朝阳看着他,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当风停,江涟抬起一双明亮闪闪发光的眼睛,像是夜空。江涟用孩童稚嫩的声音笑道:“等你来了就知道了,”他往身后看了一眼,“我该回去了,下次见。” “嗯,”司马朝阳看着他,“下次再见。” 江涟离开,只是周围依旧没有再吹来风,似乎是该醒了。司马朝阳呼吸停了。 思绪被拉了回来。司马朝阳茫然的看向四周,低声骂了句傻子就站起身命人洗漱。 原先不懂江涟叫他每天都去那里是为什么,可每次都有不同的好吃的,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他被老师罚了,让他反思是对是错再吃饭,他脾气硬,愣是一天没吃一点东西,去赴约时他没有多想就狼吞虎咽起来。只是短短一个月,他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对于往日的粗茶淡饭更是挑剔。 后来不久,司马朝阳被韩烁特下诏书,他和老师花山月被一同宣召回京,再后来就没有见面了。再见面也是七年后年之后,那个时候江涟也不过二十岁。 转间眼看着十五年光阴转瞬而逝,司马朝阳十五年谋士,亲手提拔无数官员,宫中之务统筹,权力不断积累,成为了人人敬仰的九千岁。 许儿刚铺好被子开门就有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抱住了还未反应的司马朝阳在他怀里唤道:“父亲!我梦见鬼了!”司马朝阳抬手抱着他,温柔的说:“和父亲睡吧,父亲给你讲一个故事。” “好。”那人甜甜的应了一声。 司马朝阳给他盖好被子,左手撑着头,右手轻轻隔着被子拍他的胸口,给他讲述着这个故事:“在很久之前有个孩子叫昭如,族人都说他聪明,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能文、能武、弹琴、骑马、射术都不在话下,那一年他12岁……” 这个孩子便是司马朝阳的养子。司马朝阳给他取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王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之意。当时刚回京,在一个夏日深夜,司马朝阳听见了婴儿啼哭,当即抱养了他。面圣时也说了来历。韩烁觉得他慈悲心肠便就允了,当问到姓和名时司马朝阳回:“司马这个姓氏如今遭人诟病,那取我母亲的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就叫王玉吧。”韩硕觉得不错,安排了一个特别好的住处。没多久,司马朝阳便到韩烁身边,陪孩子的时间也少了,身边的宫女换了一波又一波。在十岁的时候碰到了十九岁的许儿,司马朝阳也觉得许儿事做得很好,两年时间就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女官。 或许一切真的正好。司马朝阳开始忘却往事,也忘记了二十一岁的江涟。 但就是那么没有预料的像是从天而降的大雨,把司马朝阳的所有努力都冲刷干净。侍君不应有私念、私欲,司马朝阳不爱江涟,不念进来,以此来说服自己。如今看似乎是徒劳。 司马这样看着王玉的睡莲,最后用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就吹了蜡烛躺下闭上了眼睛。 四周冰冷,如坠冰窟。 一阵大风刮过,司马朝阳抬手挡风,再放下时四周原本的一片黑暗开始出现了宫墙、宫女和侍卫,他们进进出出,似乎要踏破门槛。司马朝阳只觉得身体一片冰冷,可是握着拂尘的手上的汗似乎要滴下来,整个手像是洗过一样。他记得这个场景,是王玉七岁时高烧和意外摔倒的时候。 王玉那个时候起了高热,因为难受要去找司马朝阳,谁知宫女太监一个不留神他就摔到了河里,呛了好几口水才捞上来,那个时候司马朝阳还并未知情,处理完公务的时候福顺才告知他。 那天的黄昏似乎格外冰冷,可好像也不是黄昏,因为那个时候正是深秋,风本就刺骨,司马朝阳听到消息的时候连忙赶过去,他没有发火,没有责骂,更没有罚,只是很平静的站在月宫门口看着,直到太医出来说可以进去之后他连忙丢下拂尘给抚顺就冲了进去。 他从来没有那么慌张和心痛,跪坐在一旁连碰都不敢碰,苍白的脸让人心痛万分,他落了泪,一遍一遍呼唤着玉儿。自那以后,司马朝阳多派了两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一看,也落下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次见面都会摸一摸王玉的额头。 司马朝阳猛地睁开眼睛,呼吸略微急促,梦的最后一幕便是王玉苍白的脸,他不安的看向身边,王玉还在睡着。司马朝阳松了口气,撑起身把他踢了的被子盖好就起床。 天边晨光微亮,司马朝阳换了衣服整理仪表之后便就朝韩烁寝宫而去。 