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笔记》 第1章 美好的一天 1.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东西了,只记得视线渐渐模糊时,眼前是一片飘飘扬扬洁白的大雪。 不过看不见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触觉和嗅觉很好,又远离人烟,生活在一个小山谷中,耕种纺织,自给自足,还算自得。 不过不知怎么回事,在我成年之后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受了重伤,逃到我这清净地,倒在我门前。 为了防止他们的尸体污染了我这干净的水源和土地,我只好帮他们治好伤,好让他们能自己走出去,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的药师,他们要是死到这里,我可没有力气把尸体搬出去。 时间长了,不知是哪个人把我宣扬了出去,再之后重伤流落到我这的人,都会尊称我一声“药师先生”。 虚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是希望到我这来的人能少一点,让我歇歇吧。 2. 我救活的人总想赖着不走,真的很烦! 我种的这点东西纺的这点布根本养不起第二个人,更别说还有五六七八个了! 今天我又把一个人狠狠地扔了出去,任由他在外面怎么嚎我都不为所动。 说什么要把我接出去住大房子,请好几个人伺候我,以后再也不用种地云云。 他也不想想我一个瞎子,在这小屋子里才能行动自如。而且是我不想有人伺候吗!我救活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不知有多少人想伺候我。 我!讨厌!和人!相处! 到底说多少遍他们才能听进去! 人什么的,自说自话,自大自满,最讨厌了! 还是我地里的小花小草好啊,不会长腿跑掉,也不会说话,乖乖巧巧的,我要和我地里的庄稼和药材过一辈子! 3. 昨天那个人嚎了半宿才走,嗓子不错,创纪录了。 唉,他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很吵吗? 等半夜他走了之后我才睡着觉,今天又起晚了,不知道什么时辰,幸好我种了个向日葵,靠摸花托才知道已经是晌午了,再等一会我的庄稼都要晒干巴了,这人真是害人不浅。 我闻着沿路的花香,慢悠悠地担水,听着水一晃一晃打在桶上的声音,不由得心生得意。 想我这一介闲散之人,听着风,玩着水,优游悠哉,自得其乐。 什么王公贵族,什么商贾小贩,这世界上哪有人能比我更自在快乐呢? 要是能没有人来打扰我的清净就更好了。 正在这么想着,我一脚踩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这熟悉的脚感,是人。 很显然,人还是不能太得意了,就算在心里偷偷得意也不行,老天爷就是嫉妒我的好日子,又送来人给我找麻烦了。 4. 我把水桶放下,拾起地上人的手腕。 不错,脉搏虽然快且虚,后继无力,但还算平和,应该是中什么毒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果断把水又担了起来,跨过这人,直奔菜园而去。 这人死不了放放没事,我的菜和药可不能渴着! 我小心翼翼地摸着叶子,分辨它们的种类。 这个要浇水,那个要松土,还有一个要施肥,每一个的需求和状态都不一样,不能大意。 这花草可比人金贵多了! 我侍候好花草,摸索着坐到地头的小凳子上,想象着这些小生灵欣欣向荣的样子,满足叹息。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闯了进来。 我仔细分辨了一下,是衣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哎呀!我好像把堵在我门口的那个人给忘了! 我随手抄起扁担,以防那人是什么恶徒,我不至于手无寸铁。 我来到门边,听到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当当”声,是那人趴在地上敲门。 唔,门开着这人还知道敲门通报一声,看来还挺有礼貌,应当不是坏人。 我把扁担放到门后,转过身来扶人。 那人自觉地把手臂搭到我的肩上,我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他是个很高很壮的人,哪怕并没有把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只是借个力,也让我累得气喘吁吁。 我一边走,一边感受那人的脉搏。 啧,不用感受了,他心跳得也太快了,我都听到“咚咚”声了! 这人是中毒吧,要是再这么快的跳下去,这人不会很快就毒发身亡了吧。 千万不要死在我这里啊! 我搬运得更加卖力了。 4. 我把人搬到我的屋子里,本想把他放在躺椅上,可那人却自来熟地挪着蹭着,移到了我的床边。 我不太情愿让人躺我的床,但是那人偌大的个子如山峦倾倒一般砸在我的床上,接着便气若游丝地轻喘着,像是下一刻就要不行了。 我虽不信他这濒危之态,但也不好让他从我床上下来,只好赶紧给他把脉,好让这人快点走开。 这人…… 怎么还能活着? 方才粗略一把没摸到绝脉,本以为他中的毒应当不是什么剧毒,可现在一看,这哪是没中剧毒,这是中的毒太多了,不但有毒,还有蛊,它们在人体内反而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这个人不至于立刻就死。但是痛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这人时时刻刻承受着万蚁噬心,烈火灼身之痛。 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里面几种毒世间罕见,可能只有名门大派才存有那么一点,偏偏在这人身上都能找到,这人是什么世界公敌吗? 算了,世界公敌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小小药师,还是个瞎子,谁会来为难我呢?我不过是想让人赶紧走罢了。 我心安理得地掏出一柄小刀,在这人腕上一割,用小水壶在下面接着。 这么新奇的玩意,可得多收集一点。 咳,不是,我只是要用血进一步分析而已。 很快,小水壶装了一小半,我恋恋不舍地收手止血。 再放下去这人就要死了。 我在他心脉穴位连拍两下,封住穴道以免蛊虫见宿主虚弱趁机攻心,又给他喂了两颗自己搓的吊命小药丸。 然后我悄悄打开了柜子暗格,取出一根顶大的人参,心疼地摸了摸。 要救这人,我可得用压箱底的手段。 5. 我把我宝贝的百年老参的须须都揪了下来,好好一个大胖参现在摸起来像是个大萝卜。 但是还是不够,我咬咬牙,又切下了一块。 我摸着缺胳膊少腿的胖参,心疼得直搓牙花子。 我又把外面晒干的药材都收了回来,混着之前攒下的蜈蚣蛇胆,连着人参一起捣碎。 