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血族文里的祭品新娘》 第1章 第 1 章 “喂,醒醒。” 不太安稳的睡梦中,顾丝隐约听见一道清澈微哑、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少年音,由远至近,唤回朦胧的意识。 喉间干涸、黏渴。 大脑还没重启完毕,身体先有了反应,她垂着沉重的眼皮,顺从本能低头,小口小口抿起碗里的清水。 可能是错觉,顾丝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睨着她,水碗偏向她够不到的地方。 顾丝虚弱动了动唇,似乎想念出他的名字。 “……啧,干什么?” 金色碎发遮住碧绿的瞳仁,在脑后扎了个小辫,他皮靴蹬着她身后的树干,像是不良一般俯下身,很不友好的语气。 美丽矫健,即便做着粗鲁的举动也无法让人心生恶感,如同豹子般的少年。 “阿……”这几天的同行中,顾丝半梦半醒中听到过她的救命恩人们称呼彼此,但真的念出其中一人的名字,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好了,阿彻。” 另一道清朗含笑的男性嗓音落入她的耳畔。 “身为猎人,要对落难的民众拥有耐心啊。” 银质的剑鞘与靴尖轻微相撞,来人在她眼前蹲下,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轻触她的脖颈,隔着绷带,带来一阵温热的麻痹感。 那是她被野兽咬伤的位置。 顾丝禁不住瑟缩了下。 “抱歉,弄痛你了?”红发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顾丝眼前的景象逐渐明晰,看到他眉毛微微上挑,五官锐利,俊美得有些邪气。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脖颈前悬挂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红发下打了好几颗耳骨钉,敞开的衣襟下是贴身的作战服,腰封旁挂着两柄长剑与匕首,还有顾丝看不出用途的武器。 虽然打扮得随性不羁,但这几天,顾丝在沉睡中偶尔能感受到他来为自己换药,对方似乎是这支队伍里唯一懂点医术的人。 ——这在整支风格冷硬的“猎人”小队里是很难得的。 这个世界的“猎人”,居然还有救助平民的义务吗? “哇哦,这是你这几天第一次清醒了那么长时间,”红发男人笑了笑,一只手解开她的绷带换药,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样,还记得被袭击前的细节吗?” 顾丝回忆起,这是她穿越的第一周,也是她在村外被野兽袭击,重伤濒死的第三天。 顾丝上辈子缠绵病榻,死后迎来重生,哪怕穿越到的是一个类似于西方中世纪的小镇,成为一名无家可归的孤女,她心里也没有丝毫抱怨,只想好好活下去。 然而,命运又和她开了个玩笑。 没受伤前,顾丝透过这个狭小的地界,观察到了这个世界的一隅。 ——虽然穿着属于中世纪的服装,农具和耕作方式也相当古老,但即便是边陲小镇,这里的人具有相当严苛的卫生意识,而且居民似乎都拥有着关乎神秘学的宗教信仰。 日出而作,下午归来,到了黄昏时刻,整个村落连炊烟都不再升起,畜棚里的鸡鸭也诡异地安静下来。 如同一副定格的油画,色彩阴暗,带着坟墓里的死灵之气。 原身是流浪儿,没有固定居住的地方,也理所当然地融入不到这个村子里,有好心的老人会在夜晚过去之后,塞给她一两块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可村里人大多数时间视她为游魂。 人们避讳、恐惧着某种夜行的怪物。 顾丝不难认知到,事实上,三天前的夜晚,她就清楚地经历过被捕食的恐惧。 人的大脑会自动过滤痛苦,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那时的细节也多已模糊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脖颈被獠牙穿刺,血液冲破薄嫩的皮肉喷涌而出时,随着失温失血,神经里深深印刻的—— ……欢愉? 这不对吧?她上辈子也没有特殊癖好啊! 不过自己被野兽咬了是事实,还流了不少血,如今顾丝只希望这个世界良好的卫生条件发力,没有狂犬之类的传染病。 顾丝刚醒,脑海里的信息过于杂乱无章,越想越头疼,稠密的眼睫半阖着,肤色白得几乎透明,秀气漂亮得像是橱窗里的人偶。 少女的颈线光裸,换药时不知出于疼痛还是痒意,一直在抖。 发觉这点后,男人虚虚抬起指腹,没有再碰到她的肌肤。 “可否将你的名字告诉我们,小姐?” 红发男人定定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的状态不适合追问,双手抬起,笑容俊朗地做出无害的姿态。 “我们不是坏人,你大概也意识到了吧?” 顾丝点了点头,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勉强捡回一条命,跟着他们是唯一的生路。 “……丝。”她发出微弱的气音。 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不是中文,她和原身的记忆还没完全融合,脱口而出了自己的本名。 “sissi,你叫丝丝?” 洛基指节刮了刮下巴,饶有意思地咀嚼着这两个音节,“我是洛基·拜特莱姆,那家伙是阿彻,还有两个人出任务了,回头给你介绍。” 顾丝没力气说话了,微喘着闭上眼,点了点头,几缕杂草般的金发落到尖巧白皙的下巴前。 又快到黄昏了,漫天血色晚霞淹没了地平线尽头的光轮,死寂的、光秃秃的树林上空,只零星飞过一两只乌鸦。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她双手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保证自己的体温不流失。 好不容易得到生的机会,她想要活下去。 半梦半醒之间,顾丝依稀听到他们低声交谈。 “阿彻,你的衣服给她披着?” “滚。” “小气什么,反正你还罩着一件帽兜呢。”洛基打着哈哈笑。 “要保暖的话只有马草。”阿彻的回复仍然不近人情。 洛基沉默,叹了口气:“好吧,你刚才为什么避开她?” “我恶心病原体,”少年冷冰冰地道,“我们把她带在身边是为了看守,不是把她捧成贵族小姐,如果她被转化,我会第一个杀了她。” “别装得那么虚伪,你以为自己是在帮她?” 撂下这句话,阿彻便踩着树枝,背着弓箭,跳到了高处。 他们的争执没有避着顾丝,似乎笃定,就算她听到,也根本无法逃离“猎人们”的监视。 那些嘈乱的杂音如流水般远去,靴声再度靠近了她。 洛基单膝蹲下,近距离观察了她一会儿,随手解下风衣,盖在了她瘦弱的脊背上。 战士的大衣结实保暖,顾丝揪着衣角拢紧,脸蛋微红,慢慢吐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昏睡之中,她变得毫无戒备,像是敞开了毛茸茸奶油肚皮的小动物。 洛基伸手,戳了戳她的发丝。顾丝便追逐着那股热量,偏过头,鼻尖贴近他的半指手套,微微嗅到了皮革和血腥的气味。 她闻不惯这种味道,轻轻蹙起眉。 男人闷笑起来,似乎很愉悦。 “别害怕。” 洛基把她的乱发拨到另一侧,避开她的伤口,指节稍稍抵住她皮肤下纤薄的、温热的血管。 筋脉跳动,鲜活的生命力在他掌下奔腾。 还是人类的体温。 好似冥冥中觉察到了危险,她又开始细细地颤抖起来。 “只要你一直表现得这么好,我们会留你在身边的。”洛基阳光笑着,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安慰道。 …… 顾丝意识到,咬了她的可能并非是普通的兽。 得知这个真相是在当天深夜。 顾丝趴在男人精健的脊背上,宽大的风衣覆盖过她的大腿,在急速行进中的冷气流中为她保持着一点可怜的余温。眼前的景物迅速倒退,浓郁的血气铺天盖来,树木枝叶狂涌不息。 顾丝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她揉了揉眼,以为洛基和阿彻踩踏着树枝飞檐走壁是她的幻觉。 这还是人类吗?! 受惊的马蹄声紧跟着他们,那是猎人的代步工具,也是这几天驮着顾丝的坐骑。它如同遭遇了天敌的野兽,下方陡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嘶鸣,随即便是重物滚落在地的声音,窥伺已久的捕食者们蜂拥而上。 顾丝心惊胆战地往后瞄,只见到了高高喷溅的血雾。 那一瞬间,余留在视网膜中是一双泛着血光的竖瞳,瞳仁尖细如针,皮肤青白,像是夜行的丧尸。 两道相似的黑影从左右包围向他们! 身旁传来拉弓的嗡震声,银质的利器流溢寒光,破开疾风,正中从右侧袭来的怪物的心脏。 因为那利落的击杀动作和无法小觑的力量,弓身在阿彻手中进行了弓返。 “十五只亚种,”他眯起绿眼睛,冰冷而戒备的眼神审视向顾丝,“是你引来的?” 顾丝没有笨到这种地步了还察觉不到少年的针对,但她掌握的信息有限,又有点受到惊吓,就闭紧嘴没说话。 “阿彻,”洛基无奈地唤住同伴,打了个响指,另一只即将靠近他们的怪物被脚下燃起的火焰吞没。 “低级亚种没有智商,但是有危机预感,它们规避银器的气息是本能。” 阿彻抱臂冷笑:“那就是想要把它们的“同类”抢回去了,不然怎么解释,这群吸血鬼亚种违背天性的异常?” 顾丝缺乏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她缓慢意识到,洛基那句话虽是解释,其实是在诱导她自证。 她之前被这群怪物袭击,有被感染的风险,阿彻对她的信任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出现一步差错,她会就这样被抛下成为诱饵。 想到那匹马的下场,她打了个寒颤。 ……该怎么办? 幸好阿彻和洛基战力强劲,等待她的回复时顺手解决了七八只怪物,他们在高速移动中和归来的同伴的会合,不多时便解决了所有怪物。 顾丝终于在清醒时见到了所有教廷猎人。 但顾丝的危机没有消失。 只不过,她即将要面对的是来自于猎人们的审讯。 *洛基名字来源神话。 作者对正统西幻的理解有限,可能会有一些不太严谨的设定。 有玩梗,引用或参考会在作话标注。 阅读贴士:女主是稀血体质,对血族拥有超绝吸引力,对人类也是,被初拥也不会被转化为血族,所以能够接受多次初拥。 男主类型囊括人类阵营和血族阵营,女主很弱很萌。 自割腿肉的血族文,祝大家看得愉快。[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那么,我们现在该拿这位女士怎么办?” 