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和怪物的盛大逃亡》 第1章 第 1 章 铁砧要塞。 “呸，这鬼天气。”老兵巴顿抱肘倚靠着城墙休息，“那些该死的蜥蜴，打扰老子和老婆孩子吃饭。” 寒风猎猎作响，吹得士兵们不禁裹紧棉衣，而哪怕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空气中弥散的那股子铁锈味也不会消散，这是对抗龙族最前线亘古不变的味道。 他身边的少女瞥一眼巴顿，不作声，继续看着漆黑的荒原。少女的脸型很好，看上去很可爱，只可惜一直都是板着脸的，至少巴顿没见这小姑娘有过别的表情。 不过想到这孩子的出身，巴顿忍不住叹一口气。小姑娘出身挺好，母亲是富商之女，父亲又是有名的学者。只可惜母亲早逝没给她留下什么钱财，父亲的志向是诗与远方，几年都不回一趟家，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巴顿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和少女的父亲截然不同，他自认为是个好父亲，履行完士兵职责之外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妻子女儿。就算女儿想要星星，他都能上天去摘下来。 “喂，小炽灵，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吗？”守夜毕竟是难耐的，他得找点什么打发时间，而他熟悉的老朋友们都被派到了最前线，就留他在这里支援。没办法，两年前的那场龙族入侵害得他失去了一条右腿。 名为炽灵的少女依旧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摇头，而她的手指却神经质的摩挲着弓身，她自然是紧张的，虽然背挺得笔直，但是身体却不住的颤抖。不只是因为恐惧，还有着因为兴奋。她为了圣殿的光辉和人族的荣耀站上战场，履行自己的职责，净化被污浊的灵魂。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有了可以给母亲报仇的机会。 如果不是九年前的那次龙族入侵，她根本不会失去母亲成为孤儿，因此，她对龙族有着超乎常人的仇恨。 巴顿见炽灵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自讨没趣。于是摸出自己的战斧，欣赏到。这两柄战斧是他那位铁匠母亲为他锻造的，陪伴了他很多年，是他的幸运之神，多亏它们，他才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存活。 虽然乌鲁斯领主曾经亲自劝过他退休，或者也可以去风险没那么高的后勤部门，可是他一个男人顶天立地，保家卫国，战场才是他的归宿。所以虽然现在暂且站在后方，如果等会真的开战，他绝对会和别的刀斧手一样冲到最前面。 炽灵手被冻得通红，可是她依旧有力的握着弓，眼神坚定。 前方哨塔传来号角声，他们得到的消息没错，龙族真的来了。 起初只是几个微小的黑点在铅灰色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可很快，一个庞然大物从云层中飞出，显露出让人生畏的狰狞轮廓。 “进攻!”乌鲁斯领主的声音响彻要塞。 箭从四面八方射出，大部分对于龙都是不痛不痒，连阻碍都算不上。顶多能分散些注意力罢了。炽灵没有第一时刻射出箭，身为军中的神射手，她的每一箭都被给予厚望，箭囊里的每一支箭都是由特殊的龙石打造而成的，对龙族有特殊的伤害。 炽灵喉咙滚动，接着拉满弓，对准那龙的眼睛，干脆利落地射出。令人可惜的是，没中。龙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炽灵，只是它正好打算进攻，意外地躲开了。 巨龙降落在城墙之上，溶金般的炽热龙炎自巨龙口中喷涌而出，落在城墙上，士兵们的惨叫声还没出口就化作虚无的气流。 炽灵所在的高塔没有直接接触到巨龙的熔岩，但是极寒向极炎的跨越，身体就像被巨力给撕裂开。 少女靠着城墙，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拉弓，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牧师老德颤颤巍巍地爬上城墙，看着正在肆虐的巨龙，眉头紧锁，嘴中念念有词。符文化作实体，狠击在巨龙身上。这给少女争取了不少时间，炽灵恢复了一些力气，掐准时机，抽箭搭弦，开弓如满月。箭矢撕裂空气，裹着风旋，精准地射入巨龙的眼睛。 巨龙吃痛，盘旋飞起，扭身转向炽灵，发出巨大的嘶吼声。它不顾别人的攻击，俯冲而下，挥爪，看样是要直接碾杀炽灵。城墙如饼干般粉碎，替炽灵挨下这恐怖的一击，只是冲击力依旧将少女掀飞。她在的位置是要塞的最高点，从那里摔下去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绝望涌上心头。 不过她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另一处的城墙上。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震碎了，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难以动弹。剧痛让她几乎昏厥，挣扎想要爬起，却咳出一大口鲜血。视线模糊，耳中嗡鸣。 巨龙并没有就此失势，相反，它被激怒之后以更加猛烈的攻击进攻要塞。炽灵无助地看着和自己一起加入军营的幼年玩伴盾无言被巨龙一口叼起，吞吃入腹，老兵巴顿在巨龙的利爪下支离破碎，那个严厉却关心她的军官罗伊丝在流淌的岩浆中化作灰烬。 铁砧要塞俨然变成了地狱。 炽灵双手支撑着自己，想要爬起，却被巨龙捕捉到动作。巨龙扑腾翅膀，飞至炽灵所处的位置，藐视着她。它识别出这就是害它失去眼睛的少女，顿时更愤怒。震吼着，挥舞着利爪，想要彻底了结炽灵。 看来她的人生到此为止，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站上战场，她不自觉又回想起母亲临终前苍白的笑容。她还没有给母亲复仇，她不想死。可是不想死真的能不死吗？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奇迹出现。 所以炽灵选择闭上眼，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超出了人视觉能捕捉的速度，蛮横地闯入了炽灵的生命轨迹，替她挡下这沉重的一击。想象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如期而来，甚至炽灵还莫名地产生一种安心感。 她睁开眼，瞳孔骤缩。 一个高大得惊人的身影背对着炽灵，重剑狠狠地刺入龙爪，阻隔下巨龙的进攻。不，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是真正让炽灵感到震撼的，是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人的物种，有着许多和龙相同的特征。 怪物。炽灵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而来者缓缓转过身，烟尘与火光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炽灵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女性面容，最重要的是，和她近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颇为相似。来者看到炽灵也是眉头紧锁，眉眼间像极了沉思的父亲。 她的眼睛，那熟悉的龙族竖瞳，彰显着来者的身份。 不过那龙人只是瞟了一眼炽灵，转身就提着重剑向巨龙砍去。 巨龙也发现这个唐突介入的闯入者，它认出来者身上更加令它厌恶的气味。深绿色的竖瞳里充满暴虐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撕成碎片。和一般人族那般艰难不同，龙人力量出众，还没等巨龙发起下一轮进攻，就一剑刺入巨龙仅剩的另一只眼睛，紧接着撕裂巨龙的头皮，取出龙晶。 “轰——“的一声，巨龙倒下。坠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做完这一切的龙人并没有离开，而是重新返回到炽灵的面前。炽灵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还是看到龙人的那一双璀璨的黄金瞳，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对方越走越近。 瞬间，仇恨和士兵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从背后摸索出短刀，举起。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别过来，不然我会让你死!”炽灵声音嘶哑，但还是怒吼到。 “吵死了。”那龙人声音低沉，神色平淡，她的目光扫过少女的腿，“你还不如爬快点去找牧师治疗你的腿。”令炽灵所没想到的是，这怪物居然会说人话。 炽灵被龙人的语气激怒:“闭嘴，我不需要龙的怜悯，你们毁了一切，杀了所有人，我……”她想要再说出更多诅咒的话语，却被剧烈的咳嗽给打断。 “想死？随你。”龙人不再理会少女，转身离开。 炽灵对着龙人离开的方向，用尽力气嘶喊：“下一次见面，我绝对会杀了你！”说出口的话语，却破碎不堪。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她需要治疗。 “那怪物逃了？快追。”炽灵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是圣殿派来增援的圣殿骑士，他们正好看到了离开的龙人。当然，他们也看到倒下的炽灵。 “喂，还有人吗？这里还有存活的士兵。” 第2章 第 2 章 炽灵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穹顶，喷入鼻腔的是刺鼻的酒精味，毫无疑问，这里是镇上唯一的医院。少女正躺在床上，她没有死去，没有残疾，甚至没有大面积的伤痕，除了身体依旧虚弱以外，受的内伤都基本上都已经痊愈。 看到炽灵醒来，在一旁看护的护士连忙招呼来了医生。成熟知性的有着亚麻色头发女人走到少女身边，温柔地坐在炽灵身边，问到：“小炽，身体好些了吗？” 炽灵点点头：“谢谢你，萨西亚姐姐。” 女人摇摇头，微笑着说到：“抱歉噢，给治疗小炽的不是我，而是主圣殿派下来的牧师。”女人说到底只是一介普通人，只是负责牧师治疗之后的护理。 “就算是牧师大人治疗的我，这么多天的照料也麻烦姐姐费心了。”炽灵认真诚恳地说到，“有什么吃的吗？我好像有点饿。” 女人连忙让护士给炽灵端来一碟子饼。虽然炽灵讲话好听，管她叫姐姐，但是女人的年纪比炽灵大不少，换句话说，炽灵可以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又想到这几天流窜起的不知道真假的传闻，抬眼看了看少女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女人不自觉低声叹气。 “小炽，不管怎么样，姐姐会一直相信你的。”女人看着炽灵狼吞虎咽地吃着饼，最终还是把心底的话说出口。 如果圣殿真的想要审查炽灵，那这孩子一定会遭受很多流言蜚语。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失去内心的赤诚，她相信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炽灵听着没头没脑的，不知道女人在说什么，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头道谢。 “姐姐，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女人点点头，搀扶起少女。适应行走之后，炽灵轻轻推开女人的手，和女人告别：“萨西亚姐姐再见，我先离开了。” 她是士兵，她对自己的身份有着清晰认知，不能贪图享受。尤其经历了前不久那样惨剧的战斗，军中肯定需要她。她既然还活着，那就要为母亲的复仇而战，为圣殿的荣耀而战。 和想的不一样，作为幸存者回到军营中的炽灵并没有得到战友们的热烈欢迎，反而是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像是审视，又像是害怕。 炽灵不明所以，直接迈进了领主的营帐。乌鲁斯本来是靠在座椅上小憩，毕竟这几天各种事情扰得他一团乱，好不容易才得休息一会，但是看到炽灵走进来，他抖擞一下，正襟危坐。 “领主大人。”炽灵欠身行礼。 乌鲁斯的声音有些颤抖：“小炽灵，你有什么事？” 炽灵觉得疑惑，可是她还是很认真地说到：“我想来告诉您，我已经休息好了，随时可以返回军营。” 乌鲁斯听闻炽灵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是微妙让人难以琢磨，接着连忙说到：“不，不用了炽灵。你才刚痊愈，还是先在家里面多修养几日比较好。”乌鲁斯的话说得很急，像是急着赶炽灵走。 炽灵没有反驳领主的权力，只能欠身感谢，转身离开军营。 从要塞到城镇，一来一回，天色也差不多黑了，炽灵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太阳，不由得颦眉。从她醒来那一刻开始，人们对待她的态度都改变了。可是当她问起缘由，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搪塞过去。 炽灵不敢说自己是人见人爱，可是她印象里自己和镇民们的关系都挺好。母亲去世之后，自己也是多亏各家照顾，她才能顺利长大成人。 而回忆起今天别人看待她的眼神，心里就会不舒服。那种审视，瞧不起，害怕，想要远离混杂在一起的眼神，她很熟悉，简直就像是在看待一头恶龙。可是她不是龙，她是与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思考再多也无果，炽灵决定先回家。房子是母亲留下的，只不过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当手搭上门把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是强烈。 门被撬过。不过炽灵还是安慰自己可能只是门锁坏了，毕竟从得到龙族进犯预言直至现在，她已经三个多月没回过家。 炽灵收回手，犹豫半天，一个声音出现在少女的身后：“你就是炽灵吗？” 炽灵转过身，在落日的余晖中，她看到一个浅蓝色头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女人相貌出众，和蔼可亲，浅绿色的眼睛像是能洞察一切。 “是。” “那你怎么还不进来？”女人像是在自己家，走到少女身边，先炽灵一步打开了炽灵的门。 炽灵愣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和她想的一样，家里来了外人而“贼”正倘若无人地翻着她家的书柜。女人甚至还走上前，和那些人攀谈起来。 其实不是贼。从服装能看得出来，那些人右边袖口上，那个熟悉的圣殿圣殿图标，宣告着他们的身份。甚至那独特的金边，更是告诉炽灵，他们是高贵的主圣殿的人。 “小姐，我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圣殿要搜查我家吗？”炽灵小心地询问。虽然大部分时候圣殿的人都很亲切，但是少女不知道这些从主殿下来的大人物们是不是也一样。 女人的声音温柔且富有磁性，抚慰了炽灵紧张的心，只可惜女人说出的话根本没办法让炽灵平静。 “我们得到蓝日和龙族勾结的情报，所以想要来搜查一下证据。” 蓝日，正是炽灵的亲生父亲。拥有着丰沛的学识，却总是在探索未知上的学者。而对于这个父亲，炽灵的印象不是很好。 也许更准确的形容是，她没什么印象。她很少见到父亲，更多时候都是在传说里听到父亲的名字。 她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 “什么？” “不用担心，圣殿不会加罪于无罪之人。”女人擅长读心，看得出少女的担忧，立马宽慰她，“我理解你，我家人也曾死在恶龙的利爪之下。” 炽灵听闻，勉强放下心，她转身走出到庭院的水井，为这些不速之客准备水。 “小炽灵真是个好孩子啊，我还从老德那里听说，你每周都会主动去圣殿帮忙。”女人看着忙里忙外的炽灵，很欣赏地凝视她，“这才是对的，圣殿是人族的守护者，你的行为是正确的，你的父亲是错误的，是叛徒的行为，希望你不应该走上和他一样的路。” 炽灵回答得干脆：“我不会和他一样走上同一条路。” 女人对于炽灵的回答很满意，微笑着看着这个可爱的红发女孩：“希望你永远记得你今天的话。” 炽灵用力地点头，她在加入军队时就发誓过要一辈子效忠圣殿，为圣殿而战，为人族而战。她是个诚实守信的正义之人，怎么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呢？ 再加上，如果没有圣殿对自己的救助，她肯定就死在了战场上。少女自然而然地忽略龙人也救过她命的事实，在她看来，那个龙人一定有着别的企图。 “大人，蓝日的书有蹊跷。”一个穿着圣袍看不出性别的人走到女人身边，呈递上一本书。 女人轻念咒语，原本朴实无华的书籍顿时变成可怖的黑紫色，而书中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是关于混血的……蓝日还提到了不死者大人。”那人简单翻看，然后说到，“蓝日似乎想创造龙和人的混血。” 炽灵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那个怪物，和蓝日有着相似面容的怪物。 “就凭他，也敢提到不死者大人！神族那般高贵的血统是他能提及的吗？”女人显露出几分暴戾。 炽灵在一旁不做声，可是女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到：“炽灵，你是蓝日的亲生女儿吗？” 这是什么问题？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虽说她和蓝日没有情感，可是她鲜少见过母亲和别的男人亲近过。 可是既然是主圣殿大人的发问，炽灵还是认真地做出思考。 虽然也经常有人说炽灵和蓝日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从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炽灵不是蓝日女儿。 “应该是。”所以炽灵只能回答道。 圣殿的人忙活到将近半夜，才选择离开。而离开之际，女人又对炽灵说到：“既然你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圣殿明早要对一个有着龙形特征的怪物进行审判，我希望你能出场。” 看来那个怪物被抓住了。炽灵又想到了龙人灿金的龙瞳，它的眼底似乎藏匿了很多情绪，还有那诡异的熟悉感……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她只需要在意自己，准备下一次的战斗就足够了。哪怕那龙人有着再悲惨的故事，被抓都是它活该。像这种怪物，就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 “您还没走吗，小姐？”炽灵抬头，发现女人还在看着自己。 “我想要得到小炽灵的晚安。”女人微笑。 “晚安，小姐。”炽灵很乖巧地说到。 第3章 第 3 章 作为圣殿的信徒，炽灵熟知圣殿的各种安排时间，再加上主圣殿的大人特意邀请了她，少女在天刚微亮时就已经醒来，简单洗漱，迫不及待的便想要出门。她想早点过去，这也还可以帮老牧师摆摆场地材料。 老牧师已经将近九十，可是出于职责，他没有像别的老人一样安享晚年，而是依旧守候在圣殿中，教小孩子们知识和法术。他和蔼平和，深得尊敬，也是在他的指引下，炽灵才选择对圣殿效忠。不过因为炽灵更想要直接站在战场上为母亲复仇，所以她并没有选择加入圣殿。 打开门的一瞬，那抹蓝色又一次出现在她视野中——是昨天的那位大人。她依旧端庄优雅，眼里还带着朝气的困倦，如果不是昨天确实看着女人离开，炽灵真想怀疑女人是不是在她家门口守候了一晚。 “小姐，早上好。”炽灵保持着文明有礼的态度。 女人莞尔一笑：“早安，小炽灵。我是来牵引你去圣殿接受神的教化，请把手给我。”语毕，还主动地牵起炽灵的手。只不过女人手劲极大，说是牵，也许拽会更合适些。 炽灵本想挣开说她自己去也可以，可对上女人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清晨的小镇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街上走着，很多都是采购的菜农。看到女人，人们总会很恭敬地鞠躬问好。而女人并没有大人物的架子，亲切地回应着平民们的问候。 炽灵又一次感受到镇民们的变化，对上自己的眼睛时，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眼底的嫌恶。她到底做了什么？炽灵完全搞不明白。总不能说因为她那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与龙族勾结，她就成为罪犯吧？ “我们到了。”女人停下脚步，站在的并不是圣殿前，而是牢房前。 其实到半路时炽灵就知道了不对，她在这个小镇长大，对小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怎么会看不出女人路途的偏移，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女人明明告诉过她，圣殿不会惩罚无罪之人，甚至女人还夸赞过她的忠诚。可是她还是被女人拽到一间空牢房前，然后丢了进去。 “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是希望你能安静地待在这里。”女人依旧用着很温柔的话说到。好吧，也许只是走个流程，等会审判时，她会被判无罪的。她是圣殿忠诚的信徒，不曾做出背叛圣殿背叛人族的事情，清白无辜的人不会得到神的惩罚。 女人在说完话就离开了，徒留炽灵懵懂地坐在牢房的茅草上。牢房的茅草大概很久没有更换过，空气也像是凝固一般，充斥着一股腐烂的臭味。不过用来囚禁自己的牢笼看上去倒是坚硬无比，完全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不对，自己不可能会逃离的。她信任圣殿，也不会背叛圣殿。 “你不是说下一次见面要杀了我么，要不要现在过来杀了我。”炽灵身旁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炽灵这才发现她隔壁的笼子里也坐着一个人。也许还是不要称呼她为人比较好，至少出于炽灵的意愿而言，她并不想把有着这样外形的怪物称作人。 这正是当时救下炽灵的龙人，此时的她看上去略有些狼狈，四肢以及脖颈，全部给栓了铁链，人族很不放心她，生怕她逃跑。也许是在牢笼里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趁着这个机会，炽灵才算是好好地审视这个怪物。和初次见面时略有不同，解除龙化之后的龙人更有了人的样子，眼眸也由黄金瞳褪化为更像人眼的紫色眼眸，晶莹剔透的，像一颗宝石。如果不是头顶的龙角和右手的龙爪以及肌肤上的一些鳞片，她看上去和人没什么两样。 但只要是怪物，长得再像人也不是人。炽灵在心中默念，告诉自己。 “不需要我，圣殿不会让你这种怪物好死的。”炽灵看到那龙人身上腐烂的伤口，露出一抹嫌弃的神情，说到。她强行压下内心的诡异情感。她是圣殿的信徒，怎么会对这种怪物产生同情呢？受伤死亡都是怪物咎由自取。 龙人不是很在意地说到：“就算死到临头，你还是在维护圣殿吗？跟条狗一样。” 炽灵不想再和龙人有更多交谈，她还是坚信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圣殿的大人们明察秋毫，理性公正，一定还她一个清白的身份。 龙人看着炽灵阴恻恻地笑，她似乎能看出炽灵的内心所想。 并没有让她们等待太久，女人便领了人把炽灵和那个龙人押出去。狱卒可不像女人那么温柔，先是在炽灵站起时狠狠踹了她一脚，接着又把少女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力地按住。 炽灵认识那个年轻狱卒，是裁缝店店主的儿子，和她差不多年纪，因为在军中不守纪律被逐出，他父亲四处给他找关系才做了这个狱卒，她甚至还有印象这个年轻轻浮的男人曾经向她告白过。 她当然不是为两人不存在的甜蜜过往感到怀念，炽灵就是觉得自己可悲，搞不好她真的会死。 可是她是圣殿的信徒，她走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龙族复仇，难不成因为父亲是龙族相关者，她也成为了龙族相关者？炽灵很想屏蔽掉脑内浑浊的想法，她不应该对圣殿抱有怀疑。 她是圣殿的信徒，她应该无条件的信任圣殿，不管发生什么，都是神明大人的指引。炽灵重复默念着。 圣殿不会加罪于无罪之人。炽灵又想起了女人的话，便抬起头，看向女人所在的方向。 女人依旧是温柔的样子，笑着旁观了这一切。 “滚远点。”和炽灵温良的态度不同，那个龙人在狱卒走到自己身边时很暴躁地大喊。虽说她被铁链困住，不可能脱身，但是如果只是不想被近身，她还有很多方法。 “聒噪，弄个嘴套给她戴上。”和对待炽灵的虚情假意相反，面对那龙人，女人很不耐烦地皱眉，命令到。 其他狱卒则是点头哈腰，连忙跑出去寻找嘴套。 被狱卒们强行摁着带上嘴套的龙人更是愤怒，温润的紫眸都幻化成了黄金瞳，恶狠狠地盯着女人。黄金瞳给人的威压极大，但是她面对的是高贵的主圣殿大人物，根本不起作用。 龙人的喉腔中发出低吼，只不过是普通人的狱卒们扛不住威压，被震到四周。 女人慢步走到龙人面前，看得出来，她也很愤怒：“你最好别给我搞小动作，不然等会我会让你痛苦的死去。” 龙人看着女人，虽然带着嘴套，但是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像是在讥讽。 “你想激怒我？”女人脸上带着悲悯，“你成功了，在痛苦和绝望之中的死去吧，丑陋的怪物！” 说完，女人从身后拿出法杖，对着龙人疯狂释放火球术。她本意只是折磨龙人，所以大部分的火球都是奔着龙人的伤口去的。女人癫狂的样子和昨天炽灵所见大相径庭，炽灵不由得愣住了。 宣泄完情绪，女人又主动牵着龙人身上的锁链，对其他狱卒说到：“你们把这个小姑娘带去中央广场，别让大伙等久。” 停顿了一下，女人又继续说：“至于这个怪物，我亲自带着她。” 那个年轻男人又用力踢一脚炽灵的腿，随即催促到：“快走。” 炽灵觉得自己的死期真的要来了，可是心有不甘，她在离开前朝着女人大喊：“我也会受到惩戒吗？” “圣殿不会加罪于无罪之人。”得到的依旧是这样模糊不清的答案。 也许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管炽灵愿不愿意去相信。昨晚女人给过自己机会，只要炽灵能说出她和蓝日毫无联系，那她就能幸免于难。可是正如萨西亚对炽灵评价的那样，炽灵是一个正义赤诚的孩子。 但是炽灵什么背叛圣殿的事情都没做过，难道因为将近十年没见的父亲和龙族勾结，她也得一样去死吗？ 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就让她死在战场上。至少那样子她是体面的离开世界，而不是得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莫名其妙地死去。 她有些怨恨龙人。 