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追凶指南》 第1章 常回家看看 “儿子,出来一趟,爸跟你说点事儿。” 张根土撩开门帘,冲在屋里看书的张庭大声喊。 “来了爸,什么事儿啊。” 张仲庭正在屋里靠着被褥垛看书,听到父亲的喊声慢悠悠下床,穿上鞋走到院子里。 “你过来,把这只鱼拿厨房挂上。”张根土在门口木墩子上蹭掉鞋底的湿泥,“挂高点别让猫吃了,你妈一会儿就回来,下午隔壁村你赵姨带人来说点事儿,你跟我出去买点吃的。” “等人来好招待他们。” “赵姨?”张庭把鱼接过来,想半天才记起来这个赵姨是谁,“给我表哥介绍对象那个么?她来干什么。” 张根土看着张庭,“哪来那么多话,跟我出去得了。” 张庭没回话,他回屋换身衣服,收拾好东西,坐上摩托车后座,跟着老爸一起去镇上。 张庭今年22岁,马上要大学毕业,大学最后一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就被老妈叫回家,说是有重要事情。张庭想着,反正大四下学期没啥课,就直接请假回来了,可回家之后不管怎么问又都不说什么事儿,只说让先待着。 有什么意思?来回车票花好几百。 今天是回来的第四天,张庭打算他爸妈再不说什么事儿就回学校去,家里待着没劲,再说他毕业论文还没写完。 他们家在大山深处,外出及其不方便,七扭八拐的羊肠小道,让村民外出只能走路或者骑摩托车自行车,这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断断续续有人搬离村子的原因。 现在村子里一共就十几户人家,年轻人都没几个。 张庭也无数次和父母提过要不搬出去住得了,家里的积蓄足够在镇上买一个小房还能剩下点钱,可父母一直叫他别管。 是了,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能担事儿的孩子,即便今年已经22岁了。 张庭气个半死,不再说这件事,只想着等自己大学毕业了再也不会回来。 一个破村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们这么放不下。 村里什么都没有,想吃点菜除了自己家种的就剩下野菜,还不够和牛抢的。村里到镇里骑摩托车要二十分钟,从镇上坐班车去县里还得半个小时。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古人一般的生活,真没意思。 他要在大城市扎根。 看着眼前飞掠而过的树枝,张庭缩了缩脖子,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眼睛闭着,避免被细枝打到。头盔只有一个,老爸带着呢。 镇上每五天有一次大集,周围村子的人都会过来,有的拿着东西来卖,有的过来买东西。 “你先下来,我把车停这。”张根土扭头对自己儿子说话,看着张庭又在扣手,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不带手套?冻坏了又跟你妈叫唤。” 三月底,离天暖和还远着呢。 他下车抬起车座,翻翻找找,还真让找出来一双手套,前几天去镇上给别人家盖房子用的,手指破了个洞。 “不耽误用,比不戴手套强。” “我不。”张庭不乐意,上面还有土呢,他嫌脏,扭头要走。 “我妈让买什么,快买快回去,我书还没看完呢。” “小兔崽子你给我戴上!”张根土把张庭拽过来,一巴掌呼到后背上。 张庭疼的直吸气,“干嘛啊老打我。”隔着厚棉衣都能感到疼。 张根土的手劲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多年不仅外面做着建筑活,家里农活也没落下,张庭母亲几乎没怎么管过地里的事儿,她只管买卖收钱。 “带上!” 张庭不情不愿的接过来。 “你上前面转转,买点羊肉牛肉,再挑几样菜多买点,别净买大白菜!” 张庭走远了。 “货比三家!挑贵的好的买!” 张庭回过身,“咱家不过啦!” 张根土冲儿子挥手,“别管那么多,挑好的买,赶紧买完回这等着我。” 张根土摇了摇头,看着张庭转身走了才离开。 他有其他东西要买。 张庭带着那双破手套往前走,食指那破了洞,他就把食指缩回去,食指指套那弯到手心里拿大拇指摁着。 张庭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纯甜的不行,必须带着酸,前两天拿回来的那一大袋果丹皮昨天就吃完了。 他思着一会儿再买点,边吃边逛。 大集有一处被卖零食的圈起来了,用白漆在地上画了个范围,专门在那卖,没人跟他们抢那块儿地。张庭站在零食摊前挑挑拣拣,这摊子老长,边上站着的都是带着孩子来逛大集的家长,他混在里面。 “老板,帮我称一下。” “诶,好嘞,三十七块——八”老板将那袋子零食递给张庭,“给三十七得了。” “谢谢老板。” 张庭接过来,把袋子结打开,拆了个果丹皮放嘴里,边嚼边往前走。酸酸的,激的直分泌口水,真好吃。 没走几分钟袋子里的包装皮就有一大把了,张庭找个地方把袋子系的紧紧的,等回家再吃。 逛了一圈,张庭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几斤牛羊肉,还有点菜,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买点菜,不知道到时候要来几个人够不够吃。 “张庭!诶,张庭?” 有人叫我? 张庭回过头望,没见着有什么人朝他看,等再回过头来时,一张大脸怼在面前。 他吓了一大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赵阳华?你怎么在这?” 来人是张庭的高中同学,高一的时候一个班待过俩月,当时他还睡张庭对铺,后来分班了就偶尔见几面,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嘿!