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对照组逆天改命进行时》 第1章 抓墙角 子时刚过,天衍宗浸在浓的化不开的墨色之中。白日里弥散在亭台楼阁周围仙气飘渺的云雾,在午夜只平添阴森。 昏暗摇曳的火光从迷雾中探出,渐渐清晰。 是一队穿着天衍宗弟子服的夜巡弟子。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很快,夜巡弟子手持着萤石灯如幽魂般无声远去,所过之处雾气退散。 直到最后一人身形也被雾气掩盖。刹那—— “他们走了。” 一道压的极低女声在迷雾某处响起。 不消片刻,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嗒。 一声轻的微不可察的响动。 从高处屋檐上跳下的身影稳稳落地。 按理这种原本蹲在檐下阴影里的“梁上君子”该是个贼眉鼠眼的模样,再不禁也是阴暗煞气。 可缓缓起身那人,既不阴郁,也不猥琐。 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极美丽、极明艳的女人。顾盼神飞,笑意盈然。 月白衣袂扫过青砖,宋澈指尖弹了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睛弯弯:“利索点,今晚墙外有烧鸡。” 有脚步声传来。 “确定今晚没问题?我这眼皮子从傍晚跳到现在……” 一俊美青年从迷雾中走出,红发如火。他双手抱胸,剑眉微蹙,看着宋澈的眼神充满不信任,“要是师辞墨杀个回马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萧玉树你这下怎么胆子比针眼还小了!” 一道桃红色的娇小身形从他身后窜出,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 苏依瑶叉腰,杏眼瞪着萧玉树,“宋师姐的情报还能有假?再说,我亲眼看着师师姐带队往后山去的!” “你就帮着这家伙说话吧。”萧玉树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鄙夷。 宋澈是什么货色他还不知道。只要出事便脚底抹油,包跑的比谁都快。 “上次藏书阁……” 他没说完,只是冷笑。 一同偷看功法,却只有他一人被抓,还干了一个月的苦力! “萧师弟放心。” 宋澈对坑队友的事,脸上神色是没有半点心虚。 她笑意盈盈,拍拍萧玉树的肩:“若是你怕被执法队给抓到,求求师姐,师姐也可以给你带只烧鸡。” 萧玉树冷哼一声,没有理她,猛然发力,下一秒,便自己率先冲向了围墙。 “萧师兄真急。” 苏依瑶眨眨眼,站在宋澈身侧,脸上也带上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宋澈拍拍她头,扭头看向不远处一道沉默矗立的身影,喊了一声:“二师兄。” 抱着剑的林碎觉如一座沉默的大山,听见呼声,他微微侧头,刚想回答,突然,怀中剑鞘几不可察地一震。 久不回应,宋澈疑惑看他。 林碎觉抬眸望在墙外浓雾的目光,还停留了两秒,最终收回,点了点头。 他与宋澈对视一眼—— 行动! 如同离弦之箭,几人极快的俯身冲刺,又极力压抑着声响,悄无声息的靠近宗门边界。 靠近墙壁,萧玉树率先翻了上去。 他蹲在宽阔的墙头,有些警惕地望向墙外黑黢黢的山林,什么也看不清。 外面有这么黑吗?萧玉树皱眉。 就算因为宗门禁制他们不敢用灵力,但他已是筑基中期,夜色中眼睛像虽不能白日一样清楚,但还是能模糊视物。 “萧玉树!” 宋澈喊了他一声。 萧玉树回神,暂时忽略心底那一丝古怪,转头探手,稳稳接住林碎觉抛过来的剑。 紧接着,林碎觉也利落翻上。 看见两人成功上去,宋澈撇了苏依瑶一眼:“小瑶。” “师姐助我!” 苏依瑶咯咯笑道。 没有灵力,她轻功不像他们几人这么好。她眯眼,蓄力后冲刺时极快的速度,让墙上两人心惊肉跳。 即将撞到墙时苏依瑶才起跳。这个高度明显还不够,宋澈眉头微挑。 下一秒,她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对方落点下方,伸手在她足底用力一托。 “小心点,祖宗。” 萧玉树啧了一声,刚好拉住苏依瑶,一把将她拽了上来。 “我哪里像你们身手这么好!” 苏依瑶在墙头站稳,不满,“要不是灵力会触动法阵,我早就用符箓了!” “搞定!” 墙头下,宋澈抬头,墙头三人刚好对她伸出手。 “师姐,快上来!” 苏依瑶催促。 “急什么?” 宋澈却一时不动,目光漫不经心扫过,最后落在不远处一小片在夜雾中若隐若现的翠色竹影。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都爬墙?多没意思。” 话音未落,人已经骤然射向竹林。 萧玉树挑眉:“又整哪一出?” 宋澈身形在浓雾与竹影间快速穿梭,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株格外粗壮的竹子。 她加度,而就在即将撞上刹那,腰肢又猛地一拧,足尖正好狠狠踏在竹身中段。 挺拔的翠竹瞬间被压成了惊人的弧度,蓄势待发。 墙头上几人看得眼角直抽。 宋澈倒是笑的恣意,轻巧跃至竹节首端,再轻轻一压—— 伴随着尖锐空气呼啸声,墙头上的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便已冲天而起。 衣袂猎猎,宋澈稳稳落在墙头,几缕青丝擦过精致眉眼,她的气息依旧平稳悠长。 身后竹林正剧烈震动着,竹叶簌簌抖落。 宋澈带着促狭笑意,瞥了满脸写着“真装”表情的萧玉树一眼。 林碎觉看着竹林,眼神依旧沉静,“动作要快了。” “二师兄放心,就是夜巡队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宋澈抬手,随意拂了一下散落的发丝,笑容中难得带了几分得意,“我们走……” “走?”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女声骤然从墙外下方的黑暗响起。 原本尚还兴奋的四人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呆滞了。 宋澈脸上笑容凝固,颇为震惊的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墙外不远处已静静伫立着一道清冷的身影。 黑底银线,执法殿高阶弟子服纤尘不染,勾勒出那人高挑纤细的身姿。 如墨长发披洒而下,只能称得上秀美的面容上,一对极深、与浓重夜色相似眸子,此刻正冷淡地、毫无情绪地看着宋澈。 清寂峰嫡系,执法殿霜溟真君座下关门弟子,师辞墨。 在她身后,一队同样身着银黑执法服饰的弟子沉默如雕像,手持长剑,无声肃立。 如他们领头一样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墙头几人。 夜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师辞墨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面如死灰、恨不得缩进墙缝里的苏依瑶,毫无畏惧、对着宋澈翻白眼“看吧又是这样”的萧玉树,以及面不改色、如往常沉闷表情的二师兄。 最后,落在那抹最张扬的月牙白身影上。 “林师兄、宋师姐,夜安。” 师辞墨眼神淡淡,这种时候,还依着规矩拱手行了个礼,仿佛真是夜色散步遇到的同门来着。 只是她带的称呼是敬称,吐出来的字,却比寒冰还要冷硬疏离。 “无视宵禁,意欲擅离宗门……”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但胜在字字清晰,给人一种无形压迫感,“按宗门律令,应押至执法殿,交由长老审理。” 师辞墨微微抬手,身后肃立的执法弟子立刻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抬头,直视几人:“诸位,请——” 萧玉树感到麻烦的“啧”了一声,倒是宋澈,刚才失态好似幻觉,又恢复了那副灿烂样子。 “啧,师师妹啊……” 她环胸,半垂下眼,就这么似笑非笑看着下方的师辞墨,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是该说你料事如神,还是……锲而不舍呢?” “……” 这句带着玩味又意有所指的问话一出,空气都好像凝结了一瞬。 周围更静了,近乎死寂。 师辞墨抬起的、示意执法弟子的手,在空中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那对深黑色、如凝结寒潭的眸子,将目光落在墙头那抹张扬的月白上。 师辞墨一时没有说话。 她身后执法殿弟子倒吸一口凉气。对面,就连萧玉树也乖乖闭上了嘴巴。 “职责所在。” 师辞墨只吐出四个字。声音、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呵。” 宋澈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师辞墨微微偏头,视线扫过墙头其余三人,最后又落回宋澈身上。 “宋师姐若对执法殿流程有异议,可向暮师姐或霜溟真君,申诉。” 好似有意无意,师辞墨在“霜溟真君”这几个字上,微微咬重了发音。紧接着,她开口,“但此刻,还请诸位配合。” 说是“诸位”,但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的眼神,却牢牢的,锁定了宋澈。 苏依瑶捏着宋澈裙摆的手几乎是下意识松开。 “配合配合,自然配合。” 宋澈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朦胧夜色中,莫名笼上一层暗色。 她率先从墙头一跃而下,轻盈落地,月白衣袂翻飞,带起一小股凉气。 她起身,轻巧几步,瞬息之间便到了师辞墨面前,速度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师辞墨身后的执法弟子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剑出鞘。 师辞墨本人倒是身形未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淡直视对方近在咫尺的,带着探究、了然,和一丝兴味的笑靥。 “辛苦师妹了,” 宋澈笑意盈盈,她故意声音压低,还带着点被寒风吹干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挑。 她语气暧昧,内容却是明显的敷衍,“师妹也早点休息?” 师辞墨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这句虚伪的“关心”。 她的目光越过宋澈,投向墙头。 林碎觉是第二个下来的。他动作利落沉稳,落地无声。 他经过师辞墨时,竟还真停下了脚步。 只不过不同于宋澈那浮于表面的虚伪礼数,林碎觉反而颇为恳切地朝她抱拳行了一礼,沉声:“有劳师妹。” 苏依瑶年纪还小,对师辞墨只有害怕,被林碎觉半扶半带下来的时脸色煞白,又不敢看师辞墨。 她紧紧抓着林碎觉的袖子,最后被表情有些无奈的宋澈给拉走了。 萧玉树落下经过师辞墨身边时,倒是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阴阳了她一句:“装模作样。” 师辞墨权当没听到。 “带走。” 她微微侧身,对身后的执法弟子颔首示意。 没亮锁链——这已是执法殿对这几位嫡系弟子最后的“体面”。 执法弟子沉默地围拢上来,形成一个严密的圈,将四人“请”向执法殿的方向。 宋澈走在最前,与师辞墨擦肩而过时,脚步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但她没回头。 师辞墨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那四人被押着渐渐远去。直至那抹月白被夜色和雾气吞没,完全消失在迷雾中。 夜风微凉,轻轻卷起她垂落在肩的发丝。 她缓缓收回视线。 周遭的空气似乎因她的沉默而更加凝滞。留下的执法弟子们大气不敢出,垂手肃立。 她从储物戒拿出一盏萤石灯,幽幽火光驱散了一小片浓雾,也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侧脸。 她只吐出两个字:“换班。” 话音落下的瞬间,其他弟子还来不及对她行礼,她便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独留雾影绰绰。 几秒寂静后,原地留下的执法弟子面面相觑几秒,才仿佛瞬间被解除了某种无形的咒缚,紧绷的肩膀垮塌下来,有人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的天……” 一名年轻弟子心有余悸,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才大气都不敢喘。宋师姐可真不愧是她,敢这么跟师师姐说话的,咱们宗门能出几个……” “你懂什么。” 旁边一个圆脸弟子接话,他学着师辞墨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板起脸,压低声音模仿道, “‘职责所在’——啧,宋师姐那话就是在撩火。” “师师姐刚才那眼神……” 他搓了搓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咋舌,“我看宋师姐再撩一句,锁链直接捆她脖子上我都不意外。” “不过宋师姐刚才那‘登台’的架势,太生猛了。” 另一名女弟子则满脸憧憬,完全沉浸在另一个频道,“不用灵力,也能达到这种速度和强度,不愧是我们天衍宗第一的天才啊……” “死丫头前两天还说非暮师姐不可,现在就开始移情别恋了?” 有人笑骂,随即想到什么,语气变得古怪,“话说回来,宋师姐这个月……被抓了不下十来次了吧?” “里面至少九次都是师师姐亲手抓的。” 另一名弟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 所有人突然集体沉默。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某种心照不宣的揣测。 墙外竹林,被宋澈搅动的枝叶还在沙沙作响,更衬得这沉默格外突兀。 片刻后,还是那个女弟子咳了一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走、走了,夜巡结束,困死了。” “对对对,总算完了,困死了!” 仿佛被点醒,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该伸懒腰伸懒腰,该打打哈欠打哈欠。 他们收起配件佩剑,三两成群,勾肩搭背地往回走。行色匆匆,不久便隐没在通往弟子居所的小径深处。 他们都默契地将那个未尽话题,以及两位师姐之间难以捉摸的暗流,一同藏于这刚又爆发一股无形争锋的夜色当中。 我不是,要成为一代谍王的女人吗??[问号][问号] 怎么组织给的任务是攻略学姐?[裂开] 组织,我不同意!!我可是要成为谍、谍,等等,学姐怎么长的比照片还漂亮。。。 对不起了同志们,谁都不要阻,不对,我只是在认真完成任务罢了!!根本不是被迷的神魂颠倒了![愤怒] Bata又如何,点击下方,就看本人如何伪装Alpha一步步掰的学姐怀疑人生(苍蝇戳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抓墙角 第2章 纯情女大逆天改命 夜深渐凉,石阶在黑暗中蜿蜒,四周寂静得只剩下脚步掠过的轻响夜风刮过呼啸声。 师辞墨拎着夜灯,沿着小路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在清寂峰的小院。 她抬手,推开院门的时候,感受到一股阻力,她微微皱起了眉。 待她完全推开,果不其然看见了门口一片黄色的涌动的,发出聒噪声音不明生物。正扑哧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围过来,还试图扒拉她的裙摆。 师辞墨脚步顿在门槛外。 她第一反应是扫视院子地面,万幸,没有像上次她回来一样开门满屏鸭屎暴击。 她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从小鸭子口中扯出裙摆,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鸭子群锲而不舍追着她,但因为跟不上速度被甩在脚后,还时不时摔一跤。 待它们歪歪扭扭追到屋后时,木门已“砰”地一声无情合拢。 它们闹腾的围在门前,但没过多久,门又打开了。 师辞墨换下了弟子服,一身素衣,走向水池边的食槽。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灵谷碎粒,均匀地撒入其中。 小鸭子们马上蜂拥而上。 师辞墨看着它们吃饭,脸色没什么表情,眼神放得很空。 冷月银辉洒在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添苍白。 “咕。” 师辞墨回神,循声转头。 只见一只丰满、羽毛光泽柔顺的大母鸭,正蹲在不远处,绿豆眼莫名带着睥睨般的高傲。见师辞墨看过来,它颈项高贵昂起,羽翼还抖了两下。 下一秒,一只素白的手快如闪电地探出,一把握住母鸭脖颈,将这只高贵冷艳的母鸭整个拎了起来。 “嘎——!” 凄厉的鸭叫划破夜色。 “我早上出门前还交代你了不要忘记喂鸭子,结果我现在回来,它们还饿的追着我跑,你就是这样养小孩的?” 师辞墨看着手里不断扑腾翅膀、绒羽乱飞的鸭子,她掂了掂,面无表情, “又重了。又去哪里讨吃食了?” 母鸭绿豆眼里只剩惊恐,眼见躲不过,扑腾两下,脖子一歪,竟开始装死。 “呵。”师辞墨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看着它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模样,眼前一瞬间晃过另一张总是惹了祸也理直气壮的嬉皮笑脸。 “跟你那旧主……真是一个德行。” 她指尖无意识收紧,引得母鸭“嘎”地惨叫一声。师辞墨回神,垂眸盯着这只肥美的鸭子, “你那老东家,今天特意趁我夜巡伦值后山,翻墙去了。” 顿了顿,她声音带了一丝寒意:“又被我抓了,你看看她多不老实,尽是挑着我执勤的日子惹事。” “我现在,”盯着母鸭已经开始翻白的眼睛,师池墨一字一句,吐出四个字,“气急攻心。” “啪嗒”。 师辞墨突然松开手,装死的母鸭反应不及,摔在地上,整只鸭晕头转向。 “你说,要不要把你,或者你哪只小崽,” 她慢条斯理地,用脚尖虚虚点了点一旁正埋头苦吃、对此间险恶一无所知的小鸭群,“炖了给我补补身子?” 话音未落,地上的母鸭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一骨碌翻身跃起,连滚带爬,化作一道棕色的残影,嘎嘎惨叫着瞬间消失在院角假山的阴影里,速度之快,不比宋澈觅竹那段慢。 师辞墨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没再去折腾它,唇角那点不知何时勾起的极微弧度,渐渐平复,重新覆上寒霜。 迈过已经吃的天地不知何物的小鸭群,她转身回了屋开始处理公务。 * 清寂峰本就寒冷,屋内凉意更胜。 用了一枚保暖符,师辞墨坐在冰冷书案前,指尖注入一丝灵力。 桌上一枚巴掌大的青玉碟无声亮起,表面如水波荡漾,旋即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长长短短,是天衍宗弟子的名字。 身为执法长老的亲传弟子,就算上面有个师姐顶着,师辞墨也要负责宗门维序的大部分事宜。 更别说,她师尊冷千秋最近闭关,师姐暮央雨病休,师辞墨等一众弟子的负担更是加重。 这枚玉碟,就是月底要上呈给执法殿的汇报之一——弟子违纪数据。 名字下方,刻印着代表违纪次数的“正”字。 名字颜色各异,或金或赤,颜色越深,代表违纪性质越恶劣、次数越多。 最首方那道,如火烧赤红,几乎要滴血下来,灼灼刺目—— 宋澈。 师辞墨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了不到一息。 无波无澜。 她提笔,沾了沾墨,以灵力为引,在宋澈名字下加了一笔。 一行小字悄无声息浮现:“子时三刻,违反宵禁,意欲擅离宗门”。 玉蝶上悬浮的金色字体都闪了闪。 “宋澈”二字赤色猛地暴涨,焰光般跳动了一下。旋即稳稳霸住榜首之位,将其后所有名字都压得黯然失色。 师辞墨的视线略过榜首,没有丝毫停顿。她继续提笔,在萧玉树、苏依瑶、林碎觉的名字下,同样增添了一笔,批注“同案协从”。 搁笔。 玉碟光华渐熄,恢复成一块温润青玉的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 算上这个月,宋澈已经连续三月登顶,是执法殿的“重点关注弟子”,从此以后,针对宋澈一切的违纪处罚,都将依照名录规定,执行最高限度的惩戒。 这结果,不算差。 就算知道宗门又要多出一堆针对她的风言风语,师辞墨还是心情颇好。 其实今夜并非她料事如神。 是她主动创造了可以让他们潜出宗门的机会,专门放出要去后山夜巡的消息,为的就是钓鱼执法。 至于她为何如此煞费苦心,说来话长。 她本来并非此界原生之人,前世,她只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正为论文和生计奔波焦头烂额的普通学生。 某次睁眼,便已是襁褓婴儿,身处此间。 那时她也不叫师辞墨,叫“痴魔”。一个充满恶意与诅咒的名字。 在这个世界,她出生凡间,家徒四壁。 一场天灾,双亲化为白骨。 颠沛流离十多年,吃尽世间苦楚。直到天衍宗在凡人界十年一次的天资选拔,她才发现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一本名为《命途》的、她前世草草翻过的“万人迷大女主师徒虐恋修真文”。 而“痴魔”,正是书中那个贯穿前期、推动男女主感情、最终被挫骨扬灰祭天的——恶毒反派工具人。 《命途》虽然涉及了仙魔混战、天道平衡、正道暗面,但本质上还是在为爱情线服务。 男女主的什么强强联手,情有独钟,至死不渝,总需要他人的丑恶道貌岸然才能对比出来。 “痴魔”就是炮灰之一。 而本文的女主,便是天衍宗掌门的关门弟子——宋澈。 有传闻她背景神秘,同时,她也天资绝世、悟性极高。 凡人孩子十岁方测灵根,她八岁引气入体,十岁炼气圆满,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已是金丹中期。 其惊才绝艳,让修真界多少天骄,在她面前,都只能称得上一句尚可。 而“痴魔”,或者说现在的师辞墨,则与宋澈是两个极端,她们是命运玩弄般设下的对照组。 书中的“痴魔”,因嫉妒宋澈的天资,痴恋男主,也就是宋澈未来的徒弟牧溢之,用尽卑劣手段构陷宋澈,最终导致宋澈被逐出师门,道心破碎,堕入魔道。 而“痴魔”并没有得到好过。 男女主联手破局,她被报复至死,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被扔进旧渊,魂飞魄散。 师辞墨前世看完的《命途》只是第一部,那部结尾留下的最大伏笔,便是用她这个“反派”的死,血淋淋地揭开了宋澈身世之谜的序章。 原来宋澈的“天命之子”身份是写实的,她的出生涉及修真界大能秘辛,与天道法则紧密相连。 这份被天道眷顾的命途是有代价的,但代价不是由她承担,而是转嫁给了另一个被天道舍弃的“容器”。 “痴魔”就是那个容器。 如同阴阳两极,总量守恒,一方盈满则另一方亏虚,宋澈的极盛,代表着“痴魔”的极衰。 师辞墨在十岁那年知道这是《天命》的世界,自己还是个炮灰时,师辞墨便打定主意不会如书中那般落得悲惨结局。 宋澈是承天道之眷顾必然登顶,但让她乖乖去做这登顶路上的垫脚石,她绝不愿意,又怎能甘心? 师辞墨并没有打算远离天衍宗逃离剧情,以求安稳,这在她看来便是掩耳盗铃。 这里是修真界,大多数时候讲不了科学,师辞墨自然不会以为那个“一方极盛一方极衰”是说着唬唬人的。 道法玄妙,命途难解。 若是她逃得远远的,多年以后,宋澈真的问鼎仙路,谁知道那时,自己会不会受命途影响,原地爆炸——物理意义上的。 唯有靠近风暴中心,深入这命运纠缠的漩涡,她才有可能窥见一线生机,找到斩断这无形枷锁的办法。 于是,她改容易貌,置换声线,小心抹去与书中“痴魔”在容貌、声音乃至部分本源气息上的关联。以一个无根无萍、身世成谜的“孤女”身份,带着“师辞墨”这个全新的名字,叩响了天衍宗的山门。 她并不是靠“正统方式”进来的,也进不了掌门座下。 所以她便拜入直属掌门的执法殿长老冷千秋门下。不为别的,只为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宗门最核心、最隐秘的卷宗档案,寻找那些可能触及“命格”真相的蛛丝马迹。 十年。 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终于熬成了执法殿的三把手。 可除了宋澈这个活生生的“受益者”在她面前活蹦乱跳,自己深入执法殿,执法殿浩如烟海的卷宗,居然查不到一点有关“命途容器”的信息。 师辞墨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十年谋划,仿佛一拳打在虚空。她怀疑自己的权限还不够。 难道还真得把冷千秋干掉上位吗? 念头一起,她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开玩笑,冷千秋修为深不可测,心思如渊似海,干掉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其实她现在筹谋的,是不久后的“万法归宗”。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最后停留在一枚静静躺在角落的玉佩上。 触手温润,是上好的寒玉。 乳白色的玉质莹洁无瑕,如同凝固的冰雪,上面精雕细琢着一株含苞待放的幽兰。玉是好玉,只是那兰花的姿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冷寂寥。 师辞墨将它拿起,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凉意。 目光落在玉佩上,她深黑的眼底翻涌起更深的晦色。 距离“万法归宗”,还有百日。 这是修真界百年一度的盛事,由几大顶尖势力联办。 届时,四海八荒的新生代天骄将汇聚一堂,进入秘境。大会排名前百者,可入枢秘阁楼,阅览更高阶的功法秘录。 而她想要的东西,恐怕只有闯入前十,进入那传说中的“天枢秘库”,才有一线希望。 可她现在只是,筑基后期。 筑基后期,在同龄人中或可称优秀,可修真界群英荟萃,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然光是天衍宗,内门嫡系,哪一个不是筑基往上。更有甚者,如林碎觉、宋澈,皆已是金丹修为。 修真界,天机楼、归元宗、北境霜华宫、药王谷,无一不有举世闻名的天骄弟子。 这还不算那些隐世的镇魔世家、行踪诡秘的散修奇才、或韬光养晦的中小宗门雪藏的天才。都只待“万法归宗”这方舞台一鸣惊人。 筑基后期,在这群星璀璨的“万法归宗”面前,不过是勉强拿到了入场券的看客。 百日之内,破境金丹? 师辞墨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玉佩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每一个大境界的突破,都是天堑鸿沟,谈何容易。 若是此次还不行…… 她看着玉佩上那朵孤兰,眼神微暗。 别无他法呢? 清寂峰的夜风掠过檐角,吹动悬着的青铜风铎,发出几声空灵又寂寥的清响。 师辞墨猛地回神,将玉佩紧紧攥入掌心,那冰凉的触感刺得她心头一凛,她勉强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戾气。 宋澈被她亲手送上惩戒名录的榜首,冷千秋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出关,计划便达成一半。 只是那厮一向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那个老东西接下来的诘难…… 若是能借他之手,达成目的。 师辞墨长呼出一口气。想到什么,又嫌恶地直摇头,转身回到桌案。 灯影摇曳,将她清瘦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重新摊开堆积如山的卷宗,提笔。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让我康康]“中冓之言,不可详也。”,出自先秦佚名的《墙有茨》,了。“中冓”指内室、闺房秘事。 这里痴痴是在暗讽冷千秋,觉得他喜欢小了自己几百岁,还是自己师弟的小徒弟有违人伦、相当龌龊[狗头] * 7.31已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纯情女大逆天改命 第3章 冷千秋出关 冷千秋出关的日子,是师辞墨意料之外的更早。 或者说,在宋澈光荣上榜临界点,自动录入五大惩戒时,师辞墨便知道,她那位惯于在寒冰深处闭关、对外界喧嚣充耳不闻的师尊,怕是再也坐不住了。 彼时,师辞墨正在和师姐暮央雨处理公务。 檀香幽微,萦绕着堆积的卷宗。暮央雨端坐案几后,深青色的广袖长裙衬得她肤色略显苍白,但腰背挺直,姿态沉静。 她眉宇间尚带着一丝病气未散的郁色,但眼神却专注清亮,专注审阅一份卷宗。 师辞墨坐在下首,墨色弟子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线条。 她沉默批阅一份关于灵兽园灵禽失窃的调查报告。 “辛苦辞墨。我不在的这些时日,执法殿多亏有你操持,才能这样井井有条。” 暮央雨抬头,温润的目光带着赞许看向师辞墨。她温和笑着,“师尊出关后,我也能安心复命。” “分内之事。” 师辞墨垂眸应道,面上依旧不动如山,心底却无声划过一丝冷嘲。 安心复命?冷千秋出关,怕是来索她命的。 “小师妹真是……”暮央雨眼神掠过卷宗上宋澈的名字,无奈摇头,“待她罚完,我定要好好说她,这般任性,如何做师弟师妹的表率?” 