走在街上的炽灵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向往日那些熟人的眼睛，她的冤枉她的苦痛她的悲伤不会被人在意，她是叛徒的女儿，只配得到别人仇视的目光。 她一步一步，走向广场的正中央，然后又挨一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她的身后，乌泱泱地站满了一大群人。有萨西亚，有乌鲁斯，有巴顿的妻女，还有更多她无比熟悉的朋友长辈，可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一切，就像以前炽灵安静地看着别的龙族相关者被审判一样。 抬起头，牧师老德脸上带着痛苦，不知道是在心疼炽灵还是为自己识人不善感到痛惜。 扭过头，怪物，跪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她现在和怪物是一类人。 可她和怪物分明不是一类人。 第4章 第 4 章 女人站在高处，俯视着她们。 今天天气其实挺好的，蓝天白云，万里晴空，很适合裁决。如果炽灵此刻不是作为被审查的对象跪在广场上，她会为又除去一个怪物而感到高兴。 “各位，我是云初，是主殿的裁判官，负责今天的裁决。”女人自我介绍到，“我来到铁砧要塞不为别的，只为铁砧要塞保持纯洁。” 台下一片欢呼。 “多亏各位，圣殿现在已经抓捕到两个龙族相关者。接下来，由我作为代表简述她们的罪行。”云初示意让镇民们安静，“炽灵小姐，请你抬起头。” 炽灵听话的抬起头，她别无选择，女人浅绿色的眼眸不再是温柔，而是狠厉。而女人投向炽灵和怪物的目光，也不再掩饰心里的嫌恶。 “孩子，你每日为圣殿擦拭神像，诵念经文，我们都曾以为你虔诚无垢。可是身为叛徒之女，你竟然自己说对蓝日反叛之事全然不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知情不上报，这无异于勾结龙族，你不是合格的信徒。另外，虽然你一再强调自己与父亲疏远，可是你又怎么证明自己没有从蓝日与龙族肮脏交易中获益？利益污浊了你本该纯洁无暇的灵魂。我们会把你交给神，请你不要感到悲伤，圣殿并不是要杀死你，而是净化你，从内到外将你的灵魂洗涤。圣殿不会惩罚无罪之人，如果对于你的罪行有什么疑问，可以大胆提出来。” 炽灵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换句话说，她也不能够反驳。从她的经验来看，如果她提出质疑或反驳，就是诡辩，是认罪。 “好，炽灵小姐承认了她的罪行。”女人很满意炽灵的行为，“接下来，炽灵旁边这个怪物，麻烦你们帮我把它的头抬起来。” 站在旁边的刽子手们强行把龙人的头掰起，女人看着怪物呜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微微一笑。还好她早有准备，身为圣殿里维护秩序的检察官，她不允许出现危害社会和平的事情出现。 龙人半人半龙的样子已经足够诡异到让人做噩梦，要是被人们听到它说人话，保不准还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至于这个怪物，原谅我为它感到悲伤，我不知道它的父亲或者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迎接这个孩子的诞生，这个孩子又经历了什么才能成长到如今的年纪，它也许经历过常人都不曾经历过的苦痛。被恶龙所引诱的可怜又可恨的人啊，与异族□□生下这样的怪物。圣殿能为它做的事情只能是将它净化，为它祈祷，希望它下一世哪怕是作为牲畜，也能作为一个正常的物种出生。” 龙人难得地没有抗拒，像是认可了女人说的话一样。趁着刽子手力气减弱的瞬间，龙人转过头，对着炽灵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就是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响彻天地的龙吼声突然出现在铁砧要塞上空，甚至那恐怖的巨龙已经从云中探出身子。通体黑色，灿金色的黄金瞳睥睨着大地。 云初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震恐地看向那比普通龙都要庞大不少的巨龙。也是在这时，炽灵感受有人把自己提起来。 是那个龙人。原本锁住她的锁链被她给强硬给挣脱开，那嘴套也不知道掉去哪了，也许一开始那些东西就不能束缚住这可怖的怪物。这个怪物一直都在等待机会，一个能逃离的机会。 紧接着，她看到巨大的龙翼自龙人身后伸展开。与此同时，岩浆从天上巨龙口中喷出。趁着巨龙视野被遮蔽的时间，炽灵感觉自己被人拽着衣领提起来，然后下一秒就飞到了天上。 铁砧要塞在前几天的战斗中已经损失了很多兵力，幸好主圣殿来了不少人，才勉强能应对，保护普通镇民的安全。 云初一边指挥着普通人撤离，一边指挥着圣殿的其他人迎战巨龙拖延时间。她认出了巨龙的身份，那标志性的独角，那是龙族的统治者，莫拉迦什。如果对方真的想要让这个要塞化作灰烬，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所幸，只是象征性地喷了几口熔岩，莫拉迦什便停下攻击，对着云初说到：“把有着龙族特征的人交出来。” 虽然是能够听懂的人族语言，但是巨龙的声音却像是从很渺远飘来。 云初知道他们不是莫拉迦什的对手，于是转而看向台下。而台下两位俯首认罪的龙族相关者，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地碎掉的铁链。 她们早就已经离开。龙人寻了一个不大的山洞，把炽灵放下。这看上去有人栖息过的的痕迹，可能是有冒险者经过是歇居过，或者曾是强盗营地。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方便了两人。 炽灵看着龙人跌跌撞撞地爬到山洞深处，意识突然清醒。她还记得就在她们要被处以极刑时，巨龙突然出现。然后自己和怪物对视，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她们应该是安全的。炽灵在洞口外侦察，不说追兵，这附近什么活物都没有。现在毕竟还是冬天，这也是正常的。 炽灵有些冷，最后还是选择走进山洞，而怪物已经用龙炎将篝火点燃。 “怪物，你救了我？” “我有名字。” “什么？” “我是说，我有自己的名字。”龙人一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很不耐烦地说到，“我叫紫云金，请你不要用怪物来称呼我。” 炽灵并没有当回事，就算她被紫云金所救，她依旧心属人族，不可能和紫云金同流合污。所以对于有着非人外表的紫云金，她仍然保持着敌视态度。 “你一个披着人皮的龙，不是怪物是什么？”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紫云金暴起，把炽灵抵在墙上，龙爪钳制住少女的脖颈。 炽灵看到对方撕裂流血的伤口，狰狞吓人。 “你就是披着人皮的龙，别把自己当人！”炽灵当然不甘示弱，眼中也多了一抹狠厉。 紫云金手上的力量猛地加大，炽灵感到一阵窒息，少女似乎能看到怪物眼中燃起的火焰。对方很生气。炽灵能感受得出来。 “你以为自己血脉里面留着的都是人血他们就会把你当成人看吗？你和我一样！”紫云金看着炽灵，讥笑，“而且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了！” “我没有让你救我。”炽灵想到母亲正是死在恶龙的袭击之下，更是恶狠狠地说到，“杀生无数，现在又装作慈悲，我不需要龙的怜悯。” 和炽灵想的不一样，听到这话后紫云金面部扭曲，愣住几秒，最终却把炽灵轻轻地放下，然后转身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闷闷地说到：“随便你怎么看我。” 也许作为怪物出生的紫云金早就习惯别人对自己的偏见和辱骂。炽灵看着紫云金略显落寞的背影，不自主地产生同情。不过只有一瞬，又迅速被仇恨压过。她始终是圣殿的信徒，理应战斗，杀死怪物。当然现在，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炽灵也靠着干冷坚硬的岩壁坐下，她沉下心，不再去想别的事情。 她现在除了随身带着的小刀什么都没有，再加上逃跑，更是彻底坐实自己叛徒的身份，她不可能再回到人族中去。她要是想活下去，只能依附紫云金。 她也不能随便的抛弃自己的生命，既然神选择让她活下来，她就得为母亲报仇。少女又想起逃跑前的匆匆一瞥，那可怖的巨龙，正是害母亲死亡的恶龙。 不知道这一次的出现，又会给人族带来多少伤亡。炽灵担心到。 少女抬头看到紫云金，更是觉得烦躁，看到紫云金那张脸她就会想到蓝日。再想到自己因此连坐受罚就更加气愤，她甚至想动手给紫云金来上一拳。 不过炽灵也很清楚，怪罪于紫云金并不能让自己解恨，最终紧握着的拳头还是松开，走到山洞外。 冬日落下，天渐渐沉下去，炽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应该回去一趟。炽灵想到。至少得把自己的弓拿上。 她也清楚紫云金似乎对自己格外的宽容，也许自己服软，还能让对方护送自己回镇上。炽灵不是不会变通的人，因此，她重新走进山洞，想要和对方说清楚。 不曾想，紫云金却是已经躺下入睡。 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此刻却是无比祥和安静，明明她们之间是敌对关系，可是那怪物却依旧放心的睡下。 几乎是下意识，炽灵的手就搭在腰间的小刀上。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她可以杀了紫云金。 第5章 第 5 章 “我想让你带我回去铁砧要塞。”第二天一早，炽灵一转性格，佯装乖巧说到。 紫云金皱眉，说到：“你要回去送死就自己回去。”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弓，我相信你会帮我的。”炽灵强忍内心的嫌恶。 “讲得真恶心。”紫云金看出炽灵眼底深藏的厌恶，可她还是同意了炽灵的请求，“走。” 紫云金选择的位置距离铁砧要塞并不远，只是从昨天开始，炽灵就没吃过东西，所以在出发没多久，炽灵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而紫云金只是瞥了一眼炽灵，什么话都没说。 令炽灵感到意外，铁砧要塞的建筑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炽灵进入也很顺利，铁砧要塞的镇民应该还躲在地下防空洞里，街上基本上见不到几个活人。 而活人看到炽灵，都是尖叫着跑开，炽灵觉得是自己身后的怪物造成的。 幸好炽灵的家建在郊外，距离镇民藏身的地下防空洞离得远。 紫云金跟着炽灵走进家中，看着装修精美的房子颦眉。炽灵并没有关注身后的人，取下自己的玄铁弓之后，思考了一番，又转身进了厨房，翻找半天，最后只找到一块发烂的面包，只能丢弃。 “我还想去看望一下母亲。” “不在家吗？” “在墓地里。” 紫云金没有什么意见，依旧跟着炽灵走。墓地在城郊，离炽灵家不远，而且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守墓人在。炽灵走得很轻，不想被守墓人发现自己来过。 “是来参拜的，还是来下葬的？”没想到刚迈进墓园，老人便开口说到。 炽灵没有回答，老人又说到：“真是的，现在的小青年都不懂得要尊重老人，要是放到五十年前，我眼睛还没瞎的时候，我铁定敲你几棍。唉，说到底，如果不是我瞎了眼，怎么会被圣殿那帮狗崽子们抛弃，只能在这待着当个苦悲的守墓人，还要挨不懂礼貌的小青年欺负。” 炽灵依旧没有理会守墓人，简单揩去母亲墓碑上的灰尘之后，少女虔诚地为母亲祈愿。做完这一切，炽灵又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坟墓前蹲下。 墓的主人是和炽灵一同长大的玩伴盾无言，死在了前不久的龙袭之中。和炽灵一样，那也是盾无言第一次站上战场。而盾无言最终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死在为人族和平的保卫战中。 没留下尸体，是个空碑。看样子，应该是萨西亚为盾无言立的碑，不仅细心地将早逝的少女安葬在母亲的身边，还写了碑文——致敬永远年轻的生命。 炽灵按着顺序，一个一个为熟悉的人扫墓。而最后，她停在了巴顿墓前。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护身符，放在巴顿墓前。虽然她不喜欢这人粗鄙的行为言语，但是她敬佩对方那不怕死的精神，而且，护身符毕竟是死者的最后夙愿。 在炽灵被医疗兵搀扶着离开边塞城墙时，碰上了只剩半截的巴顿。炽灵不知道那人靠着什么支撑喘气到现在，而巴顿拼劲全力，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裤脚，最后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个带血的护身符。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还好炽灵此前听巴顿自言自语时知道，这是巴顿费老大工夫才得到的，由**师拉碧亲自祝福过的护身符，他本想趁着新年，将护身符送给女儿，可惜没等来新年。 只是炽灵现在身份特殊，也没有办法亲自将护身符送给巴顿女儿。 思考片刻，炽灵觉得不妥，又拿起来，转身走到守墓人面前。 “老奶奶，您能把这个护身符交给巴顿的女儿吗？”炽灵拿起老人的手，放在她的手上，然后合上。 “你是炽灵那小姑娘？”老人认出炽灵的声音。 “嗯，麻烦您了。”炽灵只能寄希望于老人并不知道这几天的事情。 “这几天很不好受吧？”守墓人摸索着收好护身符，说到。 看来已经有人告诉守墓人了。 “呃，嗯。”炽灵不习惯骗人。 “早就说过圣殿的人虚伪，看看你之前一副忠犬样……唉，说再多你也不会听，等着生活告诉你真理吧。”守墓人颤颤巍巍地走回自己的小屋，“还有，你赶紧走，别让人看见你来过，人老经不起折腾，我可不想被当成龙族相关者，挨圣殿那帮狗崽子关起来。” 炽灵刚想要离开，而走进小屋的守墓人又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大块的面包：“这些面包你拿上，前两天烤多了，吃不完，浪费。” “谢谢。”炽灵感到很惊讶，大概是老人听到了少女饥饿的动静。 炽灵看着一直站着的紫云金，犹豫一会，还是把面包分一半递给紫云金。虽然对方不像自己这么狼狈，但是两人共处那么久，紫云金也没有吃过东西。 龙裔少女也不像炽灵那么扭捏，干脆地接过面包。 离开铁砧要塞，两个人走在荒原上，紫云金走在前头开路，炽灵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虽然紫云金对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和善意，可是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怎能轻易改变，炽灵觉得自己还是警惕一些比较好。 她还是不能相信身上流着龙血的家伙。 “炽灵！”突然有一个声音喊住炽灵。 来者是一位女性，还是炽灵十分熟悉的女性——镇上最好的医生，萨西亚。 紫云金不认识来人，警惕地拿出自己的重剑。炽灵看到萨西亚则是很激动，冲过去就想和女人相拥。 女人却连连向后退，露出惊恐的神情：“小炽，不要这样，姐姐求求你，姐姐不想也成为龙族相关者。” 炽灵失落地停下。 女人见到炽灵不再前进，也松口气：“小炽，不是你想的那样，姐姐依旧信任你，只是……总而言之，这些食物你带上，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女人想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放弃。 把带来的袋子放在地上，女人退后，想要离开。她本来只是打算去墓地为昨日不幸离世的圣殿大人们立碑，却意外撞见炽灵。之后她连忙回到地下防空洞，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拿上些食物追出来。 女人脸上露出歉意的笑，这大概是她能为这个无辜的孩子做出的最后一件事。 炽灵明白萨西亚难处，将右拳放在左胸，微微欠身。 “谢谢你，萨西亚姐姐。” 而当她抬起头时，她看到女人歉意的笑变得扭曲，目光下移，一只利箭穿过女人的左胸，将女人洁白的裙子染上血红。 利箭并没有减缓速度，而是继续朝着炽灵飞来。士兵本能驱使着少女，炽灵下意识地侧滚，躲开了箭。 萨西亚瞪着眼倒下，露出被遮挡的人。 高头大马，身着骑士铠甲，右肩上还有标志性的圣殿图样。虽然现在离得还有一定距离，但是圣殿骑士的马跑得飞快，飞几人距离迅速被拉近。 “快逃。”紫云金振声。 并不只是一个追兵，剩余的追兵也显出身形，向两人奔来。 圣殿骑士的马残踏过萨西亚的尸体，恐怖的场景落在炽灵眼里，少女不由得一顿。圣殿不应该是这样的，关怀民众，守护民众，为民众祈福才是圣殿的教旨。 可眼下由不得炽灵，少女必须得离开这里，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炽灵发挥自己身为弓手的灵活，箭对准圣殿骑士的面门，只要她想，她可以让他们死。可是她最终还是将箭略微下移，只是瞄准马的膝盖。 紫云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纯粹地逃跑，龙血给她带来非比寻常的身体，她跑的很是优哉游哉，时不时还回过头去确定一下炽灵的生死。 她完全可以像昨天一样，展开龙翼直接把炽灵带走，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最终，只剩下一个圣殿骑士骑着马追赶两人。 前方就是她们藏身的山洞，她们必须尽快解决。 骑士看着只剩自己一人，也有些慌乱，即便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自信，可是面对的毕竟是有着龙族力量的怪物。她不确信仅凭自己能顺利杀死对方。可是她是圣殿带出来的兵，必须为圣殿而战。 战马加速，沉重的马蹄叩击大地，扬起滚滚烟尘，圣殿骑士抽出自己的长剑，朝着炽灵砍去。少女感受着身后呼啸的风声，向右翻滚，轻盈地避开。 炽灵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搏动，她强迫自己冷静，将左手的弓握得更紧。右手则是迅速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铿——”关键时刻，圣殿骑士略微侧身，炽灵的箭矢徒劳地打在了坚硬地盔甲上。 第二支箭离弦的同时，炽灵再次移动，她的血肉之躯扛不住骑士冲锋的威力。 箭矢裹着风旋，目标是圣殿骑士的战马。作为身经百战的骑士，她自然看得出来炽灵这点把戏，手中长剑一挑，做出一个精妙的下压格挡动作。 炽灵呼吸变得急促，仅凭她一个弓手想要搞定一个满装备的圣殿骑士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骑士给她的压迫感太强，每一声马蹄声都在刺激着少女的神经。 “专心点，该死的叛徒。”圣殿骑士看出炽灵的窘迫，更是加快了马的速度。 第三支箭。这一次，炽灵精准地命中马的膝盖。受惊的战马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而圣殿骑士不愧是圣殿骑士，圣殿骑士强行稳住身体，没有坠马。 而就在这不过一秒的僵直中，炽灵捕捉到圣殿骑士右臂关节的薄弱。第四支箭瞬发而出，箭矢深深地扎入圣殿骑士的右臂，鲜血涌出。 “呃啊——”压抑着剧痛和愤怒的低吼从圣殿骑士那厚重的头盔下迸发，“你这个卑鄙的叛徒，圣殿不会放过你们。” 战马还在不安地踱步，圣殿骑士抓住箭杆，企图拔出。 炽灵的箭矢已经耗尽，少女抿唇，抽出腰间的匕首，想要上去和对方搏命。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圣殿骑士的战马上。圣殿骑士没有意料到，被击飞，摔在地上。 是消失许久的紫云金。 “咚——”紫云金从马身上一跃到圣殿骑士身上，紧接着一拳捶下去。 第6章 第 6 章 山洞里，昏暗的火光投射在紫云金的脸上，而炽灵背对着紫云金，正在用力擦拭着贴身携带的匕首，金属的摩擦声在劈里啪啦的火焰跳动声中格外刺耳。 “那个圣殿骑士，她临死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紫云金靠着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神色平淡：“哪一句？诅咒我们下地狱，还是称赞圣殿的圣洁？我听过太多了。” 炽灵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都不是。她说……看看你们，怪物和叛徒，真是绝配！你们这种扭曲的存在，就应该一起被净化！” 少女突然转过身，眼神锐利又带着某种焦躁，死死盯着紫云金：“她说得对，是不是？我们，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在所有人眼里，就是这样子的。” 紫云金缓缓睁开眼，看向炽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所以你是想说，经历那么多，你还是认为圣殿是神圣伟大的，圣殿不会加罪于无罪之人，每个被圣殿处决的人都犯下滔天的罪行，认为你应该被净化，我应该被处死。我们出生就带着不可被原谅的原罪，我们最好乖乖自杀，不要给社会添麻烦。” 炽灵像是被烫到，声音骤然拔高，慌乱地踱步：“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还会认同那群混蛋。”少女想到无辜而死的萨西亚，以及无辜受罪的自己，她烦躁地抓头发，匕首“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我只是……该死！我只是不明白，我明明应该恨你，恨你入骨，恨不得现在就把你……”炽灵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却显得色厉内荏。 紫云金眼神扫过地上的匕首，又落回到炽灵挣扎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了然的冷峭：“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动手？机会多的是。就像昨晚，你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为什么又缩回去？” 炽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心底最隐秘的事物被**裸地揭开，她猛地后退一步。 “该死的怪物，你装睡？你想试探我？” 紫云金站起身，走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炽灵呼吸一窒。 “不，我只是好奇。一个被仇恨喂养长大的人类，为什么在唾手可得的胜利前会犹豫。”紫云金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炽灵混乱的内心，“你的手在抖，炽灵。不是因为恐惧，是别的什么……让你下不去手，让你不想杀我。” 炽灵被紫云金逼至角落，紫云金的气息笼罩着她，那股该死的熟悉感。自己和正确答案之间只不过隔了一层薄纱，可是她不想去面对事实。她感到一阵眩晕，心跳狂跳。 紫云金捡起小刀，在手上把玩着。 “闭嘴，你懂什么？圣殿教育过我们，不要做乘人之危的小人。我只是，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杀你。”炽灵猛地推开紫云金，声音中带着破碎的哭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紫云金并没有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怜悯。 炽灵在看到紫云金眼底的悲悯之后更是崩溃，她一个纯正的人类，居然需要紫云金这种流着龙族血脉的怪物来怜惜她，这是多么的悲哀。 “光明正大？你根本承认不了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 紫云金抛下匕首，转身准备走开，没走出去几步又停住，声音低沉：“要不由我来告诉你，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救你吗？” “你不要说！”紫云金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她刻意忽略的细节。 紫云金嘲弄地笑了笑，没有回头，声音飘过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洞悉：“你得承认，有些东西比仇恨更强大。” 目送着紫云金离开，山洞里只剩下炽灵的呼吸声。少女捡起掉落的匕首，手依旧在颤抖，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却无法平复她翻滚的内心。不过也许是大喊大叫了一番，炽灵勉强平复下心情。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周，从备受关怀的军中神射手再到如今的叛徒，中间几日甚至炽灵还是在昏睡中度过的，所以对于炽灵而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既没有预料，也没有防备。 她又想起那个自己许久未见过的父亲蓝日，她感到气愤，从自己有记忆开始，蓝日就总是在远行的路上，偶尔归家，也很快就离开。可以说炽灵和这个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结果现在自己却得替消失的蓝日承担圣殿的惩罚。 紧接着她又想到和蓝日有着相似面容的紫云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位龙人的诞生，大概也离不开那个清癯儒雅的学者。 她想要大哭一顿，宣泄自己的命运的不公，可是她已经是众叛亲离，和她关系最近的，反倒是那个她自己都在排斥厌恶的对象——紫云金。 炽灵又想到那个圣殿骑士临死前的话，那人的话是对的，一点都没说错。她是叛徒，紫云金是怪物，她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她又不愿承认自己和紫云金是同类人，紫云金身上流着龙血，恶龙又是残害她母亲的罪魁祸首，要是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和对方组队，毫无疑问是背叛母亲。甚至不只是母亲，还有很多死在战场上的人。 炽灵痛苦地闭上眼，耳畔萦绕着的是自己在神像下宣誓的话语。 她和童年玩伴盾无言两个人，因为同样的理由选择成为士兵，选择为人族而战，为圣殿而战，立誓要让龙族血债血偿。可是她又想起盾无言已经被火龙吞食，在巨龙那极具侵蚀性的胃液中腐化。 友人用生命履行诺言，不仅伟大而且崇高，得到领主和圣殿的双重褒奖，可是自己却被丑恶的怪物救下，还成了叛徒，走向人族的对立面，圣殿的对立面，勉强苟活于世。 少女静下心认真思考，就连紫云金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来者手里提着一只雪兔，看到炽灵似乎稳定下来，说到：“匕首借我用用。” 接过匕首，紫云金简单地去除雪兔的皮毛和内脏，用树枝穿过，放在篝火堆上烤。思考到一半，肉香味飘逸到少女的鼻腔中。 见兔肉彻底熟透，紫云金撕下半边兔子，递给炽灵：“给。” 少女没有立即接过，两人僵持一会，紫云金便不耐烦地将半边烤兔扔到炽灵脚边，背过身，不看炽灵。 炽灵犹豫一会，还是捡起烤兔，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放入口中。称不上好吃，只能说原滋原味，很有自然的感觉。