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灵异事件[冥界]》 第1章 英俊的男鬼 阴冷的微光笼着一座座飞檐反宇,其中一座重檐庑殿顶的大殿飘出一句句话。 “你们谁愿意完成这个任务?” “我不行。” “我没能力。” …… 殿里坐着九个男子,八个分坐在两边的黑色圈椅上,一个面貌方正,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正中间,他一边满面愁容地问:“都不愿意吗?”一边缓缓地左右扫视,最后视线定在左下首一脸络腮胡的粗犷大汉身上。 “我脾气暴躁,粗心没耐心,做不来!”络腮胡急吼吼地说,他指着对面满身书生气质的男子,“让宋余去,他书读得多,人又阴险狡诈,再合适不过了。” 书生气质男子撩起眼皮,笑道,“阴险狡诈?那我更不行了。”他斜瞥对面的广额男子和末端的白面男子,“他们比我更合适。” 广额男子急道:“事务多,没时间。” 白面男子:“怕阳光,做不来。” “他合适。” “我嘴巴毒,不适合。” “他合适。” “我情商低,完不成。” …… 一时间大殿如同有上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方脸男子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托着额头望着他们,愁得脑袋一抽抽地疼。 忽然右手第三位身材削瘦,眼神厌世的男子缓缓地说:“不是还有一位没来吗?他不是号称有耐心、责任心强,还鬼术高强吗?他去做不正合适吗?有什么好争的。” 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方脸男子头也不疼了,他撤开撑头的手,一掌拍在大腿上,“对,陆洵!他最适合,就他了!” …… 深夜,天地陷入了沉睡,世间万物尽失了颜色,只剩黑魆魆一片。 咚锵……呜呜……一阵阵喧闹的丧乐响彻天际,打破寂静的黑夜。这阵丧乐来自平岭村一栋三层高、正面贴着红色面砖的平房。 红砖房灯火通明,微黄的灯光在昏暗的天地间犹如一盏油灯,定睛一瞧,这盏微弱的油灯挤满了人。大多数人披着黄色麻衣,只有八个人身着月牙色长袍,披麻衣的人悲喜交织,着月牙色长袍的人不停地念唱、敲锣打鼓、吹唢呐。 院前树影憧憧,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在地上投下一团团黑色的影子,院子里冰凉的水泥地上摆着几张圆木桌,桌上残羹滞留,桌旁的红绿凳子上坐着披麻的人。 越过院子,透过不锈钢大门,客厅里跪着五六排身穿黄色麻衣的人,他们面前是一口架在两条板凳上、漆黑的棺材。 “父鹤算天长……魂归仙境,魄往泉乡……”一位身材欣长、身穿月牙色长袍的妙龄女子站在灵前念念有词,她念一段边上其他着月牙色长袍的人唱一段,然后停下来,一堆穿麻衣老的幼的、男的女的人,纷纷给死者上香,等他们上完香,她又继续念下一段。 细听之下,可以听出念词人声音发颤,里头似乎藏着恐惧,再细看她,只见她那双白皙的手虽极力地控制,但还是免不了轻轻地颤抖。 这女子看起来二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小巧精致的方圆脸,她低着头,一双如星星般璀璨的桃花眼安静垂眸。 女子叫许青竹,也是平岭村人,往常主持丧事的是她父亲和村里其他人,但今天她父亲感冒了,恰巧她曾跟着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的丧事事宜,所以就由她来顶父亲的缺。 许青竹此刻后悔死了,活了二十六年,一直平安无事,从未沾染上任何脏东西,今天却撞了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斜眼往院子瞟,邪祟还在! 院子里,一位男子与周遭格格不入,他身材欣长,穿着精美的黑色长服,静静地站着。此“人”相貌英气干练,一双冷峻凌厉的丹凤眼正默不作声地凝望客厅里的棺材,准确来说他在凝望客厅里的鬼! 许青竹很肯定,这个黑衣男子不是人!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得从今天下午说起,那时她们正在走香拜土地。当时,大约下午四点,烈日当空,晒得她头晕脑胀,后背都是汗,她自己都能闻到汗臭味,然而,一进到土地的树阴里,就迎面扑来一阵阵沁人心肺的凉意。 往常过节,拜土地时,里边也比外边凉快,这点异常她未当一回事,谁知才念了十分钟的悼词,她便发现此“人”突然出现在队伍里。 这男子不仅突然出现,还身着古装! 虽然穿古装说明不了什么,现在许多人也爱穿古装出门,但许青竹曾趁着烈日人多时,偷偷看过几回,那干练的黑色古服下摆绣着精美的竹子,那绣工那衣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自认为不会有谁穿着价值连城的古服到这不毛之地,再加上此“人”靠近时,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比尸体还冷的寒气。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不是山精便是鬼怪! 自从发现此“人”,许青竹便提心吊胆,只希望快快拜完土地,离他而去。 然而黑衣男子却黏上了她们,他并不留在土地这里,反而一路尾随她们,跟着她们拜完邻村的两个土地,跟着她们回到了红砖房。 这期间,许青竹观察到,除了她,没人能看到黑衣男子!意识到这点后,许青竹绝望了很久,这意味着往后她会见到更多恐怖的东西。 许青竹微微抬眼看向漆黑的棺木,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她的猜测——赵大爷正坐在棺材里! 赵大爷是本次丧事的主角,一位明早将要下葬、九十八岁的老者。暮色降临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棺材里缓缓坐了起来,吓得她一步也不敢踏进客厅。 然而丧事未完结,她只能怀揣着恐惧,僵硬地走进去,继续主持丧事。 整个夜晚,赵大爷始终穿着褐色的寿挺直腰板坐在棺材里,仰着一张长满老人斑的脸,静静地看着大家给他办理后事。 突然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直冻得她鸡皮疙瘩竖起来,灵前的人也哆嗦了几下。 许青竹全身僵硬,心似乎停止了跳动,黑衣男子要行动了吗? 她忍着惊惧余光往院子瞥,瞧见一直站在院子的黑衣古装男迈着流星大步朝客厅而来,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喘息间又进到了灵前。他站在赵大爷面前,看了赵大爷几眼,然后!他那颗漂亮的脑袋转到许青竹的方向,面无表情,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探究。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许青竹脑袋瞬间空白,眼神呆滞,心怦怦狂跳,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具尸体,额角冷汗直流,手心也全是汗,腿肚子在打哆嗦,她极力地稳住身子,才避免整个人抖如筛糠,瘫倒在地。 古装男盯了她许久,忽然他红唇上下合动,飘出一句冷冷的话,“你是许青竹?” 许青竹听到这话瞬间魂飞魄散,脸上血色迅速褪去,惨白无比,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冷得直打颤,恨不得立即昏过去。她缓缓抬起发抖的手擦拭额角的冷汗掩饰心中的恐惧。 黑衣古装男见她没回答他,皱了皱,抬高音量,“许青竹?” …… 晚上十点,月光明亮,照得水泥铺就的路面白灿灿的,衬得村里本就暗淡的路灯越发惨淡。 许青竹骑着小电驴,带着大黑狗,在闷热的乡间小道上骑行。 昨晚她愣是装作没看到黑衣古装男和赵大爷,才能平安无事地办完了丧事。回到家后,她喂了鸡,捡了鸡蛋,便一觉睡到晚上六点,才又起床喂鸡,去爸妈家吃饭,再去广场听八卦。 原本她不想回来这么早,但是村广场讨论八卦的人都回了家,那里一片冷清,广场四周的路灯更十幽暗恐怖,吓得她急忙招回大黑狗,骑上小电驴离去。她也曾想过在爸妈家住一段时间,但她又怕把男怪招去那,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没人的山里。 小电驴越开越偏僻,最后停在一座黑压压的山脚下,山周边尽是农田山林,不见一栋房子。骑车之人抬头望山。 山大约十来层楼高,三十多亩。山脚下长着一片茂密的竹子,山上种着大腿粗的松树,此刻它们被黑夜夺去了颜色,如魑魅魍魉般吓人。 往常许青竹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却觉得瘆人。她定了定神,半响后,才下车,如蜗牛般挪到山脚,抖着手打开山底的铁丝门,再抖着腿骑上小电驴往山上去。 这座山是村里分配给她们家的,她前些年在外混得不好,收拾包裹回了家。虽说家里有吃有喝,空气还很清新,但是她一个大好青年,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吧!于是一番研究之下,她便贷了款,圈起自家的山,养了一山的鸡。养了一年多,她综合考虑后,便在半山腰建了一栋一百平的L形一层小白楼。平日住在小楼,饭点回父母家吃饭,生活比在外打工自在多了。唯一心烦的就是贷款没有还清。 车轱辘滚动几下,山腰的小白楼便出现在眼前。许青竹还未把车驶进车棚停好,来财就跳下车,一边朝小白楼跑去,一边嚎叫。 许青竹哆嗦喝道:“傻狗,叫什么?” 然而来财并没有被她喝住,仍旧如被宰了般嚎叫。许青竹心砰砰跳,定在原地,环顾四周。月光虽明亮,但还是很昏暗,特别是长着一棵棵黑黝黝松树的林间更令人害怕。昨晚的事又钻进她的脑海,吓得她立即想掉头回爸妈家。 她缓了许久,才故作轻松地把车停好,朝小白楼走去。很快,她走到了篱笆前,打开竹门,站在门口,扫视四周。很平静,篱笆和白天一样,小白楼门窗也关得好好的,院子里的香樟树很安静,树冠纹丝不动,树底一如既往的昏暗,一切都很正常,来财也不叫了,站在廊下望着屋里,似乎极想进去。 许青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来财在发疯。 没有异样,她随即踏进院子,踩在石子上,寂静的院子立即响起嘎吱嘎吱声,像小鬼在嚼尸体。响得她心里发怵,十分后悔当初为了省钱,只撒了一层石子,没铺水泥,否则也不会有这怪声。 她望了眼木色大门,深吸一口气,心里暗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和以前一样,催眠完才继续朝大门走去,嘎吱嘎吱声响了许久,她才走到廊下。 她望着大门,从裤袋掏出钥匙,伸出白皙的手把它插进锁孔,拧动,开门。 然而门才开了一条缝,她就不动了,但来财这傻狗却扭动着身子迫不及待冲了进去,把门撞开了约二十厘米的大缝。 门里的阴冷之气随着门缝扑面而来,门外僵硬的许青竹彻底看清了屋里。 屋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透过门缝也看到了她! 欢迎大家看我的完结文《女主她隐藏实力》温柔冷静理智高武力值女主x貌美恋爱脑傻白甜男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英俊的男鬼 第2章 英俊的男鬼2 月光穿过窗户,涌进客厅,虽不十分明亮,但能模糊看见屋里的景象。 许青竹透过门缝,看到客厅里飘着一张白森森的脸和一双惨白的手。而来财那条傻狗正温顺地站在白脸面前。 借助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张脸,一张熟悉的脸。 他还是找上门了! 许青竹假装没有看到他,僵硬地转身,试图逃离这里。今晚可没有一院子的人来给她壮胆,她也缺乏独自面对他的胆量! 他若是人,她倒可以一拼,毕竟她力气很大,手臂都是日常工作练出来的肌肉,再加上身高也高,体重不胖不瘦,十分的健康,一个成年的男子不一定打得过她。 但他不是人啊!是山精!是鬼怪!是她无力对付的东西! 她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无鬼论者,然而昨晚的经历却打破她二十六年的信念,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有怪!还缠上了她! 许青竹跑出檐廊,不经意往香樟树下瞥了一眼,立即吓得双腿发软,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褐色寿衣的老者,刚刚他可能站在树后,又或者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她才没有看清他。 此时他走到树前,月光下他无比清晰地显露了出来。许青竹望着他,心怦怦狂跳,大口地喘气,石子硌到屁股,磨破手掌的疼痛她通通都没有感觉到,脑袋里只有“完了,完了”。 都来了! 香樟树下的老者乃是赵大爷,她今早亲眼看着他的魂魄和身体随同棺木入了土,他不在自己的坟里呆着,不去地府,跑来这里吓她做什么! 原本许青竹还打算接过父亲做丧事的衣钵,现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办昨晚那场丧事,惹来一鬼一怪。 半响后,许青竹伸出颤抖的双手往前爬,只是为什么她面前会有一双靴子,靴子上的黑影为什么在动? 她冷静下来,定睛一瞧,哪是什么黑影,分明是一件长袍,上面绣着竹子。她记得清楚,这黑袍穿在那俊俏男怪身上。 许青竹头皮发麻,男妖不是在客厅坐着吗?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的?怎么没有声音? 许青竹壮着胆子抬起头,天上一片乌青,上边挂着一轮亮明月,那圆月撒下微凉的光,打在黑衣男怪身上,他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扎在脑后,双手垂在两侧,窄袖扎在手腕,腰上紧扎一条绣着一只鹰的腰带,整个人肩宽腰窄,身体欣长,冷白的皮肤在黑夜里尤为凸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静静地瞧着她。 虽然他很美,但在许青竹眼里却比腐尸还恐怖,她只觉得他恍若厉鬼,下一秒必定如同电视上演的那样,吸干她的血。 此刻她只恨看过的鬼片、恐怖片过多,上千种鬼怪害人的片断一一闪现脑海,晃一下又把自己带入死者,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将要闷死她。 经历了这么多,许青竹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她喊破喉咙般啊!啊!啊地叫了几声,惊得一群倦鸟自林间簌簌起飞。叫完她双手撑在地上往后爬,又因刚刚倒地时,手掌被硌破,她每往后移一下,便疼一下,掌心的血渍便也沾在石子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来财这条蠢狗站在古装男身旁,嘤嘤地叫着,满脸不解地看着惊恐的许青竹。 月光下的男怪皱了皱眉,“你不必害怕?”昨晚他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他,他以为因为人多,不好回他,所以今晚特地在她家等她。 许青竹嘴唇控制不住地发抖,愣愣地望着他,不怕?怎么可能不怕! 男怪见她发愣,不解道,“你喜欢躺在地上?现在的人类怎么会有这种怪癖?” 惊恐中的许青竹听到这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话中的语气和内容似乎并无恶意,还有点傻愣。 于是她大着胆打量他,男怪眼中并无贪婪、嗜血的神色,始终保持英俊的面貌,眼中似乎还流露出关心。 许青竹把心压回胸膛,既然不是立即吃了她,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一边喘匀了气,一边沉思:“眼下肯定是逃不掉的,不如先看看他的目的,再随机应变。” 她扫视四周,很昏暗,没有安全感,沉思片刻后她站了起来,抖着腿缓缓走到廊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犹豫了一下,才按了下去,啪的一声响起,院子亮如白昼。 黑暗褪去,许青竹的恐惧消了一大半,她静静地睨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赵大爷笑呵呵地看着她,一如活着的时候,只是他那笑再加上寿衣实在瘆人,还不如不笑呢。黑衣男子则是看向她的手,“你的手不需要包扎吗?” 许青竹此时才觉得手心辣辣地疼,但她没理伤口,把发抖的手放在身后,望着男怪,语气极力温和冷静,“你是......谁?为什么......缠上我?”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你的手真的不需要包扎吗?” 许青竹没有回答,只望着他,男怪见她真的没事,也不再纠结,低声道:“我叫陆洵。”说完他看了一眼许青竹,见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接着说,“我是负责远舟、青宜、北江、方宁四个市的鬼差……” 鬼差?鬼差上门,她要死了?她心里一阵惆怅,今天晚上她嫌弃老妈炒的青菜太老,嫌弃老爸说话声音太大。 她真是不孝,不仅没能赡养她们,留给他们最后的话都是在责备她们,想到这里她心底一片悲伤,偏头看向赵大爷,她就要和他共赴黄泉了,这鬼差真会省事,攒一起带走。 她又望了眼黑漆漆的松树林,她的养鸡场才刚刚有点起色,销路有了,技术也在完善,但是却在赚大钱前命没了,死的真不是时候。 陆洵停下话,观察许青竹的神情,见她面上悲伤,心中充满了疑惑,仔细回想刚刚的话,好像没有哪句能令她难过的,她这是怎么了? 半响后,许青竹敛起所有情绪,低声说,“鬼差大哥,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我和我爸妈道个别再死?我并不是怕死,只是想和他们道个别而已,请您通融一下。” 陆洵疑惑地望着她:“死?你为何会死?” 许青竹没好气地说:“您不是来勾我的魂吗?” 陆洵摁了摁眉心,“我不是来勾你的魂。”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许青竹愣了一下,不用死?转而打量陆洵,这是个鬼差,冥界小吏,不是山精鬼怪,所以不会杀害她。 想清楚后,她便觉得他不可怕了,至于赵大爷......那是被他勾去的魂,也没什么好怕的,卸下恐惧,她的胆子大了起来,便想让自己舒服一点,于是她走到院中的藤椅边上,往下一躺,静望陆洵,“那您现身吓我做什么?” 陆洵眉毛一跳:“找你自是有事。” “找我有事?您是鬼,我是人,我们人鬼殊途,我能帮您什么?您一个鬼差莫非还想让我给您烧纸钱不成?我可事先说明,超过五十块的东西我不会给您买的。”许青竹一边摇着藤椅,一边说,因为藤椅摇晃,陆洵似乎也在跟着动。 陆洵拧着眉说:“我不需要你给我烧纸钱。我只是希望你协助我,完成远舟、青宜、北江、方宁鬼魂的执念……” 他话还没有说完,许青竹就自藤椅跳了起来,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默默地瞧着陆洵,脚边的藤椅兀自晃动着,来财也终于舍得跑回她身边,她缓缓道:“您让我这个**凡胎帮您完成厉鬼的执念?” 陆洵眉宇紧皱,解释道:“不是厉鬼,是有执念的普通鬼魂。”他指了指赵大爷,“如他这般的鬼魂,协助鬼差是一件好事,能积功德,你下辈子......总之有益无害。” 许青竹不为所动,“好事会轮到我?我在阳间打一份工过活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要兼职阴间的工作,难道是想要累死我增加您的业绩吗?还有给您们打工估计也没有钱,您换一个人协助吧。” “非你不可,换不了人。”陆洵咬牙说,她可真是油盐不进。 许青竹轻笑一声,“非我不可?我就一个普通人,哪有什么非我不可的事?您别说笑了。” 陆洵睨了她一眼,“我从四个市的人里抽到你,所以凡间协助之人非你不可,你想要钱?可以商量,总之不会让你白忙活。” “有多少钱?”许青竹脱口而出,末了她又改口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怕鬼,帮不了您,自从昨晚见了您们,现在天一黑,就怕得要死。您走吧,不要…影响…我的财运。”她心下思索,按他的话理解,她岂不是成了编外鬼差。这个职位她不想要,生前的事那么多,她没空也没心情管死后的事。 陆洵瞥了眼赵大爷,转而凝视许青竹,“他是你的乡亲,你忍心看着他完不成执念,魂飞魄散吗?” 许青竹板着脸,狠心说:“我有自知之明,神鬼的事不是我能插手的,而且我也不信什么非我不可的鬼话,这纯粹是骗人的,鬼差大人,我没那么好骗,您走吧。” 许青竹说完望了望天空,远处闪过一道雷,似乎要下雨,来财又跑回了陆洵身边,摇着尾巴围着他转。许青竹睨了眼来财,心道“叛徒”,转身把藤椅搬回客厅,顺道关掉院子的灯,又砰的一声,关上大门,把陆洵、赵大爷、来财都关在了门外。 陆洵站在黑暗里,静静地望着透出光的小白楼,凝神沉思着。然而,没多久许青竹便把窗帘都给拉上了,小白楼几乎没有光透出来。 许青竹以为外边有两个鬼,她会失眠,没想到竟然沾枕就睡着了,还是一夜无梦的高质量睡眠,看来鬼也不恐怖吗?许青竹想着,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快八点,她掀被而起,穿好衣服,又要去喂她的鸡了。 她才打开卧室门,往外走了一步,就看到客厅捡来的红色木沙发上坐着一只鬼,她皱了皱眉,不是叫他不要缠着她吗?怎么还在?她看向他脚边,来财这条死狗正在他的脚跟撒欢打滚,好似他才是它的主人。许青竹暗暗骂了一句蠢狗,再也不给它肉吃。 陆洵朝她瞥来,“我会跟在你身边,直到你同意为止。” 许青竹听闻这话,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要是跟着她,不出一个小时,全村都得传她贷款包养了一个小白脸,在山里醉生梦死。虽然她不在乎,但也不想每个没有边界感的乡亲逮住她一通问,烦得很! 她用力抓了抓头发,抬头望着陆洵,问,“其他人能看到你吗?” 陆洵不明所以,老实说,“我们基本不在人前现身。” 许青竹:“所以除了我没人看见你?” 陆洵点了点头。许青竹得到回答,便不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三十多度的天,身边跟着一个人形空调,没有什么不好的。 一眨眼三天过去,这三天里陆洵真的说到做到,除了夜里,白天不离许青竹三步之外,许青竹送货、喂鸡……都没有感受到盛夏的炎热,还因为太凉快差点感冒了。 今天许青竹站在廊下,看着树荫里的赵大爷,他还是一身褐色寿衣,温和的表情,但他的身形似乎淡了一些。 “他是有执念的鬼魂,入不了轮回,若是完不成执念,最后只会魂飞魄散。你也看见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消散。”陆洵站在她身边幽幽地说。 许青竹偏头看他,“这是你的职责,与我无关?” 陆洵不满地看她一眼:“是我的职责,但是需要你的帮助,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散,所以是你我共同的职责。”许青竹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 晚上,许青竹把藤椅搬到院子里,再在边上放一张竹凳,凳子上置了一个装满桂味荔枝的竹篮,边上再放一个竹筐装垃圾,整个人便躺在藤椅上,一边摇晃一边剥晶莹剔透的荔枝吃。 陆洵站在树下抱臂,冷冷地看着她,三天了,事实摆在她眼前,没想到她竟真是如此心冷之人,早知道他就不揽这个任务,但海口已夸下,他不能让那个人小瞧了,他不信,他摆不定一个凡人。 来财可不管她们心中所想,只趴在廊下,吐着舌头喘气。 许青竹忽然侧头看向陆洵,也看向他身后的赵大爷。她久久地望着赵大爷,自她有记忆以来,赵大爷便整天在村头下象棋,打纸牌,后来村子中心建起了广场,他们便把阵地转移到广场,只是随着他年纪增大,行动迟缓,比他小的老人便不爱和他下象棋、打纸牌了,他就站在旁边看他们玩。 小时候她们一群孩子经常收到他买的糖和他种的水果。现在他的魂魄开始慢慢变淡,就要消散了。 “打阴工?我完成一个执念能有多少钱?”许青竹问。 第3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 陆洵听到这话,诧异地抬了抬眉,松开抱臂的双手,大步走到她面前,“你想通了?你想要多少钱?” 许青竹望着陆洵那张俊脸,只想给他来一拳。她想要多少?真够令人讨厌的话,打阴工目前还没有先例可循,她怎么知道开多少合适! 当年她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那个人事也是这样问她,犹记得她当时对于行情不了解,开了一个极低的工资,人事听到那个数,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当场就告知她面试通过,随时都可以入职。她现在瞧着陆洵,只觉得他和那人事长得一样。 陆洵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觉得让她自己开价会比较好,省得她又说东说西反悔。 许青竹望了眼赵大爷,暗自决定,她只帮这一回,“完成执念过程中,你要保证我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危险的事不能让我去做。” 陆洵生怕她后悔,飞快回答:“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你不会有生命危险,危险的事都由我去做。” 许青竹听完这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思考他话的可信度以及该要多少钱,半响后,她说:“完成一个执念五万。” 陆洵毫不犹豫道:“好,现在我们先完成赵勇旭的执念。”照他看来,既然已经说服了许青竹,那就要趁热打铁,谁知道明天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许青竹听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立即就后悔了,钱要少了!都怪她没见过世面!总把小钱当大钱。 陆洵没理会呆愣的许青竹,朝赵大爷招招手,赵大爷便飘飘荡荡来到她们面前。 “赵勇旭你的心愿是什么?”陆洵问。 赵大爷和蔼地笑着,“我想见见国栋哥和思华。” 许青竹拧眉想,这两人是谁?村里好像没有这两号人物来着。 赵大爷很快给她解了惑,“他们死去七十多年,我想看他们一眼,或者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许青竹仰头看着陆洵,“死去七十多年?没我什么事吧!你把赵爷爷带到地府,翻一下生死簿不就知道了吗?” 陆洵点了点头问赵大爷:“他们叫什么名字?” 赵大爷回答:“国栋哥姓李,思华姓朱。” 陆洵对赵大爷说:“你先回树下,我去去就回。”说完整个鬼随即原地消失,赵大爷则慢悠悠地飘回树下,许青竹眼珠子转了转,身体却一动不动地躺在藤椅上,心中感慨原来鬼行动这么方便啊。 来财听不懂她们的话,见陆洵忽然不见,急急地奔过来,围着陆洵消失的地方转了又转,似乎想要把陆洵从地底拖出来。许青竹见它这模样低声骂了句,“傻狗。”便拿起一簇荔枝,一个个剥了吃,吃完擦干净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刷起视频。 不多时,躺在藤椅上的人脸上就挂了笑。视频正播到精彩处,手机顶上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许青竹点开,是她的好朋友方雨烟发来的,消息只有五个字“最近怎么样?” 许青竹随手输入:“挺好的,你呢?准备来北江找我玩吗?我带你吃遍北江美食,等你来。”发过去。 她关掉微信聊天框,接着看刚刚那个视频,没多久手又划了起来,直到看到一个搞笑视频,才停下来津津有味地欣赏,她正看得开心,搞笑视频却忽然变成了恐怖视频,屏幕中间出现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长发人,她睁着漆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她,吓得她差点抛掉手机。 就在此时,寂静的夜里,兀自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李国栋和朱思华不知所踪。” 这一声彻底把许青竹吓得抛掉了手机,等她反应过来,急急地手忙脚乱去接离手的手机。然而还是晚了,砰的一声响起,她那可怜的手机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许青竹痛心地望着手机,侧身去捡。然而她躺在藤椅上,重心往一侧压,整个人差点翻倒在地,陆洵见状好心地帮她压住另一边藤椅的扶手,这才让她免于和手机一样,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来财那条傻狗一点也不懂主人的心情,它看见陆洵回来,只摇着尾巴兴奋地围着他转。 许青竹捡起手机第一时间看屏幕,还好,没有碎,不然又要重新换钢化膜,就算买最便宜的,也要花二十多块呢,够一个月的视频会员了。 赵大爷看了她们许久,终于忍不住飘过来问陆洵:“大人,您说国栋哥和思华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 陆洵视线从许青竹身上移到赵大爷身上,“无人知道他们最近的消息,只有三年前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一个小吏偷偷告诉他的。 在他说话时,许青竹重新躺好,按习惯把手放到扶手上,骤然被冰了一下,她侧头看去,只见陆洵那只白皙的手还压在藤椅上,她抬起头望了望他,陆洵立即收回手,表情似乎有点窘迫。他轻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接着说,“据说他们三年前曾在丽国忻州寒云山出现过,现在应该还在忻州,我们去寒云山找他们。” 赵大爷面露哀伤,语气低沉:“忻州?他们当年便是消失于那里,可能……可能也逝于那。” 陆洵沉声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那找他们。” 许青竹躺平,摇晃藤椅,望着陆洵,“出差费你要包,去丽国的机票不便宜,不能我自费,还有我办签证需要好几天才能下来,短期内去不了。”她按停藤椅,一字一句说,“所以若是你急着去,只能自己去。” 陆洵皱眉,“什么机票?什么签证?”人间怎么这么麻烦。 许青竹说:“你是个鬼自然不用,我是个人,身为龙国人,去其他国家要对方同意才行,签证便是凭证,而且还要花钱办,几百块呢!能买好多东西,也得算进路费里。你是要现在自己去?还是等我签证下来,再去?” 陆洵总算听明白了,他满脸不在乎说:“不用签证,也不用搭什么飞机,我带你去,等你回来了丽国人都不知道你去过。” 许青竹看着他,问,“你要怎么带我去?” 陆洵望了她两眼,忽然伸出冷白的双手,一手抓住许青竹,一手抓住赵大爷,下一秒两鬼一人凭空消失。小院只剩藤椅上下晃动,香樟树轻轻摇动,以及一条大黑狗跑来跑去,不停地汪汪大叫,似乎极不愿相信它那双狗眼所见的事。 月色静谧,寒气蚀人,白雾缭绕的寒云山静卧于昏暗的天地间,朦胧的山中,许青竹右手撑在细长的白桦树干上,不停地干呕着。半响,她转头瞪着陆洵,“鬼差大人,我不是鬼,我只是一个凡人,你就不会慢一点吗?是在显摆你鬼术高强吗?”她看了看自己的脚,“还有,你看看我这一双拖鞋适合爬山吗?” 陆洵还未说话,赵大爷便说:“小竹,别惹大人生气,你现在没有护照,大人要是把你丢在这里,你要怎么回去?” 许青竹哑言,她一点攻略都没有做,既没有护照、身份证,也没现金,只有一个还剩50%电量的手机和一身衣服,若是陆洵真把她丢这,她得疯掉,并咒骂他一辈子,死了进地府也要想方设法弄死他。 但是她现在还活着,还需要回到北江市平邻村她的小白楼,所以她决定低头一段时间,发好心帮陆洵完成赵大爷的心愿。想通后,她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陆洵,“五万块,完成就得给我,鞋也得给我换成登山鞋,拖鞋我爬不了这种大山。” 陆洵心虚地点了点头,“登山鞋我没有,只有一双没穿过的鞋,你可以穿。” 许青竹幽幽地看着他,冷笑道:“你的鞋我穿不了,先不说这是鬼用的东西对我有影响,就是那尺码,我穿上像踏在船上吧?” 陆洵解释道:“你放心,只穿一两天对人不会有什么影响,鞋的尺码也适合你,阴间的鞋没穿过都不会成型,只有人或鬼穿上了才按穿之人的脚尺寸成型,这鞋适合爬山。” 许青竹没想到还能这样,低声说:“好吧,鞋拿来吧。” 陆洵连忙拿出一双巴掌大小的黑色靴子,许青竹接过仔细看了看,还不错。最后她把鞋放到脚边试图穿上,那双鞋竟自动贴着她的脚自己穿好了,她动了动,严丝缝合,很是舒适。 陆洵看着她,见她没有要求了,转而看向赵大爷,“他们是死在这里吗?” 赵大爷面露悲伤,“我只知道在忻州,国栋哥和思华他们的尸骨至今无人知晓在哪?他们当时走散了,后来再没人见过他们。” 陆洵想了想,手一抬,一股阴冷之气立即袭满林间,许青竹抱紧了双臂,搓了搓,试图汲取温暖。陆洵看了她一眼,沉声唤道:“土地速来。” 说完冷气立即褪去,许青竹放下双手,往黑魆魆的深林张望,只见满山交织着漆黑茂盛的百年老树,老树下还长着灌木和荆棘,让人一看便觉得危险重重。许青竹不安地说:“这里这么可怕,我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心中同时升起疑惑,一个鬼差这么厉害吗?能对土地下这样的令?不过她不懂阴间的事,没有开口询问。 陆洵自信地说:“你不必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许青竹咕喃道:“求人不如求己,别人有不如自己有,我要是真遇到危险,你又远在天边,难道要我等死吗?” 陆洵听闻这话,一边走向她,一边说:“你若实在害怕,我可以给你一记鬼气,若是遇到危险,你只需往他身上打,定能让他受伤。不过你是活人,过后可能会感冒。” 许青竹定定地看着他:“感冒,小病而已,不是问题。” 赵大爷听完这话,说:“小竹,感冒也是病,你还是等大人保护你吧。” 许青竹没有听取赵大爷的建议,反而催促说:“鬼差大人,请给我鬼气吧。” 陆洵看着她,见她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只好说,“你伸出手。” 许青竹立即把手伸到他面前,陆洵朝她掌心输入一记鬼气,几秒钟后,陆洵说:“好了。” 许青竹随口说道,“这么快?”她现在觉得身体凉凉的,连忙把手掌放到眼皮底下,仔仔细细地察看,又把另一只手并排比较,只见有鬼气的那只手稍稍乌青。 陆洵见她这模样,不满地说:“我给的鬼气货真价实,你尽管放心。” 许青竹斜睨他一眼,“我第一次拥有传说中的鬼气,比较好奇,想看看区别而已,不是在怀疑你。”说完她放下手,觉得自己在黑暗的林中行走,底气足了很多。就像有钱时逛店一样,腰板挺得直直的。 陆洵睨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四下寻找土地的身影。 然而她们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有一人半魂出现,许青竹狐疑道:“陆……鬼差大人,你的鬼术失灵了?”说完她望了望自己的手,不会这个也用不了吧?她的底气开始不足了。 赵大爷也怀疑地看了看陆洵。 陆洵瞪了她们一眼,语气低沉:“不可能,定是此处土地玩忽职守。我们不等他,先在寒云山寻找一番,你们跟紧我。”说完便踏着大步往前走。 许青竹皱眉看着陆洵的背影,地府的人做事都是这么不可靠吗?忻州好歹也有几百平方公里,事前都不搜集资料,了解清楚这一片的情况吗?真是的,急轰轰地就过来了,简直在浪费她的时间。 然而她又没有强大的鬼术,也没有强大的法力打死陆洵,瞬移回小白楼,只好认命的跟在他身后。 走了许久,许青竹只觉得腿要断了,她拿出手机,按亮,她们九点到忻州,十点开始寻找,现在已经三点了,不停不歇地爬了五个小时的山,她觉得她的腿要断了。 “鬼差大人,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许青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还不到三个时辰,人类竟虚弱到如此地步?”陆洵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看着许青竹。 许青竹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挪到路边的大石,不管不顾地坐下去,大口地喘气,等呼吸匀畅了,她正打算开口说话,林子忽然响起了一阵兵兵乓乓的打斗声。 第4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2 陆洵听到声音,立即往幽暗的密林看去,“我们过去看看。” 许青竹顾不得累,站起来,不安地说:“鬼差大人,这不是人之间的打斗对吧?我……我作为人,会不会被他们生啖了?” “小竹,别怕,我和大人会保护你的。”赵大爷说。 陆洵也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你独自留在这里反而不安全。” 远处传来吱吱、啊啊啊的鬼叫声,近处曲折繁茂的灌木、乔木隐在黑暗中犹如鬼魅。许青竹吞了口口水,她没胆独自留下,只是害怕介入危险而已,她握紧拳头,咬牙说:“我去,我要是因此死了,你要赔我五百万,到时候这钱给我爸妈。”她看着陆洵,“一定要给!不然我死也不罢休。” 陆洵不满她不信任自己,语气不悦:“都依你。” 话落,许青竹便往传来打斗声的幽林冲去。陆洵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疑惑,怎么像变了个人?连忙紧随其后,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被那群械斗的鬼给拍死了。 赵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在云杉林走了大约七百米,看到一群正在斗殴的鬼。许青竹不敢走太近,在他们一百米之外停了下来,静静观看。 这群鬼有的拿刀,有的拿棍,有的手无寸铁。他们分为两派,一派大约七八个鬼,均为男子,有老有少,还有一个**岁的孩子,他们均衣衫褴褛,脚上跻着一双露脚的破鞋,每个男鬼的手上都握着一个武器。另一派只有一个鬼,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女鬼,她披头散发,身穿白色长裙,脚上套着一双藕色布鞋。 男鬼动作小心,一边围打女鬼,一边注意避开她的攻击。女鬼毫无章法,这边一下,那边一下,唬得男鬼左支右绌。 突然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她们,大声喊了几句许青竹听不懂的话。 男鬼便如受惊的林鸟,相互扶持,消失在云杉林里。 女鬼见他们跑掉,像猎手般紧紧追着他们,陆洵见状连忙飞到女鬼面前拦住她。 女鬼面对陆洵毫不惧怕,嘶嚎一声,伸出如白桦树枝般惨白的枯爪,直朝陆洵的胸口抓去,眨眼间就要穿透陆洵的胸口。许青竹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陆洵这是要阵亡了!那她怎么办?她不想当女鬼手下冤魂啊! 然而她惊惧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在千钧一发之际,陆洵手攥一根麻绳,往女鬼方向一甩,当即套住女鬼的手,进而绕上她的身体,把她紧紧捆住了。 女鬼心有不甘,仰天长啸,不停地挣扎着,但是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麻绳。 赵大爷盯着女鬼,看了一眼又一眼,眉头皱了又皱,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许青竹直勾勾地望着那根麻绳,“鬼差大人,这是什么好东西?” 陆洵语气微微上扬,“这是捆鬼绳,专门用来捆厉鬼,当然,捆普通鬼更不在话下。” 许青竹面露微笑,眼露精光,“大人,你说咱们作为搭档,为什么我一个工具都没有?只有一记讨来的鬼气?” 陆洵被问住了,半响后低声说:“下回帮你申请。” 许青竹语气不满:“下回?我此刻就在出任务,工作没有工具像话吗?你身上没有吗?分一个给我,你也看到了,刚刚可是一群鬼啊。你一个鬼,就算本事再怎么高强,也分身乏术啊!” 陆洵弯起嘴角,语气颇为自豪,“我会分身术。” 许青竹无语了半响,才说:“行,行,行,你本事大。我没本事,请给我这个凡人一个工具,好吗?” 陆洵考虑了一下,手中化出一个圈,递给许青竹,“这是套鬼圈,它只需要朝鬼扔去,念口诀就好。” 许青竹眼睛发亮,双手接过,兴奋道,“口诀是什么?” 陆洵说:“你过来。” 许青竹靠近陆洵,陆洵低下头靠近她耳语了几句,“记住了吗?” 许青竹觉得他的气息喷在耳边很是难受,不过她忍着不适,听清了口诀,心里默默念念了三遍,才回答:“记住了。”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套鬼圈,有鬼气有工具,以后她也是个不怕鬼的人了,很不错。 陆洵睨了眼奸笑的许青竹,幽幽地说:“套鬼圈只限执行任务时使用,其他时间我收回来。” 许青竹摸套鬼圈的手顿了顿,心中暗骂,小气鬼,她抬头看着陆洵,真诚发问,“大人,它能套住你吗?” 陆洵冷哼一声:“我是那么容易套住的?” 许青竹又看了看女鬼,“那她呢?” 陆洵:“能,她不是太凶。” 许青竹望着暴躁的女鬼,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这女鬼毫无意识?” 陆洵:“你的感觉没有错。” 这时女鬼又不停地扭动着,试图挣脱捆鬼绳,陆洵见状朝她打了记鬼气,女鬼立即低下头,再无任何动作。 许青竹见女鬼恍若死去般,惊呼道:“你杀了她?” 陆洵白了她一眼,“没有,让她安静下来而已。” “大人,我见过她,但想不起她是谁,不过我肯定见过她。”赵大爷指着女鬼说。 陆洵蹙眉看赵大爷,“你后来可曾来过忻州?” 赵大爷:“不曾。” 陆洵转头打量女鬼,“你认识,后来又不曾来过忻州,她岂不是死了七十多年,只是她为何没有入地府轮回转世?反而滞留于此?”他望着林间叱喝,“管这一片的鬼差在干什么?!和土地一起玩忽职守?!” 话落,幽静的林间忽然响起一道不安的男声,“大人,请恕罪。” 许青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留着长长胡须、穿着褐色衣服的男子急急忙忙地朝陆洵奔来,生怕晚一步就被陆洵骂个狗血喷头。 陆洵眸若冰霜,叱道,“你就是此地土地?” 男子近到陆洵身前,哆嗦着身子恭敬地揖礼,“禀大人,我正是此地土地孙非止。” 许青竹更加疑惑了,一个普通的鬼差权利这么大,能让土地这么尊敬?这么害怕? “适才唤你,为何不出现?”陆洵不满道。 孙非止擦了擦汗:“请大人恕罪,我……和隔壁州的土地叙旧,接到……大人您的传唤便立即赶来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陆洵冷声道:“这女鬼怎么回事?李国栋和朱思华可在此地?还有此地哪个鬼差在管。我刚刚在此见了一堆男鬼,他们是什么情况?” 孙非止觑着陆洵的神色,小声说,“禀大人,李国栋、朱思华我并不认识?不知他们在不在此。” 他顿了顿,瞥了眼白衣女鬼,吞吐道,“此女鬼我……不清楚,我上任此地才……五年,来之前此女鬼……早已存在,实在不知她身世,而且她身后有……有我无力降伏的……恶鬼。请大人宽恕。” 他面露犹豫,陆洵看见又叱喝道:“快说。” 孙非止连忙道,“此地鬼差,乃是乌判官的侄儿乌远道。那群男鬼中有个孩子是去年被此女鬼杀的,另有一个少年是四年前被此女鬼杀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陆洵瞪了孙非止一眼,怒道:“恶鬼在哪?” 孙非止:“请大人恕我无能,我并不知它在哪。” 陆洵盯着他,“既无能,为何不禀告地府,还有乌远道他为何不管此地?” 孙非止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我禀报过,但没人管,至于乌远道他为何不管,我不知道原因。” 陆洵望着他,“你去地府,把乌远道提来。” 孙非止哀怨道:“大人,我哪敢把他提来!” 陆洵掏出一块令牌扔给孙非止,“你找黑无常,让他把乌远道给我提来。” 孙非止接住令牌,郑重道:“是,大人,定不辱使命。”说完他如一阵风般钻进了地里。 许青竹睨着怒气未消的陆洵,他和孙非止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全听了,能命令黑无常提鬼差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鬼差,他在地府的职位肯定不低,他没必要非得她协助?他什么目的?! 沙沙……夜风吹动云杉的树梢,此时已将近四点。月光下,林子里大腿粗的云杉并不能完全遮住躲在树后的鬼,他们探着半个脑袋半个眼睛,自以为躲得很好地偷窥她们。 陆洵往林子望了一眼,大声喊了一句许青竹听不懂的话。许青竹连忙问道:“鬼差大人,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洵:“这是丽国的语言,我让他们出来。” 许青竹:“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怎么办?” 陆洵看向她,“你过来,我给你施一个语言转换。” 许青竹走近他,“动手吧。”陆洵嘴角抽了抽,念了一段口诀,手中阴气流动,片刻后,他指腹按在许青竹唇上,许青竹愣了一下,耳朵微红。 没多久陆洵移走手指,手放到身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两天内你能听懂丽国的话,你说的话也会自动转换为丽国的语言。” 许青竹轻轻“哦”了一声。 陆洵瞥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朝深林再次喊道:“出来吧!” 许青竹甚是新奇,她竟然听懂了,又问,“赵爷爷听不懂怎么办?” 赵大爷插嘴道:“我听得懂。” 许青竹闻言没有再说话,转头朝林中看去。男鬼们仍旧没有出来,他们自欺欺人地把身子往树后缩,露出另外半个身子。 “不出来就没人帮你们。”陆洵又喊了句。 还是没有鬼出来,许青竹瞥了眼陆洵,只见他面色冷峻,周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她轻轻笑了一声,面带温和的笑,语气亲切,“你们不要怕,别看他可怕,其实他是鬼差,是来解决这里的事的,你们出来吧,他会帮助你们的。” 说完林间安静许久,半响后才有个一米二左右的小男鬼跑了出来。 “乐乐,快回来。”一个惊慌的声音从树后传出来。 小男鬼听到声音停下来,一时看向身后,一时看向许青竹她们,不知如何是好。 许青竹朝小男鬼诱拐道,“小朋友,不要怕,害你的女鬼被制服了,你过来,会有人带你去投胎,过来吧!” 小男鬼允了允手指,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许青竹,一双小短腿迈着欢快的步伐朝她奔来。 树后一众老的少的男鬼急得忘了躲藏,俱都跳了出来,朝小男鬼跑去,想要拦住他。 然而之前小男鬼就在许青竹和他们之间,任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能拦住小男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男鬼奔到许青竹身前,而他们则是不安地停在半路。 小男鬼仰着头,用天真的眼睛望着许青竹,半响后怯生生地伸出手碰许青竹的手,一触到许青竹的手,他便惊呼道:“漂亮姐姐,你是暖的,你有温度诶!”他转头看向呆站在路中间的男鬼们,大声喊道,“爷爷哥哥,姐姐是人!” 第5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3 林中的男鬼们闻言纷纷朝许青竹看去,不停地打量她,想要走过去,但看到一旁的陆洵,犹犹豫豫不敢往前走。 赵大爷见此,朝他们温和地笑了笑,指着陆洵说,“这位大人真的是鬼差,他来管这里的事,你们不必害怕。你们看我,我前不久过世的,大人心善,带我来这寻故人。” 男鬼们听到赵大爷的话,转而看向这个被他们忽略的鬼,瞥见他身上的寿衣,愣了愣,脸上浮现羡慕的表情。半响后,他们相互看了看,才缓缓往前走,但却在她们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们。 他们时而看看白衣女鬼,时而看看陆洵。一个面如老树皮上了年纪的鬼盯着陆洵,问道:“您真的是鬼差,来解决她帮助我们的?” “哼,怎么可能,这女鬼七十多年都没有鬼差管过,我不相信你会管。”一个外貌二十来岁的长脸男鬼说道,他转头看向许青竹,“倒是这位小姐,你为何会来这里,赶紧离开,省得被害了。” 许青竹手里有套鬼圈和鬼气,底气足得很,她摸了摸小男鬼的头,对长脸男鬼说,“这位大……哥,多谢了,不过,不必担心我。”她指着陆洵,“他是鬼差,嗯……应该……蛮厉害的?他能把我和赵爷爷从万里之外带到此地,你们把与这女鬼之间的恩怨诉说清楚,他会解决的。” 陆洵见她语气迟疑,不满地斜瞥她一眼。 男鬼们先前偷看陆洵缚住白衣女鬼,知道他不简单,此时再听见他有这本事,俱都敬佩地看着他。 一个十七八岁、尖下巴的男鬼说:“这女鬼的来历我们并不清楚,她死了很久,在寒云山不知游荡了多少年。我们只知道她害了许多人,许多鬼。我们当中好多都是被她害死的,我们每天都结成队伍,想办法救下女鬼手中的人或鬼,今晚……今晚不小心被她缠上了。” 其他男鬼也纷纷附和尖脸男鬼的话,左一句不知道女鬼的来历,又一句她哪年又害了几个人,几个鬼。 陆洵看向长脸男鬼,“你不是说这女鬼七十多年没鬼管过了吗?你知道她的来历?” 长脸男鬼冷声道:“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我五十多年前死的,不知道她。” 陆洵盯着他:“那你如何知道她七十多年无鬼差管?” 长脸男鬼闭嘴不言,一双小眼不停地打量陆洵,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 许青竹打量着长脸男鬼,轻声说,“听说?也就是说有人……或鬼知道她。” 陆洵盯着他们,追问道:“是谁?” 