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些奇珍药材不过是在治疗时给那人吊命用的,真正起到作用的,是我的血。 唉,这次下的可是真血本啊。 我把粘了那人的血的刀在丝帕上抹净,细细嗅嗅血迹。 混合了多种剧毒的血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若是被旁人闻去,怕是顷刻间就会暴毙而亡,但我不同,我可是药师。 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点,咂摸一会。 冰魄霜和烈炎灼,这两种剧毒一个会令人心脉冻结麻痹,最后生生冻死,一个会如烈焰灼身,生生疼死,没想到两个混一起居然有相生相克之像,有趣! 这两个要一起解,一旦打破平衡,这人立刻暴毙。 但是这两个都没有香味的啊,这种香是…… 我从身旁捻起一朵干花。 不错!是幽蝶花! 幽蝶花生于暗处,开花时只会吸引一种蝴蝶来为其授粉,这种蝴蝶便是幽蝶。幽蝶在夜里会散发荧光,身上磷粉有剧毒,特殊情况下会自燃。 这味毒就是用幽蝶磷粉所制,应是传说中的“幽冥”! 这次救人不亏,居然尝过了“幽冥”,长见识了。 既然身中“幽冥”还没死,那么必有一味毒与“幽冥”相克,是什么呢? 这血中只有一些平平无奇的毒药,什么蒙汗药之类,并没有能与“幽冥”相匹敌的毒啊。 我现在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到分析毒药上了,全然忘记了床上的病患。 那人呼噜呼噜喘着气,忽然长叹,我被这声惊醒。 完了,听这声,好像临死前最后一口气啊,这人要死啦! 我甩个刀花将锋锐对准自己的手腕利落一割,血喷涌落进药罐子里。 我倒吸一口凉气。 劲用大了。 我斯哈斯哈地一手端起药罐子,一手摸索着找这人的嘴,无意中把这人整张脸摸索个遍。 就算看不见,我也能摸出来,这人绝对长得不错,眼尾上挑,高鼻梁,薄唇。 好,摸到嘴了。 我一把捏开这人的嘴,把罐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灌进去。 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咳!咕噜咕噜……” 哎呀,呛到了呀。 我一掌拍去,一下就把人的气拍顺了。 这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气息慢慢平缓下去,然后头一歪,昏过去了。 我笑眯眯地放下他的手腕。 解毒过程必然更甚于中毒时的痛苦,我让他昏过去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候,我真是善良啊。 我把手放到他的胸膛上,镇压住蠢蠢欲动的蛊虫。 方才我只顾着分析毒素了,险些忘记了这蛊虫,这蛊虫很显然就是与“幽冥”相克之物。 能与“幽冥”相克的蛊虫也就只有那一个了吧。 金蚕蛊。 一些XP之作哎嘿,是短篇,所以会很快完结哒,现在存稿剧情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可放心入[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美好的一天 第2章 都怪这个人 6. 我坐在屋外,将刚刚摘的新鲜药材捣碎,不多时,屋内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手上不停,侧耳细听。 那人的腿应该还没有恢复力气,拖拖沓沓,踉踉跄跄,“当啷!”一声,是撞翻了我的罐子。 我连忙起身,端着捣好的膏体,推门而入。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那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以至于我有点分辨不清他的方位。 既然找不到人,我转身将罐子放到桌上,敲了敲桌面。 “过来,我把你体内蛊虫捉出来。” 那人沉默着走了过来,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方位,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缩,忍住没有收手。 我握着他的手,将之前缠上去的布巾拆下来,露出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我循循善诱:“把手腕埋到这个罐子里,不管一会多疼都不要动。” 那人用另一只手点了两下我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 仔细摸了摸确认他已经埋好,我伸手在他胸膛一拍,解开封锁蛊虫的穴道。 蛊虫开始不安地扭动,被药膏的味道迷惑得开始四处乱窜寻找出口。 我感知着蛊虫的动向,一步一步将蛊虫逼进我为它开的唯一一条通路,随着蛊虫的动作,我掌下的身躯痛得打颤,但是一声不吭。 我暗叹,真是一条硬汉! 蛊虫将那精壮的小臂顶出可怖又怪异的弧度,最后慢慢探头,滑进了药膏中,僵直不动了。 我开开心心地合上罐子。 今天收获颇丰!不但有了三种混合毒血,还有蛊虫之王金蚕蛊!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我就弹过去一滴血,保证触之即死! 我慈祥地抱着罐子,摸了又摸。这金蚕蛊更好了,经过特殊处理,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的主药材! 那人似乎终于从巨痛中缓过来,犹豫着来拉我的手。 我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罐子上拔下来,让他拉去,我也很好奇这人要做什么。 那人在我掌心划来划去,痒痒的。 他划到第三下我才意识到他在写字。 多……谢。 这人竟然是个哑巴! 之前他疼成那样都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是吭不出来啊。 我的血能解百毒,却治不了后遗症,难道是毒药还是对他造成了损伤? 我下意识反手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划字,刚划两下他就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再动了。 我:“欸你!” 等等,他不会说我会说啊。 好尴尬。 我试图转移话题:“咳,请问尊姓大名?” 他又翻过我的手心,我咬牙忍着痒,分辨笔画。 玄……风。 不像名字,到像代号。 我记得我曾经救过一个人,是以颜色为代号的杀手组织的人,这个人也是吗?可是他去杀什么大人物才会中这么多的毒啊。这世间是否会因他而掀起腥风血雨来呢? 不不不,不要关注,不要思考! 绝对绝对不能再掺和江湖间的任何事情了。 