一道温和的嗓音沉静响起,出声的男人穿着和其他猎人不同的纯白制服,外披一件绣着金纹的教会外装,柔软的白金色长发被绸带松松束起,发尾慵懒微卷,柔和了几分庄重感。 周围倒着一片被斩断的怪物尸体,黑血淋漓地溅污草叶,浓郁的血气灌得顾丝鼻腔堵塞,大脑晕眩。 她的双手被阿彻粗暴地反扣在身后,无法站直身体。 “处决被转化的吸血鬼,不是你这圣子的工作么。”阿彻充满杀意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他似乎很不愿和她有任何身体接触,碧绿的眼眸紧紧测量着她每个微小的举动。 “别这么说,她还没有被转化。” 白金发的男人踩着葳蕤的草叶,朝顾丝走来,然后温柔地俯下身,单手握着剑鞘,抬起少女的下巴。 男人清透蔚蓝,如同冰空般的眼眸望进少女温褐色的眼睛,莫名停顿,随后唇微微弯起。 “真棒,女孩,”他温声夸奖,“我还没有见过在临界点上坚持这么久的普通人。” 通过猎人们之前的对话,顾丝得知这名男性叫缪礼。 比起洛基,缪礼给人的气质更为温文绅士,只是那甜蜜的外表下似乎裹藏着什么黑暗的事物,顾丝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审视。 缪礼在她的前方,她因少年禁锢着肢体的惯性,不由自主地依靠在阿彻的肩前。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阿彻的全身僵硬,愕然地迅速退后两步。 “你在做什么?!” 他低低怒斥道,像是一直冲人类呲牙威胁的猫科,却猝不及防得到了对方的抚摸和贴近一样。 “收起……你的手段。”他喉结滚动了下,暴怒地警告道。 顾丝:? 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被少年重重甩开,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知缪礼还是洛基发出了闷笑,离得最近的缪礼用剑背抵住她倾斜的身影,扶正顾丝。 “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最后一道沉闷的脚步声在他们身边停落,这支猎人团体的队长清理了周边所有可疑的活物,高大的阴影沉沉覆盖顾丝,“我们不应当再用杀戮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是保证她活下去,交给教廷。” 顾丝抬头,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眸。 队长拥有着魁伟的体格,风衣敞开,胸膛坚实隆起。他暗银色的头发后梳,几缕碎发垂到深邃的眉眼前。 他将重剑插回背上那巨大的剑鞘中,目光如同狼一般锐利清明。 “那我们最好用一些方式降低她被转化的概率,”缪礼面带笑意,“也就是所谓的祓除污秽。” 一边旁观的洛基耸了耸肩:“我之前看过,这附近没有疗伤的草药。” “从我们中挑个人,将她体内的污血引导排出吧。”缪礼说。 “所以,我们首先得安慰她放松下来,毕竟她接下来要承受教廷的治疗。” 缪礼的咬字很好听,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安心感,被他那双眼睛注视时,几乎让顾丝产生了被神明宽爱的错觉。 “你一直在发抖啊。”缪礼注意到她的惶然神色,微微叹息一声。 “我、是被,那种怪物……” 顾丝生理性地颤抖着,因为周遭越发降低的气温,也因为被四名高大战士围在中间,一点来自于弱势方本能的恐惧。 她扯了扯缪礼的衣角,艰难地出声,她说话的声音柔细悦耳,但慢吞吞的,必须笨拙地配合手语才能让人勉强理解她的意思。 顾丝本身的说话能力没有问题,是因为她上辈子一个人在病房孤独地待了太久,父母又因为高额的治疗费用抛弃了她,这才导致她心理出现了障碍,没办法正常发声。 但这不影响顾丝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携带了一种会传播出去的病毒,一不留神就会沦为没有理智、只会袭击人类的怪物,而这群猎人一直在猎杀那种怪物——只要拜托他们帮自己抑制病毒,她就可以活下去! “是啊,真可怜,”缪礼笑盈盈地为她解释,“你看见的这些尸体是血族的亚种,你三天前就是被这些东西咬伤了。” “有、什么,办法吗?” 顾丝眼睛湿润,瞳孔深处却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她突然抓住对面人的手,用指尖在缪礼的掌心上一字一句写道,‘我想……活下去。’ 这是顾丝两辈子的执念。 为了活下去,她会拥有异常坚韧的忍耐度。 缪礼注视着她,发出低低的嗯疑声,似乎没预料到这气质脆弱的少女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当然,这是没问题的。” 缪礼笑了笑,像是一位尽责的神职那样,满足她的愿望。 “兄弟,我们之中有谁的加护是免疫污染与疫病的。”他看向其他三位猎人,语气无奈,“庇护我的正神是真理与裁决之神,很遗憾,我并不精通于此道。” 又出现了她不知道的名词。 是啊……这个世界连吸血鬼都出现了,有神祇、恶魔之类的概念也不稀奇。 顾丝呼吸微弱,降低存在感,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异世界里的常识。 短暂的静寂之后,为首的队长走出阴影,月夜下,他银发如霜,眉间横贯一道疤痕,气质孤戾而冷漠。 “我来吧。”他言简意赅地道。 他的身形像是巨人那般具有压迫感,表情平静慎审,缓缓在她面前伏低身躯,像是年轻的头狼狩猎小动物前的攻击姿态。 顾丝浑身炸起汗毛,小腿抽搐地向后退,眼角顷刻间湿润。 洛基上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顾丝霎时浑身一抖,惊吓的呜咽堵在喉间。 “你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沃斯特。”洛基似乎和领队的男人熟识,插话问了一句,顾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帮自己缓解紧张。 “嗯。”沃斯特盯着她看,没有多言。 随着他抬起大掌,这微妙的,极具压迫感的氛围中,便掺杂一丝如同在刀锋上起舞般的暧昧。他克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俯下身,鼻翼敏锐地抽动了一下。 如同确认领地味道的犬兽。 顾丝全身都僵硬了。 他像是对待着幼崽一般,手抚了抚她的颈部,见她没有排斥,便掌住背后,打横抱起了她。 “我需要做什么?”顾丝蜷缩在沃斯特怀中,听见沉厚的嗓音从他的胸膛传出。 男人那只臂膀如同铁铸般嵌住她的腰,他的掌下便是女性最毫不设防的部位,他拥有能轻易侵/犯顾丝的力量,却如同天生的铠甲般覆住她的要害。 顾丝抓住他的领口,吐息急促,沃斯特的长风衣挡住了外人的视线,致使她只能被迫依靠着他,她感到一股并非属于恐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震颤。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势……? 顾丝对缪礼口中的“治疗”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她还在抖吗?”缪礼有些失真的声音询问道。 “嗯。” “摸摸她的背,试着让她感到安心和舒适,”缪礼说,“接下来,我给予她屏蔽痛觉的祝福。” 被沃斯特抱到树下时,顾丝有些紧张地吞咽,男人的双膝屈起,在她腰侧形成了封闭炙热的小空间。 他五指盖住她纤弱的脊背,极近的距离下,顾丝甚至听见他发出了低沉悠远的呼噜声,夹杂着血气的雄兽气味浓烈地侵入她的精神。 顾丝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她的身体软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在这温暖的爱护中,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脖颈覆上了凉意,绷带被解下,男人厚实的嘴唇靠近她的锁骨,深而粗粝地吮/吸了一下。 “忍一下,女孩。” 就在顾丝扬起头颅,想惊惶失措挣扎时,一双戴着白手套的男人手掌固定住她的脸颊,微微捏起她颊边的软肉。 顾丝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水,朦胧望进缪礼的眼眸。 “沃斯特正在为你吸出伤口里的污血,”缪礼看着她的神色,顿了一下,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放轻松,我们不会伤害你。” “相信我们,好么?” 顾丝只能看见缪礼温和对她嘱咐着什么,声音却已经传不进她的耳朵了。 视角受限的余光里,她隐约看见阿彻烦躁地走来走去,几次三番朝她的方向望来,随后眼不见心不烦地跳到了树上。 “她的气味有些奇怪。” 沃斯特吸出一部分污血,吐在缪礼递过的手帕上,他闷喘着,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男人英挺的鼻梁埋进她温润的肌理中,嗅了嗅她汗水的味道。 顾丝侧伏在他的膝盖上,长发遮掩面容,丝丝缕缕勾缠着脖颈,那骇人的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得鲜红。 沃斯特埋进她颈窝深嗅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有些克制不住似的,一条毛茸茸的触感从他的衣摆下探出。 尾巴? 顾丝恍惚地低头,发现这条粗糙蓬松,整体呈深灰色,尾巴尖带点白的狼尾。 她怔怔地朝沃斯特看去。 ……咦,这个世界不只有神明和血族,还有狼人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什么气味,和血族有关?”缪礼蹙眉。 “不,”沃斯特挺拔的鼻尖抵进她的发丝,喉声低哑,“血族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消失了,目前没有转化的前兆。” 男人说话时的热气打在她的肌肤上,顾丝不舒服地偏过头,沃斯特抬起右手,插入长发,敏锐地扣住她的后脑勺。 如同不允许餐盘上的猎物逃脱般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令沃斯特出现短暂的失控。 “……还需要确认。” 沃斯特吐息沉浊,下了论断。 沃斯特是狼人这件事是顾丝根据她看过的电影得来的猜测,从对方高大又具有压迫感的体格,危险的嗅闻,毛茸茸的还在晃的尾巴…… 尾巴、尾巴在动?! 