乐乐拉着许青竹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是国栋哥哥和我们说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长脸男鬼便一边朝他冲过来,一边喝道:“乐乐,你……” 不过他还没有冲到乐乐身旁,陆洵便伸出手扣住了他,把他双手反扣在后背。长脸男鬼试图断手逃脱,然而平时随时可断的手此刻却半分都动弹不得,这下他知道了自己和陆洵的差距,不再挣扎,只埋怨地望着乐乐。 长脸男鬼是安静了,但赵大爷却异常激动,他扑到乐乐面前,蹲下身子紧紧抓住乐乐的双手,声音颤抖,“国栋哥哥是不是姓李?他是不是叫李国栋?” 乐乐不适地挣扎,声音惊颤,身体往许青竹身边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国栋哥哥姓什么,我只知道他是国栋哥哥。” 赵大爷看了乐乐许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放开乐乐,猛地站起来,冲到其他男鬼面前,一时抓这个鬼的肩旁,一时抓那个鬼的手,急促问道,“国栋是不是姓李?是姓李吗?” 男鬼们面面相觑,被陆洵扣住的长脸男鬼盯着赵大爷,片刻后,他问:“国栋哥是姓李,你认识他?” 赵大爷听到回答,怔了许久,眼泪缓缓落下,哽咽道:“认识……认识……我记挂他很久……很久了!”他擦了擦泪,抬眼看着长脸男鬼,“朱思华呢?你认识吗?” 男鬼群中一位老鬼问,“你认识思华哥哥和国栋哥哥?你是什么人?” 赵大爷缓缓闭上眼,又慢慢睁开,眼眶满是热泪,“我是一位记挂他们的人。” 乐乐走过来牵住赵大爷的手,“这位爷爷你不要哭,我们带你去见国栋哥哥和思华哥哥。” 长脸男鬼厉声道:“乐乐,不要乱说。” 赵大爷低下头和蔼地望着乐乐,抚了抚他的头,“好孩子,谢谢你。”说完他走到长脸男鬼面前,看着他后面的陆洵,“大人,我想见他们,这就是我的心愿。” 说完他低头看长脸男鬼,“小伙子,李国栋、朱思华都是我的好友,我已经七十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你们带我去见见他们吧,我很想他们。” 鬼群中一个瘦削的男鬼看着赵大爷说:“我带你去找国栋哥和思华哥!”他看向长脸男鬼,“昌民哥,我相信他们。” 其他男鬼也纷纷说:“我带你们去。” 长脸男鬼望了望大家,又看了看赵大爷,脸色动容,“好,我姑且相信你们,带你们去见国栋哥和思华哥。” 乐乐轻轻扯了扯许青竹的下摆,悄悄说,“姐姐,国栋哥哥和思华哥哥认识她。”他指了指白衣女鬼,“哥哥们说,她生前是个好人,她也不想这样,我们要救她!” 许青竹蹲下身子平视乐乐,“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乐乐摇了摇头。 长脸男子扭头对陆洵说,“鬼差大人,你可以放开我了。” 陆洵听到乐乐的悄悄话,盯着长脸男鬼,“你可知这女鬼为何会变成这样?” 长脸男鬼:“鬼差大人,你放开我,我自会把知道的告诉你。” 陆洵盯了他一会儿才放开他。 长脸男鬼揉了揉手腕,说:“鬼差大人想来你也看到了,这个女鬼没有意识,她被控制了,国栋哥和思华哥正找控制她的邪物,不过那东西狡猾的很,我们这么多年都没能揪出他。” 陆洵扫视其他男鬼,用眼睛询问他们,男鬼们看到他的目光,纷纷点头表示长脸男鬼没有说谎。 许青竹站起身,揉了揉乐乐的头,“乐乐,带我们去找国栋哥哥和思华哥哥。” 乐乐笑得像个太阳,牵着许青竹的手,“好,姐姐,我带你去见国栋哥哥和思华哥哥。” 赵大爷激动道,“谢谢!谢谢你们!” 长脸男鬼睨了赵大爷一眼,便往前走,“走吧,跟上。”其他男鬼看了看许青竹她们,便走在长脸男鬼身后。 乐乐拉着许青竹,“姐姐,跟我们来。” 许青竹柔声说:“好,谢谢乐乐。” 赵大爷混在男鬼群中,脚步欢快,面色急切,行动和他那老态龙钟的外貌天差地别。 陆洵面无表情,握着捆鬼绳,拉着白衣女鬼走在许青竹身后。 半个小时后,许青竹忽然松开乐乐走到陆洵身旁,凑近他,陆洵挑眉看了看她,只见她压低声音说:“陆洵,你看,天快亮了,我早上九点前还要喂鸡,来财也要吃早饭,赶得回去吗?”她总觉得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再多一晚都不一定能结束。 陆洵脸部抽了抽,低声说,“放心,你那些家畜没有鬼差收它们的魂,饿一天不会怎么样。” 许青竹无语望天,敢情饿的不是他,但转念一想,她的鸡都是散养的,饿一天确实不会怎么样,就是可怜了来财,但她一想到这几天它对陆洵摇尾乞怜的模样,又不可怜它了,是它喜欢的鬼饿它的,不是她。 不过她觉得这个事耽误了她出工,所以陆洵要赔她误工费,于是说:“我要加钱,就按市场价一个小时五十块收,明天耽误我多少时间就收多少钱。” 陆洵蹙了蹙眉,反驳道,“当时我们说完成一个任务并没有规定时间,现在任务又没有完成,所以我不同意加钱。” 许青竹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骂:小气鬼。快步走离他,来到乐乐身边,和这个小家伙一起往前走。 天边微微泛白时,她们来到一个幽暗的山洞前,此时天地虽不那么暗了,但寒云山草丰树茂,仍旧一片阴森。 许青竹抬眼打量眼前的山洞,洞口宽约一米二,高约一米四,嵌在山坡上,洞前的坡地上堆满了碎石,周边长着茂盛的野草和高大的杉树,像极了厉鬼的大口。 “这里就是我们平时住的地方,国栋哥和思华哥去找女鬼背后的邪物,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没,你们一起进来吧!”长脸男鬼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进山洞。赵大爷跟在他身后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快天亮了,我们要躲阳光,白天我们都呆在里面。”瘦削男鬼看了他们一眼,也进了山洞,其他男鬼也纷纷弯腰进去。 陆洵瞥了眼白衣女鬼,抬手施了一个鬼术,女鬼缓缓弯下腰,完了他对许青竹催促道,“进去吧。” 许青竹点点头,弯下腰,和乐乐一起走进山洞。洞里并不像洞口那般低矮,很高,她可以直立行走,只是十分昏暗,许青竹根本看不到路,乐乐见她停在原地不动,过来拉她手,“姐姐,我牵着你,你跟我走。” 许青竹感激道:“谢谢乐乐!”她本打算掏出手机打光,现在有人牵着,倒可以省下电了。 乐乐慢慢走了起来,许青竹也抬步跟上他,她能感觉到脚下的路有坡度,她们正在下坡。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乐乐停了下来,说,“姐姐,到了。” 眼前一片黑暗,许青竹什么都看不到。突然间,山壁燃起了幽绿的火,暗明交替间,许青竹看到陆洵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她看着那碧绿跳动的火光,嘴角抽了抽,更像鬼窝了。 幽绿的火光下,一群鬼的脸变得乌青乌青的,赵大爷那身寿衣比平日里更加诡异,若不是许青竹事先认识他们,准得吓得魂飞魄散。 她缓缓扫视山洞,洞里十分简陋,大约有二十五平,高五米,山壁凹凸不平,中间摆了张用两块长形大石和五六片木板搭起来的桌子,围在桌子周边的是木墩和方形的石块。桌子边坐了个国字脸男鬼,他身穿灰色衣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 第6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4 国字脸男鬼看到她们,面露警惕,手撑在桌面,身子微微向上抬,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见到乐乐几个,又坐了回去。 赵大爷自从见到国字脸男鬼,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他目光灼热,眼中流露出欣喜,下颌轻轻颤动,一双干枯的手也在发抖。 国字脸男鬼察觉到射在他身上火热的盯视,立即寻找视线的来源,看到赵大爷面露疑惑,徐徐打量着他,好似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何如此激动。 几分钟后,他不再探究,移开视线,转而打量起陆洵、许青竹,看到陆洵身后捆住的白衣女鬼时,愣了愣,目光迅速变凌厉,抬头直视陆洵:“你是谁?” 陆洵回视他:“我是鬼差。” 国字脸男鬼冷哼一声,“鬼差?你们终于舍得踏足寒云山了!”他看向许青竹,“活人!你不该来此地,会丧命。” 陆洵冷声说:“她不会死,我会保护她。” 国字脸男鬼不冷不热道,“希望如此。” 激动许久的赵大爷再也忍不住了,颤声叫道:“国……栋哥!” 国字脸男鬼转头看赵大爷,仔仔细细地瞧着他,半响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赵大爷面前,双手紧抓他的双肩,上下看了又看,激动道:“勇旭?你是勇旭!好小子,转眼间竟然这么老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好好好。”他眼中闪着泪花,“老的好,老的好,思华要是也像你这么老就好了。”说完紧紧拥住赵大爷。 赵大爷暗然了一会儿,伸出一双枯槁的手抱住李国栋,“国栋哥,思华呢?怎么没见他?” 李国栋放开他,说:“他去探查邪祟了,这个点,快回来了。” “你认识这女鬼?”陆洵突兀地打断他们。 李国栋转过身看陆洵,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回答:“认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陆洵睨了他一眼,说,“我要解决此地之事。” 李国栋盯着他,“不管你是说大话还是真有本事,我都告诉你。”他走到白衣女鬼面前,“七十多年了,她是个苦命人!当年我见到她时,她还活着,身边跟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两人面黄肌瘦。我们看不过眼,给了她一袋米,她还追出来送了我们几根红薯。” 他叹了口气,“我再次见到她时,我们都已经不是人了,而她更是毫无意识,只知道在寒云山行凶。实话说,我也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这模样?我和思华想帮她,却始终无法帮到她,只能从她手下救人救鬼,减轻她的罪过。”他看向一旁的男鬼们,“他们都是我们救下来的,然后又和我们一起阻止她害人。” 他又看回陆洵,眼中流露出不满,“我们一直在等鬼差,可是总等不来,寒云山好似被你们遗忘了,无人照管。我和思华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想知道她为何变如今这模样,是谁在控制她。直到今年才稍稍查到些眉目,那邪祟极有可能藏在寒云山的西边或南边。我几番探查南边,虽发现些山精,但它们都很本分,未曾害人。” 他缓了缓,“至于……西边,思华在调查,具体的得等他回来和你们说,据他往日所说,那里确有异样,不过他还没摸清情况。”他定定地看着陆洵,“鬼差大人,既然你来管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陆洵迎上他的视线,沉声说:“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会揪出幕后行凶的邪祟,把你们带去地府,入轮回。” 李国栋扯出一个笑,没有再说话,但他的表情却在说他并不怎么相信陆洵的话。其他男鬼也怀疑地看了看陆洵。 陆洵面对他们质疑的目光,眼神坚定地回望他们,好似在说:我说到做到! 长脸男鬼冷哼一声,“做到了再说这种大话吧!” 老鬼和瘦削男鬼连忙拉了拉长脸男鬼,示意他不要说这种话惹怒陆洵。 不过陆洵听到这话并没有恼怒,只瞥了长脸男鬼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许青竹环顾满室绿油油的鬼脸,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七点,天亮了。她抬起头,问:“你们七点还会在外行走吗?” 乐乐仰头看她,“姐姐,我们怕阳光,七点都是躲在阴暗的地方,不会在外乱逛。” 许青竹摸了摸乐乐的头,思忖,陆洵就不怕阳光,看来鬼差比较特别,她看向其他鬼,说:“已经七点了,思华哥还没有回来……” 赵大爷话都没有听完,便异常激动,一把抓住李国栋的手,“国栋哥,思华不会……不会……出意外了吧?” 长脸男鬼听到这话没好气道:“乌鸦嘴,往常思华哥也有过白天不归宿,他不过被阳光阻碍了,晚上就会回来。” 李国栋拍了拍赵大爷,“勇旭,不必担忧,思华或许被什么事耽搁了。他,你也是了解的,机灵得很,不会有事。”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担忧却掩藏不住。 其他男鬼也纷纷说着“思华哥不会有事。”、“思华哥聪明之类的话。” 许青竹看了看各说各话的男鬼,走近陆洵,低声说:“鬼差大人,你还记得我是人吧?” 陆洵挑眉看她,“记得,人怎么了?” 许青竹深吸一口气,“你们能在这里呆一整天,我可不行,我要吃东西,补充体力。” 陆洵脸色微窘,他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青竹瞪了他一眼,说,“我要下山吃饭。”说完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35%的电量,应该能撑到付款。丽国近几年为了迎合龙国的游客,很多店面都可以电子付款,她应该能找到一家平价并且可以电子支付的餐馆。 陆洵看了眼白衣女鬼,又看了看许青竹,面露难色,他没有带装鬼袋,大白天没法把女鬼带在身边。犹豫了几分钟,他吞吞吐吐地说,“一天……不吃不会……饿死的。”他试过。 许青竹气笑了,若不是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带来了此处。她完全可以准备一些干粮,饿了也有东西垫肚子。 陆洵望着不发一言,面带冷笑的许青竹,心中只觉得瘆得慌。 李国栋一直在关注她俩,见到两人僵持住了,沉思了一会儿,猜到原因,好心说:“鬼差大人,你可以把女鬼留在这里,我们来看管。” 陆洵睨了眼他,又看了看女鬼,几分钟后,说:“多谢,劳烦了。”说完他瞧着许青竹,眼神在说,“可以走了”。 许青竹冷笑两声,“你倒是放心,就不怕控制她的邪祟在她身上下了定位法术,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陆洵脸上窘迫,急忙朝白衣女鬼施了一个鬼术,“好了,任凭女鬼被下了什么咒术,都被封住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抓住许青竹的手,三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山脚下。许青竹对于瞬间转移有了经验,再加上陆洵这回放慢了速度,因此她没有再晕眩、犯恶心。站定后,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便抬脚往前走。陆洵望着她的背影,认命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见到一些分布得十分散的低矮的房子。许青竹回头看向远处的寒云山,满山绿意,山峰陡峭,山峦绵延,雾气缭绕,看不到尽头,一看就觉得里头藏妖纳鬼。 她心下暗叹,乡下啊,她上哪去找餐馆?还是脸皮厚一点吧,看着哪家房子好看,敲开门,讨口吃好了! 咕噜咕噜……肚子在叫,许青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快八点了。若是往常,这个点她不会这么饿,但昨晚爬了一晚的山,想到这她又把陆洵骂了一遍,才看向不远处的房子。几分钟后,目标锁定,她抬脚走向一家离得比较近,院子很大的人家,她站在院门口,抬手敲门。陆洵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默默跟着她。 半响后许青竹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很快吱呀一声,院门从里边打开,一位五十多岁的圆脸妇女站在门口,犹豫道,“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 许青竹柔声说:“这位姐姐,请问我可以在您家吃个早饭吗?” 圆脸妇女上下打量着她们,许青竹又说,“姐姐,我没有带钱出门,我可以电子支付您早饭钱,可以吗?” “小情侣出来玩?” 陆洵脸色微红,许青竹赶紧摇手,否认道:“姐姐,您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圆脸妇女笑了笑:“钱倒不用给,我家只有剩饭剩菜,只够一个人吃,你们两个人……” 许青竹说:“姐姐,他不需要吃,就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可以,剩饭剩菜也不在话下。”陆洵听到这话眉毛挑了挑,斜瞥了许青竹一眼。 “既然如此,你们进来吧。”圆脸妇女说。 许青竹一边走进院里,一边感激道:“谢谢您!” 圆脸妇女笑了笑。 里头房子呈L型,正面是一排坡屋顶的大房子,侧边是一间小房子,圆脸妇女推开正中间的门,“你们先进里面坐一下,我马上把饭菜端来。” 许青竹道了声谢,脱掉鞋走进屋里坐下,心中感慨还是好人多啊。陆洵四下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也脱鞋走了进去。没多久,圆脸妇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她把托盘放在屋里一张矮几上,“孩子,过来吃吧。” 许青竹再次道谢,走到桌子边坐下,如饿狼扑食般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您知道寒云山吗?” 圆脸妇女说:“自然知道,这附近没人不知道寒云山,你抬头往外看就能看到最高那座山,就是寒云山,孩子,你可不要进山里!” 许青竹抬起头,诧异道:“姐姐,为什么不能进山?” 圆脸妇女低声说:“那座山很神秘,隔几年就有一两个人失踪,据说几十年前进山挖药材的女子没有一个从山里出来的,大家都说她们被鬼怪吃掉了。小姑娘,我看你这么年轻,千万不要看那山美丽就往里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这些事,我们依靠那座山,还能发展旅游业,可惜了。” 许青竹笑了笑,“姐姐,可有人见过那鬼怪的模样?” 圆脸妇女惊呼:“你这孩子,见到了还能有命回来!” 谈话间,许青竹已经把粥和小菜吃完了,她又恭敬地向圆脸妇女道了声谢,才和陆洵走了出去。出了门,她领着陆洵在村里转了转,向当地人打听寒云山,但得到的回答和圆脸妇女大同小异。 两人只好离开村子往寒云山走去,路上,许青竹忽然说,“大人,我们现在去寒云山西边看看吧!” 第7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5 陆洵停下脚步回看许青竹,许青竹轻瞥他一眼接着说,“朱思华白天不归,我想西边定不简单。我们去看看,总好过回山洞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兴许还能解救朱思华呢,我可不想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早点结束对你我都好。” 她觉得早晚都得去那边,白天比晚上要安全得多,既然她们白天这么空闲,就该去探查探查。 陆洵听完,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了声“好”,继续往前走,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到了山脚。 寒云山不愧是深山老林,山外是炎炎盛夏,但一进到山里许青竹就打了一个冷颤。她扫视四周,山中树高草茂,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冠漏下来,整片山白天也阴森至极。 寂静的山林里一人一鬼踩着枯枝落叶往西边而去。许青竹目之所及不是枯黑粗壮的树,便是恣意横生的荆棘,耳边不时传来嘎嘎的乌鸦叫声,叫得她内心发慌。 这时陆洵又一脚踹倒了道旁的三块石头,这是他踹掉的第三个了,许青竹观察过,但凡看到三块石头搭一起,他就会立即抬脚踢毁它们。 许青竹耐不住好奇,问道:“陆洵,你为什么见到三块石头堆一起就要踢倒它们?” 陆洵语气微冷:“哼,害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许青竹望了望那堆石,不解道,“怎么就害人了,难道还成精了不成。” 陆洵瞟了她一眼,“没成精,只是在供养山精。”说完他继续朝前走。 许青竹瞥了眼散落的石头,连忙跟上去,越往西走树越茂,最后竟连半点阳光也没法到达地面,林间如同黑夜般。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带来轻微的嘎吱声,许青竹听觉灵敏,急忙靠近陆洵,低声说:“陆洵,你听到了吗?” 陆洵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许青竹又问:“什么东西?” 陆洵视线落到左边,轻声说:“老虎,在我们左手边那棵树后面。” 话落许青竹立即从左边移到右边,同时偏头朝左边看去,深绿色的草缝中,她看到黑黄相间的虎纹在缓缓移动,紧接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兀的凝视着她。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这要是被啃上一口,得死吧? 她下意识地扯住陆洵的衣服,哆嗦道,“陆洵,你打得过它的对吧?” 陆洵一边凌厉地注视老虎,一边说:“区区一只老虎,不足挂齿。” 谁知他话才说完,那只老虎突然朝他扑了过来,许青竹一惊,连忙丢下陆洵跑开,离陆洵和老虎远远的,直到将要看不到他们才停下来,缩在树后窥视陆洵和老虎搏斗。 其实说不上搏斗,完全是陆洵单方面的碾压,他朝老虎使了一个鬼术,那老虎起先还能挣扎,但禁不住陆洵又补了些鬼气,它便动弹不得了。 看到这一幕许青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还好,不会落入虎口,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有松完,余光中又瞧见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立即僵住了。 她缓缓转动脑袋朝右边看去,只见五十米之外,一个怪异的东西正睁着一双白眼幽幽地盯着她。那东西大约八十厘米长,身躯长满黄色的毛,四肢纤细,皮包着骨,头异常大,嘴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双手双脚全都着地,仰着一张诡异的脸盯着许青竹。 许青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朝陆洵奔去。陆洵听到她的喊叫声瞬间来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许青竹大口喘着气,“有……怪物!” 陆洵扶正她,“在哪?” 许青竹往右边指了指,“那……” 陆洵放开她,朝她的指向走去,四下寻找,“没有,会不会是你眼花了?” 许青竹走近他,朝怪物刚刚趴着的地方看去,但那里空荡荡,没有任何活物。 “我绝对没有看错,它刚刚就在那,四肢着地,头大身小,脸很白,还有眼睛全白。”许青竹大声说,陆洵听到她的描述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许青竹暗暗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比陆洵还要厉害,让每个鬼怪见到她都望风而逃,再也不敢欺负她。 “陆洵,这边果然古怪,我们趁白天好好搜寻一番。”许青竹又说。 陆洵皱眉看了看阴森的林间,轻轻应了声“好”。随后两人回到老虎身旁,陆洵目光凌厉,冷冷盯着老虎,片刻后他解开老虎的定术。许青竹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他身后,以免被老虎一爪子拍成肉沫。 然而得了自由的老虎却不暴怒,它睁着一双黄绿的眼睛打量着她们。 “陆洵,我怎么觉得这只老虎通人性?”许青竹躲在陆洵身后望着老虎说。 “他内里本就是个人。”陆洵说。 “什么意思?”许青竹满脸疑惑,左看右看都是只老虎,哪来的人? 陆洵笑了一声,朝老虎施了一个鬼术,老虎缓缓化为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灰色衣、长着娃娃脸的男子,他安静地站在毫无阳光的树林下看着她们。 许青竹一时看他,一时抬头往上看,树枝密密交织着,看不到一星半点光线,看来这里白天也不安全。 “若我没有猜错,这只老虎死去之时,你正巧撞进了它的身体。”陆洵说。 娃娃脸男子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我昨晚不小心撞进这只老虎的身体里,就出不来了,也说不了人话。我刚刚不是要吃你们,只是想把你们吓走,这里很危险,你们快走吧。” 许青竹自陆洵身后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娃娃脸,片刻后说:“你是朱思华?” 娃娃脸男子诧异道:“你认识我?” 许青竹说:“我们不仅认识你,还认识李国栋、赵勇旭,还知道他们在哪。” “勇旭哥,你们知道他?他如今怎么样?”朱思华激动地说。 “他死了,来找你们。”陆洵简答。 朱思华急促问,“勇旭哥身体那么健康,怎么会死了呢?” 许青竹看不下去,解释道,“赵爷爷九十八岁了,老死的,很安详。” 朱思华愣怔了一瞬,喃喃自语,“是啊!原来过去那么久了,老死的!挺好的!”说完露出一个笑容。 许青竹等他缓了一会儿,又问:“昨天晚上你经历了什么?又为何在老虎的身体里?” 朱思华睨了许青竹一眼,严肃地说:“小姑娘,这不是你能管的,快下山。” 许青竹:“我们就是来管这事的。”她指了指陆洵,“他是鬼差,这是他的职责,你尽管说吧。” 朱思华狐疑地睨着陆洵,“你真是鬼差?可这个地方不是没人管吗?” 陆洵正言道:“我管,我还会惩处玩忽职守者,你如实说吧。” 朱思华听到这话又望了他一眼,才缓缓说:“我昨晚撞见一群鬼怪,他们想吃我,我逃跑时不小心撞进了虎躯才躲过一劫。” “何处见的鬼怪。”陆洵问。 “前面。”朱思华指了指幽深地林间,许青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是发现怪物的方向。 陆洵皱眉凝视前方,“走,去看看。”说完便抬步往前走,许青竹和朱思华连忙跟在他身后。 她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见到一条长长的、紧贴山体的石阶,石阶往深山而去,看不到尽头,两边堆积着碎石,碎石里荆棘横生,枝条更是伸到台阶上,阶面不仅坑坑洼洼满是碎石,还长满了苔藓,十分滑。周边尽是枝繁交错的参天大树。 许青竹望着石阶,心中想道,这石阶若在景区,倒是一段极好的历史文物。但眼下并不是欣赏它的时候,她问一旁的朱思华,“朱……思华哥,台阶尽头是什么?” 朱思华蹙了蹙眉,“我没去过那。” 许青竹看向陆洵:“陆洵,我们沿着石阶去尽头看看。” “嗯,我正有此意。”陆洵说。 许青竹扫视四周,补充说,“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先顾着我。” 陆洵:“……” 许青竹:“听到了吗?” 陆洵:“好。” 说完三人沿着石阶往上走,林间嘎嘎叫的乌鸦和呱呱叫的蛙虫,好似在叫魂。石阶一段又一段,没完没了,终于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绿林中突现一片青瓦,三人望了几眼又继续往前走,很快尽头的景象全部出现在她们面前。 一人两鬼踏上瓦屋前的空地,环顾四周,地面铺着石板,石逢间满是深绿的杂草,周边遍布双人合抱粗的树,一根根长满叶片的枝条缠绕在建筑上方,形成一张大幕布,挡住上苍发现它的存在。 建筑很破败,瓦片散落地上,碎成小片。中间敞开,不知是原本就没有门,还是年久失修腐烂了,格栅窗横竖木条都缺失了很多根,屋檐底下满是蜘蛛网,四周长满茂盛的野草。 许青竹还未看完,陡然瞧见陆洵朝破败的建筑走去,她急忙跟在他身后,朱思华见状也跟上她们。很快她们便进到了屋里,里边空间不大,大约有八平方,满室都是灰尘和蛛网,正中间是五个神像,正面三个,背面两个,他们神情端正肃穆,神像前摆了个香炉。 许青竹暗自寻思,原来这是一座庙啊,只是不知这五个相貌端正的神是哪路神仙? “淫祠!当毁!”陆洵怒道。 许青竹听闻这话十分诧异,又抬眼看了看神像,既不狰狞,也不凶恶,怎么就是淫祠了。 朱思华也很疑惑,望着陆洵等他解答。 陆洵瞥了她们两眼,解释道:“这是五通神。” 许青竹疑惑道:“五通神?既是神你为什么要说它是淫祠?” 陆洵斜睨她一眼,看着神像,“五通神不是神,他们原叫五通鬼,是一种统称,世人怕他们才把他们称作神,实际上他们是恶鬼。他们皆是山魈精怪,也就是山鬼,喜淫人妻女,好食尸体和亡魂。世人怕它们,所以建庙供奉,祈求它能网开一面,我一路踹掉的三块搭一起的石头也是它的庙。殊不知这等恶鬼就算拿了好处该做的恶还会做,对于此等恶鬼要做的就是勇于面对,比它强,比它厉害,让它不敢对你作恶,一味的讨饶退让是没有用的。” “我能杀他们一回,就能杀他们数回。”说完他手中化出一条铁鞭,抬起手,往神像上甩,啪啪几声,泥塑神像立即身首分离,咚咚几声跌落在地,附在神像身上的尘土弥散在空中,呛得许青竹不停地咳嗽。 陆洵毁了神像后,犹自不满,他拉着许青竹和朱思华,“我们出去,我要把这座淫祠给毁了。” 许青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随着他的步伐走出了庙。出到外面,陆洵让她和朱思华站远些,随后他飘到空中,飘到庙前,朝庙挥舞长鞭,啪啪几下,腐朽的神庙轰然倒塌,扬起一阵阵尘土,化为废墟。 尘土平静下来后,只见合抱粗的树后窜出一只只许青竹刚才见过的怪物,它们有的扒在树上,有的趴在地上,俱都仰着一张白脸,睁着一双白眼望着她们。 “五通神的爪牙,沸面。”陆洵一边说,一边朝它们而去,挥鞭打死了四五只,其它沸面见状立即往山里逃去。 “追,跟着它们能找到五通鬼的老巢。”说完他便执鞭往前追了去,朱思华和许青竹急忙跟上。 第8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6 沸面原本就跑得快,被陆洵这么一追,跑得更快了。朱思华眼见要被甩开,急忙化作虎身,迈着矫健的四肢,刷一下窜出了老远。 可怜许青竹**凡胎,不管如何迈着大长腿跑,始终赶不上那几个非人的步伐,渐渐地他们的身影便消失于她的视线中。 这时林中忽然起了白雾,遮住了视线,幽林竟比夜晚还要朦胧,三步之外鬼畜不分。许青竹竹停了下来,心如打鼓,警惕地望着蜿蜒如蛇似鬼的树枝。 嘎嘎嘎……一阵阵乌鸦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叫得许青竹心慌意乱,脑门、手心都是汗。 许久之后,她定了定神,伸着脖子身前身后来回地张望,犹豫着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陆洵说过,跟着沸面能找到五通鬼的老巢,也就是说前方危险系数高,但那边有陆洵,他应该能解决五通鬼。 可她如今和他失散了,自己一介凡人,往前走面对的危险更多,于是她望了眼浓雾弥漫的前方,坚决地转身往后走。 她边走边看,无穷无尽的浓雾,好似永远都走不出去。许青竹蹙了蹙眉,停下来,不能再如无头苍蝇乱走,她是现代人,试试科技! 于是她拿出手机,解锁,电量还剩10%,她迅速打开地图软件,试图定位找方向,然而手机没有信号! 许青竹绝望地望着手机,半响后才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嘎嘎嘎……乌鸦不停地叫,她绷紧了神经,环顾四周,浓雾中隐隐绰绰,不知是鬼是怪,还是树枝、大石。 许青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有套鬼圈和鬼气,不必害怕,该怕的是对上她的鬼怪。片刻后,她缓缓抬起脚,如逛街般,一边走一边看,试图找到出路。 然而出路没有找到,倒是在浓雾中瞧见了一片青瓦屋顶。许青竹顿住了脚步,这片瓦屋顶她见过,曾盖在被陆洵毁了的五通鬼庙上。 她心里发怵,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换了个方向,抬脚走。然而还没走几步,前方又冒出一片一模一样的青瓦屋顶,这回连庙前的石阶也伸到了她面前。她只望了一眼,继续背离庙逃开。 她边走边发抖,能逃得掉吗?很快就有了答案,还没走三步,就没路了!她四下环视,四面八方都是通向神庙的台阶,都是那一座神庙,没得选! 她蹙了蹙眉,既然绕不过去那就直面吧。 她心怦怦跳,后背好似被冷汗浸透了,一片冰冷。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往上走,短短的二十多级台阶,她好像走了一辈子才走完了。 而那座熟悉的、早先见过、已被毁掉的五通神庙便出现在眼前。 此时的它干净整洁,完好无损,整座庙弥漫着薄雾,中间大门大敞,但是门洞一片黑暗,什么都无法瞧见。许青竹静静地望着这座庙,片刻后,又花了半辈子才走到门口。 她站在门口往里瞧,什么都看不见,近在咫尺的鬼庙内部仍旧一片黑暗,连之前见过的五尊端正严肃的神像也看不见。 许青竹的心好似要冲出了胸膛,一滴滴冷汗往脖颈落,冰得她打了一个又一个激灵。忽然耳边传来欢声笑语,惊惧下她死死抓住门框,但这一抓没给她带来安全感,反而令她全身僵硬,脑袋一片空白。 软的?她额角冒出冷汗,门框怎么会软软的腻腻的,好像……好像抓着一块肥猪肉似的。她连忙放开手,然而她的手才离开门框,就被一片昏暗的鬼庙吸了进去。 砰的一声,许青竹倒在了地上,她低着头,只见身下是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冰冰凉凉的。耳边尽是靡靡之音,令人魂飘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令人昏昏沉沉。 “大人,来了个漂亮的人间女子。”一个婉转的女声传入许青竹的耳里,没多久她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她而来,很快一双乌皮靴出现在她面前。 一股股脂粉气也迎面扑来,她的身边围绕了几个衣着轻薄女子,她们纷纷伸出一双双洁白如玉的手把她给扶了起来。 许青竹被这股气息弄得心荡神摇,她抬眼望向身边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姿色绝美,身材婀娜,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被赞绝世美女的程度,要是去当明星她肯定是她们的颜粉,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 她还在恍惚中,美女们就离开了她,站在边上笑语宴宴。许青竹正迷迷糊糊地看着一旁的美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许青竹抖了一下,脑袋瞬间变清醒,手臂上竖起了鸡皮疙瘩,她差点把危险给忘记了?她僵硬地抬起眼皮,只见她面前站着一个极俊美的男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许青竹望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电视上所有的男明星都没有他美,简直是个吸人精血的妖精。 桃花眼男子伸出一双洁白的手正欲摸许青竹的脸,许青竹一愣,求生欲的驱动下,她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退一步桃花眼男子就进一步,他挑起她的下巴,脸庞靠近她,享受般闻了又闻,“好久没有活的人类女子了,好怀念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成亲了。”他在她耳边笑了笑,“你放心,那个恶鬼被我引走了,他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许青竹浑身颤栗,成亲?她可不要和一个妖怪成亲。虽然她很喜欢美人,但是她不想献上生命,这个美得不成样的男子现在的举动就像极了要把她先奸后杀,不,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先奸后吃! 她瞥了瞥身着轻薄衣服的美女,心下思忖,现在她们妖多,得找个只剩她和桃花眼独处的时候动手。 桃花眼男子轻抚着她的脸,“虽然你和那个凶神恶煞砸了我的庙,但是我不怪你,我把仇都记在那个恶鬼身上,你放心和我成亲。” 许青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可没有砸他庙的能力,确实就是陆洵一个鬼砸的,关她什么事?还想把仇记她身上,妖鬼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她望着眼前的美男,他就是五通鬼吧?记得陆洵说过五通鬼好淫人妻女,还……还好食尸体和魂魄,所以她不仅尸骨无存,还当不成鬼! 她把陆洵骂了上千遍,不靠谱的东西,捉鬼的工具就给了一个,还敢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有危险。许青竹望了望这富丽堂皇的庙,她觉得等不到他来救她,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桃花眼男子闻够了抬起头来,朝身边的女妖吩咐:“快把娘子带下去梳妆打扮,这里也装扮一下,我要和娘子拜堂成亲入洞房,快点去,别耽误了我的**。” 话落,一群香喷喷的美女便涌上来簇拥着许青竹,许青竹被这股香气迷得晕乎乎地,一双腿只知道跟着美女们走。幸好她还有些许意识,记得自己身处狼窝,不至于在梦中被吞食了个干净。 走着走着她觉得地面十分硌脚,低头一看,差点吓个半死,只见一条大约两米宽的小道上均是零零碎碎的人骨,她一脚下去也不知踩了多少个人。 怀着恐惧,她被美女们推搡到了浴池边上,她们围着她扒她的衣服,许青竹死死捍卫着,不想洗浴,也不想穿她们准备的衣服。 然而她捍卫了裤子,却捍卫不了上衣,一众美女把她上身扒了个精光,最后实在脱不下她的裤子,便直接把她推进了浴池,洗刷了几下就把她给拉了出来。 然后又有两个美女妖拿着一套清凉、艳红的古服给她穿上,许青竹的湿裤子套在红裙里面,半露的肩膀上披了条薄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被盖了张红盖头,随后美女们拥着她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停了下来,把她往下摁,许青竹一下子跌坐在一个软铺上,她伸手摸了摸,应该是张床。 她抬手想要扯下红盖头,却被一个女妖捉住了手,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声,“小娘子别急,大人很快就会来与你洞房了,到时候他自会帮你揭去。” 许青竹疑惑道:“没有拜堂吗?” 女妖们听到这话发出嗤嗤的笑声,等她们笑完后,才对她说:“大人等不及,把拜堂省了去,直接洞房。” 许青竹急忙说:“这怎么可以没有拜堂,姐姐们,请您们去和大人说,不能没有拜堂。”她还想拖延时间等陆洵找到她,毕竟第一回用鬼气和套鬼圈,她心里没底。 女妖们并不回答,只咯咯地笑着,许青竹坐立难安,正想再次哀求,却听到女妖们的笑声渐行渐远,随后砰的一声响起,彻底隔绝了女妖的笑声。 许青竹一把扯下红盖头,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门被关了起来。她站起身,打量着房间,古香古色,满屋都是红绸,床帐也是红的,打眼一看像一口红色的棺材。 她望着唯一的出口,咚咚咚……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消失,吱呀一声石门被推开了,五通鬼一身红衣,带着那张美得不像样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他朝她露出一个令人颤栗的笑。 许青竹望着这笑,心下拔凉拔凉的,等那鬼办完了事就会把她给吃了吧,她的骨头就会变成一根根铺地的基石。 她绷紧了脸,攥紧了手,希望陆洵这个家伙给的鬼气能一下子打死这个红颜枯骨。 五通鬼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一步走近她,他近到她面前,倾身靠近她,迷恋地闻着她,“娘子,咱们开始吧,我都要等不及了,好久……好久……都没有……都没有人类女子来了,我会让你很快乐的,别怕。”说完他照着她的脸吹了一口气。 许青竹立即如发烧般头晕脑涨,满面红云,心似乎认为自己爱眼前这个鬼,爱到可以把命给他。但她意识却在全力拼搏,告诫自己眼前这个美男是敌人,是来要她命的。 五通鬼仔细瞧着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多情的笑容,牵起她的手,把她往那张如棺材的红床上带。 许青竹的意识还在和五通鬼那口气拼搏,她一时痴痴地望着五通鬼,一时眼神冰冷。 五通鬼并不在意,拉着她来到床边,把她推倒到床上,俯身盯着她,见她痴痴地瞧着他,轻笑几声,只当和以往一样,得手了,并不作防备。 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扯掉她肩上的薄纱,缓缓俯下身子。许青竹望着越来越近的红衣男子,心怦怦跳,眼神痴迷,但细看下却是冷的。她缓缓抬起手,等五通鬼与她只有一尺的距离时,照着他的胸口猛地拍下去。砰的一声响起,五通鬼被她拍飞砸到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许青竹立即跳下床,站直身,正当她想要化出套鬼圈时,地上的五通鬼却站了起来,朝她扑来,一下子就贴到她身上,死死抓住她双手,使劲地闻着她,“是人,没有错!怎么会有鬼气?” 许青竹觉得自己被蛇绞住了,头皮发麻,心下又急又恐,生怕红衣男不管不顾生嚼了她。 忽然红衣男骂了句“该死,竟是他。”说完他一阵颤抖,面色犹豫,似乎想逃,却又舍不得许青竹。 因此,他一时放开许青竹,一时又死死抓着她,面色狰狞,拖拽着她往红床而去。 许青竹怕极了,他好像没耐心了,想要立即解决了她。她双手不停地挣扎,双脚一步也不迈,甚至抬脚踹他,想脱离他的桎梏,逃出生天。 正在争执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兵兵乓乓的吵闹声。 第9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7 五通鬼听到声音怔了一下,抬头朝门口看去,手不自觉放松了片刻,许青竹抓住机会,挣脱出一只手,掌心化出套鬼圈。然而五通鬼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即收回了视线,瞥见她手中的套鬼圈就来抢夺,“给我,哼,这个东西束不住我。” 许青竹一边避开他抢夺的手,一边想法套住他,这时五通鬼身上忽然飘出一道意识往她身上钻,她的脑海立即闪过小女孩的身影,随后“宝英……宝英……”的呼唤声紧随而来。 还不待许青竹探究,这些画面和呼唤声就消失殆尽了,五通鬼发现这抹想要逃脱他控制的意识,立即就把它吸了回去,它又没了自由! 咚咚咚……打斗声停止,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砰的一声巨响,石门砸在地上,震碎了地砖,灰尘纷飞,一身黑衣的陆询站在门口,他紧锁的眉头在看到许青竹那刻舒展开来。而他身后的斜道上一只老虎正威风凛凛地往下奔。 五通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斜瞥了陆洵一眼,面露不甘和怨恨,随即抓起许青竹往陆洵的方向砸去,自己则是往后逃。 陆洵瞧见朝他砸来的红影,立马伸出双手接住。接到人后急忙低头查看她的情况,见她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先前他按以前的认知,以为只要追着沸面就能找到五通鬼,最大的危险来自前方,后方的许青竹不会有危险,才放心追的。 谁知道,一千年过去,沸面这种低等山精竟然进化了,直到看到它们四下散开跑,他才惊觉上当了。连忙回头找许青竹,然而她早已不知所踪,身后只有虎形的朱思华。 当时他心急如焚,一路暴力破除五通鬼的诡计,回到鬼庙之处,一番探找,终于发现了庙下的异常,还好赶上了!救下了许青竹。 对于这一点,还得感谢五通鬼的贪婪,若不是他们总把抓到的女子先成亲再吃,他肯定没有时间救下许青竹。 确认许青竹生命无虞,他的五感才回来,也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她,身子一僵,耳朵微红,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此时他一手握在许青竹滑腻的肩上,另一手揽在她腰上,只觉得手心在发烫。 吼吼……一阵虎啸带着风袭来,陆洵心一慌,急忙放开许青竹。半响后,他咳了一声,低声问:“你没事吧?” 许青竹自他身上滑落,脑袋还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什么,她揉了揉脑袋,一把推开他,转头就要找五通鬼算账。 然而屋里哪还有什么五通鬼,那张红棺材般的床板被掀了个底朝天,只剩一个漆黑的空洞。 老虎形态的朱思华一跃奔到红床边,伸长脖子朝洞口望。许青竹也跑到床边,弯下腰往里看了看,只见床下是一条约一米五宽的地道,异常昏暗,肉眼根本看不到它通向哪。 她回头,蹙眉,陆洵怎么还傻楞着,急忙叫道:“不追吗?让他逃脱?” 陆洵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追。” 说完他率先跳进了地道,许青竹和虎形的朱思华也急忙跳了进去。 “鬼差大人,我用掉鬼气了,再给我一记吧。”许青竹边走边说。 “不行,你是人,频繁给你输鬼气有损你身体。”陆洵说。 许青竹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身体受点损坏总好过性命没了吧?” 陆洵闻言默了默,低声说:“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保护好你的。” 许青竹笑得更冷了,“等你来给我收尸吗?” 陆洵不敢说话,闷声不吭地往前走。 最后面的朱思华则是专心地扫寻五通鬼。 许青竹见他沉默不语,又说:“既然不肯给鬼气,工具总得再给一个吧。” 黑暗中传来陆洵闷闷的声音,“我只带了两个工具,一条捆鬼绳和一个套鬼圈。”他本来什么都不想带的,是无常和他说这是鬼差的基础工具,他才勉强带上。 许青竹一阵无语,半响后她才又说,“那些漂亮的……姑娘,怎么样了?” 陆洵睨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朱思华抢先说:“都被这位大人杀了。” 陆洵解释说:“你别看她们长得美艳,觉得可惜。但她们是山精鬼怪,和五通鬼为伍,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吃了不少人,吸了不少精魂,必须得杀,饶不得。” “小姑娘,这位大人说的是,我在这山游荡了七十多年,深知她们的罪行,她们死不足惜。”朱思华说。 许青竹讪讪说:“我没有可惜她们,问问而已。”她想到五通鬼身上那抹意识,又说,“五通鬼身上有一抹意识,那意识里有一个小女孩,它会不会就是白衣女鬼的意识?” “哦?还没消逝?很顽强,不简单啊。等抓到五通鬼把它抽出来就知道了。”陆洵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我看那五通鬼似乎受了伤,怎么回事?” 许青竹回答,“我打的,你当初要是多给点鬼气,我那一掌就能把他给打死。” 陆洵凝视了许青竹一会儿,才默默往前走。 “小姑娘,你不害怕吗?怎么还有胆量打他?”朱思华问。 “原本是很怕的,但那些鬼怪长得极美,我光顾着看她们,都忘记了害怕,若是她们长得丑陋至极,我可能就怕死了。再说了,我不打他,他就要吃了我,再害怕我都不能不出手啊!我只恨不能一掌打死了他。”许青竹说。 陆洵沉默不语,把许青竹的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 朱思华又说,“你要是死了,修炼一番定能成一个了不得的鬼。” 许青竹毫不谦虚,“我也觉得。” 突然前方跳动着蓝光,陆洵眼睛微微眯起来,快步往前,走进了光里。许青竹和朱思华跟在他身后,也来到了蓝光处。 这个空间大约有四十平,呈长方形,洞壁平整,但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很空荡。对面是一条约一米宽幽暗的地道,右侧石壁上燃着幽蓝的火盆,火盘底下是一个高约三十厘米,宽约五十厘米,长约两米的石桌。桌上正中间摆着一头宰杀干净的羊,羊前面摆了六盘谷物。而石桌前的山壁往里挖了个深约半米,高约一米,宽约半米的方洞,洞里底下堆起一堆泥土,土堆上放着两块石头,一竖一横,一大一小。 许青竹走近方洞,她觉得这个摆置很像在供奉什么,可她看不出供的是哪路神仙,忽然她想到山道上曾被陆洵踢翻的叠一起的三块石头,那是人在祭祀五通鬼,那么现在换五通鬼祭祀,肯定在供奉更邪恶的邪物。 她望了眼陆洵,觉得他应该知道,“鬼差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洵蹙了蹙眉,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管他是什么,只管推倒它,这个吃人的邪祟能供奉什么好东西!”朱思华忿忿道。 陆洵点了点头,化出一条铁鞭,朝石桌啪啪挥了几下,石桌瞬间四分五裂,桌上的祭祀之物也掉落在地,他收起铁鞭,朝方洞打了几记鬼气,里头的石头立即碎成粉末,泥土也散出了方洞。 做完这一切,陆洵望着另一边的通道,“走,继续追五通鬼。”说完便抬步走向地道。 许青竹和朱思华跟在他身后,三人在地道里继续前行。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通道亮起极微弱的光,可以看出地道被一块大石堵住了一半,陆洵伸出手猛地一推,咕噜……嗤啦声响起,好像石块往下滚落,压折了枝条。 