什么叫我也在这,我出来逛集呗。”赵阳华自来熟的揽过张庭肩膀。 “你呢,大学生,现在应该早就过了开学的时间了吧,怎么还在老家呆着呢?” 张庭不乐意有人揽着他走路,怪别扭的,他侧过身躲开。 “我妈给我叫回来了。”张庭不愿意多说这件事,再一个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问赵阳华,“你没上学?” 赵阳华看着张庭一个人提那么多东西累得慌,不顾张庭的阻拦自顾自的把东西接过来,帮他拎着,嘴里说着,“诶跟我客气什么。” 然后顺嘴答道:“没上,高中毕业之后没报,我爸让我跟着他做活,我家那生意你知道的。”他冲张庭挤眉弄眼,“我爸说总得传下去,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只能传给我喽,然后我就没去上大学。” “上完大学也能学。”张庭不认同,他皱着眉头。 赵阳华笑嘻嘻,“我爸觉得上完大学不还得回来学他那点东西么,那除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帮他。而且,就我这样也考不上啥好大学,无所谓喽。” 赵阳华有意转移话题。 “诶对了,谢明诚,你还记得不?”赵阳华看张庭一脸疑惑的表情,给他解释,“就是高一跟咱俩一班那个,大学霸,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也没见过他说话的那个。” 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 全学校的人都住校的时候,校长破例让他可以走读。 那时候每天中午晚上都能看到他一个人往校门外走,快要上课了再回来。 与他唯一的交集是帮他值了一次日。 “他怎么了?” “年前他妈妈来我家,定了个大单子,这放到往年都快赶上我家一年卖的了。” 张庭停下脚步,“谢明城妈妈?他妈妈买那些东西干什么?” 赵阳华:“给谢明城用啊,他妈妈这几年一直在我家买的,就是不知道为啥今年买了这么多东西,光是金元宝,我、我爸、我妈我们仨就折了一个月。” 张庭:“给谢明诚用?”张庭很惊讶,“他为什么要用?” “啧,他去世了啊?不是,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高二那年,谢明诚去世闹那么大你不知道?” 张庭这回真的懵了,事儿他是一点没听说过,甚至高一分班之后他就没见过谢明诚。张庭教室在一楼,谢明诚和赵阳华一个班,都在三楼,一个年级一千多人,三个年级将近三千五百人,也许碰过面,但张庭真的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懵懵的,“那他...他是怎么...” 赵阳华震惊张庭不知道,他给张庭解释,“哎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分班之后我们俩不是还在一个班里嘛。有一天谢明诚迟到了,来的时候脑袋上包着绷带,当时第一节课都要上完了。上午我们出去跑操他也没去,等回来就看见他爸爸背着他从班级门往外走。” 赵阳华从张庭零食袋子里摸出个山楂卷,没管张庭的眼神,接着说道:“你是没看见,当时他妈妈手里拿着那么厚一叠符纸,一边走一边往谢明诚身上贴,我看见的时候都贴了一半了,头都被包起来看不见了。他妈妈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不是说还得几天呢吗?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我就说别来上学了别来了!你非得听他的话让他来!’” 赵阳华学得绘声绘色,讲述当时场景有多么多么的诡异,多么多么吓人,又说有好几个胆小的后面几天都请假没来,被吓得够呛。 “我天呢,那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然后隔天他妈妈就来把东西收拾走了,啥都没留下,过了两天大家就都传谢明诚去世了。” “传来传去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也确实,不过年前那次也算是证实了谢明诚真的去世了,诶,你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东西吗?” 张庭突然感觉有些凉飕飕的,他加快脚步,“不想知道,我们这样在背后那些说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说完赵阳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跟上去,“哎呀你别迷信,不会有什么的。” 赵阳华嘴快,“他妈妈想给谢明诚结阴亲。” “结阴亲!?”张庭属实被吓了一跳,他以前只在那种故事小说中见过,“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结阴亲那一套?” “谁知道。”赵阳华耸耸肩,“听说对象都找好了。” 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真倒霉,要和一个死人结婚。 “那如果那个人不想结呢?”张庭问。 赵阳华:“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总归是不好的,容易被报复回去。”他看着张庭,眼前人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似乎真的在为那个人担心。 他轻笑,“别担心。” 张庭在心底替那个倒霉蛋惋惜,好好的人生就那样毁了。 活人怎么能跟死人在一起。 