那条蓬松的狼尾轻轻拂扫过她的小腿,羽毛笔似的尖端小幅度地摇摆,像是心情欣悦,顾丝的世界观再次被震撼,满面惨白地盯着那非人类的特征。 在她惊恐的注视下,大狗般的尾巴逐渐停止不动。 男人轻咳一声,深灰色的狼尾变得如主人一般的缄默持重,沉稳地垂在腰后。 沃斯特整理风衣,狼尾消失在他猎装的阴影之下。 顾丝刚才的心情只是惊讶,这会儿莫名地变成了可惜……但她不会因为想摸摸尾巴,就对一位能轻易捏死她的战士提出请求。 她垂下眼睛,抱着膝盖缩起,在沃斯特怀中更显小小一只。沃斯特拿起一卷新的绷带,为她缠上伤口,他的动作有些笨拙,遍布厚茧的手掌没有失礼地贴上少女**的身体,却也没有远离。 他的指节粗壮宽大,仅是展开的食指与拇指两端,就能扼住顾丝的脖颈,如果再往下,单手完全掐住她的腰似乎也不是问题。 顾丝不小心瞥到一眼,脑海里就因为危险的联想,而感到寒冷似地咬紧牙关。 天快亮了,见她没事,洛基叫上阿彻去周边巡逻。 阿彻轻巧地从树枝跃下,临走前阴凉凉地斜了她一眼,抽出一只银箭,暴烈地掷向地上那些死得不能再透的亚种尸体。 顾丝吓得重重哆嗦了一下。 她躲到身后人的影子里,然后惊觉这也是个危险人物。 像是拿她不知道怎么办似的,沃斯特发出轻叹,胸膛微微振动,滚出温和的咕噜声,安抚这只比幼狼还脆弱的生物。 顾丝听着犬科放松愉悦的声响,刘海乱糟糟,狐疑地盯着他,沃斯特双手按着她的肋骨,小心翼翼将她搬起来,重新放到膝间包扎。 一位双肩宽硕,年长,如同孤狼般的猎人,怀抱着一位娇小的女士。那鲜明的体型差并没有侵略的意味,反倒有种饱经风霜的头狼,在旅途之中遇到了同样无家可归的小猫,相互取暖的既视感。 “感觉好点了吗?” 缪礼就地搭了个简易的篝火架,生火加热干粮,将热腾腾的干饼递到她手中。 顾丝犹豫地接过,喉咙挤出柔软的气音,好像是在道谢。 沃斯特为她包扎完,顾丝和他拉开距离,一个人坐在篝火堆后面,用虎牙艰难地啃着饼,咬到腮帮酸痛也没抱怨。 这几天的流浪生活把她吓怕了,连掉下来的渣都要用手接住,不想浪费。 她沉浸式地吃了一会儿,小半张饼下肚又抱着牛奶喝起来,肠胃饱足又暖融融的,幸福地眯起眼睛,对上了两名猎人的目光。 他们都没动作,一人双腿岔开,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人擦拭着佩剑,温雅俊秀,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只着急囤粮的仓鼠般进食。 顾丝的脸有些红,经缪礼的提醒,舔掉了嘴角的食物残渣。 “我来为你解释一下状况吧。”缪礼失笑,目光在她的唇角停顿一瞬,“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排除被感染的风险,教廷里有最优秀的牧师,在那里生活,你的温饱和安全都可以得到保障。” “接下来我们要同行一段时间了,如你所见,我们的任务是追猎和斩杀血族,并处理掉被他们转化的亚种。 这有相当的风险,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安全,也请你尽可能地配合、信任我们。” 顾丝点头,她其实没有选择,也不想一个人流浪了。 对她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后,缪礼询问了他们该怎么称呼她,“顾”这个姓氏不符合本土人起名的习惯,顾丝就干脆说自己的名字是“丝丝”。 “好的,丝丝女士,你还有其他顾虑或疑问吗?”缪礼问道,“很抱歉,抵达教廷之前,我只能为你解释一些你已经看到的异象。” 顾丝想了想,指了指地上的亚种。 长夜快要过去,笼罩着森林的白茫雾气被一隙射来的光照朝两侧驱散,借着微弱的冷光,顾丝终于看清了亚种的真面目。 它们形容可怖,皮肉溃烂,支撑它们行动的仅是骨架,或是密密麻麻的人体神经……尽管残破的组织物倾泻一地,却依稀能看见有的个体还穿着人类的衣物。 缪礼说,亚种是介于血族和人类之间的存在,是在初拥仪式中转化失败的产物,它们没有人类的理智,更没有血族华美的外貌和诡谲的能力,却继承了血族渴血的**。 倘若说血族能够自由操控他们选定的人类,是转化为宠爱的眷属还是亚种——那么被亚种咬伤的人类,就只能同样沦为亚种了。 顾丝忽然明白血猎们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回去。 虽然教廷猎人救下顾丝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凶手不见踪影,但她那时身上确切有浓郁的血族气息,真正的血族数百年没有出现在人类的王国之中,袭击她的只可能是亚种,她也大概率会变成怪物。 开始,顾丝差一点没撑过去。 可她却神奇地恢复了理智,并且情况越来越好,仍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假如她的体质真的是特殊的,便正是教廷需要的人才。 顾丝欲言又止,看着缪礼的侧脸,把莽撞的问题全部咽了回去。 ……如果,她的体质并不特别呢? 假设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咬伤她的是血族,她是不是有可能转化为一位新生的血族? 缪礼没有给她讲太多历史,顾丝从只言片语中认识到,在这个奥古斯塔王朝,血族和人类方是世世代代的仇敌。 到了教廷总部——猎人,骑士团,圣职者聚集的神圣之地,他们会怎么对待她呢? 不过这些也都是胡思乱想的猜测罢了。 比起没有张显獠牙的教廷,现在更现实的威胁是饥一顿又饥一顿的流浪日子,黑夜里出没的怪物。 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 ……说到这里,顾丝还有一个小小的担忧。 在沃斯特和缪礼的目光下,她伸出脑袋,做坏事一样打量四周,随即对缪礼比出射箭的手势,然后抱紧自己做瑟瑟发抖状。 顾丝说话效率太慢了,而且怕会被那个人听到,她一着急就会有丰富的肢体动作。 缪礼看完她的一套丝滑连招,稍显忍俊不禁,指节握起抵在唇前。 他看见了刚刚阿彻恐吓少女的那一箭,斟酌了一下言辞:“别害怕。” 一道冷飕飕的利风擦着她脸颊划过,清晰的肉/体穿刺声骤响,打断了缪礼。 顾丝瞬间噤声,用余光瞥向后方声音传来的树干上。 “说谁坏话?”少年清澈张扬地嗤笑,蹲坐在葱郁的枝叶间,一只修长的皮靴踩着她身后的树干,另一条长腿像豹子悠悠垂下的尾巴晃来晃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潇洒地比出射箭的姿势,那支差点让她毁容的银箭如今就死死钉在……一个亚种的心脏处。 咦? 顾丝看到他们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的亚种站起,又因胸口贯穿的银器倒下。 所有的亚种不是都死掉了吗? “如果不是被银器彻底破坏心脏,血族亦或亚种都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缪礼的解释传来,“因此在和血族的战斗中,哪怕我们将敌人的身体破坏,也必须要对其心脏补刀。” “我想阿彻他,并不是针对……” 缪礼的话音未落,便看见阿彻眯着眼,仗着站在高处的优势,拿箭身敲了敲她的头,再次逼问:“你胆子挺大啊,小哑巴。” “……我、会说话!”顾丝抱着脑袋,不服气地证明自己。 “哈?”阿彻咧开两颗尖尖的虎牙,阴森森地笑起来,“原来是个小结巴。” “下次别让我再听见你背后挑拨离间。” “不然我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顾丝的头,懒洋洋地威胁,脸长得俊秀野性,却有股混迹市井的粗鄙气质。 阿彻是快成年时才被教廷收养的孤儿,作风和观念早就定性,他早熟,叛逆,粗鲁,知道说什么浑话能刺痛这个弱气又没用的家伙。 ——贬低她的身材,性格,或者生理缺陷。 少年斜了她一眼,顾丝的眼眸水汪汪的,脸有点脏,但也挺顺眼。 他还没真的教训她,她就好像快哭了。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手指鬼使神差地捏上顾丝那张气鼓鼓的脸颊。 “……捏烂你的脸。” 阿彻遮掩般地,力道又粗又急得揉了两下,随后喉间轻飘飘嘀咕一声,“怎么这么圆。” 说完后,他们对视了两秒。 阿彻“啧”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烦躁似地揉乱额发。 搞什么,刚才的表现简直蠢得不像是他,阿彻脸色阴沉,连同僚们的反应都不想看,转身一跃,重新消失在了树上。 落在顾丝眼中,就是这嘴巴又臭又坏的少年挑衅她之后,悠悠哉哉地去休息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 洛基回归之后,几人草草吃过早饭,收拾了行李,便准备朝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异世界的夜晚要比顾丝穿越前生活的国家长一些,大约九点,天光才完全洒进了这片树林,亚种们的遗骸一接触到阳光,便被焚烧为灰烬,四下飘散。 “我们……去、哪里?” 顾丝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为了不拖行程,得挑一人背自己行动,她和几个猎人都打了个照面,选了第一天晚上背她的洛基。 不知是不是会用火魔法的缘故,他的体温灼烫,顾丝双臂攀着他的肩,挨着他,感觉很舒服。 洛基手托着她的膝弯,让少女不至于滑落:“我们得先去最近骑士团驻扎的城市,重新领几匹马。” 洛基笑说,“奥瑟斯城的月辉骑士长受纯净之神庇佑,让他看看你的伤,也许有办法净化。” 阿彻:*试图引起注意 妹:一直在挑衅! 妹宝是说话很磕绊的设定,着急的时候会手舞足蹈地比划。 猎人可以当成教廷官方的杀手组织,无论什么身份、种族,只要能杀血族都能收编,骑士和牧师这种圣职者基本是王国贵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血猎们是徒步赶路,纵然身体素质极佳,赶到奥城也需要一周多的时间。 为了照顾伤病的顾丝,他们有意放慢了脚程。 ——这是顾丝从阿彻对她越来越阴晴不定的态度中意识到的。 他们一天会进行两次修整,分别是午休和晚上的露营过夜。顾丝脖子受伤,近两天有点精神不济,每次她靠在树下休息,眼前突然就会倒吊下一个金发身影,阿彻双手抱臂,碧眸微眯,对她阴恻恻地扯出个笑。 顾丝吓得半死,结结巴巴地尖叫出声,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这副模样似乎逗乐了少年,他毫不客气地大笑,又给她扔了点不知道从哪打来的,血淋淋的猎物。 都是些被剥皮的野兔、鸟雀之类的小动物,顾丝抹着眼泪,觉得阿彻是在用这些猎物恐吓她。 