原来这是地道的出口,许青竹几人走了出来,站在坡上,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树像一个个山精在望着她们,浓密的树冠几乎透不进月光。 陆洵望着幽深的林间,蹙了蹙眉,纠结了半响,走到许青竹面前,语气不自然,“我抱着你,不然追不上五通鬼。”说完不待她回答,便单手抱起许青竹跑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把朱思华看懵了,他愣了片刻,才撒开四肢去追他。 被风吹得不成样的许青竹正被迫闭眼思考人生,她这一辈子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遵纪守法,按部就班,最出格的事是没有找个单位上班,反而回家养鸡。但这也不是她愿意的,谁让她选了个天坑专业,无奈之下才选择回乡的。 难道是她上辈子杀人放火,今生才会被陆洵夹着跑?想着想着,心里骂了陆洵八百遍,等拿到钱她要好好吃一顿,弥补这趟行程受的伤。 正在许青竹怀疑人生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急忙用手挡住风,睁开双眼望去。只见一个被绳捆住的白衣女鬼正在发疯,她面前的灰衣男鬼拽住绳头,用力拉住她,女鬼周边还围着七八个满脸着急的男鬼。这群鬼正是原本呆在山洞的李国栋、赵大爷…… 朱思华见到他们立即化回人形奔过去,站在李国栋身边,帮他拉住白衣女鬼。 陆洵放下许青竹,朝白衣女鬼打了一记鬼气,女鬼立刻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陆洵问。 “你们一直没有回来,我们便出来找你们,女鬼无人看管,只好带在身边,她一直很平静,刚刚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失控了。”李国栋说。 陆洵听完这话,皱了皱眉。 赵大爷眼眶泛着泪花,盯着朱思华,他下颌轻轻颤抖,伸出一只手抓住朱思华的手腕,“思华……终于见着你了。” 朱思华转身打量身穿寿衣头发雪白的赵大爷,一下子就猜到他是谁了,他抱住赵大爷,“勇旭哥,是你!太好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没想到我们还能一块共赴黄泉。” 其他鬼看到朱思华没有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们凑到朱思华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他刚刚为什么是只老虎。 乐乐跑到许青竹跟前,仰头望她,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换衣服了?红彤彤的,好像一个新娘子。” 许青竹摸了摸他的头,“红色的衣服比较耀眼,你一下子就可以看到我了,不好吗?”她心想,确实是新娘服,只不过是成亲即死的丧服。 乐乐天真地说:“好,姐姐,好看。”说完他还上手摸了摸她的衣服。 陆洵脸色微红,朝她瞥了一眼,刚刚情急之下抱住了她,赶路的时候没觉得怎么,但是现在一回想就觉得怪怪的,耳朵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鬼差大人,是因为控制女鬼的五通鬼在附近,她才会失控吗?”许青竹凝望陆洵问。 陆洵瞟了眼神色自若的许青竹,又看了眼女鬼,说:“嗯,若她的意识在五通鬼那,而五通鬼在她附近,确实有这个可能。” “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定五通鬼的位置?比如罗盘之类的?”许青竹问。 “我不知你说的罗盘是什么,不过我可以用鬼气感觉他在不在附近。”说完他闭上眼睛,林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越靠近陆洵越冷。 许青竹搓了搓肩膀,远离陆洵。 半响后,温度恢复,陆洵睁开双眼,望着西方,“在那边,我们追。” 他看了看许青竹,想要再次伸手抱她,许青竹却不大情愿,她被他抱得腰酸背痛的,冷风还一直往她脸上灌。不过她更不想死在这里,只好不情不愿地让陆洵抱她。 陆洵一手抱着许青竹,一手拉着捆住白衣女鬼的绳头,如风般在林间疾行。 第10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8 拖家带口的陆洵到达所感应的位置,但那里一个活物都没有,更别提五通鬼了。 于是他再次释放鬼气感应五通鬼,等他收回鬼气想要把许青竹和白衣女鬼带上时,许青竹却说:“鬼差大人,你先去制服五通鬼,我和他们一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觉得与其像个包袱拖累陆洵,不如让他轻装上阵,好早点捉住五通鬼。 陆洵望了望她,又望了眼身后刚赶到的群鬼,心中犹豫,然而还没等他下决定,幽林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家立即绷紧了神经,望着前方,严阵以待。 许青竹心下一凛,暗自后悔刚刚说的话,这里处处危险,若是陆洵真的听取她的意见,抛下她们独自行动,她该怎么办? 幸好陆洵没有这样做,他绷直了身体,握紧了铁鞭,挡在许青竹身前,静静地凝视前方雾蒙蒙的幽林。 稍顷,浓雾萦绕、昏暗的密林中突现四个身影,他们缓缓地朝她们走来。通过剪影,可以看出其中两个被缚住了,唯唯诺诺地跟着中间欣长的“人”。另有一个虽没有任何束缚,但却弯腰驼背地走在边上。 因为雾重离得远,许青竹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心中正担忧,忽然她察觉身前的陆洵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铁鞭也收了起来,因此她猜测对面的“人”是友非敌,便大着胆自陆洵身后走出来静望走来的“人”。 很快,那几“人”就走到了她们面前,许青竹瞟了眼陆洵,见他面无表情,又抬眼打量这四“人”。其中两个她认识,一位弯腰低头,穿着褐色衣服的孙非止。另一位被捆着的,样貌极美,一身红衣,正是她们追捕的五通鬼。 剩余两位她就不认识了,其中一位身穿白衣,短发,模样也算端正,被缚着。 中间那位身姿俊逸,一身石青色新中式衣服,上衣中间一排扣子,衣上绣着精美的珍禽异兽,长发低扎在脑后,清贵典雅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许青竹猜测,这就是黑无常吧!?传说中他一身黑衣,头戴高帽,怎么和传说不符? 陆洵冷笑一声,“怎么是你?”他看向孙非止,“黑无常呢?” 孙非止刚想开口,石青衣男子便善解人意笑道:“范无咎正忙,我刚好碰上,闲来无事便来看看,顺便解决此事。” 说完他抬眸缓缓扫视她们,群鬼们见他看来,俱都屏住了呼吸。而李国栋丝毫不惧,正气凛然地回望他,朱思华则是眼带探究地迎上他的审视,许青竹脸上挂笑,释放友好的信息。年纪尚幼的乐乐,抬手握紧许青竹的手,想要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许青竹的错觉,她觉得石青衣男子扫视她们时,多看了她两眼。她心里打鼓,他什么意思?因为她对他笑? “无所谓,谁来都一样。”陆洵的声音打破这场相互打量。 石青衣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五通鬼,忽然抬手用力一推,把他推向陆洵,“路上碰到,顺手绑了。” 五通鬼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陆洵身前,不停地磕头求饶,一会儿说他什么都没有做,一会儿求放了他。 他这些话引得李国栋等男鬼满脸怒气,恨不得一鬼一爪子,撕碎了他。 许青竹觑了几眼石青衣男子,又瞟了好几眼陆洵和孙非,暗忖,孙非止对石青衣男子甚是尊敬,想来这男子在地府的地位不低,而陆洵又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足以证明他在地府的地位也不低。 她回想和陆洵认识的经过,他说抽签抽到她,但四个市将近一千万人,怎么就这么巧?漏洞更大的是他还不肯换人。 她扪心自问,自己并没特别之处,财她没有,甚至还有一身的债,颜的话,她不相信陆洵会为了颜,总之她思来想去,都不明白陆洵为何会挑上她。 于是她发散思维,难道她是什么大人物的转世?好像只有这个才能解释陆洵的举动。 她把地府的神职想了一遍,只能想到孟婆,难道她是孟婆?可孟婆这么受重视吗? 陆洵正和石青衣男子谈话,余光瞥到一脸沉思的许青竹,心下好奇,转头看她,询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许青竹被他这一问思绪都散了,抬眼瞧见所有的鬼都望着她,立即说:“没什么。”她瞥到地上眼珠乱转的五通鬼,指着他说,“陆洵,把白衣女鬼的意识抽出来还她吧。” 五通鬼听到这话,扭着身子说,“我没有她的意识,这厉鬼就这样,她做的恶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陆洵用力地踹了他一脚,直把他踢倒在地上,五通鬼恶狠狠地瞪着他,敢怒不敢言。随后陆洵在他身上施展鬼术,抽出一缕白色的意识,那缕意识一经抽出,立即窜进女鬼的身体里。 过了片刻,女鬼幽幽醒过来,她此时不见半点疯癫,只茫然地看着她们,半响后怯怯地问:“你们……是谁?我……在哪里?宝英……宝英呢?”她忽而瞥见地上的五通鬼,立即吓得全身发抖,后退了一步,抖着手指指着他,哆嗦道,“他……他……你们……” 许青竹解释:“你不用怕他,他被捆住了,等着发落呢?你很快就能去投胎……” 她话还没有说完,女鬼就叫道,“不……不,我不去投胎,宝英还在等我,她见不到我会害怕的,我要回去找她。”边说边转身,想要离开此地。 李国栋拉住她,怜悯地说:“你死了七十多年,宝英也许早已魂归地府了。” 白衣女鬼一怔,停下动作,呆呆地说:“七十多年?怎么会这么快,我不过出个门而已,怎么就七十多年了?”说着说着眼泪簌簌往下落。 石青衣男子问:“宝英姓什么,乌远道在忻州任职一百多年,她还在不在世,他知道。” 许青竹朝被捆着的白衣男子看去,只见他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地说:“是,是,我知道。” 白衣女鬼期待地看着乌远道,哽咽地说:“崔宝英,她叫崔宝英,我的女儿,寒村崔宝英,她还……活着……吗?” 乌远道想了很久,怯怯地抬起头偷看了眼石青衣男子,又觑了眼陆洵,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我从未勾过寒村崔宝英的魂,想来她应该还活着。” 陆洵严厉地瞥了他一眼:“应该?” 乌远道全身颤栗,哆嗦道:“她……还活着。” 许青竹问:“那她现在在哪?” 乌远道瞥了她一眼,不欲回答,但见陆洵用冰冷的眼神瞅着他,吓得赶紧说:“我不知道,忻州四百万人,我记不住。” 陆洵冷声问,“你为何不管寒云山的魂?” 乌远道跪下喊道:“大人,不是我不想管,只是寒云山被五通鬼霸占,我打不过他,管不了,请您饶了我吧!” 五通鬼听闻这话又嚎了起来,“我没有作恶,是这女鬼杀的人,不关我的事。” 女鬼低下头来,低声说,“大人,我有罪,我认罪,但能不能让我见宝英一面再治我的罪?” 陆洵睨了她一眼,又踹了五通鬼一脚,“死性不改,我是好糊弄的吗?”他越过五通鬼,走到乌远道面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叱道,“玩忽职守,不会上报吗?你管不了地府自会派人管!还敢狡辩,罪加一等。” 乌远道立即爬起来,跪好,喊道:“大人,我是想上报的,可是有一位大人和我说,若是我上报了,我的职位就不保了,我这才选择瞒了下来。”他本身没什么能力,靠着自家叔叔谋得鬼差一职,因此害怕被革职成了孤魂野鬼,苦等投胎的机会,再者转世投胎也没有他如今好。 陆洵盯着他:“哪位大人?” 乌远道怯生生地说:“大人,我不记得,只记得他清俊尊贵,一看就知是个大人物,他没告诉我他是谁,我……我一个小吏也不敢问。” 陆洵又踹了他一脚,怒道,“废物,尸位素餐,还有乌判官也得罚,把地府弄得乌烟瘴气。” 他转头瞥到孙非止,孙非止感受到他的怒气,身子颤抖,腰更弯,头更低。陆洵看着来气,“守候一方的土地也是如此,都该罚。”他斜瞥石青衣男子,“卫昭,他归你管的,不要徇私。” 卫昭微微一笑,温和地说:“这是自然。” 孙非止听到这话,头低到了地上,不敢说一句话,尽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人。 边上沉默的男鬼们听到陆洵这些话,面上都露出了笑容,长脸男鬼更是为自己之前的态度向陆洵道歉。 李国栋指着五通鬼问:“大人,请问五通鬼有何处罚?” 五通鬼恶狠狠地瞪着李国栋,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等着!” 李国栋不惧他的目光,只望着陆洵,等他的回答,朱思华回瞪了五通鬼一眼,愤恨道:“大人,我在寒云山七十多年,对他的罪行再熟悉不过,他该下十八层地狱。” 其他男鬼纷纷附和,各自诉说着五通鬼的罪行。 五通鬼一时朝这个恐吓,一时朝那个咆哮,想要吓退列他罪的群鬼。 过了一会儿陆洵高声说:“你们放心,地府会给予他相应的处罚,上刀山下油锅。” 听到这话,众鬼安静了下来,五通鬼害怕得不停地颤抖,大叫道:“我没罪,不能这样对我。”忽然他瞥到许青竹,激动道,“娘子,你快帮我求求情,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不管我。” 众鬼都看向许青竹,许青竹啐了五通鬼一口,怒道:“谁是你娘子,你就下油锅吧,烂东西,再晚一点你就要把我吃了。” 五通鬼见说不动许青竹,又撒泼打滚说自己没有错,不下油锅。 陆洵从五通鬼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卫昭:“你先带着他们回地府。” 卫昭挑眉看他,似乎在询问“为什么?”,陆洵指着白衣女鬼,“我了却她的执愿便回。” 卫昭点头,“好。”他忽然走近许青竹,柔声道,“你好,我叫卫昭,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说着他拿出一张纸,“你只要在这张纸写下字,我就能收得到。”他看着她,“伸出手,我把主权转给你,你想用它的时候,只要在心里默念‘心灵纸’它就会出现。” 许青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收,卫昭见她迟疑,又说:“放心,不会有任何坏处。” 许青竹看了眼陆洵,希望他能给点意见,但见陆洵对卫昭这个举动没有异议,她才缓缓伸出手收下。卫昭好歹也是地府一个大官,不至于害她这个无名之辈。 “往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寻我,我十分乐意帮助你。”卫昭微笑着说 话落一股阴冷之气袭来,眨眼间,卫昭、群鬼、孙飞止全都消失了,幽暗的林间只剩许青竹、陆洵、白衣女鬼。 第11章 寒云山惊险之旅9 陆洵看向白衣女鬼,“走吧,去寒村,看你女儿。” 白衣女鬼感激道:“多谢大人。” 陆洵移开视线,低声说:“不必谢我,我依旧会把你带回地府定罪。”说完便朝山下走去,白衣女鬼急忙跟上。 许青竹望了眼两鬼的身影,快步走到陆洵身边问,“为什么不瞬移过去。” 陆洵沉声说,“让她再看片刻人世间。” 许青竹听完同情地看了眼白衣女鬼,默然无语。一人两鬼顺着五通庙的台阶走了大半夜,才终于下到山脚。她们片刻不停,走上冰冷的水泥路,往前而去。 许青竹腰酸腿疼,觉得这一天两夜将她这个月的步数都走完了,应该有十万步吧,正想拿出手机看,一些回忆却涌上了脑中,被女妖推进水里时她忘了保护手机! 她立即停下脚步,抖着手撩起裙摆,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把颤抖的手机拿到眼前,外表是干的,一个好的信号。 她用发抖的手把手机壳和手机脱开,手机壳里都是水,心凉了半截。她不再看手机壳,擦干手机后背,摁开机建,毫无反应,黑屏,长按,还是没有反应,屏幕黑得反光。 许青竹心拔凉拔凉的,她的手机坏了,但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手机没电了,才没有反应的,毕竟很早之前她的手机就只剩10%的电量,到现在也该用完了,所以开不了机很正常。 陆洵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以为又有什么鬼怪把许青竹掳走了,急忙往身后看去,只见许青竹呆呆地盯着一块像铁又像铜但光滑的东西,疑惑地朝她喊了一句,“怎么了?” 许青竹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大步朝他跑来,到他面前,举起手机,“陆洵,我的手机坏了,完成任务过程中坏的,是工伤,你得赔。” 陆洵望了眼那薄薄的一片黑色东西,点了点头,“好,我赔。” 许青竹听到他肯赔,放下心来,然后开始想买哪一款手机才好。 白衣女鬼原本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此时见她们谈妥了,大着胆子说,“大人,我们接着走吗?”她见女心切,若是没有捆鬼绳缚住,早就奔向旧时的家了。 许青竹收好手机,语气上扬,“走吧。” 两鬼一人又接着赶路,依着女鬼的记忆,她们走了半个小时,进到村子,停在一栋木屋院子前。 眼前的木屋呈L型,宽阔的院子由两堵约九十厘米高的毛石矮墙围合,墙角放着几个青黑色的陶缸。 白衣女鬼喃喃道:“变了,都变了,宝英在哪?宝英……” 许青竹抬头望了眼泛白的东边,对白衣女鬼说:“说说你的事吧,等这家人起床,我们好替你询问。” 她说到早饭,腹里传来一阵饥饿感,自从昨天那顿早饭,她再未吃过任何东西,还一直东奔西跑。之前忙着对付五通鬼记不起饿,现在一闲下来,只觉得饿得难以忍受,急切地想让白衣女鬼见到女儿,她好回家大吃一顿。 陆洵瞥见许青竹的神色,十分诧异她的积极。 白衣女鬼擦了擦眼泪,把她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女鬼叫金惠敏,嫁了个姓崔的男子,生下女儿崔宝英,没两年男子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宝英,很是辛苦。宝英六岁那年,也就是七十四年前,她家里缺衣少粮,李国栋他们路过,给了她一袋米,撑了一段时间。 但吃了没几个月,又将要断粮了,金惠敏心下焦急,偶然下,她听闻寒云山里有参,只要挖到一棵,拿去卖,她们母女一年的口粮就有了。 她虽不放心宝英独自在家,但见女儿面黄肌瘦,粮缸见底,狠了狠心,进山挖参去了。然而她并不知道山里除了参,还有豺狼虎豹和山精鬼魈。 她沿着五通神庙的台阶进山没多久就遇上了老虎,可怜她一介饥饿的弱女,哪里是老虎的对手,没几下便被老虎啃食殆尽了,只留一堆碎骨。 而她死后,魂魄在寒云山游荡了一阵子,后来想起生前事想要回家见女儿,却被五通鬼捉住了。 五通鬼原本是想吞食她的魂魄,但见她意志顽强有执念,便改了主意,他抽掉她的意识,只留执念,同时给她灌入杀人抓魂供奉他的指令,于是金惠敏便成了寒云山恐怖的厉鬼。 金惠敏刚把她的经历说完,眼前的房子便亮起了白光,没多久,一位五十多岁的方脸妇女自屋里推门而出。她伸了伸腰,正准备走向一旁的屋子,陡然瞥到围墙外的许青竹和陆洵,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住了,半响后,她缓缓转头看她们。 然后一秒都不带犹豫,立即扭身跑回屋,接着,她和一位五六十岁的微胖男子一起哆嗦着从屋里走出来。 两人相互搀扶,打着手电筒,颤颤巍巍地朝她们走来。在她们两米之外停下,微胖男子大声喊道:“你们……是……是人?是……是鬼?来我家有……有什么事?” 这怪不得他们胆小,此时,许青竹穿着一身古装艳红新娘服,旁边的陆洵穿着一身黑色古装服,两人如白瓷般白,天晓之际,怎么看都不像人,任谁看了都心生胆怯。 许青竹犹自不知,朝他们温柔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好,不用害怕,我们是过路人,想向你们询问一些事。” 夫妻俩瞅了她们半响,心下虽然还是很害怕,但见她态度温和,身子渐渐地没那么抖了,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方脸妇人大声道,“你要问什么?” 许青竹微微一笑,“你们可知七十四年前,住在这里的崔宝英去哪了吗?” 微胖男子喃喃说:“崔宝英?七十四年前?”他低头嘀咕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她们,“七十四年前那会儿我还没出生,这事我不知。” 女鬼听到这话期待的眼里满是失落,忽而微胖男子又说,“我父亲或许知道。”他又仔细打量着许青竹和陆洵,或许觉得她们是人了,才说,“再有半个小时我父亲就醒了,你们进来等会儿。” 许青竹连忙道谢,双手撑在矮墙上,砰的一声,跃进了院子。刚想说“你们可以从门进来”的夫妻俩愣住了。 陆洵紧随其后,单手撑在墙上,也跃了进来。至于金惠敏,她们看不到她,陆洵也把捆鬼绳隐了起来,她直接穿墙而进。 夫妻俩引着许青竹和陆洵来到正屋,微胖男子说,“你们进来坐会儿。”许青竹:“多谢。”然后脱鞋进屋,坐在地上等候老人起床,陆洵也脱鞋进来,坐在她旁边。 女主人见她们进了房,道了声抱歉,便钻进厨房忙活了。微胖男子在她们对面坐下,他看着她们,“你们从哪打听这里曾住过崔姓人家?我从未听说过这家人。” 许青竹听到这话一怔,瞟了他几眼,“请问叔叔您今年多少岁?” 微胖男子笑道,“我今年六十四了。” 许青竹笑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呢!您真显年轻。”陆洵看了眼几乎满是白头发的男子,又斜瞥了眼许青竹,默不作声。金惠敏安静地站在一旁,竖耳垂听。 许青竹暗自纳闷,微胖男子出生那年宝英十六岁,等他记事,宝英也才二十出头,不该没听说过她啊!这是怎么回事? 许青竹又说:“叔叔,您这屋子看起来挺新的,什么时候建的?” 微胖男子哈哈笑了几声,“这屋子建得久了,我出生前就建了,因为每年都维护,所以看起来新,实际上啊,它的年纪比我还老呢!” 许青竹更加疑惑了,这屋子早建了,那崔宝英早年去哪里住?难道被亲戚接走了? 突然许青竹余光瞥见陆洵绷紧了身体,神情很是戒备,屋里也渐渐阴冷了起来,微胖男子打了一个喷嚏,语带歉意:“两位客人,实在抱歉,不知为什么突然冷了起来,我去添件衣服,请见凉。”说完便朝屋里走去。 许青竹盯着微胖男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屋子角落闪出一个脸色惨白,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小女孩,她缓缓地朝她们走来,而微胖男子正和小女孩相向而行,用不了多久就会相撞,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边走还边咕哝道,“怎么更冷了。” 许青竹想叫住他,但又怕惊动了小女孩,反而害微胖男子遭到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和小女孩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撞上了,男子还犹自不知,他拢了拢衣服,然后越过小女孩,往里边而去,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女孩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 男子安全了,许青竹松了口气,才发现身旁的陆洵很镇定,但金惠敏却异常激动,她双肩耸动,脸上惊喜悲愤交加,最后流着泪扑到女孩身上,紧紧抱住她,而缚住她的捆鬼绳不知何时松开了。 小女孩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背,呆呆地说,“妈妈,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不要再走了好吗?要走也把我带走好吗?” 金惠敏哽咽道:“好,带你走。” 母女身后,加了衣服的男子扶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缓缓走了出来,许青竹和陆洵立即起身扶老人坐下,老人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她们,“你们是崔宝英什么人?” 许青竹望了眼那对母女,“我们替一个关心她的人来看看她生前过得怎么样?” 老人叹了口气,“她啊!过得惨,七十多年前就饿死了,死了两个月才被人发现,现在埋在后边那座山里,你们要是有空就去拜祭吧,也没个人去看她。” 之后老人告诉她们,崔宝英自她母亲离去后,整日呆在房里,大家以为这母女都离开了,直到两个月后,才有人在房内发现崔宝英蜷缩的尸体。 许青竹和陆洵听完这些话久久不语,最后在天亮前告别了这家人,带着金惠敏母女去看了眼崔宝英的坟便离去了。 许青竹望着那母女,心道乌远道真该死,竟然连人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如此渎职之人不知会受什么惩罚?过后她要问问陆洵。 第12章 以身打工还债 天气晴朗,微风习习,绿水环着青山,白色小楼前的香樟树随风迎动,树影底下,躺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裤蓝色短袖的女子。 她躺在藤椅上,藤椅旁边的竹凳上放了个装满红艳艳荔枝的竹筐。只见女子右手捻起荔枝,剥了红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就往嘴里送,再扬起左手,把红壳扔进旁边竹编的垃圾桶里。 她一双滟潋的眼睛盯着夹放在身前的平板,自个的笑声混着平板里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响彻整个小院。 惊得趴在她身边的大黑狗一炸一炸地站起来检测危险,未见危险又一下下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息。 这女子正是许青竹,昨天早上陆洵把她送了回来,然后带着金惠敏、崔宝英以及她身上的嫁衣就回了地府。他离开前,许青竹朝他大喊,“快点送钱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陆洵听到她那声喊叫时,踉跄了一下。 但她实在太饥饿,顾不上这一个插曲,急忙找出泡面大吃了一顿,整整吃了两大包泡面她才吃饱。 当然饥饿的不止她一个,大黑狗来财,早在瞧见她时便使劲地摇着尾巴,急得咧着嘴围着她转,就差大喊一声,“快点给我吃的。” 许青竹瞧着它着急上火的傻样,笑了好几声,才去拿狗粮,倒进它碗里,还没倒好,大黑狗就迫不及待地张嘴吃了起来。往常狗粮只是它的零食,日常都是她吃什么它吃什么,但泡面不适它吃,才喂狗粮。 之后她又去储藏间称量好米糠、玉米、豆粕……调好两大桶饲料,喂了饥肠辘辘的鸡,捡了这两天下的蛋,才洗漱一番睡到傍晚。 吃饱睡足,她才觉得过回了人类的生活。当然,她离不开手机,回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拿平板下单了新手机,过不了几天就会送到她手上,美美的生活,就等陆洵送来钱。 许青竹正在看一档旅行综艺,里头有个她很喜爱的女明星,为此,她花了十九块钱巨款开了会员,只为一赏异国风情和一睹女星的美貌。 现在这期节目的进度条已经到了头,她吐掉嘴里小小的荔枝核,从躺椅上坐起来,伸出食指划着屏幕,看什么好呢?一番挑选,她选中了一部搞笑动漫,正想打开,身边的空气忽然下降了好几度,冰冰凉凉,甚是舒服。 许青竹手一僵,不久前鬼窝走了一圈,应激反应下,她只觉得这温度好像一个鬼站在身边一样,心底发毛,幸好大白天没鬼出没,不然她肯定撒腿就跑。 为了心安,她偏头看了看,只见陆洵一身黑衣站在阳光下,正朝她走来,而他脚下绕着一只早先趴在地上的大黑狗。 许青竹兴奋地笑了,原来是只送钱鬼啊!她笑吟吟地问:“你来送钱吗?” 听到这话,陆洵脚步顿了顿,弯腰抚了抚大黑狗,片刻后才神色不自然地继续朝她走来,到了近前,他看了又看她,欲言又止。 许青竹见他这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他不会带来好事,不会又让她完成哪个鬼的心愿吧?这回打死她都不会再去了,上回差点就没命了,她可不能再和鬼混在一起了。 迎着许青竹不友好的目光,陆洵吞吞吐吐地说:“地府……暂时……没有人间的……钱。” 许青竹听到这话跳了起来,高声说,“什么意思?你们要赖账?”大黑狗以为她要和它玩耍,伸着爪子扒拉她,许青竹心情烦闷,没有搭理它,一双桃花眼不悦地盯着陆洵,那眼神似乎要生刮了他。 陆洵见她这模样连忙说:“没有赖账,只是暂时没钱。” 许青竹忍住怒意说:“暂时是多久,我死后才有吗?才五万你们都拿不出来了吗?” 陆洵觑了她半响,才低声说:“我打听过了,你们人间可以打工还债。” 听到这话许青竹脸色缓和一些,“你去打工还我钱?也不是不行,你是鬼,又不用吃住,就算一个月三千块,一年三万六,打个两年工也差不多还完了。不过你都不吃不喝不睡了,一个月肯定不止这个钱,还有除了五万块钱,手机的钱也要还,算你四千好了。” 说完她默默在平板上操作几下,把新买的手机退掉,陆洵这个穷鬼没有钱还她,她只能把进水的手机拿去修理一番,接着用。 陆洵见她同意欣喜地说:“既然你同意,那我就给你打工了。” 许青竹手一顿,抬头看他,“你要给谁打工?” “给你打工啊!你刚刚不是同意了吗?”陆洵说。 许青竹又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忖,她现在养着三千只鸡,自己虽然忙得过来,但是特别累。而且她正想扩大规模,若有陆洵帮忙,倒是能缓解人手压力,好像也不是不行。更重要的是他作为鬼不用吃不用住不用睡还不会……累,很完美的一个员工。 她心下虽然满意,但她还想要压压价,当一个万恶的资本家,于是她板着脸对着陆洵说:“一个月两千五,月休四天,你要是同意,我就雇你。” 陆洵蹙了蹙眉,“刚刚不是三千吗?” 许青竹脸不红心不跳,“那是给其他人打工,我没有那么多钱,在我这两千五已经是高薪了。” 陆洵望了她一眼,没再纠结,“好。” 许青竹笑了笑,“行,我拟一下合同,咱们签个电子合同就好。” 陆洵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用鬼术立个誓言就可以了。”说完他念念有词,“我陆洵给许青竹打工,直到还完债。” 许青竹狐疑道,“这样就行了?” 陆洵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我说到做到,你尽管放心。” 许青竹瞥了他好几眼,最后选择相信他,毕竟他要赖账,她除了天天诅咒他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信他吧。 她躺回藤椅,播放那部搞笑漫,折下一颗圆润的荔枝,一边剥荔枝皮一边问,“赵爷爷和那群男鬼都投胎了吗?金惠敏和崔宝英怎么样了?乌远道、孙非止被罚了吗?还有五通鬼下油锅了吗?” 陆洵说:“经过审判,赵勇旭、崔宝英、乐乐和其他男鬼在阴间等候机会投胎;李国栋和朱思华因救助不少人和鬼,任忻州鬼差;金惠敏虽然是受五通鬼控制,但手里到底害了不少命,因此罚在血污池打捞尸骨二十年方可等候机会重新入轮回投胎;乌远道作为鬼差,未尽到职责,罚入大热地狱五十年,后在血污池打捞尸骨五十年,又入畜生道十世方可投胎为人;而乌判官贿乱地府,剥去判官职责,重入轮回;五通鬼入阿鼻地狱受万世刑苦;至于孙非止,那是卫昭的职责,我不知道。” 许青竹听了这话觉得还算公允,又问,“卫昭是谁?” 陆洵:“他是土伯,后土娘娘底下的重要神职,四方土地神都归他管。” 许青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陆洵睨了她一眼,补充说:“他的职位如同十大阎王般重要。” 许青竹眨了眨眼,想到那张纸,如此重要之神为什么会注意她,还许诺有求必应?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又看了看陆洵,想起那晚,他和卫昭说话可是毫不客气,既然卫昭职位这么高,那他一定也不会低,所以他是十殿阎王其中一位还是更高职位的东岳大帝? 许青竹移开视线,看向屏幕,此时动漫正出现一个好笑的梗,她放声笑了几声。既然陆洵没有挑破身份,那她装作不知就好了,管他什么目的,都是死后的事,她生前要好好活着。 她没再理陆洵,把剥了皮的荔枝塞进嘴里,专心看搞笑番,没有什么比享受生活更重要。 陆洵瞅了瞅她面前的平板,又看了看筐中的荔枝,他多年不曾来过人间,也不曾吃过东西,此时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十分好奇,于是他走到竹筐旁,拿起一个荔枝,也剥去了皮,塞进嘴里,味道果然极好,因此他吃了一颗又一颗。 许青竹呆呆地看着他,他竟然需要吃东西!那她岂不是要包饭!有点后悔聘他了。 陆洵不知她所想,问她:“这是什么果,味道这般好。” 许青竹闷闷说:“桂味……荔枝。”然后她看一眼竹筐,已经见底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下比较稳妥,“你要吃饭?” 陆洵说:“既然我在人间打工,还是遵循人界的规矩为好,一日三餐不可少,我看屋里还有一间空房,从今天起我住那里。” 许青竹心口好似被堵住了,她觉得他完全不必遵循人间的规矩,没人在乎他吃不吃饭,睡不睡觉,但是她工资已经压得很低了,再不包吃包住,好像说不过去,于是闷闷应了声“嗯”。 此时她没心情再看动漫,便收起平板,回到屋里,拿起那部进水的手机,拎上钥匙,准备开着小电炉,去修理手机。临走前她让陆洵随意,陆洵点了点头便和来财玩了起来,许青竹看了几眼,就打开竹门走出去。 陆洵就此成了许青竹的员工。 第13章 比我还手残 劈里啪啦…咚咚…啊啊啊… 陆洵才进到院子,一阵阵键盘敲打声和游戏声效便通过空气强制塞进他的耳朵。 他好似习惯了,平静地走进客厅,抬眼,后窗的窗帘全部都拉上了,客厅里一片昏暗。更为昏暗的角落里,许青竹一身黑衣黑裤,靠坐在电脑椅上,双眼直视27寸的屏幕,五颜六色的光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跳跃,照得她犹如厉鬼。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白皙的左手搭在机械键盘上,把键盘敲得震天响,细长的右手死命地甩鼠标,砰砰砰……可怜的鼠标好几次都将要被她甩飞出去。 一阵啊啊啊……砰砰……的声音停止后,只见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一看便知又失败了。 许青竹面无表情地转头瞟了陆洵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把头转了回去,听声音,陆洵知道她重新开了一局。 下午两点起,她就坐在那个角落,像被焊在了椅子上,屁股都不挪一下,声效也从未停止过,手不离键盘、鼠标,眼不离屏幕,不知疲惫地玩了一把又一把。 陆洵笑了一声,坐到红色的实木沙发上,拿起手机,没多久,手机里就传来,“八统……妖姬……碰……”的声音。 许青竹听到声音,抽空瞟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然而就这么一眼,她的脆皮主C就死了,剩一个副C,两个辅助,怎么也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打掉boss所有的血,于是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着所有的角色被boss杀死,屏幕变暗。 许青竹很是气馁,整整一个下午,竟都没有成功! 她两点开了电脑,登录平常玩的3D游戏,完成日常任务后,便去打挑战,打了无数把,最后一层的最高奖励始终拿不下来。不是切错角色,就是打着打着角色突然暴毙,她换个有盾的角色上场,伤害却下降了,总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打死boss。这期间她不信邪地去打了些装备,但不是没打到好东西,就是有好东西强化的时候歪了,暴击、爆伤一个都没有强化上,全升了防御,总之一个下午她玩了个寂寞。 她撒开双手,摊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屏幕,忽然觉得有点累,但是不甘却又驱使着她想要再来一把。她看了眼屏幕右下角,已经六点了,五点的时候,她给老妈发了条信息,说今晚不回去吃饭。老妈以为她太忙了,还问要不要送来给她,她当时正玩得起劲,随意回了句在外面吃,老妈就没有再发信息来。寒云山之行她也是这么忽悠老妈的。 而本该她养鸡喂狗的活,全丢给了陆洵。今天距陆洵和她约定打工那天已经过了五天,这些天里,她把所有的养鸡技能和捡鸡蛋技能倾囊相授给了陆洵,他吸收得很不错。经过一天的观察,她认为他已经能胜任了,于是放心地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了他,而她只需要送送货,偶尔剪一些视频放到自媒体上。 这样一来她就有大把的时间玩游戏、看视频,因此这些天她玩得不亦乐乎,至于扩展养鸡规模的事,以后再想。 更为重要的是陆洵一包泡面就能打发了,还是他自己煮,没有更省心的员工了。只是这些天,他跟着她染上了不少的不良习惯,比如说沉迷游戏、熬夜玩手机…… 许青竹望向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的陆洵,说:“陆洵,我今晚要吃香辣牛肉味的,多加点青菜和肉。” 前天,陆洵觉得她老叫他鬼差大人不大方便,便让她直接叫他姓名,许青竹从善如流,陆洵、陆洵叫得极为顺口。 “一万……自摸……”陆洵手上传出这一句话,他蹙了蹙眉,“我呆会儿就去煮。”忽然他站起身,在许青竹不解地目光下走到她面前,“许青竹,我……我没豆了……”他神色有点局促。 许青竹抬头望了望他,看在他任劳任怨的分上,她接过手机,决定给他买最少的欢乐豆,三块钱三点六万豆,当作他的奖励。 买完豆许青竹把手机递还给他,“好了。”陆洵接过手机,“多谢,我呆会儿就去煮面,不会很久。”说完便坐回沙发上,“东风……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许青竹收回视线,拿起桌面的眼药水,滴了两滴,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感觉到脚边有毛绒绒的东西,低头看去,只见来财正在她脚边蹭着她。它见她看来,喜得连忙抬起全黑的头,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嘤嘤地嗷了几声,好似在说,“我好无聊,快来和我玩,不要再盯着冰冷的屏幕了。” 许青竹轻轻踢了它一脚,“去找陆洵玩,我要打完这一关。” 来财嗷嗷地叫了两声,闷闷地转身,摇着尾巴奔向陆洵,在他身边转了又转,极力卖萌,却只换来陆洵伸手抚了两下,就没再理它了。可怜的来财只能蹬蹬地跑到院子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许青竹那间六七平的厨房便响起轰隆隆的油烟机运作的声音,陆洵围着围裙洗菜、切肉、放水、放面,一阵香味飘逸出来。与此同时,许青竹还在劈里啪啦地敲键盘。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陆洵从厨房端出两碗面,朝幽光里的人叫道:“许青竹,面好了,快吃吧。” 许青竹眼睛盯着屏幕,手摁着键盘,鼠标甩得咚咚作响,抽空应了声,“好,马上来。”人却未动半分。 陆洵叹了一口气,看了眼脚边流着口水、眼巴巴望着他的来财,走进厨房端了盘伴着鸡胸肉的饭,倒在院子的不锈钢盆里。 来财喜得一边狂吠,一边不停地摇着尾巴跑来跑去,吓得倦鸟一阵阵飞起落下。 陆洵揉了揉它的头,便走回了房里,院子只剩一张藤椅和大口吃肉的来财。 许青竹终于不再钉在那个幽暗的角落了,她坐在餐桌旁,两眼无神地吃着面。 陆洵瞥了她几眼,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又瞟了她一眼,犹豫道:“我帮你打通那一关?” 许青竹闻言抬起头看他,狐疑说:“你会?” 陆洵没好气说:“你玩了那么多天,我看也看会了,这么简单的事,我学不会吗?” 许青竹想了想,让他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于是点头答应。 没多久两人吃完面,碗筷堆在桌上,陆洵坐在电脑桌前,许青竹站在他身后,盯着屏幕。 陆洵学着许青竹的样子,右手握住鼠标,左手按在键盘上,许青竹见他手指没放对,出声说:“w是前进,s是后退,a是左转,d是右转,e是二技能,q是大招,鼠标点击是平a,你中指要放在w上,无名指要放在a上,食指要放在d上,这样才好灵活切换。” 陆洵觉得自己在听天书,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w、a、s……的,他半点也不知这些都是什么。许青竹见他半天没动,只好亲自上手,抓着他的手,一个键一个键地演示。 陆洵身体一僵,绷紧了神经,心好似重新跳动了,偷偷瞥眼看正在认真教导他的许青竹,她怎么可以毫无变化?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许青竹只剩通关的**,其他的通通被她放到了一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许青竹演示完,放开他的手,见他还呆愣着,皱眉说:“我没讲清楚吗?那我再讲一遍,这回你好好听。” 陆洵急忙说:“听清楚了,我知道了。” 然后他学着她的样子,手像初生的婴儿般移动鼠标,好不容易才点开副本,然后许青竹的账号惊现最快团灭记录。 许青竹整个人都傻眼了,他的手是木头做的吧!僵硬得不像人手,不会走位,不会放技能,不会躲伤害,不是一动不动,就是横冲直撞,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洵望着暗掉的屏幕,涨红了脸,沉声说:“我再来一遍。”他看着许青竹玩觉得很简单,还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没法通关,现在自己上手,才知道其中的困难。在他面前,许青竹可以称得上大神。 许青竹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说:“你先起来,我教你一遍,你好好记。” 陆洵只好默默起身,许青竹坐了下去,重新又开了一把,手指按到哪个键都详细地说,如何切角色,如何走位,角色之间的搭配,如何出招才能使伤害最大化,用到的角色都说了一遍。 陆洵一时看屏幕,一时看她的手,把她的话牢牢记住。许青竹说完转头看他,“都清楚了吗?” 他点头,“清楚了。” 许青竹起身,陆洵坐下去,结果还是惨不忍睹,陆洵打了好多局,才有一局角色撑到一分半才全死了。 许青竹叹了口气,躺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稍顷手机里传来“顺子……三带一……”的声音,而陆洵则是把键盘敲得劈啪啦作响,两人状态调换了。 晚上十二点,许青竹困得睁不开眼,便起身洗漱,睡前,陆洵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她瞥了一眼,只见屏幕又变成一片灰色,她叹了口气,说:“陆洵,不要忘记洗碗,也不要沉迷游戏。” 陆洵没有回应,只奋力地挥着他木头般的手敲击键盘,许青竹没再管他,走回房间,关门,躺床上,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许青竹睡饱起来,只见陆洵还坐在电脑前,幽绿的光让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她瞥了眼餐桌,碗筷都收拾好了。她又望向他,这时陆洵刚好转头看她,有气无力地说,“包子蒸好了,在锅里,我呆会儿就去喂鸡捡鸡蛋。” 许青竹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他现在好像被妖精吸走了精气般,憔悴得不像人也不太像……鬼。 许青竹犹豫道:“你还……好吗?” 陆洵:“没事。”又接着敲键盘。 许青竹瞟了他好几眼,才默默地去洗漱,吃包子。送货前她看着陆洵欲言又止,“陆洵,客厅地板太脏了,你喂完鸡记得拖干净。” 陆洵应了声“好”,许青竹才走出去把鸡蛋和几笼鸡搬上她的六菱小货车,踩下油门送货去。 第14章 借车取手机 炎炎夏日,许青竹躺在藤椅上,树叶遮去头顶的阳光,她边剥荔枝吃,边看热血动漫,身旁的来财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气摇尾巴,日子过得如同神仙一般。 忽然一阵凉意袭来,许青竹不用看便知来的是陆洵,自从他来了之后,晚上不开空调都冰冰凉凉的,替她省了不少电,不少钱。 五天前陆洵说要帮她通关游戏,但他练了五天,连第二级的奖励都没法拿到。后来,他当自己没有说过这话,也不再碰电脑。许青竹自认为这事有伤他自尊,他不提,她也当从未听过。 如今陆洵每天只在手机打打麻将,但他麻将打得也不顺心,输多赢少。每次输完了豆来找她,她都爽快地给他买最少的豆,这是她的得力干将,小小的要求得满足,偶尔她还会奖励他,买六块钱的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不错的老板。 她最近把养鸡规模扩到了三千五百只,原以为这个工作量得两个人干,没想到陆洵干活麻利,一个人竟忙了过来,她觉得二千五百块花值了。 许青竹的视线从精美的男女主脸上移开,看向朝她走来的陆洵,只见他嘴角都是压不住的笑意,心中疑惑,他怎么了?难道今天赢多输少? 陆洵快步走到她面前,眉眼含笑,语气上扬:“许青竹,我想借你的电动车去市里拿手机。” 许青竹的脑袋不太转得过来,拿手机?陆洵现在用的手机是她过去的旧手机,运行内存只有8g,存储只有64g,虽然格式化过了,但是平日里小圈圈转个不停,大型游戏带不动,就连麻将这个小小的程序,也会时不时地闪退。 他不满了许久,不止一次地要求给他买新手机,但许青竹自己还在用两年前的破手机,怎么可能给他买新的呢? 所以她不明白,他哪来的钱买手机?她怀疑他做梦还没有醒! 陆洵头微抬,轻睨了她一眼,“我刚接到一个电话,说我中奖了,让我去北江市建设路xx营业厅拿新手机。” 这话怎么那么像诈骗,许青竹望着陆洵,他是个鬼,嗯,还是个穷鬼,骗他好像没有任何好处,于是她说:“你用鬼术不是瞬间就到了吗?为什么要借车?” 陆洵:“如此重要之事,怎么能用鬼术,当然要一步一步去。” 许青竹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不走路去?” 陆洵看着她,神情好像在说,“借不借,不要废话。” 许青竹看回屏幕,此时动漫正播到女主优美地斩杀骗她的敌人。许青竹一边拿起一簇荔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钥匙在茶几上,你自己去拿,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来问我。” 陆洵看了眼一边吃荔枝,一边看动漫,时不时还晃动藤椅的人,默默走进客厅,拿起车钥匙,打开竹门,向车棚走去。 三个小时后,许青竹视频看累了,领着来财在山间散步,一边看自家膘肥体壮的三黄鸡放松精神,一边看满山的翠绿护眼。 然而她才散了五分钟的步,便见陆洵脸色阴沉,推着电动车往上走,来财一见到陆洵就奔到他身边,绕着他转悠,不时还抬起前脚扒拉他,活像一个拉业务的员工,殷勤至极。 许青竹望着陆洵和小电驴,心下愧疚,她好像几天没给它充电了,但陆洵拿了新手机,就算半路车没电了,心情也没道理这么差啊? 她走到他身边,不解地问,“陆洵,你的新手机呢?什么样的?我帮你看看配置?” 陆洵推着车,听到这话脸色更阴沉了,大步往前迈,把许青竹远远地甩在身后。许青竹满头雾水,快步追上他,“你怎么了?” 陆洵脚步不停,咬牙道,“没有手机,我去到那她们和我说是一个什么积分,积多少分才能有手机,总之就是电话里说的都不作数,我白跑了一趟。” 许青竹很想笑,但又怕笑出声打击到他,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陆洵,你别气馁,你看我现在养了三千五百只鸡,再过段时间,我加到四千只,再加几个摄像头,我好好剪视频,送货,你好好喂它们,咱们多赚点钱。等我换了新手机,就把现在的给你用,你很快就会有新手机了。” 听到这话,陆洵白了她一眼,推着车像开了25码般往前去,眨眼间就窜到了前头。来财见陆洵不理它,失落地跑回许青竹身边,许青竹摸了摸它,轻叹道,“傻狗,人家心情不好呢,你没看出来吗?跟我回家。”她步也不散了,领着来财就往回走。 路过车棚,只见她的小电驴停在棚子里,嗡嗡地充电,陆洵早已不知所踪。 许青竹收回视线,走到篱笆前,打开竹门,只见陆洵搬了一张椅子,靠坐在树下玩手机,听到声音头也不抬。 许青竹瞟了他两眼,默默躺回藤椅,精神和眼睛都放松够了,她又点亮平板,屏幕显示18:00,她一边开视频,一边说:“陆洵,喂鸡的时间到了,新手机要靠自己努力赚出来,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陆洵收起手机,瞥了眼躺椅上的许青竹,面露嫌弃,站起身朝储藏室走去,没多久,就见他推着小推车朝林子而去。而许青竹紧张地看着屏幕,似乎那里头正发生天大的事。 …… 平静无澜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这天许青竹彻夜玩游戏,天亮了才停下来,她神情恍惚地坐在电脑前,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底下一片乌青,好似下一秒就会倒头猝死。 而陆洵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不知看了她多少眼,再三犹豫,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声音比蚊子还低:“我好像不小心开了一个套餐。”他想了想,补充说,“挺贵的,好像要一百二十九一个月。” 许青竹昨晚新抽了个大C,玩上了瘾,忘了时间,做完主线剧情,还去打了挑战,现在才出副本。她听到这话,抬头望他,脑袋转得很慢,老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她不太明白他没有出过门,上哪去开的套餐,又是什么时候开的,为什么要开这个套餐,他不需要打电话,也有wifi用,于是她缓缓问,“什么时候开的?” 陆洵说:“早上八点。”