不过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既然选择活着，就得生存，得进食。 再说，冬天难找食物，哪怕守墓人和萨西亚都送了食物给炽灵，但是像这种肉食，不知道下一次吃到又得是什么时候。 解决完晚餐，紫云金寻了个舒服位置，直接躺倒入睡。 “你如果想活着就跟我走，早点睡，明天清晨就出发。”紫云金在睡前说到。 炽灵看着这人紧闭的双眼，再次陷入沉思。昨晚也是这样，紫云金早早入睡，而她看着对方，心情五味杂陈。而昨夜，炽灵甚至已经握住匕首，她在幻想，如果自己能杀了紫云金，是不是就可以将功补过。 可是她并没有过错，所以哪怕她真的把紫云金的尸体呈递到云初眼前，多半还是得死。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不确定因素，圣殿不允许不确定性存在。 就像萨西亚。 这位一直待炽灵不薄的大姐姐直至死亡前夕还在履行着她的承诺，仍旧在信任炽灵。 不过，也许是平日老牧师太过温和，才让萨西亚忽视和龙族相关者接触的恐怖性。又或许她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善心，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会使得她变成圣殿眼中的龙族相关者。 对于圣殿而言，杀死一个人远比证明一个人清白简单。 静默许久，最终，炽灵闭上眼，为萨西亚祈祷，这是炽灵在圣殿学习到的第一堂课。 由她一个龙族相关者来做大概有些可笑，可是少女却想起老牧师在授课前说的第一句话：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诚心祝愿，神明大人都会为你实现。 闭上双眼的炽灵只觉得似乎有人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像是对她的祈愿做出回应。 这是炽灵未曾经历过的事情，不过也好，萨西亚会有一个美好的来生。 “晚安。”炽灵也躺下，轻轻地说到。 对面传来那人平匀的呼吸声。 第7章 第 7 章 人族追兵比两人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两人刚上路没多久，又碰上圣殿的人，紫云金旧伤未愈，而炽灵箭矢耗尽，一路逃亡，竟然被逼到断崖上。 紫云金大口喘着粗气，手在发抖。那天云初对她施展火球术时居然还顺带在她身上施展了诅咒，而且好巧不巧，诅咒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发作。 “两位请跟我回去。”蓝发的女人从队伍中走出。 这可恶的女人也在追兵中，怪不得诅咒会在这时发作。紫云金愤愤地看着女人，紫眸中透露出巨大的敌意。 炽灵站在紫云金身边，警惕地向后退一步，结果脚后跟踩空，看来她们已经无路可退。身后是千丈悬崖，摔下去必死。 要么反击，要么死。炽灵不觉得云初还会像上一次一样给她们搞个审判仪式，大概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出手解决她们。 “两位请跟我回去。”女人又重复一遍，她空灵的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见两人依旧不动，女人皱眉，抬起手，身后的士兵握紧武器。而炽灵摸出藏在腰后的小刀，向前迈出一步，将紫云金护在身后。 不过，炽灵却察觉到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衣角。 “让我来。”紫云金艰难地站起。 “都这时候还想逞能，蚀骨咒的滋味如何？”云初看着紫云金，嘲讽地说到，“你还真是喜欢她。” 紫云金没有回应对方，只是慢慢地抽出自己背后的漆黑重剑。炽灵能感受得到，紫云金身上的气息在改变，龙族那股子凶悍气正慢慢覆盖着她。 云初自然不会等着紫云金开大招，一声令下，士兵们冲向紫云金，想要先人一步解决掉她。 瞬间，紫云金体内龙血沸腾，诅咒不堪重负地爆裂开。与此同时，紫云金背后突起两个巨大的肿块，紧接着撕裂，龙翼从其中伸展开。 炽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龙吼声。抬眼看去，正好被紫云金的龙翼遮住全部景象。 而那股杀戮气息，像是要将世界化作灰烬。 紫云金不再是紫云金，而是变成一个更像是龙的怪物。 炽灵咽下口水，害怕地向后退一步，从天而降的箭矢正好落在少女的脚边。 好不容易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偏见，可是现如今的紫云金却激起她内心最深处对龙族的恐惧，以至于她想要倒戈从背后捅紫云金一刀。 就算再像人，只要有龙血，那就有毁灭世界的冲动。 怪物。 炽灵脑内突然出现这两个字。 圣殿激进，但并不是错误的，龙血是不安稳的。 失控的紫云金捕捉到活物的气息，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就这么几个士兵，在龙化后的紫云金眼中根本不叫事。而云初见事况不对，早就逃到九里之外，紫云金也自然不会放过她，想要冲过去了结对方。 可是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轰隆”一声，紫云金和炽灵所处的位置崩塌，两人向悬崖之下坠去。炽灵不像紫云金那般有龙翼可以飞行，如果地上没有缓冲，那就是必死无疑。 而炽灵的路完全被紫云金堵死，直接向后坠下去。 残余的理智在驱使着紫云金，她借力加速，一把捞住炽灵，然后稳稳的将对方放下。 “你快躲起来。”紫云金艰难地说到。 龙裔少女跪在地上，用四肢发抖，艰难爬行，喉咙里翻滚着龙的低吼，简直像一头野兽，而她使用的重剑则是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在一旁。 炽灵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头，结果对上紫云金那双灿金的黄金瞳，被彻底失智的紫云金掀飞，重重地砸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 被龙血强化过身体的紫云金，无论是敏捷还是力量都远超炽灵，因此，炽灵根本不可能逃脱。 根本没有更多的思考机会，炽灵只好选择把身体完全交给本能。翻滚，躲开紫云金的飞扑。 炽灵引诱紫云金来到岩石边上，在对方出拳的瞬间，炽灵也同时一跃而起，一个后空翻，再次躲开。 紫云金的重拳砸在岩石上，坚硬的石头化作粉尘飞散开。她像是不会感受到痛，猛地一个转身，又向炽灵攻去。 炽灵没有紫云金那么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她还没调整好，紫云金下一轮攻势又来了。 迫在眉睫的危险，她必须躲开。她见识过这怪物的力量，要是挨上一下，那也是直接飞升去见神明。索性直接由着惯性向下倒，至少炽灵躲开了这一次攻击。 没有命中的紫云金当然不会放过炽灵，龙裔飞扑，压在炽灵身上，右手紧握成拳，想要再给炽灵来上一下。 “紫云金！”关键时刻，炽灵嘶哑地喊到眼前人的名字。 杀气消散，紫云金眼中的疯狂也在一瞬间殆尽，打出去的拳也硬生生停在半空。 只要再晚一些，炽灵就得去见神明。 而眼前的怪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汗水顺着皮肤曲线滑落炽灵的衣服上。 即便是这样，还没恢复神智的紫云金还是挣扎地抬起头，看向炽灵，可怖的面容刺激着炽灵的神经。刚刚只顾着逃命，可现在突然直面上一张长满龙鳞的人脸—— “怪，怪物……”炽灵手撑在身后，瞪大着眼睛看着紫云金，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 紫云金回过神来之时，听到的就是炽灵惊恐的话语，心里顿时感到一凉。 可是随着记忆逐渐恢复，女人最终还是闭上嘴，说不出责怪的话。一言不发，从炽灵身上下来，无力地倒在地上，仰着看天。 炽灵看着紫云金身上的龙鳞渐渐褪去，小心翼翼地问到：“你还好吗？” “没事。”紫云金淡淡地说到，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如果不是两人离得近，炽灵恐怕听不出面前人的疲惫。 “还是先休息一会。”炽灵说到。 紫云金只当炽灵累了，于是点点头。 “你刚刚……”炽灵想要关心一下面前的人。 “像个怪物一样对吧？”紫云金却主动打断炽灵的话，自暴自弃地说到。 炽灵本想说得委婉一些，但是既然紫云金那么直白，那她也只能回答：“嗯。” “下次记得自己逃快一点，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把我唤醒。”紫云金说到。 说起来，这还是紫云金第一次主动解除暴血状态。每一次遇到危险暴血，醒来时都是满地狼藉，自己也是头脑发昏，对发生什么浑然不知。 “你看上去很痛苦。”炽灵察觉出紫云金情绪的低落。 紫云金不说话，她其实是想反驳炽灵，沸腾的龙血让她暴躁，她需要大喊大叫地贬斥炽灵的虚伪，明明前不久还在仇恨着自己，现在却装模作样的来关心。 炽灵只是认为她们现在算是同伙，自己有必要关心对方。而且紫云金多次救下炽灵，自己也应该展现同样的善举。 正处在痛苦之中的紫云金难受地在地上翻滚，龙血和人血本就不相容，可暴血又强化了本就残虐的龙血，想让二者再次调和，不知道需要多久。 “你嚼这个。”炽灵递给紫云金一把碧绿的草，“这东西能阻断痛觉，昨天我在那个圣殿骑士身上搜到的，也许能让你好受一些。” 紫云金接过，不顾尘土，直接塞入嘴中咀嚼。 并没有用，身体里两种不相容的血脉依旧在打架。可是看着少女那双充满希冀的红色眼眸，紫云金还是撒了一个小谎：“舒服很多，谢谢你。” “我刚刚不是想称呼你为怪物的。”炽灵低声说到，她想到紫云金和自己说过不喜欢被别人叫怪物，猜到面前这人情绪低落的缘由。 见紫云金没反应，炽灵又重复一遍，认真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称呼你为怪物。” 和最开始想要特意刺激紫云金不同，炽灵刚刚是真的被紫云金给吓到，然后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 紫云金当然不是没听见，只是没想到炽灵会道歉，所以才愣住。 可是她其实早已习惯自己被人仇视看不起，所以多一句少一句都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女人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早习惯了。本应该如此，但是紫云金又忍不住去想炽灵特意的道歉，心里还暗戳戳地有几分高兴。 毕竟不作为人出生，也不作为龙出生的紫云金在母亲去世之后，就彻底地失去尊严，就算是在讲求实力的龙族，就算她把其他龙打到趴下，也得不到尊重。 “不必在意。”紫云金轻声说到。 炽灵捕捉到那人语调的上扬，这才勉强放心。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第8章 第 8 章 看着紫云金紫眸的炽灵自然也是有所想法，但是她还需要更多信息。 “那是暴血，可以迅速提高身体里面的龙血的纯度，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强大。但同时也有严重的副作用，每次使用之后，身体龙化就会加剧。另外，暴血中我是处于失智状态的，一般情况下说什么我都听不到。” 可是你却会对你的名字有反应。炽灵没有说出口。大概名字，就是唤醒紫云金人性的密钥。 她对紫云金更是好奇。也许趁着这个机会，她们是时候面对一直以来都避而不谈的事情。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救我？”炽灵说到。 “你真的想知道吗？”紫云金反问对方。 炽灵点头，她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可是她想要对方告诉自己。 “你的父亲勾结的龙族就是我的母亲，如果你是蓝日的亲生女儿，那你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和炽灵猜测的一致。和紫云金猜测的不一致，听到这个信息的炽灵有些平淡，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混血……”炽灵喃喃自语，“你是混血。” “不然呢。”紫云金站起身，把背影留给炽灵，说到，“难不成我是因为自幼对龙族心生崇拜，才改造自己的身体吗？” 炽灵摇头：“不过，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救我。” 紫云金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接着是沉默。她人生中体验的不多的爱全部来自于亲属，所以她坚信这个素未谋面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能给予她所需要的爱。 一个人的逃亡和生存是孤独的，她被那种压抑的情绪逼迫得喘不过气，所以在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她选择出现。 虽说炽灵仍对自己感到陌生和排斥，可是紫云金却看到对方开始改变的迹象。 这是紫云金自己的解释，不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总是会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要用生命去守护炽灵？在相遇之前，她们没有一丝联系，紫云金至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有活下去，炽灵的生死和紫云金无关。 而这些，紫云金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没接受过多少教育的紫云金本就不擅长言语的表达。另外，若是如实说出，紫云金的心里还有几分别扭。 想要从炽灵身上得到家人般的温暖这种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炽灵看出对方窘迫，只好略过这个话题。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炽灵转移话题，试着询问到。 “父亲和母亲讲到人族的故事时提到过你，以及他给我看过你的画像。”紫云金解释。 更多的疑问出现在炽灵的心头，少女颦眉，想要继续问到：“为什……” 话还没说完，就被紫云金给打断。原本紫云金还是背对炽灵，可听到动静的瞬间，紫云金警惕起来，两步重回到炽灵身边，手也搭在剑柄上。 是野兽的低吼声，悠扬，悲怆。 两人所处的环境是峡谷地带，中间的河床正处在枯水期，不见水流痕迹，龟裂的淤泥层边缘向上翻卷，河滩碎石间散落着飞禽走兽的灰白骸骨。 更多野兽应和，此起彼伏，在狭长的峡谷间回荡，让人心惊胆战。 “先离开这里。”紫云金压低声音说到。 声音是从左侧传来的，所以两人选择沿河道向右走。 紫云金还处在暴血结束后的修养期，炽灵现在没有箭能用，如果在这时候碰上追兵，或者是其他对两人有敌意的生物，那肯定完蛋。 纵深的峡谷看不到尽头，岩壁陡峭，时不时还有冰锥落下，也许比遇到敌人更加艰难的事情是找不到出路。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三天。 谷内不见活物踪迹，没有鸟兽足迹，没有枯草，没有灌木。岩壁偶有枯死藤曼，干硬，裹着冰壳。风声在岩壁间往复碰撞，形成持续不断的低鸣。 赶路的这几日两人是沉默的，她们本来就不是熟人朋友，就算套上一层姐妹的关系，也依旧没有可以说的话。 原本在讨论的事情也因为不合时机，再也没聊过。这些日子除了简单的分餐以及问候，没有更多的言语。 “这里有山洞。”前方开路的紫云金突然说到。 两人决定在山洞里歇息一会，她们剩的食物并不是很多，必须得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而走进山洞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单向无出口的岩穴，而是双向联通的穿洞。并且可以很明显看出，尽头是有光亮的，看起来这座山并不是很宽，只是不知道另一边是什么。 “如果我没判断错，从这里穿过去应该是米克斯。”炽灵回想起以前上通识课的地图，“而如果接着沿河道走，我不确定要走多久，但是出去就是雾影森林。” “米克斯……是什么？”紫云金并不认路，也不懂人族的地标名字。这么多年的逃亡一直都是随性而走的。 “人族的一个城镇，不过那也是唯一一座不归圣殿管辖的城镇。”炽灵简单解释到。 虽说不归圣殿管，可是抗击龙族这件事已经流进人族的血液，紫云金这种明显不是正常人的存在也一样会遭到排斥。当然，龙族之外，一切暴力在米克斯都是被允许的存在。 只要实力够强，你甚至还可以把领主拽下来自己去当。 这是炽灵从吟游诗人那听来的传闻，人族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会在米克斯发生，那是被邪恶所侵染的城镇。 “那走吧。” 混沌无序反倒能方便两人，她们的当务之急是离开峡谷，找到食物。 不过她们很快就碰上第二个问题，紫云金健壮高大，连人带龙角至少两米，想要正常通过着实有些困难。没办法，她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缩起来，然后小步地向前进，实在低矮的地方也只能靠爬。 幸好这山不算厚，不过几个时辰，体型较小的炽灵就先一步钻出隧道。 和少女所想一样，不远处就是米克斯。令炽灵有几分惊讶的是，这座从圣殿手中独立出来的小城，破败的外城墙下居然还算井然有序地驻扎着军队。 把目光移近，炽灵看到的是正在水池边伸着舌头舔水的剑齿虎。同样，剑齿虎也看到了炽灵。 炽灵暗叫一声不好，身体立刻动了。紫云金还在山洞里艰难匍匐，自己手头上就一柄匕首，她得先逃。 得亏周围环境复杂，炽灵敏捷地躲开剑齿虎的冲击，跳上一棵枯树。 剑齿虎不甘地发出低吼，紧接着向炽灵所处的树木撞去。作为一棵枯树，它根本没有能力扛得住猛兽这样的一击，因此，在剑齿虎撞上枯树的同时，炽灵一跃而下，用力地将匕首扎进剑齿虎的屁股。 野兽反应极快，一个扭身就将炽灵甩开。 少女翻身，强行稳住自己的身体。而吃痛的剑齿虎可不会给炽灵更多的机会，再次咆哮冲向炽灵。 炽灵眉头紧锁，她刚刚没能把匕首拔出，以至于自己现在彻底没了武器。没时间再犹豫，看着越来越近的剑齿虎，少女也知道正面迎战自己不可能占据上风。 就在两者相距不过两米的距离，炽灵动了，反身爬上岩壁，展示出自己极为惊人的抓握力。而剑齿虎的速度极快，没刹住，“咚”的一声，野兽一头撞在岩石上。 炽灵也趁机拔出插在剑齿虎屁股上的匕首，并且翻身骑上剑齿虎，趁着对方眩晕的间隙，将匕首狠狠地刺入它的脖颈处的动脉。 剑齿虎还想要扭头去咬炽灵，少女当然不会给它机会。 炽灵闪身到远处，直到看着剑齿虎无力地倒下。 “发生什么了？”紫云金从山洞中爬出，就看到炽灵正在切割她们今晚的晚餐。 “吃这个将就吧。”炽灵把处理好的肉递向紫云金。 紫云金着实有些狼狈，山洞内的泥土没有硬化，她整个人都蹭上一层泥，不过和浑身是血炽灵相比，都不算什么。 “刚刚有一只剑齿虎想要袭击我，然后我杀了它。”炽灵简单说到。 “没受伤吧？”紫云金下意识地担心。 炽灵摇头，除开翻滚时的划伤，自己并无其他伤痕。 而可怜的剑齿虎就这么成为两人的晚餐，虽说味道腥膻且酸涩，但是搭配着剩下的面包屑，总算是填饱肚子。 晚饭之后，紫云金将来时的山洞挖得大一些，再搭一个篝火堆，勉强也能睡个安稳的觉。 和之前一样，依旧是紫云金早早的躺下入睡，而炽灵坐在篝火边发呆。她同样感到困倦，不过真正躺下时又睡不着。 说实在话，她还是不太适应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人是社会化的，而她们此时更像两只搭伙过日子的野兽。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回归城镇生活。 然而，正常的城市是绝对不用想着回去。像她这种龙族相关者，那绝对是全族通缉的。人物画像，相关信息全部都会张贴在圣殿门头前的公告栏处。 只有米克斯这种不被圣殿管辖的地方才可能有自由。 不对。炽灵甩头，想要把这个错误的想法丢出脑袋。她不再是圣殿的信徒，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成为罪犯。 哪怕在圣殿的榜单上，自己已经是比罪犯还要严重的存在，可是炽灵仍旧把自己和米克斯那些亡命之徒划开。 再说，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抛弃紫云金不管不顾。炽灵沉思着，看着熟睡安详的紫云金，不由得叹气。紫云金在渴求自己，自己理应做出回应。 “别光顾着看我，早点睡，你明天不是还要去米克斯吗？”紫云金闭着眼睛，说到。 “你怎么还没睡？” “你的眼神太火热了，睡不着。”龙裔少女翻身，调整好睡姿，确保炽灵看不到自己的正脸。 眼神这种东西哪来的温度？炽灵很想吐槽，可是最后还是低声说到：“抱歉。” 第9章 第 9 章 炽灵手中攥着钱袋，抿唇不语。 破败的城墙下是困倦打着哈欠的士兵，其中一个大汉坐在门口的木椅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和别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炽灵。 “别聊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炽灵身后，“给我和这位小姐办入关的手续。” 炽灵回首，一位俊俏的少女和她对上眼神，对方深棕色眼眸里流露出友好的善意。从穿着炽灵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虽然风尘仆仆，可是身上穿的衣服料子都是丝织品。 “哟，十叶，又得去哪玩回来了？”大汉和少女看上去是老相识。 “还能去哪，不就是去帮我那个脑子秀逗的老爹干活。”少女熟练的在入关公文上签上自己名字，顺手将笔递给炽灵，“第一次来米克斯吗？把名字签上，才能进城。” 炽灵签字的同时，还在偷听着少女和那几个士兵聊天。 少女身份不简单，是领主的女儿。在这座没有圣殿参与的小城里，领主的权力就是最高的。 “对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来米克斯的目的是什么，但记住，既然你选择来到米克斯城，就必须遵守这里的律法。”就在炽灵签完字想要离开时，少女把右手搭在她肩上，警告到。 “你们给这位小姐找一本米克斯律法的宣讲手册，让她好好学学。” 炽灵被迫接过，才被批准离开。 “相逢便是缘，小姐要是有时间，可以到领主府旁边找我。”见炽灵接过宣传册，少女脸色又变，再次变回刚刚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我叫十叶，米克斯的领主九月是我的母亲。” “我叫云金。”炽灵自然不可能留下自己真名，但是一时也想不出名字，只能借紫云金的名字一用。 炽灵当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去找领主的女儿做朋友，她只是路过此地。 “很不错的名字。”十叶朝她一笑，“再会。” 两人分别。 炽灵在城里晃荡一圈，想要寻找着集市的位置。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这座独立出来的小城欣欣向荣，男女老少各司其职，一片繁荣的景象。完全没有吟游诗人口中说的那般，遍地都是亡命之徒，人们可以肆意宣泄暴力的混乱感。 昨夜的想法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既然米克斯不是罪犯的城市，那她为什么不选择居住下来呢？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紫云金漂泊吧，她和紫云金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又把紫云金置于何处，那人多次救下自己，本就是因为渴望陪伴，而自己现在却打算抛下她。 炽灵闭上眼，想要屏蔽外界的嘈杂，认真思考。 “这里没有圣殿的老古板管你吃饭，不用祈祷。”女人端着大碗，轻放在炽灵面前的桌上，热气上升，扑在炽灵脸上，香味被热气裹挟，飘进炽灵的鼻腔，“祝您用餐愉快。” 是炽灵点的面。便宜，分量大。 炽灵早就是穷光蛋一个，今天来米克斯的资金还是多亏紫云金的赞助。紫云金当然不能随意进出人族城镇，因此收集金币并不是需要交易，只是她身上毕竟流着龙血，总是会忍不住地收集这些金灿灿物品。 少女想起龙裔小姐下垂的眉眼，那是炽灵第一次在紫云金脸上捕捉到委屈的情绪，就像一个被夺去心爱之物的小孩。 “再不吃就冷了喔。”当女人又一次端着面经过炽灵时，见这位面生的少女还没下嘴，不禁提醒到。 炽灵这才如梦初醒。 “嘶溜——”面的味道很好，就算是素面，汤汁都很浓郁丰厚。 “北禾姐！”这时，一个朝气的声音闯入小餐馆。 炽灵早晨刚见过的少女兴奋地冲进来，不过碍于女人手中端着刚煮好的面，伸出去想要抱住对方的手停在半空。 “欢迎回来。”女人笑着说到。 十叶像一只大狗，绕着女人转来转去，兴冲冲地说着自己旅途上的各种趣事。其他客人也都是见怪不怪，有些熟客甚至还主动和十叶她们聊起天。 “哎，话说下个月不就是小十叶你的十八岁生日了吗？”有熟客主动问到，“你和北禾姐的婚事考虑的怎样，九月大人怎么看？”那人满脸的调侃意味，年长的一方却羞涩地转到后厨去，不知如何答话。 炽灵作为生客，听得一愣。这意思是，领主的女儿和这位餐馆的老板娘是一对？ “我还没和老妈讲过。”十叶挠挠头，“要是被老妈知道我和她的好朋友恋爱肯定被暴打一顿，扔出米克斯……” 客人们顿时哄堂大笑。 “咳咳，你们都不许在我妈面前多嘴，等时机到了我会和老妈讲清楚的。”十叶最后严肃地说到。 炽灵看着十叶走进厨房，才站起身离开餐馆。 她剩的时间不多，得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去找紫云金。现在她已经购买好自己所需的箭矢，可是还有一些基础医疗物品和可长期储存的食物需要购买。 “小姐，有没有兴趣看看咱的货物啊？”在路过一条黑巷子时，一个人突然窜出来，拦在炽灵面前。 那人穿着打补丁的短衫，头上还裹着头巾，甚至还在唇上有着两撇颇为滑稽的小胡子。炽灵能很明显地看出对方是一名女性，那两撇胡子也不过是画上去的。 “没兴趣。”炽灵立马拒绝。 “哎，小姐，看看嘛，咱这里可都是一等一的货。”那人又说，见炽灵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小声地说到，“炽灵小姐，咱有话要说。” 炽灵身躯一震，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人，而那人只是朝她抛了个媚眼。 对方知道自己，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虽说蓝日是个传奇人物，可这和炽灵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不会因为蓝日的名头而名扬天下。因此，对方能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的面容，并且喊出她的名字，说明对方对她很熟悉。 但是她对对方就一点也不熟悉，陌生的面容，陌生的音色，以及奇怪的穿着，如果炽灵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可是她没有，那就只能说明炽灵并没有见过她。 没办法，炽灵只能选择跟那人进了黑巷子。 两边的楼都修得高，巷子那是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再加上斑驳的矮墙，泥泞的土地，也幸亏前面那人穿着鲜艳，炽灵才能跟得上对方的脚步。 “吱呀——” 那人大概是把窗户打开了，光线穿过树影，星星点点地洒在地上，炽灵才算是分辨出周遭的环境。 