说是责备,语气里的纵容却浓得化不开。 师辞墨心知肚明。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袖中那枚寒玉的边缘,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抬眼:“师姐,宋师姐此番,当受五大惩戒中哪一……” “项”字尚未出口——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如雪崩般倾覆而下,强势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执法殿偏殿。 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沉重,冰冷的空气钻入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刺痛。 一种被强者牢牢锁定的窒息感,让师辞墨控制不住的颤抖,战栗从脊柱炸开,瞬间席卷四肢身躯。 她眸光微凝,心中无声念出那个带着寒意的名字。 ……冷千秋 “师尊?” 暮央雨惊愕抬首,病弱的脸上血色尽褪。 师辞墨已经霍然起身,动作间带着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师姐,师尊出关了。” 师辞墨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便能听出比平时更低了几分。 暮央雨眼中困惑更浓。冷千秋此次闭关,按例该直至“万法归宗”前夕,从未有过提前破关的先例。 然不是深究之时。她同样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与威严: “走,我们去拜见师尊。” 主殿门外,大门紧闭。 * 越靠近主殿,无形的寒意便越发深重刺骨。空气仿佛凝结,每一次呼吸的气息都像寒风裹着冰渣,刮的肺腑锐痛。 主殿门外,值守弟子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见到她们就像看见了救星。 暮央雨挥袖让他们退下,与师辞墨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沉凝。 暮央雨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柔和声音穿透冷寂:“弟子暮央雨、师辞墨,恭迎师尊出关。” 师辞墨一同行礼,低垂着眉眼。 片刻,沉重的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更甚的寒意如潮水般涌出。 两人步入殿内,这里空旷冷寂,空气中散发着幽幽寒意。 主位之上,一人端坐。 不同于执法殿弟子们的墨色,他穿着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袍,与这执法殿的肃杀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融为一体。 他周身并无迫人的威压,但那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予来的强者气场,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冷千秋支着头,俯视下面的两个徒弟,年轻俊美的面容看不出岁月痕迹。他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极淡、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然而那双眼睛,冰冷深邃如寒潭,此刻正轻飘飘落在师辞墨身上,没有丝毫温度。 “辞墨,”他开口了,声音如同玉磬轻叩,清越悦耳,却字字带着如寒冰的冷意, “本座闭关期间,执法殿事务,你处置得……颇为‘严明’。” 他的语调甚至称得上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竟是直接越过了暮央雨,直指师辞墨了。 暮央雨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来了。师辞墨握紧了袖中的寒玉,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 她姿态恭谨,滴水不漏:“师姐身体抱恙,弟子分内之事。唯恐有负师尊所托,不敢懈怠。” “不敢懈怠?” 冷千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他轻笑一声,“你确实是不敢懈怠……宋澈,都已经是执法殿玉碟上的常客了。你倒是‘关照’她得很。” 图穷匕见。 师辞墨心中嚼这这几个字,抬起头,声音平稳,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汇报: “回禀师尊,宋师姐本月,无视宵禁、擅闯藏书阁、偷食灵兽园仙鹤、于后山灵池私养凡间家禽,试图翻越宗门边界……共计十三次违纪记,为本月违纪弟子榜首。” 冷千秋仍嘴角带笑,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神更加冰冷了,连带着他俊美的脸都覆上了一层寒霜。如果眼神能杀人,师辞墨恐怕已经死成百上千次了。 “宋澈顽劣……” 冷千秋目光停在师辞墨脸上,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剖开,“可为师记得,她身为掌门亲传,行事也尚有分寸,过往被抓现行之事,月不过三。怎地央雨一病,由你代理执法,这‘分寸’便荡然无存,而你,又总能‘恰逢其时’地撞上?” “还是说,你当真把自己当清寂峰的主人,把执法殿当捕雀罗网?” 几乎是撕破脸的尖锐质问。 师辞墨知道,自己这位霜溟师尊,这次是气的不轻了。 她难得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师尊明鉴。” 她跪下,抬起头,直视冷千秋,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委屈”的黯淡神色,甚至带着“隐忍”的淡淡水光: “师姐代理执法殿时,威望深重,宋师姐或许有所收敛。至于弟子……” 她微微低头,恰好露出一段脆弱苍白的脖颈,“弟子修为浅薄,威望不及暮师姐万一,宋师姐行事或许……更为随心所欲了些。” 她顿了顿,再抬首时,眼中只剩一片赤诚的坚定:“至于‘恰逢其时’,弟子日夜轮值,恪尽职守,不敢有片刻懈怠。再者……宋师姐违纪数次,辞墨也已有经验,加强了弟子巡逻,蛛丝马迹,总能发现。” 冷千秋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每一丝真伪,那双寒潭般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伪装。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么?那么看来,还是为师错怪你了?” “弟子不敢。”师辞墨垂首,将恭敬顺从姿态贯彻到底,“不过……” 顿了顿,她幽幽开口: “若是自投罗网,又能怪落网何?” 话音落,暮央雨骤然咳嗽。 冷千秋的目光终于转向暮央雨,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让人捉摸不透,只是声音好似更低沉了些: “……央雨,病体未愈,何须急于理事?”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责备。 “弟子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些许小恙,劳师尊挂心。央雨患病几日,还是多亏辞墨操持,执法殿运转如常……” 暮央雨上前半步应道,正巧挡在师辞墨侧前方。 她好似极为难受,又拿出手帕掩唇,发出一阵阵极轻的、压抑的咳嗽,然后朝冷千秋露出一抹虚弱又坚定的微笑,却话锋一转, “师尊,宋师妹已连登三次违纪榜首,所有卷宗、人证、物证,弟子已亲自复核无误——” “请师尊,按律处置。” 她也跪下了,跪在师辞墨前面。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殿内却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死寂。 师辞墨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在急剧下降,练她的血液仿佛也要凝结。 师辞墨低着头,克制自己已经发颤的身体。她深闭了闭眼睛,紧紧握住了袖中的寒玉,手上传来一阵滚烫灼热的触觉。 许久,许久。 久到师辞墨两人几乎要冻晕过去,冷千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罢了。” 他缓缓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了无波澜的漠然:“宋澈顽劣,身为凌霄真人弟子,屡教不改,是该重罚。但念在其百日后的“万法归宗”……” “便罚其入寒冰涧禁闭一月,每日受寒泉淬体五个时辰,再抄写《清心静气诀》百遍。” 寒冰涧淬体…… 师辞墨低着头,深深闭了闭眼,她压下心中波澜,和暮央雨一同应下:“是。” “此事到此为止。” 冷千秋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厌倦与冰冷,阖上双眼,仿佛连多看她们一眼都嫌多余。 “你们退下吧。” * 沉重的主殿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刺骨寒意隔绝在内。师辞墨脚步未停,与暮央雨并肩而行。 凛冽山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吹动两人衣襟裙摆。 “辞墨,”暮央雨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未散的担忧和一丝疲惫。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师辞墨。 她温润的眼眸盛满了关切,仔细打量着师辞墨略显苍白的侧脸,“师尊他……今日言语有些重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师辞墨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山风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拂过她冰冷的颊侧。 对上暮央雨的视线。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沉静淡然如清潭: “师姐言重了,师尊训诫,弟子聆听便是。” 她的声音还算平和,听不出喜怒。 暮央雨轻叹一声,眉宇间病气未散的郁色更深了些。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额角,语气温和却带着理解:“师尊……他并非真的怪你执法严苛。宋师妹这次确实过了,按律该受重罚,你做得并无错处。” 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只是……万法归宗在即,宋师妹是掌门师叔寄予厚望的弟子,更是此次我天衍宗冲击前三的绝对主力。五大惩戒便是金丹之躯亦是酷刑,恐会损及根基,影响百日后的状态。师尊他或许是忧心宗门大局才……寒冰涧淬体,虽……” “师姐。” 师辞墨漫不经心听着,忽然开口,打断了暮央雨的话。她不着痕迹踢了一颗小石子,抬眸。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深黑色的眼瞳,像是冻结的寒潭,又幽邃得令人心悸。 她看着暮央雨,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弧度,只是那弧度毫无暖意,只给人冰冷的感觉。 “寒冰涧深处,罡风如刀,冰泉蚀骨,灵力护体如同薄纸。每日五个时辰……”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恶意的玩味探究,“师姐,您说,宋师姐那般金尊玉贵、顺风顺水惯了的人,能承几日?” 暮央雨猛地一怔,眼中温柔的关切瞬间凝固,被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取代。 她张了张嘴,可看着师辞墨苍白面容时,脑中一瞬间竟闪过对方幼时模样,话也卡在喉咙里。 师妹何时变得看着这般虚弱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问题。 师辞墨却不再看她,径直转身。 就在她转身一瞬间,极其轻微的一声。 暗红的血珠沿着她紧握玉佩的指缝,滴落而下,落在她衣袍,融入墨色转瞬即逝。 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步伐沉稳,沿着蜿蜒向下的青石小径,头也不回地走去。 暮央雨还僵在原地,她没有察觉到师辞墨的异样,只是怔怔望着那道身影瘦弱,却透着一股孤绝冷意的素色身影,渐渐隐没在前方苍郁的山林深处。 久久不能回神。 [撒花][撒花][亲亲] * 8.1已修[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冷千秋出关 第4章 主角团贴脸 师辞墨走在清寂峰蜿蜒的石阶上,山风拂过她素色的衣袂,带来草木的清冷气息。 可非但没能拂散心头的滞重阴霾,反让喉间那股自执法殿出来就压抑着的腥甜猛地翻涌上来。 她猛地扶住路旁一株古松,手指深深按进粗糙的树干。 “咳……” 一口暗红的血毫无预兆地吐出,黏稠血液混着破碎脏器碎沫,素色衣襟上瞬间绽开刺目的暗红。 她无力的倚靠着树干,脑中只剩剧烈尖锐的耳鸣,眼前景物也模糊晃动。她急促地喘息,颤抖着从储物戒抖出一枚丹药,一口咽下。 药力化开的暖流勉强压住经脉里横冲直撞的寒意,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喉间的铁锈味却久久不散。 师辞墨抹去唇边血迹,眼底戾气翻涌。 冷千秋那句“处置得颇为严明”故意裹挟了化神威压,股股冲她而来,震得她有了内伤,灵脉隐痛。 这个老不死的,暗讽她公报私仇,也不想想清寂峰把法纪当私器的开山鼻祖是谁? 师辞墨抬手,盯着掌心未干的血迹,冷笑出声。 自她幼时来到天衍宗,伤痛便如附骨之疽缠上她了。 宋澈每有机缘、顿悟,她便总能遇到各种麻烦、危险。 就像,宋澈进阶迈境,双十年纪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时,她日夜不息打坐修炼,却突然灵力暴走经脉寸断,倒回筑基中期。 宋澈顺风顺水,而她步步荆棘。 十年,她几乎没有一天好过。这具身体在反复内伤下也已是虚弱不堪,全靠自己用极品丹药养着、每日灵力淬体除秽。 可即使如此,修行速度、身体机能也无法达到巅峰状态,光是重回筑基后期,也是耗尽她的心力。 命途反噬的效率颇高,宋澈这边才进了寒冰涧,这伤便又如附骨之疽缠上她了。 寒冰涧……冷千秋,你真是舍不得你宝贝疙瘩吃苦啊。 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她挺直背脊,步履尽量平稳,朝着清寂峰上那座孤寂的小院走去。 * 推开院门时,那股熟悉的阻力再度传来。 “嘎——!” 聒噪的黄毛团涌到脚边,师辞墨踉跄半步扶住门框。小鸭们浑然不知地啄着她染血的裙角。 那只羽毛油亮的母鸭踱步过来,绿豆眼斜睨着她狼狈的模样,喉咙里发出咕噜轻响,竟似嘲讽。 她一时间脑海中竟闪过数日前缴获这群鸭子的情景—— 宋澈翘腿坐在树上,漫不经心拎着那装着鸭子的铁笼,抬眼看向她,轻笑:“仙鹤太瘦,炖汤还得凡间土鸭。” 她只觉得蠢的刺眼。 师辞墨扯出裙摆,一个瞬移抬脚将母鸭踹进水池,看它狼狈扑腾,心头戾气稍平。 她不再理会那群鸭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走向自己屋子,平日就偏苍白的脸色已变成惨白。 小鸭子们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师辞墨再也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清寂峰常年不散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料刺入骨髓,冻得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眼前阵阵发黑。缓了好一会,才扶着墙壁,艰难着起身。 疗伤丹药不够了。 将玉瓶扔回储物戒,师辞墨转而取出几包药包,慢慢走到静室角落。 那里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浴桶。 她掐诀,山泉水被引来。她将药包打开,药粉被悉数倒了进去。 很快,浴桶中便蒸腾起氤氲的热气,带着苦涩又清冽的药香。 她褪下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弟子服,只留贴身衣物。 但她并没有急着进去,拢了拢散落而下的、如墨瀑布般的长发,她赤着脚,踩在冰冷地面,无声地走向了屋角那面蒙尘的、样式古旧的梳妆镜。 铜镜清晰,映出一个苍白、狼狈、眉宇间刻满疲惫的轮廓,那是一张还算秀气,却更为平庸的脸。 她看向自己颈间,那里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环吊坠。颜色灰扑扑,看起来极为普通。 师辞墨指腹摩挲过那枚玉佩,还能感受到对方因为自己贴身佩戴而残留的一丝微温。 随即,她指尖灌注了一丝灵力。 咔哒。 那枚吊坠闪烁了一下,又沉寂下去。 而镜中的倒影,却如画骨换皮,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原本平凡普通的眉眼轮廓,逐渐舒展开来,转为精致绝伦。 原本略显黯淡的苍白肌肤,透出一种干净不带瑕疵的莹白冷玉质感。 一双墨色眸子,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琉璃,冷漠疏离。眼尾微微上挑,天然凌厉冷媚的风情,因为病痛染上一抹惊心动魄的薄红,徒增一丝破碎与凄艳。 骨相极佳,皮相绝艳,即使带着病容,也难掩绝代风华。 只是绝世容颜,也抵不住主人眉眼间那股逼人的阴郁厌烦,一眼看去令人心悸,艳丽逼人,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这便是师辞墨,或者说,痴魔的真容。 看着镜中那张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师辞墨一时出神。 她不自觉抬手,指尖轻轻抚上镜面中那抹刺眼的眼尾薄红。 眼神复杂难辨。 又透着迷茫、厌倦,和沉重的疲惫。 沉默片刻,她转身,走回浴桶。 — 宋澈受罚的消息,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天衍宗内激起了千层浪。 几日后,师辞墨正巧需要前往宗门大殿的文书阁取一份关于后山法阵设置的旧档。 她平时不爱出清寂峰,也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踏入通往主峰广场的宽阔青石道,便敏锐地察觉到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在她身上。 她见怪不怪,脸色冷淡继续往前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窃窃私语,就像无数细小的蚊蚋在耳边嗡鸣。 “看,就是她……” “……执法殿那个冷面煞神……天天拉着一张苦瓜脸,不知道给谁看……” “宋师姐这次可算真是栽她手里了……寒冰涧淬体啊,想想都疼……” “哼,不过是仗着暮师姐病倒,代理了几天执法权,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往死里整宋师姐!” “就是!宋师姐平时多好的人啊,虽然爱玩闹了点,可对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从没架子……” “听说她抓宋师姐抓了十几次!跟盯贼似的!我看她就是忮忌宋师姐!” “宋师姐被自己同门逼的重罚的事都传到外面去了,她也是嫉妒宋师姐不顾名声了,真替她丢脸……” 有几个围在广场边缘凉亭里的内门弟子,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听清。 其他人或鄙夷,或愤怒,或带着幸灾乐祸的探究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师辞墨身上。仿佛她不是依律执法的弟子,而是一个阴险刻薄、嫉贤妒能的小人。 当然某方面也确实没说错。 师辞墨目不斜视,步伐沉稳依旧,听着这些话,心中没有半分涟漪。黑色眸子平静无波,直视前方,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场。 她径直穿过广场,走向巍峨的宗门大殿侧翼的文书阁。 登记、取档,一切流程在她手中进行得刻板而高效。 文书阁当值弟子接过她的令牌时,手指都有些僵硬,表情古怪,不敢与她直视,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师辞墨毫不在意,取了那枚记载着法阵信息的玉简,转身便走。 刚踏出文书阁门槛数步—— “铮——!”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骤然撕裂空气,带着凌厉气息,直袭师辞墨后背。 师辞墨在剑气破空声响起的刹那,瞳孔微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并未回头,足尖猛地点地,柔韧腰肢一个发力,以一种灵巧而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拧转,带着全身,猛的跃到几步远处。 剑气从她身边掠过,劈碎青石板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师辞墨!” 一个清亮却带着明显怒意的女声响起,如同利刃划破了压抑的空气。 师辞墨斜眼盯着那道沟壑,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她才缓缓抬眸,眼神冰冷。 红衣烈烈,张扬似火;利落劲装,踏剑而来。 正是碧波峰曳落真人座下弟子,秦凌萱。 秦凌萱一手执剑,英气的眉眼此刻正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直直刺向师辞墨,她一字一句咬着牙:“你好大的胆子。” 她也是筑基后期,同时也是天衍宗年轻一辈中剑道天赋极高的几位之一。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是宋澈的忠实追随者。 “……” 师辞墨黑眸映着秦凌萱因愤怒而有些涨红的脸:“秦师妹所指何事?”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又透着一股让人心里发寒的凉意。 “何事?!”秦凌萱被她的平静激得更怒,“你装什么糊涂!宋师姐被罚入寒冰涧受寒泉淬体之苦,抄经百遍,不是被你害的?寒冰涧,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全场寂静。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感。 “寒冰涧别人能不能呆我不知道,” 师辞墨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看向对面红衣女子,声音低下来,“不过我看秦师妹是想进去体会体会了。” “宗门律令第七卷第二条,当众袭击执法弟子;第五条,当众袭击嫡系弟子。秦师妹是也要来争争这违纪榜首了,只不过怕是没有宋师姐这么好运,有我师尊体恤——” 师辞墨直视秦凌萱,冰冷眼神毫不退让,“秦师妹,怕不是尝尝五大惩戒的味道。” “师辞墨!”秦凌萱怒不可遏,握剑的手咔吱作响,她气的浑身颤抖,却也真的不敢再出手了。 “……你少拿律令压我!” 秦凌萱狠狠的盯着师辞墨:“你不过一个靠阴私手段上位的……” 话音未落—— 一道冰冷的硬物带着破风声,直冲秦凌萱面门! 秦凌萱瞳孔骤缩,下意识以为是暗器,手腕一翻,剑锋便带着凌厉风声横扫而出。 “铛——” 一声脆响,那物件被狠狠击飞,在空中翻滚几圈,又“哐啷”一声砸落在不远处的青石地上。 那不是暗器。 是块巴掌大小的圆玉。质地温润,落地静静躺在碎裂的石缝里,即使承受了极重一剑表面也没有任何裂痕,流转着淡淡的柔和光辉。 “是玉碟!”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惊呼。 执法殿玉碟,为执法殿内门弟子独有,每录入信息自动同步执法殿信息库,记录着天衍宗所有违纪信息。也是执法殿弟子的身份象征。 “……” 秦凌萱的剑还横在身前,英气的脸上愤怒未消,却凝固了一丝错愕。她盯着地上的玉碟,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也瞬间死寂,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块小小的玉碟上,屏住了呼吸。 清寂峰嫡系玉碟,最高权限。 “不服?” 师辞墨的声音极冷极冷,但细听便能听出一丝微怒,她毫不掩饰讥诮,“自己捡起来看。违纪十三次,时间、地点、人证皆在。” 秦凌萱脸色阵青阵白,握着剑柄的手指更加用力到发白。众目睽睽之下,师辞墨竟然敢这样对她,还如此发号施令! 她当然知道宋澈确实违纪了,而且次数不少。 但长久以来,他们这些嫡系无一不是门中天骄,众人敬仰的存在,何时被这样不留情面的处罚过。 尤其宋澈,是他们之中最为耀眼的一个,就算她无法无天,可以她卓越天资与实力,长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那些违纪行为也总有人为她遮掩化解,从未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只有师辞墨!执法殿的狗,死死咬着他们、咬着宋澈不放! 秦凌萱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恨不得直接弄死眼前这个碍眼的女人,却又被执法殿五大惩戒的无形压力钉在原地。 “怎么?不敢看?” 师辞墨的嘲讽不留情面,步步紧逼,“碧波峰师姐也就这点胆子?只敢躲在人后放冷剑,真对上就连事实都不敢直视了?” 铁证如山。 这四个字在秦凌萱心上震荡,她从未觉得这个词这么恶心过。 可那是宋师姐,师辞墨怎么敢! “你这个贱人……” 她咬牙切齿。 就在秦凌萱被这铁一般的事实噎得气血翻涌之际,师辞墨却毫无预兆地动了。 她身形如鬼魅般倏然贴近,速度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残影,瞬间达秦凌萱身前三尺之内。 “!” 秦凌萱瞳孔微缩,甚至没看清师辞墨是怎么动的,反应过来时药草苦香,和淡淡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就已经钻入鼻孔。 不可能,她明明和我一样是筑基后期! 秦凌萱瞪大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师辞墨不在意她怎么想,她微微倾身,几乎凑到秦凌萱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略显低哑的嗓音,缓缓道: “秦凌萱……” 那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像毒蛇轻轻舔舐秦凌萱的耳朵,激的她头皮发麻。 “三个月前,宋澈偷摘冰晶雪魄莲,被暮师姐抓到,你说她一个金丹中期,怎么用的到筑基才需要的冰晶雪魄莲了?秦凌萱,听说你是人证,你有何感想?” 秦凌萱浑身剧震,脸色一瞬间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周围围观弟子诧异又好奇,只觉得师辞墨凑前耳语几句,秦凌萱就脸色大变,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还有,” 师辞墨没放过她,声音更低,带了一种残酷的而充满恶意的玩味,“月初七,藏书阁偏殿,那本被污损的孤本《丹霞手札》,真是宋澈不小心打翻的灵墨吗?还是……某个练剑不成,愤而撕书泄愤的蠢货?” 轰—— 秦凌萱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 她嘴唇哆嗦着,看着近在咫尺、眼神冷漠如看死物的师辞墨,只觉得好像看见一条毒蛇在朝自己吐舌。 师辞墨眼中倒映着她狼狈模样勾唇:“当时怎不嫌罡风太烈?” 说完,她后撤两步,直起身,拉开距离,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秦凌萱的幻觉。 师辞墨淡淡扫过四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皆噤若寒蝉。 既像是对秦凌萱又像是所有人,她轻笑一声:“狂吠之犬,也敢在执法殿面前撒野?”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下变得很精彩,尤其是前面几个故意骂给师辞墨听的内门弟子。 师辞墨没管他们,她弯腰,用两指捻起地上那块冰冷的执法玉碟,指尖弹了弹,抖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随意却透着一种讽刺和不屑。 