顿了顿又说,“喂鸡时,我接到一通电话,一个男声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他说这个套餐不加钱,送很多流量,我觉得挺好的,就……就同意了,刚刚我收到短信。”他脸色微窘,“好像每个月要一百二十九块钱。” 许青竹伸出手,“给我看看。” 陆洵递过手机,许青竹拿起来一看,只见短信上写着,“亲爱的用户您好,您订购的套餐…………129元/月,八月生效。”她三个月前帮村里的李大爷关过一模一样的套餐,程序很熟。 她立即拨打客服,那边传来机械的女声,“您好,欢迎致电……查询业务请按1……人工请按9……” 许青竹按下了9,嘟嘟……片刻后那边传来一个男声,“尊敬的客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许青竹立即说:“您好,我要停掉早上的套餐。” 男声:“好的,请您保持手机畅通,呆会儿会有电话联系您。” 许青竹:“好的,谢谢。”她挂断电话递给陆洵,“要是有电话打进来,来找我。” 陆洵接过手机,低低应了声“好”,许青竹看着他,觉得他这模样像极了犯错后的来财。但是她太累了,没精力安慰他,就当没看到。她关掉电脑,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房间走去。陆洵看她这摇摇晃晃随时倒地的模样,纠结要不要扶她,但他还没纠结好,许青竹就已经走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下午三点,许青竹睡了个半饱,起床,在门口伸了伸懒腰,正打算去送货,却见陆洵拿着手机朝她走来,“他们打电话过来了。” 许青竹懒腰伸到一半,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他们是谁,片刻后才想起今早的事,于是她站直身子,接过电话,按对方的要求,一通输入身份证号码,各种嗯嗯……啊啊的应答,又是发短信等等复杂的操作,才终于停掉了这个套餐。这业务开通的时候,接电话的人都搞不清楚状况,关掉的时候又重重程序,去营业厅还关不掉,若是村里的老人遇到这样的事,没人帮忙关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每个月多交一百二十九块钱,让他们微薄的收入雪上加霜。 许青竹把手机递还给陆洵,“好了,以后再有这样的电话,你就说不要,然后挂掉电话,不用听他们废话。” 陆洵接过手机,“我来搬货吧。” 许青竹挑了挑眉,没有拒绝,“去吧。” 陆洵朝储藏室走去,打开门,把鸡蛋和鸡搬到货车后面,许青竹见货都装好了,才朝车棚走去,坐车里,发动起动机扬长而去。 送完货回来的许青竹,走到院子里,朝大黑狗吆喝道:“来财,去吃好吃的。”她望了眼陆洵,“我今晚回爸妈家吃饭,回来给你带吃的,你今天不用煮泡面。” 陆洵点点头,这些天许青竹时常回父母家吃饭了,她带的那些饭菜确实比泡面味道要好。 来财听到这话欣喜若狂,一通乱跑乱跳,见许青竹还没走,嗷嗷地朝她催促了好几声,许青竹望了望满地的落叶,“陆洵,你扫完落叶我就回来了。”说完带着大黑狗离去,只剩陆洵站在树下。 第15章 走错了路 风吹得树沙沙作响,山顶压着浓墨般的云,好似妖精要从那里跳出来。 没多久,天上垂下一根根密密麻麻白色的粗线,织成一匹匹轻透的纱布,在天地间轻飘慢摇,散出一丝丝湿凉,无孔不入地往各处钻。 小白楼的客厅里,许青竹躺在藤椅上,听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望着粗线砸向院子里灰色的石子,汇成一股股如小溪般的水流,把石子冲刷得锃亮。 廊下的大黑狗异常地兴奋,它使劲地摇着尾巴,一时探头去蹭屋外的落雨,一时又缩回来,蹦跳后退,害怕地躲着雨水,不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 陆洵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昨天向许青竹请了一夜加半天的假,因此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的鸡都是许青竹喂的,鸡蛋也是她捡的。许久没做这些活,累得她瘫在藤椅上,手机不想玩,视频也不想看,游戏也不想打,只想陆洵回来接着给她干活。 许青竹轻叹,堕落啊!这才当了一个多月有员工的老板,竟忘了单独打拼的岁月!不过有员工真好! 滴答滴答……沙沙声响了半天,将近一点,雨终于停了,不过云还没有散,还阴沉沉地遮住太阳。 休假的陆洵回到客厅,里边空无一人,他朝院子看去,只见许青竹手拎柴刀,身绕大黑狗,伸出长臂,打开竹门,一人一狗雄赳赳地消失在院子里,那模样像是要去干大事似的。 半个小时候后,呲啦……呲啦声由远及近传来,片刻后,头发微潮、衣服沾了些水渍的许青竹拖着三根拇指粗的竹子,和落汤鸡一样的来财一前一后地回到院子。 她看到廊下的陆洵,朝他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紧接着咚咚哐当声响起,只见她把竹子和柴刀都扔到了地上,然后快步走进客厅,再出来时左手一把小板凳,右手一小扎透明的线,走到竹子边,放下板凳,放下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右手拿起柴刀,左手抓起竹子,在那滋啦滋啦咔嚓咔嚓地撇去枝叶。 没多久,一堆翠绿的竹叶上便躺着三根三米左右、尾部留着几根短枝的竹竿。许青竹并没有停下来,她拿起地上那捆透明的线,又拾过一根竹竿,在竿尾缠了几圈线,打结,拉直另一头线,在线比竿长五六厘米处切断线,在下端四五十厘米处绑了一个白色的泡沫,线的末端再绑一个鱼钩,钩住竹头,一杆简易的钓鱼杆就此完成。 她一通折腾,弄了三根这样的钓鱼杆,又马不停蹄地从角落抄起一把锄头,扛在肩上,拎着个空矿泉水瓶,和来财再次消失在小院里。没一会儿,这一人一狗又回来了,陆洵瞧了瞧她手中的矿泉水瓶,只见瓶子底部黑乎乎的一片,他再细瞧,竟是一条条细长的蚯蚓。 做好这一切,许青竹把装着蚯蚓的矿泉水瓶放到一个小桶里,拎上三杆简易的钓鱼竿、小桶、小板凳,和来财气势赳赳地往外而去。 陆洵想了想决定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看许青竹做什么。许青竹一路走下了山,顺着乡间水泥路,来到一条裹着黄泥奔流的河。 她寻了个水流缓和之地,放下小板凳,从矿泉水瓶倒出一条蚯蚓,抓在手中,穿到鱼钩上,穿好后,竹竿后甩,把鱼钩抛进河里,鱼竿插在岸边,又把另外两杆也这般抛进水里,洗了个手,把小板凳放在中间,自己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不动。 没多久,白色的泡沫动了动,往水里沉,许青竹立即用力地拉起竹竿,一条二指大的小鱼立马从河面飞了出来。许青竹给小桶装上水,把小鱼扔进桶里,再给鱼钩串上蚯蚓,又扔进了河里。 她瞥见不远处的陆洵,说:“陆洵,我很快就能把你的晚餐钓出来了。油炸小酥鱼,味道好极了,等会儿回去你上小绿书搜一下怎么做。” 陆洵挑眉看了看桶里那不及一口的小鱼,“我自己来,分我一杆竹竿,钓一条大鱼给你看看。” 许青竹笑道,“行,你脚边的那杆,拿去吧,等你大鱼!” 陆洵信心勃勃地拿上一杆鱼竿换了个地方,往河里抛。半个小时过去,许青竹掉了数十条大大小小的鱼,他一条都没有掉到,也不是没鱼上钩,只是每次他都提早起杆了,没有钩到鱼。 他现在看似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里的白色泡沫,其实余光一直在看许青竹,怕她起身离开,他还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此刻他恨不得跳进河里,捉一条大鱼钩到鱼钩上。 又过了半个小时,许青竹收好鱼竿走到他身边,“陆洵,走吧,我钓了小半桶,够咱三吃了。”她望了望一无所获的陆洵,“我等下要去送货,你还要学怎么做小酥鱼,收杆吧。” 陆洵脸上窘迫,他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一个小时前的话打得他脸生疼,极不想收杆,忽然白色泡沫动了动,他激动地说,“等一下,这是一条大鱼,我肯定能钓起来。” 他告戒自己不要心急,等鱼咬钩了再提,许青竹也盯着河面,只见白色泡沫动了动,半沉进水里,陆洵就想要提起来,她赶忙说,“再等等。”陆洵瞥了她一眼,心道,“姑且信她。”等了一小会儿,白色泡沫彻底沉进浑浊的水里,许青竹立即说:“快提起来。” 陆洵得言,立马提竿,只见鱼线绷得紧紧的,鱼竿弯如新月,一个鱼头浮出水面,紧接着跃出水面,在空中不停地活蹦乱跳,掉在地上仍旧不死心地弹跳,陆洵看着它,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这条鱼有七指那么大呢! 他把鱼提起来,“你看,我就说能钓到大鱼吧,怎么样?” 许青竹瞥了一眼,便转身往回走,“好,我知道了,赶紧收拾好,我们回去,我要赶着去送货。” 陆洵好似被泼了一盘冷水,提着鱼跟着她,走到桶边,解下鱼,顺便提起桶,拿起凳子,闷闷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许青竹正弯腰拿竿,听见他语气不对,拿好竿站起身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桶,笑着说:“诶呀,陆洵,原来你钓的这条鱼这么大啊,你看我钓了那么多条都没有你的鱼大,还是鲤鱼呢!” 陆洵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显,“你谦虚了,你钓了那么多条,很不错了。” 许青竹笑了笑,和陆洵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诶呦,小竹,带男朋友回来啊!怎么没听你爸说?”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响了起来。 许青竹瞬间呆住,转头看向声源,只见路边的田里,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正站在翠绿的禾苗里喷除草剂。 许青竹脑中已经出现村里以她为主角的多种流言了,其实村里传成什么样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她老妈,她一直催她找男朋友,结婚,这要是让她知道了,她还有安宁的生活! 想到这她打了一个冷颤,急忙朝田里喊道:“李叔,没有的事,就一个普通的朋友,来我这里买鸡,我带他去看看,等会儿就走了,不是什么男朋友。”陆洵听到这话偏头看了看她,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田里的李叔会意地笑了笑,“我懂!普通朋友!我懂的,李叔不会乱说的。” 看到这个笑容,许青竹觉得不用明天,今晚她老妈就会找上门。她讲什么都没用,只好握紧竹竿离去。 路上,许青竹问:“你怎么在人前现了身?” 陆洵不解地说:“我都在人间生活,当然要现身了。” 许青竹:“……” 没人在乎这些。 回到小白楼,许青竹在潮湿的院子踱来踱去,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四点,她得去送货了,走之前她嘱托道,“陆洵,等会儿要是有一位中气十足的妇女来,你千万不要现身,小酥鱼……你晚点再做吧!记得千万不要现身。”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陆洵语气不满。 “难道你想和我结婚不成?”许青竹疑惑道。 陆洵闻言耳尖微红,“你放心,我不会现身的。” 许青竹又看了看手机,四点十分,她急忙把货物搬上车,踩上油门扬长而去。 今天她要给镇上的超市送鸡蛋和给市里的饭店送鸡。 村子在镇和市的中间,市里的饭店要的比较急,所以她先送市里的。等她送完市里来到小镇已经七点了,天地间早已没了阳光,天慢慢暗了下来,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镇上的超市在镇子入口的三叉路边上,三叉路的中间长了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榕树,围着榕树做了个小小的休闲广场。 许青竹开着小货车来到入口,一眼就望见树根虬结的大榕树,树下坐了许多镇民,他们有的聊天,有的下棋,有的观棋,人群中一位穿着暗红色衣服、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的老奶奶正一个人一个人地问问题。 许青竹瞥了眼老奶奶,暗道,还挺时髦的。今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她把货车停在超市门口,下车把鸡蛋搬进超市,搬完后,她站在车尾,四下扫视,忽然觉得那个老奶奶不对劲! 她头皮发麻,装作不经意,又瞥了老奶奶几眼,真的没人理她!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准确来说,没有人看得见她!而且那暗红色的衣服她越看越像寿衣! 许青竹心底发凉,手心出汗,她又撞鬼了!她抖着手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农历七月十五,天啊,中元节,鬼节,她应该把陆洵叫上的。 老奶奶问了一圈没人理她,她开始朝她的方向飘过来。许青竹脑袋一片空白,心怦怦跳,余光都不敢往老奶奶身上瞟。僵硬地往驾驶座走去,然而她才走到半路,那位老奶奶就来到了她面前,周边变得阴冷至极,老奶奶盯着她,乌唇一开一合:“你知道怎么去大江市吗?我要去找小妹。” 许青竹吓得想晕过去,真的是寿衣!她极力稳住自己,装作很平静,装作没看到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故作高深地朝榕树望去,极力避免和她视线对上。 那位老奶奶盯了她半响,见她没回答,才飘到其他人身边,重复问,“你知道怎么去大江市吗?我要去找小妹。” 许青竹余光瞥见老奶奶离去,松了一口气,僵硬地走到车头,抖着手拉开车门,钻进车,踩上油门飞快离去。 许青竹一边开车一边庆幸,还好她演技精湛,不然只怕回不了家。 然而她开着开着,却忽然觉得很不对劲,按时间来算,此刻应该已经见到村子入口了,但她不仅没有见到村子入口,而且还不是在回村的路上飞驰。 平岭村与平安镇之间只有一条公路,路笔直无岔,她不可能走错的。往常回家时,两旁都是树干如婴儿般白的桉树。但此刻,这条路两旁长着黑乎乎、根根顺垂的榕树,枝桠往路里横长,遮天蔽日,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这到底是哪?! 她怎么会上到这条路?! 第16章 针锋相对 许青竹脑门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如虫子般滑进脖子里,黏得难受。她握紧方向盘的手不停地发抖,神经也绷得紧紧的,只知道往前开往前开,不能停下来。 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和迎面而来的车辆都不正常,车子雾蒙蒙的,里面的人身体僵硬、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极像了一具具尸体,更恐怖的是路边飘荡着如幽魂的“人”。 黑色的路面,阴森的行道树,仿佛永无止境!她死死盯着前方一棵榕树,树干两人合抱粗,虬结的树根簇拥着树干,树干三米处分了三个大枝,一根如蛇般的褐色藤条盘旋而上,这棵树她第三回看见了。 她要疯了,鬼打墙啊!?许青竹抬起一只手擦了擦汗,来个人救救她吧! 她瞥了眼仪表盘,只剩半格油,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没油了就会停下来,她不敢想停下来如何面对这些“人”。 忽然一个熟眼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路边这个穿石青色衣服的男子怎么那么像卫昭?她记得陆洵说过,卫昭是高级阴间神,后土娘娘底下的一员大将——土伯。 她往后视镜看了又看,只能看到男鬼的侧身,衣服像,身形也像,会是他吗?她决定赌一把,再回到这,她要冒险停下来,若是他,就得救了,若不是?立马踩油门离去。 许青竹心怦怦跳,过那棵分三枝的榕树了,似卫昭的鬼就在前面,她开始减速,她要看清楚,是他才下车,不是立即逃。 然而她都准备好睁大双眼看到一个惨不忍睹的鬼了,但那里却……空无一鬼。 许青竹擦了擦眼睛,真的没了。她开始烦躁,没信号,联系不上陆洵,好不容易看到疑似卫昭的鬼,却不见了。 突然她想到了灵纸,卫昭说过用它可以联系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乐于帮她,对,现在她就该用它找他。 许青竹正想唤出灵纸,忽然打了个喷嚏,怎么这么冷,空调只开了二十六度,不可能会冷。 想到这,她绷紧了身体,每次陆洵靠近她,都会带来一股阴冷之气,和现在很像! 或许并不是空调过低,而是她周边可能潜伏着一个鬼,许青竹只觉得一股冷意往她的脊椎钻。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瞥眼看向屏幕,二十六度!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僵硬,真的有鬼上了她的车!她的脚在抖,手也在抖,刚刚看屏幕时,副座坐了一个“人”! 她脸在抽搐,汗珠越滚越大,半响后,她才敢缓缓往右转头,一张清贵典雅的脸满是温和的笑,一双如沐春风的瑞凤眼正静静地望着她。 许青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一点点冷意此时只觉得是夏日里的一股清泉,再无阴森之感。 “小心,看路,车速太快了。”车上的“人”温柔地说。 许青竹听到这话,急忙转回头看路,打方向盘,减速,靠边停了下来。 她瞅着车上的“人”,一身典雅的石青色衣服,衬得他气质越发清贵,这男鬼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卫昭。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才能回家?”许青竹问。 卫昭笑了笑,“这里是鬼道,你可能不小心闯了进来,出去并不难,听我指挥就好。” 许青竹喃喃道:“鬼道?” 卫昭睃着她:“嗯,今天是鬼节,地府大门大开,百鬼游荡人间,鬼道就是他们走的路。”说完他抬眼注视车前方。 许青竹见他笑容收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灯光外正站着身穿干净利落黑衣的陆洵,此刻他完美地融入了黑暗,只余惨白的脸庞和手于黑暗中突显,乍一看,能把人吓得魂归地府。 他冷冷地睨着副驾上的卫昭,缓缓地朝小货车走来。许青竹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但送货前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挂了脸?难道来财咬了他?这不可能,来财是一条再温顺不过的狗了。 陆洵走到卫昭那一侧车窗,弓起手指敲了敲窗,许青竹降下玻璃,陆洵瞥了她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冷冷地凝着卫昭,语气颇为不善,“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昭面对不友善的陆洵,依旧温和:“路过,看见青竹被困住了,所以现身帮一下。”说完微微笑了笑。 许青竹漫不经心瞟了眼卫昭,她从未对他说过自己叫许青竹。她又看向陆洵,这俩的目的是什么? 她暗忖,要不等养鸡场扩大了,把卫昭也忽悠来给她当免费员工,反正不用白不用。 “卫昭,既然我来了,就用不着你了,你下来,我带她回去。”陆洵冷声说。 卫昭笑了笑,“青竹姑娘,我们下回再见。”说完他打开车门,优雅地下了车,陆洵还没等他站稳,便粗鲁地、迫不及待地挤进了车里。 他还没坐稳便说,“走吧!” 许青竹瞅了他一眼,脱口而出,“扎好安全带。” 陆洵一愣,伸手拉起安全带扣好,“扎好了,走吧!” 许青竹对窗外的卫昭笑了笑,“下回见。” 陆洵转头往窗外看,“你怎么还没走?”卫昭笑了笑,没有回他,反而对许青竹说:“好,下回见。” 陆洵有点烦躁,“走了,再不回去鱼就死了。” 许青竹瞥了眼陆洵,握住方向盘,放下手刹,挂挡,“怎么走?” “你以前怎么走,现在就怎么走。”陆洵说。 许青竹侧头看陆洵,“这和以前一样吗?我现在在鬼道上,我在这条道上来回好几遍都出不去,你要是不行就换卫昭回来。” 陆洵咬着牙说:“你自己看看,现在还是不是鬼道。” 许青竹转头看向前方,路边的榕树变成了桉树,道路从黑色变成了深灰色,车边的卫昭已不知所踪。她睨了眼板着脸的陆洵,踩上油门,车在柏油路上粼粼跑了起来。 许青竹边开车边问:“陆洵,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洵:“八点多都没见你回来,今天又是中元节,我不放心,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把车开上了鬼道。” 许青竹:“鬼道上都是鬼吗?” 陆洵瞥了她一眼,“不一定,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人误入,不过中元节鬼差会严密地巡逻,看到生人在鬼道会引他们离去。” 许青竹看了眼车屏幕9:00,若是没记错,她发现不对时8:25,“那误入的人一般会在上面逗留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去?” 陆洵:“看情况,有时活人一入鬼道就会被鬼差发现,他们自己都不会察觉上过鬼道就出来了;有些比较倒霉,几个小时后才被发现,这种的我们会抹掉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以免造成心理创伤。” 许青竹端坐着,目视前方,整条路上只有她一辆车,车灯只照亮眼前一片地方,远处黑蒙蒙的,两旁的树甚是阴森,总给她一种还在鬼道之感。她在鬼道上蒙头蒙脑地闯了四五十分钟,嘴角扯出一抹笑,在这些倒霉蛋中她竟算好运的那一个。 片刻后她又问:“陆洵,我这样整天撞鬼也不是个事,你看我能练鬼术吗?我下回再撞上这些东西也能自己走出来。” 陆洵睨了她一眼,“练不了,鬼术对活人有害,你练的话机体会衰退,然后死掉。” 许青竹不死心:“难道没有适合我练的吗?” 陆洵:“有是有,比如说仙术你倒是可以练,可是我也不知道找谁教你。” 许青竹一阵郁闷,不想再说话,陆洵也没有说话,车内一片安静,很快,平岭村的牌子出现在眼前,许青竹打上左转灯,看了看后视镜,没车,转了过去。没多久,成片的房子出现在眼前,许青竹车速不减,开过灯火通明的房子,往荒野开去,远远地便看到她那座山腰的小白楼亮着灯。 许青竹:“陆洵,你忘记关灯了,我们要节约,做到人走灯灭,以后别忘了。” 陆洵皱了皱眉,“我没开灯。” 许青竹一愣,撞了半晚鬼,她下意识以为有鬼。不过身边有陆洵,她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这位在地府可是高级阴吏,正好收了吓她的鬼。 突然她脑中闪过其他念头,瞥了眼身旁的陆洵,“陆洵,你呆会儿不要现身,等我先看过情况再出现。” 陆洵虽然不解,但这种小事,他无所谓,“好。” 许青竹往山上开去,把车停在车棚里,她看到里头多了辆蓝色的小电驴,已经知道是谁来她的小白楼了,幸好提前让陆洵隐身了。 她拔掉钥匙,关好车门,大步朝她的小白楼走去。许青竹走到竹门,抬眼便看到客厅里晃动着一位忙碌的身影,来财正摇着尾巴围着那人。许青竹推开竹门走进去,来财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见是她,哒哒地朝她跑来,客厅里的人也朝她看过来。 “小竹,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了没,给你带了些菜,没吃快过来吃,还有,院子的那桶鱼我都给你煮了,你上哪去弄这么多的鱼?”这人是她妈妈何金花,一张小方脸上的嘴正叭叭地说个不停。 许青竹朝她走去,瞥了一眼餐桌,四菜一汤——红烧鲤鱼、小酥鱼、炒牛肉、炒空心菜、排骨汤,嗯,很丰盛,鱼正是今天她们钓的。 陆洵隐身跟在许青竹身后,看了眼餐桌,咽了咽口水。 “车坏了,修理耽搁了一些时间,谢谢妈!”许青竹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坐下来,何金花则是打了一碗饭递到她面前。“我今天去六嫂家摘了些龙眼,有本地,也有新品种,你都试试。”她指了指茶几,“放那了。” 许青竹接过饭,瞥向茶几,上边放了两个红色的袋子,开口处露出褐色的枝条和棕色的小圆球,“好吃吗?” 陆洵坐在许青竹对面,脸色有些幽怨,许青竹才不管他,兀自夹菜吃。 何金花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很甜,本地的肉薄,带的少,你先试试,要是喜欢,我再去多摘点。新品种肉厚,我觉得挺不错,特地多带了点。” 许青竹:“嗯嗯,妈,九点多了,你先回去吧,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何金花没动,望着她,表情好似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说,“我听李叔说今天有一个白白嫩嫩、一身黑衣的男子和你一起散步,说是你的男朋友,怎么没带来给我们看看?” 陆洵偷偷看许青竹的反应,只见她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夹了一筷子牛肉,嚼吧嚼吧吞下,又喝了一口汤,才抬起头望着何金花,“不是男朋友,就一个来买鸡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见他做什么?” 陆洵闻言皱了皱眉。 何金花面露失望,又说,“就没有什么男生约你?整天窝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交到男朋友,你姨说了,有一个男生,条件还不错,你去见见?” 陆洵又瞧着许青竹,但见她擦了擦嘴,不紧不慢说:“妈妈,我不窝在这里怎么养鸡?怎么赚钱?我现在就想把鸡养好,见什么男生?不要饭钱吗?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钱去见他,上回我就听话去见了,和说的天差地别。以后姨要是再跟你说什么男的,你就直接说我不见。” 何金花语气微怒:“养鸡,天天就知道养鸡,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回来做这个。还有相亲相到差不多的就得了,别太挑了,太挑找不到合适的。” 许青竹平静地说:“你不同意我也会做,大不了包其他山就是了。”她望着她,“我才不要差不多的,我这么好,怎么不能要求对方和我一样好了,我才不要委屈了自己。” 何金花提高声音:“你!你要高要帅还要工作好,上哪去找?难道要永远这样孤孤单单?到时候家家合家欢乐,你一个人不凄凉?你看看你,村子里的人都在笑话你,笑话我呢?我现在都不敢出门!” 许青竹靠在椅背上望着她,“你老说这个做什么?找不找得到,结不结婚我不都要过生活吗?日子不都一天天过去吗?我把生活过好不就行了吗?我养鸡可是在造福大家,没我的鸡场,他们上哪吃这么好吃的鸡蛋和鸡?等我把规模扩大了,说不定能带着大家一起赚钱呢?你看边上那条河,平时清澈见底,搞个亲水平台,周末城里人带孩子来玩水,吃鸡,再摘新鲜的果,大家都能一块赚钱,不好吗? 而且我不觉得不结婚有什么凄凉的,我也不觉得孤单,我有很多朋友和我聊天,还有来财陪着我,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村里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呗,我不也一样在笑他们吗?难道只准我笑他们不准他们笑我?这没道理的。我要是结婚过得不好,他们会代我过生活?还不是我自己过。指不定离婚时,被扒了层皮,鸡场都被对方搞没了,反正我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盲目地结婚,对方方方面面都合心意了我才结。还有你为什么不敢出门,没结婚的是我,又不是你,我看啊,你就是不想和村里的人玩,才拿我当借口。” 陆洵神色复杂地望着许青竹,来财像是要附和许青竹的话,围着她转。 何金花站起身瞪着她,“你!你!你!整天想着别人都是来害你的,上哪找方方面面都合你心意的人。你不结婚,等到了六七十还有力气养鸡吗?” 许青竹:“怎么养不了,我六七十了也是一个健步如飞的老太太,村里六七十的老太太还下地干活呢!她们都还有力气种田,我养鸡怎么就做不了了,而且到时候我有员工,有钱能有什么问题。” “行行行,你健步如飞!你有理!你有力气干活!你有钱!总有一百句话堵我,我再也不会管你!”何金花说完狠狠推开椅子,气冲冲地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快步走了出去。 许青竹望着她的背影,“陆洵,我妈妈这段路会有危险吗?” 陆洵正在夹鱼肉,头也不抬,“不会,我们刚刚才从那里回来,很干净,你放心。” 许青竹放下心,想起今天的老奶奶,“陆洵,今天是鬼节,所以鬼出来,明天他们是不是都被关回地府了?” 陆洵喝下一口汤,“今天放出来的都会关回去。” 许青竹望着他:“如果不是今天放出来的呢?” 陆洵:“看情况,若是鬼差看到了会抓回去,也有例外,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青竹夹了条小酥鱼:“没什么,好奇而已。”那个老奶奶或许也是众多从地府出来的鬼的一员,天亮前就会被收回地府。 她瞥了眼陆洵,他是个穷鬼,根本没钱给她,类似赵大爷的事她不会再做了。 第17章 红寿衣老奶奶 三天后。 这天阳光明媚,松林泛着金光,随风闪闪发亮,许青竹定定地站在廊下眺望远方。 那晚母女俩不欢而散后,许青竹怕再气到自家老妈,决定暂时不回家吃饭。头一天她照旧吃陆洵煮的泡面,但两顿后她就腻了,便让陆洵照着小绿书上的视频,学着做几道家常菜。然而初学者的手艺很一般,许青竹又不想动手,只好硬着头皮吃。 她收回思绪,收回远眺的视线,拿出手机,摁亮,三点半,呆会儿要给市里的饭店送鸡,再给镇上的超市送鸡蛋。她想起三天前的红寿衣老奶奶,心里直发毛。 她想了想,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打麻将的陆洵,转了转眼珠,堆起笑容,“陆洵,你来了这么久,我也没带你出去吃过饭,我们今天去市里和镇上逛逛,顺道吃顿好的。” 陆洵捧着手机,低着头,里头发出“白板……过……”的声音,他抬起头,盯着她的笑容,半响后问,“我也去?谁喂鸡?”说完他又低下头看屏幕。 许青竹没良心地说:“你放心,我们八点前回来,绝不会耽误你喂鸡。” 陆洵点牌的手一顿,轻声说,“好。” 许青竹有一秒钟觉得自己像许扒皮,但她的良心只痛了半秒就说服了自己,喂鸡本来就是陆洵的工作,她带他出去吃饭是在奖励他,她是一个好老板。 好老板笑了笑,走进客厅,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 手机传来一声“自摸”,陆洵收起手机,站起身,抬步就走。 许青竹望着他的背影,喊道,“等会儿你隐身,过了村子再现身。” 陆洵转过头看她,“为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许青竹解释道:“不是你见不得人,昨晚我妈妈不是说了吗,她不希望村里人到处议论我,虽然我不太在意,但我也得为她考虑考虑,尊重她的意见。你也不想村里传我养了一个……”她瞟了眼一身古装的陆洵,斟酌了一下,选一个他能听懂的词,“养了一个白嫩嫩的男宠,整日在山里寻欢作乐吧?” 陆洵盯着她,咬牙切齿,“男宠?”说完转身把地上的石子踩得嘎吱作响,又用力地打开竹门,他还未踏出院门,许青竹又叫道,“陆洵,顺道把货搬上车。” 陆洵转头看她,阴阳怪气地说:“我可是男宠,什么是男宠你不知道吗?男宠得捧在手上,保养得白嫩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搬东西这种活会让我的手不白嫩,我不能做,还有喂鸡这种活我也不该做,不符合我男宠的身份。”说完他昂起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许青竹:“……” 应该等他搬完货再说这些话,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货搬到车上,放好货之后,她走到车头,拉开门上车,出发前她又提醒道,“你隐身了吗?” 陆洵偏头冷冷地说,“你觉得我喜欢当你的男宠?” 许青竹望着他那张微怒的脸,心中发苦,得了,没完了,她索性闭嘴不言,启动车,踩下油门,上了路。 五点,许青竹给饭店送完货,便带着陆洵去吃饭,此时,陆洵已不是先前的男宠态度,他变了正常,吃饭时还夸厨师的手艺好,多吃了两碗饭,甚至还想去后厨偷学手艺,若不是许青竹制止他,此刻他就蹲在后厨偷看了。 吃完饭,许青竹边向小货车走去,边瞅陆洵身上精美的古服,“陆洵,你现在长住人间,趁着今天有空,我带你去买一两身简单的现代装,这一身太招眼了。”每次和他一起走,总是百分百的回头率。 陆洵脚步一顿,瞥了眼自己的衣服,“不用买,我有。” 许青竹:“既然有,那早点换上吧。” 陆洵没有回答,许青竹也没再理他,她解了锁,径直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准备前往平安镇。片刻后陆洵也上了车,他偏头忐忑地看了看许青竹。 上路前,许青竹朝他看了一眼,确认他扎好安全带没,这一看却发现他换了身衣服,虽还是一身黑衣,但却是现代装,上身是件胸口绣了几棵竹子的黑色短袖,下身是条黑色的休闲长裤,鞋子没换。 许青竹见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笑了笑,“挺好看的。”说完便踩油门,在马路上行驶。 陆洵听到这话,身体松懈下来,嘴角往上扬,惬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个半小时后,写着平安镇的蓝色牌子出现在眼前。许青竹直视前方,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特别打眼,没有一个入镇之人看不到它,但今天的许青竹例外。 她眼中只瞧见树下那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瘦削的老奶奶,她站在路边,对每一个过路人不停地张嘴闭嘴,但没人理她。 七月十五已过,她还逗留人间! 陆洵神色变冷,盯着老奶奶,片刻后,他从车上消失,下一秒出现在老奶奶身边,周边所有的人对身边突现一个人不好奇,也不害怕。 许青竹只望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打右转灯,把车停在超市前,停好车,她就下车搬鸡蛋,搬完后,她望了眼陆洵和老奶奶便朝车头走去,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打算驱车离开。 这时陆洵自老奶奶身边消失,出现在副座上,他望着许青竹,她没问他为什么去那位老人身边,她早就知道她了,怪不得带他一起出门! “这位阿婆和赵勇旭一样,我们要完成她的心愿。” 许青竹转头看他,“陆洵,我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没那么多精力,也没什么大爱。你作为鬼差,完成鬼魂执念、心愿是你的职责,但这不是我的职责,我不会帮你的。” 陆洵蹙了蹙眉,“我给你钱,先前不是答应好的吗?” 许青竹嗤笑一声,“钱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陆洵窘迫:“我打工还钱,你记账上,欠多少我还多少。” 许青竹白了他一眼,扭动钥匙,踩下油门,往平岭村的大路驶去。 “许青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也不愿那位老人永远站在路边问‘你知道大江怎么去吗?我想去看看小妹。’”陆洵说。 许青竹双手紧抓方向盘,冷声说:“陆洵,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看错了。我当初答应帮你,只是为了钱,现在没有钱,我不可能帮你,也不会去冒险。”说完她看了眼后视镜,那位阿婆还在不停地问人,许青竹收回视线看向路前方。 陆洵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两倍报酬。” 许青竹没有丝毫波动,“你现在已经卖给我两年了,等过两年我扩大规模,再请些人来,也就不需要你了。” “五倍。”陆洵说。 许青竹冷笑,“陆洵你是不是连卖身也愿意,当个真正的男宠?” 陆洵瞪着她,片刻后,脸色微红,“可以,你若想也可以。” 许青竹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吓住了。她立即减速,打方向盘,踩刹车,靠边停车。停好车后,她转头打量着陆洵,只见他脸色微红,皮肤白皙,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电视上的男明星没一个比得上他。 她内心阴暗起来,口中毫不客气地说,“陆洵……你……你这么不值钱?给多少个人当过男宠?我有洁癖,不用别人用过的人,换一个干净的才能打动我。” 陆洵盯着她,眼中两团火猛烈地燃烧,咬着牙,话从齿缝中漏出来,“我没给别人当过男宠,没有人用过!还有,你一点洁癖也没有,客厅的地板脏得来财都看不下去你也不扫不拖,都是我扫我拖。” 许青竹讪讪地说:“你不也住在里面吗?你扫你拖不是应该的吗?我的洁癖随机的,偶尔不洁癖。” 陆洵盯着她,脸颊一片红晕,语气也不太自然,“五倍钱,当你男宠,去不去?” 许青竹咽了口口水,“十倍钱,不用你当男宠,我开玩笑的,还有要保护好我。” 陆洵望了她许久,才说,“好。” 许青竹对他笑了笑,转回头,打左转灯,准备掉头。陆洵见状说,“我去带那位老人回山里,你直接回去就好。”说完立即消失。 许青竹关掉左转灯,直接开车回小白楼。 圆月高挂,撒下清冷的光,笼罩山间的小楼,篱笆院子里一位黑衣男子沐浴在月光下,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绕着他转,香樟树底下站着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人。 许青竹站在竹门外,望着这场景,思绪万千,她的小楼原本明媚怡人,现在整得阴气森森的,简直跟兰若寺似的。 陆洵瞥见门外的她,“你回来了,那我们开始吧!”来财咧嘴着嘴,摇着尾巴朝她跑来。 许青竹推开竹门走进去,看了看陆洵,又看了看树下的红寿衣老奶奶,“她是谁你了解清楚了吗?她要去大江哪问清楚了吗?小妹是谁你知道吗?这回不能像上回那么鲁莽,做好事前准备,才能尽快帮到她。” 说完她走到来财饭盆旁,弯腰把打包的剩饭剩菜倒进去,来财欢快地低头大口吃饭,她站直身,偏头看树下的老奶奶,老奶奶见她看过来,嘴巴张合,“你知道怎么去大江市吗?我要去找小妹。” 许青竹转头看向陆洵,“我刚刚说的这些,你都问出来了?” 陆洵摇了摇头,“她只会重复这两句话,或许见到她口中的小妹,才能唤起她生前的记忆。” 许青竹幽幽地盯着他,“你现在应该回地府查查她生前的经历。” 陆洵说:“我等你回来就是想说这事。” 许青竹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直接拉起她去大江市,“你带她一起回地府,看着怪瘆人的。” 陆洵:“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好走黄泉路,留在这里吧,我很快就回来。” 许青竹睁大眼睛,“你要留她和我单独在一起?她要是伤害我怎么办?” 陆洵:“你放心,我用捆鬼绳将她缚住,伤不了你。”他觑了眼许青竹,又说,“我刚刚喂过鸡了。” 许青竹点了点头,“你记得多带点工具,还有捆稳了,别让她挣脱了。”她又看了眼老奶奶,“等我回房间你再走。”她对着大黑狗叫道,“来财,过来。”大黑狗吃完饭,听到她的招呼,摇头摆尾朝她奔来,许青竹带着来财进了房,关上门,陆洵才消失。 她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小白楼亮如同白昼,她才敢去洗漱。洗漱完她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游戏、看视频,一边等陆洵回来。 过了许久,眼睛无比酸涩,许青竹看向屏幕顶部,十二点,玩了三个多小时,怪不得这么累,连来财都趴在地上睡觉了。她扫视客厅,陆洵还没有回来,不等了! 许青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算回房间睡觉,客厅却骤然变冷,她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黑衣、面容冷冽的陆洵正站着灯光下。 第18章 红寿衣老奶奶2 “都了解清楚了?现在出发吗?我去换个衣服、换个鞋。”许青竹一边说,一边就要站起来。 陆洵叫住她,“别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一趟水吉村。”边说边朝她走来。 许青竹满脸疑惑,“为什么要等明天?鬼不是晚上活动吗?” 陆洵站在她身旁接着说:“她叫罗翠花,十七岁嫁与水吉村的宋铁柱,生育了三子一女,女儿前年去世了,三个儿子均五十以上,我们明天去水吉村打听她的生前经历。” 许青竹不解,“你这一趟不是回地府了吗?为什么不把她生前的事都看个清楚了?” 陆洵解释:“地府档案只是一些冷冰冰的文字,像小妹这种没有明确名字的,也不知道是谁,我们直接去水吉村打听才能知道。” “行,大半夜的,也没个人,我去睡了。”许青竹边说边起身往卧室走去。 陆洵望着她的背影应了声好。 第二天八点,许青竹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给照醒了,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下床,打开房门,往卫生间走去,正见陆洵从院子里走进来,他望她:“早餐做好了,鸡狗都喂过了,你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许青竹随便应了声“好”,便进了卫生间,很快,她洗漱好了,走到餐桌旁,坐下,打了一碗小米粥,配着咸菜吃了起来,等她吃完,换完衣服和鞋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许青竹穿着湖青色T恤、黑色雪纺裤走到院子,往香樟树底下看,罗阿婆已不在那了。陆洵站在她身后低声说,“我用装魂袋把她装了起来。” 许青竹转头看他,“嗯,我开车去水吉村?还是……” 陆洵打断道:“我带你去,了解清楚后,我们直接去大江市。” 许青竹低头怜悯地看了眼来财,此时它并不知道刚刚那一顿是它今天最后一餐,犹自咧着嘴,伸着舌头,摇着尾巴欢快地围着她们打转。 陆洵握住许青竹的手臂,想了想,说:“我开始了。” 许青竹应了声“嗯”,两人齐齐消失于小院,来财立即睁大一双狗眼,不可置信地满屋子找她们,急得汪汪乱叫。 …… 水吉村的广场上坐了些闲适的老老少少,他们有的围一起下棋,有的打牌,有的聚一起闲聊。 忽然大家齐齐觑着两位朝广场走来的年轻人,一位是湖青短袖、黑长裤的女子,另一位是一身黑的男子。 “婶子,请问罗翠花,罗阿婆家在哪?”湖青短袖女子站在一位圆脸妇女面前问。这下广场的人更好奇了,他们不仅不停地打量她们,还竖起耳朵偷听。 许青竹问完圆脸妇女,便抬眼扫视广场上的其他人,他们见她看过来,更加起劲地瞧她们。 之前陆洵带她瞬移到了水吉村,但两人都不知道罗阿婆住哪,见村广场人多,便走来打听一番。 圆脸妇女瞅了她和陆洵片刻,见两人长得好,特别是许青竹,不仅好看,还很亲切,当即道,“罗翠花?有点耳熟。”她想了许久,“不认识?我们村没有这个人。” 不是这里的人?许青竹斜瞥了眼陆洵,心道,他弄错了,想了想,又问:“宋铁柱,您知道吗?” 圆脸妇女还没有回答,便有一道苍老的男声代她回答了。 “宋铁柱啊,我知道啊!他已经死了,你们找个死人做什么?” 许青竹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八十多岁、头发花白、牙没剩几颗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她们身后乐呵呵地大声说。 “诶呀,我知道罗翠花是谁了,怪不得这么耳熟,不就是六婶吗?这村里也没谁叫名,小姑娘,你要是早说宋铁柱的老婆,我就知道了。”圆脸妇女拍了一下大腿说,“她前段时间也死了,你们寻两个死人做什么?” 许青竹笑了笑,“婶婶,爷爷,你们知道小妹吗?” 老人大声道,“小妹啊,知道啊,宋铁柱二儿的小女儿,听说去大城市工作了,这个孩子可厉害了,考上了大学,每年都买一堆好东西给铁柱两口子,她们家祖文真是冒了青烟,出了个大学生。你们认识她啊?” 许青竹转头看了看,她们边上围了一圈人,一个个满脸都写着“快点说,你们找李铁柱、罗阿婆、小妹什么事。” “我听说小妹特别优秀,想给她写一篇专稿,所以特来水围村问问,你们知道她在哪上班、住哪吗?还有罗阿婆和她关系怎么样?”许青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地说,“小妹出息了,竟然有人来写专稿!” “专稿是什么?” “了不得的东西。” “三嫂和小妹感情很好,小妹就是她养大的。” “我当年就说小妹这个孩子聪明哇,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大学,我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 …… 许青竹望向那位说小妹是罗阿婆养大的奶奶,问:“奶奶,小妹为什么是罗阿婆养大的?” 老奶奶说:“小妹爸妈住北江市,当年她们先生了小妹,后来生了男娃,便把小妹送回乡下给六嫂养,祖孙俩感情好得很。” “是啊,小妹可听话了,放学回来天天煮饭、洗衣服,偶尔还帮婶娘洗衣服呢。”边上有人说。 “你们要想知道小妹在哪工作,去宋三家问问,她家和她有联系。”另有人说。 “这位叔叔,宋三叔的家在哪?”许青竹问。 “小姑娘,你走到大路上,往前走两百米,再左转一百米,迎面见到一座一层高的青砖排屋,那是宋铁柱以前的屋子,青砖排屋旁边两栋三层高、贴米色瓷砖的楼就是宋大和宋三的房,你们走一下就见到了。”一位瘦削幽黑的中年男子说。 “谢谢各位叔叔、婶子、爷爷、奶奶。”许青竹同广场上的人道完谢,就携着陆洵往水泥的乡间道路走去。 没多久一层高的青砖排屋便出现在眼前。许青竹走近,三间青砖房俱都敞开着门,靠路那间门洞用一扇竹格栅堵了起来,透过窗和门可以看到几只火红的鸡在里头踱步,另外两间则堆满了杂物。 许青竹往里走,在中间那间门口停了下来,陆洵则是直接走进了屋里。 里头一面墙上贴满了奖状,大多都褪了色,从小学的三好学生,到初高中的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这些奖状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宋昭璇。 奖状中间挂着一张裱起来的照片,它彷佛被奖状簇拥着。照片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位是罗阿婆,她和另一位男性老人并排站着,两人咧开缺牙少齿的嘴,笑得很幸福,她们身后一位清秀的少女把手搭在她们肩上,头插在两颗苍老的头之间,扬着一张笑容灿烂的脸看向镜头,这一刻被记录了下来,被她们挂在显眼的地方。 “你们是谁,来找谁?”一道敞亮的女声响起。 陆洵从屋里走了出来,许青竹转身看去,只见青砖排屋对着的三层高的小楼廊下站着一位妇女,她身穿深蓝色碎花短袖,头发半白,面容瘦削,此刻正满脸警惕地看着她们。 许青竹朝她微微一笑,“这位婶婶,请问这里是罗翠花罗阿婆的家吗?” 瘦削妇女上下打量她们,好一会儿才说:“是她家,她七天前过世了,你们找她什么事?” 许青竹望着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您就是罗阿婆的媳妇吧?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闻罗阿婆和孙女宋昭璇的事,想写一篇专稿,写乡村女孩考上大学的事迹,以及她和罗阿婆之间动人的感情,所以特来看看。” 瘦削妇女不解地说:“这有啥子可写?” 许青竹甜甜地笑着,“婶婶,您肯定了解吧?跟我们说说呗。” 瘦削妇女望了望许青竹,见她笑得甜,人也亲切,声音便柔和了,“小姑娘,我今天没啥事,就跟你说说。” 许青竹温声说:“谢谢婶子,您是?” “我是她三儿媳。”瘦削妇人一边说,一边走进门里,拿出三张绿色的塑料板凳,“来,你们过来坐下。”她又看了看陆洵,忍不住说,“小伙子,你这一身黑衣不热吗?” 许青竹一边朝她走去,一边笑道:“谢谢婶婶,他体寒,穿黑衣吸日光呢。”陆洵脚步一顿,挑眉看了看许青竹,并未出言反驳。 瘦削妇女感慨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就这么虚了,老了可怎么办?” 许青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陆洵瞪了她一眼,她没理他,径直坐到板凳上,望着瘦削妇女,继续问,“婶婶,您同我们说说罗阿婆和她孙女宋昭璇的事吧。”陆洵坐在她身旁。 瘦削妇女说,“哦好好。”她指了指青砖平房,“我婆婆和公公生前就住那,小妹和她们一起住。小妹出生没半年就送到我婆婆手里,靠她一勺勺米汤养大的,这孩子很争气,从小成绩就好,高中因为成绩好,学校免了学费,后来她去大江市读大学,顺势就留在那里工作,一年回一趟家,每次都给我们带一堆的东西,这孩子有心啊。” 她叹了一口气,“今年年初,我婆婆病重,她回来看了四天,又急冲冲地赶回去上班了,我婆婆将去世那段时间给她打电话,她太忙了,我们就叫她不要回来,工作要紧。”她语气低沉,“没想到竟没能见最后一面。” 许青竹跟着伤感了一番,“请问宋昭璇在哪里工作?住哪里?” 削瘦妇女说:“她没和我们说过哪个公司,说了我们也不懂,住哪里,你等等。”说完她起身走进屋里,没多久手拿一个纸箱出来,“这是她去年寄回来的快递,你们看看这上面应该就是她住的地方。” 许青竹看向快递单子,跳过收件人,视线落在下方的寄件人上,只见上面写着:寄件人:昭,电话:139******2347,中间的数字有几个数字被刮掉了,地址:大江市北宁区海江路幸福小区5栋601。 