我打哈哈说道:“啊啊,这样,不必谢我,你现在身上的毒已解,只是需要静养,我这屋子小不宜静养,你若是可以行动,那便走吧。” 玄风沉默一会,又抓着我的手开始写字。 真的很痒啊!但是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也只能这么交流了,我忍。 玄风说,他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人,任务失败逃到这里,他的组织只要失败格杀勿论,现在到处都是想杀他的人,他想在我这避避风头。 果然如此,一点不出我所料。 但是!在这待着是万万不可的! 我用力抽回手,拒绝继续交流,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一个柔弱药师可没法保护你,也解决不了你带来的危险,你不用报恩,也请别恩将仇报,速速去吧。” 玄风来拉我的手,不知道他受着重伤还没吃饭哪来这么大力气,我硬是没拗过他,教他掰开了手,我只好等着他要和我说什么。 但手上没等来怪怪的痒,反而一沉,然后他就放开了我。 我收手一摸,是一本书。 给一个瞎子书有什么意义啊。 我翻开了书,摸到页面的那一刻,我愣住了,这书上有着点点凸起,竟是一本盲文书。 他是有备而来! 7. 玄风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我打发他去给我的菜地捉虫,独自坐在桌前沉思苦恼。 玄风并不像他所说那样是因为重伤误闯来我这,而是就冲着我来的,他身上哪些毒也不可能只是用来对付一个小小杀手,他在我手上一笔一划书写的,全是胡言。 我平生最恨欺骗,但他骗完我后直接用一本书明示我,便也不算欺骗,我并不生气,更何况送的是我中意的医书,我笑纳了,就当他的诊费。 只是他为什么非要赖在我这呢?这种无意义的谎话又有什么作用呢?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思不到就不思了,我愉快地放过自己,珍惜地把书放到柜子深处。 我很想现在就把这本书看完,无论什么东西要塞到脑子里才丢不掉,但是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 以我的武力值,就算现在玄风是重伤状态我还是打不过,如果他要对我不利,要付出的力气不比杀一只鸡大。 不过既然我有胆量独自生活在这山谷中,自然也有我的保命手段。 我研制了许多毒药,碍于材料因素没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但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效果,什么会令人全身瘙痒难耐的,什么会令人浑身瘫软无法活动的,等等等等。 这些毒药毒性并不强,如果中毒,放着不动也只要三天就会自行解除,我一般用来处理一些纠缠不休的麻烦人物。 我的库存已经全部用在上一个人身上了,现在的我毫无攻击能力,急需补充库存。 我悄悄凑到门边,仔细探听玄风的动静。 很好,根据细微的声音推断,玄风现在应该在前往最远的一处小溪,我刚刚指使他捉完虫后去那条小溪边采药,他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回来了。 我无声地合上门,插上门闩,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蹲下,在床下掏摸,最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没错,就是装玄风毒血的瓶子。 我宝贝地抱着瓶子摸了又摸。 有了这毒血,我就能做威力更大的毒药了。 我绝对不会干那种下相克毒药的蠢事,如果玄风敢对我做什么坏事,我就直接送他下地狱! 桀桀桀桀桀! 8. 总之,玄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住了下来。 我把他安排到了房间角落里那张空置的小床上。那张小床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教我堆积了一些杂物上去,平常来人我也不想移动我的东西,于是只让那些人睡到地上。 原本我也想让玄风睡到地上的,可是玄风勤勤恳恳把水缸挑满了水,又松了一遍土,还扯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承诺要再给我带几本书。 真是磨人啊。 我实在受不了掌心的痒意,只好同意他睡小床。 我没让玄风碰我的杂物,独自摸索着,一点一点将东西转移到我的床边。 我到底是不放心别人移动我的东西的。 这些杂物我虽然记得它们的位置,但是已经许久不去触碰,现如今一个一个辨认下来,那些几乎被我遗忘的往事又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 9. 我是一个孤儿,一个不知来路不知归途的人。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独自流浪了,小得我根本不记得那段流浪的路途。 据捡我走的那个老头说,我儿时正是时局动荡,战乱频发的时期,或许我的父母是流民,养不起我才将我扔掉,又或许他们已经死在了战乱中。 我不知道这两个可能性哪个更好一些,正如我不知道我在儿时懵懂无知就死去好,还是跟着老头,去受那十几年如一日的折磨更好。 捡到我的老头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在他手下没有治不好的人,也没有制不出的毒。 而我,是他唯一的实验者。 自我被他捡到起,我就日日夜夜泡在药缸中,一刻都不能离开,只因他得到了一个药方,据说可以炼出百毒不侵之体,于是他捡了一些各个年龄段身体还算健康的小孩,用他们来验证这个药方是否真实。 那药水如同岩浆,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的皮肉,又随着老头硬灌到我嘴里的药烧灼着我的肺腑,最后我甚至觉得那药水已经侵占了我的骨骼,我身处炼狱。 那可怕的痛苦占据了我那段记忆的全部时光,以至于我无论度过了多少岁月,回忆起时,岩浆仿佛依然灼烧着我。 这个药方大抵是个假的,因为那些孩子陆陆续续都死掉了,我是最后一个。 就在我将死之时,老头缺一个背背篓的药童,于是将我捞起来救活了。 但是痛苦是无止境的。 老头做起实验来不分昼夜,更不可能顾及一个小小药童。 我饿呀,肚子里像有火在烧,五脏六腑搅作一团,几乎要把我自己吃了。我被铁链栓在墙角,出不去门,只能吃地上的草,草吃完了就开始啃土。 没想到我会不慎误食老头丢在地上的药渣,登时眼前一黑,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当我从漫长的黑暗中醒过来时,发现老头居然把放在了屋里的床上,要知道,他就像养一只狗一样养着我,狗不能进屋子里,我自然也不能,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如此待遇,正为这柔软的床铺欣喜,也就没有注意到老头看向我时,那探究的目光。 