她将玉碟收起,冷漠转身,步履平稳,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径直朝着清寂峰的方向走去。 从始至终都没再看秦凌萱一眼。 这种被当面贴脸的戏码,从小到大,师辞墨已经遇到过不下数十次了,已经熟能生巧,不动如山。 [星星眼][亲亲] 是痴魔的真容(捂脸),痴痴长相就是偏“恶女”那种的,就是恶毒女配那样,长的其实偏艳和柔,不过气质是冷艳的那种[垂耳兔头] 是的是的,我们痴痴是超级大美女 8.2已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主角团贴脸 第5章 再见女主 宗门之内,暗涌更甚。 尤其是清寂峰执法殿,无疑已经成为近期的“焦点”。 前有太微峰嫡系弟子宋澈因屡犯门规被重罚寒冰涧,震动全宗;后有碧波峰嫡系弟子秦凌萱公然挑衅清寂峰嫡系弟子师辞墨,撕破脸皮。 前者就罢了,是依法行事。后者则是纯粹的私人恩怨,简直是给前者火上浇油。 冲突事件细节虽明面上已经被压下,但当时广场上目睹者众多,甚至还有执法殿的弟子,悠悠众口,暗地里流言早已如野火燎原。 秦凌萱那一剑,虽未造成重伤,也将执法殿与其他峰的矛盾彻底摆上了台面,瞬间引爆了本就存在的诸多积怨。 一时间,各峰弟子间的摩擦陡然升级,尤其以执法殿弟子与其他峰弟子之间的冲突最为频繁和尖锐。 — 清寂峰,执法殿主殿。 暮央雨端坐主位,她面前案几上,堆积的卷宗比前几日又高了几分。 她皱眉,快速批阅着。 近期各峰弟子冲突事件激增,光是执法殿相关就有七件。 她疲乏的揉揉眉心,翻开卷宗。 灵兽峰与执法殿登记弟子因手续繁琐发生争执,弟子玉碟被损…… 暮央雨皱眉。 灵兽峰主负责宗门财务,门下弟子无一不性情圆滑,长袖善舞,却也带着一股逐利的庸俗味,与清寂峰一向关系不好。 不过借题发挥。 她冷笑,翻开下一案。 药王谷内门弟子领取灵材,与我殿弟子发生口角。 药王峰弟子虽稀少,却个个丹术精湛。但无一性情孤傲,鼻孔朝天做派,架子端的比天还高。 两峰弟子都不常接触,少有摩擦。 暮央雨沉吟片刻,思觉只是偶然。 略过这档卷宗,看向下一页时,她却顿住了。 碧波峰弟子在演武场与我殿弟子切磋时下手过重,伤了对方筋骨;碧波峰弟子因任务积分结算问题,与负责结算的我殿弟子起了争执,直接动手;碧波峰一位内门弟子在膳堂,因座位问题与我殿子发生冲突,掀了桌子。 全是碧波峰。 暮央雨沉默片刻,搁笔,声音隐含怒意:“静昭。” 听见声音,一位面容沉静秀气、眼神内敛的女子从后殿走出,侍立暮央雨身侧,她行礼:“师姐,您唤我。” 静昭是她在执法殿多年的得力副手。 暮央雨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沙哑,“广场上,师师妹与秦凌萱之事,后续如何?” 静昭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暮央雨面前摊开的卷宗,心下了然,她恭谦回道:“暮师姐,碧波峰近来气焰颇盛。秦凌萱之事后,其峰弟子似乎觉得受了委屈,处处与我殿针锋相对。” 看了看暮央雨的脸色,她又补充:“不仅是她们,清寂峰底下弟子们怨气也很重,都觉得我执法殿威严受损,碧波峰如此嚣张,执法殿的人被踩到了头上。弟子们都憋着一股火,执法过程中……免不了有意为难。” 接着,她犹豫问道:“师姐,此事如何定夺?” 如何定夺? 又想起师辞墨上次主殿外那番话,暮央雨心头滋味百般复杂。 她这位师妹性情孤僻拒人千里之外,执法也是冷硬不留情面。 但暮央雨知道,除这些外,师辞墨拜入宗门的方式才是那些人针对她的真正原因。 天衍宗十年一度开山门遴选弟子,除极小概率天赋异禀者会被长老等看中收下,其他人基本百里留一。 即使如此,历经千辛万苦拜入天衍宗,也不能直接成为内门弟子,而是要先入外门,再通过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升得内门,或表现优异被各峰嫡系看中,收入门下。 只是师辞墨不同,她是突然出现在天衍宗,被冷千秋直接宣布为关门弟子。 来历不明,实力一般。导致宗门各峰嫡系弟子对她多有排挤。 师辞墨自身性格又不是软柿子,幼时灵析堂,与其他人便多有摩擦冲突,没想到,愈演愈烈…… 静昭见暮央雨久久不语,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姐?” 暮央雨闭上眼,脑中闪过初见时师辞墨稚嫩又怯生生的脸,转眼又被一张更为冰冷疏离的苍白面容取代。 “碧波峰弟子秦凌萱于宗门主峰广场,当众袭击执法殿嫡传弟子师辞墨,证据确凿,其行恶劣,其心可诛。视宗门法纪如无物,挑衅执法殿权威。” 她睁眼,眼神锐利,“按宗门律令第七卷第二条、第五条,数罪并罚,当受鞭二十,禁闭半月,罚奉半年,记大过一次。即刻录入玉碟,通报全宗!” 秦凌萱是碧波峰的嫡传弟子,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执法殿的嫡传弟子拔剑相向?师辞墨不管如何上位,也是执法殿半张脸,容不得外人来踩! 静昭精神一振,立刻躬身领命:“是,弟子即刻通报。” 暮央雨挥挥手让她退下,她缓缓靠在椅背上,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虽维护了执法殿的威严,却也彻底将碧波峰推到了对立面。这潭水,被她亲手搅得更浑了。 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这山雨欲来的沉重之感。 — 那边,师辞墨还不知暮央雨的处置。 山间清风渐渐凛冽刺骨,阴寒直入骨髓。 师辞墨提着一个朴素的食盒,慢慢踱步向前。她罕见地没有穿墨色执法殿弟子服,只身着灰色裙装,外面裹了件墨绿大氅,更衬清冷。 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碎发贴在脸颊,更衬得眉眼间那份淡然沉静。 她远远便看见了寒冰涧山谷入口两名执法弟子正肃立值守。他们面色凝重,周身灵力流转抵抗寒气,嘴唇还是冻的发白。 师辞墨领着食盒,款步上前。 那两人见到师辞墨,虽不解她怎么来了,还是连忙躬身行礼,动作都有些僵硬:“师师姐。” “嗯。”师辞墨略一点头,“你们先退下吧,我一时半会出不来,这里有我看着。” 那两位弟子对视一眼,眼神微妙复杂,但接着还在颇为感激的行礼告退了,“谢师姐。” 寒冰涧的雾气不似宗门平时弥漫的雾气一般柔和,刚踏进山谷,刺骨的寒雾便瞬间穿透了师辞墨运转的护体灵力,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饶是师辞墨有所准备,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云篆峰的保暖符都要用光了。 又贴了两张,她颇为烦闷。 冷冷冷,这鬼地方、还有清寂峰,天衍宗到底有哪里是暖和的? 师辞墨心情不怎么好,脸色就也愈发冰冷。 要不是为了探查宋澈情况,她真的一点也不愿意来。 拎着那个表面已经开始蔓延冰霜的食盒,师辞墨朝深处走去,每一步踩在水分凝固的土地上都发出挤压破碎“咔咔”声。 不知走了多久,那股寒意已经快到师辞墨无法忍受的程度,终于,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入眼帘。 寒潭潭水呈现一种诡异的深蓝,近乎墨色,水面上方,肉眼可见的灰白色寒气弥漫,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 这里是寒冰涧中心,也是山谷最冷的地方。 简直跟十八层地狱一样。 要不是修为还能硬撑,师辞墨感觉自己说话牙齿都会发抖了。 她的目光并未在这恐怖的寒潭上过多停留。而是穿过寒雾缭缭,落在了寒潭不远处一方巨大的、同样被玄冰覆盖的平整岩石上。 眼前的景象,与她预想中宋澈在寒泉中苦苦支撑、或伏案抄写冻得瑟瑟发抖的场景,截然不同。 一方简单的石几摆在冰冷的岩石上,宋澈就坐在石几前,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握着笔,不紧不慢地在铺开的玉简上书写着。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弟子服常服,墨发仅用一根素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扫过精致眉眼。 宋澈并不是毫无反应,师辞墨能看见对方脸色失血般的苍白,嘴唇也冻得发紫。 但她的表情怎么也不像痛苦的样子,神情专注,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自在。 听见声响,宋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清来人时,她甚至弯起了唇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哟,稀客呀。” 宋澈声音带着点微哑,却依旧含着那份玩世不恭。她转了转手中的笔放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师辞墨那张比寒冰更冷的脸, “劳驾师师妹竟然亲自来这‘洞天福地’探望了,师姐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刻意加重了“洞天福地”四个字,尾音微微上挑。 拎着食盒,师辞墨面无表情的走近,寒气扑面而来,激得她体内未愈的旧伤隐隐作痛,但她面上纹丝不动。 靴子踩在冰面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直到站在石几前,她才停下。 师辞墨将手中几乎冻成冰坨的食盒重重放在冰冷的石几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师姐说笑了。”师辞墨的声音比这寒冰涧的温度还要低下几个度,简直可以掉出冰碴子,“例行检查罢了。倒是师姐……看起来比在外头时更清闲自在。” “不过是难得清净。” 宋澈挑眉,笑得明媚,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接着话锋一转:“师师妹向来‘恪尽职守’,事务繁重,巡查寒冰涧的苦差事,居然能让师妹劳心费神。莫非……是外面又有什么热闹,值得师师妹特意来跟我这个‘阶下囚’分享?” 师辞墨被对方阴阳怪气的嘴脸给刺的恼火,迎着宋澈的目光,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但这不妨碍师辞墨讥诮一番。 她浅浅勾唇:“热闹谈不上。只是最近宗门多了许多无主野狗,随意攀咬狂吠……师妹不幸,前几日也遇到一只……就是不知道这狗主人去哪了,惹得野狗泛滥,徒扰人清静……” 明述暗讽,绵里藏针。 在看见宋澈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还有这寒意引得内伤阵痛后,师辞墨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哦?” 宋澈闻言,却不恼,反而笑意更深了些,她懒洋洋地往后仰了仰,“师妹真是说笑了,既是‘无主’野狗,那自然是没有主人的。师妹何须费心去寻那不存在的‘主人’?倒不如想想……” 顿了顿,她抬眼,那双呈满笑意的眸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是不是师妹身上带了什么招狗稀罕的‘肉骨头’味儿?毕竟,这狗鼻子啊,最是灵光,专挑‘特别’的人咬。” 有意无意,她将“特别”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师辞墨猛地抬眸。 稿箱见底…… 这两天要写有点多,没来得及存正文稿……[爆哭] 我今天要燃起来了[狗头] 叫辞墨叫痴痴是因为她真名叫痴魔来着,我先取的这个再谐音了辞墨。 痴痴其实是大美女,好想快进到她掉马打脸的爽文情节啊,我是土狗我爱看[狗头] * 8.2已修[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再见女主 第6章 碧波后续 碧波峰,春意盎然,繁花似锦,与清寂峰的肃杀冷寂截然不同。 然而此刻,碧波峰峰顶核心弟子居所区域,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低气压。 “——” 一只上好的青玉茶盏在青石阶上摔得粉碎,青玉的碎片四溅。 秦凌萱胸口剧烈起伏,捏着执法殿玉碟传讯的手指泛白,力气大到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玉简捏碎。 “师辞墨……” 她咬牙切齿。 她本以为执法殿看在她师尊曳落真人的面子上,不敢对她重罚。 可没想到暮央雨竟然会为了师辞墨一个德不配位的贱人,重罚她。 秦凌萱脑中一闪而过那日对方对自己说的话,又羞又怒。 鞭二十,禁闭半月,罚奉半年,记大过一次,通报全宗…… 暮央雨的罚令,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碧波峰的脸上、扇在了她的脸上。 秦凌萱猛地抬脚,狠狠踹向旁边的散落的茶盏碎片,碎片四处飞溅,反划伤了她腿上几处,更添她的怒火。 周围路过的碧波峰弟子也已经知道执法殿的传令,远远看见她这副煞神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远远便躬身行礼,然后飞快溜走,生怕触了霉头。 秦凌萱没有管她们,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执法殿的弟子马上就会来扣押…… 不行,必须找师尊,执法殿敢如此下碧波峰的面子,师尊绝不会坐视不理! 秦凌萱想着,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脚步如风,赶往自己师尊曳落真人的清修主殿——揽翠阁。 然而,就在她到达揽翠阁时,却发现主殿大门紧闭,值守的是师尊亲随,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 看见秦凌萱小跑上前行礼:“二师姐。” 秦凌萱勉强压住火气,但还是带了急冲:“师尊呢?” 小童眨眨眼,仰头回道:“回师姐,真人方才与灵兽峰的谢知微师兄谈完话,便立刻宣布闭关了。闭关前特意嘱咐说……” 小童悄悄觑了眼秦凌萱的脸色:“说您行事鲁莽冲动,让您自己惹的事自己担着,莫要去扰她清修……” “什么?!” 秦凌萱如遭雷击,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苍白和茫然。 师尊闭关了,不仅闭关不帮她撑腰,还让她自己担着? 就像一桶凉水从头泼下,瞬间浇灭了秦凌萱的愤怒,只留下一阵巨大的委屈和难以置信混合的凉意。 就在她心神震荡,满心茫然无措时,一道清越温和、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她身侧悠然响起: “凌萱师妹?脸色怎如此难看?” 秦凌萱猛的回头,皱眉。只见不知何时,灵兽峰嫡传谢知微,去而复返,从旁边的青石小径上缓步而来。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青衫,手持莹骨折扇。身姿颀长,面容清俊。眉眼温润如玉,通身气度不凡。 “谢知微?”秦凌萱语气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烦躁,“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或者见到师尊,任何旁人的出现都让她觉得刺眼,尤其她对谢知微实在没什么好感。 谢知微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恶劣态度,唇边笑意不变,玉骨折扇在掌心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他把玩着折扇,“刚与曳落师叔论道完毕,正欲离去,便见师妹形色匆匆,满面怒容。可是……为执法殿之事烦忧?” 他目光轻轻扫过秦凌萱紧握的拳头和苍白的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关切与同情。 “明知故问!”秦凌萱冷哼一声,怒火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宣泄口,“还不是师辞墨,她一向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公报私仇。还有暮央雨,我不过是为宋师姐说了几句公道话,她竟敢……” 想到暮央雨那毫不留情面的罚令,秦凌萱气的浑身发抖。 谢知微听着,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温润的笑意,仿佛秦凌萱的愤怒只是清风拂面。 待她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展开折扇,轻轻摇动,带起一丝清凉的风。 “唉……”谢知微轻叹一声,语气温和,“师妹一片赤心,为宋师妹抱不平,这份心意,宋师妹若是知晓,定是感动的。” “赤心”两字狠狠踩在秦凌萱敏感的神经上,师辞墨那天的低语让她羞愤交织。 一时间郁气翻腾,秦凌萱顿时炸毛,正要发作,谢知微却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某种尽在掌控的从容淡然: “只是师妹,凡事需看两面。师辞墨此举,看似狠辣,将宋师妹送入寒冰涧受苦。然,她做得太绝,也……太蠢了。” “蠢?”秦凌萱一愣,怒火稍歇,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谢知微笑容依旧,眼神温和,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摇着扇子,“凌萱师妹,你可知冷师叔改换五大惩戒,选择寒冰涧惩戒宋师妹的深意吗?” 秦凌萱皱眉,她只知那里极寒酷烈,罡风如刀,修士护体灵力在它下不堪一击,冷意直透骨髓,即使是金丹修士,进去也绝对是酷刑。 又看着谢知微那副“尽在掌控”的小人得志微笑,秦凌萱烦躁不已,她厉斥:“要说就一口气说完,别买关子!” 看着秦凌萱不掩的嫌恶,谢知微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暗芒,面上却还是风轻云淡,笑着摇摇扇子:“师妹勿急。”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万法归宗将至,宋师妹是掌门师叔寄予厚望的弟子,更是此次我天衍宗冲击前三的绝对主力。五大惩戒便是金丹之躯也极耗元气,恐会损及根基,影响百日后的状态。” “但寒冰涧不一样。它难熬,却同时也是顶级灵泉,以它淬体可通经脉,去除体内浊秽、增进修为、打磨心性。以宋师妹的天资悟性,此番磨砺,万法归宗前,修炼到金丹后期,绰绰有余。” “师辞墨煞费苦心,将宋师妹送登榜首,以为宋师妹难免戒律之苦,却没想到是宋师妹的另一番机缘。” 谢知微摇头,眼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她行事刻板,不通人情,宗门上下早有微词。此番如此针对宋师妹,更是得罪了掌门一脉和诸多长老座下弟子。冷师叔此番量刑,便已经是在帮宋师妹出头……师辞墨还这般‘铁面无私’,到底能风光几时?” 冷千秋一向不近人情,常年闭关,已经很久没有插手执法殿事务,这次出关和寒冰涧机缘,已经无声表明了他的态度。 秦凌萱怔住了。谢知微的话像一道电流划过大脑,让她一瞬间清醒的发寒。 却不是因为自己差点弄巧成拙,而是…… 秦凌萱抬眸,眼神暗沉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男人。 好浑的水,谢知微,你敢拿我当枪使……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她思及前几日谢知微来找自己时明里暗里哀叹宋澈受罚苦楚。现在好一个“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当时怎么只提祸,不提福。 师尊谈话后的闭关,还有那句“自己担着”…… 秦凌萱眼神凌厉,眉梢带着冰冷的怒意,咬牙切齿,对着谢知微开口说道:“混账东西,我不用你来告诉我!” 看着谢知微僵住的笑容,秦凌萱只觉恶心至极。 她已然明白曳落真人闭关深意,是暗示自己委屈一下受个罚,早点趟出这滩浑水。她现在只恨不得把对面那人劈碎,眉梢戾气横生: “我说你待在碧波峰干什么,没事就赶快滚!” “……” 谢知微沉默片刻,却片刻又重新恢复那君子假象。他拱手,笑的没有破绽可言,“师妹还是保重身体,莫要再为不值当的人动怒了。师兄去太微峰议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长衫清逸。他步履从容地离去,背影依旧风度翩翩。 直到谢知微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秦凌萱才冷哼一声:“假惺惺!”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来打扰他们的小童才蹭了过来,仰头脆生生道:“师姐,执法殿的师兄师姐们到了,在山门外候着,说是请师姐去戒律堂领罚。” 秦凌萱摸摸她的头,心绪复杂,既有被人算计的愤怒,也有及时止损的庆幸,更有对师尊敏锐的敬佩…… 脑海突然划过一个长相平庸却气质清冷的身影。 秦凌萱手顿住,小童疑惑抬头看她。 却只见刚刚还恼怒狠厉的师姐脸上又平静了下来。 小童疑惑喊了一声:“师姐?” 秦凌萱拍拍她头:“师姐走了。” 她想起师辞墨广场上那出乎意料的实力和诡异的情报消息。 她收回手,转身朝着山门方向走去,眼里却没有了沉重,只有一种快意讥讽。 谢知微,你且慢慢和她对去吧,看你这条老狐狸能不能阴到这条毒蛇…… * 小童歪歪头,看着秦凌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转身小跑回到主殿,轻轻合上门扉。 殿内光线柔和,檀香袅袅。蒲团之上端坐着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碧衣,飘渺出尘——正是碧波峰峰主,曳落真人。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没有闭关样子,声音如黄莺婉转悦耳:“凌萱走了?” 小童恭敬地跪伏在地:“真人,师姐她已经随执法殿的人去了。” 曳落真人又问:“她遇见谢知微了吗?最后神态如何?” “谢师兄方才也在殿外,与秦师姐说了好一会儿话。”小童如实禀报,“师姐前面是怒极的样子,最后反倒平静了,还……颇为轻松。” 听见了想听的答案,曳落真人重新闭上了眼睛,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还是太急、太烈。一点就着,眼里容不得沙子……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敢在主峰广场当众对执法殿嫡传拔剑……但她终究,本性是不坏的。” 小童安静聆听着,没有接话。 “好在萱儿也不是脑子不灵光,谢知微只露一点破绽,我再稍微提点,她便能快速反应过来……” 曳落真人又睁眼,只是这次眼里带了点欣慰和疼惜,“这孩子,只是缺了点城府历练,这次清寂峰之行,也好让她吃点教训,涨点心眼……” “万法归宗将至,浑水便也一波接着一波,谢家小子背后那烂摊子……执法殿那边,暮央雨、师辞墨这俩丫头也个个不是吃素的。” 曳落真人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殿宇,落在了灵兽峰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薄怒, “灵兽峰赚了点真金白银,博了点门外良缘,就真以为自己是太微主峰了?想拉拿萱儿挡枪,拉碧波峰下水,可没问过我同没同意!” 缓了缓,她才转头,对着小童开口:“下去吧。” “是。”小童行了个礼,退下了。 静室内只剩下曳落真人一人。她重新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中的玉器,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 不是她这个师尊狠心不救,而是接下来的局面,已不是她碧波峰愿意参与的了。 几方角力,暗潮汹涌。若因秦凌萱之事被卷入,成为不久后执法殿立威的首要靶子,甚至被灵兽峰推出去正面硬撼执法殿的锋芒,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让凌萱受罚,暂时离开漩涡中心,既是惩戒她的冲动,也是暂且向清寂峰表态,给碧波峰留下一点转圜的余地。 “先前坑害萱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日局面,现在着急过来谢罪,要我碧波峰为你们挡灾。” 曳落真人低喃,声音消散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带着一丝冷笑的余韵。 “事情即将败露,别说太微,只怕你们现在求神佛也自身难保……” [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碧波后续 第7章 演技派的巅峰对决 师辞墨尚不知更大的麻烦事接踵而来,她此刻全部心神都还挂在对面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身上。 “……是不是师妹身上带了什么招狗稀罕的‘肉骨头’味儿?毕竟,这狗鼻子啊,最是灵光,专挑‘特别’的人咬。” 听着对方这表面无异,暗地里全是挤兑的话,师辞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宋澈的伶牙俐齿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这番四两拨千斤又反戈一击的论调,还有对方在这酷寒中该死的从容自在,都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腾地烧得更旺。 寒冰涧的冷冻得她指尖发麻,更冻的她戾气翻涌,仿佛连天道也在嘲笑她自不量力对抗天命之子。 她费尽心机把宋澈弄到破格处罚,结果冷千秋这个被万人迷光环糊了眼睛的舔狗轻飘飘一句,就把宋澈弄到这修炼宝地,宋澈更是,她在外面被对方的狗腿子围攻,宋澈在里面居然过得如此清净自在! 心中怒火中烧,师辞墨面上反而是愈发冰封千里,连那点讥诮的弧度都彻底抹平,只剩下纯粹的、冻彻心扉的冰冷:“……师姐说笑了,野狗不通人性,追着人咬,只是畜性难改罢了。” 她目光扫过石几上笔墨工整的玉简,又落回宋澈冻得发紫却依旧带笑的唇上,声音更加是冷的掉冰渣,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寒泉淬体五个时辰,看来于师姐而言,也不过是……区区而已?师姐耐寒,确是与清寂峰相得益彰……也难怪师姐,幼时偏爱上清寂峰寻我师尊了。” 最后一句话,她咬得极重,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幼时宋澈经常偷跑来静寂峰执法殿里瞎逛溜达,既折腾自己又折腾她。冷千秋这个千刀煞,根本坐视不理,说不定还乐的见成来着。 宋澈甚至还有一次瞎逛到她院子翻了进来,师辞墨现在回想起也觉得火大!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反倒让宋澈脸上的笑容难得淡了几分,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石几对面的师辞墨。 师辞墨皱眉,一股混合着墨香与寒气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虽然不喜靠这么近,但她也没有退后。 因为会显得她很没气势。 师辞墨冷冷抬眼,想看看宋澈狗嘴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师师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替我不平?” 她尾音拖长,带着钩子似的,“寒泉蚀骨,峰风如刀,滋味如何,师姐我自然清楚得很。只不过嘛……” 她顿了顿,目光在师辞墨重重衣物包裹下却依旧显得单薄身形、不在寒冰涧却比她更苍白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轻笑起来: “寒冰涧与清寂峰啊,比起某些地方某些人带来的‘寒意’,倒都冷得纯粹可爱,至少冻的是皮肉,不伤及肺腑心脉,你说是不是,师师妹?” 师辞墨:“……” 句句都往师辞墨的肺管子上戳,师辞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简直要气晕过去。 跟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师辞墨眼神控制不住的暗沉下来,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女人。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师辞墨周身那骇人的冷冽气息,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快得让宋澈脸上的玩味笑容都凝滞了一瞬。 “师姐说得是。” 师辞墨的声音奇异地缓和了下来,脸上甚至带了点柔和笑意:“只是师妹,一时回忆起往昔颇为怀念了……宗门法度森严,师尊设寒冰涧罚,福祸相依,师姐能在此处安然静修,本也是福缘……只是寒冰涧酷寒,师妹多有忧虑……” 师辞墨甚至微微侧身,仿佛不堪忍受寒气般,拢了拢身上的墨绿大氅,动作间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姿态。 宋澈:“?” 