他们已经走到了张父的摩托车旁边,张庭把东西接过来,放到车上一一摆好。 然后转身对还站在身后的赵阳华说:“谢谢你帮我提过来,我要在这等我爸,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呢,要不你先走吧。” “好啊,你这次应该还得在家待几天吧,我有时间去找你玩啊。” “行,到时候你打我电话。”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赵阳华走了,剩张庭靠在车上等张根土。 第2章 又做梦了 张庭等了快半个小时张父才回来,是让人给送回来的。 那人手里推着一个小车,上面堆着不少东西,全都装在大黑袋子里面,俩人有说有笑。 “爸。”张庭迎上去。 “诶行行行,那到时候还得再麻烦您。” “没事儿,不麻烦,有事儿直接过来就行。” 说话的男的是个光头,络腮胡子盖住半边脸,乍一看这人长得真奇怪,整个脑袋上面没毛下面都是毛,头发是一点都不长。 “这是你家孩子?”奇怪男人指着张庭,“长得不错,小伙挺俊,听说学习也不赖呢吧哈哈哈。” “害,也就那玩意儿呗。” 张根土听见别人夸自己儿子心里高兴,但嘴上却假装不承认,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表示谦虚。 他把人劝走,让张庭在车上坐好,俩人骑车回家。 张庭坐到后座上,整个身体缩在爸爸身后给自己挡风,“爸你买的啥玩意轻飘飘的,要不我坐后面抱着吧。” “不用。”张根土没说是啥,“能拿!”他把大黑袋子放到自己两腿之间夹着,迎着风往前骑。 到家的时候刚十点,张庭把东西拿到厨房,等一会儿他爸来收拾。然后回屋接着看书。 张庭在家很少做家务,不是不会,是不让。 他爸强势,他妈更强势,张庭有时候觉得自己父母跟有病似的。 他妈天天说自己嫁了一个没能耐的人,这辈子过得苦,天天比狗都累,可每次自己和爸爸想要帮她做些事情的时候,又把他们赶走,扫地的时候说扫不干净,喂鸡的时候说不会喂,家里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来才行,用他爸的话说就是。 而他爸呢,从他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离开这里,用他妈的话说他爸这辈子连市区都没出过,一辈子的井底蛙、村里人,天天就知道种地接点散瓦匠活,活该赚不了大钱。 家里的活郑淑清干,家外的活张根土干,俩人都不愿意让对方插手,也不愿意让自己孩子插手。 十一点多的时候,郑淑清回来了,带着四个人,张庭松了口气,买的那些菜肉够了。 他们站在院子里说小话,张庭跪在床上透过窗户缝看人,其中一个是赵姨,另外三个人不认识,那三人当中一男一女看起来和自己爸妈差不多大,另外一个男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三个人他都不认识。 张庭坐回去不再管,他拿出手机通过赵阳华的微信申请,半个钟头前赵阳华打电话来催他,抱怨怎么还不通过。 本以为只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儿,张庭不打算出去打招呼,谁知那群人自己进来了。 为首的是赵姨,那个以给别人介绍对象在十里八乡出名的人,她像个主人一样,象征性地敲敲门,还没等张庭同意就进来,接着转过头让另外三个陌生人进屋,张庭爸妈倒是被挡在了后面。 “哎呦这就是张庭吧,长得真不错。”那个赵姨回过头招呼他们进来,“快进来进来,进来看看。” 那个男生没进屋,站在外面低着头,另外两个人倒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走进来。 他们进来的太突然,张庭此时还坐在床上,没来得及下地就被赵姨按住,像个商品一样打量来打量去。 另外一个女人穿金戴银,她手抓着张庭的胳膊,说自己叫田云,让叫她田姨。 “你叫张庭吧,长得真俊,就是太瘦了,这胳膊上都没啥肉。” 自以为很亲近,其实很冒昧。 张庭心理不太舒服,干嘛呢这是,不知道是别人家吗?招呼不打就进来,他皱着眉看着没有礼貌的三人,把胳膊抽出来,长叹一口气不说话。 大粗金手镯硌得生疼。 “行了行了,咱先吃饭吧。”郑淑清也觉得这几个人不太行,怎么就突然进自己儿子房间了,她招呼几人出去吃饭,拉着田云出去。 终于清净了。 张庭下地关门,那个男生还在原地站着,张庭走过来出了点声,他抬头看着张庭,面无表情。 张庭没管,故意当着他面翻了个白眼,关门反锁。然后“扑通”一声倒回床上,点开微信回复赵阳华的信息,顺便吐槽刚刚的事情。 快四年没联系,俩人刚加回来联系方式不到一天,就又熟的和以前一样。 中午他们吃饭张庭不愿意出去,他等老爸把饭匀出来端到自己屋里吃,本来以为中午这一顿就这样了,谁知道晚上那群人还没走。 张庭站在厕所门口,一墙之隔的地方是那个叫田云的和赵姨,她们俩出来说小话。 赵姨:“怎么样,就非得这个了?我看他老张和他媳妇都不太乐意的样子。” 田云:“ 不愿意也得愿意!他们家收了我们家那么多东西,难道临了了还能反悔?” 田云压低声音,“我家那个点名非得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在我跟前磨了一年,天天晚上做梦梦见他哭,我这当妈的......也是在是没办法了。” “而且,而且...我找人算了几次,不会有事儿的,只是走个过场,不会伤害到......” 她们走远了,后面再说的话张庭没听清楚,他从厕所出来,站在原地看她们走进屋,心里疑惑。 什么做梦什么收东西?爸妈到底收了他们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样子。 一连串的疑问藏在心里。 天早就黑了,冷风吹过来,意外的不刺脸,像是有冰冰凉凉的手在轻柔地抚摸,张庭满怀心事的从后门回屋,没注意到这一异常。 