知道阿彻讨厌自己,顾丝一般都是绕着这个小霸王走,没想到当天晚饭的时候,他阴沉着漂亮的脸走过来,半蹲,虎口掐着她的嘴巴捏开,目光危险地在她因窒息伸出的舌尖停留半秒。 然后他就把手上那些烤得半生不熟,挂着血丝的肉塞到她的嘴里。 顾丝被呛得难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角挤出亮晶晶的泪花。 “全部咽下去。”他捂住她的嘴,耳垂气得通红,气息低沉急促地威胁,“敢吐出来就杀了你。” 什、什么啊……顾丝晕晕沉沉地想,是因为自己无视了他上午的挑衅,所以他就来教训她? 他就讨厌她到了这个地步吗? 完全就是顾丝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小混混做派嘛!还扎着小辫,身上挂着一堆时髦的银饰…… 虽然顾丝大概了解,血猎们身上基本都会尽可能多地携带银器,用来对付血族。她见过的最夸张的猎人是洛基,他戴着银十字架项链,打了好几颗耳骨钉,而缪礼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银饰。 阿彻的食物——如果这也能算是食物的话,咸又夹生,一点也不好吃。因为还在病愈,顾丝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东西,所以从来不碰肉类,牛奶也只有那一小瓶,每天都是啃点干饼。 这两天不知道是缺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经常饿得烧心,但闻到肉的味道又会觉得恶心。 阿彻这一通威胁,好赖是让她进了点优质脂肪。度过那一阵干呕的感觉后,顾丝的头晕发冷居然减轻了许多。 顾丝嚼得很慢,她吃了多久,阿彻就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多久,直到顾丝摇了摇头。 见他不信,顾丝心一横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带他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表示再也吃不下更多食物。 阿彻像是被烫到般,霎时收回手臂,猛一下站起。 顾丝跌坐在草地上,疑惑地抬头看他,旁边的猎人们也投来关注的视线。 “什么情况?” 洛基拿着烤好的鱼肉走过来,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照顾顾丝。 红发男人的气质轻浮,对女孩子却很周到,洛基是唯一会关心她,找草药治疗她的伤口,在夜晚哄她睡觉的人,让顾丝想起了妈妈。 “今天找了点野菜塞到鱼肚里,应该没有腥味了。”洛基说完,便注意到顾丝被掐红的脸蛋,有些好笑,“看来是有人先我一步了?” 顾丝露出有些歉意的眼神,指向阿彻站的位置。 洛基笑得耸肩,揶揄地摆了摆手,顾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哪儿还有人呀,阿彻早就不见踪影了。 一晚上没吐也没发烧,第三天早上,顾丝重振精神地起床了。 洛基照例来检查她的伤口,解下顾丝的绷带,猎人摘去手套,那双持剑的手抚上来时,有种微妙的粗糙感。 “冷了,还是又疼起来了?” 洛基撩起眼皮,看着她。 顾丝喘了一声,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受,自己的脖子有一片分外敏感的区域,离伤口很近,一碰就会想笑,还有股别的什么感觉。 顾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痒痒肉在这里,她不想让洛基碰到那里,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她比划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了个“痒”字。 “正常,我得给你抹药,不然伤口总是好不了,”洛基见顾丝又开始躲,不由得笑叹,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不配合我可不行啊。” 她不是那个意思…… 顾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洛基明白她是不愿意让人碰到她的下巴那里,这也让顾丝开始反思,她的表达能力有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别人迅速理解她的意思呢? 对了,可以试试写字! 虽然是流浪儿,但原主每周都会去倾听教廷的礼拜,跟着牧师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和常用语的拼写。原身的记忆已经和顾丝融合得差不多,她不至于成为文盲。 今早顾丝在湖边洗漱,看见自己的倒影,发现她现在的眉眼也和前世的容貌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变为了璀璨的金色,如同日光编织的金线,末梢微微打着卷。 原身的记忆里,在奥古斯塔王国,金发女人是备受推崇的。 因为这天赐的美丽发色,其实本来有过几对夫妇,想要收养原身的,最后却统统出了意外——不是在夜晚暴毙,就是突然搬到了别的村庄,再无音讯。 如今她跟着四名战士一起行动,顾丝整天都是风尘仆仆的,这头漂亮的长发也被养得很毛糙。 顾丝不太在意外表,手指把头发理顺,看得过去就行了。 上午,一桩突发的意外让顾丝坚定了用写字沟通的决心。 起因是他们在林间赶路,惊动了一群在洞穴躲避太阳的亚种,猎人与它们展开战斗。 一只亚种从洛基右侧袭来,顾丝明明看到了,却因为没能及时示警,差点让亚种的指甲刮伤自己。 “废物,连叫出来都不会吗?!”阿彻射来一支银箭,穿透亚种的心脏,凶恶地呵斥她。 顾丝有点受伤。 她一紧张就会失语,这是心理问题。 顾丝在午休时找到缪礼,教廷的圣职者在这个世界属于高文化人群,她看见过这位圣子靠坐在树荫下读书,偶尔也见到他握着钢笔书写着什么。说来,顾丝至今没见到他战斗和狩猎,在队伍里却有十足的话语权。 他从不拔剑,那柄佩剑更像是他身份的象征。 圣子是牧师里地位最高的人,他们同属教廷,所以缪礼是血猎们的上级咯? 缪礼很快理解了顾丝的手语和唇间蹦出的单字,温善随和地应允了她,顾丝拿到一支羽毛笔,和几张印着教廷真理天平徽章的信纸,自信满满地写下了老牧师教她的日常通用语。 因为说话不利索,顾丝总是感觉融入不进这支队伍。 有了新的沟通方式,情况应该会好上一些? 顾丝第一个找到的是沃斯特。 顾丝本来打算去找洛基的,却正好撞见在营地搭起篝火架的狼人,他戴着一顶宽檐帽,衣摆无风晃动,像是捕捉到了气味,尾巴在衣服里轻微地摇晃。 他们僵持着,一时都没有动作。 过了几秒,沃斯特转过身来,没有站起,即便如此,他也比站起军姿的顾丝高上半个头。 顾丝看着灰发灰眸的男青年,五官粗犷英俊,不由得手脚僵硬。好在他没有任何举动,这让顾丝放下戒心,慢腾腾地靠近。 隔着一到两米的社交距离,顾丝抬起头,礼貌地举起手中的信纸,展示给他看。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沃斯特目光扫一眼信纸,低头盯着她看。 顾丝双眼亮晶晶的,继续举着信纸,散发出友善的讯号。 与她对视半晌,沃斯特拧了拧浓眉,厚实的嘴唇低沉而磁性地张合,询问:“……什么?” 顾丝呆住。 她的心中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悲愤想着难道是她的字太丑了吗?! “我不很了解人类的文化,”沃斯特的语气温和而沉缓,夹杂着犬科略显羞赧的咕噜声,“……对不起,你可以用其他方式,要求我为你做些什么。” 顾丝:……千算万算,没想到是大狗狗、狼人不识字。 顾丝也不免脸红起来,她捏着衣角,慢慢对他伸出手。 “握……”顾丝唇瓣微动,期待地小声说道。 沃斯特闻言,顿了顿。 顾丝紧张地屏息,才觉得有些不对。 沃斯特的种族是狼人,他蹲坐的姿势也像是狼犬那样,放松而惬意,顾丝对他发出指令—— 这不就是,好像教授大狗握手的训导员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沃斯特的反应,害怕他被触怒。沃斯特沉吟着,缓慢地伸出大掌,虚虚包裹住她白嫩的手背。 “是这样吗?”他确认道。 顾丝露出笑容,激动地点了点头,她没看见沃斯特衣摆晃动的速度也快了些。 沃斯特的种族和体格一直让顾丝感到退怯,然而她突然发现,狼人并不是凶恶的性格,他也喜欢和人类互动。 通过和沃斯特的握手,顾丝自觉和他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和洛基沟通之后,她决定找到阿彻,在他歇息的那棵树下,踮着脚,对他高高举起信纸。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少年双手抱在脑后,右眼眯开一条缝,淡淡瞥了眼树下。 感到困意似的,他拉低兜帽,落下的阴影覆住他美丽阴戾的面孔,睫毛纤长翕动,像是沉睡的精灵。 [你好,我们能握握手吗?] 树上仍没有动静,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你好,我们能……] 顾丝坚持不懈地一直站到午休快结束,看见阿彻跳下来的身影,顾丝的手都酸得举不起来了,一脸苦相。 他因为顾丝发不出声凶了她,她就去学习写字,他不想那么快下去见她,她就真的在树下站到现在。 ……粘人。 “谁想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无视了她一中午的阿彻路过她身前,捏了把她的脸,嘲讽道,“笨得要死。” 顾丝气得原地跺脚,嘴里叽里咕噜的,指责他都费劲。阿彻看见顾丝因他而鲜活的模样,笑了几声,得意而又张扬地挥挥手离开了。 像是只心情愉悦,翘起尾巴的大猞猁。 顾丝发现阿彻就是这么可恶又自我的男生,后几天,果然不搭理他,也不再对他举起那张可笑的信纸了。 没想到只过了两天,阿彻就把她掳到了树上。 “敢无视我,你是活腻了?”他长靴踩在少女的腰侧,凶恶地挤着她的脸,呲出虎牙,拼起来的笑容像是要滴出恶毒的汁液。 顾丝:…… 来找他他不愿意理,不找到他又生气。 他到底要怎样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顾丝从树枝里探出头,平时从地上看不觉得,真的上树了才发现阿彻每次的栖息地都离地面很远。 顾丝看了一眼就觉得头重脚轻,阿彻弯腰,捂着她欲出口求救的嘴,拖她回来,顾丝应激地张嘴咬了他一口,把阿彻给气笑了。 “行,咬我是吧?”他兜帽在拉扯中散开,风衣下的清瘦胸膛震动,笑得阴沉沉的。 