宋澈脸上的玩味笑容僵住了半秒,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和茫然。 她微微歪头,探究地看向师辞墨,试图从那张苍白冰冷、此刻却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师辞墨依旧仿佛没看见对方警惕而狐疑的眼神,依旧温和轻笑着,眼里甚至带了一丝“愧疚”: “师姐,辞墨也是依律行事。师尊闭关,师姐病着,执法殿上下都在看着……辞墨不敢有丝毫徇私懈怠,唯恐辜负了师尊和暮师姐的信任……” 宋澈彻底懵了。师辞墨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弯,纵是她有玲珑七窍心,也摸不着头脑。 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是被被寒风吹傻了?还是被自己气过头疯了?这简直比直接骂她一顿还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眼前仿佛被夺舍的师辞墨,宋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对方。 “辞墨年纪小,资历浅,不如师姐您入门早,做事稳重,是天衍宗年轻一辈的楷模。” 师辞墨却没有放过宋澈。她微微咬了下淡色的下唇,那动作透着的青涩感,这才让人注意她平时冰冷成熟表情下,被忽视的尚且年轻面容,“这些日子,只为尽职尽责,抓了师姐,并非是有意与师姐为难,让师姐受此苦楚,辞墨也是十分愧疚……” “还好,师尊将五大惩戒改成寒冰涧。” 师辞墨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眼睛弯弯,“寒冰涧淬骨,如此机缘,师姐说不定能在万法归宗前步入金丹后期,冲击元婴呢。” “虽然寒冰涧淬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可是,淬骨之痛,想必也不好受……” 师辞墨皱起眉,看上去很懊恼。 但只片刻沉思,她抬起眼。露出一个透着信赖的微笑,眼神真挚: “但我相信以师姐的‘坚毅心性’,这点磋磨肯定不足为惧。只是,师姐不会怪罪辞墨……太过认真了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语气温软眼神无辜,却句句暗藏玄机拉踩暗讽她的“好师妹”,表情控制不住的带了一丝错愕,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人。 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硬邦邦、油盐不进、看人都像看垃圾的师辞墨吗? 师辞墨仿佛没看到一瞬间宋澈精彩纷呈的脸色,她保持着淡淡微笑,歪歪头,眼神无辜又真挚,看着对方。 宋澈:“……” 她能说什么?说“我就是怪你太认真”?那岂不是承认自己目无法纪、该被重罚,年纪比她大还不如她尽责。 说“我不怪你”?那简直就是吞了苍蝇还要笑着说好吃,还得承认这套“公事公办、情非得已”的说辞,吃下这个哑巴亏。 她看着师辞墨那双,因为她长久沉默渐渐变得“泫然欲泣”、写满了“我很努力很惶恐”的黑色眼眸。心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淡淡郁闷感飘过。 “……呵。”宋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只是那笑容怎么听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笑着,慢慢开口:“师妹说笑了。你依律办事,何错之有?师姐……怎会怪你?” “如此,辞墨便放心了。”师辞墨朝她微微一笑,下一秒,脸上的“委屈柔弱”和“诚惶诚恐”一瞬间退去,重新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公事公办的模样,速度快到让宋澈都一时震惊了。 她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段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从未发生过。 “既已检查完毕,辞墨便先行告退。希望师姐潜心抄写,好好淬骨,不负师尊的一番‘好心’。” 师辞墨的声音恢复了平淡无波,她利落地收起那个食盒,“对了,点心已冷,我看师姐在谷内似乎也不愁吃穿消遣……” 她眼神有意无意扫过那石几一角堆放的一些来历不明的话本,淡淡道,“那辞墨就将食盒带走了……” 她对着宋澈,理解性的敷衍笑笑,然后转身,脸上表情一下垮下,冷着脸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生理心理双重不适的地方。 那边,师辞墨走远。 宋澈站在后面,没有动作。盯着她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双臂环胸,然后摸了摸下巴,出神,若有所思。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嫌弃的咂舌声,裹在呼啸的寒风中,从师辞墨快步逃离的方向隐约飘来。 宋澈的指尖顿住,却勾唇。 — 而此刻,正快步走出寒冰涧范围的师辞墨,脸上那点虚假的平静温软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清静?自在? 师辞墨心中冷笑。 宋澈,既然这寒冰涧的罡风寒潭奈何不了你,让你还有闲心敢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 那我便亲自来给你找点“事”做。 “死装货……” 她低低骂了一句,握紧了袖中玉佩,又拢了拢氅衣,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冰雾与刺骨寒风之中。 一个清晰的计划,已混着冰冷的恶意中成形。 只待,今夜子时。 亲亲女主们要开打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演技派的巅峰对决 第8章 夜袭寒潭 子时三刻,寒冰涧深谷。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浓重的灰白色寒气几乎凝成实体,独留谷中寒风刮过如鬼泣的呼啸声,不绝如缕。 死寂中,那一点细微水被搅动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宋澈大半身子都浸在水中,湿透的墨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颊边和颈侧,水面堪堪及腰,露出一段弧度性感优美腰肢,莹白得晃眼,往下是若隐若现,往下延伸没入深水中的起伏轮廓,让人浮想联翩。 她下颌懒散地搁在冰冷的潭边岩石上,双眸半阖,表面看去,姿态慵懒随意,仿佛只是寻常泡泉。然而细听之下,便能发现她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沉重的颤音。 美人在潭,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可惜暗处的人不怎么想。 “装模作样……” 面巾下,师辞墨无声地咬紧了牙关,心头一股无名火窜起,夹杂着长时间等待和受冻的烦躁。 宋澈是不是有病?五个时辰的寒泉淬体早过了,她还在泡,就是是金丹超时也是自毁根基。真是蠢货!还不起来,是真想冻死在这寒潭? 师辞墨心中暗骂。手里握着的幽兰玉佩烧得她指尖发烫,她目光扫过在潭里那具曲线优美的、不着寸缕的身体,顿了一下,又挪开。 寒冰涧的酷烈远超预料,她周身灵力运转已至极限,再多待一刻,她恐怕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宋澈在潭里浸泡这么久,灵力也会滞泄,她们修为境界不同带来的的差距也会减小。 她本也不是来要宋澈的命的,只需要让对方难过一点…… 现在正是出手的好时候。 杀意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胸腔里翻腾。师辞墨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她眼神一冷—— 几道闪着幽蓝寒芒的冰针裹挟着凌厉的灵力爆射而出! 师辞墨手腕猛地一翻,玄铁匕首滑出袖口,她没有丝毫停顿,足尖在藏身岩石上重重一踏,整个人便极速掠出,快如鬼魅,瞬息之间便拉进了距离,匕首直刺宋澈脖颈。 而几乎就是寒针细微破空声响起的瞬间,潭水中一直静默的身影便动了。 宋澈猛的睁眼,琥珀眸子里一片清醒,没有一丝迷蒙。 她没有回头,侧身一闪,几道寒针被她敏捷避开射入水中。宋澈并未停顿,毫不犹豫顺力转身,同时手猛的探出,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早有预料,狠狠精装擒住了师辞墨握着匕首的手腕。 闪过寒芒的匕首近在咫尺,前刺的趋势被迫停住,距离宋澈的脸仅仅几毫米。 水花四溅中,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在寒潭里也一览无余,莹白肌肤上水珠滚落。宋澈脸上却不见半分羞赧,琥珀眼眸锁定了蒙面人那双即使隔着面巾也难掩冰冷杀意的眼睛。 “辞墨师妹,”宋澈的语调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尾音微微上扬,“白日装乖卖惨,夜里就来索命? 师辞墨被迫看到某些风光,没想到对方这么毫不顾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羞恼慌乱,但接着就是深沉的冷厉。 宋澈的反应速度快到可怕,师辞墨也不差,许是那股莫名的恼怒,她眼中狠厉一闪而过,被擒住那瞬间便迅速猛然发力,腰肢用力一拧,身体在空中翻转半周。 匕首被带着转动,锋利的朝向直砍宋澈手腕,宋澈眼神一凝,却没有轻易放过师辞墨,她不退反近,一个闪身拉到对方身边,手不仅避开匕首落下的范围还顺势滑到师辞墨小臂,两人距离被瞬间拉近—— 师辞墨瞳孔微缩,宋澈那边已经是毫不留情一个肘击落下,她吃痛闷哼一声,被用力惯撞到潭壁。 “夜半私会?”宋澈的膝盖已经狠狠顶撞上她腰腹,“师妹真是好兴致…咳!” 讥嘲戛然而止。师辞墨低着头看似吃痛时,刚刚一直不曾用的一只手突然如如闪电般探出,一记灵爆符直拍宋澈心口。 宋澈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师辞墨便毫不犹豫抬起一只腿,狠狠蹬在对方胸口,蓄满灵力的一脚直接把宋澈蹬的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师辞墨借力一个后仰,双手撑在石壁上轻巧倒翻上岩石,身形如轻烟般向后飘退却没有第一时间再攻,反而是左腿一勾一挑,将脚边旁边一个白色东西,狠狠朝着宋澈踹了过去—— 正是宋澈原来放在石上的那件单薄的白色弟子常服。 宋澈眼中一闪而过诧异,接着挑眉,抬手轻松接住飞来的衣物,顺势一抖便披在了身上,动作行云流水。 但虽遮住了旖旎风光,却因湿透,衣物紧贴身体,依旧勾勒出曼妙起伏的线条,看得师辞墨一口气哽在喉咙,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表情相当憋屈难看。 “哟,还挺贴心?怎么,怕看了长针眼?” 宋澈却毫不在意,她将湿漉漉的头发从衣领中拨出,随意甩了甩头发,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不仅没有恼怒和凌厉,反而满是笑意,“辞墨师妹,夜深子时大驾光临,难道不是来特意……欣赏的吗?” 她意味深长的在“欣赏”这两个字停留了久点,咬的颇为缠绵。 回应宋澈的是破空而来的匕首—— “深夜裸浴,不及师姐兴致高!” 师辞墨被那轻佻的话语激得气血翻涌,下手极为狠辣。 她本就没指望能瞒过宋澈,月黑风高,无人见证,暴露身份又如何?只要没有实证,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宋澈也拿她没办法,大不了就是被冷千秋罚去水牢,那里她早就习惯了。 她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宋澈重伤虚弱,只要她气运衰减,自己的气运就会大大增强,届时百日金丹便能有一线之机! 杀意再无保留,短匕带着尖锐破空声直刺宋澈腰腹,师辞墨动作狠辣迅捷,没有丝毫花里胡哨。 宋澈眼神一凛,笑意敛去。她反应极快,裹着湿衣的身体也没有丝毫滞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避开匕首锋芒。 师辞墨一击不成,并没有收手再起势,而是靠着极强控制力逆制下刺惯性,改刺为削,猛的向上划去。动作行云流水,刀锋直取宋澈咽喉。 锋利刀刃擦着宋澈喉咙掠过,她险之又险地避开,带起几缕青丝断发。 没有试探,出手即是杀招。 宋澈眼神微冷。 她猛的探手顺势抓住师辞墨还来不及收回的持匕手腕,另一只手五指成爪,直击向师辞墨没有防护的胸腔。 师辞墨瞳孔骤缩,躲闪已经来不及,她不避不让,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唔……” 金丹修士蓄满灵力的一击,师辞墨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压下喉里涌上来的一丝辛甜,剧痛和愤怒让师辞墨眼中戾气暴涨。 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被抓住的右手腕用力地一折一送,那柄匕首便以一个诡异角度,脱手落下,却并非落地,而是被她左手闪电般接住。反手就朝宋澈攥着自己右腕的手臂狠狠削去,直挑宋澈筋络。 角度刁钻,阴毒无比。 “唔!” 宋澈没来的及躲闪,她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剧痛从腕骨传来,瞬间使不上力,紧攥师辞墨的那只手无力松开。 这还没完。 趁着宋澈手腕剧痛身形不稳。师辞墨忍着胸腔和自己折腕的伤痛,带着报复的恼怒,猛地一记侧踢,狠狠踹在宋澈的腰侧! “给我下去!” 宋澈被这毫不留情的一脚震的体内发出清晰骨骼断裂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往潭里的深水区域倒去,即将入水刹那,她却突然探手,在师辞墨没反应过来时,反拽对方衣襟。 “噗通——” 巨大的水花炸开,两人齐齐跌入刺骨冰寒的深潭。 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头顶,师辞墨被拖入水下的刹那,冰冷的窒息感和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翻涌。 宋澈也绝不好过。腰腹硬挨了那狠厉一脚,寒气疯狂钻入手腕断裂的经脉,她半边身子瞬间麻痹,痛得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缕猩红,又被潭水卷走。 水下世界光线更加昏暗模糊,师辞墨的发带崩开,散乱的墨发在水中散开,缠绕着她苍白的面颊和脖颈。 师辞墨挣扎着想要上浮,宋澈怎么会让她如愿,死死摁住她。师辞墨怒火中烧,挣扎着,左手紧握匕首的左手再次毫不犹豫地挥下乱刺,已然是杀红了眼,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要将对方骨头再打断一次的狠厉。 水下的阻力增大,动作也会变得迟滞,但宋澈的反应却依旧快得惊人,几下闪身躲过了师辞墨捅过来的匕首,然后在师辞墨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将手狠狠扣住师辞墨的咽喉。 “呃!” 被锁喉的窒息感和束缚感让师辞墨心中戾气翻涌,闷哼一声,无视宋澈锁喉的手,趁着正对宋澈正面,她用力屈膝而撞,宋澈小腹狠狠挨了一记膝撞,剧痛让宋澈微微蜷缩,动作一滞。 两人在水中激烈的缠斗,肢体不可避免地接触摩擦。 不知划破何处,浓腥的血味漫开,丝丝缕缕顺水掠过口鼻,漆黑冰冷的潭水中,视线一片模糊混乱,判断力似乎失去了用武之地,只有身体最原始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两人的的呼吸近在迟尺,又都因缺氧和搏杀而急促滚烫,喷吐在对方冰冷湿漉的脸颊颈侧,又被冰水瞬间冷却。 混乱间,宋澈在水下格挡的手因水流的阻力出现了细微偏移,接着,手掌下意识用力抵住师辞墨的腰侧。 寒潭下衣料早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毫无作用,师辞墨腰肢纤细而柔韧,手上传来的紧实触感清晰得惊人。 “嗯——” 师辞墨睁大了眼睛,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如闪电掠过般的酥麻感瞬间从宋澈触碰的地方再窜上脊背,让她浑身猛地一僵,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找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和战栗直冲头顶,让师辞墨瞬间爆炸,几乎是条件反射,手肘狠狠抬起撞向宋澈的胸口,这一击含怒而发,带了十打十的力道。 宋澈完全没料到师辞墨反应会如此剧烈。腰侧传来的惊人弹性和温热触感让她也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微微后仰,根本躲闪不及。 “唔!” 宋澈吃痛闷哼一声,胸口剧痛,气血翻涌,呛进一口冰水。因为惯性后倒,为了稳住身形,她慌乱中下意识抓向师辞墨的手,在摸到一柔软的东西,就这么带着一滑—— “嗤啦——” 一声裂帛声在沉闷寂静的水中显得异常清晰刺耳! 师辞墨那身黑色弟子服从锁骨开始往下,被宋澈慌不择乱的手硬生生撕开一大道口子。 师辞墨只觉得胸口一凉,还来不及反应,莹白如玉的肌肤便暴露在幽暗的水光中,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往下若隐若现惊鸿一瞥的起伏沟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两人在水中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师辞墨大脑一片空白。 宋澈也彻底呆住了。她看着师辞墨胸前那片暴露的春光,张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里还呆呆攥着那一块柔软的布料。 暗流涌过,丝缕幽幽冷香突然钻入宋澈鼻息,她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刚刚移开的眼神几乎是不受控制又投向师辞墨胸前—— 但先对上的,是一双喷涌着滔天怒火的眼睛。 那双总是冰冷幽深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满了震惊、羞耻和滔天的怒火。师辞墨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惊人的红晕,说不出是羞是怒。 “你……!” 师辞墨反应过来后,羞愤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愤怒,她完全忘了自己今晚不是真的来取宋澈性命的,眼中只剩下宋澈那张让她从未如此想碎尸万段的脸。 她猛地扯进距离,用尽全身力气,又一个狠辣的肘击,再次狠狠撞向宋澈刚才受伤的胸口! “咳——!” 比刚才还剧烈百倍的疼痛让宋澈猛的弓起身子,眼前直冒金星。她控制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冰冷的潭水瞬间呛入喉管。 宋澈下意识地想道歉,想解释那纯粹是意外,她绝非本意,但喉咙被水堵住,张口只能吐出一串串“咕噜咕噜”的气泡。 然而,就算她开口,师辞墨此刻也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现在只想宋澈死! 师辞墨反手再次握紧掉落在水中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就要朝宋澈心口捅去,饶是宋澈金丹中期,来这么一遭不死也要半条命。 而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皮肉,千钧一发之际—— “澈儿?” 一道清越冰冷男声,穿透浓重的寒雾,如惊雷在师辞墨耳边炸开。她瞳孔骤缩,杀人的动作硬生生僵住。 冷千秋! 这几天一直忙签约,因为各种原因拖了编编好久[爆哭][爆哭]昨天又弄了一天,今天终于搞完[撒花]结果查申榜规则才发现自己看错,不是压到接近不超过3w字,而是3w字以上,我还隔日更压了一下,呜呜呜我怎么能这么蠢[爆哭] 累,我现在就和痴痴一样,既身累又心累……[摊手] * 已修[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夜袭寒潭 第9章 表白了 师辞墨的瞳孔因极度震惊和恐惧骤然收缩。 冷千秋为什么会来?! 在师辞墨因惊愕而动作停滞的瞬间,宋澈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 她猛的探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精准扣住师辞墨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摁。 师辞墨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摁进了寒潭的更深处。 “唔!” 师辞墨猝不及防,被摁住后颈的挟制感让她下意识挣扎,却被宋澈更加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混乱中,她的脸颊被迫贴上宋澈的腰腹,鼻腔里全是伤口溢出的血腥气、还有对方若有若无的体香。 羞恼和屈辱交织,师辞墨张口就想骂,冰冷的潭水却呛入口鼻,激得她眼前发黑,血腥味道在胸腹间翻腾,挣扎的力道都弱了几分。 她只能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报复性的、狠狠的掐住宋澈腰侧的软肉,隔着薄薄的湿衣,指甲几乎要陷进去。 “嗯……” 宋澈吃痛闷哼,却还是死死压着师辞墨,她压在师辞墨肩上的手用力一撑,“哗啦”一声,水面水花四溅,宋澈破水而出。 久不见到新鲜空气灌入肺部,宋澈睫毛微颤,皱眉眯眼适应隔着厚厚云层投下清辉微芒,湿透的墨发黏在她略微苍白的颊边和颈侧,水珠沿着弧度优美的下颌线不断滚落,滴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澜。 她大半身子都还沉在水中,只露出肩颈以上,宋澈背对岸边声音传来的地方,身形巧妙的遮掩住了身前的师辞墨。 “师叔?” 宋澈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尾音微微上扬,尽管身上伤处的剧痛让宋澈略有气息不稳,声音却已带上惯常那副带着点笑意的腔调。 她甚至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只是泡泉时被长辈偶然撞见的晚辈,姿态颇为放松慵懒,声音是被寒气浸透后的微哑:“更深露重的,师叔怎么来了?” 寒潭边缘的浓雾之外,冷千秋雪白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没有靠近,只远远地站在岸边,显然是顾忌宋澈此时的“不便”。 “出关后一直未得空来看你。”冷千秋的声音依旧清越,只是相较于平时的冰冷不近人情,此时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温柔,“寒冰涧酷烈,可还撑得住?” 顿了顿,他隔着朦胧的灰白,看向潭中那道模糊不清却引人遐想的背影,语调放缓:“此番……委屈你了。” 水下,师辞墨正提心吊胆的又憋着一股怒气,冷千秋这句“委屈”传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委屈?这老东西,为了他的心肝宝贝,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五大惩戒换成寒冰涧,还有脸在这说委屈。 师辞墨恶心的不行,咬牙冷笑。 要不是冷千秋从中作梗,一番酷刑成机缘,她犯得着大半夜跑这和宋澈这混账纠缠。 “劳师叔挂心。” 水面上,宋澈听了这话也诡异的沉默两秒,半晌才开口,声音透过水波传到师辞墨耳里,宋澈似乎在憋笑,却依旧动听悦耳:“师侄不委屈,违纪十三,这罚是该受的。” 她轻轻咬重了“违纪十三”这四个字,一边还用膝盖暗暗顶了顶水下还在微微挣动的师辞墨的腰腹,意味颇为深长。 师辞墨:“……” 师辞墨狠狠的抓了一把宋澈的手臂,指甲划过,带起一串氤氲散开的血气。 宋澈感到手臂那阵尖锐的刺痛,小声“嘶”了一声,心中颇恼,又带了点无奈。 她怎么就一点亏也吃不得? “嗯。”那边,冷千秋没有发现宋澈这里的小动作,似是宋澈的话勾起思绪,冷千秋话锋一转,“说起来,辞墨那丫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宋澈心中警铃大作,她能感觉到水下摁着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这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师辞墨安静得简直可怕。 宋澈正想开口找借口让冷千秋走,冷千秋却不给她机会,自顾自说了下去:“她行事向来刻板不知变通,执法严苛,近乎偏执。” 冷千秋的语气似乎单纯是长辈评价晚辈,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贬斥:“心思深沉,没有天衍修士的脱俗之气。又颇为偏激,善妒忌……” “幼时灵析堂,她便因妒忌你天资,暗中使绊,害你险些从千仞崖跌落,被本座抓个正着……我罚她在冰窟跪了七日七夜,本以为能让她长些记性,收敛几分,没想到这些年过去,竟是变本加厉。” 冷千秋对师辞墨所作所为感观厌恶,语气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这几年,她便也是仗着我闭关不出,央雨性情温和,执法殿事务繁重,央雨病倒修养不过几日,由她代理执法殿,谁知她竟拿着鸡毛当令箭,处处与你为难。公报私仇,实在有辱执法殿弟子身份……” 水下,师辞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觉得再冰冷的潭水也浇不熄那瞬间爆燃的怒火。屈辱、恨意、嫌恶,还有酸涩痛苦,各种情绪翻涌,大脑像被刀插进去搅浑,晕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将额头重重抵上宋澈腰腹。 那根本不是她的错。宋澈这个蠢货自己得意忘形踩空了崖边松动的石头,冷千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旁边路过的她定了罪,什么污水全泼在她身上。 七日七夜,跪的她膝盖留下了医不好旧疾,冰窟寒气入体,从此惧热又畏寒,病痛常伴。 水面上,宋澈也暗道不妙,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她清晰感觉到了师辞墨贴着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扣在对方后颈的那只手下肌肤,带着濒临爆发的战栗。 她眼神微凝,暗骂。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千仞崖之事她自然有印象,便是这件事之后师辞墨算是恨透了她,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路上看见她也是扭头就走。 宋澈心念急转,就要开口打断这危险的话题:“师叔,过去的事……” 然而,她刚吐出几个字,腰侧软肉猛地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刺痛。 “嗯哼!” 宋澈猝不及防,短促的闷哼声脱口而出,她身体瞬间绷紧,浑身僵硬。 是师辞墨,但这次不是掐了,而是咬。 她在水下,隔着湿透的衣物,狠狠地咬上了宋澈的腰侧。 那力道很重,师辞墨咬的毫不留情,带着泄愤的凶狠,几乎可以撕下一块肉来。 但最让宋澈头皮发麻的是,那尖锐刺痛同时,还混合着一种来自生理反应,极其暧昧的酥麻感,瞬间从被咬处炸开,闪电般窜遍全身。 宋澈身体猛地一僵,腰肢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飞快涌上,染上一层难以言喻的薄红。 “澈儿?” 冷千秋明显发现了宋澈的异样,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关切,“怎么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水下,那咬合的力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再次狠狠加重,甚至无意识磨了磨牙。 宋澈头皮真的快炸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咽回喉咙里。 师辞墨属狗的吧! “没事,师叔。就是水里突然窜过一股寒流,激灵了一下。 宋澈心中又急又气,却只能强撑着平稳呼吸,勉强挤出一个听起来还算自然的语调,“师叔……您继续。” 腰间那咬着的牙这才慢慢松开,只是宋澈依旧能感觉到师辞墨近在迟尺,冰冷又炽热的鼻息。喷在她肌肤上,引得一阵阵的细微战栗。 宋澈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让冷千秋说下去,或者自己敢说错一个字,师辞墨下一秒就能咬下她一块肉。 