晚上九点多,张根土和郑淑清将一行人送走,他们结伴走回来,谈论今天的事情。 大门落上锁,老两口转过身,“哎呦!”自家儿子站在屋门口,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连个外套也没穿。 全白的睡衣在晚上乍一看怪吓人的。 郑淑清一遍遍摸胸口,“你这孩子,大晚上不睡觉在这站着干什么!” 郑淑清把手电筒递给张父,快步走到张庭跟前,“赶紧进屋,又不穿外套,不知道冷吗?” “今天来的那些人是谁?我怎么听说咱们家收了她们什么东西?”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儿,快去睡觉。我们大人的事儿你们别管。” 张根土附和,“快回屋睡觉。” 张庭察觉出来不对劲了,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声问道:“爸,妈,你们是不是要给我相亲?” 相亲两个字出来的那一瞬间,张父心里抖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什么相亲,你别瞎想,他们你赵姨今天就是来问点事儿。” “那为什么叫那几个人来我房间?” “好几年没见你了,就看看你,行了行了,快去睡吧。” 郑淑清推着张庭往房间走,看着他坐在床上,犹豫的说,“庭庭啊,家这边没啥事儿了,你要是想回学校,就买张车票回学校吧,妈给你钱。” “妈!”张庭腾的站起来,“既然家里没事儿,那当初还干嘛叫我回来呀。” “你坐下,”其实郑淑清当初让他回来,就是为了今天,那几个人说想看看张庭,但这话不能跟他说。 自己儿子什么脾气郑淑清知道。 “妈想你了不行呀!”她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你拿着,带手腕上,这是前几天妈给你求来的,干啥都别摘下来听见了吗?” 是一个手链,红绳上拴了一块黑乎乎的木头,上面刻着一些复杂的纹路,张庭看不懂,“怎么突然给我求这个了?” “前几天我这眼皮老是跳,心里头不安定,就给你求了一个回来,那大师说是雷击木的,辟邪。” 她把那手链系上去,千叮咛万嘱咐张庭千万别摘,就算洗澡时要摘掉也要保存好,洗完赶紧再戴上。 郑淑清回屋躺床上,还是感觉心神不宁,今天那家人来了,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后悔了。 当初不应该答应的。 后悔也没有用,血都融完了,就差个仪式。 唉—— 郑淑清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手链上面,希望多少能护着点自己儿子。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忽的,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轻笑,谁也没注意。 张庭戴着手串躺到床上,他早就想回学校了,昨天晚上室友还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要约着一起打游戏呢。刚刚他订好了票,明天的车票还剩下最后三张,他选了个最早的下手,晚上六点四十五开车,这样明天后半夜就能到学校。 张庭翻了个身,将手机放下,抱着被子逐渐入睡。 左手搭在枕头边上,那个妈妈求来辟邪护身的木牌贴着张庭的鼻尖。 黑漆漆的屋内安静异常,突然,枕头旁边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又马上暗下去,一切归于平静,刚刚的光亮像是一场梦。 张庭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穿着穿着高中校服,手里拿着扫帚打扫教室卫生。 外面天黑的异常,一点云都没有,衬得月亮又大又圆。其他同学都回宿舍了,得赶紧打扫。 他挥动几下扫帚,又停下来,赵阳华呢?不是我们一起值日吗?又跑哪去了。 张庭接着扫,嘴里嘀嘀咕咕的,“肯定是又逃值日了。” 不对! 今天不是我值日啊?今天是周几来着?张庭跑到教室外面,走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教室都是黑的。张庭犹豫着,不敢向教室外踏出一步。 他关上教室门,落锁,冷汗渐渐从额头渗出来。 外面没有灯,多媒体也打不开,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庭蹲到教室后面靠窗的角落里,不断在脑海中想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切都变得这么诡异,他用力想,用力想,想不出来就拍打自己的头! 啪! 啪! 啪! 想起来了! “我应该是要替谁值日,谁呢?谁呢?” 那个人脸红红的,好像发烧了,我对他说什么来着?张庭接着拍打头部,好像是,好像是——“那我替你值日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对了! 就是这样,我在替那个人值日。 那现在怎么回事?好吓人,赵阳华去哪里了,他怎么没陪着我,以前都陪着我的。 咔嚓—— 咔嚓—— 张庭实在是害怕,他无意识地啃着自己的指甲,眼睛酸涩,他最怕这些了,好像外面都是洪水猛兽,这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最终也会被吞噬。 头埋进臂弯里,眼前再度陷入黑暗,眼泪逐渐打湿校服外套袖子。 过了不知多久,黑暗中传来“沙啦......沙啦......”的声响,那声音异常清晰,像是有人在纸上不断画着什么。 张庭抬起头,循声望去。 隐约可见一个身影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侧脸被长头发挡住,看不清面容。