顾丝还没放弃,眼眶微红,发出那种让人心烦的,不成清晰音节的呜咽,好让洛基或者沃斯特知道自己被挟制了。 少年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望着别人的视线扳回来,常年锻炼的茧将女孩脸上的嫩肉磨得红通通,小而莹润的耳垂也充血,羞涩地藏在她耳畔散落的发丝里。 阿彻呼吸重了些,喉结微微滚动。 顾丝看见阿彻极近的、暗沉凝望着她的视线,浑身僵直,动也不敢动。 一丝警觉提醒顾丝垂下眼,错开和阿彻对视的目光。 这弓箭手少年是灵巧和暴力的结合,他双手戴着射箭用的皮质手套,覆住拉弦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每根修长的手指都套着银扳指,握紧时,戒指背面会凸出带着倒钩的尖刺,形似特制的指虎,这其实是他近战时的武器。 是的,虽然看上去是远程,但阿彻也相当擅长近身战——顾丝见过他隔着千米拉弓射中天上的麻雀,眉眼桀骜,也见过他和几百公斤重的野猪赤手搏斗,最后单臂将猎物扛了回来。 他的指腹在她的脸颊无意识轻蹭了一下,顾丝的心提了起来。 ……他不会真要揍她吧?! 顾丝喘着,不再发出声音,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隐隐察觉到阿彻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去,顾丝安静了一会儿,尝试眯开眼睛,对上一双略微上挑的,覆着阴影的碧眸。 那眼神不像是要动用暴力,倒像是……想狠狠咬她一口似的,再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一种更莫名,更凶残,充满雄性意味的情绪。 顾丝懵懵懂懂,有些害怕地蜷起身体,阿彻沉默片刻,手指略微使力,蹂躏着她的脸,打消了之前那种有些暧昧的氛围。 “别人欺负你也叫不出来,咬人也咬不动。”顾丝刚才咬得很用力,但他的手掌连皮都没破,只留下一小点少女的唾液。 “你怎么那么……”阿彻阴狠地嘲讽她,瞳仁竖直,尾音因沙哑显得力度不足,“那么蠢啊。” 顾丝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让阿彻一次次的针对自己,但她早就在流浪中学会了用示弱确保安全,顾丝睫毛**的,拉着他的手,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 然后她轻轻对阿彻的手呼呼气,表露出和好的意愿。 阿彻一只手臂撑着膝盖,不爽地眯着眼,像是暗中观察的大猫。 “我接受,”阿彻说,“以后休息的时候,你要待在我身边。” “我不会理你,但你也不能无视我,知道了么。” 顾丝乖巧地点了点头。 阿彻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眉却仍皱着,心烦意乱地打量着她的脸。 “我们的事不要对别人说。”他扯起兜帽一角,囫囵吞枣地擦了擦她的眼角,闷声。 “别露出那种要哭的表情……烦。” 阿彻将顾丝从树上抱了下来,遇上来找她的洛基,阿彻没多说,侧头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树上。 洛基问她脸上的红道道怎么回事,顾丝一手捧着脸,指了指树丛上方不是很烈的日头,示意是被晒伤的。 这次之后,顾丝没事就会在阿彻躺着的树下坐着,翻看缪礼给她的书本——因为她认识的字有限,就只是连蒙带猜的作为消遣。 阿彻大部分时候都在树上歇着,偶尔,他会瞥一眼树下,少女毛茸茸的发顶映入视野,他撑着下巴,轻轻嗤笑。 他看她的时间越来越久,无论是顾丝还是阿彻本人都没发现。 顾丝只知道,阿彻果然没再为难过她,偶尔还会心情很好地给她带一些飞禽和田鼠作为加餐。 像是那种半家养的猫,在外面野的时间多些,一旦回到小窝,他可以不粘人,但人不能不在他的身边。 平和的赶路一共持续了六天,因为时不时地要顾及体弱的顾丝,他们还需要三天才能抵达奥瑟斯城。 今晚,他们暂时来到一个小村落歇息。 “年轻人都走啦……空空荡荡,这间是我儿子结婚时新修的。” 这个村落的年轻人大多进城打拼,老年人居多,所以村里有不少空闲的房子。村长拄着拐杖,边絮絮解释,引领他们到自己儿子修建的新屋休息。 顾丝落到队伍最后,察觉到老村长的目光时不时地停在自己身上。对方枯树皮般的眼褶层层叠叠,瞳孔笼罩着一层白翳,几乎流出贪婪的浊液。 老人转头的姿势很奇怪,明明身体还在向前走,脖子却毫无障碍地扭到后方,仿佛衣袍下藏着一条蛇躯。 逢魔时刻,流淌的夕烧给世界渡上一层血红的光晕,一路走来,从房屋的窗户,四面八方的角落,隐隐传来窥视的目光。 队里的气氛很安静,顾丝躲到洛基身后,看了一圈猎人们的表情。 男人们很平静,就连脾气最火爆的阿彻也没有逼问或射杀的举动。 村长老眼昏花,走到门前,手里的钥匙掉到了地上,“哎哟”一声,却没有捡起钥匙的意思。 洛基捡起钥匙开门,老人似乎想跟在队尾进来,阿彻抬腿踢上房门,巨力直接让门框都扭曲变形。 “滚。”他不耐烦地冷喝。 那位古怪的老人没有进屋,这个事实让顾丝有些安心。 从被捡回来到现在,顾丝跟着猎人们也有一周多了,她姑且了解到,在这个具有非凡力量的异世界,夜晚是十分凶险的。 普通人必须居住在足够结实,既能防范野兽,能够抵御血族亚种的房屋,才能平安地度过每个长夜。 能够克制血族的秘银十分昂贵,并且这些资源要优先供给骑士和血猎。教廷在王国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设立了分部,会定时给居民发放驱邪的圣水,这有一定的功效。 但那些无家可归的残疾、流浪人群,教廷便有心无力了。 这也是之前的村民为什么会无视顾丝,在这个世界,年轻的流浪儿平均寿命不会超过三个月。 虽然有房子住,但顾丝观察到这里的村民并没有将圣水洒在房门前,再加上村长的异常,看起来比野外更加凶险。 “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丝轻扯了扯洛基的衣角,褐瞳湿漉漉的茫然。 “夜晚来临之前,我们尽量待在同一间屋子吧。” 缪礼微笑着打破沉默,扎起的白金色长发在肩前散落几缕,友好地问顾丝,“教廷的书本看懂了多少?有没有需要我解释的。” ……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顾丝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多问,便点了点头。 缪礼给她的书是教廷印刷的科普书,基本是教授普通民众如何防范亚种和野兽的,以及如若在白天发现了亚种的藏身地,该如何联络最近的骑士团去剿灭。 目录里没有人类被亚种咬伤后该如何自救这一条,这个事实昭然若揭,没必要给他们无谓的希望。 村长儿子修建的婚房在村里算是豪华等级,缪礼带着顾丝来到餐厅,点亮一只蜡烛,坐在她身边。 男人低头教她识字时,微卷的发丝落在她的肩胛骨处,散发着淡淡的圣洁气息,却如同蛇一般蜿蜒。 顾丝抿了抿唇,小心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这位圣子柔声问道。 他眼角弧度柔和,瞳色犹如霜雪,净得没有分毫杂质。 在阳光照耀的神庭中,他大抵是有悲悯气质的,但在背光的暗影中静静审视囚徒时,便有种目空一切,勘破人心的淡漠。 他有着温柔端庄的美相,脾性也最亲切,可其实顾丝和缪礼的关系是最疏远的,除去教导之外,他们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们就快带她去到人类王国中的核心城市之一了,顾丝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受一场最后的考验。 这决定了他们是以对待人类的态度继续保护她,还是将她视为和这个村子同源的怪物。 顾丝克制住情绪,闷头指向书本中的独角兽标识。 “教廷供奉五位正神,分别对应五支势力,这是月辉骑士团的徽章,骑士长是被誉为“湖上骑士”的诺兰·罗泽。” 缪礼轻声解释,像是谆谆教诲的良师,“他们深受纯净之神的庇佑,月光与湖水的赐福,拥有治愈和净化的能力。” “不过,我从没听说过他们治愈过被血族亚种咬伤的人类,也许,月骑们也对来自深渊的污染束手无策。” 说完,缪礼便笑意静谧,等待顾丝继续提问。 顾丝吸一口气,手指移到下一个狮鹫图案上。 “这是狮心骑士团的徽章。” “由贵族子弟组成的军队,信仰光明神,骑士长是路德维希·洛因哈特,我们的圣城基石,王国之剑。” “路德维希是王国千百年来第一位剑道与神圣魔法双修的天才,他在十八岁时,单凭一人之力,便覆灭了血族亲王的亚种军队。” “最后一支骑士团,是赤焰骑士,信仰战争与火之神。” 缪礼注意着顾丝的神情变化,缓和道, “这是一群战争家、野心家、好战分子组成的军团,王国的鹰犬,他们在身上可利用的每一寸地带佩戴银器,只为更有效率地杀戮血族与其相关人员。” 顾丝顿了顿,从“全身穿孔银器”和“信仰火神”这两个关键词,想到了某个人。 缪礼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神色,没有将赤焰骑士长的名字告知她,道,“若我们无法确定你的体质,女孩,即便到了教廷,王国的赤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定罪。” “因为……”顾丝慢吞吞地说,“以前没有被亚种咬伤、活下来的、人?” “有的,部分幸存者甚至有一定的智慧和自主行动能力,”缪礼解释,“只是无论再怎么伪装,我们依然能看出他们已经沦为血族豢养的家畜。” 顾丝想起了刚才那位老村长。 他是否就是缪礼所说的,已经沦为怪物,却仍认为自己还是“正常人”的亚种? “现在,告诉我,丝丝。” 缪礼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虚虚揽着,倾落的长发柔滑冰凉,薄唇微启,在烛火的照耀下,露出舌面上的银器——两条银蛇交织成了真理天平的印记。 教廷中,除开三支骑士团之外,还有负责传播教义与仲裁的牧师,以及成员来自多种族,作为一把暗中的刀处刑各色罪犯和亚种的猎人。 牧师是教廷中唯一没有战斗能力的团体,没有人能在他们的问询中遮掩真相,他们的口舌即为武器。 顾丝一直没看出缪礼身上哪里携带了银器,每次和他说话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原来他……打在了舌尖上。 “你没有欺瞒我们,确实不知晓血族的任何阴谋诡计,你是纯然的、无辜的王国子民。” 缪礼使用真理的加护,朝她最终确认。 顾丝眸中浮现浓黑的漩涡,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她凝望着缪礼唇间缠绕的银蛇,庄严的圣子竟然在最内部**的部位打上这种饰物,像是某种引诱一样。 