就这么想听自己师父在背后评价自己?! 宋澈觉得师辞墨这人真是疯魔了,简直不可理喻。 她微微侧身,将水下师辞墨可能暴露的发丝挡得更严实,为了缓和气氛,开口:“辞墨师妹毕竟也是您的亲传弟子,如今的修为也是同龄人佼佼者……” “非也。” 冷千秋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不疑有他,随即听见宋澈后面的话又沉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打断她,“师辞墨……来历本就成谜。收她,并非我本意。” 冷千秋的声音带了点回忆的飘渺:“当年,若非故人所托,欠下人情,我才勉强将她收入门下……” 宋澈明显感觉到某人的身体一僵。她自己也有些惊讶,关于师辞墨的来历和冷千秋收下对方的原因,天衍宗内众说纷纭,却从未有过定论。原来竟是这般? “竟是如此。” 宋澈一下起了兴趣,也不管师辞墨会不会动手了,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能让师叔甘心收徒,那位故人是……” 宋澈! 水下,师辞墨瞳孔微缩,又带着烦躁和薄怒,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让冷千秋继续说,他居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这个死舔狗,平时像死了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现在宋澈随口一提就像抖筛子样全抖出来。 她眼神微暗,感受到衣物里贴身的那块幽兰玉佩不复滚烫,一片温和寂静,让师辞墨稳住了心神。 不能让冷千秋继续说下去,这个蠢货,让他赶紧滚…… 她不再犹豫,神识凝聚一丝,快速探进玉佩。 “那位故人,就是——” 冷千秋本风轻云淡开口,却突然戛然而止。 他雪白的身影在寒雾边缘微微一顿,视线猛地扫视向寒潭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扫向宋澈身后那片幽暗的水域,眼神惊疑不定,带着一丝凝重和探究。 宋澈也突然顿了一下,片刻,她侧过脸,视线遥遥投在远处冷千秋身上,琥珀色的眼眸一片探究,:“师叔,那位故人是……?” 潭里两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冷千秋听到这句话后气势的微妙变化,以及那突兀的沉默。 “……不过是一位旧识罢了。” 冷千秋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疏离,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刻意的淡漠,“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师辞墨她……” 他目光重新落回宋澈身上,避开了她身后那片水域,再开口,却带了一丝迟疑:“澈儿,你无需过多关心她,更不必因她烦扰……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离开。” 离开,什么意思? 宋澈皱眉,正欲追问,师辞墨却已先一步察觉到她意图,没有丝毫犹豫放在宋澈身上的手指狠狠一掐—— 宋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用物理方式打住。 她将闷哼咽进肚子,膝盖往上一顶。 师辞墨控制不住蜷缩一下,手也松开。 “万法归宗在即,宗门上下都在积极备战。许多云游在外的弟子们也会回来,算是天衍弟子难得齐聚的时候……” 就师辞墨和宋澈纠缠的一下功夫,冷千秋也已经将话题引向别处了。 师辞墨! 错失良机,现在再拉回话题只怕会引起怀疑。宋澈压下翻涌的思绪,心里气恼暗骂,面上却滴水不漏,恢复了一片笑吟吟:“……是,大师兄早已传信,算算时日,也快差不多到了。” 既然聊下去没有价值可言,宋澈也不想再应付下去了,她的想法难得和师辞墨高度一致,赶紧让冷千秋走。 宋澈笑眯眯开口,语气关切,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说起来,师叔突然深夜来访……可是宗门有何要事?” 和师辞墨打的要死要活,冷千秋还突然造访,自己脑抽了莫名就帮了师辞墨一把,冷千秋还在这挑火。 宋澈一片心烦意乱,对冷千秋早就不耐烦,身上的各处伤还痛着,要不是金丹修为,带这么多伤还泡在寒潭里这么久,她早就倒了。 宋澈特意在“深夜”两个字上咬重。 “……” 这句话出来,冷千秋沉默了,迟迟没有回答。 师辞墨在水底也已经有点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无力抵在宋澈身上,全靠宋澈手抓着肩膀才没掉入深处。但这并不妨碍她听见宋澈的话和冷千秋的沉默时,勾起一抹虚弱的冷笑。 冷千秋居然还有点廉耻心,知道半夜来看自己师侄女泡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行为。 她倒要看看,冷千秋怎么接招。 那边,冷千秋望着寒雾中那道朦胧却依旧难掩风华侧影的悸动,还有那句毫不留情送客意味的话带来的失落和酸涩。 百感交集,心头那份压抑多年的、不可告人的隐秘情愫,竟在此刻不合时宜地蠢蠢欲动起来。气氛微妙,夜色深沉,眼前人是心上人…… “澈儿……” 冷千秋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迟疑和试探性的柔软:“你……你可知晓我……” 8.14 终于全修完了[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读者来猜表白成功没有[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表白了 第10章 表白失败 “!” 这语气! 师辞墨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前所未有的清醒。 深情男配憋不住了!想表白?! 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师辞墨居然有种“见证”剧情的诡异兴奋感。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扣在宋澈腰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宋澈会如何反应?惊慌失措?还是……欣然接受?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莫名涌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不舒服。 然而,就在师辞墨满怀期待的时候,冷千秋那酝酿了半句、饱含深情的“我”字后面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出口—— “师叔!” 宋澈清亮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清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瞬间打断了冷千秋尚未出口的半句话,一下就斩断了那酝酿中的暧昧情愫。 她笑容依旧灿烂,微微侧身,动作自然地撩开黏在颈侧的一缕湿发,姿态慵懒随意。 宋澈语气是一种坦荡的,单纯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歉意:“你先等一下。” “……” 水面之上,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冷千秋的话截然而止,身体也仿佛被无形的钉子狠狠钉在了原地。 那边宋澈说完,一下也不管冷千秋,就努力向浅水区靠去,水下的手还顺便捞起一个一动不动仿佛死了的人,毫不犹豫扯着胳臂,也往浅水区那边拉。 师辞墨正听着入迷,猝不及防,心情就和冷千秋一样震惊、迷惑,和忐忑。 宋澈仿佛根本没听出冷千秋话语中的深意,也未曾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灼热。师辞墨不动,她还踹了一脚,灵力传音:“没死吧?” 师辞墨:“??” 师辞墨:“你干什么?” 宋澈拖着她的动作不停,灵力传音的语气带着一种让师辞墨想直接咬死她的理所当然:“去浅水区啊。你刚刚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憋死了。” 师辞墨:“……” “你!”师辞墨一口老血堵在喉咙,被这理直气壮又毫无察觉的问话气得眼前发黑。 师辞墨承认自己刚才确实快到极限了,呛水又窒息,肺都要炸了。 但是为了看好戏她还是咬牙硬撑都忍了,就翘首以盼为了听听冷千秋是如何对着自己师侄女剖白心迹,想看看宋澈是如何应对这惊世骇俗的“师叔情深”。 结果,全被这个蠢女人毁了! “你管我?!筑基后期修为,闭气一刻钟算什么!你打断他做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师辞墨恼火质问。 她被宋澈用力地往岸边浅水处拖,被迫跟着移动,双脚也渐渐触及到了岩石,冰凉的石底硌着脚心,激起一阵寒意,她才发现自己在潭里泡了太久,腿已发软使不上力气。 “还能说什么,不就那些翻来覆去好好修炼的老话,我从小到大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万一你真憋死在水里怎么办?” 宋澈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无力,又扶了一把师辞墨的腰,拽着她的动作没停,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嫌弃还埋怨着,“你别你师傅话还没说完你就先浮上来了,这也太晦气了吧。” 师辞墨:“……”气晕。 师辞墨发誓如果还有下一次,杀她前一定要把她嘴先撕了。 宋澈可不管师辞墨内心如何抓狂,半拖半拽地就将两人弄到了浅水区。 这里水深只及腰腹,宋澈终于能站稳,她将也出水露出头肩的师辞墨半挡在身后,自己则大大方方地转过身。 再次面向寒雾边缘那道模糊的白影时,宋澈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那副带着笑意的腔调:“好了师叔,您接着说?说完就赶紧回去歇息吧,更深露重的,您可别冻着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关切依旧,甚至带着点晚辈的体贴,但那语气下身份有别的疏离恭敬,和没有一丝杂念情愫的坦荡,像无形的刀子,还是磨人的软刀子,刀刀切的冷千秋心绞痛。 “……” 岸边一片死寂。 即使浓重的灰白寒雾翻滚,也掩不住那雪白身影散发出的浓烈破碎感。 师辞墨躲在宋澈身后,悄悄探头瞟了一眼,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巨大的失落和难堪。 师辞墨撇了撇嘴,心里那点恶意满满的幸灾乐祸又冒了出来,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同情。 啧,冷千秋,你也有今天。 酝酿许久的情愫被生生打断,满腔的柔情蜜意被对方一句“保重身体”的客套话堵了回去,冷千秋只觉得像一盆冷水直接迎头浇下。 “……无事。” 良久,冷千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寒冰涧的玄冰还要冷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好生休养。” 话音落,那雪白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了浓雾之中,亦如同来时般突兀。仿佛从出现过,只留下原地一片更加死寂的冰冷。 直到那冰冷的气息彻底远去,寒潭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水波轻荡的声音。 “哗啦——” 师辞墨终于踉跄着从水中完全站起,湿透的墨色弟子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紧实的腰线。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因缺血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总算走了,冷千秋再耗下去真有暴露可能……半夜来看师侄女泡泉……还表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宋澈……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师辞墨扶着岩壁缓了一下因为缺氧眼前发黑的身体,心绪颇为复杂,既有困惑怀疑,也有忐忑警惕,更有被讨厌的人救下的微妙不知所措。 她烦躁地试图将胸前刚刚被宋澈弄开的破口拢紧,陆风惹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今晚的事虎头蛇尾,好在把宋澈打了一顿……应该算重伤了,好歹没十天半个月估计好不了,不算白来。 正沉沉想着事情,师辞墨眼角余光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一道投来的视线。 那边宋澈刚缓过一口气,循着破水声看向师辞墨,结果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被那片黑色中显眼的、乍泄的春光吸引了过去。 湿透的贴身布料,优美惊人的饱满弧度,白皙如玉的肌肤……水珠蜿蜒滑落,没入更深幽的阴影……那景象冲击力太强,饶是宋澈也有一刹那的失神。 她的眼神里混杂着惊愕、一丝残留的尴尬、对美丽的欣赏,以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所撼动的微澜。 然而,这失神只持续了不到半息。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裹挟着凌厉的掌风,狠狠扇在了宋澈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宋澈头猛地一偏,原本明艳动人的脸颊一侧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开来。 宋澈完全懵了,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了。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师辞墨,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她干什么了?! “看什么?!” 一声尖锐的厉喝,裹挟着滔天的羞怒,师辞墨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惊人的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眼里的怒火简直可以喷出来了。 师辞墨根本不给宋澈任何反应的时间。打耳光的右手尚未收回,腰肢一拧,左腿就已经狠狠踢出——又是一个侧踢: “给我滚下去!” 梅开二度,十分精准的落在最开始将宋澈踹下去的腰腹,那个已经被师辞墨踹断过骨头一次的位置。 “唔!” 宋澈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本就未愈的伤口再次遭到重创,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整个人被再一次狠狠踹回冰冷刺骨的深潭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不知羞耻!” 师辞墨恼羞成怒,看也不看水中的狼狈身影,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手腕折断处的断骨之痛,踉跄着爬上岸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眼中戾气未消,走了几步,思来想去今晚的事又越想越气,十分憋屈。 于是毫不犹豫,师辞墨右手在腰间一抹,指间便夹住了三枚带着寒芒的细针,裹挟着凌厉的劲风,一个转身爆射向宋澈落水的位置。 宋澈那边刚挣扎着浮出水面,漏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抹一把脸上的水,迎面又是几记寒针,骂了一句,不得不再次潜了下去。 “有病吧师辞墨!” 宋澈的声音不可置信又满是怒意,还带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泡了六个小时的寒潭,从白天泡到晚上!水长的鸭子都没你磨叽!” 师辞墨比她还气,想到自己忍着寒意苦蹲这么久、被撕了衣服正要报复撞上冷千秋,唯一乐子一点的表白还被宋澈这个白痴搅黄了……师辞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的毫不留情。 她完全忽略宋澈似乎才是那个该骂的、泡着澡莫名被打了一顿的倒霉蛋…… “宋澈,你最好直接冻死在这潭里,让我下次一来就能看见你浮在上面!省的动手!” 最后,丢下这句饱含憋屈怒火的咒骂,师辞墨猛地转身,足尖在湿滑的岩石上重重一点,身影便如惊鸿掠起,头也不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夜色与寒雾中,回荡的叱骂也很快被风声吞噬。 “哗啦……” 过了好一会儿,水花再次翻涌。宋澈捂着剧痛的腰腹,艰难地从深水区出来,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滴不断滚落。 然而,即使是在如此狼狈不堪、浑身浴水的情境下,她的容貌依旧是惊心动魄的美丽,苍白失血的脸色不掩明艳,眉眼间压抑的烦躁和戾气反而更添一分侵略性。 “不就看了一眼嘛,疯了吧师辞墨……追着杀……” 宋澈咳出几口呛入的冰水,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舌尖舔过破皮的唇角,尝起来带了丝腥甜,她皱眉。 琥珀色的眸子望向师辞墨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翻涌的寒雾和死寂的黑暗。 “嘶……” 宋澈稍微动了一下,便控制不住浑身一颤稍微弓起背,身上刚刚被寒潭泡的没有知觉的伤口后知后觉传来痛意。 脸上的辣痛、手腕的无力、腰腹更是如同被重锤反复砸过,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身。 师辞墨下手也太狠了吧,恩将仇报都不足以形容。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宋澈低声咒骂着,眼神却复杂难辨。 她不再试图移动,就暂且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任由寒意侵蚀身体。 想起那惊鸿一瞥…… 宋澈视线下意识地扫过自己湿透紧贴的衣襟下,勾勒出的起伏曲线,对比一下,遗憾又夹杂着欣赏,她嘟囔: “平时冷冰冰的一天到晚穿着一身黑,看不出身材还挺好的……” “……” 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 宋澈反应过来,揉了揉眉心,将各种杂乱无章的心绪情愫通通压下,游离眼神渐渐锐利。 “故人……离开……” 宋澈无声咀嚼着这两个词。 她回想着冷千秋话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 她不会感觉错,师辞墨在那前两秒有一丝灵力波动。 那波动一闪而逝,微弱、快速,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可偏偏瞒不过宋澈这个修为远在师辞墨之上的人。 “师叔肯定也感觉到了……” 宋澈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幽深。 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那位故人……让师辞墨即使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打断冷千秋。 冷千秋一定察觉到了灵力波动,却为什么没有点出? 又或者说,让冷千秋停下的,另有他事? “……” 一时间,周围只剩寒风呼啸而过,万叶震动簌簌抖落声。 半晌,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混着寒气,从宋澈还带着一丝血迹的唇边逸出: “辞墨师妹……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宋澈:表白暂停,师叔,你徒弟好像要浮起来了[化了] 痴痴全是没看到好戏的遗憾啊[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表白失败 第11章 牛马上线 清寂峰,小院。 “砰——” 院门被撞开,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门口昏昏欲睡的一群小黄鸭清醒炸了毛,聒噪地扑腾着翅膀涌向门口。 一道裹挟着浓重寒气的纤细身影,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师辞墨浑身湿透,衣摆还沉甸甸的滴着水,冰寒刺骨的水汽沁入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水下和宋澈纠缠时吃了不少招,腹部至少被重击两次,每一次急促呼吸都牵扯着内伤还带着诡异反胃恶心感。 更糟的是右手,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姿势软软垂下,青紫发肿,火烧火燎的剧痛如浪潮般一阵阵冲刷着她的神经,几乎要盖过周身的寒冷。 师辞墨脑里嗡嗡作响,她只想立刻冲回屋子,换掉衣服,处理伤口,来点止痛丹和保暖符。 真是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前路似乎注定坎坷。刚踏进院子,脚踝就被一片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围着蹭过来。 低头一看,又是那群天天蹲在门口啄她裙摆的小祖宗,此刻正迷迷蒙蒙,无知无觉地蹭着她的冰冷的脚裸,发出细弱的、讨食般的“叽叽”声。 本就恶劣到极点的心情瞬间被引爆成滔天怒火。师辞墨视线扫过鸭群,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那只羽毛油亮、体型格外肥硕的母鸭。 对上师辞墨如有实质,简直可以将它千刀万剐的眼神,母鸭浑身一僵,脚底抹油一下就想跑路。 但师辞墨动作更快,她想也不想,抬脚就冲着那只碍眼的母鸭狠狠踹了过去。 “嘎——!!!” 凄厉的鸭叫划破夜空。母鸭像一个被踢飞的黄色毛球,翻滚着一口栽进院角的水池。 它在水里惊慌失措地扑腾,翅膀乱拍,发出阵阵惊恐的“嘎嘎”声,绿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懵逼。 小鸭们被这动静吓得瞬间炸窝,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再不敢靠近。 师辞墨看也没看那只装死哀嚎的母鸭,径直推开屋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将所有的喧嚣和寒冷隔绝在外。 直到彻底安静下来,迟来的疲惫与倦怠,才像藤蔓般攀爬上师辞墨,激动的情绪渐渐沉寂,她浑身无力。 师辞墨靠着门板,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又强打起精神,向屋内走去。 湿透泡发的布料黏着肌肤很不舒服,她随手摘下吊坠扔在梳妆台上。 师辞墨脸色苍白如纸,她轻轻咬着下唇,忍着痛楚,仅靠一只手,动作略显笨拙地解开湿透的、沉甸甸的弟子服。 衣物褪至脚裸,师辞墨没有弯腰,只是用脚轻轻勾起布料,往旁边拽过去,抹胸也被她扯下丢在一起。 一阵夜间的凉风从窗户缝隙间吹进来一点,微微刮过师辞墨裸露在外的肌肤,她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让她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几分。 脸颊两侧的热感迟迟传来,师辞墨这才感觉到不对,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果不其然,烫的惊人。 掐诀引来热泉,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 她转身去床沿拿上次剩下的药粉,回来路过铜镜,只见镜中人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脸颊两侧却烧着不正常的红晕,像艳鬼。 不着一缕,很冷,拿了药粉倒进浴桶,还没等药粉融化散开,师辞墨就赶紧踏入浴桶。 滚烫的药水包裹住身体,带来一阵刺痛的暖意。 她闭闭眼,靠着桶壁坐下,缓了一会,抬手,将受伤的右手腕搭在桶沿,左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接续断骨的药液和干净的绷带。 那是一个青玉细颈瓶,她拔开塞子,将里面淡绿色、散发着清冽苦香的药液倒在手心,再小心翼翼地按压在淤伤处。 药液带来的刺痛感不如药膏剧烈,却更加绵长深入,刺激着敏感的神经。 她皱眉忍耐,尽量轻柔的揉按着伤处,机械重复着动作,师辞墨思绪也渐渐飘远,寒冰涧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冷千秋…… 师辞墨记得,在原著里冷千秋可谓是“深情男配”定位。玩的养成系,对师侄女暗生情愫,一直是苦苦隐忍,默默守护在宋澈左右。 直到真正的男主牧溢之出场,深情男配受到刺激,才表露真心,可惜要是他能成功那就不是男配了,宋澈自然是狠狠拒绝,惹得冷千秋道心破碎,最后选择为爱放手,成全宋澈和牧溢之。 师辞墨对这一段可清楚了,当时三个人的修罗场剧情,掀起了评论区好一番腥风血雨。 可是原来在十几年后才出现的表白剧情,今天晚上,冷千秋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想提前表白。 想到宋澈打断冷千秋告白的那一幕,师辞墨抹药包扎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当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听听冷千秋这万年冰山能说出什么肉麻话来,顺便恶心恶心宋澈。 可宋澈的反应…… 师辞墨的动作顿住了。宋澈当时那副笑容明媚、眼神清澈、仿佛完全不懂暧昧为何物的样子,一下在她脑中闪过。 宋澈……她当时打断得那么干脆利落,是听懂了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毫无所觉吗?若她知晓冷千秋对她的心思,却还能在冷千秋面前装得那般无辜坦荡…… 这个念头莫名地在她心里绕了一圈。 师辞墨眉头微蹙。 她其实一向是猜不透宋澈的心思。此人表面懒散恣意、没心没肺,仿佛万事不萦于心,实则心思玲珑剔透,滴水不漏,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今晚,她明明可以拆穿自己,却选择把自己摁在水下遮掩;明明可以任由冷千秋说完,却在他即将越界时果断打断…… 原著里,宋澈这位女主可是“不自觉万人迷”,就像现在,师辞墨知道的天衍宗内有名有姓或暗恋、或明恋宋澈的男男女女不下十个,从小到大,都为了宋澈来找过她麻烦,也是被她试探出来了…… 可是宋澈似乎毫无察觉,对周围人的感情都不甚清晰,都是笑眯眯接触,没有一丝不对。 而被她迷倒的那些舔狗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贯彻“我们怎么明争暗斗无妨,前提不要闹到她面前去”的作风。原著里所有感情积压都是等着牧溢之出场引爆。 这么看男主还挺工具人…… 师辞墨冷幽默了一下,整个人又往水里缩了缩。 宋澈的感情线与她无关,不管对方最后是纯爱1v1还是后宫玩np,都不是她要操心的,如果不是因为命途,她其实早早就跑路了,怎么还会留在天衍受各种窝囊气…… 现在最让师辞墨心头沉甸甸的,是自己身份差点暴露,还有自己最后释放的那一丝灵力波动。 那一丝灵力虽然极其微弱短暂,又有寒潭环境和宋澈的气息遮掩,但冷千秋显然察觉到了异常。宋澈……她当时离得那么近,肯定也能发现。 她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再不出手,冷千秋怕是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抖干净,师辞墨不知道宋澈知道后会怎么样,但直觉让她不要被女主知道来历。 “……” 究竟是她的穿越影响了剧情走向,还是原来就有这么一桥段……那时,冷千秋的话又有没有说完?宋澈有没有全知道“痴魔”的来历? 原著的剧情好像被看不见的迷雾笼罩,一切都显得诡谲多变。 师辞墨甩了甩头,处理完腕伤,从水里起身,擦干水珠,将半干的墨发用玉簪挽起。 她眼神沉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冷千秋被她用玉佩联系的“故人”的警告打断,暂时不会深究,但以他多疑的性子,此事绝不会轻易揭过。 