许青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问:“婶婶,您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或者微信。” “有的。”瘦削妇女拿出手机,“小姑娘,你看,这就是她的号码。” 许青竹看向屏幕,拿出手机记下宋昭璇的号码。然后输入微信,搜寻,跳出一张金毛头像,她把手机移到瘦削妇女眼前,“婶婶,这个是她吗?” 妇人看了一眼,“是她。” 话落,许青竹发送一个好友申请过去,打招呼内容她写上:罗翠花的朋友。 之后,她们告别了宋三嫂,准备前往大江市。 第19章 红寿衣老奶奶3 太阳撒下的光辉笼罩着乡村,微风路过,稻田涌起阵阵绿涛前赴后继地追逐,蜿蜒的乡间水泥路上两个欣长的身影缓缓往前走,地上的影子紧紧追随。 许青竹走着走着忽然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宋昭璇还没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她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嘟嘟……没有人接,许青竹只好又发一次好友申请,打招呼的内容改为:罗阿婆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才发送,她又觉得内容像诈骗,于是抬头看向前头的人,“陆洵,手机借我。” 陆洵转过头疑惑地看她,“做什么?” “用你的号加一下宋昭璇。”许青竹说。 陆洵听完把手机递给她,许青竹输了一遍号码,打招呼内容为:我是三婶的外甥女,想问一下大江在哪找房子租? 申请完,她看了眼屏幕,一点,按暗手机递还陆洵,“我们先去她的住处。” 陆洵:“好。” 话落,静谧的乡间小道上两个欣长的人影再无踪迹。下一刻,大江市北宁区海江路幸福小区的阴暗角落,缓缓现出两个人来。 许青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老小区,建筑整齐地排列着,每栋楼都挑出两根金属管,有些金属管上面挂了根杆子晾被子,每栋楼只有六层,仰头能看到红色的坡屋顶。房子风格一致,外墙看起来很新,应该翻新没多久,一层刷余烬红的涂料,二到六层则是刷米黄色的涂料,房前屋后的花池零碎种着几棵一层高、翠绿的乔木。路也很新,应该是这一两年重新修的。 许青竹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又看了眼地址,5栋601,再打开地图软件,市中心,定位没错,她瞟了眼陆洵,“走吧。” 陆洵原本还在打量小区,听到她的声音,低眸看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臂,连忙松开手,咳了一声,“嗯”。 两人走在小区灰色的路上,许青竹一边走,一边转头看山墙,11、10、9、8……最后在小区边上找到了5号楼。 5号楼单独成栋,楼下绿色的镂空铁门紧紧闭着。许青竹站在门前,正想让陆洵带她进去,忽然身后窜出一个碎花裙阿姨,她伸出一只带银镯的手,拿一个蓝色的小卡,刷开了门。许青竹连忙拉住门,钻进了楼,那阿姨一只脚踏在楼梯踏面上,转过身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最后可能出于自身安危着想,问道:“你们找谁?” 许青竹微笑道,“阿姨,我们是宋昭璇的朋友,来找她。” 带银镯阿姨瞟了她们几眼,才走上楼,上到二楼她停了下来,靠墙站着,许青竹对她笑了笑,和陆洵直接越过她往上走,阿姨见她们离去,才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六楼为顶层,没了往上的楼梯,只有一条L行的走廊和墙壁上贴着的三个木门,许青竹背靠在墙上缓了缓,才站在门前一一看去,楼梯口第一个是603,601在走廊的尽端。 她和陆洵走到601门前,这种老小区没有门铃,她抬手扣门,咚咚咚……没有动静,许青竹再次抬手,咚咚咚咚……响了好几声,里头才传出女声,“谁?找谁?” “你好,宋昭璇在吗?”许青竹问。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位留着潇洒短发的女生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上下打量许青竹和陆洵,片刻后说:“宋昭璇搬走了。” 许青竹笑道:“请问她搬去哪了?” 短发女生看着她们:“你们是谁?找她什么事?” 许青竹笑着解释:“你别紧张,我是她的朋友,她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担心,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短发女生盯了她们半响:“她搬走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景江区,你们再多打几次她的电话,或许就能打通了。” 许青竹笑了笑,“谢谢,我们会的,请问你知道她在哪上班吗?” 短发女子警惕起来,“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青竹笑道:“没有目的,就是担心她而已。” 短发女子瞟了她们几眼:“对不起,没经过她同意,涉及**我不好告诉你们。”说完她正欲关门,突然整个人僵住了,关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宋昭璇在哪个公司上班?”一直很安静的陆洵突然开口说。 短发女子恍若被控制般,呆呆地说,“奥美设计公司。” “宋昭璇住哪?” “景江区,具体不知道。” 短发女子说完立即恢复正常,她茫然了一会儿,才把门关上。 许青竹神情不明地注视着陆洵,许久后才默默转身朝楼梯走去。走在小区的路上,许青竹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陆洵:“那个术法对身体有害吗?你在我身上用过吗?” 陆洵看着她:“偶尔一次无害,没对你用过。” “以后也不准对我用。” “好。” “去奥美设计公司。” “好。”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许青竹和陆洵站在天桥上,视线落在一栋三层裙房加十多层的塔楼上。这栋楼裙房外包咖色石材,塔楼外贴米黄色石板,一层顶挂着一块写着奥美设计建设有限公司的牌子,临街那一面是落地玻璃,但她们并未看到里面工作的场景,一条条灰白色的百叶既挡了光,也挡了窥视。 许青竹和陆洵走下天桥,走近那栋建筑,在临街那一面找了一通也没有寻到入口。她们绕着建筑群走,左拐之后看到三十米处有一块立牌,上面也写着奥美设计建设有限公司,还有一个箭头往里指,一辆白色的轿车从牌子处拐了进去,没几秒就不见了。 许青竹和陆洵走到牌子处,内部是一条四米宽的机动车道,她们往里走了约五十米,看到灌木丛旁又立着一块写着奥美设计建设有限公司的铝牌,她们走到牌子边,探头往里看,里边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地面撒着石子,院中种了棵细高的乔木,另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往里去。 许青竹和陆洵踏上石板,走了十来米看到敞开的大门,她们穿过大门走了进去。入口两边墙面贴着木色的竖向方通,往里四五米左边是前台,两位打扮时尚的女孩坐在柜台后,交头接耳小声谈着话。许青竹换上甜甜的笑,走到柜台前,“你们好,请问宋昭璇在这里工作吗?” 两位时尚的女孩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看许青竹,又看了看陆洵,“你们找她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她本人。” 许青竹柔声说:“不好意思,麻烦了,我是她的堂妹,最近她电话打不通,家里担心,让我来公司问问,您帮帮忙,让她出来见见我,好让我向家里报个平安。” 两位时尚的女孩听到这话瞥了她一眼,“稍等,我帮你查一下,宋……” 许青竹接口道:“宝木宋,日字旁的昭,王字旁的璇。” 一阵键盘声和鼠标点击声响起,停止,电脑前的时尚女孩抬头看她,“女士,不好意思,宋昭璇今年一月份已经和公司解除合同了。” “那她现在在哪任职?”许青竹问。 女孩笑了一下,“这个我们不知道,不好意思,没有帮到你们。” 许青竹道了一声谢,“我还想问一下……她为什么离职?” 两位女孩相互看了看,“公司降本增效,应该是这个原因。” 许青竹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又朝两位时尚的女孩微微笑了笑,才和陆洵一起出了奥美设计公司。 走到外边,她拿出手机,五点半,宋昭璇还是没有通过好友申请,她又拨了一个电话,嘟嘟……,还是无人接。 许青竹收回手机,看向陆洵,“手机,给我看一下。” 陆洵递上手机,许青竹接过,点开微信看,好友申请也没有通过,她把手机递还陆洵,叹了一口气,“陆洵,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去西江区大海捞针吧?如果真要这样,你把我送回平岭村,你自己去捞吧。” 陆洵抬头望天,太阳西斜,他轻声说,“天快黑了,等阳光没了,我把罗翠花放出来,拥有执念的鬼魂通常会有感知,或许她能感知到宋昭璇在哪。”他顿了顿,“只不过她现在这个状态不稳定,我怕她会厉鬼化。” 许青竹一听这么危险,急忙说,“陆洵,你送我回去,我不参与了。” 陆洵看着她,“你不必害怕,我会保护好你。” 许青竹冷笑一声,“寒云山时你也这样说!” 陆洵脸色微窘,“这回我真的会保护好你,套鬼圈、捆鬼绳、装鬼袋,笞鬼链我都带来了。” 许青竹望着他,“再信你一回,你把它们都给我,还有鬼气也要输一记给我。” 陆洵伸出手握住许青竹的手,“鬼气输给你了。”没一会儿他掌心出现四个小小的绳索、银圈、袋子、铁链,“我现在把使用权给你,你要用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它们的名称,就能使用。” 说完他握住许青竹的手,移开的时候俩人手中都没了那一堆东西。 之后陆洵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抓住许青竹的手臂俩人一起消失于原地,来到景江区。 跑了一天,许青竹饿得头晕眼花,便拉着陆洵进了一家面店,点了两份面,慢条斯理地在那吃,等外边没了光,暗了下来,街边路灯全都亮了起来,两人才离开面店。 陆洵站在街上,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装魂袋,放出身着暗红色寿衣的罗阿婆。她怔了一会儿,就站在路边问过路人,“你知道怎么去大江市吗?我要去找小妹。”但没人理会她。 半个小时过去,罗阿婆一直站在原地不停地重复那句话。 许青竹和陆洵像两个傻子似地站在路中间看着她,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回头看她们。 她靠近陆洵,低声说:“陆洵,我们要一直这样看着吗?”说完她瞪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陆洵,我好像见到鬼了,还……还不止一个……三个鬼……他们正朝我们走来……你快收了他们!” 陆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三个脸色惨白的男鬼混在人群中飘飘荡荡,“你不必害怕,他们无法对人造成伤害,不过是走不了鬼道,过不了鬼门关,进不了地府的孤魂野鬼。” 许青竹听到这些鬼对人造不成伤害,瞬间就不害怕了,她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走不了鬼道,过不了鬼门关?” 陆洵低声说:“他们生前犯了小错,被罚在人间流浪五十年才能进地府等候投胎,流浪期间他们可能会被厉鬼吃掉,或被邪祟吃掉。” 许青竹问:“什么错叫做小错?” “克扣工资之类的。”陆洵说。 许青竹听完,对于那些鬼没了兴趣,转头继续看罗阿婆,然而才一分钟不到,不停问过路人的罗阿婆却没了! 第20章 红寿衣老奶奶4 许青竹抓住陆洵的手臂,“陆洵,你把阿婆收起来了?” 陆洵听闻这话连忙转头看去,人来人往的街道,已无那个背部佝偻的老人。 许青竹瞅他的神色便知怎么回事了,她放开他,走到罗阿婆之前站立的地方,四下张望,片刻后,她朝陆洵招招手,“那边有灰烬?” 说完便走了过去,蹲下,仔细观看,陆洵跟在她身后,弯下腰看。灰色的水泥路上静卧着一片有厚度灰烬,许青竹皱眉,厚纸板的灰? 这点灰烬看出花来也没啥发现,陆洵索性站直了环顾四周,“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以免她厉鬼化伤了人。”他瞥了眼灰烬,“这几分钟她不会走得很远。”他注视一个方向,“往那边找。” 她们站的这条街因两边都是吃食,再加上路窄基本只有行人,尽头接另一条马路,两路相交呈丁字,而陆洵望的方向正是那条马路。马路在暖黄的路灯照射下如同白昼,路上车水马龙,远近一栋栋高楼大夏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繁华至极。 许青竹站起来和陆洵快步穿过觅食的人群,来道宽阔的街道,笔直的道路上,尽是呼啸而过的汽车,青灰色的人行道上只有疲惫来往的青年,方圆几里均不见罗阿婆红色的身影。 “诶呀,前面来了个红衣厉鬼,太可怕了,我差点就被她吞了。”一个少了半边脸的男鬼心有余悸地说。 “怎么一天天的都是厉鬼,还让不让鬼活了,我还有三年就五十年了,可不能就此消失了。”另有一板寸头男鬼说。 “那我要离那里远一点。”一长发女鬼说。 陆洵拦住他们,“你们说的厉鬼在哪?” “诶呀,活人,能看到我们!”少半边脸男鬼惊喜道,突然他目露凶光,叉腰指着陆洵,“去给我们准备香烛纸钱,不然永远缠着你。”说完他脸部腐烂,涌出鲜血。 其他两个鬼有样学样,一个摘头,另一个卸手,“对,准备香烛纸钱,我们饿了许久,不然就吃了你。” 许青竹环手靠在树干上,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陆洵眼神变冷,放出阵阵冷气,几个鬼立即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连忙恢复原样,唯唯诺诺地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您有大量,请原谅我们,不要杀了我们!” 陆洵冷冷地睨着他们,“你们说的厉鬼在哪?” 三个鬼扑的几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觑着陆洵的神色,哆嗦道:“大人,那个红衣女鬼……在……前面七百米左拐的……高档小区里面。” 许青竹抬眼望去,七百米?高档?“前面大量落地玻璃窗的高层小区?” 三个鬼悄悄抬头看她,见问话之人是个温和的女孩,若只有她一个人,他们绝对不会理会她,甚至会恐吓她,但她身边还有个恐怖的黑衣男鬼,他正冷冽地盯着他们,他们不得不回答,“高贵的小姐,正是那个小区。” 许青竹睨了眼地上的三个鬼,走陆洵身边,抓住他的手,“快点过去吧。” 陆洵前后望了望,路灯闪了一下,一人一鬼消失在原地,跪在地上的三个鬼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汗。 几秒钟后,许青竹和陆洵站在阴暗的树下,许青竹望着对面,巧克力色的金属门头,一旁质感的石墙上亮闪着几个大字“盛豪华庭”,一盏盏暖黄的灯,照得入口金碧辉煌,寻常人定会胆怯得不敢踏足一步。 许青竹心下起疑,“罗阿婆要找宋昭璇,怎么会在这种高档小区里,难道宋昭璇挣了大钱,住上这么豪华的住宅了?” 想到这里,她望着对面的小区,眼中流露出钦佩。 她视线移到小区大门,门卫室里坐着一位保安,门口还站着一位,只怕她还未走近那扇感应门,便被保安拦住了!她蹙了蹙眉,问:“陆洵,为什么不直接落在小区里?” 陆洵望着对面一栋栋价值不菲的住宅楼,“先确定她在哪。”片刻后,他又说,“走。” 许青竹指着对面的高档小区,说:“你帮我隐身吧,那里我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去。” 陆洵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对面富丽堂皇的大门,很认同她的说法,说了声“好。”手搭在她肩上,浑身便散发一阵阴冷,“好了,现在没人能看得到我们俩。” 许青竹很是惊奇,小跑过马路,来到小区大门,站在保安面前,他们真的视她如空气。 陆洵也来到了门口,他站在许青竹身边轻声说,“进去吧。”说完他就穿过大门进到小区里面。 许青竹站在门前犯愁,她是一个活人,和陆洵这个鬼不同,她有实体,虽然她现在隐身了,但真的不会被拦住吗? 陆洵察觉身后没有人,转过头来,见许青竹还站在门外,他蹙了蹙眉,往回走,站在门内问:“你为何不进来?” 许青竹:“我能穿透这扇门?” 陆洵愣了一瞬,自大门穿出来,回到许青竹身旁,牵起她的手,穿过大门。 门口的两个保安忽然拢了拢衣服,喃喃道:“怎么突然这么冷,简直和五号楼一样。” 许青竹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保安,陆洵却恍若未闻,拉着她直接往里走。一进到小区就迎面扑来一阵阵阴风,冻得许青竹恍若身处初秋。 陆洵毫无感觉,拉着许青竹七绕八拐,最后停在一栋底座外包米色石材,上层外包银色铝板,大玻璃落地窗、十多层高的住宅楼前。 陆洵瞥了眼咖色的入户大门,揽上许青竹的肩膀,带着她往上飞。身穿短袖雪纺裤的许青竹冷得直打颤,好似站在瀑布底下,被一阵阵急速下降的冷水冲击着,冲得她头昏脑胀,眼睛也不得不紧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许青竹的脚沾上了硬实的地板。虽然不往上冲了,但冷气却不减半分,好像进了冰窖,一阵阵阴冷之气直往骨头钻。 许青竹睁开眼,想看看陆洵把她带去了哪。只见四周都是玻璃,她还没有打量完,陆洵又拉着她往身前的玻璃撞去。 刺骨的冷许青竹已经受不了了,屋里的温度又上了一级,恍若刮骨,直把许青竹冻得嘴唇发紫,面色惨白,抖得不成人样。 陆洵见她这模样,一惊,急忙朝她施了个鬼术,许晴竹瞬间从大雪夹雨来到秋高气爽,唇色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片刻后,她才清楚自己在哪。 她们站在一个南北通透的客厅里,装修走欧式风,金碧辉煌,一组金属边的蓝色沙发上堆着一男一女,男的白胖如蛆,女的娇美苗条。 而客厅和餐厅之间三个身影正在打斗,一位是四五十岁的女性,应该称为女鬼,厉鬼!她一身红衣,头发垂到腰,嘴唇发黑,脸色惨白,面上狰狞,不停地挣扎。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厉鬼,和那些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孤魂野鬼不一样,让人一见便想逃跑。 幸好身边有陆洵和捉鬼工具,她才能镇定自若。视线移到女鬼两侧,左侧是一位留着大波浪头发的年轻女性,她上身穿一件红色吊带,下身着一条红边黑色宽松的长裤,长相艳丽妖娆,手中拉着一根铁链,链的一头紧紧锁住女鬼的身体。 右侧是个年轻的男子,他一头短发,穿着干净利索的黑色长衣长裤,长相清俊,一张原本令人感到亲切的娃娃脸却绷得紧紧的,犹如寒冬的雪。 娃娃脸手拿一条铁链,铁链端头是个铁钩,紧紧钩住女鬼的肩旁。 厉鬼暴戾至极,一阵阵刮骨的寒气自她身上散逸,她没有理会铁钩,也没有理会锁链,挪动身体朝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而去。 娃娃脸偏了偏头,忽然瞥见玻璃门边的陆洵,惊道:“九……”他忽而看到一旁的许青竹,“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陆洵还未回答,卷发女郎听到这话连忙转过头来,她瞅了陆洵一眼便盯着许青竹,随后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你好哇,漂亮的小姑娘,你是来帮我们降住厉鬼的吗?” 许青竹连忙摇手,“不是,我……我就是来看热闹……看热闹。” 卷发女郎眼中闪过狡黠,喊道:“老黑,放手,让大人出出力。” 娃娃脸觑了眼陆洵,说:“红莲,别麻烦大人了。” 红莲睨了娃娃脸一眼,手中铁链一扬,许青竹只见一个红衣黑发覆面、惨白脸色的身影朝她们砸来。 她一惊,吓得急忙跳到陆洵身后,厉鬼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 “陆洵保护好我。”许青竹一边看着红衣女鬼,一边说。 陆洵冷声说,“你放心,有我在。”说完他手中现出一条麻绳,啪地一声朝厉鬼甩去,顷刻间紧紧缠住了女鬼。 然而这女鬼戾气太重,被缠住了还在不停地挣扎,似乎想要挣脱捆鬼绳,陆洵见此,又朝女鬼额头打去一记鬼气,女鬼瞬间如发羊癫疯般剧烈地抖动,她颤栗了将近半分钟,才垂下头,安静下来。 “漂亮的小姑娘,你是许青竹吗?”一个声音贴着许青竹的耳边响起。 第21章 红寿衣老奶奶5 许青竹猛地被这么一吓,慌不择路,跳到了女鬼面前,一看到女鬼那惨白的脸,乌紫的唇,立即又跳到一旁,生怕她忽然醒来咬她一口。 “哈哈哈……”一阵豪爽的笑声响起,“对不起啊!哈哈哈……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红莲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许青竹白了她一眼,“没关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红莲彷佛没有看到她的白眼,继续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红莲,是个无常,那位冷脸的叫范无咎,嗯,世人多叫他黑无常。” 许青竹听到这话,抬眼朝传说中的黑无常看去,他正冷着脸收带钩的铁链,许青竹忽然道,“黑无常总是板着个脸吗?” 红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啊,他以为板着脸就能让人害怕。”她拨了拨长发,“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许青竹又问,“他怎么没带写着天下太平的帽子?” 红莲哈哈笑了起来,“老黑嫌那个帽子在捉鬼的时候老是掉,碍事,所以不戴。” 许青竹:“……” 黑无常面无表情瞟了她们一眼。 红莲凑近她,“我以后叫你青竹吧,可以来人间找你玩吗?” 还未待许青竹回答,陆洵便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黑无常收好了铁链,走过来说:“多谢大人相助。”陆洵点了点头,黑无常接着说:“负责大江市景江区的蔚新和曾颜上报,他们收服不了这个厉鬼,蒋阎王派我们来把她押回地府。” 许青竹好奇道:“红衣女鬼和沙发上的两人有什么仇?”她看得清楚,女鬼不管不顾地想要戳死这两人。 红莲妩媚地笑了笑,凑近她,“情仇,财仇,都有。” 许青竹眼睛发亮,八卦之心如荒草燃起了熊熊烈火,“具体说说。” 红莲睨了她一眼,“女鬼是那男的妻子,结婚十八年,当了十八年的家庭主妇。”她指了指沙发上的两人,“三年前,男的出轨了那女的。女鬼一年前发现他们的关系,起先她装作什么都不知,谁知男的一直在悄悄转移财产,准备抛弃原配和情人双宿双飞。一个月前,女鬼收到离婚通知,接着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几番纠缠想要男的回心转意。然而男的理都不理她,万念俱灰之下,她七天前,穿上红衣跳楼自杀了,成了厉鬼来寻这对男女报仇。” 许青竹听完恨不得女鬼杀了这对狗男女,“这两人明天出门会被车撞死吗?” 红莲笑得仰起了头,“青竹你明天要开车撞他们?” 许青竹无语地望了她一眼,红莲戳了戳她的脸,“他们不会被车撞死,若是不出意外这两人还有三十多年的寿命呢!惨的只有这女鬼。” 陆洵默不动声地把许青竹拉到身边,“你们有没有在大江市见过一位穿红色寿衣的老妇人?” 黑无常沉思了片刻,“大人,南灵路北似乎有一个红衣老妇人,不过我当时急着赶路,或许记错了。” 红莲说,“老黑,十分钟前南灵路北确实飘着一位暗红色寿衣的老奶奶,只是这段时间飘去了哪,我们就不知了。” 许青竹暗自思忖,南灵路北,她和陆洵与罗阿婆背向而行。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说:“陆洵,南灵路北距离这里将近十五公里。距离失踪地将近十四公里!”这速度正常吗? 陆洵皱眉不语。 黑无常望了望陆洵和许青竹,“大人,若没有其他事,我和红莲就先带这厉鬼回地府交差了。” 陆洵点了点头,“你们回去吧。” 红莲含情脉脉地看着许青竹,“我有空来找你玩,漂亮的小姑娘。” 陆洵瞟了眼红莲,“赶紧回去。” 红莲笑嘻嘻道:“真小气。”说完三个鬼便消失了。客厅里只剩陆洵和许青竹,还有那昏迷未醒的一对男女。 陆洵瞥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抓住许青竹的手臂,“我们去南灵路北。” 许青竹连忙喊道:“等一下。”说完她走到白胖男子身旁,抬起脚,重重地踹了好几脚。 陆洵看得眼皮直跳,她踹完回过头看陆洵,“我会被惩罚吗?” 陆洵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隐身,没人知道你来了这里,人间查不出你,阴间只管鬼,活人之事我们不管。” 听到这个回答,许青竹又踹了男子一脚,才走到陆洵身旁,扬起脸,“走吧。” 陆洵看了看她,片刻后,俩人齐齐消失,转瞬间,南灵路北出现一黑衣男和一湖青衣女子。 许青竹站在灰色砖石的人行道上四下环顾。南灵路北两边都是破旧的老房子,临街的阳台有的拉起了铁丝,有的没有。外墙裸露地挂着一个个空调外机,让这一片住宅区看上去更加凌乱。在路灯和月光的照射下,灰白色的外墙斑斑驳驳,诉说房子的悠久历史。路上隔一段距离走着一些落寞的人,一辆辆机动车时不时呼呼而过。 但空旷的道路上并未有一位暗红色寿衣的老奶奶。 许青竹踢了踢路面,忽然路边的花池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连忙走过去,蹲下仔细观看,同时叫道:“陆洵,过来看看。” 陆洵听到她的声音,收回四下寻找的视线,走到她身后。 只见绿草上有一片烧了三分之一的干竹片,剩余的竹片上端刻着两个一大一小不规则的圈,然后是一条横线,横线上面卧着一些看不出模样的东西,横线下是一个像方形但又有些圆滑的图,再往后被熏黑了,看不到刻画了什么。 “陆洵,我知道了,之前那片灰是这竹片烧掉的那部分,你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许青竹望着陆洵说。 陆洵盯着那片干竹,弯下腰翻了翻,“不知道。”随后把它收了起来。 许青竹站直身,沉声说,“陆洵,我觉得这图很像五通鬼供奉的那东西。” 陆洵听到这话把竹片拿出来盯了半响,又看了看许青竹,默然无语。 许青竹叹道:“陆洵,是陷阱吗?” 陆洵认真说:“我会保护你。” 许青竹斜瞟他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翻倍,一百万。” 陆洵凝望着她,“好。” 许青竹满意地笑了笑,说:“红莲和黑无常十分钟前在这里看到罗阿婆,那时距离阿婆走丢才过五分钟,五分钟她走了十四公里,那么现在又过了个五分钟,这方圆十四公里都可能有她。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快速地扫完这方圆十四公里的区域?不,范围还要往外扩个几公里,毕竟我们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陆洵皱着眉沉思了片刻,看了看她,脸色微红,“方法倒是有,就是会……” 许青竹连忙问:“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担忧罗阿婆厉鬼化吗?还有什么比找到她更重要的?” 陆洵望着她:“我要带着你一起寻她,不能只抓着你的手臂,我……我要搂着你才行。” 许青竹无语,这算什么事,之前上楼他不就搂过吗,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她瞟了他一眼,“快点行动,要等罗阿婆变厉鬼吗?” 陆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毫无扭捏之色,当下也不纠结,紧搂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两人成一道残影穿梭于附近方圆十六公里的地方。 许青竹如今也算是体会到快如闪电是什么感受了,一切东西都在眼前一晃便过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堵堵墙朝她撞来,每一次她都会涌现一股窒息感,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她的心在空中起起落落了许久陆洵才停了下来。他松开她时,许青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眼中好似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墙、树跑过来撞她。 陆洵看了她片刻,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你没事吧?” 许青竹拍开他的手,“没事,你怎么停下来了?罗阿婆呢了?”她环顾四周,“怎么没见她?” 陆洵见她真的没事,手指指了指,轻声说:“在这个小区里面,没有厉鬼化,不必着急。” 许青竹转头往右边看去,墙上写着欣心园,小区入口静悄悄的,门口保安亭里坐着一位精瘦的大叔,无所事事地四处乱瞟。 她移开视线打量小区里面的楼房,一个老小区,灰白的墙体痕迹斑驳,大多阳台都是敞开的,挂满了衣服,一个个空调外机像房子的补丁,许青竹拿出手机看了看,位置很偏。 她刚放好手机,陆洵便拉着她从小区人行出入口走了进去。小区里面的路灯很暗,堪堪能看清路面,水泥路面坑坑洼洼的。 忽然眼前飘过两个诡异的白色身影,许青竹立即抓住陆洵的手,“陆洵,前面两个身影你看到了吗?我怎么觉得和那些没有危险性的孤魂野鬼不太一样?是厉鬼吗?” 陆洵偏头看她,“两个鬼差。”说话间,两个白影飘到她们面前,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吗?” 许青竹松开手,上下打量这两个鬼差,一个脸稍长,另一下巴稍尖,长相都端正,想来就是红莲口中的蔚新和曾颜。 陆洵沉声说,“你们自去忙,若是看到一位穿红色寿衣的老妇人,留住她,告知我。” 蔚新和曾颜连忙说:“属下遵命。”说完俩鬼站直身,转身往前飘,在前方路口右拐后消失于黑暗中。 陆洵带着许青竹在小区里左拐右转,终于两分钟后,停了下来。 许青竹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栋一层高的坡屋顶房子前站着一个身着红色寿衣的老人,她神情看上去很躁郁,像一个无头的苍蝇似的不停地乱转。 她们朝她走去,近了听到她喃喃细语,“在哪里?在哪里?怎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任何人,自顾自地说话、走动,像一个疯子。说实话,就算罗阿婆不是鬼,是个人,深夜里也会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陆洵朝她打了一记鬼气,罗阿婆立马安静了下来,神情恢复了正常,不再乱转,也不再低喃细语。 “宋昭璇住在这个小区里。”陆洵抬头望着旁边写着5字的楼,“从这栋楼开始,我们带着罗阿婆一间一间地找。” 许青竹:“……” “这不太好吧?” “我们又不入室抢盗,有什么问题?”陆洵满脸不解。 “若是人家女孩子在家没穿衣服怎么办?”许青竹说。 陆洵咳了一声,“你先进去看,没问题我再进去。” 许青竹:“……” 第22章 红寿衣老奶奶6 许青竹轻车熟路地穿墙进房,一间房一间房地看,小区每栋楼有六层,每层有两到三户,这已是她查的第七栋楼,但这么多套房看下来,都没有找到宋昭璇。 原以为宋昭璇就住在罗阿婆转悠的五号楼,然而直到看完五号楼最后一套房,都没有看到宋昭璇的身影,这世上果然没有简单的事。 下到楼下,许青竹抬头望了眼夜空,低头拿出手机看,十一点,一栋楼又看完了,还是没有宋昭璇,麻木!穿墙入户的兴奋消怡殆尽,只剩疲惫。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山墙,10,第八栋,她又看向剩余的楼,至少还有十来栋,好累!她抓了抓头发,烦闷地转头望陆洵,张了张嘴,还没开始抱怨,看到他身后的罗阿婆,又想到一百万,抱怨改为叹气,转头一声不吭地朝10号楼走去。 她来到入户门前,穿过铁门,进到里面。灯光幽暗,只依稀看到脚下的台阶,许青竹浑不在意,一步步地往上走,一套套房地进去看。一二层没有宋昭璇,她走向三楼,还没踏上踏步,她就愣住了,门口有白色的花圈!这户有人过世!她偏头看陆洵,“一起进去。” 陆洵点了点头,很快她们上到了三楼,进了白花圈套间。里边客厅靠墙的方桌上放着一张老妇人的黑白照,照片前香烟袅袅。老人就站在照片旁边,不舍地望着沙发上的一对夫妻和两个小孩,她身旁站着两个白衣鬼差——蔚新和曾颜。 他们一见到陆洵立即恭敬揖礼,“大人,我们并未看到红……”他们瞥到罗阿婆,停住了话。 陆洵瞥了他们一眼,问:“这里住一家人?” 两位鬼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地说:“应该是吧?我们不清楚。” 许青竹听到这话,一间房一间房的穿门进去,片刻后回到陆洵身边,“是一家人……” 话还没有说完寂静的楼道响起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然而一直很安静的罗阿婆却异常激动,她一改木讷呆滞,变得焦躁不安,迫切地想要冲出去。但她被陆洵下了鬼术,一步都无没移动,只能不停地扭身挣扎。 蔚新和曾颜望着陆洵,“大人,可需要我们效力?” “不用。”陆洵说。 咚咚咚……脚步声来到门口,咚咚咚……脚步声往继续往前走,陆洵看向许青竹,“过来,我们跟着她。” 许青竹不敢耽搁,急忙走到陆洵身边,陆洵松开罗阿婆的束缚,两鬼一人飘向门外。 出来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长裤、蓝色雪纺衬衫、身材欣长的女子背影,她正准备抬脚踏上上楼的踏步。罗阿婆如猎豹般迅捷,眨眼飘到了女孩的身边,紧紧盯着她,此时她双眼清明,眼中满含挂念,像是怕女孩消失似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许青竹和陆洵跟在她们身后。拐上四楼时,许青竹看到了女孩的正脸,她长相和一墙奖状中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成熟了,但还是能一眼看出她是宋昭璇。 咚咚咚……宋昭璇继续往前走,直到上到顶层她才停下来。许青竹觉得很闷热,如在火炉一般,幸好陆洵在旁,降了温。 宋昭璇虽有罗阿婆在身边,但还是满头大汗,额角的碎发尽湿了。她没有理会,直接走到走廊尽头,拉开帆布包的拉链,一通翻找,掏出一串钥匙,插进锁眼,叮叮当当……拧了几下,打开外边褪去绿色漆生了锈的防盗门,然后拔出钥匙,换一把钥匙,插进原木色门的锁眼,又叮叮当当……拧了几下,所有的门都打开了,一条幽暗的过道露了出来。 宋昭璇走进门里,手摸到墙边,啪的一声,屋里亮起暖黄的灯光。她转身,一层门一层门地关好,随着木门关上,她和罗阿婆一起消失在许青竹和陆洵的视线中。 许青竹和陆洵立即跟上她们。 里头过道约一米二宽,门口处放了个约九十厘米高的破旧鞋柜,往里两边墙上都是原木色的门,一共五扇门,一边两扇门,另一边三扇门,三扇门那边其中两扇门打开着,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 卫生间和厨房那边最后一扇门刚刚关上,这时又打开,宋昭璇拖着疲惫的身躯,麻木地走进厨房。没几分钟,她拎着一瓶啤酒从厨房走出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往自己房间而去,吱呀一声,房门又被关上。 许青竹和陆洵穿门进房,一进来便见宋昭璇瘫坐在地毯,背靠在床侧边上。她面色憔悴,神情疲倦,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一个方向。许青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矮柜,柜顶摆着一张她们曾见过的——罗阿婆和一个老人站在前面,宋昭璇站在后面的照片。 而罗阿婆则是蹲在宋昭璇身旁心疼地望着她,好几次她张开长满老人斑的双手想要抱住她,却怎么也搂不到她,双手一次次穿透宋昭璇的身体。许青竹移开视线,四下扫视。 房间大约只有六平,一张约一米宽的床靠窗贴墙摆放,床铺整洁,床对面放了个二米乘一米二的衣柜,床尾放了一张八十厘米长的书桌,桌上静卧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护肤品,桌子后面还放了一杆挂满衣服的晾衣杆,东西虽多,但是整理的很整齐,不会令人感到乱。 哧啦一声响起,许青竹循声望去,只见宋昭璇右手多了个铁环,她抬起左手,把手中的易拉罐送到嘴边,咕咕地灌了几口。许青竹看向罐身,八度,喝不醉。 宋昭璇喝了大约有半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按亮屏幕,23:50,她解锁,点开微信。一个男子抱着小孩的头像的右上角显示了个红底白字“4”,头像旁边两个黑字——李工,宋昭璇僵了有一分钟,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消息框。 “小宋,方案做好了吗?” “这个方案很急,好了发我一下。” “我检查一下。” “看有没有问题。” 宋昭璇把手机丢到一旁,仰头喝了一口酒,三分钟后才重新拿起手机,再次点开李工的对话框,打下,“李工,方案好了,我这就发你。”发送过去。 接着她点开文件传输助手把一份pdf转发给李工,做好这一切她把手机丢到一旁,接着喝酒。罗阿婆坐在她身旁伸出双手,满脸慈爱关切,不停地摸着她的额头,似乎想要抚平她眉间深深的沟壑。 宋昭璇静坐了大约半个小时,才起身拿起一套睡衣,走出房门,二十分钟后,她满身潮气,穿着睡衣,手上拿着换下的衣服进门,把它们丢进门口的衣笼里。 随后她一边揉着微湿的发根,一边拿起桌面的手机,随手点开。许青竹看见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揉发根的手不再动,点手机的手指停在手机上方,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屏幕,神情复杂,恼怒、无奈、悲伤、生无可恋……轮流转换。 许青竹好奇地凑近她,只见她未解锁的手机上跳出李工发来的消息。 半响后,宋昭璇手指颤抖,解锁,点开微信,李工的头像上显示了七条消息。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聊天框。 “小宋,我觉得这块地方改成弧形的会比较好,甲方喜欢弧形的。” “水池做小一点,路看起来太窄了,拓宽一点。” “鹅卵石换成地砖。” “加一个休息亭。” …… “按我的意见改一版,争取尽早给甲方一版方案,不能再拖了。” 宋昭璇摁暗手机,把它扔到床上,过了五分钟,她俯趴在床上,捡起手机,双手捧着手机,点开李工的聊天框,木木地打下“好”片刻又改成“好的”发送过去。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面,打开桌上的笔记本,坐在床尾,左手键盘,右手鼠标,劈里啪啦敲了一个小时多才停止,这时已经将近两点了。她晕头晕脑地关上电脑,倒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往床头爬去,头枕在枕上,伸出细长的白手,啪一声,关掉了灯,没多久,房间响起宋昭璇平稳的呼吸声。 整个过程罗阿婆始终在她身旁心疼地看着她,频频伸出触不到她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脸。她静静地望着宋昭璇的睡颜许久,才走到陆洵面前,诚恳地说,“两位好人,谢谢你们带我来看小妹,你们能不能再帮帮我这个老婆子?” 陆洵温和道,“请说。” 罗阿婆眼角含泪,“我想和小妹说说话,叮嘱她好好生活,不要这么晚才睡觉。” 许青竹听完这话,偏头看宋昭璇,这一看头皮发麻起来,立即抓住陆洵的手臂,“宋昭璇脑袋围着……” 罗阿婆听闻这话脸色大变,立即转身扑到宋昭璇身边,挥手赶缠着宋昭璇的丑陋恐怖的东西,然而,无论她如何挥舞双手,都无法赶跑那些在宋昭璇脑袋边的东西。 第23章 红寿衣老奶奶7 宋昭璇的脑袋两边萦绕着三个小人,小人约十厘米长,长了对薄如翼的翅膀,头大身小丑陋不堪,眨眼间这些小人都消失不见了。 许青竹见状用力抓了一下陆洵的手臂,紧张地说,“这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怎么没了?它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缠着宋昭璇?” 陆洵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低声说:“不是它们,是它,一只梦怨鬼,于幽怨而生,日间它化为一只小虫,躲在人耳里,放大宿主的忧惧,让宿主抑郁寡欢,厌倦人世。晚上它化做三到四个带翅的小人给宿主造梦,让宿主灵魂深陷梦境,在梦里或恐或惧或忧或喜,无法自拔,然后它趁机一点点蚕食宿主的魂魄。 它此刻在宋昭璇的梦里。它,说可怕也可怕,说不可怕也不可怕,若是被它缠上的人境况好了起来,没了幽怨,它便会另寻宿主。它无法立即置人于死地,要一点点地蚕食,宿主有数次机会摆脱它。” 他顿了顿,看向宋昭璇,“不过对于满面愁云的宋昭璇……是致命的。白天梦怨鬼吃足了忧愁烦闷、颓丧的情绪,夜晚织的梦会更多、更结实,它把宋昭璇拖进令她恐惧的梦境里,把她困在绝望的情绪中,然后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最后她受不住,精神崩溃,被梦怨鬼吃掉灵魂。” 罗阿婆听到这些话,哭得断了气,一张满是老人斑、褶皱的脸上泪水涟涟,跌跌撞撞地扑到陆洵脚边,哀求道:“行行好,您是大好人,求求您,救救小妹!” 陆洵又看了眼宋昭璇,满脸疑惑,许青竹见他这模样,不解地问:“陆洵,又有什么问题?” 陆洵皱了皱眉:“嗯?以宋昭璇这种状态,按理来说应该活不到现在。” 许青竹想到竹片,松开抓着陆洵的手,手背托着下巴,“有人特意让她活到了现在?那人把罗阿婆送到这里,是为了救宋昭璇还是为了对付我们?”她看向憔悴的宋昭璇,“算了,不管了,陆洵,先救她吧!” 罗阿婆朝许青竹磕头:“小姑娘谢谢你!只要能救小妹,我愿意做任何事,就算让我鬼也做不了,我也愿意,两位好心人,救救我可怜的小妹!” “不要……走……”沉睡中的宋昭璇忽然不停地挥动双手,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喃喃道:“不要……走……奶奶……陪我……” 罗阿婆听到宋昭璇的呢喃,扑回床边,伸出手想要握住宋昭璇乱挥的双手,却始终无法握到,只能低声啜泣道:“小妹,别怕……奶奶在……奶奶在……不要害怕,奶奶陪着你。” 许青竹不忍道:“陆洵,怎样才能救宋昭璇?” “去她梦里,把她拉出梦境,捉了梦怨鬼。”陆洵说,他看着许青竹,“你魂魄要离体,才能进她梦境救她。” 许青竹愣了一下,“魂魄离体?我不就死了?” 陆洵:“不会,天亮前回体不会死。” 许青竹环顾四周,低声道:“若这是个圈套,那设套人会不会就是让我魂魄离体,好毁了我的身体,害死我?” 话落,宋昭璇小小的房间又多了两个白影——蔚新和曾颜,他们看着陆洵,恭敬道:“听从大人吩咐。” 陆洵指着许青竹,“你们等会儿在这看好她的躯体,直到我们回来。”说完他拿出两把匕首递给他们,“这匕首威力无穷,但只能用一次,要是有邪祟来,你们看准机会,用匕首刺它,只要刺中,必能伤它。” 蔚新和曾颜接过匕首,郑重道:“是,大人,我们定当竭力。”之前他们在楼下候完老人对家人的离别,正打算回去,却接到了陆洵的召唤,急忙用装鬼袋装了老人上来听候吩咐。 陆洵又拿出一个八边形、掌心大小的金属块递给许青竹,“你放身上,能挡住寻常的妖魔鬼怪。” 许青竹接过,笑道:“你的宝物真多。” 陆洵语气微微上扬,“没几个,都是我空闲时瞎琢磨的。” 许青竹心道:“还挺上进的。” “我进宋昭璇的梦里,魂魄会有危险吗?” “不会,梦怨鬼只是低级小鬼,在我面前它造不了次,只要天亮前出梦回体不会有危险。”陆洵说。 许青竹还是不安,觉得身体和魂魄分两处多了两份危险,吞吞吐吐道:“要不……我就……不进宋昭璇梦里……你和罗阿婆……进去救她?我和两位鬼差大哥……在外面等你们?” 陆洵断然拒绝:“不行,我们要一起完成罗阿婆的心愿,不能少了你,你放心,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会保护好你。” 许青竹想了想,见他做了这么多安排,再加上罗阿婆哭得凄凉,心软道,“好吧,我陪你们走这一趟,陆洵你要记得,我最重要,就算你魂飞魄散也要保护好我!” 陆洵看着她:“好,一定护好你,我开始抽你魂魄。” 许青竹点点头,陆洵施展鬼术,把许青竹的魂魄自身体里抽了出来。 离魂的许青竹新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原来死后是这样的,轻飘飘的。 还未待她体会多久,便一阵天旋地转,平静下来后,她、陆洵、罗阿婆三个魂魄来到一个有着许多灰白色办公桌的地方。 这是一个开阔的大空间,一排排桌子中间用挡板隔开,两边各有人办公。办公桌像士兵列队般整齐排列,桌面隔一段距离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前坐着一个个敲键盘、点鼠标的男男女女。天花板垂下一排排黑色的白炽灯,照得他们脸色无比惨白。 许青竹、陆洵、罗阿婆站在过道上,前后都是办公的人,宋昭璇身穿灰色毛衣坐在她们左侧方,她的椅背挂着一件青色的棉服,她正神色不安地敲着键盘,击着鼠标。 “听说赵董的部门裁了一批人,每个组裁掉了三个人,四楼一下子就空了。”宋昭璇左边的工位一个女生把椅子挪到左边,侧着身和一个把椅子往右挪、侧过身的男生低声交谈。 “听说咱们院也要裁,具说一个组至少裁两人。”男生比了两根手指说。 许青竹听到这话愣住了,她瞧见宋昭璇敲键盘的手也顿住了,但她很快又继续敲起了键盘,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话般。 她敲着敲着,屏幕右下角一个蓝色的飞鸟图标突然不停地跳动起来。她愣了愣,移动鼠标点开,人事——王轻盈的聊天框跳到屏幕中间。 “宋工,有空吗?” “可以来一下三楼人事处吗?” “有点事需要同你谈一下。” 宋昭璇脸色惨白,抖着手关掉窗口,僵手僵脚地站起来,推开椅子,往外走。旁边的女同事看到她这模样问道:“昭璇,你怎么了?” 宋昭璇呆呆地望了她一眼,“没什么,去上个厕所。” 说完她僵着身子走出工位所在的U型区域,经过一排排灰白色的桌子,来到电梯间,按下上楼键。等了一会儿,电梯如同进食的恶鬼,张开门,宋昭璇走了进去。她伸手按在冰凉的按钮上,收回手,写着3的按钮亮了起来,电梯迅速关上门。 许青竹、陆洵、罗阿婆一直跟着她,这一路罗阿婆频频伸出手想碰她,却次次都无法触碰到她,许青竹看到这面露疑惑,皱眉沉思。 叮,三楼到了,光滑的金属门缓缓打开,宋昭璇走了出去,来到一条约一米八宽、昏暗的走道,她盯着一扇敞开的白色门看了许久,才抬起发抖的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房里,一个埋在众多文件夹、皮肤瓷白、脸型圆润的青年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大喊道:“稍等,马上就来。” 几分钟后,圆润脸女子拿着一小叠印有黑字的白纸走了出来,她对宋昭璇笑了笑,“昭璇,我们去旁边的会议室谈谈。” 宋昭璇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 圆润脸女子边走边说:“这边走。”宋昭璇从头到尾只会说:“哦,好。” 圆润脸女子推开一扇白色的门,“昭璇,进来。”宋昭璇愣愣地回:“哦,好。”两人一起走进房间。 这间房约二十平,中间放了张很大的暗红色长方形木桌,桌子边围放一圈有扶手有靠背的黑色椅子,桌面静放一个投影仪,门那边的墙落下一块幕布。 圆润脸女子指着一张椅子:“昭璇,坐。” 宋昭璇呆呆地点了点头,拉开身旁的椅子,不安地坐了下去,她把手搭在光滑的桌面,望着圆润脸女子。 圆润脸女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宋昭璇侧边,她把手中那叠有黑字的纸放到桌面,沉声道:“昭璇,你来公司也将近一年了。” 宋昭璇打断道:“王姐,我来公司一年四个多月了。” 圆润脸女子愣了一下,笑了笑,接着说:“公司最近入不敷出,很艰难。想必你也听说了,赵董那边已经裁人了,周董也是迫不得已,也要裁人,今天找你来,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宋昭璇望着圆润脸女子,颤声道,“王姐,您直说吧。” 圆润脸女子:“现在每组都要裁掉两个人,从工龄和各方出发,你们组要裁你和另一位。” 罗阿婆一直站在宋昭璇身旁,听到这话,眼泪直往下流,啜泣道:“小妹……小妹……”伸出手想要搂住宋昭璇,但枉费功夫。 宋昭璇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颤抖,静默了许久,才开口说,“公司打算怎么补偿我?” 圆润脸女子笑道:“这个你放心,按规定补偿,n 1,你的工龄算1.5年,所以2.5月薪补偿。” 宋昭璇下颌微颤,语气僵硬,“那我的工作和谁交接?做到什么时候?是今天过后就不用来了吗?” 圆润脸女子温和道:“这个你放心,你们组长都安排好了,等下你回去,组内会有人和你对接,听说你手上还有一个项目,你看今天周二,做到周五完行吗?这个月的工资会算完给你。” 宋昭璇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中间显示正在录音,14:30下边显示二月二十五号,周五二月刚好完了。她按暗手机,像在忍着:“好,你们安排好了就好。”顿了顿,“请问什么时候把月薪和补偿打给我?” 圆润脸女子轻快道,“发薪日打到你账户,既然没问题了,这些合同你看一下,签一下名。”边说边把一叠纸推到宋昭璇面前。 宋昭璇没有接,望着她,“是三月十五号把所有的钱都打给我?” 