面前是一张陈旧的桌子，上面凌乱地堆叠着各种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的物什，她旁边的是一张破烂的凳子，炽灵猜测，可能自己坐上去时，凳子就会不堪受辱自杀而死。 “将就一下，将就一下。” “自我介绍一下，咱是个黑市商人。”那人勾起嘴角，也许是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炽灵迫不及待地问到。 黑市商人没有理会炽灵的问题：“咱先不急着说那个，小姐需要买点什么吗？咱这的东西可都是一等一的神器，比如这个布袋，据说能装下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还有这个龙祭司面具，这可是好不容易从古龙墓穴里带出来的宝贝，听说戴上就能成为龙祭司呢。”一面说着，一面在那张桌子上翻找着。 在听到龙祭司面具时，炽灵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也许你应该庆幸我现在不是圣殿的信徒。” 现在是第三纪元，人族和龙族不共戴天的时期，龙祭司这种旧时代的糟粕早就应该烂在地里，这人居然还把它的面具看作宝贝。只有在前两个纪元，人们还未彻底开智，才会把凶恶的龙当作神一样对待，也只有在那时，才会有人赶着做龙祭司。 “圣殿那群弱智，咋可能理解这宝物的价值呢……”黑市商人讪笑，“要不看看这个？” 炽灵觉得不管是不是弱智都不会把龙祭司面具当成珍宝对待的，但是她不想和这个人多费口舌，她等会还得去买食物。 “不要再推销你的产品，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黑市商人又在翻找着，最后在衣兜里摸出一个棕色小瓶子，递给炽灵：“这是一种能让猛兽变成小猫咪的药，有人托咱转交给炽灵小姐，他说对小姐你的一位朋友很有用。” “是谁让你转交的？” 黑市商人在这时却很有职业操守地说到：“我不能说。”尾音却拉的格外长，眼神还流转到炽灵怀中的钱袋。 “你想要多少？”炽灵几乎是在瞬间就猜到送药人的身份，但是她需要确认。 “不多，不多，就一百金币。”黑市商人的眼神非常好，一眼就估量出炽灵钱袋里的总额。 炽灵被对方狮子大开口吓一跳，一百金币可不是小数额，一柄上等的弓也就是这个价格，可是看着对方坚决不退让的态度，炽灵也只能先选择把钱拿出来。 钱袋里面还剩有一百零五金币，和黑市商人估的差不多。 若是支付给黑市商人，那剩下的钱差不多能买四五天的口粮。其实挺划算的，如果这钱不是紫云金提供的话炽灵也许就干脆地交出去了。 虽然紫云金和炽灵说可以随便花，可这好歹是紫云金攒几年的物品，一次性花光什么的，炽灵觉得有些对不起紫云金。 “托我转交那个人有着一双漂亮忧郁的蓝眼睛。” 第10章 第 10 章 炽灵还以为蓝日已经死了。 而据黑市商人所说，三个月前，她在野外寻宝时碰上一个穿着奇怪长袍的男子，脸上带着恐怖的龙祭司面具，披散着头发。她本想悄悄离开，却被男人拦下。 男人让她把这瓶药交给一个名为炽灵的红发红眸少女，他甚至还强调，名为炽灵的少女身上会有龙族的气味。 “你的鼻子真灵。”炽灵不管闻哪，都闻不出黑市商人说的那种龙族的气味。 “咱可是做生意的，要是没有什么一技之长，那可不行~” “还有，当你的朋友失控时，把药喂给她。”黑市商人复述男人让她转告给炽灵的话，“好像他还说了一句话，是什么——云天会回来的。” 炽灵听得不明所以然，黑市商人却说这是需要炽灵转述给那位朋友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炽灵总结。 “母亲会回来？”紫云金瞪大眼睛，脸抽动了一下，眉毛拧成一团。 在一瞬间，很多事情在紫云金脑海流过，包括她短暂美好的童年生活。 和炽灵相似，母亲去世之后，蓝日再也没有出现过。 紫云金对于自己这位有着人族外表的父亲并没有炽灵那么强烈的痛恨，毕竟论起来，蓝日待她还算不错，对自己的陪伴也不少。在知道自己受欺负之后，蓝日甚至还寻了陨铁，专门为她打造了一柄专属于紫云金的重剑，甚至剑格处镶嵌着紫云金的龙鳞。 也因此，紫云金对于母亲离世之后父亲的消失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她在龙族待了两年，实在没能等到蓝日再回来，再加上不愿继续被奴役，无奈才选择离开。 紫云金清楚的知道母亲已经离世，她亲眼看着母亲化作尘埃飘散。常年的疾病让她已经死在十年前的冬天，不会再有回来的可能。 人族和龙族种族差异大，要想融合两族血脉，只能由母体降低自身防御力，使自己处于易感状态，才有几率产生后代。而云天是通过服用蓝日制作的药物，才怀上的紫云金。 只是没想到，哪怕是在产下紫云金之后，云天的身体也没能恢复到当初，之后一直都是靠着蓝日的药物苟活。吊着命抚养紫云金直到十岁，然后一命呜呼。 与人族这边对龙族的敌视态度不同，人族在龙族的待遇就是奴隶。 失去母亲庇护之后的紫云金，即便有着龙族的特征，但是因为外形特征更多偏向人，被龙族当成人看待，但同时因为有着龙族特征，所以被当成高级奴隶，因此被要求照顾莫拉迦什的两个孩子。 龙天生就有毁灭的习性，因此两只小龙拿紫云金当活靶子玩。紫云金忍到十二岁，实在不堪受辱，一怒之下杀死两只小龙，逃离龙族。 “你还记得当初刑场上突然出现的龙吗？它就是莫拉迦什，龙族的统治者。”紫云金在发现自己无法逃离铁砧要塞时，就刻意发出龙吼希望能吸引到龙族那边的注意力。 紫云金知道龙族一直在追杀自己，所以她打了个赌。只是没想到，之后的事情都那么凑巧。 炽灵听闻，不禁皱眉。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头独角龙，那正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如果不是它，自己就不会失去母亲。 “是它？” 紫云金听炽灵的语气，似乎和那龙也有些私仇。 “就是它害死我的母亲。”炽灵愤愤地说到，“总有一日，我会找它报仇。” 紫云金担心炽灵，当即说到：“你不是它的对手。” 炽灵看着紫云金的紫眸，质疑到;“它杀了我的母亲，你难道不会为你的母亲复仇吗？” “可害死母亲的是我。”紫云金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如果她不出生，母亲肯定不会死。 少女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紫云金的背。 对方身体一僵，顿时绷紧身子。肢体接触意味着危险，这是在无数生死攸关之中得到的答案，可是她察觉不出对方的敌意。 炽灵也发觉自己行为的不恰当，手下意识地抽回来：“抱歉。” 她们称其量不过是同伙，这种行为还是有些超过。或许有着一层血缘在牵引，可是她们的关系绝对比不过一般朋友。 “你的母亲不是你害死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否定对方的话，“你的母亲因为爱，才决定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她本就清楚知道其中的风险，如果你否定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就是否定你的母亲对你的爱。” 可紫云金依旧还是低垂着脑袋。 “要不，我和你讲我的母亲吧……”炽灵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于是将话题一转。 炽灵的母亲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作为富商家出身的小姐，也许对于她来说，人生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自己主动提出嫁给蓝日，跟着这个男人从人族中心一路奔波到边境。 蓝日那时已经三十多岁，依旧单身未婚。知性有智慧，再加上外表出众。拉曼对自己这个远房表哥也很满意，多方撮合之下，二人结为夫妻。 拉曼知道蓝日答应和自己结婚，不过是想表现得像正常人一点，因此只有她独自一人怀着爱意迎来炽灵的诞生，并且悉心养育着炽灵。 在炽灵七岁的某一天，她们遇上龙族入侵，为了保护炽灵，拉曼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地抗下巨龙的利爪。在之后的无数日子里，炽灵都在懊悔着那一天自己为什么不劝阻母亲出门。 蓝日虽然不着家，可是为避免他的藏书和笔记遭到破坏，家里的房子上有着很多防护术法，不管什么龙炎还是龙吼全都不顶用，可以说，哪怕是一头龙直接压上去，房子都不会被破坏。 也就是说，她们那一天如果不选择出门，那炽灵的母亲就不会死。 可那一天是拉曼出门去购物的日子，在过去的无数的日子，小炽灵都会在那一天和母亲一起上街玩，没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她们不可能会突然打破自己的日历。 “你不需要去承担不是自己的责任。”炽灵想起给母亲下葬时，守墓人老奶奶和自己说的话，那时的她也同样为母亲的离去而感到自责。 “你的出生并不由你决定，所以，你不需要去承担你的母亲离世的责任。”见紫云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炽灵补充到。 “谢谢。”紫云金沉默许久，最后轻声说到。 “说回来，那个黑市商人还和我说了蓝日的下落，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雾影森林。” 紫云金记得这个地名，炽灵讲过，如果她们不是中途变道去米克斯，沿着河道一直走到尽头，就是雾影森林。 根据传说，那里是福泽之地，蕴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中心的神树更是能直接接收到神启的神物。但是，因为受到天地灵力的滋润，里面的兽类的凶猛程度也是超乎寻常。 不过不管怎样，她们都得去一趟。紫云金想要问清楚蓝日那句不清不白的话究竟是何意味，炽灵则是需要找蓝日讨一个说法。 毕竟十年过去，明明已经消失了十年的蓝日，却突然被爆出与龙族勾结的消息，并且还找到传话的人，专门告诉紫云金，云天会回来。这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炽灵甚至都怀疑起那个黑市商人见到的人到底是不是蓝日。 可是那人描述的很多细节，都能和蓝日对的上。 “我们还是先走吧。”炽灵说到。 从这里到雾影森林还要几日，等真正见到蓝日，她们的很多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再次从狭窄的穿洞返回到峡谷，依旧是冰天雪地，见不到一点活物。幸好有炽灵在米克斯城内购买的食物，两人得以吃饱，赶路速度也比之前快不少，不过三日，一片森林便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中。 和之前一样，两人保持的还是紫云金走在前头开路打头阵，炽灵跟在后面确保四周的安全。 “炽灵。”紫云金的脚步突然停住。 炽灵还在东想西想，听到紫云金喊自己名字也是猛地顿住，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撞上紫云金。 紫云金身体特殊，不需要像炽灵那样穿着棉衣防寒过冬，也因此，炽灵喷出的鼻息打在紫云金后背，刺激得紫云金几乎瞬间绷紧身体。 “那就是雾影森林吗？”紫云金强装镇定。 顺着紫云金手指的方向看去，狭窄的峡谷骤然变得开阔，一片茂密葱郁的森林出现在炽灵的视线中。和名字一样，雾影森林上方笼罩着一层薄雾，整个森林充满着奇幻色彩。 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雾影森林压根就没有固定的形貌。随着神明心情变化，雾影森林的形貌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它是气候适宜，朝圣的好去处，有时则是遍布迷障，各种瘴气沼气混杂，是冒险者们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不过看起来她们运气不错，此时的雾影森林似乎心情不错，天气也不错。 第11章 第 11 章 “当心。”紫云金压着声音，右手搭在树干上，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前面有几个人，两女两男，看服装，应该是冒险者。雾影森林里有很多珍宝，因此，冒险者会在这里出没并不奇怪。 炽灵在听到紫云金的指令之后，也立马躲在树后。 “你们说，要不我们去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的那个古龙墓穴里看看？不然在这样子晃荡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小玥的医药费啊？”其中一名穿着法师长袍的青年男子坐在树桩上，双手抱臂，提议道。 “你想去送命吗，风见？”游侠打扮的少女对着男子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按照我们这个速度，啥时候才能攒够小玥的医药费啊？月见姐，你有啥想法吗？”说完，少女看向靠着树小憩的女人。 女人摘下头盔，露出英气的外表，但是她凹陷的眼窝还是出卖了女人的疲惫：“小玥的治疗费用我会努力的，还有，花见说得对，去古龙墓穴就是去送命。” “你们都别忘了前些天在酒馆里打探到的消息，有人目击蓝日出现在古龙墓穴里。”牧师男子扶正自己的帽子，说到。 少女有些惊奇，大惊到：“雪见哥，我咋不知道？是那个蓝日吗？” “因为你喝醉了……还有，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过，现在的蓝日可是人族的头号叛徒。”雪见解释到。 “我是听说过这么个事……欸，要是能捉到蓝日，赏钱肯定特别多。”花见仰着头幻想。 “别瞎想。”月见打断花见的畅想，“他好歹是个出身圣殿的法师，就凭我们，大概没办法拿他怎样。” “怎么搞得好像只有我在担心小玥的生死，明明月见姐你才是人家的对象。”风见不满地说到。 月见握住剑柄，低垂着头：“小玥和我是伴侣关系不错，可是我毕竟答应过你们的父母，要让你们平安的回到镇上，所以不能让你们去送死。”她当然知道这样根本支付不起小玥的医疗费用，可是她作为小队队长，第一责任是守护队员。 古龙墓穴在雾影森林深处，想要进去本就需要突破万难，更别提还要活着从里面出来了。 “哎哟，月见姐，要不我们还是去瞧瞧吧！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花见爽朗地拍了拍柔弱的牧师男子，却把对方拍的一个踉跄，“再说了，咱可是有运气一等一好的雪见哥，这可是能做到二十几年的祭典全部获得头奖的幸运大神。”花见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再说，她还没玩够。 月见本想再说出拒绝的话，可是对上朋友们的眼神，话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重重地点头。 “多谢。” “月见姐，再怎么说，小玥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他们走了。”紫云金看着几人离开，才出声说到。 她们得到蓝日进一步的消息，但是方位却是在她们不打算触及的雾影森林深处，而且还是在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古龙墓穴里。 “我们也去那个古龙墓穴。”炽灵提议到。 紫云金轻轻地点头，没有拒绝。 她有预感蓝日的目的是和母亲有关，正如她之前说的那样，要是蓝日企图对母亲的尸体做出不轨的行径，她一定会杀死对方。 因为不识路，两人连忙跟上刚刚的冒险小队。 越向内，雾影森林里的雾气就越浓，同时树木也愈发密集。 紫云金抿唇，手里始终握着重剑。炽灵则是小心地跟在紫云金身后，确保不会被从身后袭击。 “快看！”前面的冒险小队里有人突然大喊。 紫云金被对方的话吸引住，也跟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的树，冲入云端。 说来也奇怪，这么高大的树木应该几百里开外都能看到，可是刚刚的雾影森林中央，是一团虚无。 而且树的颜色也很奇怪，从树干树枝到树叶，通体都呈现白色。突兀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古龙墓穴就在神树的下方。” 紫云金刚想继续跟上几人，却听到身后传来“咻——”的声响。 炽灵正和一只狼对峙，刚刚的声音正是箭矢射出。狼没能一击毙命，但是因为受伤吃痛，夹着尾巴便溜走了。 看到紫云金投来关切的眼神，炽灵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转头回去，冒险者小队的几人已经离开。不过不碍事，她们已经知道古龙墓穴的位置，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向着中心的那棵树走就是。 两人一边走着，炽灵一边和紫云金讲解着雾影森林中心的那棵奇怪的树。 人族的官方称呼很简单，就是叫神树。 没人知道神树是什么时候长在那里的，因为从蓝日翻译出的史前材料来看，哪怕是在将近四千年前的世界，就已经有神树的存在。 而之所以被称为神树，原因是其附近充斥着丰沛的灵气，动物们也由此得到滋养。 也因此，它们主动守护在神树附近，不让污浊之人靠近。 由此人族里诞生出一个传说，能靠近神树而不被攻击的人，才是真正圣洁的，真正的神使。 炽灵跳起，稳稳地落在树枝上，拉满弓，将远处的一只巨蛛解决。紫云金则是躲藏在树后，直至炽灵向她表示已经安全。 在重新落回在地上时，炽灵还不小心地踩到紫云金刚刚处决的黑熊。紫云金战斗一直都比较暴力，黑熊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四周，看样子是不能够入嘴了。 这里还不算森林深处，动物的战斗力都比较弱。 继续前行。之后的两人并没有再遇见那几人，直至来到神树之下。 紫云金示意让炽灵停下，她听见不远处有战斗的动静。 不是两人之前见到的冒险小队，而是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人，穿着统一的衣服，各种职业都有。 默契，而且一板一眼，每一个动作和配合都像是操演过无数遍般熟练。 那只虎王也不是好惹的，暴怒向流窜的游侠冲去，一口咬下去，可怜的游侠就这么丧命。当然，也趁着这个时机，法师也念完咒，强大的精神压迫甚至波及到这一边的紫云金。 虎王自然也不例外，被震得脑子发昏，直接膝盖一软跪下，战士们立刻上前，乱刀将虎王杀死。 剩余的人将同伴的尸体堆叠在一起，然后由牧师祈祷，之后法师点火将尸体焚毁。 炽灵皱着眉紧盯那些人的动作，她感到一阵熟悉感，那独一无二地祈祷方式，只有圣殿牧师才会。 可是再细看那些服装，上面并没有标志性的三角图样。 这是十分罕见的事情。毕竟圣殿的人高调而且自信，他们总会把圣殿标识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有人不知道一般。 “我们也走吧。”紫云金说到。 站在神树之下，更能感受到神奇。真不愧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从炽灵的角度能更明显地看出，原本一身伤痕的紫云金，痂痕在慢慢痊愈。而就连她自己，一路上战斗带来的疲惫也慢慢地消散。 那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灵的舒展，让炽灵很是放松。 不过她们还是尽快行动为妙，这里刚刚被那些人解决出一个缺口，可以减少她们接下来的战斗强度。 炽灵看着一只原本想向两人袭来的凶虎却在半路掉头就跑，心里感到一阵疑惑，转头看向身边那人，却发现那人的紫眸已然变成黄金瞳，龙鳞正在慢慢覆盖她的身体。 “紫云金？”炽灵暗叫一声不好。该不会因为这里灵气太过充裕，直接让紫云金龙化了吧？怪不得那虎直接逃走，龙族的血脉压迫感太强。 紫云金涣散的瞳孔凝聚，整个人抖擞一下，下意识地应声答道：“怎么？”依旧是龙瞳没变，但是龙鳞不再上浮。 “没事，我们先走吧。”炽灵确认对方已经清醒，摇摇头。 看来不是暴血，也没有失去意识。那只能暂且不管，毕竟蓝日给她的药是紫云金失控之后吃的。 也算是多亏紫云金的龙威，她们接下来的路异常顺利，除了一只不识好歹的亚龙种地蜥，再也没有兽类敢攻击她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相处时间长，炽灵并没有受到紫云金龙威的影响。 她们很安全地走到古龙墓穴的入口。 透过面前的矮门，炽灵甚至能看到门背后的断垣，当然也不用透过矮门，绕一下也能看到。 和实际所看到的不一样，矮门上空间被叠加扭曲，穿过去，她们应该会到达另外一个地方，而那应该才是真正的古龙墓穴。 第12章 第 12 章 和想象的不一样，她们并没有在传送过去的地方碰上别人。 狭窄的隧洞，并且因为时间久远，隧洞内还有一些坍塌，只能一边开路一边前进。 不过还是比上次好不少，这一次紫云金至少能保持自己直立行走。 但是因为实在是太过逼仄，如果碰上敌人，不管是对于炽灵还是对于紫云金，都相当不利。 于是，两人保持着一直以来的习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也幸好，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遇到谁。 隧洞通向墓地的一个大厅，随着视野猛地开阔，敌人也从洞口左侧突然窜出。 是尸鬼，这是古墓里最常见的敌人。 实力不强，只要是接受过正常训练的冒险者，都能打赢。没办法，毕竟大部分的尸鬼生前不过是些平头百姓。 紫云金没有选择用重剑，而是直接抬起右手，用龙爪干脆地捏碎尸鬼的头盖骨。炽灵也从隧道中走出，非常顺手地解决掉不远处一个还在慢悠悠搭弓的尸鬼弓箭手。 尸鬼数量不多，但是环境过于昏暗，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而从台阶上下去之后，炽灵趁便将尸鬼弓箭手的箭矢给顺走。能省则省，毕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进城是什么时候。 好在只有一条路，不用她们纠结。继续向前走，尸鬼，还是尸鬼。 偶尔她们还能在陪葬龛里找到一些闪亮的宝石，炽灵对这东西没兴趣，紫云金却视若珍宝地收入囊中。 没有遇到人。 不管是其他进入古龙墓穴的冒险者，还是她们此行目的蓝日，都没有见到。 “等一下。”炽灵叫住走在前面的紫云金。 少女走到旁边腐朽的书柜，拿起一本看似不起眼的书。书的封面早已经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作粉尘，不过里面的内容还是勉强能看的。 戈萨是一个在乡野长大的野孩子，在十四岁加入军队之后，她就表现出无与伦比的猎杀技巧和虐杀倾向，因此被国王培养成王国的秘密刺客。 …… 有时候，戈萨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长官带着她看龙族在人族土地上肆虐的场景。当然，她压根就记不得什么反抗恶龙，追求自由的口号，她只知道，如果她是龙，那她就可以自由的杀戮。 于是，她走上一条令所有人都十分费解的道路，在猎杀龙之后，用龙来改造自己。 …… 国王布鲁伊最开始视而不见害死了他，这位小姐没有知恩图报的观念，在彻底发疯之后，戈萨杀死的第一个人就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国王布鲁伊。 布鲁伊国王去世之后，王城上下一片混乱，无人能够控制疯狂的戈萨。 伟大的不死者诺戴丝大人正是在这危机关头上台，成为人族的新王。 …… 重病，然后感染死亡。 戈萨死的时候已经不具人形，不过崇高的诺戴丝大人还是看在她曾为人族斩杀过巨龙的面子上，将她按照伯爵的礼仪下葬。 …… “你在看什么？” “不清楚。”炽灵并不清楚这本书唐突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她对里面提及到的人，并没有印象，另外，虽说内容被保存下来，但是剧情也十分破碎，于是炽灵将破书递给紫云金，“你要不看看？” 紫云金摇摇头：“我不认字。” 没办法，紫云金自小生活在龙族，和蓝日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多，蓝日能教明白紫云金说话，还是因为需要紫云金翻译龙族本土的书籍。毕竟那些生僻难懂龙文书籍，只有紫云金这种身上留着龙血的人才能看得懂。 炽灵抬眸看了紫云金一眼，然后点点头：“就只是一个人的传记，而且还很破，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没走出多远，两人终于碰上一队人。准确来说，她们被袭击了。 炽灵看到那一抹白色衣角时就已经行动，但是对方只是来吸引注意力的游侠，真正的攻击从暗处出现。 “咻——” 炽灵永远是身体快过脑子，在听到弓弦松开声音的同时，一个翻滚便要躲开。而紫云金作为身经百战的好手，在箭还有不到一尺时，以极为惊人的身体控制力，扭身躲开暗箭。 这里空间较为宽阔，紫云金抽出重剑，做出防御姿势。 是猎杀虎王的那一队人，但是……炽灵定睛一看，似乎人比进入时少了很多，不知道是被分散还是被尸鬼杀死了。 炽灵为了给紫云金留出更多空间，以及避免自己被误伤，翻身跃上较高的石柱，占领着高点的同时也观察周遭的局势。 游侠主动吸引紫云金注意，战士在背后寻找着能进攻的时机。 “当心背后。”炽灵出声提醒，却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风旋声。 本想跃起躲开，可没站稳，箭矢擦着炽灵的脸颊飞过，并且因为下意识地踉跄，炽灵从石柱上摔下。 刚刚平稳好身体，另一位战士又伺机而上，想要趁机袭击炽灵。 眼看剑都要刺在炽灵身上，战士身体猛地一顿，然后被人扔到墙上。是紫云金，虽然保护住炽灵，但是龙裔少女用背硬抗下另一个战士的一记猛击。 同时，游侠刚想拉近距离再补一刀，却被紫云金用挥起的重剑狠狠地砸在脑袋上，紧接着紫云金用剑带动人，翻身，横斩，刚刚袭击紫云金的战士被紫云金一分为二。 战局瞬间被扭转。 可是这时，法师也完成了念咒，紫云金被强力的精神压迫刺激得停住，手中的重剑也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紫云金双手抱着头，喉咙发出低低的龙吼声，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龙鳞再次浮现，熟悉的人又一次，渐渐地变成恶龙。 炽灵想要阻止法师，可她却无法精准定位到法师位置。勘察完可疑点，却依旧是一场空，对方比真正的游侠更要飘忽不定。 而刚刚被扔在墙上的战士跌跌撞撞地想要继续进攻炽灵，却被炽灵一箭解决。 剩下的战士又冲上来，想要趁着紫云金龙化阶段了结对方。 炽灵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几支箭准确地射中对方的手，拖延时间。 紫云金发出扭曲地呻吟，声音尖锐刺耳。炽灵抿唇，怜惜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手不自觉地搭上腰间的口袋，她大可以趁着紫云金还没彻底失控给对方喂药，可是—— 那样她们必输无疑。 即便炽灵也没有把握等会能顺利控制住对方，但这不是危急关头之下炽灵该去思考的事情。 龙化的紫云金战斗力和洞察力惊人，黄金瞳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战局再一次在瞬间逆转，龙炎从紫云金口中喷出，战士的盔甲连同战士的□□在瞬间融化。 游侠只能通过闪避，勉强拉扯着局面。 法师当然不是干看着装傻充愣，只听见她念得飞快，土墙从地下隆起，替游侠挡住紫云金的重击。 高塔之上的炽灵自然也不是看戏的，看着游侠狼狈地逃窜，拉满弓，就准备解决。法师连忙又念咒，阻止炽灵的进攻。 法师依旧没有显出身形。炽灵皱眉，还是没法分辨出对方的位置。 “轰——”紫云金破开土墙，发出响彻整个墓穴的龙吼声。 游侠被紫云金散发出的龙威一阵，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紫云金则是闪身到游侠身边，双手握住对方的脖颈，用力一攥。 同时，炽灵听到了物体坠在地上的声音。大概是法师高强度释放法术导致自身过载，再加上被龙威镇压，嗯，真是不幸。 炽灵也不太好受，龙威对她当然是有影响的，只是她不希望自己进入紫云金的攻击视野，所以强行稳住自己的身体。 “紫云金。”炽灵强行稳住心境，尽量用柔和声音呼唤到。 对方听到了，可是并不是变回人形，而是发现这个空间里还有异物。 炽灵看着紫云金抬起头，朝着自己阴恻恻地笑，背后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紫云金！”炽灵加大声音，振声喊道。 蓝日制作抑制药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自己控制不住龙化的紫云金吗？这种情况能怎么把抑制药喂给对方啊！炽灵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紫云金，没有办法再多做犹豫，只能一个信仰之跃，从高处跳下。 紫云金依旧没有恢复。所以炽灵没法多想，只能先逃。 可是对面是龙血强化过体魄的紫云金，炽灵哪有能力逃得掉。很快，炽灵就被紫云金强行堵在一个墙角，无法逃离。 紫云金抬起右手，想要向炽灵的脑袋砸去，可是在距离三十厘米处却硬生生地顿住，像是被什么给禁锢住，不能活动。 炽灵看到对方的黄金瞳里浮现过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像是为了测试，紫云金又抬起左手——和右手一样，在快要砸到炽灵时就会顿住。 炽灵的速度没有过像今天一样快，从口袋里摸出药瓶，打开，接着抬手掐住紫云金的脖子，趁着女人下意识地张嘴，将药强硬地塞入。 虽然有误入呼吸道的风险，可是此时的炽灵已经没有时间再做思考。 第13章 第 13 章 药效发挥得很快。 和上次一样，紫云金的大脑一瞬间宕机，紧接着剧烈的痛苦狠狠刺激神经。炽灵被猛地推开，而紫云金自己也不受控地双膝跪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看着紫云金脸上的龙鳞消失，炽灵才松一口气。再怎么说，身为人类的炽灵，自然还是更喜欢有着人族外形特征的紫云金。 另外，虽然她弄不懂为什么紫云金没办法对自己下手，但是至少，她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 “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失控了，我给你喂药。” 见紫云金脸上还是疑惑，炽灵又解释更前面的事情：“你应该是受到法师精神压迫的影响，所以龙化了……”这么说着的炽灵突然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紫云金此时正是面对着自己，靠着墙而坐，这没什么，可是，炽灵视线下移，紫云金露出的脖颈上似乎披着龙鳞。炽灵有隐约的记忆，在最开始见到紫云金的时候，那里并没有龙鳞。 可是看着紫云金还是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炽灵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叨扰。 犹豫许久，炽灵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转过身，在那些不幸死在墓穴里的冒险者的口袋里摸索着，希望能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帮助紫云金缓解。 最先翻到的是游侠侧腰上的储物袋，看着不大，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蛋糕，书籍，草药，还有可供更换的袖剑，甚至这位游侠小姐还随身带着一块磨刀石。 炽灵把止疼的药草递给紫云金，又一次把手伸进去，这一次，她摸到一封信。 各位猎龙者， 很抱歉，因为诺戴丝大人和在下有事商讨，因此不能亲自出面参加会议，决定委任兰戈代替在下，宣布近些日子妨碍人族和谐自治的内容。 前不久，有冒险者向圣殿禀报在雾影森林发现蓝日的事情。对方穿着破烂的长布袍，披着脏乱的长发，头上戴着龙祭司面具。虽然在下早已听闻他彻底堕入邪恶，背叛人族，可是当这个消息得到证实，我还是深感惋惜遗憾。 他曾是我最好的同伴，与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一同共事过，我们曾经一起为守护人族对抗龙族做出过贡献，可是他却在恶龙的蛊惑之下，毅然决然地走上众叛亲离的道路。 同时，我得到圣殿的消息，蓝日的女儿和他的实验产物，一个外形恐怖有着人族特征的龙，似乎也叛逃在外。 经过我和几位长老的讨论，决定组建小队去寻找蓝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他逃到戈萨的墓里也要把他给带回来。至于那俩叛徒和怪物，我已经让圣殿的行刑者去寻了，轮不到我们猎龙者出手。 另外，多亏各位的努力，九月顺利当上米克斯城的新领主，现在米克斯正在接受整顿，相信之后，米克斯会是我们猎龙者重要的后援。 综上，希望各位配合。 拉碧。 炽灵皱着眉看完，期间紫云金还曾凑过来，可是毕竟看不懂人族的文字，最终还是悻悻离开。 “所以说，发生什么了？”紫云金看着炽灵合上信件，询问道。 “蓝日的通缉令，顺带还提了一嘴我们。”炽灵简述，“还有，我当时去米克斯就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独立出人族的小城会那么井然有序……看来，果然是圣殿的那群人搞的鬼。” 其实说是圣殿并不贴切，毕竟信中多次提到他们的立场是猎龙者。可是，在炽灵看来，他们不过是圣殿的背面罢了。毕竟炽灵认得落款的那人。 倒不如说，只要在人族生活过，就不会存在认不得拉碧的人。 伟大的圣殿主宰者，世界上最厉害的法师拉碧，圣洁无暇，是神明的真正代言人。而对于普通人而言，拉碧就是神。 猎龙者……炽灵并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看样子是个地下组织，而且很可能是圣殿不为人知的地下派系。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戈萨才是这里的墓主，并不是那时冒险者小队说的什么古龙墓穴。 少女在其他尸体上也翻到一模一样的信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能吃的食物。炽灵和紫云金将食物分吃，补充好体能，再次前进。 接下来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喽啰，虽说她们还碰上其他猎龙者，可是并没有第一次那些人难缠，不需要费多少功夫就能解决。 直至进入主墓室。 紫云金示意让炽灵停下，她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而且不是“咔咔”作响，看来不是在和尸鬼作战。 但是两人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硬在门后候到再也听不到声响，才缓缓地探出身子，想要去侦察。 炽灵让紫云金不动，自己弓着身子，慢慢地进入主墓室。 横尸遍地，死相凄惨，有之前看到的那只冒险者小队的队员，也有猎龙者，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冒险者，但只有一个人是活着的。 是那支冒险者小队中的战士，月见。 不过那人也是浑身浴血，遍体鳞伤，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在主墓室正中央打坐。而在月见的面前，一柄长剑插在地上。 炽灵想尝试靠近，却发现从暗处走出来一个怪异的人。 姑且把她称作人吧。炽灵能很明显地看出，和紫云金这种纯天然的混血种不同，那个怪异的人身上的龙族特征更像是人为拼接上去的。疯狂，也更加恐怖。 炽灵被吓得停住，而那个人也停住了，甚至当炽灵后退时，那个怪异的人也跟着后退。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自己看到的那个传记，这样一想，对方应该就是墓主人戈萨。 而这位名为月见的战士，大概是成为传人了。这是个常见的冒险题材，炽灵不止一次听过吟游诗人说起这种误入秘境，得到传承，接着威震四方的故事。 这和炽灵她们没什么关系，因为她们的目的也不是墓主人的宝藏，所以没必要去打扰。 只是好像自己和紫云金讲话时省略太多，现在的情况或许有些难以解释。因此在退出墓室之后，炽灵对上紫眸时有一些不知所措。 但是这里确实不是久居的地方，不仅环境压抑，而且可供呼吸的气体并不充裕，所以炽灵还是先和紫云金说到：“我们先去找蓝日，里面的事情我之后再给你解释。” 紫云金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从主墓室另一侧离开时，两人只觉得空间扭曲，再睁眼，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们立于雪山之上，入目尽是一片苍茫。一个瘦削的长发男子背对着两人，站在不远处。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来的。”两人听见长发男子柔声说到，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天际飘来那般渺远，“好久不见，我的女儿。” 对方是蓝日。 炽灵看着那人缓缓转过身，和从猎龙者身上搜到的信件一样，对方不再是那个穿着干净得体的智慧学者，而成了一个流浪汉，兜着破布长袍，带着破碎的龙祭司面具，头发潦草干硬，像是几年未曾清洗。 “相信小紫已经得到我的消息……是的，我找到了让云天回来的方法，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再次重聚。”蓝日话还没说完，紫云金就已经冲到对方身后，抬起右手就想要钳制住蓝日。 可是紫云金却扑到一团空气，这居然不是蓝日的实体。 “母亲已经死了！你到底想做什么？”紫云金几乎是怒吼到。 “你怎么能诅咒你的妈妈！她什么时候死了！她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在听到紫云金的话，蓝日面容瞬间狰狞，“我会让她回来的！一定会的！没有人能阻拦我！” “那我的母亲又是什么？”炽灵听得愈发火大。 “小炽？拉曼是个很好的女人，我们不过是各求所需罢了，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她可以告诉你真正的答案。” “母亲已经死十年了。”炽灵更加愤怒。 “拉曼居然已经离世那么久了吗？抱歉，我一直在寻找让云天回来的方式，没有回去过人族。”面对炽灵，蓝日神色平淡地说到。 “那你知道因为你私通龙族，我被圣殿追杀吗？”炽灵再次质问。 “这并不是坏事，孩子。”蓝日淡漠地回应，“至少你认识到圣殿并非至善，它身上有着虚伪的特性。” “还有一点，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蓝日又说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拉曼至死不愿告诉你真相，但是你并不是我的女儿。所以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大可以去里德城，和拉碧说清楚，她或许可以免除你的牢狱之灾。” 炽灵愣住了。 “抱歉，这法术支撑不了多久。”面对紫云金，蓝日又是一副另外的嘴脸，“听爸爸的话，乖，好好的等我和妈妈回来。” “还有，怕你想爸爸妈妈，所以我在第三棵树给你留了点东西。” 说完，那缕幻影就这么消散了，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两人。 第14章 第 14 章 蓝日的幻象缓缓上升，飘散在天际。 “只有你才是他的女儿。”看着紫云金的背影，炽灵声音颤抖 “他不是我的父亲……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喜欢我……母亲和我只是他扮演正常人的工具，他的眼中就只有……只有你的母亲。”炽灵突然止住。 “紫云金。”炽灵慢慢走近紫云金，声音却异常的平稳。 她想和紫云金打一架，借紫云金宣泄自己的愤怒，哪怕她知道自己不会赢。 “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想认他。”紫云金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手抱头，内心纠结复杂。 这么多年，紫云金一直自我洗脑蓝日已经死亡，所以才看不到她一个人在野外的挣扎，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蓝日没有死，他一直都在暗处，注视着紫云金，以及寻找着复活云天的方法。 父亲对她也同样不存在爱，她一直奔走追寻，渴望得到的亲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要阻止他，绝对不能让他践踏母亲的尸首。”紫云金像是在告诉自己，喃喃自语。 炽灵瞳孔剧烈收缩，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僵住，手却依旧在震颤着。刚刚因为愤怒而忘却的事实再一次提醒炽灵，带来灾难的是蓝日，而不是紫云金。 蓝日像漠视自己母亲一样，漠视着紫云金的痛苦。甚至面前的龙裔小姐加倍地遭受了蓝日的自私，不管是作为混血种出生被排挤，还是像如今这样居无定所，甚至现在，眼睁睁地等着看着母亲的遗体被糟蹋。 “他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啊！”炽灵嘲笑般地说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父爱。” “紫云金，没有人在乎我们的生死啊。”炽灵跪倒在紫云金的身后，从后面轻轻搂住紫云金脖子。 这个动作十分亲昵，宛若近亲，可是她们并不是什么至亲。在得到蓝日的否认之后，连接起两个人的微弱联系也彻底断开。 “不。”紫云金却矢口否认到，“你不是他的女儿，你可以回到人族里，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你可以回去的……你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会有人在乎你的生死。” “现在不就有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我吗？”炽灵质问到。 “我在乎，可是……”紫云金踌躇着。 龙裔少女的思想正在打架，她有限的认知里，只有至亲之间，才会因为血脉的亲近而存在着关爱，可是现在她们并不是。 “我们是朋友，不是么？”炽灵说到。 讲真，紫云金压根不理解朋友的意思，哪怕蓝日教过她，可是她依旧不知道朋友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 “紫云金。”炽灵抬手将对方的头侧偏，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此刻暗淡无光，甚至在对上她的红眸之后还主动避开，“我不会离开你。” 紫云金眼眸一亮，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傻了，难道圣殿真的会因为我的一句我不是蓝日亲生女儿就为我平反吗？”炽灵轻声说到，“你还记得我回去取弓的那一天吗？那一个给我送面包的大姐姐也和龙族一点关系没有，可是她给我送了吃的，那她就是龙族相关者。” “对不起，是我的错。”紫云金下意识认错到。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和蓝日说的一样，我已经知晓圣殿的虚伪，所以我选择离开。而之后，我选择和你同行。” “小炽。”在蓝日口中听着恶心的称呼，从紫云金口中却是亲密无间，“求求你，陪在我身边吧，我需要你，我不想再过回一个人的日子……我，我还要阻止他，我不能看着母亲死后还不得安宁。”紫云金低声祈求。 “好。”炽灵应到。 听到炽灵承诺，紫云金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紫云金需要炽灵。她不想在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界上，也不想暴血之后一个人痛苦地打滚哀嚎，无人在意。 炽灵直勾勾地看着龙裔少女那双微微湿润的紫眸：“云金，我也需要你，我必须得复仇。我要杀了莫拉迦什，我还要找到生父，问清楚这一切。” 紫云金刚想开口答应，余光却捕捉到一道致命的寒光朝她们袭来。 没有更多思考，紫云金猛地扑倒炽灵，两人在冰面上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箭矢擦过紫云金的肩头，扎进冰面。 两人当即做好战斗准备，可是却没有下一轮的攻势。炽灵看到那只箭的箭身上有一张类似于信件的物什。 炽灵凑近，拿起信件。 看完信，炽灵却不自然地抿唇，没有犹豫，她推开这座小山上唯一的建筑物的门，和她猜想的一致，坚守在这个驿站的人已经死了。 是被活活冻死的。 不过直到生命的最后，这些士兵也没有使用烽火的材料。 炽灵长叹一口气，还是点起了烽火。她就算再厌恶圣殿，也不想看到普通人的死亡。 来信上写着有龙族入侵，并且不耐烦催促点烽火。 手指上沾着炭灰，炽灵勉强写了回信。 “咻——” 紫云金只是旁观着这一切发生，直到炽灵重新走回到自己身边。 “龙族又来了，可是这个驿站的士兵都冻死了。”炽灵简单解释刚刚的事情。 紫云金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蓝日留下的东西。”紫云金给炽灵展示脖子上的吊坠，趁着刚刚炽灵去点烽火，紫云金看到蓝日落在原地的项链，“这是我母亲的龙鳞。” “好漂亮。”炽灵忍不住夸赞。 紫云金微微一笑，说到：“也许在这一点上我需要感谢他。” “说回这个，我们要怎么找到他？”炽灵提出问题。 这是个好问题，能找到蓝日的线索再一次断掉，她们得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路。不管是要寻找蓝日，还是杀死莫拉迦什，她们都需要变强。 “不清楚，但是先下山吧。” 她们被扭曲的空间传送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四周都是苍茫一片，炽灵也分辨不出她们是在哪里。 不过既然有烽火台，说明附近肯定有人族的城镇，那时，就能够知晓自己的位置了。 “你等我一下。”炽灵说道。 少女再次进入驿站，手脚并用，攀爬至最高点眺望。 也还好没下雪，炽灵隐约能看见附近的两个烽火台燃起的火光。确认好较低位置的烽火台方向之后，炽灵看准下方堆着雪，于是一跃而下。 少女从雪堆中爬出，抖开身上的雪：“我们走栈道下去，东南方向有另外一个烽火台。” “我可能还得再去一趟城镇。”炽灵说到，“买点新东西……地上怎么有血？” 洁白的雪地上星星点点地散落着血，炽灵记得很清楚，刚刚还没有的。抬起头，炽灵才注意到紫云金脸色的苍白。 转到紫云金的身后，炽灵看到对方背部皮肉开绽。 该死，各种突发事情让炽灵完全忘记紫云金替自己挨了一刀。炽灵为自己的马虎和粗心大意感到后悔。 没有办法，炽灵只能先把紫云金搀扶进驿站。值得庆幸的是，驿站里还存放有基础医疗物资。 紫云金难受得说不出话，她觉得蓝日给自己的药不对劲，甚至蓝日留下来给她的龙鳞也不太对劲，她能感受到里面不明的灵力。虽然确实能让自己恢复神智，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感觉很不安定，心里也很躁动。 可是那是母亲的龙鳞，她能体验到吊坠落在胸口的熟悉的炽热感。 看着炽灵悉心地为自己包扎，紫云金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炽灵读懂紫云金的意思，摇摇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炽灵从士兵们的水壶里倒出所剩不多的水，简单为紫云金清理伤口。 她很想坦率的道谢，从第一次紫云金救下她，再到现在，炽灵自己都不知道紫云金救了她几次。 可是她对紫云金的回报却是微乎其微。 “不，我的身体和你不一样，你挨上那一刀会死，可我不会。”紫云金没看出炽灵的心思，她以为炽灵只是在说这个刀伤，“我不想你死。” 炽灵一愣。 紫云金这份纯粹的感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龙裔少女只觉得胳臂上一湿，转头过去时就看到眼泪正从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眸中落下。 “欸欸欸，你别哭啊！”龙裔少女有几分手足无措，抬起左手想要为对方揩泪。 “我不是在哭。”炽灵露出一抹笑容，柔和地说道，“我只是很庆幸能遇上你。” 异样的情绪在鼓动着，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炽灵轻轻地说到：“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去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定居吧。” 看着炽灵的眼眸，紫云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况且，这也是紫云金的理想。 这个世界上，除开炽灵，大概没有人希望她活着。她本就对过上正常生活不抱希望，甚至对于紫云金而言，能和炽灵像这样一起生活，都已经是她向往的生活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春天到来。 这对于两人是好事，猎物增加，捕猎也变得轻松不少。毕竟除开雾影森林这种有天地灵力滋润的地方，大部分地方的冬天都意味着寂寥。 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山上依旧是被雪覆盖，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炽灵攀上树，眺望远方，今天天气很不错，没有雾气，她能看到远处的城镇。 小镇一派繁荣的景象，男女老少，载歌载舞，欢欣雀跃。毕竟春天已经到来，他们在进行祭典。 炽灵想起过往，在她没有被排斥出人族以前，每年的这时候都是节日。她总是和小伙伴一起奔跑着穿梭在人群之中，像脱缰的野马般肆意。 不自主地，少女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相当珍贵的回忆，可随即，她又垂下眼眸。 她想起埋葬在地里的友人，现如今物是人非，友人已逝，自己再也不能融入到人族这个集体当中。 不过，看来她传烽火还算及时，没有耽搁时候。炽灵转而又很欣慰。 紫云金正坐着歇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重剑，看着炽灵走向自己。 “如何？”紫云金询问。 “应该再有两三日，我们就能到那城镇。”炽灵顿了一下，说到，“还是没能找到食物吗？” 紫云金摇摇头。这是一座死寂的山，找不到活物。先不说动物，就连能入嘴的植物都难得一见。 炽灵抿唇不语，只是轻轻点头。 紫云金从怀中摸出一个水壶，顺带递给炽灵一个草团子：“暂时先吃点，应付一下。” 炽灵抿唇接过紫云金递给自己的草料，面色有些复杂，但是，求生意志还是驱使着炽灵将草团子塞入口中，苦涩夹杂着冰冷在炽灵的舌尖上划开，少女强忍下反胃感，硬生生地吞下去。 好歹是让胃没那么空虚了，接着，炽灵用一块干净的布料覆盖在水壶口，小口喝水。 少女转而看向龙裔少女，即便是几天没进食，可紫云金仍旧保持着这副精神抖擞的状态：“你不吃东西真的没事吗？”炽灵知道，紫云金只递给自己一个草团，那就意味着，紫云金找到的草料就只够做一个草团。 “还好，习惯了。”紫云金轻描淡写地说到。 龙裔少女的战斗力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她不识路，有时误闯进连活物都寻不到的地方，紫云金可能连续一周都得忍着饿。 紫云金站起身，把重剑背在身后：“继续走吧。” 又前行一日，两人才再次碰上烽火台。或许是接近城镇了，这里的士兵数目也增加了不少，而士兵四处散着，大概是在例行巡逻。 炽灵有些紧张，而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在这幽静的山中，显得格外响亮。炽灵有些窘迫，身旁之人则是立马扯着炽灵闪身到岩石之后，接着又递给她一瓶水。 “搞咩哦？”士兵的语言带着强烈的南方地域特色。 “老子哪懂，底下那个望风的瓜娃子，你个去瞧瞧。”守在碉堡高塔之上的老兵皱着眉看了半天，却瞧不出什么异样，于是趴在城墙上，吆喝着下面守卫的士兵。 年轻士兵警惕地向炽灵她们的方向走去，可是两个人早已躲藏好，年轻士兵只是扑了一片空气。 “大概是风吧。”士兵应到。 炽灵趁着年轻士兵转身的空挡，下蹲潜行几步，从后方将对方勒晕。 接着，炽灵又切换位置，偷偷地观察守在关口的士兵，而对方正在困倦地打哈欠。少女找准时机，冲上去一记手刀，然后拖到刚刚自己躲藏的地方，转头向远处那人示意。 紫云金连忙跟上炽灵的步伐。 炽灵翻身爬上二楼露台，在从窗口爬入时，因为体力不支，无力地摔在地板上，幸好二楼没有守卫，少女并没被发现。挣扎地爬起，炽灵从梯子向下爬，将一楼屋内的看守也勒晕之后，开始翻找食物。 与此同时，紫云金也将阻碍在两人前进路上的另一个士兵打晕，然后拖至屋内。接着，再爬上碉堡的顶楼，最后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正在百无聊赖地趴在城墙上，偷摸着休息，紫云金选择两个箭步前冲，一举打晕对方。 这些士兵和她们无冤无仇，没必要特意伤其性命。 走吧。炽灵从窗户翻出时，看到紫云金双手抱臂和她对口型。 炽灵的收获很不错，士兵们还剩有一块完整的面包。 山路只有一条，为了不让来往的士兵发现她们，两人选择倚在岩壁下，尽可能让身体隐藏在暗处，炽灵还特意带起兜帽，掩盖自己明亮的红发。 面包被炽灵尽量均等地分为两半，但是紫云金还是能看出炽灵递给自己的那一半更加大块一些。 确实，自己体型更大，本就需要更多的能量。不过紫云金还是选择掰下一部分递给炽灵，毕竟炽灵是真的饿到快要不行了。 炽灵看着紫云金伸来的面包，摇头，推回去让紫云金自己吃。 她的面包不多，但是足够能糊口，紫云金比自己更需要这些面包。 紫云金又把水壶递给炽灵，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温的。 炽灵接过，抿一口水过喉咙，又递回给紫云金。紫云金熟练地接过，干脆地往口中灌水。 等到山下，一定要去集市里买一些能长期储存的食物。炽灵想到。上一次在戈萨的墓中，炽灵捡来不少金币，完全足够她们大吃大喝一顿。 只是可惜，自己还能伪装进入人族，可紫云金却没办法和自己一起。 “紫云金，我觉得不大对劲。”炽灵皱眉，紧紧盯着山下，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山脚下就是那个小镇，正正好好，这是个依山而居的小镇。 紫云金前进几步，走到栈道上，看向山下，也不禁皱眉。 和炽灵上次看到的截然相反，小镇一副被肆虐过后的模样，房子在燃烧，镇民在哀嚎，原本用来庆祝的三角圣旗也被烧毁，整个小镇上空飘逸着一层怪异的黑紫色。 一位年轻妇女护着一个小孩子，想要走小道离开镇子，可是却被黑影拦住，情急之下，妇女推开小孩子，然后发出尖叫吸引住黑影，让那个小男孩能顺利离开。 