她有些好奇、又被隐秘的力量影响了一般,顾丝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它。 “你还不可以触碰它。” 缪礼握着她的手腕,银睫颤动,平静道,“……也许等以后,我会给你机会。” “湖上骑士”的称号捏它自圆桌骑士的兰斯洛特。 圣子,但打舌钉! 喜欢长发男那种温柔又很鬼的气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蜡烛烧到一半,凝结的蜡油“啪嗒”滴在木桌上,室内昏黑沉闷。 下午刚过五点,夕阳便已烧尽,无边无际的夜幕盖住大地,窗帘缝隙再透不进一丝光亮。 阿彻拽下门锁,放在手掌里把玩,拆成两半,指腹抹掉铜屑,一点银光露了出来。 他把门锁扔给洛基,洛基抬手接住,凝神观察:“是秘银。” “怪不得亚种老头把钥匙扔到了地上,”阿彻双手插在兜帽下的风衣口袋里,视线冷冷地扫向门外,“只要门锁不破,那些怪就进不来。” “看来这间房有村长想要得到的东西,“洛基闲笑着说,“在我们到来之前。” “怎么样,队长?” “厨房地下有个地窖。” 狼人弯腰,局促地穿过又矮又窄的门框,因为灰尘太多,嗓音沉闷,“两间卧室都搜查过了,除了家具和财物都没什么,地窖入口洒了圣水,下面有人的气息。” 洛基:“活人?” “不能确定。”沃斯特嗅了嗅,深浓的眉峰皱起。 “打开?还是烧了。”阿彻是凶残的主战派。 “我们必须得确认下面是否有幸存者,”沃斯特温厚沉稳地警告队友,“阿彻,执行任务时,不要过于随心所欲,这会引来教廷的审查,带来麻烦。” “哼……”阿彻冷笑,眼刀凉凉地刮向顾丝,“我已经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顾丝从那股被操控的感觉中脱离出来,像是喝醉酒似的,眼睛眯着,蜡烛照耀得脸颊酡红。 缪礼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压起她的太阳穴,他刚才似乎入侵了她的思维,因为方式很温柔,慢慢碾进,剖开,挖掘。顾丝对他的接近并不排斥,反而连意识都想融化在他的手掌上。 阿彻睨着她,一双猫瞳在暗夜里明灭不定。 “我下去看看吧。”洛基结束了悠哉的姿态,迈开长靴,身上夸张的银饰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注意安全。”沃斯特说。 “哈哈,你们留在上面的才是。” 洛基走进厨房后,室内落入寂静。 顾丝休息几分钟,眼神重新变回清澈,她环顾四周,只见房屋门户大开,浓郁的夜色渗透进来。 夜风裹挟着不详的腥气,枝叶窸窸窣窣地聚成一团,不安地摩挲、抖动,月光黯淡,阴影如蛇群蔓延进房屋的地板上,扩张得越来越大。 烛火被风吹得歪斜,门外幽幽传来了村长的嘶声恳求。 “猎人老爷……求求了,”它的声嗓越来越近,像是站在门外,可门口明明空无一人,“求求你们,让我见我的儿子一面。” 阿彻露出嫌恶的表情,取下背后的长弓,锋利的尖头对准了黑暗中的某处。 沿着阿彻警戒的方向,顾丝看到,一团瘦长的鬼影躲在门框边,伸着细长的脖颈,黑洞似的眼窥视着屋内。 顾丝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忍住尖叫。 现阶段她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惹麻烦。 缪礼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嗓音不紧不慢,恍若清风,“你的儿子没有进城?是我们失礼,住在这里,却疏忽拜访主人。” 鬼影哀哭:“白天它们监视着我,我……我不敢说,这村子里的都是吸血鬼的走狗! “它们吃了自己家养的鸡鸭,吃了自己的孩子,后来盯上我的儿子,临镇的教堂牧师刚调任,没有人管我们死活,我没办法……拿出多年的积蓄买了一小点的秘银,融进锁里,把我的儿子一家都安置到这里。” “求你们啊,求求你们了!”随着它的哭嚎,不断有水滴落在地板上,带着饥饿的腥臭,黑黢黢的眼洞死死盯着顾丝。 “让我见他们一面,”老人说,“然后、唉……不用管我!求老爷把他们一家护送到城里去吧。” “这样么,真让人痛惜。” 缪礼垂下长睫,弯卷的长发柔美,却不显柔弱:“这是你们的家,当然可以。” “进门前,请你先将身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他说,“不然,会吓到这孩子。” “哈哈,我这就擦。”老人讪笑起来,鬼影一阵阵的波动,却淅淅沥沥滴下越发多肮脏的臭液,“对不起,老爷,她实在是太香了!” “你觉得,她对你们有莫名的吸引力?” “不止,她身上还有一丝熟悉的味道。”老人嘶哑道,极力吞咽不断溢出的唾液。 “是谁?”缪礼神色不变,徐缓地引导对方。 “当然是……我主……我主。”老人回想,其后恍惚地凝住。 像是骤然转变为默声片里的画面,失去颜色的鬼影上下嘴皮碰了下,虚无地念出了什么。 气氛霎时变了。 顾丝感觉到肩颈陡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根针扎入、搅动她的伤处,不容忽视的疼痛和灼热感涌了上来,缠着脖子的绷带再次洇出血红。 一缕香甜的血腥味飘散,鬼影霎时膨胀,影子从地板缝隙钻出,从天花板垂落,狂热地朝她扑来。 阿彻后跃避开了脚下翻涌的阴影,灵敏又稳当地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拉开弓,制服袖口挽起的一截小臂有力紧绷。 沃斯特大步上前,抽出大剑,如同山岳般挡在缪礼和顾丝身前,单手横劈,银光毫不迟疑地斩开影沼。 黑雾被秘银灼烧,冒出缕缕白烟,发出尖啸。 不敢和沃斯特硬碰硬,鬼影躲回地板下,打算绕过难缠的重剑手,可它刚在缪礼背后显露本体,两支锋利的银箭便一前一后,带着无匹的杀气贯穿了它。 一击必杀。 战斗结束得很快。 危机解除,顾丝热得蜷缩起来,缪礼的眼眸掠过她锁骨染上点点血迹的绷带,红得不正常的脸色。 “还能忍耐么?” 顾丝点了点头。 她的伤口再次崩开了,只是不疼……反倒有一种那天遭遇血族袭击时,被沃斯特吮吸伤口时,感受到的诡异快乐。 难道她是被吸血会有快感的体质吗? 顾丝百思不得其解。 “喔,你们这结束了?”去地窖探索的洛基回归,手里还抓着一个村民的头发,他垂着头,痛苦地嘶嚎着,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 沃斯特俯身,拔出银箭,箭头串连着鬼影,细细一条从地板里扯了出来。 “来,看一看,这下能相信我们是猎人了吧?”洛基好脾气地把年轻人扔到了已经变回老人面貌的鬼影面前。 他挣扎着想起身,洛基爽朗地抬起皮靴,踩着他的脊骨,将年轻人按在地上。 红发青年看似玩味,掌心却浅浅搭在腰侧悬挂的双剑上。 变回人类后,鬼影形态下受的伤便反馈给了真实的肉/体,村长额头和大阳穴分别穿了两个血洞,目眦欲裂地看着血脉相连的儿子。 “你们这群魔鬼,杀人狂!!” 那年轻一些的村民就是村长的儿子,看着冒着危险把自己一家保护起来的父亲,被教廷的走狗杀死,他痛苦大吼,爬过去,抱住自己的亲人。 “苏珊说得不错,你们就是一群混账!拿着我们的税金,却对我们见死不救。” “你们手里的银剑不应该指向那群吸血鬼吗?!”年轻村民情绪激动,破口大骂,“死在你们砍杀下的平民,比吸血鬼多了去了吧?!” 因为视角受限,顾丝看不到村民的正脸,但也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有多扭曲。 ……不是这样的,她想为大家辩解。 这间房屋的锁掺了秘银,亚种们进不来,是村里唯一的避难所。 村长之前把钥匙扔在地上,让猎人们打开房——如果不是顾丝身上有某种吸引力,这拥有一定智力的亚种,也许会等他们住一晚之后,再潜入房屋,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当作血食。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化为亚种的那时候起,村长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了。 “混账、混账,我要揭发你们、我要跟你们拼命……” 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年轻人的怀里,眼里流出两行白中带黄的液体,年轻村民看着父亲蒙着死气的困惑眼神,不由得痛哭流涕。 “约……翰。”父亲颤颤巍巍地说,伸出手,像是小时候那般,抚摸他的脸庞。 “为什么……”约翰听到他严厉又慈爱的父亲,付出一切代价将他保护起来的父亲,嘶哑说道: “为什么,你闻起来,不好吃了?” “你的妻子苏珊,你的女儿在哪里?”老人焦急而又口齿不清地吞起口水,“她们在哪,她们一定好吃。” 宛如从头浇落一盆冰水,约翰的四肢百骸陷入冰冻的麻木。 啊……啊啊—— 约翰张开嘴,脖颈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僵硬生涩地扭动,从玄关悬挂的铜镜,看到了自己腐烂的、露出森森白骨的脸。 对了,他的爱妻苏珊,还有他的小天使呢? 父亲明明将他们一家都关在了地窖里。 地窖里的粮食只够他们一家三口支撑两周,教廷给临镇派遣新牧师也差不多只需要半个月,只要他在白天带着妻女逃出村庄,就有获救的机会。 食物耗尽后,他为什么不带着妻女,走出这间房? 年轻人开始颤抖,有液体沿着下巴不断低落,恍惚中,约翰闻到了无与伦比的甜美气味,将头扭成一百八十度,森白的颌骨不断溢出粘液,朝顾丝望去。 终于看见约翰的正脸,顾丝头皮发麻。 他也是亚种?! “好了,吸血鬼的家庭剧到此为止。” 洛基拔出双剑中的一柄,寒芒抵在村民背后的心脏部位,“我带你上来,只是让你相信,就算是亚种,我们也有让你们生不如死的办法。” “如果你的妻女还幸存,告诉我她们躲在了哪里,如果她们已成尸骨,就不用坦白了。” 洛基红发如焰,笑容英俊随和,“说完后,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死了。” …… 村长儿子不愿说出自己妻女的下落,仍然将自己幻想成一个完美受害者,被洛基踢断了腿骨也没吭声。 亚种痛感微弱,只要心脏完好,它们总能再生。 洛基笑得越发灿烂,佩戴作战手套的手掌抵在唇角,遮住兴奋到有些异样的神色。 “注意些。”沃斯特不赞同地提醒。 “抱歉抱歉,我出去问。”洛基看了眼顾丝,一手一个拎起两个亚种,跨出房门。 洛基出去审问了,沃斯特沉默地打扫残局,而阿彻就坐在栏杆上,长腿抻着,无聊地擦拭起弓箭。 缪礼看向身旁脸色潮红的女孩,自始至终,他都平静且悲悯,俯视着这场闹剧。 “你很痛苦吗,丝丝?” “不算,”顾丝结结巴巴地吸着气,“就是,伤口有些热和痒。” 