“沙啦”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张庭不敢发出声音,但又实在是好奇是谁。 他不敢问,也不敢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庭想,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的去问问是谁,他定了定心神,斗着胆子走上前,丝毫没有意识到封闭的教室内突然出现一个人有多么的诡异,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的危险。 “你......你是,谁?”张庭站在那人一米开外,颤着嗓音问道。 那人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喂,你到底是谁?” 手里写东西的笔蓦地停下......然后,他僵硬地,缓慢地转过身。 “谢明诚?是你啊。”张庭认出那个人,心中微微放松,他走上前去,“吓我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今天我替你值日吗?我跟你说今天好奇怪,我本来正在值日,突然就感觉不太对劲,结果!我发现外面走廊的灯竟然都关着,其它教室也是黑的,我都不知道啥时候关的......” 张庭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仿佛紧绷的灵魂得到了安慰,他低头笑眯眯地看着谢明诚。 “谢明诚?” 张庭仿佛才意识到不对劲,从刚刚眼前人转过身到现在,好像一下也没有动过,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冷汗再次冒出来,张庭伸手在谢明诚眼前晃了晃。 眼珠转动。 ——“啧,他去世了啊。” ——他去世了啊。 ——去世了啊。 ——谁去世了? ——谢明诚啊,你不知道吗? 脑海中赵阳华的声音炸响,像丢到墙上的皮球,在张庭脑袋里荡来荡去。 是啊,谢明诚已经去世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腿软的不行,颤着嗓子问,“谢明诚......你......你不是去世了吗?” 眼前人突然伸出双手—— “啊——”张庭惨叫一声,惊醒过来。 第3章 出发 他坐起来,气喘吁吁,梦中发生的经历如此的真实,直到现在心脏还怦怦跳。张庭摸摸脸,心有余悸地点开手机,已经早上九点半了,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活动活动肩膀,这一觉睡得并不舒坦,身体沉重无比。一杯水下肚,张庭感觉好了点。 他再次爬上床,披着被子将窗帘拉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身上依然感觉冷嗖嗖的,张庭手伸进被窝,小腿冰凉。缓了一会儿,他穿好衣服下地,打开门走到卫生间,随便洗了两把脸。 “妈。”张庭走到郑淑清跟前,后者正在对着鸡圈筛陈米,他随手抓过一把菜叶子撒下去,“我买完票了,今天晚上六点四十五的,下午让我爸送我去车站。” “这么快?” “是呢,回学校有事儿。” 张庭看着几只鸡为了一只虫子抢来抢去,他犹豫着怎么张口。 “妈,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怪吓人的,你这手链到底管不管用啊。”张庭刚醒过来就把手链摘掉了,现在还在枕头旁边扔着呢。 “管用啊,咋不管用,我去隔壁市给你求来的,那个师傅可多人都排不上呢。又是找雷击木又是找大师的,咋可能不灵。”郑淑清把簸箕放到一边,“肯定是灵的,现在你带上了,那就只是做做噩梦,如果你不带上,那肯定比现在更严重!” 郑淑清坚信自己不会有错,她抓过儿子的手,发现手链没在上面,气愤的揪着耳朵回去找手链,直到看着张庭再次带上为止。 她耳提面命,“你这孩子,跟你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听,以后别随便摘下来了听见了吗?!” 张庭答知道了,他心里也疑神疑鬼,怎么就带上这个手链之后就开始做噩梦了,还是梦到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谢明诚。 张庭嘴里念叨着名字,也可能是因为昨天在集上听赵阳华的话听的吧。 唉——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身去收拾行李。 一个梦而已,很快就忘了。 下午四点半。 “爸——你快点啊,要晚了!”张庭站在摩托车旁,不断催促。 “来了来了,来了儿子!”张根土拎着个尼龙绳,把摩托车后箱子卸下来,将张庭那个小行李箱绑上去。 这次回家张庭没带什么东西,只带了一身换洗衣服,其他的家里都有。行李箱空着一大半。 现在回学校了,那个小行李箱鼓起来,回家时带回来的那套衣服被挤到角落里,大平层变鸽子笼,剩下的空间全部都用来装张根土的父爱和郑淑清的母爱了。 “儿子,这个拿上。”郑淑清塞了一行李箱东西还不够,又在张庭手上塞红袋子。 “里面是啥?” “我煮了几个鸡蛋,里面还有昨天卤的牛肉,你带上路上吃,得坐一晚上火车呢吧,到时候肯定得饿,留着填肚子。” 张庭打开袋子看看,“又给我拿鸡蛋,回回都还没等上车呢就扁了。妈,我就买了两斤牛肉,这怎么还有这么多?” 郑淑清推着张庭上车,顺手把头盔扣儿子头上,“我昨天没端牛肉上桌,把冰箱里年前冻得剩猪肉炖了,牛肉给你卤了吃。”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慢点骑车——”郑淑清冲他们挥手,看着爷俩越骑越远。 