其实玄风说的不是本名,大家看了主角名应该会知道,如果没看的话我就在这里说啦,“我”的名字是李明祈,“玄风”的名字是盛瑞白[三花猫头] 感觉说了个名字已经剧透了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都怪这个人 第3章 其实也快乐 10. 老头开始对我好起来了,不会再让我饿得吃草,也不会让我睡在门口,我拥有了住在杂物间里的权利。 我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我毕竟还是个走路都不太稳的年纪,很快我就遗忘了不安。 只是,我的饭从老头的剩饭变成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是丸药,有时是苦涩的汤水,有时甚至是一些草根树叶。 因为实在害怕饥饿的感觉,我对这些东西来者不拒,老头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些东西有些让我全身肿胀像一个水球,有的让我腹痛难忍在地上打滚直到疼昏过去,有的令我呼吸困难咳血不止。 每当这个时候,老头就会站在一旁观察我,有时为我把把脉,更多时候会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每天只是昏迷醒来,昏迷醒来,不辨天日,不知寒暑。 我曾向往的屋子和床榻成了我怎么逃都逃不出去的囚笼,我曾渴望的饱腹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梦魇。 老头又要硬灌我药了。 渐渐地,那些杂七杂八不知是何物所制的药物对我的作用减弱了,我清醒的时间更长了,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药在我体内肆虐,然后慢慢被我的身体消化。 老头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欣喜若狂,于是我要吃的东西更多了。 小小的我被迫学会了妥协,无论我怎么反抗都是要吃的,不如自觉一些。 为了能得到些喘息的余地,我请求老头让我学习,若我学会了更多药理方面的知识,我在被实验时就能更精准地描述自身的感受,老头也就能得到更准确的数据。 老头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终于能从那个狭小的房间里走出来了。 老头并不认为我能活多久,因为此时连续服药已经对我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一步一喘,两步一颤,三步咳血,正因如此,我要在有限的时间学到更多东西,才能充分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于是老头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随时随地授学。他在我腰上系了一根绳,每当我走不动倒在地上,他就拖着我走,像拖着一只破口袋,也亏我当时年纪小,又瘦得一把骨头,几乎没什么重量。 我贪婪地汲取着一切知识,半死不活地硬挺着,我不知道这样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到底有什么值得我坚持的,可是我想活。 汤药灌入喉咙,我忍不住想,我的生命就如这汤药,嗅闻时便觉恶臭,入口苦涩难言,回味令人作呕,碗底的药渣更是辣嗓子,可还是要硬咽下去。 我想,这样的日子总会有一个终点的,那老头岁数也不小了,又仇人众多,说不定就在我咳血而死前,死在了我前面呢,哪怕我只有一天自由,那也不枉我喝下的这碗苦水了。 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五年,老头没死,我也没死。 老头没死是因为他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个神医,手上更是有千余种毒药,自己不想死,没人杀得了他,阎王也不行。 我没死,是因为那个炼百毒不侵之体药方虽然是个假的,但是和老头喂给我的那些东西似乎产生了某种反应,以至于我成了一个半成品,无论什么毒药都能在我身上发生反应,但是却都杀不死我,五年了,我依旧在苦海中挣扎,不得解脱。 这五年的时光如此漫长,以至于疯老头也对我产生了一些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的感情,他照旧用我实验他的药,但实验后会为我针灸,吃些滋补的药丸吊着我的命。 他陆陆续续地教授着我东西,渐渐将他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与我了,我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乖徒弟一样伺候着他,大至炼药打下手,小至洗衣做饭采药,我都一手操办。 我还在等待。 是的,五年了,时间让疯老头有了些许真情,但时间无法消磨我的恨意。 我像一条伏在阴暗沟渠里的毒蛇,细数着每一次痛苦与煎熬,将这些凝成剧毒,用恨意磨成毒牙,只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一击必杀。 11. 时机,终于到了。 老头到底是年岁大了,他在深林间圈了一小块种植着珍稀药材的地,那是老头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宝贝到我都不知道那块地的具体方位,更别说帮他打理。 林路湿滑,在一次雨后,老头急匆匆地去查看他的秘密药圃,摔倒在了深林中,我找寻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躲在潮湿树洞中的老头,他这次太过匆忙,没有带驱虫驱兽的香包,为了遮掩气味只能在身上糊了一层泥巴,腿还断了一条,虽然已经做了处理,但是碍于材料缺乏,还是几乎废了。 这些年的折磨让我几乎没长个子,力气很小,背不动一个成年人,哪怕那只是个身体萎缩的老头。我只好把老头硬拖回家,就像他拖着曾经的我一般。我用心侍候,任劳任怨。 老头的疑心病大起,他怀疑是我将他害成如此模样,不论我煎药还是做饭,他都要用那双阴霾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毕竟他正巧留存的解药被售卖一空,原料又正巧被大雨毁了个稀巴烂,偏偏山间小路被山体滑坡堵住,不能去采药。 这一连串的巧合让他如惊弓之鸟,就连我喂饭喂药他都要看着我吃下,等我没有什么反应,他才会下口。 这样过了几天,他慢慢放下了戒心。 一天,我正将饭菜端到他的床前,他半是试探半是威胁地叫我:“小子,你心口那只蛊虫,母蛊可要到苏醒的时候了,但是家里让蛊虫沉睡的药没有了,你若是还想活着,就去采些药回来。” 