缪礼思索,蓝眸中看不出情绪:“多年前,我从神殿的图书室里翻阅过类似症状的藏书,你没有转化的迹象,伤口却一直不能愈合,这似乎是种诅咒。” “诅咒?” 顾丝问:“要怎么、解除?” “当时只匆匆翻过,没有太清楚的印象,或许精通医术的诺兰见到后,能想出破除诅咒的办法。” “至于现在,如果你不介意。” 缪礼沉吟道:“我们能帮你……舔一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顾丝半捂住红透的脸,湿漉漉的眼睛从手指缝隙里偷看缪礼。 他唇色很淡,弧线优美,双蛇的银光矜持地藏到了殷红湿润的上颚之下。 顾丝有些恍神。 一瞬间,她想的不是为什么要舔,而是他打在舌上的银器,摩擦着肌肤时,应该会很…… “沃斯特和阿彻,拥有万兽之神的加护,”缪礼眉眼间全无欲念,“他们的唾液,能够暂时提高你的抗性,减弱诅咒带来的不便。” 哦,是这样! 顾丝为刚刚想歪的自己感到忏悔,社死地捂脸,然后慢慢放下手,看向沃斯特和阿彻的位置。 教廷有五柱正神,牧师信仰真理,狮骑信仰光明,月骑精通治愈术,赤骑代表战争,那剩下的猎人团体,信仰的便是万兽之神了。 刚才听缪礼的讲解,血猎是由很多种族构成的杀手组织,大部分是兽人,里面也有洛基这样的纯人类。 沃斯特是狼人,既然信仰兽神,该不会阿彻也有兽耳和尾巴什么的吧! 顾丝好奇地盯向阿彻。 阿彻半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察觉到少女的目光,阿彻咧开嘴角,垂下薄薄的眼皮。 “想什么好事呢。”他伸个懒腰,嗓音像是含着一把小钩子。 阿彻说,“别做梦,我可不会像条狗那样舔你。” 接着,仿佛真的对她毫无兴趣,少年把弓抱在怀里,笑得很可恶,等着看她气鼓鼓的模样。 谁稀罕他了! 顾丝毛茸茸地嘟囔了一句,扭过头,把求救的目光投给了沃斯特。 沃斯特轻咳一声,踏实地收拾好了在刚刚的打斗被破坏的家具,他手掌按着帽檐,往下压了压,阴影遮挡他的神情。 “沃……沃!”顾丝见他没反应,细声细气地叫了他一声,因为发音含糊,像是亲昵地叫着独属于他的称呼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队长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和无奈。 片刻后,两米高的狼人转过身,靠近顾丝。她很自觉地张开双臂,沃斯特犹豫一下,弯下腰,粗厚的手托着她的背部,将她抱到了桌子上。 两人的身高差太过强烈,即使把她放在桌子上,沃斯特也必须单膝跪地,让少女不至于有被强迫的不适。 缪礼就在他们身侧,两人已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不再需要他的辅助,教廷的圣子自若地翻起书本。 “如果疼痛……可以抓我的背。”沃斯特笨拙地解开她脖子上的绷带,嘴唇靠近她细滑的颈部,低声嘱咐。 她双手按在身后的桌面,支撑着自己的腰,面对面的姿势,让顾丝的膝盖无处安放了,合上也不是,打开也怪怪的…… 好在沃斯特并没有和她亲密到那种程度,他护着她的肩,以近乎小心珍视的力度,温柔地舔舐起她的伤口。 热意熏陶着她娇嫩的皮肤,卷走了颈间的血迹。 顾丝全身颤抖了一下,“唔”了一声。 顾丝并不能发出特别大的声音,只是这感觉太过怪异,很让人羞涩,她觉得自己刚刚一定不小心叫得大声了,越过沃斯特的肩后,顾丝看到了阿彻阴恻恻的目光。 缪礼也从书本中抬头,蓝眸观望他们一眼。 “这种时候,你就能叫出声了?”阿彻唇角勾了勾,讽笑。 沃斯特喉结滚了滚,喉间发出低沉压抑的咕噜声,似乎被动触发了犬科护食的天性。 他握着她肩的力道紧了些,调整站位,高大的体魄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隔绝了所有同性窥探娇小雌性的目光。 他的影子覆过来,顾丝不得不将手攀到他的脖颈上。 于是从阿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少女莹粉的指尖抓着他肩膀的衣物,微微蜷着,可怜又可爱。 他凝望了半晌,然后移开目光,从二楼的栏杆跳下,一言不发又杀气腾腾地走出房屋。 顾丝迷迷糊糊地将额头埋进沃斯特怀里,什么都看不见。阿彻走后,沃斯特逐渐平静,清理完她的伤口,又找出新的绷带给她系上。 从开始到结束,他都和她保持着平视甚至是仰视她的姿势,像是在服务着顾丝一般。 “感觉怎么样?”缪礼面无异色看完他们的互动,嗓音仍然温和。 “……不难受了,谢谢。”顾丝慢半拍地回应,被沃斯特梳理着长发,像是被野兽叼在嘴里,含得湿漉漉还懵懵道谢的兔子。 “诅咒……还会复发吗?”顾丝提问。 “这要看你的意志力如何了,”缪礼道,“兽人的唾液只能抑制病毒和污染蔓延的速度,不能为你治愈。” 听了这话,顾丝感觉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铡刀,焦虑又无可奈何。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现在外界危机有抵达教廷后,赤骑对她步步紧逼的定罪,内部危机有体内的诅咒——貌似还和血族有关。 逃跑也行不通,光看这些被她吸引而来的亚种就知道了。 顾丝很快就说服自己放平心态,前世她面对的困境更令人绝望,现在她的身体很健康,能跑能跳,说不定后面还有转机。 刚结束思考,爆炸声轰然响彻,惊醒昏昏欲睡的顾丝,她探头看向门外,火焰冲天而起,扑面袭来的热浪炙烤得空气像水纹一样扭曲。 火灾?! 顾丝惊坐起,瞬间做好了逃生的准备。 “他们闹得动静太大了。” 沃斯特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抚平她的惊恐不安,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被火焰照亮的夜空。 小小的山村沦陷在地狱一般的火焰中,逼出藏在阴影里的虫豸,亚种们背对月光,嘶吼着、挣扎着,四肢携带着烧焦的火星,飞蛾扑火般朝他们所在的房间涌来。 仿佛浮世绘画卷中的地狱之景,天空挂着血月,视线所及是亚种们贪婪的,在黑夜里纷纷点亮的红瞳,它们形体奇诡,脚下踩着鲜血般的焰河。 有火墙阻隔,最多推到离房屋五十米的距离,它们便再不能往前一步。 烈风中,隐隐传来了洛基张狂放肆的笑声。 “村庄里最强的亚种已死,其他的亚种顺便清理干净也好,”缪礼趁着烛火,似乎对外面屠杀景象的兴趣不大,指尖翻过一页书籍,“他们两人也刚好需要一些发泄。” 顾丝想:洛基和阿彻需要发泄? 阿彻是因为自己没接他的话,浑身冒着黑气走掉了,洛基又是因为什么……? 想不通的事,顾丝干脆就不想了。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捂住耳朵。” 沃斯特替她整理好头发,让她待在缪礼身边,随即提起重剑,起身迈开大步,如同磐石般守在门外。 顾丝观察了一会儿沃斯特的背影,又欲言又止地瞄着缪礼。 “刚刚的老人和村民,都死了吗?”她憋了半天,闷闷吐出一句。 “嗯。”缪礼道。 “但村民的妻女还没有找到,”顾丝有些困惑地说,“那个约翰先生,还很关心自己的父亲……” 缪礼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昏暗环境中显得郁蓝的眼眸,倒映出她纯稚的面容。 “眼睛看见的表象会欺骗你,丝丝。”他的嗓音柔缓,像是落地的羽毛。 “亚种一旦产生智慧,便会模仿生前的行径,它们会求饶,会表现出爱子心切的模样,甚至有的亚种会许以重利,只为降低你的警戒,它们是了解人性,却丧失人性的怪物。” 他淡淡地说着,“村长哭着求我,只是想进门吃了你,和他以为还是人类的儿子,约翰恐怕也是为了遮掩什么,才会表露出激将的态度。” 所以,约翰那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沦为亚种,不断吐出指责,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纯粹的受害者,只是为了让血猎生出恻隐之心放了他? “约翰有一件事没有说错。” 顾丝眨了下眼,流露出求知的眼神。 “虽然遭受了深渊的污染,但亚种本质上仍是人类,”缪礼说,“随着深渊界这几年的扩张,我们屠杀的平民,确实要比血族多上许多了。” 顾丝:“真正的血族,很难遇见?” “是,传说血族是恶魔的眷属,那几位出身古老氏族的亲王,居住在神明厌弃的伊甸园,只许通过深渊缝隙出入。” “深渊裂隙是流动的,通常我们觉察到气息赶到时,裂隙已经出现在千里或者万里之外。” 顾丝牢牢记住这些珍贵的情报。 因此,教廷需要一条接触血族的暗线。 缪礼若有所思,烛影下的侧颜如同神的塑像,“愿神指引我们前路。” …… 快天亮时,火焰燃烧殆尽,有洛基控制,没有发生放火烧山的惨剧。 顾丝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凌晨五点,血猎全员回归,修整了两到三个小时。 准备出发的时候,洛基抬手示意他们等会,去二楼卧室拿了条被子,然后再次下到地窖中。 上来后,被子里裹了鼓鼓囊囊的东西。 顾丝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洛基找到了什么。 “找个地方埋了吧。”经历一夜的鏖战,洛基又变回之前那副体贴爽朗的形象,只是眼眶里的血丝没有消退,看着有点神经质的疯狂。 临走之前,他们将约翰妻女的尸骨埋在了村庄后方。 顾丝死过一次,对死亡有更深刻的感受,她在坟墓前双手合十,表情宁静,哪怕没有人听到,她也对她们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语。 迎着穿透薄雾的熹微晨光,他们再度启程。 然而,仅仅过了半天,顾丝身上便发生了谁都没预料到的意外。 上一秒还好好地和洛基说着话,下一刻,她突然双眼紧闭,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心跳和脉搏也变得微弱。 意识抽离,身躯在漆黑的寰宇中不断下沉、下沉。 ……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她依稀感觉到,周身包裹了一层月下泉水般温柔清新的气息。 脆弱的意识仿佛被一双修长分明的手从湖底打捞。 顾丝睁开眼睛前,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教廷三大骑士团之一,月辉骑士的团长。 ——湖之骑士,诺兰·罗泽。 *伊甸园出自圣经。 教廷和丝宝不是敌对关系。 新人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意识恢复,焦灼的渴欲同时袭来。 少女发出呓语的喃喃,这几天一直有人用水润湿她的唇,因为并不干涸,只是显得苍白。 