火车站在县里,张父骑车将张庭送到镇上的汽车站,张庭再从汽车站坐班车直达县里火车站。 此时,张庭正坐在班车上,这辆班车要开半个小时才能到火车站,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打算眯几分钟。 车晃晃悠悠的往前开着,张庭头不断磕到前座靠背上,他心里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回事儿,这次怎么这么晃。困意战胜了怀疑,张庭没醒,只不过当头再向前撞上去的时候,碰到的是一片柔软。 一只看不见的胳膊横在靠背后面,在张庭撞上去的时候充当垫子。 这趟班车人不多,只有算上司机和张庭也只有五个人。车内及其安静,没有人说话,打眼一看似乎所有人都在低头打盹。 下午正是困的时候。 就连司机也眯缝着眼睛,那司机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在手机上滑动着,他想放个歌精神精神。 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司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前方,什么都没有。 刚刚那一下吓他一大跳,这回精神了,他将刚打开的手机关掉,集中精神开车。 车要到站的前一分钟,张庭醒了,他揉揉眼睛,付售票员十元钱——从镇上打车到县里要二十,坐班车只需要十块。 张庭拿好行李下车,从兜里摸出身份证等着过安检。坐在候车室椅子上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张庭去了趟卫生间,又找个地方吃了两个鸡蛋。 他选择先吃掉鸡蛋,那玩意拿到火车上吃不敢想得多臭,本来火车上味儿就不好闻。 票买晚了,下铺都没了,只剩上铺,张庭本来想一觉睡到地方,免得下去上来的不方便,可谁知睡到半夜突然想上厕所。 人有三急,这种事情憋不得。 张庭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上。他小心翼翼的爬下床,火车慢悠悠地走着,张庭手里攥着两张纸往卫生间挪。 两分钟后,张庭洗好手出来,把擦手的卫生纸顺手丢到过道边不知道谁的垃圾袋里。 火车停了,不知道要停多久,外面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洒进车窗户,像是海水涨潮般涌进来。天上看不到一点云,外面亮堂堂的简直不像是黑天,倒像是太阳刚刚落下没多久。 张庭觉得风景不错,他找了个离自己床铺近的位置坐下,手肘立在小桌板上面支着头看月亮。 手链上的木牌耷拉下来,刚刚洗手时沾了点水,现在那个红绳湿乎乎的贴在手腕上,怪不舒服,总感觉痒痒的,张庭伸手抓手腕,抓出一片淡粉色的痕迹。 真是碍事,等回学校了就改成一个项链或者挂件,挂件还可以挂在自己衣服或者背包上。 放哪不是放呢?反正戴在我自己身上就得了呗。 张庭看着窗外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夜里十一点半了,他举起手机拍月亮。 这月亮看着又大又圆,可拍到手机上又一点看不出来了,张庭把手机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 “怎么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张庭嘟囔着。 外面是广阔的土地,什么建筑都没有,偶尔有几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叫传来。 “车厢里好吵,打呼声此起彼伏的。” 张庭靠在车窗旁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想到毕业论文还没写多少,想到回学校要先找个实习,想到和赵阳华约好下个月来找自己玩。 “嘎——” 乌鸦叫回响,像是来自很遥远的某座山上,又像是在耳边响起。他猛地惊醒。 “我怎么睡着了?” 张庭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向窗外,“奇怪,怎么天突然这么黑了,明明刚刚还很亮的。” 他回头想到到床上去,可床呢?人呢?打呼声呢? 张庭四下张望,不对,我应该在火车上的,这是...教室?他感觉很奇怪,梦吗?可是好真实,这间教室和自己高中时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立在原地,不敢走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他勉强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窗外——火车窗变成了教室玻璃,那个又大又圆的月亮,此时正沉沉地悬挂在夜空之中。一阵风猛地刮起,试卷书本胡乱飞舞。 那轮圆月瞬间向张庭逼来,巨物恐惧症使张庭腿软发抖,他几乎站不住,大叫着往后爬去。 “是梦,是梦,一定是梦! “醒过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啊————” 张庭大力捶打自己的头部,想要快速醒过来 一阵天旋地转突然袭来,张庭倒在地上,胳膊颤抖着支撑起上半身,又无力的摔下去。 一双手伸过来撑住他,张庭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依稀辨认眼前人是谁。 ——是谢明诚。 张庭没有意识到谢明诚早就死了,他紧紧抱住谢明诚,嘴里胡乱说着救我救我,好像眼前人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殊不知这一切的策划者就是他! 