我微笑,乖巧回到:“好的,师父。” 这只蛊虫是我大概五岁时被种下的,当时老头正在研究蛊毒,他收集了很多虫子,但有些虫要到人体里才会放毒,老头为了得到更纯粹的毒,在我身体里放了不下几条虫子。 这些虫子把我当做活蛊坛,在我体内尽情厮杀,到最后,只活下来一只。 这一只虫子也成了老头钳制我的武器,令我之后几年即便有机会逃跑却无法反抗。 只要老头手中母蛊复苏,我就会心脉寸断而死。 这几年来,老头手中死死把握着让蛊虫沉睡的药方和母蛊本身,不教我知道一点消息。 如今老头这一句话,既是威胁也是对我的安抚。 他告诉我让母蛊沉睡的药方,是看我暂时没有二心,也是为了防止把我逼得太过而与他同归于尽才透露出来的,但是母蛊所在,他一辈子都不会让我知晓。 但是他不会知道,我只要这一个药方就足够了。 12. 我不光找来了让蛊虫沉睡的药材,也找来了为老头疗伤的药材。 老头细细分辨了这些药材,确定没有混进什么毒草。 他让我在他面前将药熬制出来,我将药炉搬进这间小屋。 “啪!”一声,寒风冲开了窗户,我走过去,将窗关上,把风雪尽数隔绝在外。 我开始熬药。 火苗细细燎着锅底,锅内浓稠的药汤咕嘟着泡泡,又被木勺轻轻推开,药物的苦涩香味在屋内静悄悄地蔓延着。 老头靠坐在床上,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呼…呼…” 水汽蒸腾,老头的呼吸声渐重。 我从容不迫地端起碗,将药汤盛出,站起身,端着碗来到老头床前,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吹了吹。 唔,这种时候该说句话吧。 我笑眯眯道:“师父,喝药了。” 老头沉默一会,伸出手来把碗端过去,指使我道:“去把窗户开开。” 我顿了一下:“好。” 我起身去开窗,并且清楚地知道老头在悄悄检查那碗药。 药当然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烧的炭火,再结合着蒸腾出的药香,与老头腿上用来镇痛的药混合…… 现在才让我开窗,已经晚了。 我打开窗,看着风雪呼啸着冲进这昏暗的屋子,远处,天地广袤,上下一白。 我听见身后“当啷”一声响,药碗落在地上,摔碎了。 老头“嗬嗬”地艰难喘气,他顾不得来掐死我这个祸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怀里掏留下的那一点救命的药。 但是。 我忍不住弯下腰,不光是笑得止不住,也是因为肚子里的蛊虫在翻江倒海。 哈哈哈哈哈! 它该慌了,毕竟母蛊要死了嘛! 我跟了这老头五年了,就像这老头了解我对他的杀心不会断绝,所以如此防备我一样,我也了解这老头的戒心有多重。 他怎么敢把母蛊放在自己不能时时刻刻监控到的地方,自然是放在体内与我性命相连最安心啦。 我死了他不会有事,他死了我就得陪葬! 但是他吞了母蛊,他也就跟母蛊性命相连,我杀不死老头,我可以杀死母蛊呀。 曾经作为活蛊坛的我,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如何对付蛊虫了,老头也不行,他眼里只看见了蛊虫的毒,看不见它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联系。 老头从他的嗓子眼里挤出沙哑的痛吟,濒死的母蛊在他体内做最后的挣扎,它在老头的心肺间翻滚冲撞,大声尖叫,放出对人体剧毒的信息素去召唤它唯一的子民,我体内的那只子蛊。 我趴在地上无法自控地干呕,稀里哗啦吐出来一大堆苦水,胃酸和胆汁吐完了之后我又开始吐血,我在地上挣扎,老头在床上抽搐。 最后,混着我的血肉的蛊虫被我吐了出来,我扶着窗框站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强撑着去看老头。 老头张着嘴,舌头软趴趴地耷拉在一边,肥硕的母蛊尸体趴在他的胸口,他的手痉挛得像一只干瘦的鸡爪,死死攥着药瓶。 没打开,他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重重摔在地上,放声大笑。 13. 我把老头的宝贝药书搬出来之后,将这个涂满了我的血和泪的房子连带着老头的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些书我实在搬不动,于是我把它们用衣服层层包上,放进老头存药的玄铁箱子里,就地挖个坑埋了。 然后我穿着不合身的厚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当时的我并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想离这块土地再远一点,更远一点,哪怕力竭死在这片苍茫大雪中也未尝不可。 大雪模糊了我对视力的感知,直到我发觉我的视野在慢慢暗下去,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因为那只蛊虫临死放出的毒加上常年亏空,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我茫然地挥舞手臂,在空中毫无意义地抓了两下,连一片雪都没有抓到。 我的身子慢慢倾倒,即将落到雪地上时,我才发现我竟然是欣喜地期待着的。 这样柔软的雪地,就像梦里才有的怀抱一样,在能在怀抱中死去,我真是幸福啊。 但是我伸着的手被死死抓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道正面把我冲倒,一张被毛领簇拥着的小脸撞进我逐渐模糊的视线中。 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大喊,冲击着我的耳膜:“小哥哥你怎么啦!这里不能睡觉!快点起来呀!” 还小哥哥呢,小哥哥不是睡觉,是要被你压死了…… 我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这个冬天,我的眼睛就此失明,再也没见过任何东西,但在那清晰到模糊最后变暗的世界中,我看见了除洁白的雪之外的另一样东西。 是一个穿得毛绒绒的,玉雪可爱的小孩子。 谢谢大家能看到这,写第一人称的时候就知道会很少人看,偏偏还挑了武侠古耽…… 所以算是自娱自乐的文啦,能看到这的都是我的同好呀! 如果喜欢看的话,本文目前是隔两天一更,欢迎大家来看药师先生和他超绝迷弟的故事![撒花] 本文一个月内就会完结哒,请大家一定要和我互动一下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其实也快乐 第4章 还是有点用 14. “笃。” 我悚然一惊,回过神来,才发觉玄风已经站在门口很久了。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搬东西,一点都不心虚地嘱咐他:“下次行动的时候记得把声音放大一点,让我能知道你在哪。” 其实我知道玄风行动之间已经在刻意放大声音了,方才只是我出神了没听见。 