宋澈不是蠢货,肯定也起了疑心。 但她也来不及考虑了。 百日金丹…… 师辞墨扫了一眼被随手搁置在桌边的玉佩。 天衍弟子不到时间不能下山历练,她之前也不过是偷偷潜去,只是万法归宗将近守卫增强,她找不到机会。 她必须下山一趟,去联络那位“故人”,争对宋澈种种,自己便有成功的气运,只待时机。 压下所有思绪,师辞墨开始处理其他伤口。 心中清静,动作也快了许多。 只是等她将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换上干净素净的里衣时,窗外天色也已经蒙蒙发亮,灰白的光线也透过窗棂渗了进来。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还弄得一身是伤。 师辞墨看着镜中那张即使绝色,也难掩满疲惫和苦闷的脸,颇为酸涩,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倒是和前世写论文赶Deadline的脸重合了。 师辞墨认命地换上另一套干净的弟子服,又重新挂起吊坠,看着镜中容貌恢复那副普通平凡却很让她安心的模样。 推开屋门,清寂峰特有的、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凛冽山风扑面而来。 风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和身体的沉重疲惫。 远处也隐约传来悠长沉凝的钟鸣,穿透了清寂峰的薄雾。 师辞墨随手给小鸭子们喂了食,无视母鸭幽怨的眼神,打开院门踏上青石阶。 执法主殿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早点去早点弄完,还能休息一下…… 师辞墨这样想着,加快脚步。 而就在接近主殿时,却见一名面容沉静、眼神内敛的女弟子匆匆路过,不经意看见她,眼神一亮,迎了上来。 正是暮央雨的得力副手静昭。 “师姐!” 她手里捧着一摞几乎要挡住视线的厚重卷宗,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您可算来了!暮师姐让我把这些急务卷宗给您送来,说必须今日辰时前处理完,需要您复核后呈交主殿。”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师辞墨略显苍白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青影,眼中全是同病相怜。 “……” 师辞墨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卷宗,入手冰凉。 她眼神淡淡,随手翻开最上面一页—— 《关于碧波峰秦凌萱袭击执法殿弟子一案的最终处理归档文书》 今天看了自己几年前写的同人,真的被尴尬到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牛马上线 第12章 云梦泽危机 “……” 师辞墨合上这份卷宗,眼中无波无澜。 她看向静昭,对方笑的温和。 “我知道了。” 师辞墨声音依旧平淡,语气却舒缓了许多,“卷宗我待会会呈给师姐,劳烦静昭师妹送过来了。” “师姐客气。” 静昭浅笑应道,行了个礼,“暮师姐在殿里等着师姐,有事宜商议。” 师辞墨颔首示意知道,便也不再停留,就这么抱着一摞沉甸甸的卷宗,款步离去。 秦凌萱这个结果,她心底并无半分意外。 那日在广场,她没当场锁了对方回执法殿,便是要将事态扩大,逼得暮央雨和整个执法殿不得不站出来表态。 宋澈一被罚她便知道又要招来不少麻烦事,秦凌萱只是其一,一个在大庭广众下便能对同门拔剑的傻子,一向是被人当枪使,被推到前台吸引火力。 暗地里还有不知道多少看不惯她的。 对峙时,她刻意将玉碟掷于地上,逼秦凌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退两难,又将那些隐秘捅破,秦凌萱这糊涂脑袋里的水也能抖出三斤。 吃了这亏,秦凌萱以后应该是不敢再来找她麻烦了…… 秦凌萱蠢,碧波峰的人可不蠢,此事本就是秦凌萱冲动在先,为了维持体面,碧波峰自然低头。 以前师辞墨都懒得管她,这次万法归宗将至,秦凌萱本来就是她对手之一,自己送上门来,她当然不会放过,便免不了下点狠手。 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既让暗地里的老鼠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也影响到了秦凌萱为百日后增添筹码……只是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 师辞墨从不小看天衍宗其他人。 修真者最追求力量,为此,他们也会用尽全力去扫除万法归宗的障碍。这一番风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偷偷观察,都等着做那得利的渔翁呢…… 师辞墨心里冷笑了一声。 沉甸甸的卷宗压得她刚掰折过的手腕抽痛不已,她忍耐着,渐渐执法主殿出现眼前。 收回思绪,看着越来越近的殿门,师辞墨眼神沉了一点。 先不管暗流涌动,秦凌萱事已经落幕,暮央雨没必要叫自己议事,她是冲其他的来的…… 师辞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面上却不显。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步履平稳,缓缓踏入执法殿。 檀香袅袅,殿内依旧,却比往日更添几分凝重的味道。 暮央雨端坐案几,她今日换了一身深紫的裙装,更显贵雅端庄。脸上苍白的病气已经不见,面色红润,眉眼舒展,一片柔和。 见师辞墨进来,暮央雨放下了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注意力又被其他地方吸引。 “辞墨,你的脸色……怎会如此之差?” 暮央雨目光落在师辞墨比往日更缺乏血色的唇,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怠上,眉头微蹙,“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听到暮央雨的话,师辞墨心底一下掠过昨夜寒潭那些混乱,冷千秋未竟的话语、宋澈恼人的脸…… 她微微垂眸,将卷宗放在一旁空置的案几上,动作间宽大的袖口滑落,恰好遮住了她受伤肿胀的手腕。 然后,抬眼,浅浅勾唇:“劳师姐挂心了,只是昨夜整理卷宗,睡得晚了些。” 说起没睡好,昨夜怕是有人更加辗转难眠,比如某位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深情险些错付的真君,此刻心境想必是波澜壮阔,难以安枕。 心里翻腾着这些刻薄念头,师辞墨声音却放缓了,难得柔和,转而述起其他:“秦师妹之事,多谢师姐秉公处置。” “辞墨,事务再繁,也是身体为重,怎么能因小失大。你的脸色……瞧着是越来越差了。” 暮央雨却没有被她引过去,揪着师辞墨前面的话,摇头,眼神满是不赞同:“不久后山灵泉刚好开放,我到时候把你排前,你去泡个几天好好养养身子,也是为万法归宗做准备。” 师辞墨听完,脸上也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一丝“感激”,她没有推脱,笑着应下:“那便有劳师姐了。” “嗯……秦师妹之事,我不过是分内处置,你是亲师妹,难不成真冷眼看你被人欺负了去……为你出头,何须言谢。” 暮央雨点点头,看着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秦师妹是易冲动,但执法殿威严也容不得这样挑衅,碧波峰此次……算是过了。” 师辞墨没有说话,就静立于下首着,对方说完,这才开口:“还是劳师姐牵挂了。” 声音淡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暮央雨摆摆手,似乎不想再多纠结此事。 “万法归宗将至,此次主持轮到天衍宗,届时宗门门户大开,广迎来宾,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便不得不加强警备,以防变故。” 暮央雨话锋一转,提起了万法归宗。她目光变得凝重,柔和的声音也严肃的许多:“你我身为执法殿嫡传,维系宗门上下防护。稳序、缉凶、防谍,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 今天这趟的重点,要来了。 略微紧绷的神经牵扯到师辞墨隐隐作痛的伤处,她轻声应下:“师姐所言极是。” “按旧例,万法归宗前,都需去后山秘境‘云梦泽’礼巡。” 暮央雨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指尖划过一份呈于案上的玉简,金色文字浮现,她道:“师尊已下令,此次礼巡,由你我二人共同前去。” 云梦泽? 师辞墨心中一凛。 那不是上古神兽的沉眠之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一股恶寒之感顺着师辞墨脊椎滑下,回忆里那道叮嘱的声音一下浮现,又回响在耳边—— “幻玉之术,纵是化神修士,若非专精此道或身怀异宝,也难窥破。但天衍宗内,有一例外,便是天衍秘境云梦泽,里面沉眠的老家伙,活得够久,见识够广,它对某些本源气息的感知,敏锐得超乎想象。你要切记远离。” 师辞墨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强行压下心头惊涛,她语气尽量平稳地,开口:“云梦泽礼巡?以往不皆是师尊或诸位长老亲自主持吗?此次为何……” “原本确是如此。但宗门昨晚接到了东海扶桑岛急讯,似那边旧渊封印有变,需商议镇压。师尊今日清晨已动身离宗。” 暮央雨并未怀疑,她耐心和师辞墨解释:“其他几位长老,都还没出关,原本能主持的曳落真人,昨日也闭关了……” 说到这里,暮央雨眼神亮了一点:“师尊的意思是,此次万法归宗由年轻一辈牵头诸多事宜,也算历练……我执法殿兢业负责,这云梦泽礼巡,自然落在我二人头上。” 师辞墨将暮央雨提及礼巡时,眉眼间不自觉流淌出的与有荣焉的向往与郑重尽收眼底。 确实,礼巡,直接与自创派以来便存在的,天衍开山祖师的契约神兽近距离接触,参与其中,于天衍任何弟子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 除了师辞墨。 她暗暗咬牙。 若是真让她去,被识破真容,引起怀疑,所有苦心经营都将化为泡影…… “师姐,云梦泽礼巡干系重大,我虽为执法殿嫡传,但年轻资浅,恐难当如此大任——” 师辞墨下意识要寻借口推脱,电光火石间,她立刻就想到祸引东水,于是毫不犹豫: “依我看,此事或许还得宋澈师姐来做!” 表情大义凛然,字字铿锵有力。 还不等暮央雨反应,师辞墨又接着开口,快速补充:“宋澈师姐身为掌门亲传,不过双十,修为便已至金丹中期。天资卓绝,名动修真界,乃我天衍宗当之无愧的……年轻一辈领头羊。” 她垂眸,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的真实情绪。 为了把自己从这要命的差事里摘出去,师辞墨已经不惜代价了。 甚至已经主动要把那个刚被她半夜摸进去打了一顿的孽缘从寒冰涧里捞出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暴露身份的风险,让宋澈得意片刻根本无关紧要。 她这样安慰自己。 忍着恶心,师辞墨放缓了声音,显得更加识大体: “师姐虽在受罚,但礼巡重中之重,面见师祖,师姐此等天资,若能讨得欢心,也是戴罪立功,于宗门于她自身,岂非两全其美?” 暮央雨安静地听着,眼中亦有思索,但待师辞墨说完,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辞墨,你虽年轻,但处事沉稳,执法严明,修为也是佼佼者,师尊既将此任交予你,定也是为你欣慰……” 暮央雨眼里全是温柔的包容与鼓励,还夹着一丝心疼,“我知道你是因宗门一些风言风语有所顾虑,更是因为寒冰涧之罚对你宋师姐愧疚……” 暮央雨只觉得自己看透了,辞墨果然和澈儿不是那样针锋相对,礼巡居然主动把名额让给宋澈,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一切只是宗门风言风语的揣测罢了,辞墨她就是别扭不好开口。 暮央雨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欣慰:“你这孩子,面冷心热的……要是想和你宋师姐缓和关系,师姐我来想办法,灵泉给你安排,让你们俩好好聊聊。” 师辞墨:“……” 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师辞墨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师姐……” 暮央雨思绪却已经转到其他地方去了。她似乎想到什么,略带疑惑地提了一嘴:“说来也怪,师尊今晨离去前,还特意下令加强了寒冰涧的守卫,说是以防万一。 “真是……宋师妹虽恣意顽劣了些,但大是大非前从来极有分寸,受罚也从不推诿逃避,何须如此严防死守?也不知师尊为何突然如此郑重。” 暮央雨小小困惑一下,接着才看向师辞墨,“对了辞墨,你刚刚要说什么?” 师辞墨:“……” 师辞墨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师尊思虑总是周全深远,非常人所能及。加强了守卫,想必是想宋师姐安心静修,早日‘脱胎换骨’吧。” 暮央雨没听出师辞墨的阴阳怪气,只当她是真心认同师尊的安排,脸上又漾开那抹温婉柔和的浅笑: “许是吧。辞墨,你回去好生准备一番,三日后,我们便要前往云梦泽入口。” 师辞墨心底冷笑,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再推拒反而引人怀疑。她压下翻涌的心绪,应道:“是。” — 一出大堂,踏入空旷冰冷的回廊,师辞墨脸上那层薄薄的平静瞬间碎裂,被浓浓的阴郁与烦躁取代。 怎么回事,不是刚把宋澈打了一顿,宋澈不好过了,按理她应该好过一点才是,这命途不就跷跷板原理,一高一低? 云梦泽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天道难不成还看碟下菜,能助它亲闺女往上爬就有效,被她这垫脚石反击了就装死? 师辞墨暗恨咬牙,心里满是戾气,又惊疑不定。 难道是打的还不够?总不能打宋澈一顿还给她打出益处来了?! 心里翻来覆去骂了一顿,她转而注意到另一个疑点。 云梦泽……扶桑岛…… 师辞墨蹙起眉头。 昨夜冷千秋才接到扶桑岛急讯,怎么就来寒冰涧找宋澈了。 他究竟是闭关太久思之过切离开前想见宋澈一眼。还是因为扶桑岛消息的本身,才来找的宋澈? 思绪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师辞墨不再去想那两个讨人嫌的东西,眼下更重要的是云梦泽礼巡,这才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刃。 万一云梦泽刚落地,老祖一眼就识破幻术看见她真容,大怒“竖子尔敢!潜伏在我天衍宗有什么目的?!” ,然后也不用等长老们出关发落,一个威能当场让她血溅三尺怎么办? 师辞墨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在执法殿偏殿处理事务的专属房间,推门而入。 室内陈设简洁。 然而,她的目光瞬间被案几上多出的一个物件吸引。 那是一个两指长的,雕刻着碧波峰特有的浪涛云纹的白玉盒。 作者好累累[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云梦泽危机 第13章 应对 师辞墨眼神微凝,放下手中刚刚从暮央雨那拿来的沉重卷宗,缓步走上前。 她抬手,指尖触及玉盒,一丝精练灵力注入其中。 “嗒”的一声轻响,玉盒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并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奇珍,而是几颗品相极佳、药香凝练的上品丹药。一看便知对疗伤固本有奇效。 师辞墨淡淡扫了一眼,并不在意,视线转而落在了丝绒垫边上,那儿静置了一枚玉简。 师辞墨伸手拿起玉简,灵力注入,字迹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碧波峰门下嫡传弟子秦凌萱,冲撞师姐,特此致歉,万望海涵。” 字迹工整,却是稚嫩,是孩子写的。 师辞墨心里明了,碧波峰上年纪尚小,但地位尚高,曳落真人身边一小童刚好对上。 恐怕是曳落真人授意。 她接着往下看。 “秦师姐性情直爽,前日之事,只是与谢师兄谈心,关切过甚所致,些许薄礼,聊表歉意,亦贺师姐执法严明,祝修为精进——碧波峰阳舒。” 师辞墨看完时,字迹也闪烁几下,便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知微……” 她放下玉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里划过一丝并不是那么意外的了然。 碧波峰这礼,赔得倒是又快又“诚恳”。 师辞墨和谢知微打过不少交道。 灵兽峰大弟子,惯会做表面功夫,看似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貌,其实精攻心计、擅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是师辞墨在天衍宗除了宋澈外,最烦的一根搅屎棍。 师辞墨面无表情将玉盒盖上,收入储物戒,并未推辞。 这赔礼能如此顺畅地出现在她案头,暮央雨必然知晓甚至默许。 碧波峰与清寂峰在秦凌萱这件事前,关系一向微妙但保持平衡。 灵兽峰却不同,与执法殿积怨已久,冲突甚多。 谢知微这一通操作,碧波峰肯定恨透了他,不然也不会直接借“孩子”的口,将谢知微直接捅出来。 这份赔礼,收下,便是接了碧波峰的台阶,维持了两方的体面,也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联合,可以暂时将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眼下多事之秋,没必要再树敌…… 当然,谢知微,那是另一回事。 “你可别被我抓到马脚。” 师辞墨低声自语,眸中寒光一闪即逝。 这笔账,她记下了。 然而,眼前的麻烦事远比谢知微更迫在眉睫,更加让她坐立难安。 三日…… 师辞墨坐到案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三日之内,避开礼巡。必须有一个正当、紧急、且非她不可的理由。 紧迫感压得师辞墨烦躁不已,她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那一堆卷宗,大部分是各峰日常事务回执、巡逻记录,枯燥乏味。 目光扫过,师辞墨心绪却全然不在其上。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视线停留在了一份山下急报上——“临溪镇诡案”。 师辞墨蹙眉翻开。 卷宗记录琐碎,多是镇民惶恐的叙述,也夹着几句弟子调查记录: 近半月来,临溪镇镇民陆续有在夜梦游者,醒来却对前夜所为毫无记忆,只觉身体虚弱,精神萎靡。 “白日正常,入夜癫狂撕咬亲人。恐有异象,报予仙门——临溪镇执法堂。” 师辞墨看着这份卷宗,心神微动,但就在她要细究时—— “嗡!” 师辞墨眼神一凛,看向自己腰间的玉碟。 只见玉碟缓缓亮起柔和光芒,接着,一道平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之中响起。 “诸位弟子静听。” 是太微主峰一位执事的声音,面向所有内门及嫡传弟子的广域传讯。 对方语调平稳,但却让所有聆听者心神一凛。 “‘万法归宗’将至,此乃我天衍宗荣光,亦是对我宗上下之考验。望所有弟子勤加修炼,恪尽职守,谨言慎行,以最佳状态……” 传讯内容冗长刻板,无非是些激励督促、强调纪律的陈词滥调。 师辞墨听得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在临溪镇的卷宗上轻轻敲击。 直到执事长老的声音继续道: “……宗门上下需各司其职,不得有误。诸多事务……” “!” 师辞墨猛地反应过来,目光再次落回那卷“临溪镇”的卷宗上。 对啊,各司其职。 万法归宗,最是邪魔外道蠢蠢欲动、趁机作乱的良机。修真界甚至有大宗门因防范疏漏而一夜覆灭的先例。 因此,每逢大会之前,各大门派对此类风声宁可信其有,绝不会等闲视之。 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瞬间在师辞墨脑海中成型。 她眼神沉凝下来,拿起那卷卷宗,开始快速翻阅,掠过那些无意义的调查臆测,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负责初步核查的外门弟子,极其谨慎的一句批注—— “事件诡谲,恐有魔踪。” 师辞墨无声重复这句话。 没有合适的理由离开,她完全自己创造一个“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只要将“恐有魔踪”,变成“确有魔踪”。将事态渲染得足够严重,最好与“魔道重大阴谋”扯上的虎皮,便一定能引起宗门的重视。 那么,宗门便会派嫡传弟子,领队前往调查。 如今宗门内,宋澈、秦凌萱在受重罚,萧玉树、苏依瑶那几个也被她记过,要不然老实闭门思过,要不然完成惩戒任务。 实力强劲、在外历练的师兄师姐尚未归来。 各峰主事者,暮央雨、谢知微,药王峰亓官梦竹……他们事务缠身,不能轻离。 那么,剩下来的、最可能被派出去的,便是出自清寂峰,本就负责执法序的她。 “……云游在外之同门,已陆续赶回,不日归宗;一月之后,玄天阁遣使将先行抵达,其后为镇魔世家……各峰需早做准备,不得有误。” 执事还在喋喋不休,师辞墨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 她既需要下山见人,又需要避开云梦泽那条老龙。而临溪镇“魔患”,无疑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师辞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犹豫,挥手布下一个小隔音禁制。 从衣间拿出那枚用于联系的幽兰玉佩,师辞墨闭上眼。 神识沉入其中,循着那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联系,师辞墨将自己意念传递出去—— 「临溪镇魔踪,速至。助其乱,诱我往,取我所需。」 两章,补上了[可怜][可怜] 明天有时间,打算理下大纲了[奶茶] 上了榜,作者蠢蠢的,能上就好了,臭泥鳅要求不高[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晋江表情包设计的真的好可爱啊,我好爱[猫头]好萌,真的好喜欢[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应对 第14章 药王峰 药王峰的地界,与清寂峰那种纯粹凛冽,带着寒松竹叶与微露气息混合的冷清感觉截然不同。 刚一踏上,一股裹挟着浓郁繁杂,却又令人心旷神怡药香气息便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几缕焦糊烟味。 师辞墨拎着个沉甸甸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麻袋,走在青石台阶上。 不像清寂峰那举目望去的葱郁林木,这里多是依山开垦的层层梯田药圃,与栽植的灵植草药,一片绿意盎然。 几缕不知何处来的清烟擦着师辞墨眉眼间流过,又在空气中随风散开。袋子里面的东西又闹腾了,她并不在意,浅浅抬帘,远眺远处群山影影绰绰几道飞湍瀑流。 水汽弥漫,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丹炉矗立的亭台,炉火终日不熄。 那是药王峰主殿所在地。 她并没有往那去。 峰主丹霞元君的地盘,一向是非请勿入。 药王峰在天衍宗地位超然,这位峰主丹道造诣极深,但性情孤高冷僻,时阴时晴,作风加膝坠渊,将“爱徒如子,恶徒如仇,常人如无物”贯彻到底,出了名的难打交道。 平等地看不起除掌门凌霄真人以外的所有人,且架子极大,求他亲手炼丹,必须好声好气捧着稀世材料,等他心情足够好了才可能答应。 药王峰弟子也是,虽然数目寥寥,却个个深得真传,也学足了其峰主那目下无尘的做派,傲气程度与炼丹本事成正比。 平日里与其他峰弟子往来甚少,就算行走宗门,也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师辞墨现在在的是药王峰地界上的一座附属小峰,她不是很想靠近药王主峰,在她看来,这座峰的邪门程度不输于太微主峰。 她就拎着个袋子,慢悠悠往小峰的小殿靠。 越往上走,路上药王峰弟子也渐渐冒出来零星个可见,比刚刚好些,却依旧称得上冷清。 这些弟子大多身着药王峰的青碧色弟子服,眉眼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傲然。 行色匆匆。要么抱着药材,眼神都不斜视就往下一处赶;要么手拿丹书,满脸钻研丹方的专注与不耐。 而更多的,是满面烟灰、衣衫焦黑,明显是丹炉炸了刚从炼丹房出来,脸色十分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们见到师辞墨这身执法殿的墨色服饰,大多只是投来一瞥,认出是清寂峰那位,便又漠然移开视线,鼻孔朝天地与她擦肩而过。 师辞墨面色不变,早已习惯,径直走向那间小殿。 刚到门口,一名腰间挂着内门弟子玉牌的弟子正巧掀帘出来,见到她,那双带着点睥睨意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接着眉头蹙起。 “师辞墨?你怎的来我药王峰了?执法殿查案查到我们药材库来了?” 弟子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傲然与淡淡的嫌弃味。 说着,对方有意无意扫了眼师辞墨手里的麻袋:“若是寻亓官师姐,她在主殿丹房,心情正不美妙,你没事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师辞墨当然不是来找那位脾气古怪又冷傲的亓官梦竹。 她虚情假意地应了一声:“哦?亓官师姐又在攻克什么难题了?” 漫不经心说着,师辞墨状似随意的将手中的麻袋轻轻放下。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的窸窣动静。 弟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静,已经被师辞墨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还不是上次峰主带回来的‘九转凝神丹’的残方!” 对方语气依旧傲然,却还是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 “师姐都折腾大半个月了,上好的紫云鼎都炸了不下十个,上次差点把偏殿的屋顶都给炸塌了……那时师姐出来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周身三尺都能冻死人……” 对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师辞墨听着,时不时应两句,看似认真,其实心思早已飘远,眼神控制不住的撇向旁边被围栏围起的药圃。 暂且把这窝麻烦精暂时寄养在这……那只母鸭天天去外面偷吃,被灵食滋养的如此肥腻流油,也一点不管小孩,已经不是普通鸭子的范畴了…… 她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压下了那丝疑虑。 药王峰的灵药残渣,应该吃不死吧? 耳边依旧是药王峰弟子絮絮叨叨的抱怨,她应着正思索会不会药性太猛把那几只凡鸭补得爆体而亡时,忽有所感,抬眸望向天际。 正巧,清越鹤唳传来。 只见云影绰绰间,一只神骏仙鹤正越过药王峰,背上隐约可见衣袂飘飘的身影,一人一鹤径直朝着宗门深处的后山方向驶去。 那方向…… 师辞墨轻轻蹙眉。 是后山……天衍后山区域群峦叠嶂,不是禁地就是刑牢,如今后山里除了寒冰涧里那位,还有谁? 这又是宋澈的哪一位“蓝颜知己”或是“红颜知己”,一听闻她受罚,便如此心急火燎地,刚回宗门就赶去探望了…… “这是哪峰的师兄师姐云游回来了?看方向是往后山去的,这般急着去献殷勤……可惜霜溟真君前天刚下令加强了寒冰涧的守卫,闲杂人等根本靠不近。” 一旁的药王峰弟子也注意到了,语气里带着药王峰特有的、对一切非丹药之事的不屑, “昨儿个我们亓官师姐想送些新炼的避寒丹过去,都被拦了回来,师姐回来后面色更冷了,直接又钻回了丹房,看样子不炼成那炉丹是不打算出来了……” 师辞墨并不在意对方口中宋澈的又一段情缘发展,只思忖这新回来的师兄或者师姐,会不会节外生枝,影响到她接下来的计划? 正想着,她胸口贴身藏着的那枚幽兰玉佩,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 师辞墨心神一动。 “诶,若是你帮亓官师姐将丹药送进去,说不定亓官师姐——你、你干嘛?” 药王峰弟子话音戛然而止,他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师辞墨的动作—— 只见师辞墨指尖微动,系着袋口的绳索应声而落,可是那袋中露出的不是他想象中的药材,反而是一群黄色的、蠕动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弟子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什么?!” 师辞墨没看他,在一只羽毛油亮、晕头转向的母鸭子懵逼地从袋口滚出那刻,她毫不留情,抬脚精准地往鸭屁股上狠狠一踹—— “嘎——!!!” 