第4章 兄弟你别入我梦了 “谢明诚!谢明诚你在这太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谢明诚......你,你要拉着我去哪?” 张庭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因恐惧而发着颤,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谢明诚没有回答,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微笑,只微笑着将他扶起来,拿袖子轻柔地擦去脸上的眼泪,仿佛在擦拭一件什么精美的物品。然后,那只手再次攥紧了他,牵引着他向前走。 张庭的啜泣渐渐止住了,情绪逐渐镇定下来,他落后一步紧紧跟在那道背影后面,像是生怕自己再变成一个人。 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胡乱飞舞的卷子消失了,周围变得黑漆漆的,光线少的可怜,张庭悄悄的回头往后面瞅,那个大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正常的样子,高高的挂在天上,还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教室也被落在后面,孤零零地一间屋子让人莫名感到难受。张庭突然感觉很奇怪,那是自己曾经的教室吗? 毫无疑问,是的,可是教学楼呢?去哪里了?怎么只剩下一个屋子了? 张庭猛地挣脱开被紧紧拉着的手,腕间还残留着被紧握的触感。他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定睛望去——教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瘦弱的男生,身影单薄,远远地往他的方向望着,似乎想过来,脚下试探性地迈出了半步,身形却随之一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张庭心里一酸,抬脚打算走回去。 可下一刻,谢明诚握住了他的手,拉住了往回走的张庭,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谢明诚问。 “他好像在等着我。” 谢明诚顺着张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竟然站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他的眉头紧紧拧着,“没有,他没有再等你,跟我走吧,我是来救你的,你忘了吗,刚刚的事情,你哭着让我救你。” “走吧,跟我走吧......” 温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张庭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机械地随着旁边的人往前走。 他没有看到谢明诚再次看向男生时恶狠狠的眼神,也没有注意到明明不会说话的谢明诚怎么会突然能够发出声音。 等张庭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一座山下了。 “这是哪里?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张庭问,“你怎么不说话。” 谢明诚没回答,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流露,他接着往山上走。 奥对了,谢明诚不会说话,我怎么把这个事儿忘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张庭不再问东问西,一步一步跟着谢明诚上山。 山很高,他们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走了一瞬。 此刻他和谢明诚站在一处断崖前,望着开阔的远方。 月亮依然大的离谱,可现在他心中竟奇异地不再害怕了,甚至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张庭面向谢明诚,小心翼翼地问:“......你带我来这干嘛?” 看着谢明诚澄澈的眼睛,他又说道:“我帮你找个树枝,你在地上写给我看好不好?” 谢明诚不置可否,只是牵着张庭向前走了几步,直至悬崖的边缘就在他们鞋尖之前,他抬手,指向下方。 张庭俯身望过去,只见那峭壁中间靠上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处不大的平台,平台周围寸草不生。 而在那平台的不远处,一道暗水正贴着岩壁无声滑落,,水流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寂静中透出几分寒意。 张庭不明所以,他再次看向谢明诚,问道:“怎么了?” 下一瞬,谢明诚贴近张庭的身体,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然后伸手环住张庭的胸膛。片刻之后,他猛地用力,将张庭推了下去。 “啊——” 张庭猛地睁开眼,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失重感还未散去,他抓住床边的扶手大喘气。 太真实了,太真实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掉下去了。 他坐起来,双手用力抹了把脸。 怎么又是这种离奇的梦。 “喂,怎么了这是,睡懵了?