王玉已经十五岁了,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不让亲昵了,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司马朝阳觉得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可也尊重他,还特意命人布置好了房间,他们也便就分开了。也不知听到了些什么,隔三差五便会说梦到鬼要和司马朝阳睡觉。 上完早朝之后,司马朝阳跟在韩烁身边,韩烁在前面说:“朕想和你详谈一些关于北汉的事情。” 两个章节我结合成一章来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面这三四章总感觉好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如初见 第3章 缘相随 “大韩的事情?”司马朝阳说,“他们是有什么要求吗?” 韩烁进了门之后坐下,说:“也不算是要求吧,就是让朕给五王子一些自由。自由进出宫的自由,自由嫁娶的自由,除了一个自由回北汉之外都可。” 司马朝阳给韩烁倒水:“也仅是这两个也并不难。” “可这个嫁娶自由朕犯了难了,”韩烁拿起杯子,“难在了娶的人身上。” “娶得人身上?”司马朝阳心中不妙。 就在昨夜,江涟来到司马朝阳的房中,曾顺嘴提到过一次娶妻的事情。 韩烁抬眼,一双历经沧桑的双眼略微混沌,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他又垂下了眼皮:“五王子来到朕跟前,说他要娶之人复姓司马名为昭如,朕断不敢答应。” 听韩烁如此一说,司马朝阳便知晓,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司马朝阳看着韩烁,一双浅茶色的丹凤眼中映着万千光亮。 “五王子说只要让他娶了那个人,那个人说东,他绝不会往西。” 司马朝阳语气依旧平静:“那答应好了。” 韩烁惊愕抬起头,这个回复完完全全颠覆了心中所想,慌忙道:“朕并没有那个意思!” 司马朝阳也只是轻轻一笑:“奴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皇上当初救司马一族的事情奴无以为报。奴认识江涟,知道他什么习性,请皇上放心,奴断不会吃亏的。” “可是你的清白又要如何说?众所周知,司马这个姓很容易查到的,你不是想为家族洗清冤屈吗?如若周知,又该如何?”韩烁急得站了起来。 司马朝阳扶他坐下,和他细说:“我们也可以谈条件的。我们哪怕口头和书面上答应了他们又能奈何?我是司马朝阳,在宫中为奴,自是留在宫里,奴挂个名的事情,以后任他江涟是另取还是休妻,娶上百个小妾奴也断然不会多说一个字。皇上,奴的用处仅此而已。如今要保得天下太平才是头等大事,北汉国力强悍,有什么能拴住的法子可都要好好把握才是。” “可……”韩烁坐下,泄了力气一样说:“好吧,改日寿宴时朕再同他们细讲。” 这件事就如此了。司马朝阳料到了也便随他去。 寿宴是在两日后举行的。 前来祝寿的人不仅有外国使臣,还有带着家眷的王公贵族。司马朝阳的师父花山月便也在里面。司马朝阳想着许久未见了便叫福顺先顶他一会儿,自己则跑去找老师。 今日人多,司马朝阳也算是一个大人物,他不想引人注意,便就让人拿了张半脸面具还换了身衣服就扎进人潮中去找花山月。 穿青衣的人不多,他就是其中一个。或许是因为体型修长,哪怕是半掩面的样子,也会引来回视。那还露出来的半张脸,乍一看还有些雌雄莫辨,可仔细看的话更偏向男性,因为丹凤眼看人并不是温柔的,而是带着些许杀气和似刀的寒意。 司马朝阳目视前方,对面似乎来了大人物。司马朝阳看了一眼之后就退到旁边微微垂下了头。 来人正是北汉一众,司马朝阳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连打扮的并不花枝招展,只是那张好看的脸尤为出众。江涟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样,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但很快就被身旁的四王子给带走了,人海茫茫,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可还是忍不住回头,但也只有一个逆着人群的背影了。 司马朝阳垂眼,忍不住往身后看,像是埋怨一样想:江莲,你还是没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 穿过人流,一个头发花白年逾花甲的人出现在了面前。司马朝阳连忙跑上前扶住了他,笑唤:“老师。” 花山月抬头一笑,拉着司马朝阳的手,很是意外地说:“昭如,你怎么来这了?你不是应该在里边准备吗?” “想着许久未见了就偷了个懒出来,我送您进去之后再去准备也不迟。”司马朝阳搀扶着他,笔直的被也微微弯了下来,带着一种恭敬的感觉。 