圆润脸女子笑道:“嗯,是的,你放心。” 宋昭璇接过那叠纸,一张一张,字一字仔细地看,许久后,她拿起笔,刷刷几下签上自己的大名,推过去给圆润脸女子。 圆润脸女子接过翻了翻,分出一份递给宋昭璇,“昭璇,这份你拿着,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工作吧。” 宋昭璇接过所有的资料,站起身,张嘴想说话,但圆润脸女子早已推门走了出去,她看着她的背影,也虚浮着脚步走了出去,回工位。 她刚坐定不久,一个脸型削瘦的男生走到她身边,“昭璇,冯工让我接手你的工作。” 宋昭璇勉强笑了笑,“好的,人事和我说了,要我做到周五,明天我会把我工作的最后成果整理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同时会做好一个表格,写好项目的进度和位置。” 削瘦男子小心地望了望她,“嗯,好。”说完他又瞥了她一眼,才走回自己的工位。 宋昭璇呆坐在工位上,不再敲键盘也不点击鼠标,只呆呆地看着屏幕,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忽然她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显示三婶。她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区,躲进楼梯间,把手机放在耳边,许久后,她对着手机说,“嗯,我等会儿买票,这周六就回去。” 罗阿婆一直跟在她身边,神情痛苦,恨不得代她受这些苦。 许青竹看着陆洵,“陆洵,梦中的宋昭璇是灵魂存在?” 陆洵:“嗯。” 许青竹:“那么以灵魂存在的我们能碰到她吗?” 陆洵:“能。” 许青竹:“那她为什么看不到我们?罗阿婆为什么触碰不到她?” 第24章 红寿衣老奶奶8 陆洵看着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宋昭璇:“因为她的灵魂并不在这里。”他转看许青竹,“如果是你,你会呆在自己害怕的地方吗?” 许青竹摇了摇头,陆洵又问,“你觉得她会呆在哪儿?” 许青竹皱眉沉思,片刻后说:“我会抓住现在,宋昭璇不是入职新公司了吗?我觉得她的灵魂会在新公司,抓住现在的工作。”她望着陆洵,“我们如何跨过这些梦境去到她的新公司?” 陆洵:“改动梦境,使其和过去不一致,打破这个梦,跳到下一个梦。” 话落,她们还没有动手,场景就换了。 许青竹惊道:“陆洵,怎么回事?” 陆洵皱眉:“情况很糟糕,她的灵魂正被梦怨鬼一点点吞噬。” 罗阿婆如热锅上的蚂蚁,哭道:“求求你们救救小妹。” 许青竹扶住她:“阿婆,别急,我们会想尽办法救她的。” 说完,她抬眼打量所在的梦境,这是一条走廊,很眼熟,她们白天到过的幸福小区宋昭璇之前的住所。 此刻,宋昭璇正站在走廊尽头,打开木门进到门内。许青竹、陆洵、罗阿婆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去,这套房只有两间卧室、一个厕所、一个厨房。宋昭璇走到自己的房门,隔壁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们见过的短发女生叫住她,“昭璇,月底又要交房租了。” 宋昭璇转头看着她,“哦哦哦,好的。”说完就开门进房,关上门,把包扔在地毯上,自己脱鞋走进地毯,疲惫地瘫坐在地上,身子靠在床侧。 她再也忍不住了,屈起腿,并拢双膝,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细碎的呜咽声传了出来。 罗阿婆手足无措,想要抱她却无法抱到,只能无助地呢喃道:“小妹,别哭,阿奶在这里,阿奶陪着你……” 许青竹瞥了眼陆洵,“陆洵,你让她室友说房东好心,免了租金,让她们免费住。” 陆洵:“好。” 然而她们还没有行动,场景又变化,眨眼间换成了水吉村,来到罗阿婆那三间青砖房前。 许青竹望着眼前的景象,那间贴满奖状的房间摆了张一米五宽的木床,瘦得脱相的罗阿婆躺在床上,她身下是厚厚的床褥,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棉被,宋昭璇坐在床边,悲伤地看着她。罗阿婆枕着软绵的枕头,偏头看她,一双饱含思念的眼睛充满了欣喜,干瘪的嘴唇呢喃道:“小妹,回来了,吃饭了吗?” 宋昭璇语气哽咽,“吃了,阿奶,你感觉怎么样?” 罗阿婆自棉被伸出一只干枯颤巍的手,宋昭璇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罗阿婆断断续续地说:“小妹……阿奶没事……你快回去工作吧……阿奶一点事也没有,不用担心。” 宋昭璇眼眶蓄着泪花,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掩了掩被子,“阿奶,没事,我请了假,回来陪你几天,休完假我就回去上班,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没一会儿,三婶进来喂了罗阿婆一碗粥。 许青竹伸出手去碰宋昭璇,手透过了她的身体,她收回手看向陆洵:“陆洵,这应该就是阿婆年初生病的场景,阿婆最后过世了,你让梦境里的罗阿婆好起来,我们破梦境。” 陆洵摇了摇头,指了指床上的罗阿婆,“罗翠花跑里面去了,我们得等这个梦结束。” 许青竹环顾四周,果然哪都没有罗阿婆,她叹了一口气,继续看梦境。 梦境里的时间飞快流逝,没几分钟,一天一天又过去了。宋昭璇那几天白天黑夜都坐在罗阿婆床边,一边给罗阿婆喂粥,擦身,一边抽空改简历和作品集。 这天宋昭璇打开她那台厚重的笔记本又改了改简历,许青竹站在她身后,看见屏幕右下角显示三月七,她改完,又打开招聘网站投简历。投完之后,她又拿出手机,开始每天都做的事——打开招聘软件,看有没有人理她,结果一如之前,无人搭理。 许青竹看着看着忽然又说:“陆洵,梦境里的宋昭璇只能是宋昭璇吗?” 陆洵:“以往来说基本是本人,但也有例外。” 许青竹:“怎么知道许青竹在不在一个梦境里?” 陆洵:“梦境无法打破。” 许青竹继续看梦境的景象。 傍晚,三婶把宋昭璇拉到一旁,“小妹,回去上班吧,阿奶有我们照顾,你工作要紧,快回去!” 宋昭璇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轻声说:“三婶,我不回去,我留下来陪阿奶。” 三婶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听话,回去工作,阿奶也是这样想的。” 宋昭璇仍旧呆呆地说,“我不回去,我要陪阿奶。” 她机械地回复了好几遍这句话,最后这句话卡壳得厉害“我…不…回……陪…阿……” 话还没有卡完,场景再次变化,她们来到一个开放办公室。此时的宋昭璇身上穿着薄薄的牛仔外套,整个人脸色憔悴,无精打采,坐在灰白的办公桌前,眼睛看着屏幕,不停地敲键盘,击鼠标。 水吉村梦境碎了,罗阿婆回到了许青竹和陆洵身边,三个魂一同站在过道里。许青竹环顾四周,办公区域很大,窗又少,从两边窗透进来的自然光无法光顾到中间,整个空间很灰暗,就算开着灯也雾蒙蒙的,氛围很压抑。 办公桌分几个区域排布,每个区域都很密集,一眼看去全是发亮的屏幕和一颗颗盯着屏幕的人头,有些人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整个房间回荡着清脆的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和哒哒哒……点击鼠标的声音。 这时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走到宋昭璇身旁,“小宋,刚刚发你的文件看了吗?” 宋昭璇停止敲键盘,偏头看白胖男子,“杨总,看过了,这个项目甲方怎么想?” 白胖男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宋昭璇身旁,不急不徐地说:“小宋啊,这个甲方要求比较高,他们希望这个景观做得高级一点,有意境一点,但造价不要太高,还有一点就是,他们要的比较急,你看一下,今晚加加班把这个方案做出一版来。” 宋昭璇面露难色,“杨总,我手上还有一个很急的项目,明天就要出方案了。” 白胖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宋啊,你辛苦点,很简单的,你今天做这个项目,明天再做明天要的项目,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的,你也干了一年多,应该知道这一行加班就是很多的,这是没办法的,你看大家都在加班,你克服一下困难吧,还有你看我们公司其实并不是特别缺景观设计师,若不是你优秀,我们都不打算招人的,好好把握机会。” 说完他不等宋昭璇回应,径直起身负手慢慢踱步离开。宋昭璇面如死灰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后转回身,像具尸体似的继续敲键盘,击鼠标。 罗阿婆在一旁不停地垂泪,又伸出手去触碰她,还是无法触碰到她! 许青竹看到这里,脸上的同情变为惊讶,半响后看向陆洵,“陆洵,这是宋昭璇新入职的公司,她在家工作时我看过文本上的公司名‘向阳建设有限公司’。”她指了指宋昭璇桌面的一个白皮文本,“你看那里也写着这几个字,但她的灵魂不在这里!” 陆洵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文本中间是几个蓝色的大字,底下小了好几号的字体写着“向阳建设有限公司”,看到这里,陆洵皱起了眉头。许青竹盯着宋昭璇,陷入思绪中。 这时罗阿婆又试图抱住宋昭璇,但还是毫无作用,她们在两个世界,无法相见。 许青竹皱眉,“陆洵,你让刚刚那个胖男人对宋昭璇说,‘两个方案都不用做了,她今天可以提早下班’。” 话才说完,眼前的办公区域像加了十倍速的视频,每个人的手脚、身影虚幻般不停地晃动,电脑屏幕也在疯狂的闪动,诡异至极。而起身上厕所接水的人像一个鬼魂般,一下子就飘出办公区域,一下子飘到饮水机旁。 许青竹惊得立即抓住身旁的陆洵,颤声问:“陆洵,怎么回事?”若此时她身处现实世界,肯定拔腿就跑。但现在在宋昭璇梦境里,跑也没用,只能抓住陆洵,缓解心中的恐惧。 陆洵皱起眉头,“我们要尽快找到宋昭璇,她灵魂更不稳了,再晚一点她就会被吃完!” 许青竹望着到处是残影的办公区域,“可宋昭璇不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上哪找她?!” 说完她瞥向工位上的宋昭璇,突然睁大了双眼,扒拉着陆洵,惊恐道:“陆洵,不好了,罗阿婆又不见了。” 陆洵急忙朝宋昭璇工位看去,那里只有成残影的宋昭璇,一直在她身旁悲伤得不能自已的罗阿婆已不知所踪! 许青竹颤声道:“陆洵,怎么回事?罗阿婆怎么会没了?这里不是宋昭璇的梦境吗?是她在主导吧?罗阿婆被她弄走了?” 陆洵脸色阴沉,声音低沉严肃:“是她在主导,但她如今自身难保,不太可能是她,恐怕梦怨鬼已接管了她的梦境。我们要尽快找到她们,否则她们都会被梦怨鬼吃尽!” 许青竹忧虑道:“它这么厉害?那我们也在宋昭璇的梦境里,会不会也被吃掉?” 陆洵冷哼一声,“低级的东西,只能在宋昭璇和罗阿婆面前耍威风,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吃不了你我,吃人类灵魂也要一番花费!” 许青竹看着满脸怒意的陆洵,提醒道:“我也是人类,它也能把我吃了!我……我能用套鬼圈、捆鬼绳、笞鬼链和鬼气打它吗?” 陆洵低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可以,这些都能打死它。” 许青竹听到自己有打死它的能力,恐惧减了七分,脑袋开始转动起来,她皱眉沉思了片刻,抬眸望着陆洵,“梦怨鬼和宋昭璇在一起对吧?” 陆洵点点头,“它附在宋昭璇灵魂上,梦境是它根据她的记忆造的,它可以在梦境里穿梭。” 许青竹环视四周,“它知道我们进了梦境,在想法子对付我们!”她看着陆洵,“宋昭璇的灵魂肯定藏在其中一个梦境里?” 陆洵点了点头,许青竹盯着宋昭璇的残影皱眉沉思,回想看过的梦境。忽然她定定地盯着不停闪动的屏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双眼发亮、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洵,直把陆洵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许青竹,你怎么了?” 许青竹:“陆洵,若是梦境与现实不符,却没有破碎是什么原因?” 陆洵:“要么宋昭璇在梦境里,要么梦怨鬼在梦境里,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发现了什么?” 许青竹微微一笑,“我知道宋昭璇在哪里了!” 没人看!都是盗文点击率,发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红寿衣老奶奶8 第25章 红寿衣老奶奶9 陆洵诧异:“她在哪里?” 许青竹嘴角弯了弯,“水吉村青砖房!” 陆洵凝望着许青竹:“我们刚从那个梦境出来,她不在。” 许青竹:“她在!” 陆洵拧眉望她,满眼都是询问。 许青竹睃了他一眼:“陆洵,你还记得罗阿婆的三媳妇说过什么吗?” 陆洵蹙了蹙眉,“她讲的话太多了,你指的是哪句?” 许青竹笑道:“她说宋昭璇年前回家呆了四天,你还记得吗?” 陆洵点了点头,“这能说明什么?” 许青竹:“宋昭璇周二被人事叫去谈辞退事宜,当时二月二十五号,那天她接到三婶的电话,说周六回去,周六刚好是一号。在水吉村梦境里,她改简历时我就站在她旁边,看到电脑右下角显示三月七号。也就是说梦境里,截至那天,她在水吉村滞留了七天,这和现实不符!而且梦境没有散,你刚刚说过,这种情况要么她在那个梦境里,要么梦怨鬼在那里。” 陆洵望着她,许青竹又说,“她滞留了七天,就好像她知道罗阿婆会去世,所以留下来陪她,补遗憾似的。”她顿了顿,“我猜她更愿意留在水吉村,我们去水吉村找她!” 陆洵点头:“好,你抓着我。” “嗯。” 话落,一股股阴冷之气袭来,眨眼间,她们回到了水吉村,来到三间青瓦房前。 然而这里变了,村里像笼了一层灰雾,模糊不清,从她们面前走过的三婶像一个提线木偶,肢体十分僵硬,整个梦境处处透着诡异。 许青竹和陆洵朝青砖房中间那间房走去,里面聚了许多男女老少,每个人都面无表情,行动如同提线木偶。 木偶学着人世间的人情,围在床前,嘴巴张张合合,“阿奶/妈妈/外婆……您好点了吗?”话完,仍张着嘴、呲着牙在那里笑,任谁都看得出这里有问题。 被她们围着的人,正是罗阿婆,她比刚刚梦境里的模样更加削瘦,眼眶深陷,皮包着骨,惊恐地看着面前诡异的人。突然罗阿婆偏了偏头,看到许青竹和陆洵,脸上立即露出求救的神情。但求救没有维持多久就变成了恐惧,好像许青竹和陆洵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许青竹和陆洵转身看向身后,只见“宋昭璇”端着一个乳白色的瓷碗从外面走进来,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脚僵硬,走路像后退,但每一步都在往前走。她吃力地偏头看陆洵和许青竹,但又极快地转了回去直视罗阿婆,继续一步一步走到罗阿婆面前,坐在床前的椅子上,舀了一勺粥,递到罗阿婆的嘴边,磕磕绊绊道:“……阿…奶…饿…了…喝…粥……” 罗阿婆那张干瘪的嘴并不喝粥,只喃喃道:“小妹,小妹……” “宋昭璇”见她不肯喝,抖着手把勺子往唇上递,“……阿奶…饿了…喝粥。”头缓缓往陆洵和许青竹这边转,但转到一半又转了回去,许青竹愣了愣,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了陆洵的手臂。 罗阿婆仍旧不肯喝,她一时看“宋昭璇”,一时望向陆洵和许青竹,眼中尽是求救。 许青竹抓着陆洵的手,悄声问:“陆洵,这是怎么回事?” 陆洵望着这诡异的场景,说:“这个梦境被梦怨鬼占据了,但是它不懂人,只学了个皮毛,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不自然。” “陆洵,可是……可是罗阿婆和她们看起来不一样,她好像有意识。”许青竹看着床上惊恐无助的罗阿婆说。 陆洵睨了许青竹一眼,“因为罗阿婆的魂就在里面,梦怨鬼通过梦恐吓罗阿婆,想要一点一点地蚕食她。” 许青竹环顾四周,“那你把它杀了是不是就能救出罗阿婆和宋昭璇了?” 陆洵:“它本体缠在宋昭璇灵魂上,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体,要找到宋昭璇才能彻底杀了它。” 许青竹望着那位抖着手、时不时就想转头、把勺子递到罗阿婆嘴边的人,“陆洵,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那位就是宋昭璇吧?” 陆洵没好气道:“你都能看出来,我能看不出来吗?你是觉得我瞎吗?” 许青竹瞅了陆洵一眼,“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无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见陆洵正瞪着她,她赶紧改口道,“那真正的宋昭璇在哪里?我们要不先救罗阿婆,她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想说话说不出来,看着怪可怜的。” 陆洵凝视眼前诡异的场景,“从这个假的宋昭璇入手,她在梦怨鬼给她造的梦境里,也就是说她被困在了。你看与其他人相比这个假的宋昭璇看起来还算正常一些,她肯定是这个梦境的中心,通过它找到梦怨鬼和宋昭璇。” 许青竹攥着他的手臂,悄悄用力,眨眼看他,“你要怎么做?” 陆洵回望她,点了点头,说:“既然它的目标是罗阿婆,我先把罗阿婆救出来,让它失去了目标,自然就会回宋昭璇身边,我们跟着它就能找到宋昭璇。”说着他握了一下许青竹的手,“我先把罗阿婆的魂魄从傀儡抽出来,你往我身后站,免得受伤。” 许青竹立即回答好,眨眼间一股阴冷之气遍布小小的青砖房内。陆洵望着满眼期盼的罗阿婆,缓缓抬手,挥出鬼气,但鬼气却没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反而是一个圈朝她飞了去。而本该救人的鬼气却落到了“宋昭璇”身上,一个哭泣的魂体——罗阿婆,自“宋昭璇”那具傀儡体剥离了出来。床上的人也露出了真实面目,她狰狞暴怒,不停地挣扎,变成了她们曾见过的梦怨鬼。 原来,这是许青竹和陆洵将计就计。 “宋昭璇”进房期间流露出的哀伤、求救,以及不受控制的肢体早就引起了她们的怀疑。床上的“罗阿婆”看似在看她们,实际上在看她们身后的“宋昭璇”,控制她的行为,但她毕竟是个低级小鬼,无法完全控制罗阿婆,因此许青住捕捉到被困在“宋昭璇”傀儡体里的罗阿婆拼力递给她们的求救信息。许青竹和陆洵故意说那些话让梦怨鬼放松警惕,好让陆洵抽出“宋昭璇”内的魂魄,她一个套鬼圈套住“罗阿婆”。 罗阿婆从“宋昭璇”的傀儡体脱离后立即扑向床上的梦怨鬼,一边捶打一边骂道:“恶鬼,还我小妹,你把她弄哪了?” 梦怨鬼齿牙咧嘴,嘶嘶叫着,陆洵上前拉住罗阿婆,背向梦怨鬼,看着罗阿婆,说:“不要急,我们把这一缕分身杀了,就去找宋昭璇。” 许青竹忽然大叫道,“啊!啊!陆洵,你给的套鬼圈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变松,你快看,梦怨鬼要逃了,你快点想办法,它逃了……逃了……” 梦境在崩溃,许青竹的叫声消失在破碎的场景里,她们来到另一个水吉村青瓦房。 梦怨鬼本体智商本就不高,分体就更低了,根本识破不了专为它设的圈套。之前许青竹和陆洵商量好了,先揭穿梦怨鬼拙劣的阴谋,然后许青竹装作套鬼圈失灵,让梦怨鬼分体逃跑,她们再跟着它找到被藏在深处的宋昭璇。计谋进行得很顺利。 许青竹收回套鬼圈,打量四周,此时的水吉村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没了灰蒙蒙的雾。 “小妹,来吃饭了,吃完饭再学习,不急这一时。”一个白发多过黑发的老太太站在青砖平房第一间的门口,望着另一头大喊,这老人赫然是年轻了十多岁的罗阿婆。 “来了,阿奶、阿爷你们先吃,我马上就来。”尽头那间房传来清脆的少年声。 “小妹,快点来吃,饭菜凉了会硬,硌牙。”罗阿婆身后一位干瘦精神的老大爷大喊道。 “来了。”吱吱呲……一阵椅子拖拉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快步从房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憔悴,犹如被妖精吸精气,一副快死的模样。 “小妹,过来拿些鸡肉去吃。”青砖房对面的二楼里,三婶站在窗前叫道。 “好,谢谢三婶……”少女走到第二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满脸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 天地瞬间安静了下来,第一间的两位老人消失不见,窗前的三婶也没了。 宋昭璇眼中流下泪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洵身旁的鬼魂,生怕眨一下眼睛,那人就消失了。 罗阿婆松弛的眼皮使劲往上抬,沟沟壑壑的脸上落满泪水。她脚步踉跄,想要跑到宋昭璇身旁,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根麻绳模样的东西,它一接触宋昭璇,立即就把她捆了个结实。 宋昭璇似乎没有看见那根绳,也不在意被捆住,只怔怔地看着罗阿婆,生怕她在半道就烟消云散。 不消几秒,罗阿婆跑到了宋昭璇面前,她一把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脸,“小妹,瘦了,你辛苦了……阿奶知道,都知道……” 宋昭璇呆呆地盯着罗阿婆,下颌颤抖,喃喃道:“阿奶,真的是你?”她的泪珠往下落,双手用力地挣着,挣了许久也没有挣脱束缚,只好把头靠在罗阿婆的肩上,“就算不是……就算是骗我的……不,你就是阿奶,就是阿奶,我的阿奶……”说完她闭上了眼,任由眼泪冲破眼皮往下落。 许青竹看了那对祖孙半响,移开视线偏头看陆洵,“梦怨鬼是不是还在宋昭璇身体里?” 陆洵望着她:“嗯。” “那你还不把它抽离宋昭璇的身体?” 第26章 红寿衣老奶奶10 “嗯。”陆洵瞥了眼许青竹,就朝宋昭璇抬起右手,没多久,宋昭璇头顶缓缓出现一道黑气,那黑气渐渐成形,变成梦怨鬼的模样,陆洵把它拖到旁边定住,对许青竹说,“用套魂圈套住它。” 话落,许青竹手中立即现出一个漆黑的金属圈,她把金属圈往梦怨鬼身上扔,那圈瞬间套住梦怨鬼的躯体,然后一点点收紧,最后牢牢套住梦怨鬼,任凭梦怨鬼如何挣扎,都挣不开。 梦怨鬼本性愚蠢贪婪,虽自知敌不过陆洵,也知陆洵和许青竹正在找它和宋昭璇,但贪婪驱使它死死抓住宋昭璇这个到嘴的肉,企图用罗阿婆拖延时间,自以为能在这段时间里吃掉宋昭璇再逃走,结果蛋打鸡飞。 陆洵朝梦怨鬼打了记鬼气,它立即安静了下来,接着抬手从它身上抽出宋昭璇被蚕食的灵魂,缕缕青烟往宋昭璇身上钻。宋昭璇灵魂完整了,不再憔悴,充满了生气,陆洵便解了她身上的捆鬼绳。 绳子一解开,宋昭璇立即张开双手紧紧抱住罗阿婆,许久之后她转过头打量许青竹和陆洵,眼神询问“你们是谁?” 宋时月迎着她的视线笑了笑,指着陆洵说:“这位是鬼差,带罗阿婆来见你。” 宋昭璇怔了怔:“谢谢你们!”说完立即转回去,上上下下不停地看着罗阿婆,眼泪缓缓溢出眼眶,声音哽咽,“阿奶,真的是你!” 罗阿婆用拇指指腹拭去她的泪,轻声说:“是阿奶。” 宋昭璇泪流满面,哽咽道:“阿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看你的,阿奶对不起,你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你……你原谅我好吗?” 罗阿婆把她额前一缕发拨到耳后,柔声说:“小妹,阿奶不怪你,阿奶只是想你,记挂你,想看看你,看完阿奶就走。” 宋昭璇仿佛生怕罗阿婆走了,紧紧抱住她,“阿奶,你不要走……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罗阿婆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妹,阿奶死了,死人要去它该去的地方。” 宋昭璇激动地说:“我也不活了!我也死掉,死掉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阿婆我死掉就好了……” 罗阿婆轻抚她后背的手顿住了,把她推开,严肃地看着她,“小妹,不准说死,要好好活着,不然阿奶死了也不安心!还有晚上早点回家,早点睡,不然会得病的,村里的刘四就是睡太晚才死的,你要记住了,有个好身体最重要!” 宋昭璇放声大哭,“……阿奶,不是我不想早点回家,不想早点睡,我也想早点回来,可是总有干不完的活!阿奶……活着好累!真的好累……就让……我死了吧!” 她猛地扑进罗阿婆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阿奶,我前公司,去年七月就降薪了,降了三千多,降了五个月,年终奖也没有。我月薪交了房租,没剩几个钱……今年……今年二月份还把我裁了……把我裁了…呜呜……后来我看人家分析才知道……他们先降薪再裁员……就是为了少赔点……阿奶,这个世界怎么是这样的?” 罗阿婆不知所措,只哽咽道,“小妹……是阿奶不好,没法帮到你……都是阿奶不好。” 宋昭璇啜泣道:“阿奶,不关你事。” 许青竹呆呆地望着那对祖孙,眼里畜了泪花,感同身受般。 陆洵当鬼太久了,活着的记忆过于遥远,而他在许青竹那里打工,在他看来并不劳累,所以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宋昭璇。 半响后,宋昭璇又喃喃道,“……为了省钱我只好搬到这里,虽然远了点,但租金每个月低了将近一千块。阿奶……我工作找了将近两个月……才找到这份工作……我想回去看你……可我还在试用期……那领导老说我不努力干活就把我裁了,我不敢请假,阿奶是我太懦弱了,对不起!” 罗阿婆轻声道:“阿婆不怪你。” 宋昭璇像找到依靠般,继续诉说心中的委屈,“阿奶…我试用期六个月,工资打八折……活不比任何人少,我好累,但只能接着做,我的积蓄待业那两个月花得差不多了,没了工作……我连房也租不起。你和阿爷都不在了,没了工作我不知道去哪才好!阿奶,我……我真的不想活了,天天加班到十点以后,在前公司时,台风天还叫我去加班……大家都在躲台风……我……” 许青竹听到这里连忙打断她,“你前公司台风天叫你去加班?” 宋昭璇听到问话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她,缓缓点了点头。 许青竹又问,“你有没有保留什么证据?” 宋昭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有,我离职前把所有工作文件保存时间都录了屏,还有打卡记录也都保存好了,那天我还发了个定位在公司加班内容的朋友圈,我上司叫我去加班和文件发给他的聊天记录也都在,我就怕他们不给我赔偿,好拿这些证据讨薪。” 许青竹说:“我有个朋友,她也是台风天被领导叫去加班,后来她告了公司,获得了八万多赔偿。那公司这样不顾你安危叫你去加班,梦醒了你就去告他们,拿到该得的赔偿,捍卫自己的权益。” 宋昭璇呆呆地看着她,“真能打赢官司?” 许青竹点点头,“能,有个线上app,你线上立案,他们会受到惩罚的。这么危险的天气叫你去加班,他们就该赔偿你,不要怕,勇敢地维护好自己的权益。” 宋昭璇看了她半响又说,“阴间和人间不一样,你们阴间比较有鬼性,在阳间应该行不通。” 许青竹打了个哈欠,“我不是鬼,我还活着,是个人,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的过往告诉我,遇到不公平、压榨,要好好保护自己,要反抗,不要忍气吞声,勇敢才能过好。” 陆洵瞥了眼疲惫的许青竹,心下略愧疚。 宋昭璇点了点头,“我梦醒就去告他们。” 罗阿婆偏头看许青竹:“小姑娘谢谢你。”说完,抓起宋昭璇的手,“小妹,好好活着,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才能等来期待的生活。” 宋昭璇泪眼婆娑地望着罗阿婆,“阿奶……我……” 罗阿婆打断道:“阿奶活了八十多岁,阿奶知道,阿奶小的时候就想,要是顿顿能吃到肉多好。当年阿奶饭都吃不饱,一整年都见不到肉,但你看现在不都实现了吗?现在家家都能顿顿有肉。”她摸了摸宋昭璇的脸,“只要活着,往前走,就有希望,等你过了这个坎,回过头来看,这不过是件小事。” 宋昭璇低声说:“阿奶,我怕我撑不到以后。” 罗阿婆捧着她的脸:“小妹,你一直很坚强,阿奶相信你能跨过去的,你要实在难受,就想阿奶,阿奶永远爱你,你替阿奶看往后的生活。” 许青竹眼皮半垂,低声道:“都会过去,哭一场,睡一觉,吃一顿就好了,我过来了。” 陆洵偏头看了她半响。 宋昭璇转头看她,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扑进罗阿婆的怀里,痛哭了许久。半响后,她抬起头来,抽抽嗒嗒地说:“阿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去投胎吧!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她偏头看陆洵和许青竹,“谢谢你们!我阿奶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吗?” 陆洵点了点头。 罗阿婆拨了拨黏在宋昭璇面上的发,“见了小妹一面,我已无憾,好不好人家的,不强求。” 宋昭璇紧紧抱住罗阿婆:“阿奶……我希望你过得好……”半响后又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陆洵低声说:“终须一别,心愿了却,尘世无挂,安心上路。” 话落,梦境只剩宋昭璇。 陆洵等魂出现在宋昭璇现实的小房间里,蔚新和曾颜见到陆洵立即恭敬地弯腰行礼。 陆洵对他们点了点头,拿出装鬼袋装梦怨鬼,“你们呆会儿把梦怨鬼和罗翠花带回地府。” 蔚新和曾颜:“是,听从大人安排。” 陆洵把装着梦怨鬼的装鬼袋和罗阿婆交给蔚新和曾颜,转身去抓许青竹,“我们回平岭村。” 然而他才碰到许青竹的手臂,整个人就愣住了,许青竹手臂冰凉,恍若死人。一种不好的念头瞬间袭满他的心头,他连忙看向许青竹,只见她面容平静,仍闭着眼,他伸手探她鼻息,没有呼吸,又抓起她的手探脉搏,没有脉搏,他脑袋犹如被炮轰了,许青竹没有出来! 蔚新和曾颜见陆洵像失了魂般,连忙问:“大人,您怎么了?” 陆洵顾不上他们,好半响,他宕机的脑袋才开始重新运转。他记得,出梦境时,并没有落下任何一个人! 他回想一整天的经历,罗阿婆无故失踪,短时间跑了十四公里,梦怨鬼三关五卡设陷阱,这一切都是冲许青竹来的! 许青竹躯体无事,那东西是为了她的灵魂而来! 第27章 梦中梦何时了 他回想梦境中许青竹的状态,打哈欠、眼皮半搭,原以为是整天整夜没得休息的原因,竟是被盯上了! 灵魂疲倦、困倦,这些特征……是噬魂魇!宋昭璇的梦镜藏了个噬魂魇,在最后他们松懈关头缠上了许青竹! 梦怨鬼靠活人入睡,才能造梦,噬魂魇比它高级许多,不管活人死人,只要有魂魄它都能拉人入梦,它以灵魂造梦,把灵魂困在灵魂造的梦里,而它也藏在它要噬的魂魄里,若不借助神器根本找不到梦境入口,也就无法入梦救魂,不像梦怨鬼,有迹可寻。 许青竹的灵魂在宋昭璇的梦里,梦境入口也在宋昭璇梦里,要在宋昭璇梦醒之前入梦,不然等她醒了,就不知去何处寻噬魂魇,如何才救回许青竹。 想到这,陆洵一把夺过曾颜手上的装鬼袋,放出装魂袋里的梦怨鬼,把它送进宋昭璇的梦境里,加固她的梦。 罗阿婆看到这睁大了双眼,惊呼:“这……为什么还让这东西害小妹?!” 蔚新解释道:“老人家请放心,梦怨鬼被套鬼圈套住了,害不了人。” 罗阿婆听到这话放下心来。 陆洵像没听到他们的话,半点都不理会他们,他看了看窗外,还有一个半小时天就亮了,许青竹若没在天亮前回魂,就会死去! 他看向蔚新和曾颜,“你们回地府吧!” 蔚新和曾颜道:“大人,我们愿尽绵薄之力。” 陆洵摆了摆手,拿出一块冰冷的黑色金属牌子,朝它输了一记又一记的鬼气,直到牌子亮了一下才停止。他话音带鬼气,语气严肃:“派个鬼术和我不相上下的鬼把鬼镜带来,速来,否则许青竹将会死。” 蔚新和曾颜看到这里,自知帮不上忙,便带着罗阿婆化作三缕青烟消失于原地。 没多久,这间小房间又多了一个男鬼,只见来鬼一双厌世的眼睛冷冷地扫了陆洵一眼,又偏头扫了眼毫无生机的许青竹,不耐烦道:“什么事,她怎么了?死了?死了尸体怎么还不处理掉,放在活人的房里是想再吓死一个?” 陆洵看着他严肃道,“毕苍戎,既然你来了就给我看好许青竹的身体,我要去把她救回来,没空和你说那么多,把鬼镜给我。” 毕苍戎撇了撇嘴,递出一面巴掌大、四周刻着一圈恶鬼头、背面还有一些恶鬼游荡图的铜镜,“你行吗?要不你留下来看她的躯体,我去救她!” 陆洵冷哼一声,一把拿过鬼镜,看也不看他,化作一缕青烟,再次进宋昭璇的梦境。 此时的水吉村明净宁静,除了宋昭璇再无其他人。宋昭璇站在青砖房前平坦的水泥地上抬头望天,不知做什么才好。听到声音,她降下视线,看到陆洵,疑惑道:“鬼差大人,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洵走到许青竹之间站立的地方,取出鬼镜,施展鬼术,令它虚浮空中,发出光芒。只见在它的照射下,水泥地上显出一滩水渍。他收好鬼镜,朝那滩水施了个鬼术,瞥了眼宋昭璇,冷声说,“我还有点事,办完立马就走。”说完整个鬼窜进了水渍里,只留一滩冒着黑色鬼气的水留在原地。 噬魂魇虽然以魂入梦,再拉魂进梦,踪迹难寻,但其实也并非全无痕迹,鬼镜可以照出它留下的梦境入口,从此处进梦,便可以找到许青竹和噬魂魇,把许青竹救出来,杀了噬魂魇。 …… 阴暗的黑夜里,许青竹站在山脚下,沉着脸,盯着眼前熟悉、黑压压的山林,她很肯定,这不是她的养鸡场! 那座山她再熟悉不过了,晚上虽然会有雾,但雾是白色的,且只有薄薄的一层。而眼前的山笼罩了一层浓浓的灰雾,山里的松树隐在雾中。 她回想所经历的事,先前和陆洵在宋昭璇的梦里,已经要出去了,却不知怎的先是经历了一遍过去的事,后又来到了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洵和罗阿婆呢? 嘎嘎……呜呜……一阵阵乌鸦嗥叫声伴着凄厉的呜咽声而来,这声音令人胆战心惊。 许青竹左右望了望,右边的水泥路上忽然飘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越来越近。许青竹头皮发麻,心怦怦跳,急忙往左边看去,开阔的道路和农田,根本无处躲藏。眼看白影越来越近,她顾不上其他的,急忙打开铁丝门,钻进满是灰雾的山林。 她双腿如同风火轮,满心只想着躲开那鬼东西,闷头闷脑地往山上跑,眨眼间就跑到了小白楼。 许青竹停了下来,眼前的小白楼和记忆中的相差无二,但周边都是灰蒙蒙的雾,看起来犹如兰若寺般,她反而害怕了起来。 她回头看,后边浓雾中,一个人形轮廓缓缓朝她而来,她心一横,连忙打开竹门跑进了院子。 香樟树底下的“陆洵”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看她。许青竹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是真的陆洵吗? 两人都不说话,“陆洵”表情阴沉,脸色惨白,盯着她,他身旁的大黑狗像病了般,见到许青竹不仅恹恹不动,尾巴还不摇一下。 许青竹满头冷汗,全身僵硬,立即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了。她把手背到身后,心中唤套鬼圈,但唤了半天也没握到金属圈,这才想起套鬼圈套在梦怨鬼身上! 她又改唤捆鬼绳,那双发抖的手中才握到东西。她忍着恐惧,心怦怦狂跳,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一步一步朝树下的“陆洵”走去,近到三步之内,她背在身后的手猛地往前甩,那根褐色的绳立即缠住身前的“陆洵”。 然而还不待许青竹开心,被紧紧捆住的“陆洵”竟消失不见了,只留捆鬼绳脱落在地。 惊恐中许青竹想到陆洵说过,捆鬼绳困不住他,于是立即喊道:“陆洵,是你吗?” “是……你……吗……”这几个音如同在井里大喊般,不停地回响,瘆得她心里发慌。 “是我。”小白楼里响起一句低沉的话音。 许青竹转头看去,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大开了,昏暗的客厅里,脸色惨白、没有表情的陆洵坐在暗红色的木沙发上,像个等猎物入口的厉鬼般。 此情此景,许青竹立即肯定,这个“陆洵”是假的,她拔腿就朝另一个竹门跑去,蹿进了山林里。 嘎嘎……呜呜……乌鸦在嘶叫,山林在鬼叫,皲裂漆黑的松树树干像干尸的腿般矗立在灰雾中。许青竹精神高度紧张,她看见灰雾中时不时闪出白色人影,无时无刻不在恐吓她。 咕咕……忽然山中出现了一群群火红的鸡,它们漫山遍野地跑,发了疯似的嚎叫,然而没过多久,一只只鲜活的鸡竟如同发了瘟似的,变得暗淡无光,翅膀斜张,眼睛半合,紧接着一只只倒地……了无生机…… 许青竹定在了原地,死死盯着堆积成山的鸡的尸体,双肩一耸一耸,似在愤怒,又似在悲伤,林中一个黑长发、面容惨白的人正一步步朝她走来,许青竹视线从死鸡身上移到它身上。 …… 陆洵从梦境入口进到了一个寝室,他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桌前的许青竹,立即朝她快步走去,伸出手碰许青竹,手却穿透她的身体,无法抓到她。 陆洵瞬间明白,这并不是许青竹的灵魂,只是她的梦。他要尽快打破这个梦,找到真正的许青竹。 他收回手环顾四周,房间约十八平,摆了四张上床下桌,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人,每张床都拉上了床帘。许青竹的窗帘是墨绿色的,有点像棺材,而她的舍友床帘比她的亮许多。门口距离床大约有一米八的空间,两边堆满了行李箱和杂物,外边是一个阳台,挂满了衣服。 他视线看向眼前的许青竹,她头上的书架竖放着《环境化学》、《大气污染控制工程》、《固体废物处理与资源化》……等书籍,而她正盯着笔记本屏幕,屏幕正中间大一号字体写着个人简历,左上角是她笑如花的头像,头像对下来的一小绺写着姓名、出生年月、性别、专业……右边写着她的教育经历、获奖经历、工作经历、自我评价…… 许青竹正聚精会神地一个字一个字的改,许久之后又打开招聘网页,一个个地投去。 她关掉网页看着其他书桌前的人,犹豫小半会儿才问道,“你们工作都找好了吗?” 一个圆脸女生转头看她,“我不工作,接着读研。” 另有一个长脸女生说:“嗯,我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国企。” 许青竹对面的女孩摘下耳机,望着大家,“我要转行,已经拿到offer了。” 三位女生望着她,“青竹,你呢?” 许青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正在找。” 长脸女孩说:“青竹你要抓紧了,咱们这专业不好找工作,你多投些简历,还有简历上夸夸自己。” 许青竹神色暗淡,“嗯,我知道。”说完她便转回去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不时翻看手机,陆洵凑近看她的手机屏幕,只见她来来回回的看xx直聘、xx招聘……之类的招聘软件,他想了想,朝许青竹的手机使了个鬼术,梦境中的许青竹双眼发亮,手指颤抖,点开xx招聘消息任务栏的小红点,一条“许青竹女士您好,看了您的简历,发觉您很适合这个岗位,请问您何时有空来我司面试?” 咔嚓咔嚓……梦境崩塌,陆洵被甩了出去。他站在虚空中,眼前是一个一个梦境虚影,他记得许青竹说过若是她选,她会选择当下,把握当下。 但众多梦境虚影中并没有当下的养鸡场、小白楼。陆洵蹙眉,该去哪找她? 第28章 梦中梦何时了2 陆洵忽然定定地看着其中一个梦境。那梦境里,许青竹眉眼挂笑,对未来充满了期望,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办公。 许青竹不是一毕业就回家开了养鸡场?她从前既有工作为什么会养鸡呢?他觉得以许青竹的性格,只要有一份工作她便会好好干,不会再折腾,不会去创业。 他回想起曾经和许青竹的对话: “陆洵,好好看家,我要去买小鸡。” “嗯?” “人手增加了,我得好好用起来。摸索了两年,我已经很熟练了,现在要扩到四千。陆洵,好好干,新手机马上就能买了,到时候我一台,你一台,咱俩一起拿着新手机打游戏,哈哈哈,用你来衬托我技术有多好。” 她当时说这话的神情和坐在办公室办公的神情一模一样,也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陆洵皱眉站在虚空里,再次把所有的梦境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养鸡场生活的梦境! 他盯着在办公室认真工作的许青竹,或许她心底里更希望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而不是辛苦地创业吧!她的灵魂也许就藏在那里。 陆洵环顾一遍四周,不再犹豫,径直投进许青竹认真工作的梦境,就算她不在那里,他也想看看她为什么放弃常人眼中的好工作去大山养鸡。 梦境转动,他来到一个大的开放办公区,这里灯光明亮,地板干净反光,陆洵朝许青竹伸出手,手穿透她的身躯。这时梦里的时间快速流动,许青竹带笑的神情很快就没了。还不等陆洵探究原因,梦境的流速又慢了下来,清晰起来。 陆洵眉头紧锁,这个梦很奇怪! 他朝许青竹看去,只见她身穿白色v领T恤,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双眼盯着屏幕,左手不停地敲电脑,右手不停地点击鼠标。 陆洵紧紧盯着许青竹的脸,她的神色为什么如此地焦虑、揣揣不安?工作遇到难题了?他瞥向屏幕,黑色的镜面里是一根根他看不懂的线。 他想了想,再度伸出手碰她,手还是穿透了她的躯体。他神色纠结,缓缓收回了手,这个梦有问题。 他凝视着许青竹,他想知道梦境的走向,但又怕耽搁下去许青竹被噬魂魇吃掉! 片刻后,他做出选择,决定违背当时的实况,让许青竹的工作立即完成。 看着眼前自动修正的梦境,陆洵愣住了,梦境没有崩掉!这说明,要么完整的噬魂魇在这里,要么许青竹在这里!完整的噬魂魇只会跟着许青竹,所以许青竹在这个梦境里! 他扫视办公区的所有人,哪个是她?陆洵快速地验证所有人,但结果却让他的眉头更加紧锁,没有一个是许青竹,怎么回事? 正当他冥思苦想时,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脸女性拿着一叠纸走到许青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青竹,跟我来一下,我们聊聊。” 许青竹看到她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呆呆回道:“哦哦,好。” 长脸女性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走,许青竹僵硬地站起身,一边同手同脚地跟在长脸女性身后,一边解锁手机点录音,按暗,放进裤袋里。 陆洵急忙跟上她们。 长脸女性把许青竹带到一个小的会议室,关上门,招呼许青竹坐下,温声说:“青竹,是这样的,你来公司已经两个多月了,公司根据你的工作表现,觉得你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这里有几份文件,你签一下,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了。”说完把纸放到许青竹面前。 许青竹脸色惨白,手微微发抖,拿起桌面的纸仔细翻看,半响后,她抬头看着长脸女性,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不会签字。”她点了点纸,“这上面没有说如何赔偿我。” 长脸女性脸色微变,语气转冷,“青竹,你还在使用期,试用期无法胜任工作是没有补偿的。” 许青竹笑了一下,冷冷地说:“请问我无法胜任哪个工作?” 长脸女性轻睨了她一眼,“杜总和我说了,你不能胜任工作,他是你的领导,对你的评价不会有问题的。” 许青竹冷笑道:“你们说不出我无法胜任哪些工作,就是故意裁我不给赔偿,这违反了劳动法,我不会签字的。”她看着长脸女性的眼睛,“我没打算赖着公司,你们赔偿到位,我会立即签字。” 长脸女性皱眉,看了看她,“你稍等,我再去问问杜总。” 许青竹:“好,您去问,我等你们的答案。” 长脸女性站起来,走出会议室,过了十来分钟,再次推门进来。她坐到许青竹身旁,“青竹,刚刚和杜总确认了,你的工作能力是可以的,但芯片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许多公司都在裁员,公司很难,你体谅一下。但你放心,不是不赔偿,刚刚我向公司争取了,按基本工资的月薪赔偿,你工作两个多月,未满半年按半年算,赔你一个月的基本工资。”她把一张纸放到原先那叠纸上,“若是没有问题便签字吧。” 许青竹没有拿笔签字,只静静地望着长脸女性,“对不起,我不会签字。我基本工资只有三千五,但实际税后到手八千多,税前九千多,你们要按我税前月薪赔,劳动法上也是这么写的。” 长脸女性脸色沉下来,语气冷漠:“你要体谅一下公司,公司真的很困难。” 许青竹不为所动:“我也很难,我没积蓄,本来以为能一直工作月月拿月薪,但突然被裁掉,我下个月就没收入了,房租交不起,就会被房东赶出去流落街头。我想,公司再怎么困难也不会比我难吧?” 陆洵脸色沉得滴水,缓缓朝长脸女性伸出手,也是个虚影?! 到底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试过了,都没有许青竹的灵魂?难道刚刚失误了? 他望着这俩人,想了想,朝长脸女性施展鬼术,原本还冷着脸的长脸女性突然变得温和富有同理心起来,“青竹,你这么难,公司决定留下你……” 长脸女性的话还没有说完,倏然又变回冷脸,梦境中许青竹冷静地说,“……公司再怎么困难也不会比我还困难吧?” 陆洵愣住了,梦境自动修复,他抬手触碰许青竹,但手还是穿透了她的身体!梦境无法打破,无法更改,这说明许青竹的灵魂一定在这里,他要继续跟着梦境走才能找到她。 他看向长脸女性,只见她像个木偶般嘴巴张张合合,机械地说:“青竹,公司答应赔你一个月的基本工资已经仁义了,大家各退一步吧!” 梦境因他的两次毁坏受到了影响,但梦里的许青竹并没有察觉长脸女性的异样,仍旧平静地说:“仁义?法律规定我能拿九千多,因为公司的仁义我只能拿三千五?真的很仁义!”她看着长脸女性,“我也很仁义,公司给够我补偿,我现在就签字。没给够,我继续正常上班,若是强行辞退我,我就不仁义了,告公司。” 许青竹是正常的,这个梦以她为中心。 长脸女性一板一眼地说,“我和杜总再商量一下,稍等一会儿。” 许青竹点点头,“好。” 长脸女性僵硬地推门走出会议室,过了十来分钟,她手中拿着一张纸,开门进到会议室,坐在许青竹对面,“青竹,你的这个请求,我和杜总商量过了,我们向老板申请,他同意按税前收入给你补偿。”她拿开最上面的那张纸,把手中的纸放上去,“你再看一遍,若是没有问题便可以签字了。” 许青竹仔细地看着纸上的内容,目光落在赔偿金额上:9754。看完,她抬起头望着长脸女性,“请问我这个月的月薪和赔偿金什么时候打给我?” 长脸女性机械地说,“月底,你手上的工作交接给赵金。” 许青竹答了声好,便拿起桌面的笔,刷刷地在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长脸女性把纸张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许青竹,“这些你自己拿好。”说完便拿着签了许青竹名字的几张纸离开了会议室。 没多久许青竹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回到工位,刚坐下,一个微胖、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便走过来和她说话,许青竹心平气和地回答男子,她们聊了将近半个小时,男子才回到工位。 之后,许青竹面无表情地敲了两个多小时的键盘,起身走到微胖男子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工位,把桌面装满水的水杯和一本硬币厚的笔记本放进包里,看了一遍办公室,才抬脚离去。 陆洵跟着她出到外面,走了七八百米,进到地铁站,搭了十来站,下地铁,又走了一千多米的路,刷卡进小区。小区里的楼房约八层,最后一层退个露台,外墙贴着花绿的马赛克砖,大部分的墙面都有黄色的污渍,有些窗户装了防盗网。 许青竹走进其中一栋楼,到了八楼才气喘吁吁、满头汗地停下来,她从帆布包掏出钥匙,扭开米黄色的门。 屋里十分闷热,正常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沁出细密的汗。许青竹任由汗水往下流,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换了脚上那双沉闷的黑色帆布鞋,走到尽端,打开那扇对着门口的门,走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套房共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没有客厅,厨房和餐厅连一起,加起来大约有七平方米,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只在尽端砌了条案台,餐厅放完冰箱,厨具架,就只能放一张坐两个人的餐桌,极其逼仄。 陆洵走进许青竹的卧室,卧室大约九平方米,中间铺着泡沫垫,许青竹满头大汗地坐在木凳上,呆呆地看着空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后,她拿起桌面的空调,滴的一声打开空调,冷气慢慢布满房间。她移开视线,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白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大门口传来钥匙相碰的叮当声,紧接着屋里响起脚步声,愣愣的许青竹缓缓地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去。 陆洵跟在她身后,只见她站在门口往玄关看,那里站着一位一米六左右、削瘦的女孩,她模样清秀、下巴微尖,肩上跨着一个皮包,正弯腰换鞋,换好鞋后站直身抬起头,看见幽幽望着她的许青竹吓得拍了拍胸口,“青竹,你怎么不出个声,吓死我了。” 许青竹看了她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雨烟,我……有点事要和你聊一下。” 