叫你一声给吓成这样,你是到津城站下车吧”张庭扭过头,眼前站着一火车乘务员,亲切的方言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下一站就到了,收拾收拾别忘带东西。” 张庭应了一声,随口答了句谢谢。他拿起手机看时间,然后又再往后倒在床上。 直到现在心脏还剧烈跳动着,他察觉到不对劲,最近怎么回事,这几天梦到好几次谢明诚了,真是要命,不会我们那天谈论他真被他给听到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悠悠地爬下床,拿着行李跟在其他人后面走出车厢,直到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他才缓过来一些,冰冷的手渐渐回温。 张庭想着等回到学校得给赵阳华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梦到谢明诚,要是也梦到了就想想办法,找个十字路口烧点纸钱烧点金元宝之类的,叫他不要再来梦里了。 总归同学一场,老吓自己干嘛呢? 可当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冷意渐渐渗透他的身体,赵阳华说他没有梦到谢明诚。 “那咋回事儿?我已经连着梦到他两次了。” 赵阳华在那边打了个哈欠,“不是我说兄弟,才梦到两次你着什么急啊,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别总想着这回事儿不就结了。” “但是梦里他好像还说话了,这是咋回事儿,他不是不会说话吗?” “大哥!都说话了那不就刚好证明了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巧合吗?” “行了行了,别想了啊。我昨天晚上熬夜跟我爸做事,太困了,我先去眯一会儿,等过些日子这头忙完了去找你玩啊。” 不等张庭说话,赵阳华就利落地将电话挂掉。 张庭手里捏着手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心不在焉的蹲在床边,膝盖抵在床边栏杆上,眼神飘忽不定,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这也太诡异了,他心里直突突,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就在心里面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去买点东西给他烧点的时候,室友突然回来了,打断张庭纷乱的思绪。 “庭庭,要不要去打球,老裴他们在操场,让我问问你。” 他正烦躁着,一把拿起床上的枕头丢过去,“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管我叫庭庭!滚蛋,不去。” 包游伸胳膊接住枕头,将其抱在怀里,笑着说道,“诶,你妈妈说这就是你小名啊庭庭,怎么还不让我们叫。” “我妈能这样叫我,你是我妈么?” “那我可以当你爸爸啊。”说完,包游又掐着嗓子,怪里怪气的在后面加了句,“庭庭~~到底去不去嘛,大家都等着你呢。” “滚蛋,我刚坐了一晚上火车累的要死,你们自己去打。” “得嘞。”他又把枕头丢回张庭床上,“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啊,中午爸爸给你带饭吃。” 被这么一打岔,张庭还真有点困了,每次坐完交通工具都累的要死,他侧着身子躺到床上,身体蜷缩起来,呈现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老妈求来的那个牌子被张庭攥在手心里,他在心里祈求里面的神明千万要保佑自己不要再做噩梦了,他愿意永远供奉着他,紧接着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牌子显灵了,往后的几个月里,张庭竟真的没有再梦到过谢明诚,甚至一个噩梦都没有再做过。 · “张庭,车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老师。” “行,那你先回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为那件事做好准备。” 俩人在教学楼底分开,张庭转过身,思考着刚刚老师说的话。 今天是六号,还有十天的时间,他们就要出发前往蒙村。起因是他那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师前段时间网上冲浪的时候,然刷到孟村当地人发的一个视频,视频内容是当地的一座山上的山洞突然出现了流水,清澈的溪水顺着山崖往下流。 那个山洞里面很长,从来也没有人进去过,所以突然流水大家也没在意。 但张庭的赵老师刷到这个视频就关注上了,在连续查了几天资料之后无果,打算自己过去好好探寻一番,前些日子已经去过一趟,回来自己写了报告,说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果断日子还去。 这个赵老师第一次去回来的时候张庭刚毕业论文答辩结束,他找的工作报到时间在七月底,所以张庭刚好那几天没什么事情,就这样,收到了赵老师的消息,邀请他一起前往蒙村探寻山洞流水的秘密。 张庭自己看了赵老师的报告,觉得确实是有点意思,他又联想到自己能在触碰物品的时候,感知到其中残留画面的能力。 一个巴掌拍到大腿上。 “去!” 于是张庭就同意了这个赵老师的邀请。 最终,一个老头,带着两个本科生一个研究生,定下了在七月十五日前往蒙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