他又“笃笃”敲了两下门,示意自己知道了,接下来他果然发出的声响更大了一些。 他飞身跃上房梁,去检查屋顶有没有掉落的瓦片。 唔,这人还真是能干,搞得我好像在欺负老实人一样。 我耸了耸肩,去找了床被子铺在小床上。 好啦,我对他也不差,他干活是应该的,我才不会愧疚什么的呢。 回想起的这些前事令我难得有些哀伤。 那个像雪一样无暇可爱的孩子也如雪一般消亡于大火之中,他给我留下的东西甚至不如老头留下的多,只有这个他来玩时留宿睡的小床,如今也要躺着另外一个人了。 他曾送给我的诸多礼物,由于我认为时间还很长,没有急于搬到这来,而一同付诸大火。 那个孩子背后那个温暖的家,在江湖中,在战乱里,就如蜉蝣般脆弱。 我坐在床沿,拢着被子一寸一寸抚摸过去,检查是否有虫蛀的痕迹。 没有,被子崭新如初,干净松软,带着阳光和花朵的清香。 呵,一个药师家里还能有活着的蛇虫鼠蚁,还有什么资格被称作药师。 我颇有些自得地抖了抖被子,拿出特制的针线,准备缝一个罩面上去。我用手比量着距离。一寸,两寸,就是这里,下针。我将针用力插下去。 “哒,哒。” 玄风从房顶跳下来,屋子的门开着,他还是敲了两下门才进来。 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阻止我继续动作,将被子和针线都接了过去,身边陷下去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坐在我身边开始替我干起了针线活。 虽然他眼睛好使,肯定要比我一个瞎子做针线活要容易一些,但是他真做起来我还是有一点惊讶。 他那么高那么壮,手上有许多粗硬的老茧,在我脑海中他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挑水砍柴修屋顶他干起来不奇怪,但是一个壮汉捻起绣花针…… 噗。 好玩。 15. 我今天决定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 因为眼睛的缘故,我只在自己十分熟悉的区域活动,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个小圈子了,其实在小圈子里我也觉得很舒适,只是有些时候,还是想见一点新鲜事物。 经过几天的相处我已经发现了玄风的妙用。 玄风不光是一个新的劳力,为我担水做饭洗衣打扫,还会在我身边默默拉拉我的手为我指引方向,带着玄风就像有了一双新眼睛一样,还是不会发声吵到我的眼睛,真不错。 这样的人可很少见,碰到了就要好好利用,他总会走的,走之前就要把他所有价值都发挥出来! 于是我决定趁此机会去深山里补充一下物资,探索一点新东西。 我拨开厚厚的树藤,树藤后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迹的小路,粗大的树根和藤蔓在这里肆意生长,几乎看不见那几块作为标记的石头了。 对我来说无所谓,本来我也看不见,那是老头做的标志物,我抚摸着路旁的大树,没有摸到我曾经刻上去的痕迹。 可惜,我在树干上刻下的记号应该已经长上去了。 没有记号就重新设记号吧,我来到这本就是为了开荒的。 我戳了戳身旁玄风的腰,退后一步,玄风自觉地上前挥舞斧头开始清理枝条和藤蔓为我开路。 树的汁液的草木香气弥漫,我嗅了一下,提醒道:“不要粘到这颗的树汁哦,会使皮肤瘙痒的。” 玄风砍树的声音立刻小心了许多。 我轻笑,蹲下来摸索着将木棍插进地里当做临时标记,之后我会将这些木棍替换成石块。 玄风想要来帮忙,被我拒绝了。还是我自己设立的更熟悉一些,以后我自己来就能很轻松就找到了。 玄风砍树的声音响一会停一会,估计是在等我。 我站起身试探着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手就被紧紧握住,玄风将我拉向他,我了然地顺着力道转了过去,我应当是走错方向了。 从这以后,玄风再也没放开过我的手,我要立标记,他就站在一边等我,我站起来他就又会牵上来。 那只手宽大有力,干燥温暖,带着硬硬的茧子,是从未有过的触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默默跟着他大步向前,这不用时时刻刻注意小心的经历陌生又熟悉。 我勾了勾唇角。 还不赖。 16. 一天的时间显然干不了多少事情,有我的药包在也不会有什么野兽蛇虫来骚扰我们,索性就在深山里住一晚。 玄风找到了一个山洞,闻着没有野兽的腥膻味,说明这里没有原住民。他找了一堆还算松软的草盘成垫子让我坐下,把我安顿好又开始忙忙碌碌收集枯枝,生出一个火堆。 我伸出手向前探了探,火在我手边腾跃,暖融融的。 玄风从洞口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血腥味,是鹿血。 这么短的时间就猎了一头鹿,玄风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我悠闲地盘坐着,听着玄风将肉架到火上慢慢翻转,烤得滋滋冒油的油脂滴进火中,“啪”地一声响。 不多时,一根木棍递到了我手上。 这饭来伸手的感觉还真不错。 我道了句谢就理直气壮地拿了过来,丝毫不与玄风客气。 刚举到面前,一股霸道的肉香扑鼻而来,还混着一种植物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我迫不及待一口咬下。 唔!玄风的手艺还真好!这是只幼鹿的腿肉,细嫩非常,软烂脱骨,玄风又不知从哪弄来了香料,腌制得十分入味,上面撒了些许粗盐,衬托这鹿肉更加鲜香。 我吃得头也不抬,同时不忘向玄风竖起大拇指,为玄大厨提供情绪价值。 “呼。” 玄风发出一声气音,说是叹气又不像,我的大脑被肉完全充斥,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宝贵的智商又占领高地,我才猛地意识到。 玄风他,是不是笑了? 天呢这人居然会笑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我只听过玄风的呼吸声和他敲各种东西发出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过他笑啊,结果如此难得的场景,我因为吃肉错过了! 我面向玄风的方向,欲言又止。 我要怎么开口啊。 笑得真好听,爷没听够,再给爷笑一个? 啊啊,想想就尴尬死了,但是我又实在心痒难耐。 玄风估计是看我楞在那不动,误会了什么,他抽走了我手中的木棍丢进火中,又塞了一块肋排给我。 我纠结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肉,释怀了。 没事,看样子他不会很快就走,我们还会相处几天,我就不信这几天他能一直不笑。 17. 我们的行进速度慢下来了。 并非我有意拖延时间,而是我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该是一只人参将要开花时的香气。 我们正在往山下走,已经足够深了,如果再深下去,碰见的野兽可能就不是我这些药材混合出来的味道可以驱逐的了。 