本应该出现守护住镇子的牧师却没出现，但是当炽灵视角偏移，便看到倒在河边的牧师。 洁白的牧师袍之下是遍身血污的身体，宣告着牧师的死亡。 炽灵不可置信，她明明已经及时传递烽火，阻拦住恶龙进攻村庄，可是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少女死死盯着那团黑影，想要分析出物种。 那般罕见的破坏力，还有超乎常人的速度，只有龙族才有，所以毫无疑问的，那只能是龙，可是，她也非常清楚，哪怕是刚出生最孱弱的幼龙，也比正常人的体型大不少。 所以不可能是龙。 当然，也不可能是其他猛兽——好吧，其实炽灵能看得出来物种，但是她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个人。 “躲起来。”紫云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地说到。 周遭没有能藏身的地方，无奈之下，紫云金只能选择挂在栈道上，用左手拉住身体。炽灵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和紫云金一样，躲在栈道下。 所幸，那些人似乎很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 “搞什么鬼，溪谷镇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啊！好像是有个冒险者发疯，把一整个镇都得屠了！” “这么残暴？该不会是在探险的路途上被龙族的污浊气息给沾染了吧？我靠，果然拉碧大人是正确的，我们就应该取缔那帮冒险者！谁知道那些该死的投机取巧分子会不会从古墓里带回来不该带回来的东西！” “别说了，我家那小子就是因为闹着跟着月见那孤儿组什么冒险队，说是去冒险，然后丢了性命！” “最近这都是怎么回事？” “圣殿的人是吃干饭的吗？布鲁他那家伙借着圣殿的名头，成天收我们各种钱，总不能拿钱不办事吧？” “你没看到吗？布鲁也死了。新的增援还没到，我们得去顶着。” “我靠，布鲁都顶不住，那我们过去不就是纯纯送死！” “送死也得干，我们吃着百姓供奉的饭，就得用命去还！” “靠，吃的什么饭！老子还饿着肚子呢！” 凌乱的，急迫的，恐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而随着声音渐渐渺远，两人翻回到栈道上。 “怎么办？”紫云金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她转而看着炽灵，问到。 第16章 第 16 章 紫云金看着炽灵，询问对方意见。 人族自己内部的事情，她们不参与是最好的。耗时耗力，也许最后还会和来增援的圣殿人员撞上。 炽灵紧抿嘴唇。她们正在逃亡，能少一场战斗就少一场战斗，没必要节外生枝。就像在戈萨之墓里的一样，她们只需要旁观一切结束就好。 可是这不一样，那个不明生物在残虐的是普通镇民。 “你抓紧我。”紫云金看出对方眼中的犹豫，于是伸出手。 炽灵不明所以然地下意识把手搭上，下一秒就腾空而起。 这是紫云金第三次在炽灵面前使用龙翼，炽灵只觉得自己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空中的失重感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与此同时，手掌上和胸口处传来的温度又让炽灵感到安心。 紫云金把炽灵放在房顶上，自己则是收起龙翼，从房顶跳下，想要震慑住那团黑影。 龙裔少女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黑影毫无疑问地被震飞，炽灵也当机立断，拉满弓，将箭射出。 炽灵特意选择的是带有麻痹作用的毒箭。 射中黑影，黑雾顿时消散开，露出真实面容。 黑影是一个人，是一个女人，还是两人前段时间刚刚见过的人——那只冒险小队的队长，月见。 炽灵又一次想到戈萨的传记和自己在墓中所见，瞬间产生不好的预感。 事实是，炽灵是对的。 被黑影缠身的月见爬起，抬头看了一眼房顶的炽灵，又看了一眼紫云金，缓缓开口：“你们是谁？”她的腔调很奇怪，带着种刚刚苏醒般的倦气，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每个音都落在让人意外的位置。 炽灵记忆力不错，所以很清楚这不是月见自己的声线，而月见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声音压根不可能在短期之间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月见，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之后的傀儡。 炽灵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紫云金不回答，只是将身后的重剑抽出，朝对方砍去。对方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伶俐地闪躲开，紫云金看出对方实力不错，顿时被激起好战的血性。 女人拿起自己的武器，如鬼魅般消失。紫云金见状，脚下更是快起来。 “铿——”重剑砸在盾牌上，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炽灵趁着两人僵持，再次射出一支毒箭，瞄准的是女人的小臂。 女人没有提防旁边，箭毫无阻碍地扎进她的□□。但是女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似的，反倒还加大手上的力度，想要用盾震开紫云金。 紫云金身上的龙血可不是玩笑，哪怕不用暴血，都鲜少存在有力量能比得过她的人。所以紫云金也同样地加大力度，硬生生地把对方逼退好几步。 女人见不妙，翻身躲开。 紫云金拖着重剑向女人快步冲去，却被对方抢占先机，长剑一刺，直接瞄准紫云金的心口。 重剑由身后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狠狠地撞击在长剑上。只能说长剑质量挺好，遭上那么一击，居然没断。 不过紫云金的目的也达到了，长剑被震得无法继续再继续前刺。甚至因为两人离得近，重剑还有砍在女人身上之势。 一个极为夸张地后仰，女人再次躲开紫云金的攻势。 女人手脚并用攀上不多还完好的屋顶，正好和炽灵面面相觑，女人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的盾，正好挡掉炽灵的箭。 “等一下，你们到底是谁？我可不晓得这小姑娘和你们有仇。” 这小姑娘……或许指的是月见。 炽灵再次得到确认，对方并不是无理智的，那样杀人的动机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要屠镇？”炽灵开口问到。 “当然是因为这小姑娘想屠镇，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我才出面帮她的。”女人见能谈判，顿时松一口气。 “你是谁？”炽灵还是不太相信。 虽说她们和月见没有切实接触，但是只是那时听到她的话语就能看得出，月见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当然也不排除有意外发生。 对面的人像是很不可置信，垂下头，然后又仰天长啸，猩红的眼眸里透露出疯狂：“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桀桀桀，这到底是个什么世代！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剑士，戈萨！” 这种邪魅狂狷的动作由月见那副充满正义的形象做起来，充满着奇妙的诡异感。但是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位名为戈萨的伯爵，并且残破传记上是真实记载，那一切就能解释的通。 紫云金只是听炽灵大致介绍过这个人，却关于对方所做过的事情并不了结，因此只好安静地立在炽灵的身后。但是她仍是一副没有战斗过瘾的状态，手依旧紧握着剑柄，跃跃欲试。 “是这副躯体的主人拜托你杀的人吗？” “那不然？” “为什么？”炽灵还是很疑惑。 “为什么？这是一个好问题。毕竟这得从很久以前谈起了……”看着炽灵不耐烦的神情，再瞥到宛若守护天使伫在炽灵身后的紫云金，戈萨没办法，只好简明扼要地解释。 事情说不复杂。 身体的原主人，也就是月见，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在她艰难的童年生活当中，一个名为小玥小女孩给予了她食物和安身的地方。两人相依长大，理所应当互生情愫，也理所应当地结成伴侣。 可是在小玥十五岁的时候，原本作为献祭材料的小玥哥哥因为不堪承受各种不详诅咒和疾病死去，小玥被当地宗族家长选作新一任的材料，成为溪谷镇上最受人尊敬令人敬佩的圣子，用肉身去为整个小镇抗灾挡病。 月见和其他颇有正义感的同龄朋友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就去恳求当地驻守的牧师布鲁能够在每次祭典之后为小玥治疗，以减缓她的痛苦。可是布鲁在几次治疗之后，却狮子大开口，要他们几人交出五千金币作为治疗费。 没办法，几个人决定去附近的无影森林寻宝碰碰运气，因为想要获得更多的钱，几人选择进入古墓，而在之后进入主墓室时，冒险小队却碰上一队不知道来头的强者。 炽灵敢肯定，那绝对是猎龙者一行人。 作为几个凑合到一起的小镇冒险者，对上接受过正规训练的猎龙者，几人被压制，花见等人也被瞬间秒杀。而就在月见即将丧命之际，戈萨被镇压在墓中的灵魂听到女人的祈愿，出手解决掉那些人。 作为交换的是，月见成为了戈萨的传人。 “讲重点。”炽灵不清楚圣殿的人什么时候来。 好吧，讲重点。戈萨无奈地撇撇嘴，继续说道。 月见醒来之后，发现同伴已经死去，悲痛欲绝的她不愿辜负同伴们的情谊，带着大家获得的珍宝去到城中的冒险者协会，全部兑换成金币，在保留好小玥的治病钱之后，又将剩下的钱分作三份，想要弥补同伴的家庭。 可是将五千金币交予牧师布鲁后，男人就只是随便地念了两句基础的治疗术，便放任着小玥继续痛苦的呻吟就径直离开。而此时的月见又必须得面对丧子的家长们，无言辩解。 她清楚的知道金币并不能弥补丧子之痛，因此她决定再进一趟古墓，费尽心思将三人的尸体带回。 月见知道布鲁不是善人，可是她没想到，在收下自己的钱财之后，布鲁也只是漠视着宗族家长将本就重病缠身的小玥献祭给神明。 所以当月见再次回到小镇，看到的却是曝尸荒野而且破烂不堪的小玥尸体。那个纯洁的，她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孩，就这么结束短暂的一生。 她本想去质问布鲁，却意外偷听到男人们讨论着接下来由哪家的福星来承担整个镇子的病痛。她忍无可忍，奋起怒骂，得到的却是几人冷嘲热讽。 月见最后选择隐忍，她还得把好友们的尸体带回去给他们的父母，得到的是恐惧的敌视和愤愤地咒骂，大量粗鄙的词语被随便地丢在月见身上。她一个人带着四具腐臭的尸体，来到远离小镇的墓园。 “这小姑娘埋好自己的伴侣和好友之后，说自己想死，我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我说那你把身体给我。”戈萨路尔说到，“我这不是屠镇，不该死的我都没杀。” 炽灵看着满地尸体：“还有活口吗？” 戈萨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接着一一数落每个尸体的罪行。 炽灵的表情很复杂，这个镇子确实不是什么善人，可是戈萨数出来的一些罪行根本不值得被杀，什么叫这个人脸上露出过恐惧的表情的意思是瞧不起自己。说到底，戈萨还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 不过能主动做出改造自己身体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 “你之后要做什么？” “把身体还给这个小姑娘，让她自己决定生死。”戈萨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向紫云金，眼神中尽是艳羡，“你好漂亮，你是怎么改造的？教教我。” “天生的，我是混血。”紫云金回答得简单。 “居然真的存在……不可思议。”戈萨摇摇头。 “别废话。”炽灵说到。 “好好好。”戈萨尽管应下，但是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紫云金的身上，她在忌惮着这个混血种。 紫云金没什么意见，昂首示意让对方乖乖听炽灵的话。 戈萨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变成了那个冒险小队队长——月见。 她身上有着过去炽灵所拥有的忠诚，因此，在看到紫云金的第一眼，女人当机立断地举起武器。 第17章 第 17 章 “怪物，是你杀了镇民们吗？”月见看着满地都是残破的肢体，恐惧像一条毒蛇缠上她的手腕，她的手无法控制地发颤着。 大脑的保护机制略去戈萨所做的事情，所以，月见自然会认为是眼前这个怪物残害了镇民。 紫云金没有反驳，很平淡地应下：“是的。” 月见对龙燃起的仇恨战胜自己的恐惧，她干脆地丢弃盾牌，双手握紧长剑，大喊着向紫云金砍去。 紫云金没有恋战，而是速度闪身到月见身后，抬手钳制住对方，把月见的手反扭在身后。 “是你害死小玥，害死花见他们，你这个丑陋的怪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月见不甘地呐喊。 紫云金没有解释，而是振声说到：“下去陪他们去吧！” 月见本就是强弩之末，再加上没有戈萨独到的战斗技巧，这位小镇出生的战士压根不是紫云金的对手，而龙裔少女则是选择给月见一个痛快。 之前不解释也是一样，月见本就失去活着的希望，也许把一切都怪罪到紫云金的身上，月见至少不会自责的死去。 “不是你，是我。”紫云金听到月见哽咽地说到。 “是我，不是你。”紫云金冷淡地说到，手上力度随之一重。 月见跪倒在地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最后一抹生命力也随之流失。 “快走！”紫云金对炽灵说到。 不知道圣殿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她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两位别急着走啊！”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炽灵在瞬间就将手中的箭矢射出，阻断在来者的行路上。队伍中的那个浅蓝色发色的女子她们都认识，正是几次追杀她们的云初。 少女视力极佳，她清楚地看到云初衣袖口的金边符号已经换做银边，看来她们二人逃脱让这位女士接受到不小的惩处。 而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是这次的领队。身形瘦长，地中海，中间光秃的部分还滑稽地梳了几绺发丝掩盖着，瞎了一只眼，带着单边眼罩，披着灰白色的法袍，手中拿着与身体等长的法杖。 “你不是说你们镇上的人发疯了吗？怎么会是这俩怪物？”男人一拳砸在旁边的小男孩头上。 小男孩踉跄一步，他又怎么会知道原因，他被母亲护得很好，基本没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他只是按着母亲的话说罢了：“我，我不知道……”说实在，小男孩甚至觉得身边这些大人更要可怕。 云初打着圆场：“也许只是这孩子看错罢了，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会发疯呢？大概是那边怪物做的，瞧瞧看，它身上可是有着邪恶的龙族特征。”女人不怀好意地紧紧盯着紫云金，上次失手让她被降职，在所有人面前都失了面子，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回场子。 男人认可地点头：“云初阁下说的对。各位，让我们剿灭这俩个怪物！”他高举起右拳，动员自己的下属。 其他圣殿成员也配合地大喊：“哈！” 炽灵手一松，箭矢飞出，了当地射中领头男人的右手，她自然不会放任着那帮人讨论好策略，她们人数处在劣势，必须先发制人。 男人被激怒，举起法杖，火球从天降临。紫云金见状，急忙闪身到炽灵身前，将重剑举到头顶，用宽大的剑身挡下四散的火球。 “法师交给你了！”紫云金余光瞥到几个身影，挥剑将剩余火球劈开之后，又转身到屋顶边缘，此时，几个战士已经沿着墙壁爬到屋顶。 紫云金将重剑从左后方拉起，狠狠重击将敌人击飞，接着抬脚，用力地踹在第二个战士的胸甲上，将其踹飞，一个游侠想要从背后偷袭，却没想到紫云金从屋顶一跃而下，躲开致命一击，同时也彻底结束了战士的生命。 当然，紫云金也不能任由剩下的战士去伤害炽灵，因此紫云金又飞快地爬回到屋顶，把想要冲向炽灵的战士撂倒，担心没死透，又补上两拳。可是却被另一个游侠钻空子，短剑扎入紫云金的右臂。 紫云金强忍疼痛，用手肘将对方击倒，再想要了结对方时，却感到神经一阵麻痹，是法师发力了。游侠不敢犹豫，连忙爬起，想要钳制住对方，再给紫云金补一刀。 炽灵当然不是闲着。虽说一直在监视法师，但是当游侠亮出袖剑时，箭矢也同步射向游侠。不曾想这个游侠压根就不躲，顶着箭矢刺穿胸肺的痛苦，还是毅然决然地刺向紫云金。 紫云金抬起右手，用小臂的龙鳞挡下攻击之后，挥剑，解决游侠。 战况几乎已经是定局。 “咻——” 可就在这时，从远山上突然飞出一只箭矢，刺在没有防备的炽灵侧腰上。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及要害。还有一个潜伏的弓箭手，当然也有可能不止一个。 火球再次降临，炽灵只得连忙翻滚躲开，等再次平静下来之时，一直紧盯着的云初等人却不见行踪。 紫云金这边，在对面战士出刀的一瞬，便一脚将其踢飞，解决最后一个战士。龙裔少女转向对岸的崖壁，栈道上立着几个穿着重甲的弓箭手。 疾驰，飞跃，紫云金极其强大的身体核心直接让她从屋顶上跃到岩壁上，再次回到栈道。 看到紫云金爬上栈道的士兵们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颤颤巍巍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地方狭窄，紫云金没选择用重剑，而是挨个用右手直接掐住脖颈，接着从高处丢下去。 “还剩一个人。”炽灵看着紫云金走向自己，抽出插在云初心口的匕首，说到。 是那个领队的男人。 “你没事吧？”紫云金还记得炽灵被箭矢刺伤，关切地问到。 少女摇头，可是泛白的脸还是暴露了她的窘迫，紫云金则是四下张望，男人销声匿迹不知行踪，她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暂且休整。 “你把衣服脱了。”没有正经的医疗纱布，紫云金便干脆地将云初身上还算干净的衣物撕扯成条，想要给对方包扎。 “我没事，你还是先处理你的伤口吧，等会还有一场战斗。”炽灵看到紫云金的右臂依旧在淌着血，“那个人没有逃走，我能听见他施法的声音。” 紫云金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面对着受伤的炽灵，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炽灵主动握住对方满是龙鳞的小臂，柔声说到：“我先帮你简单包扎一些。”说完就自然地从对方手中接过布条，缠绕在伤口上。 “那你在这里等我。”紫云金将炽灵搀扶到镇上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里后说到。 “好。” 紫云金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她现在正处在开阔的场地，却感受到当初在地下墓室里那种空气凝固的窒息感。 大概是那个男人搞的鬼，可是紫云金并不能很具体地找到对方。 她的身体素质好，可是视觉却远不如炽灵，几番寻找未果，紫云金只好选择转回到小屋门前，炽灵此时也处理好自己的伤口，站到她的身边。 “西北方。”炽灵突然说到。 紫云金知道炽灵的意思，于是赶忙向西北方向寻去。 “在这。” 越靠近男人，紫云金只觉得压抑的情绪愈发浓烈，而男人依旧不紧不慢地念念有词，直至紫云金听见“嗡——”的一声，与此同时，一层蓝色的薄膜以男人为中心炸裂开，冲击到紫云金身上时，并没有对紫云金造成实质伤害。 男人满脸沉醉地展开手，却被紫云金一爪了结。 “紫云金！”炽灵的声音中充满着迫切，大喊到。 炽灵紧紧盯着面前扭动着四肢站起的尸体，眉毛拧作一团，她看得真切，原本死去的人在接触到蓝色薄膜之后，都诡异地抽动着，甚至还会将周遭三大姨四大妈五大叔六大伯的肢体吸附，组装成一个全新的东西。 这是亡灵法术。 这并不是什么禁术，虽然听上去和圣殿这种伟光正的组织相当不符，可是领主的陵墓需要尸鬼守护，而亡灵法术又是制作尸鬼的刚需。 只是因为大家都刚死不久，表层的皮肉还在。不过也因此，看上去更加恐怖诡异了。 尸鬼的战斗力并不强，紫云金只是三下五除二，便用物理手段将这些人再度安息。 “结束了?”炽灵询问道。 “结束了。”紫云金应到，理应是这样，可是异样的情绪依旧在她心中萦绕，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不对，还有一个人。” 月见。 她尊重这位战士，所以留的是全尸，可是刚刚和尸鬼战斗时，并没有月见的身影，而紫云金再度返回到她处决月见的屋顶，那人的尸首也消失不见。 第18章 第 18 章 “是戈萨。”炽灵说到，“她的的灵魂没死，而月见的□□又被复活了……” 戈萨不是个简单的人，再加上有着严重的心理变态，她的逃走不知道还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但是首先，紫云金转头看着炽灵，问到：“你没事吧？”她清晰地听出刚刚炽灵声音里的颤抖，有点在意。 “没有，一瞬间被吓到而已。”炽灵摇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紫云金也点头，这个被亡灵法术污染的小镇并不是久居之地，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圣殿的人来。 原本打算从镇子上拿些食物的计划也泡汤了，现如今整个镇子都被亡灵法术给污染，食物是不能再吃了。这也意味着她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寻找食物，毕竟现在天色渐渐昏暗，而住处和食物都没能解决。 想着暂时应该不会再有追兵，两人干脆直接沿着大路走。走出去约一两公里，就看到在河边哭泣的小男孩——是刚刚领着圣殿的人来的那个小孩。 看到两个人浑身都是血，小男孩害怕得腿脚发软，根本跑不开，于是就一直叫嚷嚷：“哇啊啊啊，怪物啊！怪物好恐怖，怪物不要杀我，妈妈救我……” 紫云金看了一眼炽灵，少女顿时领会身边人的意思，她慢下步子，缓缓地走到小男孩身边，尽量柔和声音说到：“我们不会杀你，但是，我们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小男孩见面前两个人和颜悦色的，顿时放下警惕，用手揩去鼻涕：“嗯？” “你再去城里面的圣殿一趟，按着我的话和圣殿的大人们复述一遍。”炽灵觉得不能任由亡灵法术继续侵蚀小镇，毕竟溪谷镇近水，要是把水源给污染就糟了。 炽灵编了一段说辞，当然，她刻意把自己和紫云金的出现给略去，把杀死云初等人的事情全部归到拿了月见身体的戈萨上，不过要是她们不出现，这两波人确实会打起来，只是到那时，就不知胜负了。 “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和任何人说遇到过我们的事情，不然你就死定了！”炽灵收敛起友善，补充说道。 她和紫云金毕竟是圣殿的通缉人员，加之按照现如今圣殿的魔怔程度，要是知道小男孩和她们接触过，小男孩绝不可能活下来。 紫云金也配合地呲牙咧嘴，小孩又“哇”地被吓哭，“嗷”地一声冲出去：“我不会说的，不要杀我哇啊啊啊啊……” 看着小男孩跑出去的背影，炽灵朝紫云金一笑：“没想到你还挺会吓人的。” 紫云金又装模作样地朝炽灵张牙舞爪：“哈！怪物来吃小孩咯！” 炽灵对于“怪物”这两字比紫云金还要敏感，脸色顿时一僵，连忙说到：“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本意不是揭紫云金的伤疤。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紫云金朝炽灵友好地笑着说到，在河边坐下，“我只是想试着接受这个词。” “什么意思？” “我确实是怪物，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紫云金看着平静的水面中自己的倒影，说到，“我曾厌恶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也曾怨恨过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个世界，可是当你就那么平常地看着我时，我突然觉得我和一棵树一块石头也没什么两样，即便我不是自然诞生的生物，可是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仇恨自己是无用的。” 炽灵一时说不出话，在第一次见到紫云金时，她确实把这人当作可怖的怪物，可是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增加，她也渐渐习惯身边的这个与别人略有不同的大个子。而这一切的造成者却是把她们推向深渊的蓝日，如果不是因为蓝日的叛变，炽灵现如今还会在领主麾下当个弓箭手。 所以炽灵只好沉默地学着紫云金把脚伸进去，可下一秒她就被冻得扭曲了五官。 可是当炽灵扭头去看身边的人，紫云金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甚至还在小声地哼着歌，那是一首没有词只有调子的歌。 而落日的余晖就这么洒在紫云金身上，古铜色的皮肤让女人有着别样的魅力。 好耀眼。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遥不可及的神明。她的紫眸像是能看破一切迷雾，她的黑发像是蛊惑人心的毒蛇，她的伤口像是多年求生的日志，她的手，她的肌肉，她的一切…… 炽灵呆呆地看着紫云金，喉咙不自觉滚动，手也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拂过紫云金的脸庞。 “紫云金。”紫云金听到炽灵轻声呢喃。 “小炽。”她回应。 只是紫云金一出声，却让炽灵迅速回神，缩回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刚刚是在做什么？炽灵自我反思着，眼神躲闪，不敢去直视紫云金。 “我，我刚刚……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的伤。”炽灵急忙找理由，在匆匆瞥到紫云金脸颊上的爪痕时，立马说到。 紫云金则是把脸伸出去，一笑：“这是莫拉迦什家的那俩小龙划的，还好那时候它们才刚出生，没什么力量。” 紫云金说的轻巧，可是看那狰狞的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小伤。 炽灵不由得有些心疼，抿了抿嘴唇，对于自己撒谎找理由有些愧疚：“啊，我刚刚其实是……”可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呢？ “对不起，我撒谎了，我刚才只是……”最后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好歹是道歉了。 “为什么要道歉呢，你愿意了解我，我很高兴。”紫云金不知道炽灵为什么要道歉，回答到。她只当是两人关系更加紧密的象征，炽灵愿意更亲近自己，自己自然是高兴开心的。 