凄厉的鸭叫声划破峰上的宁静,母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化作一道优美的黄色抛物线,越过低矮的围栏,精准地栽进了药圃内那片长势喜人的药草丛里。 “嘎嘎嘎——” 袋子里小鸭子们见状,立刻叽叽喳喳地叫着,争先恐后地围过去。 小小身形轻易从栏缝隙里钻了进去,瞬间在那片珍贵的药材草丛里撒起欢来。 “你……你!” 弟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都扭曲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师辞墨,半天才憋出一句,“为何用麻袋装这些!?” 师辞墨淡淡“哦”了一声,奇怪地瞥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放储物戒里,它们会拉屎。” 轻飘飘一句话,宛若重击。 弟子两眼一翻,像是要当场晕厥过去的样子。 指着师辞墨,你了半天,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目的达到,多留无益。 “谢师弟了,一个月后师姐来取。” 师辞墨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袖,语气平静无波,说完也懒得再理会对方什么反应,转身便走了。 踏上青石小阶时,腰间执法殿的玉碟便轻轻震动,师辞墨不出意外。 她轻点一下,一道灵讯传入脑海,是暮央雨的声音,让她速回执法偏殿,有要事相商。 果然来了。 师辞墨眸光微闪,加快了脚步。 但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喂,师辞墨!” 身后传来那药王峰弟子气急败坏的喊声,师辞墨回头。 幸衡小跑着追了几步,又停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隔了两米,然后远远将一个小玉瓶扔向前面那道身影, “拿去!一股子难闻的血腥气自己还不知道,晦气死了!别半路死在我们药王峰污了清静!真是……每次来都没好事!” 说完,也不等师辞墨反应,像是怕她反悔似的,扭头就跑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霉运。 师辞墨下意识接住抛过来的那东西,微微一愣。冰凉的玉瓶入手,传来凝聚的灵力,是上好的伤药。 ……忘了,药王峰弟子鼻子一向灵的很。 她指尖微顿,将玉瓶收起,身影迅速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 执法殿偏殿内,师辞墨踏进去的时候,暮央雨已经等候多时。 静昭正好将一红木托盘放下,见师辞墨进来,她无声地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下,出门时还顺带将殿门轻轻合拢。 红木托盘里叠放的是礼巡要用的衣物,华美雅致,师辞墨目光扫过,心中却只有沉甸甸的凝重。 师辞墨行礼:“师姐。” “辞墨,你来了。” 暮央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没有寒暄,直接指了指自己面前,摊开的几份卷宗,“事出突然,你看看这个。” 师辞墨心下已经明了。她上前,靠近案几,拿起暮央雨推过来的一份卷宗,一边翻阅,一边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是……临溪镇?他们不是前两天才报备过,只说是些镇民夜游的小事……” 她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刚好记得,有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真是小事便好了……” 暮央雨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郁,她语气沉重, “方才山下分堂加急传讯,镇中情况骤然恶化。近百镇民深夜失控加剧,袭击伤人已经见血……但天明后还是恢复如常,对此前所为毫无记忆。” 师辞墨静静地听着,指尖在卷宗上无意识地敲击。 事态是严重了,但是……绝对达不到让暮央雨如此重视的效果。 师辞墨有种不好预感,脸上难得表里如一的露出凝重神色。 果不其然,暮央雨接下来的话,让师辞墨心头猛地一跳: “最麻烦的是,派驻当地监察的两名分殿筑基初期弟子,在试图深入调查时……离奇暴毙了。” 呜呜呜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化了][化了]愧疚和负罪感max[爆哭] 有宝宝问为什么痴痴每次疗伤要恢复容貌,其实主要是疗伤正好和洗澡混一起,我当时写着这个时候想,就跟洗澡要脱干净一样,痴痴脸上有东西我总感觉不干净,就每次洗香香要“卸妆”[可怜][可怜] 我本来有个旁白的,但是当时和章节氛围(都是心情压抑的氛围)不同所以没有加[害羞] 旁白差不多就是下面这个[垂耳兔头]: “其实师辞墨也可以不摘,但是她有心理洁癖,所以每次洗香香都会顺便把容貌换回来” “——当然,如果旁边有人,她就会带着吊坠洗香香”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药王峰 第15章 成功说服 两名筑基初期弟子身亡。 师辞墨指尖微微一颤。 她自己也才筑基后期,那边下手怎么这般没轻没重?白白给她下山增加了难度。 难不成分堂里最低的修为就是筑基初期?好不靠谱的部署…… 手段如此酷烈,戏做得太过逼真,反倒让师辞墨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那两名弟子,是配合假死脱身,还是真填进去这么两条命? 一股焦虑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师辞墨却来不及深究山下用意,甚至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两名筑基弟子折损……此事绝非寻常。” 师辞墨轻轻蹙起眉头,露出一副忧心凝重的模样,“师姐,临溪镇距宗门不远,万法归宗在即,绝不容有失。魔道蠢蠢欲动,若不加以重视,恐生大患。” 接着,她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师姐,此事蹊跷。辞墨愿携队领命,即刻下山前往临溪镇,调查真相。” 暮央雨闻言,脸色忧色不但没有减少,秀眉反而蹙得更紧。 她轻轻摇头:“辞墨,我知你心系宗门……” 这份急报上来,太微峰那边确实与她联系了。 放眼宗门,现在得空且最合适下山的就是师辞墨,要不然暮央雨也不会把师辞墨叫过来,只是…… “并非师姐不信任你,辞墨。” 暮央雨顿了顿,语气满是迟疑,婉转却直指关键, “只是对方既能悄无声息害了两位筑基初期,实力恐怕至少也在筑基圆满,甚至……金丹期也未可知。你若前去,太过凶险。” 师辞墨的修为,她实在不放心。 此事要或许需从长计议,或者……请更合适的人前往…… 暮央雨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目光游移间,竟落在了后山方向,迟疑开口:“要不然如你之前所说,把宋师妹……” “师姐!” 师辞墨声音几乎下意识拔高了一瞬,接着又立刻被她强行压下。 师辞墨简直要气笑了。 昨日她想方设法要把宋澈从寒冰涧弄出来顶替礼巡,暮央雨百般推脱,满口宗门规矩礼巡荣耀。 今日她不想宋澈出来搅局,暮央雨倒主动想起这茬了。 让宋澈跟她一起下山?那还不如直接让她去云梦泽对线那条老龙一了百了。 师辞墨颇恼,心里不耐烦“啧”了一声。 看来若是不动用点“非常”手段,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师辞墨这人,其实不是那种真的心高气傲的冷冰块,她一向懂得变通,也放得下身段演戏。 尤其是对暮央雨这种,一向吃她那一套的。 师辞墨当即神色一黯,脸上那层冷淡感仿佛瞬间消失不见,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黯然。 她微微偏过头,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落寞与自嘲:“原来在师姐心中,辞墨竟是如此不堪重任之人么?” 暮央雨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被这一番话打得措手不及,连忙道:“辞墨,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了,我终究非是正统遴选入门,根基浅薄,修为低微,自是比不得宋师姐天纵奇才,金丹修为……” 师辞墨自然不会给暮央雨解释的机会,自顾自就说下去,语气愈发低落,却又强撑着几分倔强, “辞墨主动请缨,不过是想为师姐分忧,也是宗门……风言风语,从未止歇。” 她话语微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敲在暮央雨心坎上: “云梦泽礼巡固然荣耀,可辞墨若去,在旁人眼中,不过又是倚仗嫡传身份,沾了师尊与师姐的光罢了。” “比起那般不明不白地被架在火上烤,辞墨宁愿下山,真刀真枪地挣一份功劳回来……修仙之路,本就是通天之道,危机重重,风险……” 师辞墨轻轻吸了口气,脸上的波动渐渐平息,又恢复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却因刚刚那番“真情流露”更显倔强, “但,既然师姐更属意宋师姐……那辞墨听从师姐安排便是。” 这一番以退为进,情真意切,又精准地戳中了暮央雨对她一直以来的怜惜和愧疚之处。 暮央雨果然神色大变,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和自责:“辞墨,你、你怎会如此想?师姐绝无此意!师姐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师辞墨垂着眼帘,没有应话,却将那副“受了委屈但不说”的隐忍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暮央雨见状,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先前某些细微不对劲带来的疑虑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心中天平也开始慢慢倾斜:“只是……你一人前去,我实在无法放心。” 眼看暮央雨态度松动,师辞墨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她语气缓和下来,适时地给出了另一个选择: “师姐的担忧,辞墨明白。若师姐实在不放心,辞墨亦可与其他师兄师姐结伴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暮央雨闻言,神色一松,觉得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刚张口便下意识道:“如此甚好,那便让宋……” “林碎觉林师兄,如何?” 师辞墨语速又稳又快,刚好堵死了暮央雨即将出口的那个名字。 暮央雨到了嘴边的“宋澈”硬生生咽了回去,被这突如其来的提名弄得一怔:“碎觉?” 师辞墨微微颔首,一脸平静坦荡,仿佛全然出于公心,分析得头头是: “二师兄修为已至金丹初期,实力强劲,性情沉稳,心思缜密,绝非冲动冒进之辈。由他同行,既可保障安全,又不至于横生枝节。师姐以为如何?” 暮央雨仔细一想,林碎觉确实是个极好的人选。 上次虽也是违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宋澈、萧玉树几人胡闹,林碎觉一向纵着他们。 她这位师弟性格沉闷却是宽和,且平日里对师辞墨也算关照,两人同行想必不会有什么矛盾…… “碎觉师弟确实稳重可靠……” 暮央雨沉吟着,终于点了点头,“便依你所言。方才太微峰那边也因此事传讯询问过要不要增派弟子,我待会儿便一并回复,派你二人前去。” 师辞墨心下大石落地,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恭敬应道:“是,辞墨谨记师姐教诲。” 暮央雨仍是放心不下,又愧疚又担忧,拉着师辞墨千叮万嘱了许久,从魔修可能用的手段到沿途注意事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 师辞墨表面认真应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下山之后的事宜上,归心似箭,恨不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好不容易等暮央雨交代完,师辞墨立刻行礼告退。 但就在她转身即将踏出殿门时,暮央雨忽然又唤住了她: “辞墨。” 师辞墨脚步一顿,耐着性子回头:“师姐还有何吩咐?” 暮央雨却是笑着,芊芊玉手,轻轻指了指旁边那个,一直静静放置的红木托盘。 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套月白底色、绣着金丝云烟暗纹的裙装,上面还有一套配套的金银首饰,样式典雅别致,又不失精致华美。 “这衣裙和头面,虽然已经用不上了,但是也是比照你的尺寸做的,放着可惜了,你收下看看什么时候有机会穿出来……” 暮央雨眼中带着一丝温柔的惋惜,然后柳眉弯弯,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最爱摆弄这些漂亮衣裙和珠钗了……怎么长大了,反而见得少了,发饰也越发简单,我先前送你的几支钗怎么没见你用?” 师辞墨愣了愣:“收进妆匣了。珠翠罗裙,事务奔波累赘,不便折腾这些。” “那倒也是,为己而悦容……整日与那些违纪弟子打交道,难免辛劳。” 暮央雨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扬起一抹浅笑,温声道,“无妨,待万法归宗之后,你便可以离宗历练了,也能随心些了。” 师辞墨不置可否,只端起那托盘,微微颔首示意,退出了偏殿。 — 与此同时,寒冰涧外。 “我来看望师妹,也不行?” 来人身着白蓝劲装,边缘绣着万剑峰特有凌厉暗纹,面容俊朗,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久经磨砺的锋锐之气,以及一丝隐隐桀骜。 正是万剑峰青岚剑尊座下大弟子,穆云铮。 穆云铮看着拦在入口的执法殿弟子,脸色不佳。 他刚结束长达数月的云游历练回宗,听闻宋澈被罚寒冰涧,连峰内都未来得及回,便径直赶了过来,却被拦在了外面。 值守弟子面色肃然,公事公办地拱手:“穆师兄见谅。真君有令,宋师姐禁闭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师兄还是请回吧。” 穆云铮眉头紧锁,心中关切与焦躁交织。他匆匆而来,怎会甘心吃下这个闭门羹? “让开。” 穆云铮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也冷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真君严令,我等不敢违抗,请师兄不要为难我等。” 弟子们虽敬畏他的身份和修为,态度恭敬,但却半步也不肯退让。 穆云铮不欲再与他们纠缠,眼神一厉,周身剑气微荡,一股无形的凌厉气浪瞬间将两名弟子逼退数步,又震得几名弟子脸色发白。 穆云铮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迈步,强横的灵力破开入口禁制,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残影,直接强闯了进去。 “穆师兄!”弟子惊呼,却已阻拦不及。 徒留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苦笑,只得赶紧传讯上报。 蠢作者来了[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章,要补榜单字数(不能保证蠢作者手速来得及),要是实在来不及,就是在凌晨掉落了[爆哭][爆哭][可怜] —— 嘀嘀咕咕:蠢泥鳅有时间应该要准备搬点预收上来了(因为不会码文案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化了]),但是题材还没想好唉唉唉,好纠结[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成功说服 第16章 蓝颜知己2.0 寒冰涧深处,酷烈寒意依旧。 穆云铮修为早已至金丹后期,护体灵力自然远比师辞墨和宋澈来得浑厚,但也能感受到此地灵气中蕴含的冰冷与压制。 他无视周遭冷意,穿过最后一片凝固般的雾霭。 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寒冰涧因浓重寒雾透不进什么光线,总是晦暗模糊。幽冷月光投下的几缕清辉,也显得吝啬。 各处零碎冰壁,折射些许惨淡微光,落在表面水渍星亮零零点点、带着深深凉意潭岩之上。 一人就慵懒斜倚在那。 穆云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墨发未束,半沾湿气。宋澈依旧穿着那单薄白衣,衣袂被谷风吹得微微拂动,勾勒出纤细而挺拔的身姿。 她微微低着头,似乎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并未察觉穆云铮的到来。 几缕发丝垂落,拂过侧颊,氤氲的灰白色寒雾如轻纱漫卷流过裸露脚踝。 并无穆云铮想象的那样萎靡狼狈,宋澈周身气息平稳悠长,姿态闲适自在。 甚至并未运功全力抵抗寒意,任由指尖和耳朵都冻出微绯。 穆云铮呼吸微微一滞,心中那股因被阻拦而生的薄怒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兴奋。 他不禁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近对方。 走得近了,穆云铮才看清宋澈低着头在干什么了。 那双骨节分明、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正灵活把玩着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匕。 穿梭、翻转、舞动。 那短匕在她纤长五指间仿佛有了生命,如游鱼穿梭于指缝,偶尔流泻出一线雪亮,翻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神迷的银亮弧光。 速度极快,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潇洒节奏与漫不经心的危险气息,倒与宋澈平日里笑吟模样的感觉截然不同。 穆云铮看着,眉眼间那份桀骜锋锐似乎也被抹平几分。像是怕惊扰了这幅画面,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澈师妹。” 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宋澈手腕似乎不经意地一抖—— “咻!” 一道乌色闪电破空而去,爆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缕残影,几乎是擦着穆云铮的耳畔飞过。 穆云铮瞳孔微缩,带起的锐风一下卷起鬓边额发,同时刮得他皮肤微痛。 但他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笃”的一声重响,匕首精准命中且深深地钉入他身后不远处一株顽强生长在岩缝中的翠竹竹身。 匕身入木三分,只留一截匕柄在外微微颤动。 宋澈这才仿佛刚刚发现他一般,慢悠悠地抬头,眼中划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漾开那抹穆云铮熟悉的轻浅笑意:“穆师兄。” 她语气寻常,既不问他怎么进来的,也没有对刚才那近乎挑衅的一击做出任何解释,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穆云铮看起来也不在意,反而眼中必得与欣赏之意更浓。他目光紧紧落在宋澈身上:“怎地在玩这个?” 他印象中,宋澈更常用剑,或是各种精巧法宝,这类短兵刃虽也精通,但很少见她如此认真地把玩。 宋澈唇角弯了弯,微微抬起右手,然后对着那钉入竹身的匕首虚虚一抓。 那匕首便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嗖”地一声又倒飞而回,被她五指稳稳握住,手腕不见丝毫颤动。 “心血来潮,闲来无事,玩玩罢了。” 她答得敷衍,但配合那副本就散漫不着调的样子,倒是也让人看不透真假虚实了。 穆云铮并未在意宋澈答的什么,他视线落在宋澈还算红润的脸上,仔细描摹了一圈,最后停在宋澈不注意看都可以忽略的、比往日略失血色的唇上。 穆云铮当即眉头紧锁,眼里多了点戾气和烦躁:“我听说是师辞墨?” 他刚回宗,也只是大概知道点消息,但对细节并不清楚,但知道是师辞墨严抓严办,才将宋澈送来了这里。 宋澈正欲再次抛出匕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流畅脱手射出。 这次是射向潭面,匕首锋刃划溅起一层水帘,荡开一圈涟漪,又迅疾飞回。 “嗯哼。暮师姐刚好病修,师辞墨执事,没师姐兜底,撞人枪口上了,怨不得谁。” 宋澈轻哼了一声,一副懒得多说样子。 再次接住匕首,她抬眼,看向穆云铮,又是那份笑意盈盈的样子:“师兄是刚从东海回来?听闻那里近日可不大平静……或者说,颇为热闹。” 前些日子东海辟了新的秘境,是位渡劫期大能留下的,各势力修士都趋之若鹜,去了不少有名有姓的人物,也算近期修真界的热点了。 穆云铮果然被吸引了话题,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寒气在他周身流转,却被一股无形的剑气推开些许。 “那秘境位于东海极深处,寻常修士难以抵达。入口处漩涡密布,危机重重,非金丹以上修为不可入内。” 提起云游所见所闻,穆云铮眼中尽是意气风发的桀骜,“位置特殊,又是少见的渡劫期大能留下……因此被命名为了‘东溟海眼’。” “好大的口气。” 宋澈听到这,忍俊不禁,“怎么,这秘境里面是龙宫不成?” “并非龙宫水府模样,反倒更像一片被强行湮灭又重塑过的琉璃镜中界,诸多遗迹浮沉,空间扭曲,凶险异常。” 穆云铮非但没有计较宋澈语气里的那一份微嘲,反而也摇摇头,语气带了份剑修特有的居高临下与不屑, “这位大能并非剑修。留下的传承核心也多是些修空间法则的秘术,于我而言,毫无用处。” 穆云铮前去凑这个热闹,也不过是听闻归元宗那位“小武神”赵乾,还有几位老对手都去了。 东海环境特殊,正是放手一战的好地方。 宋澈自然知道穆云铮冲什么去。 剑道之流,最为好战。 “……说起来,这秘境虽处东海,我却听了个消息,说秘境最初却并非东海之人开启。” 匕首在宋澈指尖挽出一个极其刁钻的花式,寒芒一闪而逝,她抬眸,带着一丝探究, “师兄可知此事?” 穆云铮剑眉一挑,带了点真切的、猝不及防的惊讶。 他终于认真,上下打量了宋澈一下,眼里带着怀疑:“……师妹也知道此事?是哪位师兄师姐传音给你的……” “东海那边封了消息,欲盖弥彰,却想不到他们越是想瞒,消息流通越快……听师兄的话,是知道了?” 宋澈直接无视穆云铮后面那个问题,低着头继续玩刀,尾音上扬,带了点讥诮, “这倒有趣。镇魔世家一向将东海视为自家后院,竟能让外人拔了头筹?” 问题被无视,穆云铮只觉得应该是被自己说中了。 也是,澈师妹一出不了宗门的女流之辈,全得靠他们这些师兄师姐提携关照。 想着,穆云铮就更加生出怜爱之情,语气也舒缓许多: “确实,据说开启秘境的是个来历不明的散修,运气好打开了秘境。只是秘境开启后不久,那人便彻底失去了踪迹……随后,东海镇魔世家就对外宣称,是他们麾下一位散修客卿开启了秘境。” 穆云铮没有完全点明,但宋澈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那位散修人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早被“处理”干净了。 知道人已经死了,宋澈也就提不起什么兴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仿佛对万事都不在意的模样,继续玩她的刀。 穆云铮并未察觉她这细微的变化,话题又转回秘境经历,有些迫不及待的跟宋澈分享:“说来,此次秘境,魔修那边也来了不少人掺和。” 这其实不算新鲜事。 魔修与正道修士虽道不同,但追求力量的目标并无一致。 探索秘境遗迹,他们自然也会来分一杯羹。 其实修真界真正需要严阵以待的,是那些自“旧渊”裂缝中渗出的、毫无理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邪魔妖物,也称得上是全民公敌了。 “碰上的几拨魔修,手段比往常更狠辣几分。” 穆云铮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又忍不住带了一丝自傲和优越, “有个修为接近金丹圆满,添了点小麻烦。还有一个擅用毒蛊的,藏头露尾,控制了几个小宗门弟子做肉盾,碍事的很。” 他像是随口一提,话语轻描淡写补充道:“两个都杀了,剩下的见讨不到便宜,也就缩回去了。” 这话确实是却透着斩妖除魔、快意恩仇的味道,该让人心生向往,可惜唯一的听众却不那么给面子。 宋澈就继续靠着岩壁,还是勾着那么一抹淡淡的笑,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 穆云铮被这态度弄的也有些烦躁起来了,又见她一直反复摆弄那柄漆黑匕首,便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 “早知你喜欢这类短兵,我在秘境里就该留意一二。秘境深处也有些遗迹,或许存着品阶不凡的同类法器。” 他心下略有懊悔,当时只觉宋澈已有本命灵剑,寻常兵刃难入其眼,并未过多关注此类物品。 “哦?” 宋澈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眼,看向穆云铮,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师兄这话……还给我带了东西?” 穆云铮见她反应,心情稍霁,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一副倨傲味道:“得了几匹东海鲛绡纱。” 东海鲛绡纱,轻薄如雾,入水不湿,是无数男修女修梦寐以求的顶级衣料,往往有价无市。 但是宋澈明显不这么想,刚听见“鲛绡纱”这三个字,她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意味的笑。 “蓝颜知己”第②期,剑人师兄闪亮登场[害羞][害羞][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蓝颜知己2.0 第17章 临溪镇 穆云铮一下注意到宋澈眉目间那点刚升起的兴趣似乎又淡了下去,索然无味起来,便急忙补充道: “并非寻常圈养的鲛人所出。此纱是在‘东溟海眼’深处,野生鲛人所出,其质更轻更韧,流光溢彩,水火不侵,亦有幻术奇效。” 鲛人浑身是宝,这些年早已被杀得近乎绝迹,如今存世稀少珍贵,也多是被人为圈养,如同产宝的牲畜。 像东海镇魔世家这种,地理位置优越的都养了几只。 而天衍宗因地理环境所致,并未直接圈养,挑了几个气候适宜的沿海附属小宗门代为经营,每到时候接受上贡就行。 宋澈原本百无聊赖,听到是“野生鲛人”,眸中才重新泛起些许涟漪: “野鲛?这我倒从未见过……居然躲到秘境里面去了?” “确实。”穆云铮颔首,“如若不是这次秘境开启,或能养出群落来……不过几只野鲛,纱也极少,但当时争抢的人可不少。” 他语气中略带一丝得意。 宋澈指尖轻轻敲击着匕首柄,若有所思,随即笑弯了眼,明艳不可方物:“那便多谢师兄厚赠了,有心。” 随即,她话锋轻飘飘一转,像是忽然想起,“对了,宫师姐不是也快回宗了?她素爱收集这些华美料子,师兄的鲛绡纱,不如送几匹给宫师姐,她定然欢喜。” “给她做什么?她抢得的鲛绡纱比我只多不少!” 穆云铮眉头当即皱起,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和厌烦:“见了衣服首饰就挪不开道的女人,追着鲛人杀了好几头,卷走近三成鲛纱,整个秘境就属她拿的最多!” 提起宫柳思这位同峰的亲师妹,穆云铮语气里只有纯粹竞争下的不爽。 “是吗。” 宋澈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笑意更深,“让师兄师姐大动干戈了……师兄下次不必再为我留着,尽数让与宫师姐便是……我这里还不缺些料子。” 穆云铮眉头皱得更紧,明显不赞同,但看着宋澈那副笑吟吟却不容置喙的样子,最终还是闷闷应了一声: “……随你。” 他虽有些被忽视的不喜,但他一向将宋澈视为心中所属,便也愿意在这些小事上,依着宋澈耍小性子。 宋澈脸上表情有点淡了,穆云铮拉着她聊修真界近来的其他传闻轶事,各宗门新秀的动态。 她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指尖的匕首时转时停,心思似乎早已飘远。 忽然,穆云铮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一丝认真: “秘境里还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年纪很轻,修为还行,身法却很扎实诡谲,路子野,不像我所知的任何大宗门子弟,倒像散修,或是不知名小宗培养。” 这话终于让宋澈指尖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真实的兴趣:“哦?如此特别?莫非与那位开启秘境的散修有关?” 