每天的劳作让我在体力方面是很不错的,但是还是不能与玄风这个怪物比。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前进着,无论前方是巨石还是树木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哪怕他还用一只手牵着我这个拖油瓶。 托他的福,我的进山小路完全成了一条笔直的坦途,因为太快了,我也没有空隙分辨道路旁有没有什么珍惜药材。 下山的时比上山走得要轻松一些,但是速度也快得多,玄风觉得在深林里时间长了实在不安全,牵着我走得飞快,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上山的路已经将我的体力耗尽了,一开始我还秉持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咬着牙根,累也不会吭声,只在中间吃饭睡觉才休息,但还是快跟不上玄风的速度,玄风发觉到了,为了照顾我还主动要停下休息。 我破罐子破摔瘫坐在地上,也不再遮掩,大口大口喘着气。 啊,这种无所谓的自尊心到底哪来的,我跟一个职业杀手比什么体能啊。 忽然,一缕异香若有似无地飘来,我想要仔细辨别的时候却又消失了。 我转头向玄风求证:“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玄风点了一下我的手背表示否定。 但是我确信这个味道绝对不是错觉! 我一下站起身,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直直向着深林走去。这两侧的树藤和枝叶玄风还没来得及清理,我一脚踢到枝干上,几乎跌飞出去,“呼啦”一声,玄风飞掠过来,铁臂牢牢护住了我,一下子就将我摆正了。 我拍了拍箍在腰上的手臂以作感谢,然后挣开了他,伸手摸索到面前阻挡我的树枝费力掰开。 玄风回身拿了斧头转到我前面,飞快清扫一切树根和枝条,我不再小心试探,循着那股香味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是的,香味越来越浓了,就在这里! 耳边玄风挥舞的斧子带起风声,我大喊一声:“停!” 斧子停下了。 我蹲下来,拨开茂盛的杂草,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找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细长的梗上顶着一个花序,比叶稍长一些,生有纵纹,大概有花三十朵,花朵很小,花丝短,花萼无毛。 手探到地上,我用力刨开微湿的土壤,玄风也蹲下来帮我,我们围着植株刨了一圈,然后我把他挥走了,自己向下深挖,一点根须都舍不得放过,终于,我刨出了一整块大土包。 “玄风!玄风!快,搭把手,我们赶紧回家!” 我快活得几乎要飞起来!好大好壮的一株大胖参!本来还在心疼切给玄风的那一块,但是这一株比我手里的那一株要大上一倍,这是一株百年老参! 我是回去就把它保存起来呢,还是栽到院子里再养一养? 一只手牵着玄风,一只手抱着大胖参,走出深林后,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春光正好。 甜一波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还是有点用 第5章 此处不留人 18. 唉,玄风,一天使不完的牛劲。 他叮叮当当修理了几天之后,几乎把我的家整个翻新了一遍,就连我常去打水的那条路都被他不知从哪搞来的石板铺满了。某天醒来,我到桌前找水喝,结果摸到的不是熟悉的老旧到起了毛边的桌子,而是光滑圆润的触感,高度和位置一点没变,但是我知道那是一个新的桌子了,再向下一摸,果然,椅子也换新了。 我舒坦地坐在新椅子上,左右晃了晃,新椅子四条腿牢牢立在地上,不会吱嘎作响。 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尝一口。 嗯,好茶。 “笃笃。” 我闻到了一股香气,是馒头的味道,还有用荤油炒的青菜,是玄风做好早饭送来了。 天啊,这种日子,好堕落,好喜欢。 玄风坐到我对面,将饭菜放下,开始安静又迅速地吃饭,我也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啃。 吃饭这么安静文雅,玄风大约出自名门大家,吃得这么迅速应当是他的杀手生涯带给他的习惯。 我又夹起一片青菜嚼嚼,油盐放得很足,所以即便是简单的炒青菜也十分美味。 玄风已经放下了筷子,我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停留在脸上,是他在等我吃完好收拾碗筷。 我放下筷子,敛眉静思。 玄风将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端着碗筷出去了,过了一会他敲门进来,又坐到织布机前要帮我织布。 我叹了一口气,唤他:“玄风。” 织布机的声音立刻就停下了,然后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吐息,那是一个健康的,武功高强的人该有的吐息。 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我还是抬起头“看”向他,微笑道:“玄风,你该走了。” 呼吸声停滞了。 我继续道:“如果是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话,其实那条进山的小路就已经足够了,你不必做这么多。” 说到这我忍不住笑:“其实你是我救过这么多的人中唯一一个留下这么久,为我干了这么多活的人,你让我这段时间的生活舒服自在了许多,倒是我应该感谢你。” 玄风几乎是抢夺般的速度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划得飞快,我要很努力才能辨别他要写什么。 玄风“说”,他是自愿留下的,能为我做一些事让他十分开心,他喜欢这里的生活。 玄风“说”,他做的这些远远不够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他还想做更多,想为我做几件新衣裳,找一些新药材,想给我打一些野味,做一些好吃的菜肴。 玄风“说”,求求你,他想留下来,不要赶他走…… 我握拳,攥住了玄风颤抖的手指,也止住了他的未写尽的话。 “玄风,你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身处底层的小杀手,你有你自己的天下,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喜欢独自一人,也享受独处的日子,你的到来,会将我的生活打乱,会把属于你的危险带给我。” “你……” 我深吸气。 “请走吧,江湖路远,再也不见。” 19. 