可是这样的话在炽灵听来却像是一种肯定和纵容，就像紫云金和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情一样。 说到底，自己对紫云金又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在一切的开始，自己把对方当作恶龙仇视，后来被迫同行，在逐渐熟悉中，她也慢慢习惯这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龙战士待在自己身边，甚至自己会因此感到安心。 对，是安心，这是很多年都没能察觉到的心情。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无时无刻都在为复仇而奋斗，心中总是被痛苦和绝望缠绕，但是在遇到紫云金之后，她似乎诞生了更多的情绪。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现在，误会消除，目标一致的现在，她又希望能和紫云金发展成怎样的关系。 其实炽灵也不知道。这也不是现在她理应思考的事情，活着，然后复仇，更多的事情之后再考虑。 “我之前在云初身上发现了一封信。”所以炽灵只能干巴巴地岔开话题。 信的内容炽灵早已看过，因此只需要简述给紫云金即可。是一封别人给云初的信，内容是说得到她们的消息，让云初和另一个法师领着圣殿的人去追杀。背面还画着一张地图，圈出来的位置，炽灵推测，应该是她们被传送出来的地方。 那看来，小男孩那时就没来得及进城，不然无法解释圣殿的人为什么会来那么快。 没有其他特别有用的信息。炽灵还额外留了个心眼，可是在云初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和猎龙者有关的讯息。 看来猎龙者可能不仅仅是圣殿的背面那么简单，毕竟云初在圣殿的地位也不低，就连她也不是，那猎龙者肯定还有更多两个人不知道的事情。 她本来想要在那个男法师身上找找消息，可是男人在被紫云金了结之后却选择自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紫云金问到。 多亏信背后的地图，炽灵已经搞懂她们的方位，她们现在正处在南方的边境线上，如果沿着边防线北上，也许花几个星期就能回到铁砧要塞。 雾影森林扭曲空间的能力并不是一般的强，毕竟从雾影森林再到边防线，最近都得花一个月，何况她们处在的是更为南边的熔炉要塞，距离翻了不止一倍。 “先去城里面补点货，顺带去打听一些消息。” 炽灵这次打算在城里待几天，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病急乱投医，被坑一百金币。 紫云金听完炽灵的计划，则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当然，紫云金是不可能进城的，她身上的龙族特征太过明显，过去就是找不痛快。而炽灵只需要打扮成冒险者，戴上兜帽，就能伪装过去。 “那我在城外等你。” 第19章 第 19 章 熔炉要塞虽说也在边防线上，但是和铁砧要塞这种十天半个月就有一次龙族入侵的镇子又有些不同，熔炉要塞上一次遭遇大规模袭击，已经是将近百年前的事情。 所以铁砧要塞的屋子基本上都以低矮的建筑为主，哪怕被破坏，也很方便重建，除了镇中心的圣殿和炽灵家的房子是砖房，一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搭个草棚就是家。 而熔炉要塞的房子更多是砖房，比铁砧要塞富庶不少。 炽灵带着兜帽，随便编造了一段经历，应付守在关口的士兵。 “欢迎来到熔炉要塞。”士兵友好地说到。 她从北城门进入，而如果从熔炉要塞西边城门出去，就能直达紫水晶大峡谷，据传说，那里是神明的群葬地，机缘和宝藏数不胜数。 也因此，熔炉要塞里云集着数不清的零散冒险者，他们大多行色匆匆，只把熔炉要塞当作暂时的落脚点。 其中有头脑的人则是在城中建起冒险者工会，整合各式各样的悬赏委托，只要按时按量的完成，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炽灵最终还是站在那个冒险者公会门前，没有多做犹豫，迈步进门。 坐在躺椅上的女人看到炽灵进屋，瞥到炽灵兜帽下的年轻面容，便轻笑一声，不当成一回事，依旧舒舒服服地坐着。 直到炽灵走到女人的面前，女人才开勉强开金口说到：“小妹妹第一次来冒险者公会吗？想接任务就去看外面那块告示板，想进去就交五十当会费。” “我是来发布悬赏的。” 女人看得出炽灵穿着简朴，只当是哪来的乡下姑娘：“要是只是杀个猪找个羊就没必要来冒险者公会，当然你要是给的赏金够多也行。” “五百金币，我想找一个人。” “您说。” 五百金币不是一笔小数额，一位普通的圣殿牧师得不吃不喝一年，才能得到五百金币。对于自产自销的农人来说，也许他们一辈子都用不到五百金币。而哪怕是那些刀口上冒险者们，大部分人接一次任务也才十几金币。 “蓝日。” 女人态度登时一变，但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也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应该问。她又将炽灵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遍，一个年轻有钱穿着简单的小姑娘，还想找一个叛徒，看着也不是深受情伤的样子，那就只可能是圣殿暗访，即便穿着朴素，但衣袖之下，可能就暗藏着那标志性的三角图样。 “您要活人还是死人。”这是该问的。 “我只要位置。”炽灵说到。 恭敬地送走炽灵，女人颦眉，起身进了里屋。 炽灵回到市场。 这一次进城，炽灵总共带了四千四百余枚金币，虽然找蓝日花去五百枚，但是剩下的完全足够她这几天的生活。 从铁砧要塞带出的匕首已经卷刃，炽灵只能选择丢弃，并且她的弓弦也有磨损，必须换一根，所以炽灵的第二站是铁匠铺。 炽灵看着挂在墙上的武器，眉头紧锁。铁匠铺的主人是位年长的老者，看到炽灵迈进店铺，佝偻着身子，热情地迎上去和炽灵介绍着。 讲真，听老人介绍一圈，她最看重的还是那柄淬毒的匕首。 但是她是弓手，紫云金又是狂战士，匕首对于两人而言，更多的作用还是处理动物脏器。 老人看着炽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毒匕首上，连忙推荐到：“哎哟，小姑娘，您真有眼光，那是法斯大师附魔过的匕首，哪怕不是扎进致命部位，但是只需要三秒，依旧能毙命。”一边说着，手上一边比出一个三。 见炽灵还是皱眉，老人招呼到：“秀芳，你去提一只咱家养的鸡过来。” 那个名为秀芳的女人很快就从后院拎来一只大公鸡，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死亡，凄惨的鸡叫在铁匠铺里循环。 老人宝刀未老，取出匕首，左手摁住鸡，右手握着匕首，眼神狠厉，迅猛地扎下去。 鸡叫刚响半声，鸡头一歪，便没了动静。 老人再猛地一划拉，鸡从伤口起始被分作两半。而炽灵能清楚地看见，以刚刚扎进去的地方为中心，绿色的毒素俨然扩散至心肌。 细心地擦去刃上的血污，老人又从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薅下三根头发，放在刃上，轻轻一吹，头发分作两半。 “多少？”炽灵很满意。 “三百。” 和炽灵心目中的价位差不多，炽灵爽快地付钱。接着又买了一柄最普通的匕首和三十支箭矢，作为日常使用。 铁匠儿子也重新为炽灵的弓缠上新弦，用的是当地黄牛的牛筋，坚韧有弹性。看着焕然一新的弓，炽灵道谢，将弓重新背回背上。 “几位知道哪里可以买甲胄吗？”炽灵毕竟不是当地人，见铁匠一家人似乎还不错，便出声问到。 “老大，你领这小姑娘到老二那去。” 喔，这还是连锁产业。 铁匠大儿子是个四十多岁的淳朴大汉，听到老爹命令，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手在裤子上抹两下擦去油污，然后憨厚地朝炽灵笑了笑：“您跟我来。” 铁匠铺在城北，而老人二儿子的甲胄店在城西，不过实际路程相距并不是很远。 而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瞧见来客，从后屋走出来：“哟，欢迎欢迎，想要什么盔甲衣服都可以拿起来看看的……”可是凝神一看，是他哥，顿时站直了身子。 “哥，你咋来了呢？”男人讪讪地笑着，收敛起扭捏的作态。 “这小姑娘要买甲胄。”大汉装作看不见男人身上的花布衫，简略地说到，说完，便离开了。 炽灵则是跟着那位妖娆的男人走进店内，虽说看着很不正经，但是男人的知识还是到位的，店内的甲胄质量也相当不错。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啊~”男人甩了一下手帕，热情地和炽灵道别。 炽灵觉得辣眼，只能抱着甲胄赶紧离开。两人的甲胄，总计一千五百金币。不过质量那叫个上乘，尤其是炽灵的轻甲，又硬又轻，最重要的是，穿着很舒适。 抬头望天，太阳渐渐沉下去，也是时候该找落脚的店家。 “想找落脚的酒店吗？我可以带你去我三妹那，还能打折喔。”一个阴柔的男声突然出现在炽灵的身后，声音渺远，宛若鬼魅。 炽灵被惊得猛地回头，还是那个妖娆的男人。 不是，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家族连锁产业？炽灵觉得自己要是还有别的需求，这个男人肯定还会有四妹五妹之类的。 炽灵的警惕性瞬间提高，毕竟这些人太热情，就很不对劲。 而看到男人看到炽灵警惕地盯防，却露出受伤的眼神，不过在炽灵看来，更恶心了。 “不想去就不去嘛，不要用这种眼神瞪人家~”男人似乎很失落。 炽灵转身就走。 少女特意寻到一个人多的店，定下两天的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资金充足，炽灵选择的是单间。 热水浸润炽灵疲惫的身体，少女细细地清洗着身上的污垢。不得不说，这三个月确实累人，再加上因为各种原因，想要像在人族里面一样三天洗一次澡是根本不可能的。 从浴桶中爬出，看着乌黑的，似乎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脏水，炽灵只是无奈地抿唇。 而自己的里衣在经历那么多场战斗之后也是浸满血污，必须选择丢弃。 而穿上全新的衣服，炽灵又焕然一新。 炽灵站到铜镜前，整理衣冠。 经历过磨砺，原本稚气的脸庞变得成熟不少，五官看上去也更立体，更漂亮。最重要的是，更像母亲了。 炽灵一直为自己长相像母亲而自豪。 “紫云金。”少女下意识地想要呼唤龙裔小姐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她。 对的，为了购买物资，寻找消息，炽灵暂时和紫云金分开，所以没有人回应她是正常的。 只是，也许是夜深幽静，也许是一个人确实有些寂寞，所以明明才是第一天分别，可少女竟然开始思念起紫云金。 毕竟和紫云金相处的日子总是很惬意，虽说总是在远行和战斗的路上，可是她们能够互相依靠，信任对方。 捻灭灯火，炽灵趴在窗台上，静静地出神发呆，只是任由月光倾洒在她身上。 第20章 第 20 章 炽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向商人支付了费用。 而商人则是喜笑颜开地把布袋递给炽灵，看着金灿灿的金币，脸上的肥肉堆作一团，露出贪婪的笑容：“小姐真是大方，我这就帮你绑定。” 上一次在墓穴里看到那个游侠的储物袋时，炽灵就动了心思。这可是高级玩意，认主，除非被暴力破坏，否则只有主人能够使用。 符文在炽灵的右手和储物袋上同时闪烁，虽然炽灵不是法师，看不懂符文的意义，可她还是认得，那是最基础的契约，认主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归属权会重新归回到商人——对方大概是把她当作初出茅庐的菜鸡整。 “你不是说这是认终身的物品吗？”炽灵质问到。 “这当然是，小姐。”商人面不改色地说到，“我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 这么年轻的孩子，能见过什么世面，随便哄两句，再强硬一点，对方还得感恩戴德。 “这个符文是三个月的。”得亏炽灵从小就喜欢跑去圣殿玩，牧师老德施法她也见过不少，才能认得出来。 “小姐，您认错了。”商人脸上并无悔改之意。 炽灵不是没见过这种坑蒙拐骗的商人，因此炽灵也很清楚，如何对付对方。于是少女装作不经意地露出袖口的三角标志，伸手就想要接过自己的储物袋：“那可能真是我搞错了，抱歉。” 商人看到那个金边的圣殿标志，身体一抖，却还在强装镇定。 “不过，要是我之后发现你欺骗我，等待你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炽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胁迫到，“总而言之，多谢。” “不不不，大人，是我刚刚一时疏漏，用错法术，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听到威胁，商人最终还是怂了，蹩脚地解释到。 他只是喜欢钱，但不是不要命。 圣殿的人虽说大部分都是那种心底纯洁善良的牧师，但是因为组织的特殊性质，还有很多杀人如麻的执行者。 炽灵又不经意地隐去那个圣殿表示，冷哼一声。 白光再次亮起，是不认识的符文。她必须得相信对方。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之后发现你骗我，你就好自为之吧。” 商人的声音在打颤：“不，不不，这次绝对不是真的。” “嗯？” 商人的舌头在打仗：“这次绝对是真的，不可能是假的。” “哦，那还真是多谢了。”炽灵接过储物袋。 还剩一千金币。 不得不说，贵自然有贵的优点，炽灵往里面装了五个蛋糕，二十个干面包和若干烈酒还有给紫云金买的甲胄，都依旧剩着不小的空间。 从黑市商人的屋子里出来，炽灵又转身钻进隔壁的药铺。 一股刺鼻的药草味钻进炽灵鼻腔，高度昏暗的环境让少女猛地闭上眼，过了几秒才睁开，耳边响着呼噜声，是店主伏在桌上打着鼾。 “麻烦帮忙帮忙解析一下这药的成分。”炽灵走到女人面前，从怀中摸出褐色小瓶子。 这是黑市商人那时转交给自己的抑制药，说是能让紫云金平复下来，可是炽灵毕竟信不过蓝日。一个能放任女儿自生自灭十年的人，却在找到复活妻子的方法之后主动为紫云金炼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而且紫云金也和自己提到过，吃过那个药之后，肌肉抽搐的次数增加，精神似乎也不太稳定。 炼丹术士疲惫地睁开眼，本想赶走炽灵，可是她灵敏的鼻子在嗅到药丸上的味道之后，瞬间站了起来。 她一眼就看出药的不平凡，因此，女人谨慎地用纸乘过药丸，转身走进自己的炼丹房。解析一颗丹药所需要的功夫不比炼成一颗丹药简单，但是那位炼丹术士似乎也不是普通人，毕竟当炽灵几个小时后再次来访时，女人已经在柜台处等待炽灵。 女人身上依旧穿着特制的能抗高温的衣服，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女人有些困倦，不过看到炽灵进来，女人还是强撑着精神招呼。 “你这药上哪弄来的？”女人皱眉。 “这是我家族里传下来的秘药。” “我劝你最好把这个东西交给我销毁。”见面前的少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女人接着解释，“首先，这药的麻痹作用极强，只要能喂得下去，或许莫拉迦什都能控制住。但是如果只是普通的动物吃下去，恐怕会直接暴毙，同时这药还沾有龙血。你是冒险者，你知道的，龙血是大补之物，哪怕是一滴，对人体的强化作用那都是翻天覆地的，可是这里面的龙血含量达到这个药丸的一半，按照你那瓶子的剂量喂给人，人能直接变成恶龙。” “总之，短期的药效是麻痹，长期的药效是强化身体。但是因为剂量严重超标，所以是绝对的禁药。” “谢谢，不过这毕竟是祖辈传下来的……我并不能决定它的路途。” 炽灵点头道谢，既然知道这药的含量，那看来得更加谨慎，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 女人也不逼她，只是打了个哈欠摆手。 “那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麻痹药效没那么强的东西，我需要买一些。” 女人随手指向一个货架：“东西的名字和作用都写了字条贴在上面，你自己看要什么拿什么，钱就放在这个桌子上，累死我了，我要回去补觉。”女人慵懒地打着哈欠，舒展身体，回到后屋。 为了炼丹，女人已经三天没得睡一个好觉。所以，晚安。 购买完药品，炽灵再次回到住宿的旅店。所有需要买的东西已经买完，只需要明天去冒险者公会领取消息，之后就可以离开熔炉要塞了。 炽灵相当谨慎，因此这几天也没有暴露出任何问题，甚至碰到圣殿的公职人员出行时，炽灵都是主动退让。也尽量的远离圣殿的建筑，避免被认出。 毕竟她昨天可是在城市公告板上看到自己的悬赏，有圣殿发出的，也有一些私人发出的。炽灵有些无语，先不说圣殿，其他私人发出的悬赏，她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好吧，她是龙族相关者，天生就是有罪的，而那些发出悬赏的人是崇高圣洁并且高尚的，都是愿意为人族抗击龙族做出一番事业的好人。 “三妹！” 炽灵正坐着用餐，却听到一个又有些熟悉但同时又很恶心的声音响起。 油然而生的，是不好的回忆。 是那个身段曼妙的甲胄店老板，怎么自己那么避开对方却还是进了他家连锁的店铺。那个在后厨忙碌的女人，看来就是那家子里的三妹了。 不过，饭好吃。炽灵一向就事论事。 “你不去烦大哥，来我这做什么？”三妹头也不抬，依旧忙碌着手头上的事情，“别挡路。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男人挪位，但是依旧半个身子靠在桌子上：“那还不是因为嫂子和爹都不待见我，我才被赶出来的吗？哎，你给我做几个好菜，我把小侄子带过来玩了。” “知道了。”三妹白了对方一眼。 炽灵加快进食的速度，幸好今天的炽灵换了一套衣服，再加上昨天并没有露出过容颜，所以虽然男人领着小男孩就坐在炽灵对面，也没发现她。 “这位冒险家看上去挺年轻啊，从哪里来的？”男人也不在意炽灵到底是谁，只是随便找人聊天。 炽灵装作喊的不是自己，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男人又随便说了几句撩拨的话，可是炽灵压根就不搭理他，因此，男人只好撩周遭的其他人聊天。 或许男人在当地有点名气，反正除了炽灵，其他人都会热情地和男人交谈。 也是在此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从门外爬进来。一路爬，还在一路流血。 而最让人胆颤的，莫过于他的那双腿。整个被反扭，呈现出一种极其恐怖的状态。 “救……救我。” 炽灵对这个声音有印象。 男人坐的是门口的位置，也是被小男孩第一个找上的。 小男孩眼中闪烁着求救的信号，可是他干哑的喉咙无法支持他再说成更多的语言。 第21章 第 21 章 男人连忙抱起小男孩，完全不在意对方满是血污的身体会污染自己的花布裳，关切地说到：“哎呀，咋给孩子整成这样，小正，你去找三姑拿点药，我给这孩子处理一下。” 侄子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女人，男人则是细心地揩去小男孩的鼻涕眼泪：“是谁给你弄成这样的，跟叔叔说说。” 小男孩有些犹豫，男人以为小男孩还有顾虑，又柔和了声音，再次询问到。 “圣……圣殿。” 小男孩刚刚说出第一个字，立马就被男子捂住嘴，随即，男子大声地说到：“你是说西北城郊的那些剩男？叔叔明天就带你去报仇。” “咚——” 旅店的门被暴力地踹开，几个穿着正式的圣殿骑士昂首走进来，环顾四周，振声说到：“那个龙族相关者在哪？刚刚我们看见他往这里跑了。” 男子并没有躲闪，或者是说，坐在门边的他根本没机会躲闪。 圣殿骑士看到男人抱着小男孩，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两刀，直接解决男人和小男孩。 血溅在男子身边那个人的碗中，老人一时没忍住，直接呕吐出来。 明明是洋溢着香味的饭店，顿时被血腥和呕吐的恶臭味给沾染。 一切都发生太快，其他顾客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圣殿骑士就已经转身离开。 而三妹此时紧紧拽着小侄子，死死捂住小侄子的嘴，不让小侄子乱动，更不让他发出声音。 哪怕二哥平常让人厌烦，可是毕竟当二哥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她绝不能轻举妄动，绝对不能让圣殿的人发现小侄子还和二哥有关系。 她这一辈即便是兄妹三人，可是往下的子辈有且仅有小正一人。 “抱歉让各位今晚有了糟糕的用餐体验，我做主，今晚大家都免单。”看着圣殿骑士消失在夜幕之中，三妹才勉强开口说到。 炽灵早在看到小男孩进入时就从一楼大厅离开，回到自己租下的单间，哪怕走到半路，听到男人和小男孩的惨叫声时，她也只是顿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加快步子离开。 那正是她们那是让去圣殿通风报信的小男孩，大概是小男孩不小心说出了她们的行踪，因此被当成了龙族相关者。 而那个穿着花布衫的男人，只是因为心疼小男孩，也一样被当做龙族相关者。就和那时的萨西亚一样，只是因为好心，就丢掉性命。 当炽灵背抵在门板上，她的心脏依旧在剧烈地搏动，大粒的汗珠滑过少女的脸庞，少女还在为自己的及时离开感到庆幸。 这确实是圣殿一贯的铁腕手段，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只是…… 炽灵觉得圣殿似乎变得更魔怔了，或许是蓝日的叛变给这个组织带来不安，这个代表了整个人族意志的组织意识到必须得通过更加强硬的手段来控制人民。 毕竟，从一千年前开始直至现在，想要推翻圣殿统治，重新回归崇拜巨龙世界的旧教会依旧存在。 炽灵将烦乱的情绪抖出脑后，闭眼，凝神，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最为重要的，她必须得把行程提前，在明天去冒险者公会询问到信息之后，她就必须得离开熔炉要塞。 圣殿现在是不知道炽灵在城中，但是要是再过些日子，就不好说了。 流浪，复仇，然后找到无人居住的地方作为定所。 炽灵虽然痛恨圣殿的无理，但是她也知道，圣殿垮台，对于一般的普通人可能更是雪上加霜。 她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她是通缉犯，只有像现在这样乔装打扮，才能勉强躲在城镇里。 炽灵难得的做了梦。 在梦中，少女回到过去，她看着年幼的自己被母亲牵着出门，看着莫拉伽什从云层间探出巨大的身子，她想要去保护母亲，却被一个人死死扯住，回首，场景变换，紫云金出现在自己面前。 龙裔少女对炽灵笑笑，接着皮肤皲裂凸起，生长出龙鳞，最后，一头巨龙从紫云金的皮囊中冲出——竟是莫拉伽什。 炽灵被这个梦吓醒，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四周皆是旅馆陈旧的木头，她还在这里，哪都没去，紫云金也没有变成恶龙。 或许是梦的导向，炽灵甚至认真思考起紫云金是莫拉伽什的可能性。到了那时……炽灵闭上眼，她肯定会选择杀了紫云金。 好吧，这就是个伪命题。紫云金不可能是恶龙，她也不可能杀了紫云金。 “据我们的人说，上一次遇见蓝日是一个月前在西边的紫水晶大峡谷的深处，但是因为对方看着实在太过恐怖，没敢靠近。”女人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到，只是炽灵还是看得出对方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那般从容，“没有最近的消息，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等，过段日子可能会有。” 炽灵摇头，将装金币的布袋放在桌上：“不用了，多谢，这单结了。” 金币发出叮铃哐当的响声，女人没有立刻接过，只是微眯着眼，看着布袋。 看着炽灵离开，女人招手叫来下属：“你去圣殿一趟，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法斯大人。” 最近熔炉要塞各种谣言四起，女人要是不提前地把事情和那尊大佛说了，她的命也可能不妙。 要变天。 不管是谁都能感受得到，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圣殿对于人员的管理愈加严苛，甚至还强制地要求每个孩子从五岁开始就必须去圣殿接受教育。 每一个人，都必须得忠诚，对圣殿忠诚，对人族忠诚。 领主的权力被进一步架空，圣殿统治者拉碧又往每一个圣殿追加一位圣殿执行官，来辅佐牧师对于人族的教化。 简单而言，要么服从，要么死。 炽灵看到城门被封锁，知道自己今天要是想离开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还好，今天天气阴沉，从早上开始，就是乌云密布，不知道什么事会下雨。但是这给了炽灵方便，她找到守卫较少的南城门，蹑手蹑脚地爬上城墙。 “你说什么？” “哎，我也是道听途说，说是铁砧要塞前段日子被龙族入侵。他们几个月前才刚折损过兵力，新兵都还没能训练起来，所以整个都被摧毁了。” “圣殿的人呢？” “之前说是为了找叛徒倒是去了不少人，但是后来全撤走了。哎你说，会不会……” “嘘嘘嘘，别说啊，你不想活就去圣殿门口喊，老子可还要养家的。” “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懂不懂？亏我还把你当大哥！” “好了，你们两个都赶紧去巡逻，别在我这呆太久。” 另外两个士兵慢悠悠地离开，炽灵从阴影处挪出身子。 毒匕首在此时发挥作用，对方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炽灵干脆地抹脖。炽灵静静地看了一会，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残暴，可是这毕竟最利索的方法。 所以，再见吧。 “咚——” 沉重的物体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似乎另一边的士兵被声音吸引，炽灵连忙翻身爬下城墙。为了抵御恶龙，所以要塞的建筑修得异常高，所以炽灵要是手一松，那同样得下地狱。 士兵在城墙边上巡视一圈便离开，完全没注意到挂在外边的炽灵。 少女向下爬，直至接近地面。 炽灵轻轻地落在地上，对着已经血肉模糊地尸体说声抱歉，再往尸体的衣襟里塞入剩下的金币，少女悄悄地离开熔炉要塞。 铁砧要塞竟然已经覆灭，炽灵感到一阵痛心和无能为力，她为确保自己的生存就已经拼尽全力，而且过去的已经不可挽回，只有更多的斩杀恶龙，才能为镇民们报仇。 不过直至现在，她们也没有过直面恶龙的经历，杀的最多还是圣殿的人。 虽说镇民那时候对她见死不救，可对于炽灵而言，镇民们对于自己的帮助远大于冷漠，不如说，压根没人能证明自己和龙族是毫无联系的，所以，沉默才是智者。 替叛徒辩驳意味着自己就是叛徒，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还是优先自己的生存更为重要。 炽灵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铁砧要塞的铁马酒馆里有一位长期驻留的年老的吟游诗人，小炽灵很喜欢去酒馆听他讲各种各样的冒险经历。 有一天，吟游诗人被举报私藏龙族物品，接着就被推上断头台。 炽灵只记得那时她和母亲站在喧杂的人群中，她那时很矮，一点都看不见断头台上的情形，只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头颅落在地上的“咚”的一声，一切结束。 还是先和紫云金碰面吧。 炽灵将脑内繁杂的情绪抖搂出去，向约定之地前进，自然，为了不被发现，炽灵特意绕开那些巡逻的士兵。 谨慎的炽灵并没有遇上任何人，就顺利到达洞窟。