那道清冷的湖水气息好似将她半抱在臂弯间,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温凉的杯口凑到她的唇前。 顾丝潜意识地需求着作为生命之源的能量,急切地抿着杯子里的水,水流入喉,清凉的水源无法缓解喉咙的灼痛,胃部也不间断地痉/挛。 青年微微一怔,要用掌心搭上她的额头时,顾丝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劲,虎牙竟然给青年的拇指凿出了一道伤口,接着,她鼻尖抽动了一下,张唇含住他的伤口,舔舐着那点血迹,像是婴儿吮吸蜜乳。 顾丝的意识慢慢回笼,感觉到他扶着她的手臂微微僵硬。 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含上一丝怔然和迟疑,男人的指侧带着握剑磨出的茧,不逊色于洛基他们,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洁。 顾丝运气好地咬了道口子之后,就再也啃不动了。青年以伤害不到她的力气,用食指和拇指撑开她的齿列,慢慢抽出指节。 “别动。” 这时候,他还不忘观察了一下顾丝的口腔,随后拿起纸巾,慢慢擦拭她唇角流出的水珠。 具有医者般的专业、温柔和耐心。 血腥味在口腔里溢散,顾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外的日光铺洒进室内,光晕朦胧地修饰出青年纤瘦的身影。 诺兰·罗泽恰好低眸,单边的水滴耳坠从浅蓝色的发丝里垂下,微微摇晃,衬得颈线雪白修长,泛着和双眸同色的清湛湖光。 他穿着白蓝色的骑士制服,胸前佩戴着独角兽勋章,彰显着他的身份与职责。 顾丝懵懵地看着对方。 而诺兰仅和她对视一秒,便侧开眸光。 与照顾病人时,从动作间流露出的细致不同,他一旦沉默,气质便显得高洁而疏离,给人以不可接近的印象。 自己刚才咬了他,是生气了吗? 过了一分钟左右,顾丝才开机完毕,她盯着诺兰,茫然地思索着该怎么开口道歉,一动不动的目光令她的关注带上了些火热的意味。 被她这么失礼地看着,诺兰的眉眼紧绷,神色也慢慢冷了下去。 “您……”顾丝刚要开口,便看见诺兰起身,拿起桌边的手套,提到手腕上方,边整理着看不见的褶皱,朝门外走去。 哎? “团长!您今天看完病人的情况了吗?比平常要效率很多啊!”木门拉开,门外响起一道活泼朗健的少年音色,看见是副手艾萨克,诺兰的神情微微放松。 “嗯,”诺兰应了声,嗓音清润冷冽,顿了顿,补充,“她醒了。” “谁醒了……是那个女孩子?” 诺兰又“嗯”了一声。 随后,这对月骑的正副团长也陷入静默。 顾丝有些紧张地心想: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要转化成吸血鬼了,醒了就要处决她,所以这两个骑士对她的态度这么凝重! 艾萨克长呼出一口气,很理解地笑笑,“我知道了,和女生打交道的任务就交给我,团长你去忙公务就好了。” 闻言,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但诺兰也似乎松了口气,“好,谢谢。” 看来她的状况真的很棘手了。 诺兰避之不及的态度让顾丝的心慢慢凉了下去,他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后,艾萨克接替了团长的任务。 “嗨~接下来就是我照顾你咯,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带着笑容,棕发绿瞳,只穿着制服内搭的马甲和长裤,袖口卷起,看起来很利落。 他没有关门,来到她床边正对的椅子处坐下,给足了顾丝尊重和安全感。 他的身高有一米八以上,年龄应该比顾丝大,但那张俊朗的娃娃脸带来几分同龄人的亲切,语调也是上扬的,顾丝面对他没有对其他人那么紧张。 顾丝犹豫了片刻,微微仰脸,一张白净秀气的面容从分开的金发下显露,看清她的脸时,艾萨克明显地怔了一下。 “没有,不舒服。”顾丝认真地回答了艾萨克的问题。 “……”艾萨克等了一会,确定她想说的就只有这些,露出苦笑,手指抓了抓头发。 “哇……你真的和团长。”他低声碎碎念了句什么,顾丝许以疑惑的眼神。 “对了!你别在意团长的态度,他不擅长应付活人,对半死不活的伤者和尸体更感兴趣。” 艾萨克笑眯眯地鼓励她,“你能让团长落荒而逃,说明你的病情慢慢好转到健康的范畴了,再接再励哦?” 顾丝眼睛亮了起来,赶忙点了点头。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吃了饭才有力气打败病魔。”艾萨克站起来,准备去厨房为她热点饭菜,瘦小的少女有点呆呆地说了句“都可以。” 然后,她像是有些不安般,拉住艾萨克欲离开的衣角。 “我的同伴……在哪?”顾丝小心翼翼地问道,艾萨克转过头,腹肌不自觉地绷紧,感觉到她的指尖凉得吓人。 这女孩心里很害怕。 他绿眸倒映出顾丝的身影,她金色丝线般的头发披散,宽大的病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娇小的身躯上,抱在怀里估计都没什么重量。 虽然悲伤的样子也很可爱……不过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露出笑容吗? “你那个叫沃斯特的伙伴在月辉骑士团待命,相当于陪着你……洛基,还有圣子大人也留在本地。”艾萨克艰难地转移目光,看着洁白的墙壁。 少女蹙起眉,声音像是被暴雨浇得**的鸟雀,颤抖又微弱。 “我没有生病,他们说,这是诅咒,来自血……”族。 艾萨克笑着眨眨眼,竖起食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丝这才想起房门没关,她瞪圆眼睛,立即闭紧嘴巴。 “我知道,团长跟我说过你的情况。”艾萨克说,“但既然月骑愿意救下你,就代表至少我们不会害怕你啊。” “这又不是你的错,别害怕。”年轻的骑士尝试性质地伸出手,见顾丝没有排斥,艾萨克极为小心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一切会好起来的。” …… 虽然艾萨克让她安心,但顾丝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到,自己身上谜团一天没有破解,教廷就不会放松对她的监视。 之前和猎人们一起行动,他们虽是保护者,但顾丝也从未遗忘过他们的身份……从某种角度看,和血族拥有某种缘分的她,和人类阵营的战士们都属于敌人。 ——待在月骑的庇护之下,她暂时是安全的。 顾丝不会幻想现在她就能和教廷作对,她前生今世一直都处于困苦的环境,知道怎么做才最有利。 正因如此,前世父母抛弃她之后,同病房的姐姐主动帮顾丝把求助信息发到了网络上。 有那位姐姐言辞激昂情绪充沛的小作文,学校同学老师们的证词,以及厚厚的病例,她毫无污点又值得怜悯的人生展现在社会面前,一时间,顾丝收到了无数人的善意和援助。 重男轻女,明明有能力给她治病,最终却选择舍弃女儿的双亲,自然也社会性地死亡。 遗憾的是,手术费攒够了,她孱弱的身体却没能撑下来。 顾丝比任何人都有体会,等到积蓄足够的本钱之后,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除了以治病救人为信念的月辉骑士们,还有其他人,愿意站在她这边么? 顾丝养伤的地点在骑士团核心,诺兰的办公室附近,这里空气清新,办公楼前后都栽种着花圃,空气里飘着淡雅的花香,后面有一方清澈的湖泊,映出天光云影,风景宜人。 中午吃过饭,午休之后,艾萨克扶着顾丝到湖边散心,刚踏出走廊,顾丝便看到了熟悉的狼人。 顾丝激动地露出笑脸,抢先朝他跑了过去,而沃斯特看见她义无反顾地跑来,蹲下身,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撞进怀里的金色小鸟。 “沃……沃!”顾丝比较习惯这个昵称,口齿清晰地一遍又一遍喊他,“沃沃!” 沃斯特戴着宽檐帽,遮住深邃的五官,露出长出胡茬的硬朗下颌,风衣重剑的装扮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方剑士,成熟男人的韵味扑面而来。 他哼笑一声,算是应下,风衣下的狼尾快速地扫着地面,不像主人那样保持着表面的可靠。 顾丝有话想对沃斯特说,她犹豫了一下,沃斯特对艾萨克道:“接下来我陪着她,晚饭前会送她回来。” “没问题,她状况不算好,你们……你小心些。”艾萨克笑容如常地说道。 他和顾丝刚认识,光从顾丝亲近的态度就知道少女相当依赖这头野蛮的狼人,艾萨克不会自讨没趣。 沃斯特带着顾丝来到湖边散步。 微风和煦,日头正好,沃斯特手臂垫在少女脑后,两人懒洋洋在草坪上躺着晒太阳,突然,顾丝瞄见被沃斯特放到靠近她这一侧,冲着她欢喜摇摆的狼尾。 顾丝坐起来,盯着看了许久,眼睛闪闪发亮。 “……最近,没有时间打理。” 沃斯特许久没听见她的动静,低头看见少女好奇地盯着他的尾巴,男人缓慢而低沉地解释,想要收回灰扑扑的狼尾。 “没关系,没关系!” 顾丝着急地说,这时候她也不结巴了,只想赶紧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帮你吗?” 在狼人的文化里,“帮对方理毛”这种社交行为相当亲密,通常只会发生在情侣、家族之间。 顾丝不知道狼人的习性,也没意识到沃斯特两次帮她舔舐伤口之后,很自然地帮她梳理着长发,这其实就已经代表着明确的求偶讯号了。 她只是非常想要摸摸沃斯特的尾巴!非常想!! 沃斯特没说话。 片刻后,他掀开衣摆,主动放出那条粗蓬毛糙的狼尾,顾丝开心地一把握住。 “……轻一些。”他喘了一声,嗓音有种沙哑磁性的质感。 顾丝莫名听得耳朵酥麻,她放轻力气,手指慢慢地深入灰色的尾巴毛,没敢触碰他太过,只从蓬松的中部顺到乳白的尖尖。 沃斯特紧绷的躯体慢慢松弛,呼噜声一直在响,慵懒而惬意。 顾丝一边玩着尾巴,一边低头问他:“沃沃,我听说、洛基和缪礼他们都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还有……阿彻在哪?” 微风徐徐,沃斯特沉默下来。 “一周后,你就会见到他们。” “这么快?”顾丝惊讶。 “我们本该将你送到圣科罗斯城,教廷的总部所在,”沃斯特尽量以平缓,沉稳的语气阐述这一事实,“可现在情况有变,你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身上有血族气息,却没有被污染侵蚀的人。” “一周后,赤骑、狮骑、月骑的三名骑士长,血猎的前五席,将在奥城的教廷分部对你进行审判。” “身为圣子的缪礼作为仲裁,我们将讨论你的归属,由哪方势力进行保护。” [狗头叼玫瑰]说是审判,其实一见妹就通通白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