他们走的很慢,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们谈笑的,不过是诸如吃饭喜欢什么,最近去了哪里,朝宴鱼龙混杂,要提防才是,司马朝阳送花山月到位置后就拜了别,回到房间换了衣服之后就匆忙去韩烁的寝殿。 韩烁还意外他居然回来了:“怎的回的如此快?为何不多与你的老师叙叙?” 司马朝阳来到韩烁身边:“皇上也应该知道老师的,刚送到宴上老师就催促奴快些回来,不好推迟就赶回来了。” “花长老依然如此固执。我们走吧,时辰也该到了。”韩烁抬起手,撑着扶手起身,司马朝阳虚扶着他。 韩烁如今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皮肤皱了一层又一层。反观身边的司马朝阳,脸上丝毫看不出痕迹。早在多年前,海外的使者带回来仙丹,说是可以抑制白发生长,正巧被贪玩的王玉给弄到了水里。当司马朝阳喝完了一壶水之后才说,还因此挨了训,不过司马朝阳也不舍得训得很重,那一件事也就此罢了如今看来应该也没什么。 司马朝阳颔首站在韩烁的身边,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垂下,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是在避开某个人的目光? “祝皇上万岁吉祥,福如东海,身体安健。” “都起来吧,今日是一个大喜的日子,”韩烁抬起酒杯,“今日众爱卿不必拘谨,朕早已让朝阳打点好了一切。” “谢皇上。” 坐在左侧的毅贵妃起身来到韩烁身边,她今日的打扮很大气,头上的牡丹很适合她,她优雅行了一个礼,抬眸的时候眼里的光闪了闪,似乎是在撒娇地说:“皇上怎的这些日子都不来看妾身?” 韩烁放下酒杯,抬手拉过她,安慰道:“近些日子忙了些让朕的毅凝伤心了。” 毅凝顺着坐下,微椅着他:“也没有,只是妾身新酿了些好酒,想着给皇上一个惊喜来着。” “是吗?那朕现在就要尝一尝了。”韩烁也不晾了她的面子又说,“朝阳,你带人去拿些过来吧。” “是。”司马昭阳退下,毅凝的侍臣跟在他身旁。 毅凝毅贵妃酿的酒是数一数二的好,虽然不是皇后,可是声望也不差,除了掌着后宫全部事物的司马朝阳,下来就数毅凝了。她性格好,又出身名门望族,所有人都希望韩烁能封她为皇后,以固后宫,可是没有人敢进言。所有明白人都知道,前皇后谭驰月对韩烁的影响不可比拟,谁都不想触了霉头。 大韩只有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是谭皇后生下的龙凤双胎,降生时是夜晚,六星连珠是不可多得的祥瑞,可是在孩子也仅有五岁时谭皇后抱病西去了,至此韩烁也依旧未添一儿一女。 国富,兵强,民足,君明,好似正是天下太平,没有人进言说多添皇子。 司马朝阳在毅凝的春华宫前停下,不急不缓:“你去取出来吧。” 那小太监行礼,回答:“是。”司马朝阳身后的许儿跟了进去。 司马朝阳坐在步撵上,有些疲惫的靠着,似乎是把全身安顿在上边。一双丹凤眼垂着,眼尾高高扬起,带着些许傲慢,轻抿的薄唇带着不想多言的疏远。 他只希望这次的宫宴可以快些结束。 没等多久便出来了,又重新行进。 或许是人多又或许是难得热闹。今天很晚的时候,韩烁才说回,便去了毅凝的春华宫,自己便也没跟上去,让福顺去帮了忙,自己则就回了月宫。明日没有早朝也不用起早,司马朝阳让许儿帮自己简单梳洗之后便准备入睡。 今日没有月光,可以说冬日刚结束很少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司马朝阳昏昏欲睡,一双温热的大手覆到脸上,他艰难撑着眼皮,声音缱绻,带着浓浓困意:“我今天没心思跟你闹。” “我不闹。”江涟欺身上去,撑在他上边:“我听韩帝说你同意了。” “嗯。” 江涟的气息很近,带着淡淡的酒意,他亲了一下司马朝阳的脸颊,询问他:“生气吗?” 司马朝阳没有出声,江涟轻笑满是宠溺:“我知道你不生气,我明白你的一切,可是我依旧不敢凭主观臆断,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依旧想不到你是否爱我。”或许就是后者。 耳边只有呼吸的细微声音,江涟抱着他,像是孩子一样缩成个球。在他身边,再后来,江涟又起身离开了。 司马朝阳的被子被好好盖着,身体是暖的,手脚也是。江涟已经把那条手链给他戴到了手上。 江涟认为自己幼稚,只会对爱人说气话。前不久还不服天不服地。眼下又可以卑躬屈膝,就像是条狗一样可以对你叫,又可以跟在后边。 可是目标却是明确的,江子归喜欢司马昭如,不论是哪一个夜晚。 这让我想到了一句话:人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的报应[笑哭][笑哭][笑哭] 我好喜欢描写亲亲,这是一个温柔缱绻,带着爱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缘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