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紫云金并不在这里。炽灵起初只是以为紫云金出去寻找食物，但是洞窟内的地上纷乱的脚印让炽灵感到异常不安。 抬首，火把照亮洞穴，可是来者却不是紫云金。 第22章 第 22 章 “还真给老子等到了。”低沉的男声在洞穴里回响。 炽灵凝神，看清楚来者，是一位高大健壮的男人，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士兵。 紫云金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炽灵眉头紧锁，但是此时她必须更专注眼前的事情。 自己身处在洞穴深处，狭窄且不好活动，她必须得突围，才能谋求一线生机。来时炽灵观察过地形，外部环境相对复杂，且有山势起伏，她会更有优势。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得确定紫云金的生死。 “炽灵……是吧？”男人比炽灵高大不少，鄙视地看着少女，“你应该庆幸，拉碧大人想抓活的，你们还能多活几天。” 紫云金还活着。哦，那确实应该庆幸。 炽灵不言语，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几个人，想要正面突袭肯定不可能，所以她必须从旁处下手。 突然，少女心中有了一计。炽灵悄悄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握在手中。 “咻——” 炽灵将匕首当作投掷武器扔出去，匕首穿透士兵的甲胄，扎入他的□□。 士兵猛地瞪大眼睛，然后巍巍倒下。 男人顿时被激怒，于是从腰间抽出长剑，向前进攻。 这正着了炽灵的道。 破坏掉三个人将门口完全堵住的局面，少女也趁机从右边溜出山洞，并且在踏过士兵的尸体时，她还顺手将匕首拔出。 不得不说，这三百金币买的匕首真的是物超所值。 再加上这轻便坚硬的软甲，虽然硬抗下男人的一刀，但是完全没受伤。 而外面有五六个人零散的站着，除了看守着紫云金的一个是圣殿的行刑者以外，其余的不过是些普通士兵。 紫云金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如果只是这点人，紫云金不应该会这么狼狈，难道还有阴兵？ 不，炽灵跳到高处，趁着喘息的功夫，少女观察到紫云金的呼吸频率很不正常，而且还能看到紫云金的身体在无意识地震颤。 这种情况只有在紫云金龙化时会出现，可是若这人龙化，那就更不可能让人近身。 不管其他，自己得先解决掉这些人。 炽灵拉满弓，等待着男人从山洞中走出，看准时机，一箭射出，直奔男人光秃秃的脑壳。 男人不愧是圣殿的精兵，身子一闪便躲开了。 但箭矢依旧狠狠地穿透甲胄，扎入男人的肩膀。炽灵直接下了死手，用的是毒箭。 虽说男人很快就将箭拔出，但是毒素已经麻痹男人的右半边胳膊，他只能将手中的剑切换至左侧。 炽灵也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从高处一跃而下，圣殿行刑者则是举起一侧的大锤，向炽灵攻来。 少女翻身躲开，凝神，搭弓，射箭。 她先将几个普通士兵解决，接着又将行刑者牵离开紫云金。 幸好没有法师，刚刚这样想着的炽灵下意识地抬起手，挡掉飞至眼前的火球。 没想到领头男人压根就不是战士，而是法师。 啧。炽灵瞥一眼男人的方向，觉得事情变得更加难办，自己还必须速战速决，拖得更久，谁知道圣殿会不会有增援。 幸好男人离得也不算远，还处在自己的射程之内。 炽灵选择赌一把。 行刑者依旧在马不停蹄地追逐着自己，而男人似乎还在念着法咒。 屏息凝视。 炽灵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五年前在军队训练的时候，那时教官让她射一个七十米以外的苹果，而在她做到之后，教官又调换位置，让她去射七十米外放在树丛间的苹果。 而此刻的男人就是那个苹果。 而且男人是活的，会动的，她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咻——” 离弦之箭，不过瞬发，就到了男人面前，男人立马闪身躲开，就在他嘲笑着炽灵稚嫩的时候，他感受到胸口像是被撕裂开一般剧痛，耳边也被金属撞击声而吵得嗡鸣。 明暗箭。 行刑者则是趁着炽灵顿住的时机，抡起大锤，想要砸在炽灵身上。 炽灵勉强躲开要害部位，可大锤还是命中了她的腹部，她被砸飞出去。 至少她已经解决了那个最棘手的法师。炽灵庆幸，想要爬起身，继续和行刑者战斗，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手脚像是不属于她一样，难以控制。 她看到远处的男人对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才颤抖着倒下。 行刑者再度举起大锤，狠狠砸向少女，可是炽灵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机，一条鞭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将圣殿行刑者掀飞。 不是鞭子，是紫云金的龙尾。 龙裔少女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奔向行刑者，两拳砸向男人。 炽灵以为紫云金苏醒，在恢复对身体控制后想要上前查看，没想到却看见紫云金晃晃悠悠地，又是要倒下的样子。 少女强忍腿脚麻痹，连忙冲上前，搀扶住紫云金。 紫云金比她重不少，炽灵一时不习惯紫云金的重量，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紫云金并没有醒，炽灵能感受到这人炽热的呼吸，她的嘴里甚至还在嘟囔着一些炽灵听不懂的话语。 炽灵将紫云金放下，在四周巡逻，确认好不存在活人后，才安心地返回到紫云金身边坐下。 没有时间给炽灵休息，少女把紫云金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勉强地向前走。紫云金的身高和自己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体重也比自己重不少，前进异常艰难。 可是不走就是等死。 所以历经千辛万苦，炽灵还是把紫云金拖到另一个洞穴，虽然这里洞窟较浅，但是门前有杂草乱石，也算能作为一个暂时的藏身处。 扶着紫云金坐下，炽灵自己也坐在一旁歇息。 而没想到紫云金脑子迷糊着也不安分，摸索着找到炽灵的位置，便整个人扑倒在炽灵的身上，死死压住对方。 也还好身后还有岩壁，炽灵还能勉强保持着坐着的姿态。 但是也是在这时，炽灵才反应过来，紫云金的身后延长出一条龙尾，而这个龙尾还不太安分。 其实一路上龙尾都在尝试撩拨着炽灵，只是少女实在分不出注意到它身上罢了。 炽灵轻轻地拂过紫云金的后背，在尾椎骨处，又顺着龙尾继续向下抚摸。 紫云金的喉咙滚动，发出舒服的打呼声。 而龙尾则是更不安分地从炽灵腰部与墙之间的空隙穿过，揽住炽灵。 炽灵依旧是懵圈状态，她还是没懂紫云金到底怎么了。 哪怕她再怎么呼唤紫云金，对面都是处于这种昏沉的状态，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脖子上突然传来湿润的触感，炽灵的角度虽然看不到紫云金的动作，但是很明显，对方的舌头正在掠过她的肌肤。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炽灵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龙也是兽类，所以毫无疑问会有繁殖期，紫云金身上的一半的龙血却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不过紫云金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而是就这么依偎在炽灵的怀中。 毕竟拥抱是很舒服的，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心感。尤其是这种面对面的搂抱，两个人的心脏也是靠得最近的。 “我回来了。”炽灵将头凑近到紫云金的耳边，轻轻地说到。她的手则是搭在紫云金的后背，轻柔地抚摸着对方。 除去母亲，炽灵从来没有那么想念一个人。而且因为紫云金是活人，炽灵的思念更上一层楼，如果不是确实还有事情要做，她也许会选择更早就离开熔炉要塞。 面对这种奇妙的情愫，她只能解释成自己习惯野外的自由。 即便自己好不容易清洗干净的身体在刚刚的战斗中再次变得肮脏，可是炽灵仍旧为自己及时感到救下同伴而感到高兴。 “是炽灵吗？”紫云金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快要死去，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为了不给炽灵造成更多麻烦，于是挣扎地想要爬起。 没想到，却被炽灵一把按住：“是我。” “先休息，我勘察过，附近很安全。”担心紫云金肚饥，炽灵又问到，“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紫云金轻声说到，顺水推舟地重新倒回在炽灵怀里，还顺带蹭了蹭炽灵的脖颈，像是在撒娇。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炽灵的力量才能压过紫云金，或者是说，紫云金压根也没反抗，而是心安理得地窝着。 好温暖。 “你真的还好……”炽灵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怀中那人轻轻的打鼾声。 好吧，紫云金或许还需要休息，就像她一样，她们都很疲惫。 那，晚安。 第23章 第 23 章 好痛。炽灵轻揉自己发酸的肢体。 而罪魁祸首早已不知道去往何处。那看来紫云金已经恢复，她们可以继续上路。 在活动身体时，炽灵仍旧在砸吧嘴回味着昨夜。 她们当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对于两个孤单的人而言，心灵这般靠近，反倒更让人感到舒适。 而且，紫云金的身材真的很好。 毕竟两个人靠在一起睡了一晚，因此炽灵愈加深切地明白了这件事。 从第一次见到紫云金，炽灵就对这人的身材感到羡慕，高大健硕，体态匀称，这是炽灵梦寐以求的外形。 只是最开始，她确实不愿意承认同时拥有两个种族特征的紫云金是人。 “早上好。”紫云金从外面迈进洞窟，身后的尾巴在摇晃着和炽灵打招呼。 “早上好。”炽灵点头，接着从储物袋里拿出面包递给紫云金。她刚刚已经进食过，所以她打算在紫云金吃早饭时，讲解这几日的事情。 事情并不复杂，主要是蓝日的位置，还有昨天从那个圣殿法师和行刑者身上搜索到的讯息。 圣殿法师正是熔炉要塞的大师法斯，而行刑者没有名字，炽灵也不清楚他是谁。 法斯和云初不一样，炽灵在法斯的身上发现了与猎龙者有关的讯息。 依旧是追捕蓝日的通缉令，但是似乎对方和自己这边一样，猎龙者们对蓝日的去向同样没有头绪。 炽灵顺带还提到铁砧要塞的覆灭，不过紫云金看着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那是你的家乡，对吧？”紫云金突然想起什么，在看到炽灵肯定的眼神之后，露出歉意，“节哀。” 炽灵摇摇头，她当然不会因为紫云金的冷漠而去指责对方，毕竟紫云金和铁砧要塞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而言之，接下来我们要去紫水晶大峡谷，去寻找蓝日的信息，不过那是一个月以前的消息，我担心我们可能还会像上一次那样白走一趟。” “那也必须去。” 她们手头上的信息太少，所以就算是延迟很久的信息，也必须得先去看看。炽灵肯定地点头，她只是先把可能地后果说出来。 “还有这些，是给你买的。”炽灵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其他东西，递给紫云金。 是一整套的甲胄，除去头盔实在买不到合适的只能放弃购买以外，剩下都是炽灵精心挑选的装备。 “你看，我也有。”炽灵将外袍解开，展示自己身上的轻甲，修身的盔甲将少□□美的曲线给衬托出来。 紫云金顺着少女的话，仔细地欣赏着，在最后对上那双晶莹的红眸之时，炽灵却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炽灵看着脚边的碎石，佯装不在意般说到。 “欸。”紫云金脸霎时变得通红。 “总之，我希望你能收下。”炽灵说到。 “好。”紫云金抬起手，接过炽灵专门为她挑选的甲胄，“谢谢。” 收获关心，得到礼物，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紫云金回忆起上一次获得礼物，那还是蓝日给她的重剑。 正是这柄重剑，紫云金才能在一场场战斗中活下来。 “快试试吧。”炽灵很期待紫云金换上新衣服。 紫云金没什么羞臊的情绪，再加上面对的是炽灵，对方一鼓动，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解开身上的衣服。 少女一愣，接着脸一红，麻溜地窜到山洞外面。 “我我我……我去外面等着。” 没过多久，炽灵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小炽。” 一回首，结果在看到紫云金的第一刻，炽灵却是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 声音有点大，炽灵担心紫云金会不会把自己想成一个痴女。 其实在紫云金的词库里并不存在痴女，所以炽灵并不需要担心。 “好看。”炽灵发自内心地说到。 暗金色的鳞甲虽然包裹住紫云金硬朗的线条，却显得身姿更加挺拔，而且因为外形的特殊，紫云金只选择了左手佩戴护臂。 往下的护腰带和胫甲，以及靴子披风之类，配合起上半身的装备，都无疑是锦上添花，让紫云金更加凛然帅气。 龙裔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垂头，龙尾不安地缠在她的腿上，她之前当然也穿过甲胄，不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尚搭配。 而且在十二岁之后，自己身高猛窜，很快就连男性的甲胄都很难穿得进去。 炽灵的眼中尽是自己的身影。当紫云金抬头看向炽灵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以外捕捉到少女闪亮红眸中自己的身姿。 或许确实很好看。即便现在紫云金看不到自己，她能从炽灵的眼神中感受到自己。 也因此，她只是蠕动了嘴唇，但最终没有开口说话，她想好好享受这短暂的静谧。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炽灵，被紫云金盯得很不好意思的少女红着脸说到：“要不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好。” 为了减少战斗以及不暴露行踪，两人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绕了一圈去走小路。 也因为是小路，小型猛兽数量不少，间接地延长了她们的战斗时间。当然，不管怎么说，和动物们战斗也比和人战斗好。 “甲胄店老板虽然看着听花哨不正经，但是却是好人，我离开时路过瞧见了，他把那个可怜的小男孩给领养了。” 休息时间，炽灵讲起自己在熔炉要塞的故事，当然是有选择的讲。炽灵不选择把故事的真相说出，她不希望自责的情绪影响到紫云金。 只是，再次想到圣殿骑士的干脆和无辜镇民的惨叫，炽灵心中还是不由得发毛，背上也不由传来一阵恶寒。 圣殿作为神明的使徒，应该是高洁的，理性的，公正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疯狂。 宣称着要永远守护人族的圣殿，却将利刃指向人族。 “那真是个温暖的故事。”紫云金看上去信以为真，勾唇微笑。 炽灵也强行扯出笑意：“是啊。” “我手中的这柄匕首也是从他们家的连锁店买的，只要三百金币，还是多亏它，我才能突围，救下你。”炽灵转移话题。 “谢谢。”紫云金想起自己还没和炽灵道谢，“给你造成麻烦了吧？” “没有。”炽灵故作轻松地说到，“你没看到而言，我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消灭那些人，哼哼。” 并非轻松，或许最后不是紫云金出手，炽灵可能成为行刑者的锤下亡魂。 她不清楚为什么紫云金会在那时突然苏醒行动，就和她不清楚为什么紫云金绝对不能伤害自己一样。炽灵突兀地想起在古墓里的事。 “小炽厉害啊。”紫云金看到炽灵骄傲的样子，也忍不住微笑。 “说起来，我也还没能来得及和你说，我会写你名字了。”一边说着，紫云金拾起脚边的树枝，在一旁的沙地上画着。 虽说歪歪斜斜的不大好看，但是也是紫云金费了心思的作品。 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几天前炽灵准备离开的时候，因为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紫云金便拜托炽灵教自己识字写字。 “欸，好厉害！”看着紫云金努力展示，炽灵称赞到。 紫云金的学习能力极强，短短几日，便已经认识得几百个字，甚至那些字炽灵其实只来得及教过一遍。 当然，写字不像认字那么简单，现在的紫云金只会照猫画虎地画出来。 当然，为了不暴露行踪，紫云金不得已把刚刚写下的字全都抹去。 炽灵看出这人有点失落，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于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闪亮的紫宝石，握住对方的左手，放上去。 “我觉得，它和你的眼睛很像。”炽灵顺利地带开话题，紫云金毫无疑问地被灿亮的紫宝石给夺去了视线。 “这是给我的？”紫云金明明都快控制不住本性想要粘到宝石上了，可还是礼貌地问道。 “当然。”这本就是为了紫云金而买的。 龙裔少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炽灵能看到这人身后的龙尾在高兴地摇晃着。 第24章 第 24 章 龙的出现是突然的。 上一秒炽灵和紫云金还在避着冒险者寻找蓝日留下的消息，下一秒冰锥就擦过炽灵，狠狠地扎入泥土中。 当然，这还是多亏紫云金反应够快，在最后危机关头，猛地将炽灵拽向自己。 “禁戒。”炽灵听到崖壁上传来冒险者的大喊。 冰龙从云间探出巨大的身子，俯瞰着大地，它深绿色的眼瞳精准无误地锁定住紫云金。嘶吼一声，俯冲向紫云金飞去。 和一般的人族打打还行，面对一头全盛的巨龙，胜利相当渺茫。 因此，紫云金在瞬间就开启龙化，不希望被对方占据先机压制。 龙身上的泥土和血腥混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对方正在迫近。 当然，既然是冲着紫云金而来，一旁的炽灵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所以，紫云金在展开龙翼的一瞬也同时将炽灵提溜起来，飞舞，盘旋，最终紫云金将炽灵放在一处没有冒险者聚集的高处。 而自己则是扭身，提起重剑就和冰龙干起来。 炽灵自然不会站着看戏，她身上还有三支龙石打造的箭矢，足够让这恶龙吃一壶。 四周的冒险者一时有些懵圈，本以为不幸遇上龙，必死无疑，可是突然有一个半人半龙的怪物冒出来，瞬间吸引住冰龙注意。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逃跑时间，有冒险者趁着两方争斗，迅速离开战场。 可也有眼尖的冒险者注意到，除去冰龙最开始无差别大范围攻击释放出的冰晶，四下张望，似乎并没有其他伤亡。 所以有人动了歪心思，毕竟紫云金作为圣殿的官方通缉人员，赏金非常高，要是等冰龙和怪物两败俱伤，再一举消灭，那可就是双份的赏金，不说下半辈子，几代子孙的生活都不用发愁。 还有一些人注意到炽灵，虽说只是叛徒的炽灵的悬赏金比那个怪物低不少，只是又会有谁嫌弃钱多呢？ 有人冲锋，就有人跟风。 炽灵顿时成为众矢之的，不仅得提防着冰龙的攻击，还得躲开人族那群眼睛里只留得下钱的冒险者。 想要帮助紫云金变成不可能，冒险者少说也有将近二十个，同为人族的炽灵战斗力并没有强大。 还好峡谷的地形复杂，靠着躲闪，炽灵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 紫云金这边也不轻松，龙化能强化身体，但是终归是有上限的，想要单枪匹马打赢冰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随着战斗的进行，紫云金也能感到自己意识在流失。她清楚，要是等到自己真的丧失意识，变成只会战斗的机器时，那就真的完了。 可就算想要逃跑，以现在的紫云金的能力，也很难做到。 她只剩下挥剑的本能，想要更改龙族底层逻辑中的不死不休的意志是不可能的。 不行，必须改变。 顺着冰龙的冲击，紫云金落在悬崖上，将重剑插在地上，稍作歇息。 左手则是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块赤红色的水晶，那是之前在铁砧要塞是获得的龙晶。 “嚓。” 龙裔少女转递到右手，依靠右臂强大的力量捏碎龙晶，死去的火龙意志发出尖锐的龙吼，代表力量的红光笼罩着紫云金，进一步强化她的□□。 龙鳞已经完全覆盖紫云金的全身上下，她的骨骼也异化弯曲成龙形，紫云金完全失去人样，整个看上去更加骇人。 她选择将重剑扔在地上，转而使用龙族最基础的龙爪进行攻击。 炽灵此时落在一棵树上，与那些冒险者们拉开一定距离，看到紫云金疯狂的姿态，心中一阵担心。 但是她还是冷静下来，她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少女拉满弓，瞄准冰龙的眼睛，没有犹豫，松手射出。 冰龙的注意力全然被紫云金吸引，没有注意到炽灵，直至龙石做成的箭矢扎进它的眼睛，玻璃体破碎，血水喷射出来。 它吃痛想要寻找下手的人，但是接踵而至就是进一步暴血的紫云金的攻击。 “你给我专心点！”紫云金用龙语说到。 紫云金落脚在冰龙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上，不屑地看着对方另一只眼睛，锐利的龙爪则是狠狠地扎入，握紧，掏出。 场面相当惨烈，可这就是龙族之间的战斗方式，一切都以最狠毒的方式作战。 紧接着，紫云金撕裂冰龙头顶的皮肤，将龙晶取出。 失去龙晶的冰龙并没有立刻死去，残余的本能还在挥爪，想要将紫云金一并带下地狱。 而紫云金则是飞回至空中，趁着对方暴露出柔软腹部的一瞬，冲刺，扎入心口取出心脏，像对待什么垃圾一样，随意地丢弃。 “吼——” 巨龙不甘的哀嚎回荡在峡谷上空，冒险者们一惊，立马找地方躲藏起来。能独身斩杀巨龙，此时的紫云金想要了结他们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落入深渊时，冰龙的□□就已经随着它的嘶吼化作灰烬，只留下一具骨架，砸在那传说中神明的群葬地，掀起一阵巨大的风尘。 炽灵已经赶到紫云金的重剑附近，看着完全失智的紫云金，炽灵不禁心疼起对方。 紫云金鼓翼，回到自己重剑的附近，但是脚下一软，竟是直接倒在地上。 投机取巧的冒险者们看着情况，哎正好，正是捡漏的好时机，又鬼鬼祟祟地摸索前进，想要偷袭两人。 察觉到杀意，紫云金挣扎地爬起，拔出重剑，向着东边的冒险者砍去。 命如野草。 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一些人想要趁机偷袭炽灵，下场同样是化身被切割的野草。 “不想死就滚！”炽灵大吼。 炽灵的语言刺激了剩下的冒险者，只要是惜命的，都马不停蹄地逃跑。当然，杀上头的紫云金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除去一些确实没能追上的冒险者，全都被斩杀。 最后，血染峡谷。 浑身是血的紫云金拖着重剑，慢慢地走回到炽灵的身边，径直地倒在地上。 看着面前已经失去人形的紫云金，炽灵心中的恐惧与心疼并存，手悬在半空，不知是否应该落下。 “辛苦了。”炽灵轻轻地说到，手则是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紫云金自然不会因为炽灵的话语而轻易变回人，她的脑子依旧像糨糊住一样混乱，身体依旧只是本能在驱动。 蜷缩着，颤抖着，喉咙中还发出阵阵低吼，龙族的本能告诉紫云金，亲人以外的肢体接触都是包含恶意的。 可是炽灵的行为并不含有恶意，她只是希望紫云金能够平静下来。 炽灵掏出那个棕色的小瓶子，她在犹豫着。即便已经知道蓝日给的药作用和副作用都极强，可是炽灵不敢赌自己买的其他药物能让紫云金平静下来。 而且自己的安抚并没有效果，紫云金仍旧是一副恶龙姿态，焦躁不安地翻滚着。 炽灵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只好先翻身坐到紫云金身上，说来倒也奇怪，紫云金居然不再乱动了。 接着就是怎么喂药的事情了…… 炽灵懒得再思考，心一横，便把药含入口中，靠嘴度过去。 紫云金身上大片覆盖的龙鳞渐渐消去，再度露出人类的面容。熟悉的，能令自己安心的外表。 就算只是静静地看着，炽灵都不自主地露出笑容。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暴血的程度更高，这次紫云金并没有第一时刻清醒，而是依旧昏睡着，口中似乎还在嘟囔着呓语。 又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您好，小姐。”一个声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炽灵的背后。 炽灵猛地回头，手立刻搭在弓上。 是一位全身都披着铠甲的女性，按照常理来说，绝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可是她还是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简直就是个幽灵。 而且这个声音炽灵也不陌生，正是前不久遇见的戈萨。 “不必担心，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戈萨慢慢地走向炽灵，最终在炽灵十步前的安全距离站定。 戈萨抬起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干瘪枯黄的脸，脸颊上还长着丑陋的斑。 和当时猜测无差，月见的身体被亡灵之术复活，而未死的戈萨灵魂接替了这具身体。 “虽说被亡灵之术复活，但是这具身体毕竟是一具尸体，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戈萨简单解释到，“当然，我出现在这里，是想和你们进行交易。” 炽灵依旧警惕地盯着对方：“什么交易？”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圣殿不再是人族的守护者，我们能做的就是推翻它。发动战争，推翻统治，等成为国王，你们就不必再躲藏。。” “你只是想制造战争。”炽灵从对方的话捕捉到漏洞，“还有，你在指望我们什么？” 炽灵没有说出口的是，一个怪物，一个叛徒，还有一具尸体，虽说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革命并不依靠个人实力，不然按照龙族那样的力量，早就统治整片大陆。 戈萨一愣，转而扯出一个可怖的笑容：“我是为了这家伙。”女人指指自己，当然她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月见。 “你的动机是什么？” “她的仇还没结束，我要替她消灭带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戈萨顿了顿，继续说到，“也就是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