女孩叫方雨烟,她望着许青竹,见她脸色凝重,关心道:“青竹,你怎么了?” 陆洵看了看这两个人,先是伸手碰了碰许青竹,还是穿透她的身体。他看向方雨烟,走到她身边,伸手碰她的肩膀,手直接穿透女孩的肩膀,这个时间段还是没有许青竹的灵魂。 “天气热,你进我房间,我们一边吹空调,一边聊。”陆洵身后响起许青竹的声音。 方雨烟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好,我放一下包。”她打开另一间房的门,进去几秒钟后便出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说着朝她走来,俩人进了房间,许青竹让方雨烟坐在木凳上,自己坐在垫子上。不过方雨烟没有坐在高凳上,反而和她一起坐在垫子上,她握着她的手,眼里流露担忧,“青竹,你有什么心事,放心和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许青竹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什么事,我打算回老家了……”陆洵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她,回老家,去到现在,看来还得在平岭村才能找到许青竹的灵魂。 许青竹继续说着话,“……房子就不租,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室友。明天我把房子打扫一遍,就把转租信息挂出去。” 方雨烟松了一口气,“你刚刚那样吓到我了,没事就好,怎么突然想回家了?转租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房子便宜,好租。” 许青竹笑了笑,“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四方市这样的一线城市不适合我。我爸妈也老叫我回家,我想了想,回家也好,能常常看到她们,挺不错,就回吧。只是很对不起你,才续约没多久就走了。” 方雨烟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没什么,都这样,今天她来,明天她来,你住了一年多已经算久的了,不要有心理负担,和你一起住我蛮开心的,咱们一起煮饭、逛街,挺好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的。你走的那天我们一起吃顿好的,为你戒行,明天周六,我不用早起,今晚陪你好好聊聊。” 许青竹露出开怀的笑,“谢谢你,我也会记得你。” 雨烟笑道:“回家记得联系我,有空去北江找你玩。” 许青竹笑道:“好,等你来。” 这夜她们聊了许久,一直聊到深夜两三点,两个人都困得不行,才止了话,简单洗漱上床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许青竹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寄东西,接待上门看房的女生,最后房子租给一个活泼的女生。 回平岭村前一天,许青竹寄了行李,和方雨烟逛了半天的街,在商场里吃了顿烤鱼,第二天一大早,许青竹拖着个二十四寸的蓝色行李箱,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把钥匙放在餐桌上,和方雨烟告完别,出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住了一年多的地方,便拎着行李箱下了八层楼梯,搭动车回平岭村。 看到熟悉的平岭村,陆洵坚信,许青竹的灵魂便在这里。 然而他在平岭村呆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找到许青竹,他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只噬魂魇比其他的强,迷惑了他? 陆洵找许青竹的灵魂不顺,梦境中的许青竹也过得不顺,她回到北江市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呆在家里,这下子不仅她一个人焦虑,她的父母也整天愁云满面。而她在家也呆不住,有时约同学吃饭,有时在城里四处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这天晚上,许青竹吃完饭,放下筷子,看了看对面的方脸母亲,又看了看左边圆脸的父亲,严肃地说:“爸、妈,我有一个事要告诉你们。” 她父母听到这话,停下了筷子看她。 “我要贷款养鸡。”许青竹说。 “你……还是找个正经的工作吧。创业这条路不好走,多少人都失败了。”圆脸的父亲看了看她,“我们也没钱开养鸡场。” 许青竹:“我了解过政策,国家有补贴。而且我已经贷款了,地方也选好了,就平河边上,我记得咱们家在那边分得一座山,我也不用出钱租山。”她顿了顿,“我已经约了人明天来拉网和搭鸡棚,材料我都买好……” 许青竹的话还未说完,她和父母的身影就一点一点地消失了,陆洵又回到了梦境的开始,时间飞速流逝,直到看到身穿白色v领T恤的许青竹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才慢下来。 陆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静静地望着许青竹,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找到许青竹的灵魂,梦就结束了,不,没结束,又重新开始了! 这太反常了! 噬魂魇造的梦境要么死在里面,要么走完梦境被弹出去。 但是他没死没被弹出去,他想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梦境没完!它被截成了两段,另外一段被藏了起来,所以无法走完梦境,只能一遍遍重来。 梦中藏梦是噬魂魇惯用的手段,一方面加剧猎物的恐惧,另一方面拖延时间,好让解救猎物的人没法及时救出被困的灵魂,等终于冲破障碍进梦时,它已把被困灵魂拆骨入肚了。 陆洵心下着急,他得尽快找到后半段梦境的入口,否则许青竹将会被噬魂魇吞噬了! 第29章 梦中梦何时了3 梦境在流动,流速比第一回要快很多,短时间内,许青竹完成了会议室谈话,工作交接,离开了那栋方形的高层办公楼。 陆洵一边紧跟许青竹,一边思索,噬魂魇没法把梦境入口藏得离后半截梦境太远,入口只会在崩塌前那段时间里,他回想那时的场景:许青竹一家三口围一起吃饭,她宣布自己的打算,在那个场景里,他并未看到入口,被噬魂魇藏了起来? 他望着动车窗外飞速而过的绿水青山,心道,得用鬼镜,等来到最后那个场景,只需用鬼镜一照,入口便会显示出来。 梦境流速飞快,只用了上回一半的时间,梦境就又来到许青竹向父母坦白建养鸡场的场景。 在这紧张的时刻,陆洵施展鬼术,把鬼镜悬在许青竹头上,鬼镜发出光芒,他就着鬼镜的光芒环顾四周,寻找后半截梦境入口,但没有找到!哪哪都没有入口! 陆洵不信邪,又仔仔细细找遍梦境的所有角落,连砖缝、墙跟都没有放过,但还是没有入口!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鬼镜竟然不管用了,再这样下去,许青竹就会进了噬魂魇的腹中! 事情反常,时间紧迫,陆洵眉毛拧成了一团,怎么会没有入口呢?太奇怪了!这不符合噬魂魇的习性,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只噬魂魇精进了法力,连鬼镜都照不出梦境入口? 陆洵眯起眼睛,不管它法力再怎么精进,入口在后半截梦境最近的时间不会变,他总能找到! 梦境如流水,一直在流动,陆洵思考间,梦境又进展到许青竹说,“材料我都买好……” 话还没说完梦境又破碎了,破碎瞬间陆洵收回了鬼镜,又回到最初的场景。走过前边开了三十多倍速只有虚影的影像,流速降了下来,他再次见到身穿白色v领T恤的许青竹。 虽说流速能看到人,但较上一轮加快了一倍,若是他再找不到入口,按照现在的情形,再来几回,他再无救出许青竹的可能,她必死无疑! 陆洵心跳加速,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出错了。他一边顺着加速的梦境往前走,一边一遍遍回想最后那个场景,所有的地方他都找了,但没有! 忽然他身体一僵,一束光照在他脸上。不对,他并没有找遍那个场景,还有人,他并未仔细看人! 阴霾散去,梦境再次进展到了最后一个场景,许青竹放下筷子,满脸严肃,“爸、妈……” 陆洵想了想,仍旧把鬼镜悬于许青竹的头顶,把注意力放在人身上,犀利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三人,但粗略瞧去并未见入口,看来得一点一点地找。 他从许青竹开始,发丝、没有,额头、没有…… 忽然他顿住了,直直地盯着许青竹的左眼,皎洁发亮的眼球里有一个许青竹,她正在小白楼那片松林里走动,这里就是下半截梦境的入口! 陆洵心中闪过无法言语的喜悦,差点拍起手来。 然而时间刻不容缓,他压下喜悦,稳住心绪,当即化作一缕青烟往许青竹的眼球钻去,她还活着!他救得了她! 磁磁……梦境破碎,一切又重头开始,梦境的流速比上回又快了一倍,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八秒化为一秒,行动快得像赶将要发车的动车似的。 陆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办公室,望着白色身影的许青竹,脑袋宕机,久久不能转动,只有身体跟着梦境走。 半响后,他的脑袋才甩掉了所有锈,重新转动,他明明找到梦境的入口了,怎么会又重来?他分明在许青竹左眼看到了竹林的梦境,为什么会进不去? 他回想当时的情景,记忆拉近到许青竹的眼球,她眼中的景象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是梦境的入口。 他忽然怔住了,不,许青竹左眼确实有下半截梦境的场景,但那……并不是入口!她眼中的场景,边上还有一个黑色瞳仁,也就是说,她眼中的梦境是别人眼中的倒映。 她当时笔直地坐着,面向对面,而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母亲,所以她母亲的右眼才是梦境的入口! 想通了这些,陆洵恨不得梦境过得再快一些,好验证他的猜测,快些进去救许青竹。 梦境似乎和他心灵相通,转瞬间就来到了许青竹撂下筷子准备说话的场景。陆洵看着许青竹对面方脸的中年妇女,她的右眼果然有幅小白楼、松林、少女的景图,他再次化为一缕青烟飘了进去。 沙沙沙……他终于进来了! 陆洵站在松软的泥土上,四下扫视,林子静极了,除了沙沙的树声外再无其他声音。黑暗中一棵棵大腿粗、漆黑的松树在不停地摇头晃脑,月光穿透树冠漏了下来,地上一块黑一块白,整个林间阴森至极,似乎随时都会跳出一个厉鬼。 他望着幽暗的林间,抬脚往前走,寂静的松林多了嘎吱嘎吱,踩在枝叶上的脚步声。 忽然,行走中的陆洵停了下来,他猛地转身,盯着不远处地上的一片黑影。 林子里的每棵松树间隔一米五到两米,树冠投在地上的树影都会间隔星星点点的光,一小团一小团地聚在一起。他盯着混在树影中,扒着树干的那团黑影,很敦实,不参星点光,而且还有一颗圆圆的头。 他的视线顺着敦实的影子移动,从树冠到树干,找到那棵笔直的树,缓缓往上抬,只见树五六米高的地方,趴着一个穿着湖青色T恤、黑色雪纺裤的女子,许青竹今天就是这一身打扮。 陆洵吁出一口气,立即朝那棵树飞去,飞到许青竹身边,而树上的许青竹见他飞来,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双眼圆睁,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陆洵。 陆洵瞧见她这模样,皱了皱眉,她为什么不希望看到他? 他停在她身边,看着紧紧扒着树干的许青竹,说:“许青竹,你还好吗?为什么怕我?我是来救你的。” 许青竹抖了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她漆黑的眼珠子打量着陆洵,吞吐道,“你是……真的……陆洵?” “是我,你怎么在这里?噬魂魇呢?它在哪?”陆洵说。 许青竹听到噬魂魇颤了颤,环顾四周,哆嗦道:“我……在这里躲它,它太恐怖了!它刚刚还变成你的样子骗我。” 陆洵心道,原来许青竹以为他是噬魂魇,所以看到他才会如此恐惧。 “它一直……一直在找我,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太可怕了!它无处不在,不管我在哪它都能找到,甩不掉!太可怕了!它还把出口堵住了,我只能东躲西藏,我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太可怕了!它等下就会找到我,把我打一顿!”她边说边颤栗。 忽然她直视他,冷漠道,“陆洵,你快去杀了它,杀了它就没事了。” 陆洵往树下看了一眼,“我们一起找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要是在我找到它之前,它先找到你,你会被它杀死的。” 许青竹听到这话立即说:“对,我们要一起,我不能落单,我这就下树,陆洵你记得杀了它,保护我!”她往树下望了望,“陆洵,你在树下等我,我怕它躲在周围等我下树。” 陆洵看了看许青竹抖动的身体和惊恐的神色,缓缓落到树下,抬头往上看,只见许青竹手脚并用,爬下了树。 她一站到地上立即拉住陆洵的衣袖,缩着脖子,不停地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被困的这段时间,到底被噬魂魇追杀了多少遍,才会怕成这样! 陆洵叹了口气,“走吧,找噬魂魇。” 许青竹哆嗦道:“好。” 听到她的回答,陆洵便抬步走动,两人在林间转悠,一路上,许青竹不停地转头,察看四周。 没走多久,前方山坡上出现一个火红的小山堆,陆洵快步朝小山堆走去,只见他往常喂养的鸡,有的脖子断了,有的翅膀大张,有眼睛半合……每一只都毫无生机,垒成一个高高的小山。 陆洵急忙看向许青竹,只见她被噬魂魇吓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山堆,只不停地左顾右盼,以防噬魂魇突然跳出来,一口吞了她。 她终于察觉到陆洵异样,抬头看他,“怎么了?”说完她往他身前看了看,略过小山堆又往旁边看了看,“它不在这里,咱们快走。” 陆洵一愣,看了看她,轻声说:“好,走吧。” 两人继续在黑魆魆的松林中寻找噬魂魇的踪迹。 林间静谧幽暗,除了风吹松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连往常的虫鸣鸟叫都没有。 忽然在这一片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了嘎吱……飒飒……细碎的声音,像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陆洵立即停下脚步,边侧耳细听,边环顾四周,寻找制造声音的主人。 许青竹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陆洵,怎么了?” 陆洵没有回答她,做了个嘘的动作,许青竹身子一僵,嘴唇轻颤,“它在……这附近?”转动僵硬的脑袋四下看。 嘎吱…簌簌…的声音不停地响着,陆洵停止了转动,定定地盯着松林上方的山坡,那里…笔直的树干中…缓缓升起一个黑影,先是出现头,然后是肩膀、腰,还未待它全身都露出来,许青竹便用力地抓他手臂,惊恐地说:“陆洵,是它,快……快去杀了它,我们就能出去了。” 陆洵吃痛,皱眉转头看她,“我有些事要问它,等它走近了再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它伤害你的。” 许青竹更用力地抓他手臂,“有……”她似乎察觉自己声音太大,怕噬魂魇发现她,连忙降低音量,“有什么好问的,这个恶鬼,就该被灭掉,你快去杀了她,不要让她走到我面前!” 陆洵忍痛,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若不是有衣服阻隔,许青竹的指甲就会嵌进了肉里,他看着心急如焚的许青竹,轻声说:“你放心,先放开我,我会降伏它。” 许青竹听到这话不但不放开他,反而抓得更紧,“陆洵,我怕,你快去杀了她!” 谈话间,林间的身影全部露了出来。陆洵没再纠结手臂,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坡上那个“人”身上。 微弱的月光下,那“人”很眼熟,凌乱的头发扎在脑后,额角散着碎发,上身套着湖青色的T恤,下身顺垂雪纺黑裤,裤子随着她的走动不停地掀动。 陆洵睁大了双眼,怎么回事?两个许青竹?! 第30章 梦中梦何时了4 坡上的许青竹一步一步走近他们,距离缩短,她的脸庞越发清晰。 只见她面色沉静中带着阴冷,见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只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凌厉的视线在他和他身旁的许青竹之间来回移动,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在思考应该先杀哪一个。 陆洵身旁的许青竹自见到坡上的许青竹起就在发抖,此刻更是抖得抓不住陆洵的手臂,她大叫一声:“陆洵,拦住她,立刻杀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蹿进了林间。 另一边,坡上的许青竹猛地朝他跑来,手中紧握着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弄出来的笞鬼链,咔哒…铃铃…的声音响起,铁链不由分说朝他抽来,那气势,那模样,那狠劲,似乎想要一链子打死他。 陆洵见到笞鬼链心中有了答案,但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笞鬼链就快落到了他身上,他只好躲闪到一边,避开铁链。 砰的一声响起,笞鬼链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枝叶断烂,满地飘散。陆洵眉毛一跳,急忙道:“我是陆洵,你是真的许青竹?” 咔哒…铃铃…声再次响起,铁链不等枝叶全部落地,又马不停蹄地朝他而来,陆洵左躲右闪,才躲过了笞鬼链的鞭打。 “我是不是许青竹,你这个恶鬼不是早知道吗?哼,你以为变成陆洵的样子我就会被你欺骗吗?你骗不了我!也逃不掉!”许青竹恶狠狠的话紧随铁链而来。 陆洵望着即将抽到身上的笞鬼链,立马抬起右手,一把捉住鬼链。许青竹眉头一挑,“你这恶鬼竟然进化了,竟敢捉我的链子!”她笑了笑,“不过进化了……也没用!哼哼,这是我的世界,你早晚死在我手里!” 说完她使劲拉笞鬼链,陆洵竟趔趄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许青竹,正好许青竹这时也正看他,她眼中满是疑惑,似乎对于没把他拉过来感到不可思议。 陆洵蹙眉道:“我知道你是真的许青竹。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真的陆洵。” 许青竹又拉了拉笞鬼链,陆洵被她往前拉动了一大步,她邪邪地笑了笑,抬眸盯着他,“你打麻将输的多还是赢的多?” 陆洵脸色铁青,咬牙回答:“输的多。” 许青竹松了劲,笑嘻嘻道,“还真是陆洵,你快放开我的笞鬼链。” 话落,陆洵便松开了手,许青竹一边收回笞鬼链,一边说,“你怎么被那个恶鬼骗了,是终日打鸟被鸟啄了?” 陆洵睨了她一眼,“谁能想到你竟会把噬魂魇打得到处躲藏,我还以为你早被它吞噬了。” 许青竹收笞鬼链的手一顿,不在意地说,“是差一点。”她抬起头看他,“出发前你说了会保护好我,可我差点就死在你口中的噬魂魇手中。”话说完笞鬼链也收好了。 陆洵脸色微窘,“对不起,接下来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危险。” 许青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头道歉是没用的,这趟要加倍,两百万。怎么样?” 陆洵心中愧疚,想都不想就说,“好。” 许青竹见他这么干脆,心中喜悦,又说:“你现在没钱,就记账上,往后要没日没夜地给我干活还债。” 陆洵对上她亮晶晶的目光,点了点头。 许青竹咧嘴笑道,“行,我们去找噬魂魇,杀了它。”说完像猎人般抬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回过头问,“噬魂魇是什么?” “噬魂魇喜食人魂魄,常拉魂入梦,在梦里把魂给吞食了。”陆洵走近她,“我很意外,你不仅没被它吞食了,反而能追杀它,怎么做到的?” 许青竹斜睨他一眼,“怎么你很希望我被它吃了?然后不用还我钱?” 陆洵连忙否认,“没有这回事,你死了我也会还钱,看到你还活着我不知多开心,我只是好奇怎么转变的?” “我刚被这东西拖进梦境时,确实被吓了好一阵。它每天像个厉鬼般神出鬼没、模样恐怖地吓我,不停地翻我的记忆,把我扔进一个又一个令人讨厌的过去,你看到山腰那堆鸡的尸体了吗?”许青竹语气低沉。 陆洵点了点头,许青竹说:“都是它为了吓我做下的。” “那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陆洵问。 许青竹瞟了他一眼,接着说:“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不怕它,它就无法伤害我,哼哼,而且,这是我的梦境,你懂吗?” 陆洵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看了你的梦境,你……靠智谋拿到了该得的补偿金。” 许青竹一愣,低声说:“哪有什么智谋,都是经验教训。我不是第一回试用期被告知不通过,你看到的是第二次,所以才拿到了该得的补偿。第一回我什么都没拿到就签了字,你看到的成功都有失败的经验在里面。” 她刚毕业时,收到一个设计院的offer,以为光明的前途在等自己,谁承想兢兢业业地画了三个月的排水管网,转正没有等来,只等来一句试用期不通过,几张纸就给打发了。要不是后来和一个处得很好的前同事聊天,得知那个公司又恶意辞退一位工作了十来年的女生,被对方告了,赔了三十几万,她都不知道还有劳动法呢。 其实那女生一开始只想公司赔她三万块钱而已,谁知老板以为全天下都听他的,硬是不给,最后女生咨询律师,经律师一番盘算,公司这个行为竟要赔她三十多万,也是这件事促使许青竹懂得要勇敢争取自己的权益。 所以再次被恶意裁时,才拿到了该得的赔偿,但那赔偿根本不及她培训费的三分之一,她的运气实在差得很。 陆洵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说,“你现在好了,我如今欠你好多钱,一辈子都还不完呢。” 许青竹转脸望他,笑道:“也不是很多,才两百零五万,六十多年就还完了,刚刚应该翻四倍,这样你就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陆洵:“……”不该安慰她。 “你刚刚说这是你的梦境是什么意思?” 许青竹一双桃花眼闪着光看他,“意思就是……这里的一切归我主宰。”她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展示给你看。” 话落陆洵立即原地消失,来到了小白楼,落地还没有一秒,又自小白楼消失,回到许青竹身边。 “怎么样?在这里我无所不能,可以随意改变梦境里的一切东西。”许青竹说。 陆洵缓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让噬魂魇半点也控制不了你的梦境?” 许青竹眺望前方,低声说:“我养的鸡一只只地死去,我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相信我会把它们养死。我觉得它们都活着,眼前的不是真的,它们活着。”她顿了顿,“后来,我心中想法成真,它们一会儿死,一会儿活。活的时候是我控制,死的时候是噬魂魇控制。于是我猜测我可以通过意识控制它们,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我又试着控制其他东西,嘿嘿……我就发现自己真的可以控制所看到的一切。”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接着说:“经过几次的拉扯,我发现自己才是拥有梦境最大控制权的人。我就想,既然我拥有这么大的能力,为什么不反过来追杀噬魂魇呢?然后我就那么做了。” 她看着陆洵,眼中闪着兴奋,“梦境一直是黑夜,我都不记得追杀它多久了。我一遍遍地杀它,才发现它竟然这么软弱,这么不禁打,我才打了它九十九链,它就到处躲着我,不敢正面对抗,生怕被我打死了。不过……哼哼……它躲起来也没有用,它永远也逃不出去。”她狡黠地看他,“我把梦境切成了两半,出口和入口都藏在前半段梦境里,它永远都找不到出口,只能被我打死,它很快就会被我打死。” 陆洵惊讶地看着许青竹,原来入口是她藏的,怪不得鬼镜照不出来。而且她竟把噬魂魇打得不敢再露面了,心下不禁佩服她的勇气。 “陆洵,我们继续找它,后半段梦境我只保留养鸡的生活,它只能藏在山里,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它。”她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来,偏头看他,认真地问,“你刚刚说这东西想吃我的灵魂,若是反过来,我吞噬了它,是不是就拥有拉人入梦的本事?吃它对我有影响吗?” 陆洵听到这话,愣怔了许久,不确定地问:“你想吞噬了它?” 许青竹不在意地说:“这东西太恶心了,我不想,只是问问而已,你不知道就算了,就当我没问过。” 陆洵听到后面那句话立即说:“谁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才接着说,“若你现在灵魂附在肉身上倒是会有影响,但你现在只是魂体,应该没什么影响。至于窃取它拉人入梦的技能,你现在对梦境控制得得心应手,按理来说应该是可行的,但毕竟没有谁吞噬过噬魂魇,具体怎么样不好说。” 许青竹听完淡淡地说:“这样啊,走吧,去找它,别让它等太久了。”说完便不管陆洵,独自一人在林间游荡起来。陆洵望着对于噬魂魇才是恶鬼的许青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没多久,再次来到堆积成山鸡的尸体的地方。许青竹望了一眼小山堆便立即移开眼,大步往前走去。但她走离小山堆还不到三米就停了下来,转过身的时候,手中紧紧握着笞鬼链。 她二话不说,快步奔向小山堆,同时高高扬起手,用力地朝小山堆砸下笞鬼链。这一铁链下来直把小山堆里鸡的尸体打得四下纷飞。其中一只竟然起死回生,双爪如同风火轮,飞速奔跑。这只鸡犹自觉得跑得不够快,用上了翅膀,边飞边跑。 而它身后是迈着大长腿、握着笞鬼链、誓死打死它的许青竹,她时不时地落下几铁链,笞在那只弱小的鸡身上。陆洵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一时弄不清谁更像恶鬼。 见许青竹消失于他的视线,他立即追了上去,等他再看到许青竹时,正见她拖着笞鬼链,静静地望着前方一身石青色衣服,笑得温和的俊美男子。 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剑,剑下贯穿着一只鸡,这只鸡并没有出血,但却了无生机,一动不动。 陆洵立马瞬移到许青竹身边,挡在她身前,戒备地看着对面的人——卫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梦中梦何时了4 第31章 突然出现的卫昭 陆洵手中立即现出一根铁鞭,他紧握着鞭柄,眼睛往上挑,盯着卫昭,语气不善,“你为何会在这里?用什么手段进来的?有什么目的?”手臂伸直,神色动作都在告诉卫昭,他随时朝他挥鞭! 卫昭微微一笑,只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往他身后探去。陆洵皱眉,他身后是许青竹,见卫昭这模样,当即怒道:“别以为我在吓唬你。”啪的一声响起,他往空中甩了一鞭子,神色严肃,“解释不清楚,鞭下不留情面!” 卫昭余光都不给他一个,只温柔地望着许青竹,“陆洵,你不必恼怒,我不过来救青竹罢了。”他看向他,又笑了笑,“而且是青竹叫我来的。” 陆洵冷哼一声,“我是这么好骗的吗?看来你很想和我交一下手。” 卫昭收起笑容,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么冲动,等青竹回答完了再动手也不迟。” 陆洵对卫昭讥笑了一声,“哼,听完又……”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传来许青竹的声音,“卫……昭说的没错。”她自陆洵身后走出来,看了看卫昭,又看了看陆洵,“是我叫他来的,你们不要打起来。” 陆洵质疑道:“你叫他来,你拿什么叫……”话说了半截,他忽然住了嘴,想起寒云山卫昭送了许青竹灵纸,她确实能联系得上他。想到这,他瞪了卫昭一眼,又哼了一声,攥紧手中的鞭,再不说一个字。 卫昭无视陆洵,看着许青竹说:“青竹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陆洵听到这话斜瞥他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许青竹见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朝卫昭说:“不怪你,是我把入口藏了起来。还有你也没有救我的义务,反而我向你求救打扰到你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能联系到你,请你见谅。” 卫昭温柔地笑道,“青竹,不必客气,我给你灵纸,已经表明了态度,我很愿意被你麻烦,往后你若再遇到麻烦,尽管叫我,下次一定及时赶到。” 许青竹笑道:“好,一定,希望你不要嫌我烦。” 陆洵听着她们有来有回的谈话,很是烦躁,不由自主地打断她们,“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叙,先出去,许青竹再多留一会儿,便要成鬼了。” 许青竹听到自己要死了连忙抓住陆洵的手臂,“别废话了,快带我出去,好不容易才有人欠我两百多万,我不能死在这里,便宜了你。” 陆洵:“……”他太好心了! 卫昭面露微笑,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静静地看着她俩,没有再出声。 陆洵看向卫昭,“你不走?” 卫昭低眸看着剑,抖了抖,剑下的鸡像活的般扑动,不到三秒,鸡化为了灰烬,消失于黑夜中,他抬起头看她们,轻声说,“走的。” 眨眼间三个身影瞬间原地消失,黑暗的松林随之崩塌,碎成无数小片。陆洵带着许青竹回到宋昭璇梦境,收回了梦怨鬼。 宋昭璇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她们,许青竹朝她招了招手,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便被陆洵拉回了现实。 宋昭璇那间约六平米的房间站着三鬼一人,拥挤不堪。但毕苍戎似乎感觉不到拥挤,仍旧环着手,看到他们回来,只轻轻掀起眼皮,一双厌世的眼懒洋洋瞥了眼卫昭,朝陆洵看去,语气慵懒,“终于出来了,差十分钟就五点了,还以为她要死里头了!” 陆洵没有搭理他,连忙把许青竹的魂魄放进她的身体里。片刻后,恍若尸体的躯体渐渐回温,有了生机。许青竹缓缓睁开眼,转动眼珠看了看眼下的场景。陆洵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见她没事才移开视线,瞅了眼站在一旁挂着微笑的卫昭,问毕苍戎:“他什么时候来的?” 毕苍戎瞟了眼卫昭,松散随意道:“你进去后不久,你俩真没用,这么久才把人救出来,换我早完事了。” 陆洵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表示不认同。 卫昭始终在笑,对于毕苍戎的话毫不在意。 许青竹不发一言,看看这个鬼,看看那个鬼,留心着他们的话。 “人也救出来了,我看……没事了,我要回去了。”毕苍戎说完就想要离去,陆洵连忙喊道,“等一下。” 毕苍戎停止施展鬼术,撩起眼皮,不耐烦地看着陆洵,“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别老是耽误我的时间。” 陆洵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态度,拿出一个装鬼袋递给他,“里头装着梦怨鬼,你把它带回地府,我暂时不回去。” 毕苍戎接过装鬼袋,恹恹地看了陆洵一眼,“还有没有其他事?全部说完,别拖拉。” 陆洵嫌弃道:“没了,你走吧。” 毕苍戎忽然偏头打量了许青竹好几眼,看得她莫名其妙,突然她心一转,想到他也是地府人员,于是笑嘻嘻道,“你有钱吗?要是有,把债还了?不多,二百零五万。” 毕苍戎一愣,彻底睁开双眼,看了陆洵一眼,又转头看许青竹,落井下石道:“我一分钱也没有,把陆洵卖给你,你可以随意玩弄他,不必在乎他的感受。”说完像赶着投胎般,立即消失,不让许青竹再多说一句话。 陆洵脸色铁青,向卫昭说,“我们要走了,你自便。” 卫昭笑道:“好。”他目光柔和,静望着许青竹,轻声说,“青竹,下回见。” 许青竹回以得体的笑容,“下回见。” 陆洵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抓起许青竹的手,“五点了,再不回去,来财就饿死了。” 许青竹转头看他,“饿不死,我让我妈喂它了。”她盯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它,看上我的狗了?那也不准把它勾去地府,它是我的。” 陆洵:“……” “卫昭,告辞,后会无期。”说完立即抓住许青竹的手腕,齐齐消失于原地,卫昭看着她们的位置笑了笑,随之离去,宋昭璇小小的房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林间的小白楼迎回了它的主人,檐下俯趴的大黑狗像打了鸡血似的,忽地跳起来,使劲摇着尾巴,围着院子里的两个人不停地转圈、蹦跳,像在庆祝什么般。 许青竹往黑影重重的山林望了半响,才收回视线,她俯下身,摸了摸大黑狗的头,笑着说:“傻狗,就知道傻乐,快去睡觉,熬夜痴呆了我就不管你了。”她拍了拍大黑狗的头,撇下它,径直朝大门走去。 大黑狗见她不理它,也弃了她,只围着陆洵打转,然而陆洵也没有理它,他静静地跟在许青竹身后,等她掏钥匙,开门,开灯。 许青竹进到客厅径直朝卧室走去,不到一分钟,她拿了套天蓝色的睡衣走向卫生间,很快里边响起哗哗的水声。 半个小时后,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许青竹伴着热气,边擦头边打哈欠,走了出来。她眼睛半闭,穿过客厅,走回卧室,关上门,里边响起嗡嗡的吹风机声。声音停止后,小白楼除了大黑狗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陆洵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也走回了卧室,而大黑狗见没人理它,只好闷闷地趴在地板上,闭眼沉睡,屋外只剩夜色。 很快曙光降临人世,陆洵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自床上爬了起来。他打开大门,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很奇怪!院子、客厅竟然都没有来财那只大黑狗,转眼他瞥见开启的竹门,心中了然,这没心没肺的狗肯定跑出去玩了。 他笑了笑,抬脚朝储物间走去,给满山的小可怜准备饲料,它们昨晚饿了一整晚呢。 片刻后,陆洵推着小推车朝山里去,才出了院门,满山火红的三黄鸡如潮水般哗哗地朝他奔来,一些胆大的跳上车、跳上桶,低着头寻找属于它们的食物,但桶都盖上了盖子,它们低头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走了五分钟,他停下了脚步,从小推车上提起一桶饲料,朝白色的长形喂食槽走去,把饲料均匀的倒管槽里。如此倒完三桶饲料后,他站直身子,提桶朝水龙头走去,给水槽换水。 然而他才走了一步,便缓缓侧过身,朝长满松树的山坡望去,一根根皲裂黑黑的树干中站了个蓝色身影! 也不知这人站了多久,睫毛都染上了细小的水珠。 陆洵放下桶,踏上松软的泥土,朝那人走去。还未走近,山坡上便窜出一条大黑狗,它如一阵风似地朝他奔来。黑狗睁着葡萄般的眼睛,欢快地摇着尾巴,舌头挂在嘴边,围着他的腿跟转来转去,好像在高兴他来寻它。 陆洵低头看了它一眼,继续往山坡走去,而站在坡上的蓝衣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一动不动地注视啄食的三黄鸡。 陆洵停在她一步之外,蹙眉看她,现在七点半,她们回来那时将近五点,而她上床睡觉五点半左右。她的头发看起来很潮湿,显然在这里站了不止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她从回来到现在就没有睡下! 这很不许青竹! “你怎么不睡觉?”陆洵问。 许青竹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路边低头啄食的鸡移开,偏头看陆洵,带着冷冽潮气的脸露出一个微笑,“没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现在就回去。” 说完她抬步往坡下走,山间道窄,路过陆洵时,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这一碰,陆洵惊住了,许青竹的手冰冷至极,宛若一具尸体! 他急忙转身看她,正巧许青竹也转过身望他,她面上带笑,“陆洵,我都看到了。” 陆洵一愣,她看到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干,一如既往地喂鸡,她这话什么意思? 许青竹继续说:“饮水槽里的水没有换,你不要偷懒,要换,换完了再捡鸡蛋,你要是没换,我的肥鸡若是因此生病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洵解释道:“我刚才正想要换,看到你站在山坡上,才过来看看,你放心,我每天都有给它们换水。” 许青竹睃着他,“那就好。”说完转身接着往坡下走,陆洵对着她的背影说:“我今天回一趟地府,晚上六点回来喂鸡。” 许青竹步伐不停,头也不回,“好,不耽误工作你随便去哪都可以,不用报备。” 很快她便走到了黄土大路,径直朝小白楼走去。陆洵望着她的背影,蹙眉沉思,她的手为什么那么冰凉? 他抚了抚带露水的草叶,是因为在林间站了一晨曦? 第32章 异常的许青竹 傍晚,一轮红色的圆盘悬在山顶上,满天彩霞如火般绚烂夺目,山间松树的叶如绿针,每根都镀了金,晚风拂过,绿针闪动金光,刺着林间倦鸟的眼。 被松林包围的小白楼同样浸染在金光里,院子那棵挂满椭圆形、光滑叶片的香樟树在金光里翻动,地上的石子淌在余辉里,灰色染成了金色。 树影下褐色的藤椅上躺了个绿裤黑衣、身材欣长的女子,她白皙的双手交握在腹上,眼睛盯着身前支架夹着的平板,平板里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女子一动不动,若是忽略偶尔扇动的睫毛,说是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藤椅边的竹凳上放了个小竹筐,里边放了三四个青色的芒果。藤椅下边卧着一只张嘴大口喘气的大黑狗。 夕阳、绿树、黑狗、少年,一副静谧美好的画,任谁看了都心情愉悦。 然而这一幕在陆洵的眼里却是那么的诡异,他刚从地府回来,陡然看到这副岁月静好的景象,十分怀疑自己的眼睛,疑心是因为疲倦,产生了幻觉。 往常的许青竹不是在打游戏,便是在看视频,不管哪一样,都决不会像此时这般安静。 带着疑惑,陆洵踩着石子,伴着嘎吱嘎吱声,走近许青竹,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许青竹听到声响,侧头,黑幽幽的眼珠凝望着他,见来人是他,立即转回去继续盯着屏幕。大黑狗不似主人那般无情,它立即从地上跳起来,张嘴吐舌摇尾,撒开四肢,热情地朝陆洵奔来,一会儿用头拱他的小腿,一会儿抬起前脚扒拉他,可以看出它的心情十分愉悦。 陆洵抚了抚它的头,大步朝许青竹走来,大黑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走到许青竹身边,站在藤椅边,带着疑惑往屏幕看去,只见十多寸的屏幕分成三个小屏,左边一个,右边两个,其中一个小屏是青山水泥路,另外两个要么是一只只三黄鸡在山间踱步,要么是三黄鸡低头用黄色的喙撇开干枯的松叶寻找虫子。 他不解地望着许青竹,她转了性? 许青竹在整片养鸡场装了三个监控,山脚的出入口装了一个,两个鸡棚边上各装一个。 往常她觉得看监控很无聊,不爱看,只有要剪视频时,才会开着三四倍速飞快地浏览,从中选出有趣的片段,剪出来配上AI语音发在小绿书上。 但她很懒,一个月最多剪三条,前天她刚剪过一条,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再剪第二条。陆洵看向屏幕中慢悠悠踱步的三黄鸡,这调子、这画面,无聊至极,能把一个精神抖擞的人崔困了。然而许青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看,一点犯困的痕迹都没有,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突然想起早上她超低的体温,假装不经意碰了一下她的手臂,温的,是正常人的体温,没有早上如尸体般冰,他放下了心,原来是错觉。 他收回心思,低眸看许青竹,她正防备地看着他,好似他是个大色狼。陆洵后知后觉到,许青竹躺着,他站着,再怎么不经意,他也要弯下腰才能碰到她的手臂。 他脸色微窘,解释道,“我……我……”忽地瞧见一旁的青皮芒果,连忙伸手拿起一个,“我想拿芒果吃,不是故意碰到你的。”说完便用手撕皮,露出黄色的果肉。 许青竹看了看芒果和她的距离,往另一边挪了挪,看向屏幕,“六点了,吃完芒果该喂鸡了。” 陆洵听到她这话,连忙道,“好,我这就去,芒果就不吃了,你吃吧。”说完把剥了一半的芒果递给许青竹。 许青竹瞥了他一眼,接过芒果,“好。”视线转回屏幕,边吃芒果边看视频。 陆洵逃也似地快步走进储藏间,做起日常工作。等他提着饲料出到院子时,藤椅上已没了许青竹,只剩来财这条大黑狗睁着亮晶晶的眼珠子望他。 陆洵没有理会渴望得到关注的来财,继续把剩余的饲料放到小推车上,再推着小推车往林间去。 往常只要他出了竹门,林间的三黄鸡总会像被端了巢的蜜蜂,朝他飞奔而来。此刻却异常奇怪,他坡上坡下望了望,今天的三黄鸡像被偷猎过似的,只有稀稀疏疏的百来只朝他奔来。 怎么处处怪异?人奇怪!鸡也奇怪!难道还在梦境里?他摇了摇头,嘲笑自己,他怎么可能分不出梦境和现实。 越往里走,三黄鸡越多,它们见到他,像突然明白谁手中有食物般,争先恐后地朝他奔来、飞来,完全无视他脚边的大黑狗。而这傻狗也没有理会鸡群,它像见到肉般,抛下陆洵哒哒地朝前奔去,惊起一只只火红的鸡张开翅膀往上扑棱,鸡飞狗跳大概就是这样吧。 陆洵抬头,张翅飞起的鸡群的间隙中,他看到不远处,绿裤黑衣挽着头发、欣长的身影笔直地立着,她见到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原来原因在这! 陆洵无视饿狼扑食的鸡群,稳稳地推着车前进,眨眼间便来到许青竹面前。还不待他开口询问,许青竹便朝他扬了扬头,说,“陆洵你看,我的鸡活力四射。” 陆洵一愣,低头看眼巴巴望着他的三黄鸡,半响无语,此刻他想到了一句话形容当下的许青竹——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还没有腹谤完,许青竹又说:“你动作快点,我的宝贝都饿了。” 陆洵睨了她一眼,默默地提起饲料桶,把里面拌好的米糠、玉米、豆粕……倒进上半部分开了一个个圆洞的白色管道里。 他才把饲料倒完,许青竹又说,“陆洵,记得换水,你看看我的宝贝渴得脸红脖子粗了。” 陆洵睃了她一眼,又望向奋力抢食的三黄鸡,脸是挺红的,但那是因为它羽毛本就是红的,至于脖子粗也是真的,但那是因为羽毛蓬松的问题。 他看向含着微笑的许青竹,觉得她神经出现了问题,于是他选择不搭理她,一言不发地给她的宝贝换水。 许青竹站在一旁看着他工作,满意地说:“陆洵好好干,咱们共奔富,到时候我买新手机,现在的手机就给你用,它还能玩手游,咱们一块组队玩游戏。” 陆洵瞅了眼沉浸在幻想中的许青竹,决定不打破她的美梦,把工具收好,推着车走回小白楼,而许青竹依旧停留在原地盯着她的宝贝。 他在香樟树下坐了半个小时,才看见许青竹那颗锃亮的头颅和黑色上衣出现在篱笆上方,她终于舍得抛下她的宝贝,和来财一起慢悠悠地踱回来了。 许青竹进到院子,看到树下的陆洵笑着说:“陆洵,你今晚不用煮饭,我和来财去爸妈那吃饭,顺便给你打包,嘿嘿……我妈妈今天炖了老鸭笋汤。”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大步走进客厅,拿了把黑色钥匙走了出来,边走边说,“来财,过来,咱们去吃好吃的。” 来财听到这话,撒开大黑爪子跑到她身边,仰头看了看她,跑到她前头,回过头,见主人没有跟上它,汪汪汪急促地叫着。然而许青竹半点都不能理解它,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大黑狗满脸着急地跑回她身旁,绕着她汪汪大叫。 没多久,一人一狗就这么走出了院子,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陆洵。小白楼只剩黑衣男子孤单地坐在香樟树下看着院门。 一个小时后,一束白光在寂静幽暗的松林间移动,这束光由一辆米白色的电动车发出来,电驴上坐着一个绿裤黑衣的俊俏女子,她的脚边坐着一只毛发油亮的大黑狗。 很快,电驴停下,光熄灭,俊俏女子拎着两个玻璃饭盒朝小白楼走去,她一边开竹门一边叫道:“陆洵,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过来拿。” 隐藏在黑暗中、坐在香樟树下的男子手顿了一下,他按灭手机屏幕,站起身,看着竹门。 许青竹白皙的脸庞于黑暗中出现,陆洵笑了笑,竹门打开,一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大黑狗蹿了进来。许青竹也进了院子,她站在硌脚的石子上张望,看到香樟树下那张白脸疑惑道,“陆洵,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给我省电?” 她身边的来财早就炫耀般摇着尾巴来到陆洵身边,用头拱着他的腿。 陆洵推开来财:“我不怕黑,我看得到,不需要开灯。” 许青竹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小白楼走去,走进屋里,啪的一声打开客厅的灯,把饭盒放在餐桌上,说,“过来吃饭吧,给你带了菜和汤。” 她说完便走到电脑桌,坐下来,打开电脑,陆洵进到屋时,游戏的音效声不停地往外冒,而许青竹则是专注地盯着屏幕,飞快地敲键盘、击鼠标。 陆洵默默地打开饭盒,悄无声息地吃饭。 时间飞逝,很快就十点钟了,今晚的许青竹特别自律,快十点就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陆洵盯着关闭的房门,自他到来,从未见过许青竹十二点之前休息,今天这么早就睡,她改邪归正了? 没了许青竹的客厅,他觉得异常清冷,玩了几局麻将,输了许多豆,便也去睡觉了。 凌晨三点,陆洵忽然觉得一股冷意袭来,警惕的他猛地睁开双眼,手中蓄起一股鬼气,他察觉到这个打算偷袭他的家伙竟然胆大地站在床边,真的是找死! 第33章 异常的许青竹2 陆洵手中聚起一团鬼气,正准备朝床边的人出手,出于好奇,他偏头看了看,只这一眼,他便愣住了,同时手中的鬼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身上再无半点狠厉之气。 怎么会是许青竹?! 她为什么会来他的房间?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他?还有……身上为什么会有阴冷之气? 他犹豫片刻后,坐起身来,静看床边欣长的黑影。他看到黑影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很惊讶,想了想,他把手移到床头的开关上,轻轻按了下去,房间瞬间布满明亮的白光。 床边的人似乎被白光刺到了,用手遮了遮眼,她身上的阴冷之气也被灯光全部驱散了。 陆洵疑惑地盯着一身浅绿色睡衣的人。那股阴冷之气是错觉吗?他犹豫道:“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许青竹听到这话,放下手,笑嘻嘻地打量着他,此时陆洵穿着许青竹随手给他买的灰色睡衣,衣服贴着身体,好身材一览无余。 陆洵望着她,只觉得她眼中的神色令人感到不安,他不动声色地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腿上,继续等她回答。 许青竹把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陆洵,你不是说要当我的男宠吗?” 陆洵听到这话,什么诧异都忘记了,急忙把被子往上拉,把自己裹严实了,但片刻后又悄悄往下拉下一点,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傲然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许青竹忽地坐到他床边,手撑在床上,盯着他,笑吟吟地说:“我现在后悔了,最近发现你蛮帅的。”她从脚到头扫视了他一遍,“不过……两百零五万我舍不得,要不你晚上免费当我男宠,白天照旧当小工,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怎么样?是不是极好?” 说完她一双泛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洵的眼睛,直把他看得心慌意乱。原本他还担忧她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但听完她这无耻的发言,他很确信,眼前的人好得很,半点问题也没有! 