玄风走了。 他走时不容抗拒地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一瞬间,属于他的雪一般清冽的气息将我包裹,让我忘记了挣脱,即便这个拥抱紧到让我有些窒息。 我的生活回到了他来之前的模样。我照常去担水来浇灌我的药材,照常制作药物来补充我的库存,照常洗衣做饭打理房间,生活好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只是我去担水时,脚下是坚实的石板路,不用再担心下雨会踩到一脚泥水。我制药时,不会有人帮我把晾晒好的药材收回来,不会有人帮我生火劈柴。早晨起床,桌上不会再有温度正好的茶水,不会再有人端着平常又美味的饭菜敲门进来。 那张玄风睡过的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我用一块布仔细盖住,纹丝未动。 好日子过习惯了,骤然失去,是该有一段时间适应一下的。 过了几天,我又去那条进山小路确认标记有没有损坏,一路摸着记号慢行实在是消耗体力,回到家后我草草洗漱一下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笃笃。”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我看到一个模糊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我有些怠懒不想起身,那个人就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转身来抱我,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撞入我眼中,操着一口稚嫩童声唤我:“小哥哥,起床吃饭啦~” “嗬!” 我倒抽一口凉气猛然坐起! 好恐怖好可怕的梦!玄风的身子顶着那孩子的脸,还用着那孩子的声音! 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还是克制不住抬手捂住脸,生怕梦里那个怪物又出现在我面前。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我不禁自嘲苦笑,我当真不知我的记忆力竟然这样好,我本以为我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年那匆匆一眼看到的脸,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梦到他。 还把他的脸安到了玄风头上,如果他还在,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对我发脾气的,玄风若是能说话,也会不开心地絮叨我吧,毕竟他不会说话也不妨碍他扯着我的手硬要写字同我交流,他嗓子好了,一定是个话痨。 真是奇怪,之前救的人那么多,我也赶走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这次,感到孤独了呢。 20. 我想制作一种药,可是这里的水土根本长不出我想要的那种药材,我想,我或许要出一趟门。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秋叶飘落,我将能收割的药材全部收割,不能收割的仔细打理好,确保它们能活过这个冬天,然后我收拾行囊,把为数不多的粮食全部背上,怀里揣着各种防身的药粉,拄着盲杖,走出了这片我熟悉的大山。 山脚下是一个小村庄,我刚走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我:“药师先生!是药师先生吗!” 我停下脚步,面朝声音的方向微笑颔首,那人跑着过来,站到我面前,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点头哈腰的样子。 “哎呀,药师先生怎么突然出山了呢,是有什么新药要售卖吗?还是想要什么东西了?我这边都能为药师先生带来!” “小王啊,”我打断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我怎么感觉你很心虚呢?” “啊哈,啊哈哈哈,怎么会呢,我怎么敢欺瞒药师先生,哈哈呃,哎呀,怎么让药师先生就这样站着和我说话,我真是不周全,药师先生快随我去寒舍一叙。” 说着他伸手要拉我的盲杖引我过去,被我一杖敲在了手背上,疼得他哎呦一声,没敢再动。 我冷下脸:“行了,你吃的那些回扣,还擅自出卖我的消息,我全都知道,这次我下山时间匆忙,没空去看你新盖的房子,给我些盘缠,这次就饶过你。” “好,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他连滚带爬地飞快跑走了,或许是怕我的什么药粉撒到他身上,作为被我救过的人之一,加上代理售卖我的药,他跟过我几天,见识过我不少手段。 很快他就跑回来了,将一大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我手上,我伸进去摸了摸,掂两下,这包东西中不但有碎银子,还有些金子和不少干粮,我满意地把包袱装到背篓里。 “小王,夫人不错,要好好对人家。” 他点头点的都有风声了:“您老真是料事如神,我定然一心一意,一心一意。” 我高深莫测地一颔首,转身离开。 料事如神? 这人我虽然没记住他名字所以只能小王小王的叫,但是他给我卖了这么长时间药,他什么脾性我一清二楚,马虎大意,贪多不足,只是我最近没什么必要开支,也就没有心思去修理他,他怎么可能准备得如此周全。 想到最近他行事居然谨慎了些,一看就知道背后有人指点。更何况那包袱还带着点脂粉气,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这么浅显的威胁,也就能唬唬这一个了。 这盲杖许久不用,都生疏了。 啧,这地上的石块和坑还真多,果然还是石板路走着舒服。 我磕磕绊绊地寻着从前的记忆向前走,我记得在这路的尽头是一座城,这座城叫云城,它曾经在血燕宗的庇佑下欣欣向荣,如今的庇佑者应该是青衍宗了吧。 我要找一个人,能把我送到北疆的人,希望她这几年在青衍宗没死,最好爬得高一点,不然我还要另找人,麻烦。 救了这么多人也不是白救的,别的不行,人脉我多的是。 虐一波,以及以下是不完全的解说 . . 玄风带给药师先生的美好他都全然接受,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美好不会一直存在,能享受的时候当然要好好享受。 当他感到自己已经贪恋着份美好不愿失去的时候,被侵入感和惧怕失去的心理让他本能想要远离。 是很矛盾的孩子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此处不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