他微弱地瞪了她一眼,断然拒绝道:“不行,我还没这么自轻自贱免费当你的男宠,赶紧出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许青竹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真的不当,过了今晚,往后你想当我的男宠就没机会了,你不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陆洵对上她看似含情脉脉的眼睛,愣怔了许久,半响后才闷闷地说:“不当,你快出去。” 许青竹笑道:“行,我也不勉强,这就走。”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陆洵姿势不变,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皱眉沉思。 许青竹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微笑,“你接着睡,我给你关灯、关门。”说完她啪的一下关掉了灯,又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只留被吵醒的陆洵独自怀疑鬼生。 然而他还没疑惑几秒,那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把他吓了一跳,接着灯也啪地一下打开了,许青竹环着双手,背靠在墙上,脸上挂着浅笑,直勾勾地看着陆洵。 陆洵一愣,低头瞧了瞧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解道:“怎么……了?” “你白天回了地府,幕后之人捉到了吗?”许青竹问。 陆洵呐呐道:“没有。” 许青竹听到回答,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对他笑了笑,伸手关了灯,关了门,转身离去。留下茫然的陆洵在黑暗里。 门外的许青竹收起了笑容,在黑暗中行走,穿过客厅,来到敞开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趴在廊下与黑夜融为一体、酣睡的来财。她之前在陆洵床边站了许久,一直思考要不要进他梦中,看他们找上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然而她才将要行动,他就醒了,看来进入陆洵这种高级阴吏的梦境,她如今实力还不够。 许青竹抬了一下右手,又给来财织了一个美梦。 昨晚梦境里,卫昭剑下的那只鸡并不是噬魂魇,最后关头,她进一步控制了梦境,把噬魂魇换了出来,躲在陆洵身后吞噬了它。 她不喜欢无还手之力,更加不喜欢被别人掌控了。 不管是陆洵亦或卫昭,都不是毫无目的的,她不信协助之类的话,在听到陆洵说吞噬噬魂魇没有伤害后,她就决定吞了它。她要在事情挑开之前拥有对抗的力量! 她吞了噬魂魇,知晓这东西在沉睡中被弄进宋昭璇的梦里,而且被下了术法,只对她下手! 但在噬魂魇身上她找不到幕后之人,因此,她也知道陆洵他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发现,这人藏得很深!她很危险! 许青竹看向来财,它满脸的幸福,好像在享受美食似的。 回来的那天清晨,她就拿来财练手,她不仅成功进入它的梦境,还把它拉进了她的梦境。来财这条蠢狗,根本分不出现实和梦,出了梦还一直追着她要梦中的美食,见她不给,急得团团转。 之后她去到林间,看了看还活着的三黄鸡,也拿它们练了手。进入鸡的梦境更加简单,它们的梦境无趣得很,每一个都做着从地面扒拉出虫子或者加餐的美梦,她出梦进梦,这群鸡都毫无察觉。 头脑简单的动物和阴吏差距还是太大了,在准备进陆洵梦境之前,她又拿来财练了几回手。她把来财耍得团团转,但面对陆洵还没动手便被他发现了,她或许先拿普通鬼试试,可是上哪找普通鬼呢? 许青竹收回思绪,转身,正准备回房补觉,却见昏暗的客厅里赫然立着一个黑影。她盯着黑影,余光瞥着来财,轻步走到门边,把大门关上,隔绝对方看到那条梦中傻乐的大黑狗。 关上门,屋里更黑了,不过许青竹丝毫不介意,她对着黑影笑吟吟地说:“陆洵,你想通了?要当我男宠?” 黑影既不答话,也不动弹,好像客厅里挂着的一件衣服。但许青竹知道那不是衣服,因为黑暗中,他的脸白得发光。她摸不清他此刻在想什么,盯着他,狐疑道,“陆洵?” 黑影动了动,朝她走来,许青竹想到外面做梦的来财,主动朝他走去,两人在客厅中间相遇,就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他,的确是陆洵的脸,只是脸色很严肃。 许青竹想要打破这个氛围,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他肩膀,“你怎么了,不当我男宠就不当呗,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 陆洵盯着她的脸,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审视地看着她,许青竹见他这认真的模样心下不安,不过仍旧面不改色地回望他,试探道:“陆洵,你被鬼附身了?” 许久后,陆洵放开她,“没事。”说完就转身走回了房间。 许青竹望着他的背影,皱眉思考,但想了许久都没能弄清楚他这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索性也不去想了,转身回房补觉。 而另一边,陆洵回房后,静静地坐在床上沉思。自那天早上察觉许青竹身体很冷,他昨天回地府处理事务时顺带问了一嘴,给活人输鬼气会有何症状。听到他们说身体会变冷,以及间隔一个月输一记鬼气对活人几乎没有影响,他才松了一口气。 傍晚许青竹的身体明明已经回温了,可刚刚竟还散发着阴冷之气,他心下担忧,本来要当场查看原因,但被许青竹打了岔,被她气到了,只觉得她健康得很。 但平静下来后,还是不放心,随即追了出去,握住她的手腕,仔细地看她,但他并未发现异常,真的是错觉吗? 虽然他一时间并不知道原因,但心里暗自决定,往后不再给她输鬼气,免得损坏了她的身体,想着他便躺了下来,闭眼睡起了觉。 刷一下天就亮了,陆洵又开始重复往日的工作。他推着小推车走出院子,和昨晚一样,并未有多少只鸡朝他奔来,走了一段路才见到那些失踪的鸡。圆形白管前,一位身穿蓝裤白衣的女子,如一棵挺拔的竹子般立在黄土路上,她的身旁,一只大黑狗在鸡群中跳来跳去。 陆洵不解地看着她,许青竹面带微笑,欢快道:“陆洵,早啊!不用管我,继续工作,我就看看。” 陆洵越看越觉得许青竹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只好蹙着眉把活做完,再暗暗观察她。 他这一观察就观察了七天,这七天里,许青竹每天早上、傍晚都会比他早到喂鸡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盯着鸡吃完了才离开,有时候深夜也跑去鸡窝看它们。 陆洵后来又摸了几次她的手腕,体温正常。他思考了许久,觉得她的行为不像鬼气后遗症。于是决定向广大网友求助,往常他只在小绿书学习如何做菜,如今他要在那上面把许青竹的异状都发上去,看看其他人的分析。 一天过去,他收到许多热心网友的回帖,有人说许青竹中邪了;有人说她是黑心老板,老觉得员工没有干活,时时刻刻盯着员工…… 他从一百多条回帖里挑出比较靠谱的:许青竹得了心理疾病;得了妄想性障碍;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查了这些心理疾病的症状,想到梦境中堆积成山的鸡的尸体,暗自猜测噬魂魇肯定制造了她受不了的场景刺激她,让她至今都无法忘记。 陆洵又看了如何调节这类心理疾病,许多人建议去看医生,但他想到许青竹的情绪十分稳定,并未出现低落的情况,于是他选择比较温和的建议——散心,也就是旅游。 这天早上,他看了看穿着鹅黄色休闲套装、躺在香樟树底下看视频的许青竹,抬步走过去,立在她身旁,低眸望她:“许青竹,你觉得岩城怎么样?”他记得前段时间她刷了许多关于岩城的视频,眼中流露出向往,也曾搜过去岩城的车票和机票,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许青竹眼睛盯着屏幕,她正在看一部悬疑电影,剧情刚好到激动人心的时刻,听到陆洵的问话,头也不抬,敷衍道:“很好,很美。” 陆洵不理会她的敷衍,接着说:“我们去岩城玩怎么样?” 许青竹听到这话立即坐起来暂停了视频,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洵,心中思忖,“陆洵想去岩城玩?很正当的要求,他工作认真,一个鬼能当两个人使,想去旅游她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岩城确实景美食物美,她也很想去,但他去了,活就得她干了。” 她眨了眨眼:“好,你打算玩几天?我给你放带薪假?” 陆洵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今天去,晚上回,你觉得怎么样?” 第34章 旅行散心 没了视频的干扰,许青竹此刻才注意到他话中的“我们”,她望着一身黑衣现装的陆洵,脸上慢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对啊!陆洵可以一瞬间到万里之外的另一地方,她完全能让他随时带她去任何地方游玩,她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诶,都怪她太有良心了,放着这么高性价比的员工不用,简直在暴殄天物! 陆洵望着许青竹越来越奸的笑,心中渐渐不安起来,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提议。 许青竹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弯成新月,欢快道:“陆洵,你的提议真不错,等我五分钟,我去拿点东西,我们马上去岩城玩。”说完她灵活地溜下藤椅,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客厅,一阵叮叮当当响起,才过了三分钟,许青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往院子走来。 陆洵打眼瞧去,她仍旧穿着那身闲适的浅鹅黄色套装,头上加了顶米色的宽大渔夫帽,肩上斜挎一个米色小包,整个人看起来既清丽又明媚,他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只觉得天气是那么的明朗。 许青竹走到他身边,满脸笑容:“陆洵,走吧,去岩城。” 陆洵注视着她,头顶碧绿的香樟树随风轻轻摇晃,漏下一缕缕温暖的阳光撒在许青竹面上,直达他的心底。 他吞了口口水,柔声说:“好,去岩城。”说完他轻轻抓起许青竹的手臂,眨眼间,香樟树漏下的阳光直接落在了地面,院中的两道身影像被微风吹散了,再无踪迹。 趴在地上的大黑狗一跃而起,汪汪乱叫着,在那两人消失的地方不停地转来转去。 万里无云,艳阳当空,岩城的隐蔽小巷里突现一男一女。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满脸笑容地对黑衣男子说,“陆洵,走,请你喝奶茶。” 陆洵嘴角弯了弯,“好,我要全糖的。” “行,你想加料也可以。”许青竹一边说,一边抬脚往前走。 她们七拐八绕来到一片古朴的建筑,此时两人手上都拿着一杯饮料,许青竹吸了一口吸管,抬眼往前方的石牌坊看去,上边刻着三个大字“清风坊”,再往里是铺着青石板的街巷和古建筑。她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清风坊,果然美。 清风坊是岩城的热门古街,里边的建筑要么是青砖砌筑,要么是木构搭建,再就是山墙青砖,正面木结构搭配。不管青砖还是木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均是青瓦屋顶。 而清风坊这名也有缘来,因坊里巷道常年微风流连,吹得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所以叫做清风坊。 许青竹笑盈盈道:“陆洵,走,咱们去逛闻名遐迩的清风坊。”说完也不等陆洵回答,径直迈着大长腿越过牌坊进到巷里,陆洵随即跟在她身后。 坊里的商品琳琅满目,类型重复,许多景区都有见过,都是些木质品、丝巾、古服、扇子……之类精致的小饰品,不过许青竹还是逛得津津有味。她时而进店浏览这些商品,时而抬头看精美的古建筑。 陆洵疑惑地凝视着许青竹,不明白这些大同小异的店有什么好看的,而且逛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什么都没有买。 最后在许青竹拿起一把折扇打开看时,他忍不住问:“许青竹,你不买为什么要一直看。” 许青竹开扇的手顿了顿,瞥了眼身旁围着米黄色围裙的店员,只见她正努力地憋着笑,她对她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合上折扇,放回原位,缓缓地朝店外走去。 陆洵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跟上她。出了古扇店,他犹豫再三说:“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 许青竹转身看向他:“没关系,我确实只看不买,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完她抬头徐徐打量精美的古建。 陆洵还想再说些话补救,许青竹的视线从古建筑落回他身上,“像我这种没什么钱的人,旅游就是看、玩、吃,那些对我没什么用的小饰品,看看就好。”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了,逛完清风坊我们去吃点当地的美食,下午去博物馆,最近岩城博物管有个将军展,我们去看看,傍晚去飞岩崖。”她望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陆洵愣愣道:“嗯,好,都听你的。” 许青竹听到他的回答,转身继续逛剩下的铺子。之后,她们又逛了四十多分钟,才把清风坊逛完。 十二点,许青竹领着陆洵进了家名为如风馆的小店。这家店是她从小绿书搜索来的,许多网友都推荐,许青竹对比了几家,发现这家的食物比较全,更为重要的是价格实在,才选定的。 可能因为价格摆在那里,店里的装修比较普通,只一张张木方桌搭配木板凳。许青竹站在门口望了望,走到靠墙的一张桌子坐下,陆洵随即在她对面落座。 桌子对角各贴了张二维码供客人点餐,不过她们才坐下,便有一位五十来岁、穿着白色上衣的阿姨拿了两张塑过的菜单过来。 许青竹和陆洵一人拿过一张菜单,缓缓地看。白衣阿姨站在一旁,视线在许青竹和陆洵之间飘来飘去,半响后,笑呵呵道:“你们是外地人吗?” 许青竹抬眼看白衣阿姨,笑道:“是啊,阿姨你眼真尖。” 白衣阿姨笑了笑,热情地说:“小情侣来岩城玩就对了,这里景好,食美味,你们可要好好玩了,都玩了哪些地方?” 许青竹指腹搓了搓菜单,“阿姨您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是男女朋友。” 陆洵听到这话手顿了顿,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菜单,白衣阿姨瞟了眼陆洵,笑道:“我懂……” 许青竹:“……”懂什么? “您有什么美食推荐吗?”许青竹连忙打断白衣阿姨的话。 白衣阿姨被打断便止住了话,回答道:“我看你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我给你们推荐我们这的招牌:水晶凉糕、毛血旺、美蛙鱼、糯米团,小姑娘你看合胃口吗?” 许晴竹笑道:“行,每样来一份。”说完她望着陆洵,“你要加点什么吗?” 陆洵视线从菜单移开,看向许青竹,“我想加一个红糖糍粑。” 许青竹望着白衣阿姨,笑道,“阿姨,您刚刚说的那些再加一份红糖糍粑。” 白衣阿姨脸上堆起笑:“好嘞,你们稍等,我这就给你们下单。”说完她转身朝后厨走去,边走边喃喃道,“真般配,早晚是一对。” 耳尖的许青竹:“……” 安静的陆洵嘴角向上弯了弯。 没多久,她们的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来,店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声音嘈杂,如同菜市场般。十二点四十多分,许青竹和陆洵吃了个十分饱,缓了缓,便结了账,走出如风馆。 许青竹寻了棵茂盛的树,往树影里钻,躲开热情的阳光,等她打的车到来。陆洵左右看了看,也跟着她站在树影里。 许青竹望着面色白皙的陆洵,心下惋惜,这边到处都是摄像头,她要是让陆洵带着她瞬移到博物馆,只怕会再次上热搜,大标题便是“震惊!灵异事件!一男一女凭空消失!” 就像上回大江市之行,她们在路边突然消失,被摄像头拍了下来,掀起了一股灵异热潮。幸好,当时天晚,摄像头拍得模糊,看不清她们的脸,不然她就出名了。或许看不清人更能引起他人的好奇,直到现在她还能刷到各种层出不穷的讨论和分析。 这样的事她可不想再来一遍,好在车费她还是付的起的。很快,一辆白色的绿牌车停在她们面前,许青竹看了眼手机,对了一下车牌,确认是她叫的车。 “陆洵,车来了,跟我走。”许青竹说,陆洵听到这话乖乖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一上了车,司机便问:“尾号是3732吗?” 许青竹:“是的。” 司机:“去岩城博物馆?” 许青竹:“是的。” 司机:“好嘞。”说完他便挂挡踩油门上了路。 这司机话还挺多的,边开车边说:“小情侣去看将军展吗?” 许青竹对于小情侣这个话题已经解释腻了,她干脆默认,“叔叔,您知道这个展?”陆洵见她没有反驳,偏头看了看她。 司机笑道:“这几天去博物馆的客人都是去看将军展的。我也有所耳闻,具说是个一千年前的将军,墓穴规模虽说不是很大,但是陪葬品保存得很好,特别是一个椭圆形的水晶配饰球,晶莹剔透,恍若玻璃,更主要的是它内部还雕刻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景色。虽然现在玻璃制品很多,但你们想,那可是一千年前啊,哪来的玻璃,哪来这个工艺。奇怪得很诶,值得去看看。” 许青竹虽然好奇,但没见到实物,并没有司机这么激动,出于礼貌,随声附和:“是很值得看看。” 司机又说,“小姑娘,晚上你得带男朋友去飞岩崖,那里晚上灯光美得很,适合小情侣,浪漫。” 许青竹:“我也是这么想的,都安排好了,看完将军展就去飞岩崖,既可以看到白天的景,也能看到夜景。” 陆洵嘴角往上弯了弯。 忽然司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遗憾,“小姑娘,飞岩崖还是别去了!” 许青竹不解地问:“为什么?您刚刚不是还建议我们去吗?” 司机说:“你不知道飞岩崖底下明江边的马路,前天撞死了个人,你们若是要去,避开点吧。”他压低声音,“还有,据说一二层里边时不时阴风阵阵,虽说有很多人去那边,但是我觉得那里古怪,你们不要去为好。” 许青竹笑道:“可一层不是在山壁里吗?窗都没有,怎么会有风?” 司机低声说:“所以才奇怪。” 陆洵是鬼差,对于司机说的这些,许青竹并不放在心上,她笑着说:“叔叔,您知道的真多,简直是岩城百事通!” 司机听到这话,颇为自豪道:“小姑娘,我和你说,岩城通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爱和人聊天,什么事都喜欢问上一嘴,岩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你们听我的,过了这阵再去飞岩崖,省得出了事。” 许青竹心道:爱聊天看出来了,自她们上车,他的嘴就没有停过。她还没有回答,一直默然无语的陆洵忽然说:“我们不怕。”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小伙子,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许青竹拍了陆洵一下,“多谢叔叔,我们会小心的。” 谈话间,博物馆就到了,下车时,司机又说:“玩的开心!”许青竹道了声谢便下了车。 第35章 共览将军展 许青竹和陆洵边走边抬头看,岩城博物馆的主入口是个贴墙、两层高的斜向灰白石材大框,一层是通透的玻璃,上边覆着灰白色的石材,除了正面,其他面竖向开了几条窗,整个馆如同一块岩石卧在那里。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大门口,越过敞开的玻璃门,踏了进去。门口的保安扫了许青竹一眼,“包要过安检。” 许青竹:“哦,好。” 她低头取下挎包,把它放到黑色的传送带上,走到传送带另一边,拿起过了安检的包,背上,便走进明亮的大堂。 大堂通高两层,冷气开得很足,许青竹穿着短袖,受不住,一边搓手臂,一边环顾四周。反光的地板上来来往往走着三三两两结伴的人,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三米多宽的台阶和一米宽的扶梯上二楼。 左边台阶和扶梯之间的地上立了个a1大小的展板,板面顶头横列着“定远将军”四个加粗加大的字,显目得一眼就能看到。画面中间是个穿着戎装的将军,边上排列了些斑斑驳驳的古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右上角椭圆形的水晶坠子,晶莹剔透,纯洁美丽。 许青竹看向陆洵,“这边走。” 陆洵收回四下打量的视线,随许青竹走向左边的扶梯,一前一后踏上黑色的阶面,缓缓往上升。升到二楼,两人抬步离开扶梯,走进展厅。入口处是个小过厅,打着暖黄的灯光,相较于左手边的大展厅,小过厅可以说是亮如白昼。 过厅的墙壁上是一幅幅荒凉的黄沙和将军墓的照片,图面上头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墓的情况和墓主人的生平。 许青竹快速浏览了一遍,墓主人姓赵,名宇珩,生前镇守边关,多次驱敌,封定远侯,享年三十八岁。 他的介绍中有一段经历较为奇特,这位将军突然失踪了半年,回来后,带领六万人马,在巨大的劣势下,战胜了番国十二万人! 许青竹虽好奇个中缘由,但那上面没写,也无人能解答,只好收起好奇心,继续观展。她扫了眼过厅,没有陆洵的身影,应该进昏暗的大展厅了。 她望了眼大展厅,也走了进去,里边是个大空间,两侧灰色的墙体底下排列着灰底玻璃展柜,中间另有一排矮的展柜。 许青竹一边走一边看,展柜里展着陪葬的陶俑、服饰、生活器具、弓箭、刀、剑……上边墙体则是对底下展品的介绍和线条画。 她浏览了大约十分钟,看到陆洵站在一个展柜前,低着头定定地盯着展品。许青竹疑惑地走到他身旁,看是什么吸引了他。只见玻璃里头静卧着一柄锈迹斑斑、黑色的长剑。看了两眼,她便看向一旁的文字介绍,这一看十分吃惊,这把剑竟然是两千五百多年前打造的,但这位赵将军却是一千多年前的人! 中间相差了一千多年!这是把宝剑吧!不然怎么会到赵将军手里? 许青竹看了看黯淡无光、生满了锈的剑,怎么也没法把它和宝剑联系起来。她直觉陆洵肯定知道这剑,忙偏头看他,正想问他,却见他已往前走了,只留个后脑勺给她。 许青竹收回视线,不急,有的是机会问他。她继续低头看介绍:定远将军剑,材料不详,全长90.5厘米……刃宽4.7厘米……保存完整…… 许青竹一愣,材料不详?现代技术也检测不出来,很奇怪!她看了看剑,除了觉得剑身很长,根本看不出什么,诶,还是问陆洵吧。 她收回视线,抬脚往前逛,忽见展馆正中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而陆洵也板直地站在人群中,低头打量着展柜。许青竹好奇地走近,挤进去,只见人群包围的展柜里展了个约3*5厘米、椭圆形、剔透的水晶吊坠。 它正是一楼展板上吸人眼球的水晶吊坠,也是网约车司机口中神奇的水晶球。 只见它纯透如水,泛着光,球体内部雕了幅小小的、立体的、白茫茫的景。上边垂下一丝丝悬在半空中乳白色的线,下边洁白平实的地面不时高起凹下,中间是一汪水。许青竹猜测这应该是个湖景,但她看不出从上垂下的白线是什么。 她看向一旁的文字,“水晶球,材质不详,制作年份不详,将军墓出土,挂于墓主腰间,出土时晶莹剔透无裂缝,内雕湖景,文物价值极高……” 许青竹心中疑惑,怎么那么多不详?将军剑好歹还知道年份,水晶球直接连年份也不知了,难道现在的技术这么差劲吗?不,或许是这两样东西过于神秘吧! 她抬眼看向陆洵,想询问他,只见他也正在看着她。许青竹一愣,在博物馆微暖稍暗的灯光下,陆洵好看得不像人,周边好多女孩子都在偷眼看他。 然而在陆洵的眼中,许青竹更加吸引人,不管男的女的,经过她时,都会悄悄回头看她。而这招人眼的人正越过人群朝他走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 许青竹走到陆洵面前,见身边人太多,连忙把他拉到一旁,“陆洵,那把剑和这个水晶球是什么?” 陆洵一愣,“一把宝剑和一个精致的饰品。” 许青竹喃喃:“那现代技术怎么检测不出材料?” 陆洵:“我不了解现代技术。” 许青竹:“……” 她想了想,就算不简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又没法据为己有,便不再把它们放心上,继续看展。 看了大半天,她们来到最后的观影厅,厅中间摆了七八排椅子,坐了十来个人,每个人的视线齐齐盯着一个地方。许青竹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白墙上挂了个七八十寸的液晶屏,播放着边关马踏尘土飞扬肃杀的战争视频,悲壮的乐声参夹着噔噔的铁蹄声和马的嘶吼声。 许青竹和陆洵寻了两张紧挨一起的椅子,坐了下来,静看视频。看着壮阔荒凉的塞外景色和勇往直前的士兵战马,许青竹心中涌现一股股凛然之气,想要冲进屏幕提枪上战场杀敌。直到视频重复了,她还无法平复情绪,又坐了半响才和陆洵起身离开影视厅。 …… 深灰色的路上,一辆白色的轿车疾驰、停下,白色的车门从里推开,一身俏丽鹅黄衣服的女子下了车,随后一个黑衣男子也下了车。黄衣女子站在路边极目远眺。 之前许青竹和陆洵看完将军展厅和馆里的其他展区约四点,许青竹便打了个车,领着陆洵来飞岩崖。傍晚,不热,逛完飞岩崖内部,在底下吃个饭,晚上刚好看飞岩崖的夜景和江景。许青竹觉得计划很完美,眼下的美景回应着她的完美计划。 不远处的广场上,左右两边坐落着一排青瓦的仿古木建筑,正前方是一座宽约八十米、七十多度、陡峭的崖。崖上边嵌着四层上下相隔约五米的青瓦披檐,每层屋檐较下一层两边各往回收七八米,檐下有柱有栏杆,里边挤满了游客,再往里是间隔七八米的门洞,每层往上两边都减少一个门洞,崖上个别地方挂着一两间木屋,阳光斜射在青瓦上,瓦面如同撒了金子般亮澄澄的,马路前的江面波光粼粼,和屋顶遥遥呼应。 许青竹瞥了陆洵一眼:“我们往前走。”说完大步朝崖走去,陆洵跟在她身后。 许青竹早了解过,飞岩一层和广场上的仿古建筑是餐饮区,二、三层是小饰品区,四层是展览区。她打算先把上边逛完,天黑了再下来吃饭,最后在崖底观览飞岩崖的夜景。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上崖的阶梯入口,但那里排了长队,最前面有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拉了条红色的松紧带,拦住了游客。十来分钟才放一拨人上去。 许青竹和陆洵排了将近三十分钟才排到,两人随着人流往上走,来到了二楼,二楼山壁共有七个拱门,许青竹一个一个走进去看,或许因为是在山里挖出的空间,很阴凉,冷得许青竹打了个喷嚏。 里边打着油灯般的光,商品和其他景区很相似,许青竹看得有点腻,走马观花看了一遍便换另一间洞窟。很快就逛了四个门,她正要往前走时,却发现尽头三个洞门外边拉了红线,立了个写着“非展区 禁止入内”的牌子,洞门也紧闭着。 许青竹好奇地看了几眼才走上三楼。三楼也有两个门是闭起来的,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便把三楼逛完直奔四楼。 四楼一整片都是展区,只有三个门洞,每个空间用一道拱形洞口连通,许青竹这才发现空间之间墙壁约两米厚。 四层展了些佛像、各种古籍,以及修复飞岩崖过程的照片和难度介绍。从照片文字中,许青竹了解到飞岩原本只二层有三个洞窟,当地政府根据古籍和残缺的古图复原了当时的面貌。 为了保护遗址,当地政府并没有动二层的那三个洞窟,只拍了照片展览。许青竹扫了眼照片,左右两边的洞窟什么都没有,但中间那张照片就不一样了,地上躺坐了两具白骨,从衣着来看,是几百年前的人,她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埋骨于此! 她看了一圈展区,都没有文字介绍那两具白骨,觉得没意思,索性走了出去,倚靠在仿木的栏杆上,眺望远方。此时夕阳西下,整个城市仿佛镀了层金,江里恍若打翻了橘红色的调料,水波荡漾下,一闪一闪地掀动金光。 她压低视线,看着底下的广场,好似能闻到青瓦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她偏头看旁边的陆洵,“请你吃顿好的。” 陆洵凝望着许青竹,金色的光辉笼住她半个身子,面上的笑容比火红的夕阳还美,桃花眼弯弯,好似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了,她是那么的鲜活,他只觉得心随着她的笑似乎在跳动,视线定在她身上,无法移开,缓缓点头,轻声说,“好,吃好吃的。” 许青竹笑了笑,转身下楼。 崖底,工作人员大喊道:“不要再排了,飞岩崖不再上人了。” 游客听到这话,纷纷失望地散了去,许青竹心下庆幸,幸好来得早,不然只能看夜景了。 虽然许青竹已在小绿书选好了店,但她还是领着陆洵不耐其烦地在广场看了一圈,嗯,每家店的价格都小贵,对比之下,她更加坚定吃一层那家蛙店,它性价比最高。 她朝飞岩崖走去,除了西边四个洞窟,其他洞窟都敞开了大门,门口还站满了店员,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令人眼花缭乱。 许青竹领着陆洵直朝门口站着蓝色衣服店员的门店走去。走近,抬眼看,店铺仿佛在岩石中开凿的山洞,洞门上方挂了个写着“蛙趣”的木牌。 店名没错,继续往前走,门口的店员见她们走来立即堆起笑容,“欢迎光临。” 许青竹朝她们笑了笑,便走进了店里。里边的装修往原始路线走。灯光偏黄偏暗,墙壁凹凹凸凸,恍若石头,头顶吊着布满塑料绿叶藤条的铁丝方格网,垂下一根根翠绿的枝条,方形的桌椅好似用山间砍下的木头直接打造的,打眼一看还以为走进哪个妖精的洞穴里了,凉飕飕的。 许青竹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比上边的洞窟还冷,和室外两个气候,空调开得真足! 比起冷气,店内的惨淡更令她震惊! 此刻六点半,正是饭点,广场的店虽未坐满人,但也只有两三桌空座。而这网红蛙店竟与它们相反,只有两桌人,一桌为两男两女,快速地吃着一锅蛙;另一桌为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女子,她背对着她们,呆坐在店的左上角,估计在等餐。 许青竹怀疑进错了店,赶忙环顾四周,没有错啊!是“蛙趣”啊!为什么没有人呢?难道这是家名不副实的店? 疑惑间,身边的女店员柔声说:“美女、帅哥,这边请。” 第36章 那里死了人 女店员见许青竹停步不前,又笑着说,“美女、帅哥,你们喜欢香辣还是麻辣口味?我们店香辣比较受欢迎,但我个人觉得麻辣也很不错,你们点哪款都不会失望的。” 许青竹没有接话,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然而陆洵却默不作声地往里走了,停在碎花裙女子右边的桌子,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双眼盯着女子。许青竹震惊地看着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身旁的女店员见陆洵坐下了,又对许青竹说:“美女,您请坐,我去给你们拿菜单。” 许青竹对女店员笑了笑,“谢谢,我先看看。”说完便走到陆洵旁边坐下。 她刚想和陆洵说话,那位女店员拿了个黑色软皮的A3本子过来,她把本子放到桌面,柔声说:“美女、帅哥,这是菜单,你们慢慢看。” 许青竹抬头对她笑道,“谢谢,我们选好了再叫你。” 女店员微微一笑:“好的,请慢选。”说完便离开了。 许青竹见女店员走了,压低声音说:“陆洵,你怎么回事?我想换一家店,走吧?” 陆洵收回视线,看着许青竹,“就这家吧,你不是很想吃这家的蛙吗?” 许青竹看了眼碎花裙女子,揶揄道:“你为什么盯着人家,一见钟情?” 陆洵眼神颇幽怨,语气微恼,“没有。” 许青竹:“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这家店太奇怪了,我怕踩雷。” 陆洵望着她,语气疑惑:“踩雷?你放心,不会有雷到你脚下给你踩的。” 许青竹:“……” 她见陆洵像焊在了椅子上,不肯换店,恰巧那两男两女吃完正朝她们走来,连忙拦住一位尖下巴的漂亮姑娘,问道:“美女,这家店味道怎么样?” 漂亮姑娘搓了搓手,“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冷,你们吃快点,听说这里晚上更冷,冷得没人愿意来吃。”她打了个喷嚏,“抱歉啊,我出去吹吹暖风。” 许青竹赶紧收起手,“不好意思,你快去取暖吧。” 漂亮姑娘对她笑了笑,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得到食客的肯定,许青竹拿起桌面的菜单翻看,菜品和小绿书推荐的一样,但她心下还是不安,招来服务员,不敢多点,只点了最热的香辣牛蛙,外加一些小吃食。 点完她又瞟了眼碎花裙女子,暗道:上菜挺慢的。 等菜期间,许青竹抬头往门口看去,广场两边的店铺和路灯都亮起了柔和的、暖黄的灯光,像在欢迎黑夜的到来。 按理来说,灯火通明,该一片详和才是,但很奇怪,许青竹眼里,外边并不明亮,像蒙了一层灰,朦朦胧胧的,游客叠上了重影。 而店里越发地冷了,好似身处冰窖,服务员也不呆在店里,尽都站在门外闲谈。许青竹受不住,起身想叫服务员调高温度,陆洵见状问:“怎么了?” 许青竹搓了搓手臂,“太冷了,我去叫她们把温度调高些。” 陆洵拉住她:“不用去,没用的。”许青竹疑惑地看他,“为什么?” 陆洵偏头看碎花裙女子,“冷气来自那里。” 许青竹头皮瞬间发麻,“你是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压低声音,“她是鬼?” 陆洵点了点头,许青竹跌坐在椅子上,一把抓住陆洵,怪不得没人招呼她,怪不得她的菜久久不上,怪不得这店这么冷,原来竟是位女鬼! 许青竹凑近陆洵,耳语道:“你身上有没有笞鬼链、套鬼圈、捆鬼绳?”说完一双恍若含情的桃花眼紧盯着陆洵。 陆洵静静望着她,不言不语,似乎她的声音太低,他半点都没听到,好半响才说:“没有带,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许青竹松开他,翻了个白眼,“上回,上上回,你也这样说。可是呢?不是靠我自救吗?” 陆洵脸色微红,靠近许青竹,“那我……给你输一记鬼气?” 许青竹顿住了,她吞了噬魂魇,不知再接受鬼气会变怎么样,她也不敢冒险,只好装作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再信你一回,好好保护我。” 话落一位女店员捧了一大盆蛙过来,紧接着又有一位男店员捧了一小盆饭和其他小菜过来,各道了句“请慢用”,又去门口取暖了。 许青竹瞥了眼女鬼,又看了眼陆洵,语气迟疑,“先吃饭?” 陆洵还没有回答,旁边的空座忽然坐下一位身穿红色吊带,一头大波浪的美女,她自来熟地拆餐具,打饭,夹蛙,大口吃了起来。 她见她们都没有动,抬起脸来笑吟吟道:“吃啊!愣着做什么?味道美极了。” 这美女正是红莲,许青竹望着她,见她挡在她和女鬼之间,没有说什么,拿起筷子,打了饭,一口一口填饱肚子。 或许因为身边有两个鬼差,许青竹此时也不怎么惧碎花裙女鬼,吃了个七分饱,她靠在椅背上,瞥了女鬼,问红莲,“来收她?” 红莲点点头,“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成厉鬼。” 许青竹来了兴趣,挪动椅子靠近红莲,低声问:“她怎么死的?” 陆洵轻轻瞥了眼许青竹,仍旧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红莲撂下筷子,“情杀,不对,应该是仇杀。” 许青竹眼带疑惑,望着红莲,红莲一笑,接着说:“女鬼叫苏言,生前是这家店老板的情人,前天晚上,那老板在这把她杀了,在厨房分尸,然后清洗了犯罪现场,把她的尸体埋在深山里,这会儿还没落网呢。女鬼不甘心,不愿离去,普通鬼差没法把滔天怨气的她带回地府,所以阎罗王派了我来把她捉回地府。” 许青竹忽然觉得反胃,厨房分尸?那切菜的刀……会不会就是分尸的刀,想到这,她忍不住了,干呕起来。 陆洵和红莲见她这模样,连忙问:“你怎么了。” 许青竹把自己的猜测和她们说了,陆洵和红莲听完沉着脸,也都停筷不吃。 许青竹还想听女鬼的事,提醒红莲道:“那老板为什么要杀她?” 红莲瞥了眼碎花裙女鬼,冷笑一声,“她以为自己年轻貌美,比原配好看,只要逼一下,就能让老板离婚娶她。殊不知那老板的钱都是原配的,离了婚他什么都没有。她的逼迫让他厌烦、害怕,恨不得杀了她以绝后患。昨晚她又来紧逼,终于……那老板激动之下杀了她。可怜可恨啊!” 忽然店里阴风阵阵,如南方冬天带着潮气侵骨的寒风,店门口的服务员又往外挪了挪。 许青竹手臂竖起一颗颗鸡皮疙瘩,哆嗦道:“我出去躲躲,你们收女鬼。”说完她弓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去。 红莲伸手拦住了她,“青竹别走,你留下来看看吧。” 许青竹:“……” 留下来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女鬼,她不管红莲就要离开,然而还没等她跨出椅子腿,店里忽然起了一层暗灰色的浓雾,这雾从女鬼那处传来,笼罩了包括女鬼在内的十来张桌子,冷气也无孔不入地四处钻,门口的店员接二连三地打喷嚏,抱怨声不绝于耳。 许青竹这会想走也来不及了,她只好搓着手臂坐了回去,朝屋角的女鬼看去,只见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缓缓地转过身来。 女鬼脸色惨白,嘴唇乌紫,一头乌发垂到臀下,轻盈的碎花裙无风却扬起,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们。 红莲也站了起来,她转过身看女鬼,顷刻间手中现出一根漆黑的锁链,口中说:“女鬼状态不对!” 许青竹心道,这不废话吗?她那模样比寒云山的金惠敏还像厉鬼,状态能对吗? 忽然厨房响起哐当的一声,女鬼闻声立即朝厨房飞去,边飞还边发出嘶嘶声,好像里面有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她还未到厨房门口,半路就被陆洵拦住了,紧接着红莲的锁链落到她身上,紧紧束住了她。 女鬼浑身散发阵阵冷气,面目狰狞地奋力挣扎,但却无法挣脱锁链,红莲吃惊道,“大人,这女鬼才化为厉鬼,怎么会有这么多戾气?” 她心下疑惑,这和了解到的情况不一致啊!来之前,她知道女鬼心中有怨恨,但还没法成厉鬼。她这趟差事难度不高,只是现在怎么连跃好几个等级了? 她望了眼陆洵和许青竹,难道因为她们?想到这,心下觉得好笑,这关她们什么事! 忽然女鬼一个发力,差点把思考中的红莲拉了个踉跄,幸而陆洵伸手拉了一下锁链,才把女鬼拉住了。 许青竹盯着女鬼看,不知她能不能成功进她的梦,可惜了,陆洵和红莲都在,没法做实验。随即又暗骂自己飘了,竟生了招惹厉鬼的心,真是不知死活。 陆洵看着红莲,“装鬼袋带了吗?” 红莲点点头,“带了。” 陆洵:“我呆会儿把她定住,你把她装进去。” 红莲笑道:“好,谢大人。” 陆洵抬手朝挣扎的女鬼打了记鬼气,凶狠的女鬼立即安静了下来。红莲手中化出一个巴掌大的褐色袋子,口中念念有词,眨眼间,女鬼化为一缕青烟,钻进了袋子里。 红莲收好袋子,笑道:“好了,女鬼收了,饭也吃了,青竹、大人,我先告辞了。” 陆洵和许青竹并没有回答她,她们盯着女鬼之前的座位,那里依旧源源不断地冒着深灰色的浓雾,店里的温度比之前更冷了。 红莲看见她们的神色,才惊觉浓雾尚在,一时间也愣住了。 陆洵问:“这里死了几个人?” 红莲:“两个,另一个意外死亡,需要您处理,但这阵仗绝不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陆洵皱眉沉思,许青竹一边盯着墙角如泉喷涌而出的浓雾,一边说,“去源头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陆洵瞥了她一眼,问红莲:“你带了几个工具?” 红莲:“四个,装鬼袋、捆鬼绳、套鬼圈、笞鬼链、打鬼鞭。” 陆洵:“把套鬼圈和打鬼鞭给许青竹。” 红莲手中化出这两样东西,递给许青竹,“会使用吗?” 许青竹:“套鬼圈会,打鬼鞭没用过。” 红莲正想要教许青竹如何使用,陆洵便走到许青竹身旁,“我教你,你心中默念打鬼鞭,它便会出现,笞鬼链你用过,当初你怎么用它打噬魂魇的,现在就怎么使用打鬼鞭。” 许青竹:“好,我知道了。” 陆洵望着墙角的浓雾,沉声说,“我们去会会它!” 第37章 那里死了人2 陆洵抓住许青竹的手臂,拉着她穿墙追寻雾气的源头,红莲跟在她们身后,履行鬼差的职责。 蛙趣在飞岩崖东边第二个洞穴,她们往西穿过一堵厚土墙,来到另一家店,陆洵停了下来,转头扫视。 许青竹头皮发麻,这家店比蛙趣更惨,完全笼在黑雾中,木桌和圈椅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其中两三张桌面放置了残留食物的瓷盘,桌面趴了几颗黑乎乎的后脑勺,另有几个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紫的人仰面倒在圈椅上,像极了一具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陆洵和红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许青竹惊问道:“她们都死了?” 红莲语气严肃,“没有,但是快了,我们若是无法尽快找到那厉鬼,制服它,她们……就真死了!” “走。”陆洵低沉道,他继续拉着许青竹朝西而去,之后她们又路过两家情况一样的店,越往西温度越低,冷得许青竹牙齿直打颤。 陆洵仿佛抢时间般,不再停留,对那些一动不动的人一眼都不瞥一下,径直向西穿墙而行。之前的空间都是以约两米厚的土墙隔开,但现在不一样,穿行了许久,许青竹觉得应该有二十多米,都在土里,这时她才懂得为什么遗址底下那几间门为什么关着,原来并没有挖方。 忽然,陆洵停了下来,红莲也停了下来,许青竹觉得四周都是土,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还未等她适应,陆洵就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上冲,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寂静的空间。 许青竹身子抖得像筛糠,这里的温度冷得恍若一把把刀、一把把剑,扎在人身上、刮着骨头。 陆洵察觉到她不停地发抖,握住她的手,输了点鬼气让她免受冷气的侵蚀。许青竹不冷之后才有心打量所处之地,可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黑暗,连红莲的红衣也无法看到。 忽地右边的墙壁燃起了一簇幽绿的火苗,火光如潮水,迅速驱退了黑暗,照亮了一切。 黑暗呆久了,许青竹面对光,陡然间有点不适应,抬手遮了遮,片刻后才放下手徐徐打量。 没有其他洞穴大,约莫只四米乘四米,顶上是个半圆的拱顶,地面是厚实干燥的黄土,背后是紧闭的红色的木门,正面的墙壁往里挖了个一米八的方形的洞,内里置了个盘腿坐、眉目祥和的泥塑佛像。 许青竹的视线停留在佛像前的地上,照片的画面变成了实景,那里躺坐了两具白森森的尸骨。白骨身上的衣服几欲腐烂殆尽,不过依稀能看得出颜色和大概模样。躺着的尸骨身上覆着件灰色的出家服,跪坐的尸骨上身着天蓝色斜襟外衣,下身是粉色裙子,脚套一双粉色的鞋,看穿着打扮应该死了几百年。而且死前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她的视线缓缓往上抬,一位穿着和跪坐尸骨一模一样服饰的女子静静地站着!她长得很美,瓜子脸,浓密的乌发,但面色惨白,唇色发紫,令人一看便不寒而栗,更别提自她身上散发的黑雾和阴冷之气了。 很奇怪的是,她好似没有看到她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恍若一尊塑像。 红莲绷紧了身体,抓紧了锁鬼链,好似只要蓝衣女鬼动一下,她就挥链而上。 陆洵低眸盯了一会儿地上的白骨,又抬眼凝视了会儿蓝衣女鬼,皱眉沉思,似乎对眼前的情况很不解,忽然他无视蓝衣女鬼,走到两具白骨边下,蹲下去左瞧右看。 许青竹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生怕蓝衣女鬼趁他不备,一爪子抓穿他的脑颅。虽然她担心他,但她不敢冒险靠近蓝衣女鬼,毕竟这么久以来,她是她见过最恐怖的女鬼了,底下昏睡的人都是拜她所赐呢。 红莲看看蓝衣女鬼,又看看陆洵,不解地问:“陆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陆洵仍旧在看那两具白骨,声音幽幽传来,“很奇怪,我再看看。”说完,他伸出手去碰那具跪坐的白骨,蓝衣女鬼尸骨被动了,毫无表示。 许青竹心下好奇,见蓝衣女鬼没有发狂,便大着胆子走到陆洵身后,像嚎叫的天鹅般,伸长了脖子看陆洵面前的白骨。 只见陆洵右手食指按在跪坐的白骨头颅的最顶端,其他手指扶住头颅,忽然他食指轻轻移开,一个食指大小、穿透头颅的孔洞立即出现眼前。 许青竹一惊,睨了女鬼一眼,“陆洵,这是她的死因?” 陆洵:“是,也是她灵魂的死因。” 许青竹满头雾水:“灵魂的死因?她的魂魄不就站在旁边吗?什么死因?” 陆洵撤开手,跪坐的尸骨瞬间化为粉末,白骨身上的破衣没了支撑,随即全部掉落在地,堆成了一团,三秒都不到,粉末消失不见了。 许青竹停住了呼吸,哑声说:“陆洵,这是怎么回事?” 红莲也震惊地走了过来,结结巴巴道:“大人?这……”她凝了女鬼一眼,“她的魂怎么还在?” 陆洵转看地上躺着的那具尸骨,“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个为什么没在?” 许青竹满脸疑惑,“你们能不能讲清楚,什么在不在的,什么意思?” 陆洵瞥了许青竹一眼,解疑道:“妖鬼抽凡人魂魄有过程,需要时间。”他抬头看向女鬼,“而她被生抽魂魄是瞬间的,生魂又在瞬间魂飞魄散,虽说发生在瞬间,但对于魂魄来说却很久,她承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那瞬间她会散发强烈的怨恨。她头顶那个洞便是抽她魂之人留下的,若是无人触碰便会完好无损,动了便会显现出来,尸骨也会立即化为灰烬。” 他顿了顿,“使用此术需要施术之人法力高强,而且因为这个法术没有反悔的余地,过于毒辣,冥界早已禁用,近一千年的鬼差既无力也没这个法力使用,人世间或许潜藏了一个大妖!或邪神!” 许青竹睨了女鬼一眼,疑惑道:“既然她已经魂飞魄散了,那她是?” 陆洵:“是她,她的魂魄被重塑了,你看她是不是很呆滞,像没有意识般。” 许青竹点了点头,陆洵又说,“她的魂魄还没重塑好,没有意识的她又被一层那个女鬼打扰了,提前散发了滔天的恨意,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红莲插嘴道:“陆大人,虽然她很可怜,但我们不能任由她这样散发怨气,否则这一片五里都得遭殃。” 陆洵:“嗯,我知道。”许青竹同情地看了看女鬼。 陆洵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女鬼,忽然伸手把灰衣白骨翻了过来,穴内温度骤降,许青竹就算被陆洵施法隔绝了冷气,还觉得阴冷之气往她身上钻。 而原本呆滞的女鬼变了模样,幽绿的暗光下她呲牙瞠目,黑色的指甲缓缓长长,直至七八厘米才停止,一根根往掌心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周身翻腾的黑雾加上要狠狠撕裂她们的表情,能让普通人做几年的噩梦。 然而令许青竹头皮发麻的是女鬼都不用弯腰,一爪子拍下来,就能把她开瓢了。之前还有个陆洵蹲在她身前,但现在他移到了灰衣白骨边上,她成了离蓝衣女鬼最近的人,没人能帮她挡住女鬼。 女鬼动了,她高高扬起右手,五指呈抓碗状,眼见就要朝她抓来,许青竹急忙化出打鬼鞭,手握住鞭柄,手也扬了起来,只要女鬼手落下,她就扬上去。 女鬼手落了下来,许青竹扬起鞭打在女鬼的手臂上,红莲也甩出了笞鬼链,锁住女鬼的身躯,她一直警惕着女鬼,见女鬼发狂,便立即提链而上。 女鬼不顾被锁的困境,嘶吼拉扯,那只如鸡爪般的白手往前伸长,变长,越过许青竹,往陆洵而去。 怎么回事?明明她离她最近!女鬼不是冲她而来? 忽然她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瞬移到了门边,女鬼收回长手,缓缓朝门口转身,呲牙咆哮挣脱笞鬼链,红莲一个不小心,被女鬼甩到了石壁上。下一秒,女鬼带着阵阵阴风朝她和陆洵而来。 “她冲我而来,你在旁边呆着不会有危险。”陆洵贴着她的耳边说,说完他把她推到一边,手中化出一根捆鬼绳。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陆洵说了一句,握住绳头迎了上去。 霎时间浓雾包裹住了他和女鬼,许青竹站在一旁,边看边沉思:“这女鬼之前一直很安静,就算自己的尸骨毁了也毫无发狂的迹象,直到陆洵翻了灰衣白骨,她才成了厉鬼模样。” 许青竹朝灰衣白骨看去,蓝衣女鬼很在乎这具白骨,谁都不能碰这白骨,谁碰她就要杀了谁。在乎到这种程度,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一个大家闺秀和一个出家人,能有什么关系?亲人?恋人?朋友?她忽然想到陆洵那句话,他知道!他认识她们?! 许青竹还没有琢磨出结果,陆洵和蓝衣女鬼之间的战斗就结束了,弥漫满室的黑雾缓缓朝战斗中心收紧,三十秒不到,黑雾消失得干干净净。 谁胜谁负也一目了然,蓝衣女鬼被一条绳子紧紧捆住了,她还不认输,狰狞地挣扎着,但这一回却怎么也挣不开,陆洵则是站在一旁打量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那里死了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