穆云铮摇头:“那人用刀,与秘境仙主的道统关联不大。” “她年纪虽轻,气息甚至比你我还稚嫩些,战法不拘于一格,有恣意桀骜之态,眼神却颇为沉静,进退有度。” 穆云铮仔细回想了一下,顿了顿,又带着顶尖天骄的傲气补充道, “此次万法归宗,若是她的实力足够走到后期,说不定有站到你面前的机会。” 宋澈闻言,笑出声来,清脆悦耳,在寒寂的山谷中荡开,带着一种难得鲜活与真切:“……那倒还算有看头。” 穆云铮看着她难得的笑颜,一时竟有些怔忡,接着是怦然心动。 宋澈不甚在意他,她手腕一翻,将匕首轻巧地收回袖中,然后微微直起身,透过弥漫的寒雾,望向山谷出口的方向。 数道气息在快速接近,显然姗姗来迟的执法殿弟子了。穆云铮眼皮也没抬一下,全然无视。 “师兄,我这寒冰涧可不是什么喝茶闲聊的好地方,你此番要把外面那些师弟师妹们吓坏了……” 宋澈微微侧头,看着这位还不动如山的师兄,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却也无甚温度的笑容,“我出谷后若师兄还在戒狱,届时,我一定会和宫师姐一同探望。” “你来就行,不用拉上她。” 穆云铮心底不舍,却也知不宜久留了。 他深深看了宋澈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停留一瞬,“你好生休养,万法归宗之前,我必让你出来。” 宋澈笑了一下:“师兄,万法归宗前两个月我就出来了。” “清寂峰的嫡系,一个两个都如此招人嫌……” 穆云铮完全无视宋澈的话,自顾自语喃喃,然后振振有词:“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 宋澈倚回岩壁,掏出那把收进去不久的匕首,继续研究,颇有爱不释手玩物丧志的意味了。 穆云铮那边说罢,也不管宋澈有没有应答,没有犹豫,身形一晃,下一秒就化作一道凌厉残影,瞬息间便消失在浓重寒雾之中。 竟是丝毫不理会那些正赶来的执法弟子。 谷外隐约传来几声弟子紧张的惊呼又归于平静。 寒冰涧内,再次只剩下宋澈一人,以及永无止境的寒风呼啸。 宋澈垂眸看着手中,首柄上那道极细微的刻痕,指腹缓缓擦过。 随即手腕一振,匕首脱手而出,又狠又精准地钉入远处岩壁的一道缝隙中,没至柄端。 宋澈“啧”了一声:“无聊。” — 临溪镇。 天光初破晓,薄雾未散尽。 一片灰蒙蒙的。 “嗒、嗒、嗒……”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原来临溪镇晨时商队众多,便不允许骑马奔驰,而此时的异常,却没有人在意。 临溪镇因一条自天衍瀑布流下蜿蜒而出的溪流穿镇而过得名。 镇子依托天衍宗而生,古时不过一片荒芜野地,自天衍宗第一任宗主将宗门定于天衍山,便渐渐吸引了许多人千里跋涉,来此定居,以求仙门庇护。 师辞墨曾经偷偷潜下山时,路过这镇子,但此时再次领着弟子骑马入镇的时侯,已经和记忆里一派繁荣大不相同。 路边的槐树依在,却像是被抽干了生机,枝叶枯槁,带着行将就木的萧条,虬结的枝丫扭曲地伸向灰蒙天空,像僵死的鬼爪。 空旷街道偶尔有行人,但都是来去匆匆,低着头,裹紧衣衫,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他们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眼神仿徨呆滞,偶尔抬眼瞥向这一行衣着光鲜的修士,目光里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欣喜。 只有一种麻木的警惕,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带着点恶意的,评估打量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陈年的灰尘、潮湿的霉气、绵长的香火……还有一种极淡、若有若无的腥甜与腐臭,混合在一起。 整个镇子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诡异的萧条,静得诡异。 没有犬吠鸡鸣,没有人声嘈杂,只有风声穿过空荡的街道,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吹起地上的纸钱和灰烬。 师辞墨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好诡异的氛围。 她一身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长发仅用一支玉簪挽起。些许发丝,被这呜咽阴风卷起,荡在半空中。 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死寂,并非全然是人为制造恐慌所能达到的效果。 阴煞之气虽不浓烈,却无孔不入,粘稠得让人心烦意乱。 看起来说不定真的有魔患,并非全然是人为制造的手笔。 师辞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缰绳,心底那根弦绷得更紧。 就在心烦意乱间——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惊呼,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即使压低了声音,在这过分寂静的街道上也显得格外刺耳。 师辞墨皱眉,蓦然回头。 一身与执法殿墨色格格不入的桃红映入眼帘。 对方梳着娇俏百合鬓,正惊恐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某处。 是苏依瑶。 苏依瑶正好收回视线,脸上惊魂未定,猝不及防就对上师辞墨冷淡的眼,浑身一激灵。 她连忙抬手,指了指个方向,解释:“刚刚有只眼睛在窗户后面,它在那看着我们。” 苏依瑶简直欲哭无泪。 她上次翻墙被抓还是不死心,来之前只听说是下山处理事务,兴冲冲就答应了,压根没人告诉她领队的会是师辞墨,更没说是来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 众人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路边一座很普通的民居,灰墙黑瓦,苏依瑶指的是它二楼一扇支摘窗,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静悄悄的,毫无生气。 师辞墨收回目光,撇了苏依瑶一眼,苏依瑶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就像是被寒风吹蔫了的可怜小花。 窗户什么都没有。 队伍里的气氛却更加沉默和紧绷。 师辞墨并未对苏依瑶刚刚那番话做出评价。 “走。” 她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平静,声音冷淡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 轻轻一抖缰绳,催动马匹,继续向前。众人毫不犹豫地跟上。 马蹄声再次响起,敲击着死寂的街道,他们渐行渐远。 而就在队伍末尾最后一名弟子转过街角的刹那—— “啪嗒” 一声轻响,那支摘窗自动落下,仅留的一丝缝隙也关上。 邪恶小黄鳝来也~[狗头叼玫瑰] 要开学了,伤心[爆哭],身边同学都陆陆续续走了,临近开学就有点忙了,苦,今天上午出去折腾好久[化了] 抬不上预收,放弃了[化了]先老实写再说[可怜] 爱你们爱你们么么么[捂脸偷看][亲亲][亲亲][亲亲]跟我狠狠舌吻吧[玫瑰][爱心眼](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临溪镇 第18章 迷障 低矮歪斜,墙皮剥落。 转进一条支路里的房屋透出比先前更深沉的死寂。 这里的巷道狭窄曲折,师辞墨一行人策马至多只能两三人并肩而行。 苏依瑶看着两旁紧闭的门窗和深不见底的窄巷岔口,咽咽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往自己斜前方的师辞墨靠了靠。 师辞墨并没有注意苏依瑶的小动作,她低着头,认真看着手中那面不断闪烁着微光的青铜罗盘。 墙与飞檐将熹微天光切的更加支离破碎,偶尔投在脸上,让师辞墨略有不适的眯眼适应。 这种深巷的地形太过复杂,她也不知道路,只能靠罗盘指针辨别着方向。 这罗盘与临溪镇分堂的定位法阵相连,按理绝不会出错,也早该达到分堂了。 但这一路,罗盘指引的方向忽左忽右,仿佛在绕着一个无形的中心打转,引着他们拐入一条又一条愈发深邃阴暗的巷子。 师辞墨渐渐放缓了速度,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两侧几乎一模一样的斑驳墙壁和低矮屋檐。 不知何时,寂静已经到达不正常的诡异程度,穿堂风也静止了,到了这里仿佛一切声音被吸走,独留他们一行人移动带来的声响,反而更衬出一种死寂。 又转过一个弯,师辞墨猛地勒住马。 苏依瑶似乎在发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师姐,怎么了?” 其他人也纷纷止步。 苏依瑶扫着周围不知何时渐渐飘溢出的极淡雾气,心里发毛,感觉这氛围越来越不对劲,下意识地又往师辞墨身边靠了靠。 师辞墨没有立刻回答,她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巷景,似乎和刚才经过的某处重叠了。 尤其一面斑驳灰墙的剥落的痕迹,看起来异常眼熟。 师辞墨抬手—— “咻!” 寒光一闪,一枚带着灵力波动的银针无声无息没入墙皮深处,微微露出的针尾轻颤着。 她回头,扫过苏依瑶略显恐惧的脸,又看向身后同样面露紧张的其他执法弟子。 “跟紧。” 师辞墨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平时柔和了一点,在这过分安静的诡异氛围里,给人一种稳重的可靠感,让略有骚动的队伍平静下来。 她勒马,继续依照灵盘指引前行。其他弟子也沉默地紧随其后,只是手都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佩剑或法器。 又是几个拐角,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师辞墨突然脑中一凛。 断了。 她附在银针上的一丝灵力联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悄然掐断。 她瞳孔微缩。 那罗盘的灵力引的是去哪里? 周围的雾气似乎浓了一点点,不再是近乎于无的朦胧,而是肉眼可见的一层极淡的灰白,让视线有些模糊,远处的景物也似乎在扭曲晃动。 思绪翻飞之间,师辞墨有了定夺,她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众人也跟着提速。 铁蹄重重落在青石板上,相叩相击,沉重的声响都被两侧高耸的灰墙反弹、回荡,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回音。 师辞墨没有再看罗盘,而是直接撞进浓雾,眼神扫过一片又一片灰墙。 终于,在一个拐角,一抹银光映入眼帘。 正是那枚她刚刚亲手射出的银针,正沉静又诡异地钉在那里。 “这……” 一名弟子失声,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回到了原地。 “灵力联系被切断了。障眼法,或者更糟的东西。” 师辞墨扫了一眼罗盘,上面的指针依旧稳稳指着某个方向,她转头看向苏依瑶,“试试你的符。” 苏依瑶脸也被这诡异一幕吓得有点发白。她不敢犹豫,手腕一抖,两张明黄色的符箓从袖中掉出,又被她两指并住。 “散!” 她轻喝一声,指尖灵力涌动,符箓上朱砂绘制的繁复纹路一下亮红像要滴出血来,接着符纸无火自燃。 火光照耀下,那诡异的薄雾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向后消退了几分,周围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冷压抑感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有邪煞之气……判断不了是不是人为。” 苏依瑶脸上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 符修对灵力的流动和异常波动远比普通修士敏感。 她将符箓递给师辞墨,有点犹豫补充:“师姐……此地本身好像就有问题,阴气浓郁……很不对劲。” 符纸散发出淡淡的暖意,驱散了师辞墨周身的寒意。 她将燃着的符箓靠近罗盘,只见金光下,指针剧烈地旋转几圈,最后猛地指向了一个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方向。 “有用!” 苏依瑶也注意到了,眼睛一亮,手一挥,数张符箓从她袖中射出,飘浮而起,在空中自燃。 符火跳跃,在众人周围撑开一小片清明区域。 “这边。” 师辞墨毫不迟疑,抖了抖缰绳,率先冲进刚刚指针指向的迷雾某处。 那是一条十分不起眼、几乎被阴影覆盖的小巷入口。 像是冲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空气陡然一轻。 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阴冷和迷雾骤然消散,虽然天色依旧阴沉,但道路已经顺畅了许多。 拐过几个弯后,终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相对宽敞的院落。 众人勒住缰绳。 院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旧匾,上面写着“天衍宗临溪镇执法分堂”几个大字,字迹有些暗淡。 这分堂看上去真是异常萧条。门可罗雀,石阶上落着枯叶,蒙着尘灰,毫无生气,像久无人踏足。 师辞墨翻身下马。落地时,之前受伤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她将缰绳递给后面也下马的弟子,踏上石阶,然后抬手叩响门上的铜环。 “叩、叩、叩。” 院内没有任何回应。 师辞墨耐心等了片刻,侧耳倾听,发现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她蹙起眉,加重力道又敲了一次。 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她眼神转冷,后退半步,身后一名身材高壮的执法殿弟子马上会意上前,然后,抬脚狠狠踹在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内部传来门栓的断裂声,两扇大门被应声踹开,带起一阵木屑和灰尘,露出里面的景象。 院子不大,收拾得倒还算干净,只是同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萧条。 正厅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点着灯烛。 有人? 这倒是出乎意料,师辞墨不动声色,手按在了剑柄上,慢慢靠近。 正厅空间还算大,只是三三两两张,由小桌案拼凑在一起的大号桌子,还有堆满卷宗的柜子,占的人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 两名穿着低级执法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正伏在案几上,似乎在专注地抄录着什么。 直到破门声响起,他们才像是大梦初醒般,愕然抬起头看过来。 师辞墨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 一个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看起来和苏依瑶一样的年纪,面容清秀。 另一人则年纪更小,是个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惊慌。 都是活人,没有异常气息。 师辞墨灵气扫了一圈,又看着那两人明显的青涩年纪,压下心中疑惑,跨过门槛,迈步而入。 她抬手,亮出那代表着身份的玉碟,声音清冷:“主宗执法殿,师辞墨。执事何在?” 那名少女反应最快,从最开始的迷茫后迅速恢复了冷静。 看见玉碟,也从警惕审视的态度转为恭敬,她起身,行礼: “弟子灵竹、支松,见过师姐。执事他正在后堂文书库整理近日案卷。” 灵竹悄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少年。 支松如梦初醒,慌忙道:“我、我这就去请执事过来!” 说完,几乎是踉跄着跑向了后堂。 灵竹回过头,面对着师辞墨,语气不卑不亢:“师姐师兄们一路辛苦了,请先稍坐,我这就为诸位沏茶。” 师辞墨尽收眼底,觉得对方这个年纪倒是机敏沉稳。 她轻声道:“不必为我。” 然后扫了一眼门外,抬手指了指某道坐立难安默默玩手指的桃红色身影:“给苏小师姐倒杯茶。” 正神游天外的苏依瑶突然被点到,吓了一跳。她茫然抬头,被灵竹请进去坐下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师辞墨自己则走到主案前,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摊开的卷宗。 纸张粗糙,墨迹潦草。 好差的质量。 她抬头,问灵竹:“关于镇民夜游及弟子殒命的卷宗,现在何处?” “早已备好,就等师姐前来。” 少女似就等着师辞墨问这个问题,她几步走到边上堆放卷宗的柜子,从一堆文书中精准地抽出几份相对整洁的卷宗。 然后转身,靠近师辞墨:“这是全部记录和初步勘察结果。” 师辞墨接过卷宗,立刻低头认真翻阅。 空间狭小,执法殿的弟子大多数都没有进来,就沉默候在外面。剩下几个分散在厅堂四周,也如雕塑一般一声不吭。 一时间空气中就剩师辞墨的沙沙翻页声。 灵竹虽是早熟,但这种冷肃氛围下,还是难免有紧张。 她是驻地的外门弟子,甚少接触天衍内门,对门内那些天一样远的嫡系师兄姐们,了解程度和普通凡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是一些仙姿风华的绯绯之谈,诸如宋师姐、宫师姐,谢师兄这一类在琼瑶华英录上赫赫有名的美人。 她曾问过李师姐,清寂峰的师兄师姐们怎么没有上榜,李师姐说是榜上天骄们太美,现在看来,确是和她想象不一样。 灵竹垂手站在一旁,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身边这位来自宗门的嫡传师姐。 对方长发简单挽起,只用一根素玉簪固定,脸上未施粉黛,肤色略显苍白,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丢在人堆里绝不起眼。 身形还算高挑,却颇为单薄,甚至显得有些病弱了,怎么看都和“强”这个字搭不上边。 但师姐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自有一股沉静清冷的气场,引人侧目,终究是和普通弟子不一样…… 灵竹暗暗扫了周围静立的内门师兄师姐们一圈,一时出神。 这位师姐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自己多少,却听说已经是筑基后期。 还有刚刚那位“小师姐”,是别峰的人物吗,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与自己相仿…… 正胡思乱想,一道清冷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灵竹。” 师辞墨没有抬头。 她摩挲了一下卷宗,指尖随意翻动着,纸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似漫不经心: “折损的两名同门,他们的遗体……现在何处?” 灵竹猝不及防,回神,似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才低声道: “……在,在后院敛房,用冰符镇着。” 师辞墨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指尖翻书的动作却彻底停下。 [捂脸偷看][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迷障 第19章 敛尸房 冰符镇着的遗体,一般是便为保存,再加着以防尸变。 “带路。” 师辞墨合上卷宗,将东西收进储物戒里,看向灵竹。 “你,还有你,跟我来。” 她侧头,随手点了两名看起来最沉稳的内门弟子,“其余人,守好分堂出入口,任何异动,即刻示警。” “是!” 众弟子低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无声散开,守去分堂各处。 苏依瑶见此情境,猛的将茶杯里最后一点茶水灌下喉咙,就急急忙忙放下茶杯,立刻小跑靠近师辞墨。 那边师辞墨已经跟着灵竹向后院走去,苏依瑶跟的有点紧,差点踩到师辞墨的衣角。 结果,对方似有所感,微微侧头,就这么斜着眼淡淡投来了一撇。 苏依瑶:“!” 师辞墨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瞬,便随意地移开了。 苏依瑶却已经下意识拉开了距离。 苏依瑶:呜呜,林师兄,你在哪,我好想你。 师辞墨走的很快,鞋子踏在木板上却近乎无声,只有衣袂摩擦间偶尔产生的细微响动。 去往后院的路径不算短,但身后的人让灵竹倍感压力,脚步也不自觉加快,就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几个人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廊道昏暗,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陈腐木材的怪味。 敛房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悠长静谧的浓郁香味取代了这股怪味。以及扑面而来,低于常温却并不阴寒的冷气。 明显是冰符的效果。 师辞墨踏进去时,房内白色的烟尘已经凝成实质,缓慢地在空中流动。 她目光扫过屋内墙角,香炉正袅袅吐出大量白色烟雾,里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已燃烧了许久。 房间中央,两张简陋的木板上,覆盖着白布,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灵竹似乎有些害怕,停在门口,不再向前:“遇害的是姜长师兄……和李思菱师姐。” 她垂下眼,补充:“他们都是筑基初期,也是堂里最顶尖的战力了……” 姜长师兄和思菱师姐一死,这堂里也就剩下她、支松,和李执事了。 师辞墨定了定神,上前,毫不犹豫掀开了第一块白布。 看清后,她的呼吸微不可察一窒—— 并非什么狰狞面目,惨烈死状。恰恰相反,男弟子年轻面容意外地安详,甚至称得上平静,仿佛只是酣睡而去,随时可以睁眼。 甚至连皮肤,也只是略微苍白。和师辞墨自己差不多的模样,完全不像死去多时的人。 这尸体安详的让人说不出的诡异和毛骨悚然。 旁边几个弟子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们宗门内见过的邪祟妖魔尸体不算少,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同类的尸体还是第一次。 师辞墨压下不适,指尖凝起一丝灵力,拂过尸体的颈侧、腕间。 “可有何处外伤?或是中毒迹象?” 她头也不回地问。 “没、没有……” 灵竹的声音有些发虚,“发现时就是这样,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也验不出毒……” 另一名跟着的执法殿弟子脸色微沉,也过来协助检查。 指尖传来的尸体明显冰冷僵硬的触感,反而让师辞墨放松了一点。 确实没有任何外伤痕迹,灵力探查也没有魔气侵蚀迹象。 “他们是在哪里发现的?遇害前可有什么异常?说过什么,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事物?” 师辞墨的声音在空旷的敛房里显得有些空洞。 灵竹始终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表情哀伤,却也不愿意上前。 “是在西边山林里被镇民发现的……他们前一天说是去西边探查那里的异常。至于遇害前……” 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回想。 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姜师兄和李师姐那几天一直在忙着调查镇民夜游的事,只是说有些棘手……” 师辞墨盖上了白布,正准备走向另一具尸体。 “师姐。” 苏依瑶忽然小声唤她。 师辞墨停下脚步,眼神带着疑惑,回头看向对方。 苏依瑶刚刚不知何时开始就躲在她身后,自己验尸时也是只敢探头探脑,当然,躲着不敢看的时间更多。 现在出声,师辞墨倒有点惊讶。 苏依瑶有些犹豫,指着第一具尸体,“或许……可以试试搜魂术?” 搜魂术是一种极为高阶的术法,探入对方神识搜取记忆,若搜魂者操作不当,被搜魂者轻则神识重创,重者痴傻神灭。 但前面是具尸体,纵是师辞墨和苏依瑶没用过这术法,技艺不精,对方都咽气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人死如灯灭,神魂俱散。这个法子应该用不了。” 师辞墨看向苏依瑶,声音带了点无奈。 这才是问题关键。 搜魂搜魂,魂都散了,又该怎么搜呢? 苏依瑶闻言,却摇摇头,她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摸索一下,然后掏出几张紫色符箓。 符箓上的纹路绘制极其繁复,灵光湛湛。 她期期艾艾开口:“这是我家……是我师父改良过的,能强行凝聚残存的一点灵识,或许能看到点碎片化的记忆画面……但不确定有用……” 苏依瑶越说越小声。 师辞墨看了看那几张显然品阶不低的符箓,又奇怪看了眼苏依瑶一幅忐忑不安的表情,她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苏依瑶得到允许,眼神亮了亮。 接着她上前,深吸一口气,伸出两根白皙手指,捏起那敛尸白布掀开,速度是极慢的,一旁的弟子瞧着小师姐这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师辞墨倒是没什么评价。 姜长的尸体对苏依瑶冲击力还是太大,她连忙将一张紫色符箓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指尖掐诀,灵力注入,符箓骤然亮起紫芒。 灵竹在门口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急切的脚步。 接着,一位两鬓斑白、眼窝深陷,满脸疲惫与悲恸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支松就紧随在其后。 见到房内情形,尤其是苏依瑶正在施法,对方愣了一下,但还是先恭敬行了礼: “天衍宗临溪镇执法分堂,李茂,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李茂只扫视一眼,就知道了这堆人里做主的是谁,他犹豫一下,惶惶不安道:“师姐,这是……” 师辞墨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视线依旧落在苏依瑶那边。 “是苏小师姐在用秘法探查姜师兄的残识。” 灵竹低声向李茂解释了情况。 李茂看着符箓光芒闪烁,嘴唇动了动,眼神复杂,交织着哀戚与紧张。 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支松则躲在他身后,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偷瞄。 苏依瑶则聚精会神,不多时,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师辞墨蹙眉看着。 紫芒消退,符箓化为灰烬无声散去落下。 苏依瑶猛的睁眼,脸色苍白了几分。 “怎么样?”师辞墨问。 苏依瑶摇摇头,气息微喘:“不行……神识彻底虚无,连最细微的残魂碎念都没有……像是被彻底抹干净了。” 众人脸色微变,更加凝重。 这极不寻常。就算魂飞魄散,刚死不久之人,识海也不该如此彻底的空寂。 师辞墨却眼波微转。 接着她上前,仔细盖回了白布,然后转身看向李茂:“分堂的定位法阵,近日可有异常?” 李茂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回道:“原先……一直是姜长负责维护。他出事后,便是支松暂管。” 他指了指身后的少年。 话题提到自己,支松立马紧张地站直身体:“回、回师姐,法阵运转正常,弟子每日都检查的,绝无差错!” “正常?” 师辞墨重复了一遍。 她语气平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支松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小声应道:“是……” 师辞墨淡淡“嗯”了一声,看不出信还是不信,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敛房内浓郁的安神香薰得人头脑发沉。她抬头,瞥了一眼门外还算亮堂的天色。 收回目光,师辞墨视线又落在李茂身上:“卷宗上看,镇民异状皆发于夜间?从未间断?” “是,”李茂疲惫点头,声音沙哑,“入夜则生变,天明即复常,日日如此。” “今晚入夜,分组巡查。” 师辞墨开口,“先到此为止,大家稍作休整。” 李茂立刻躬身应道:“是,师姐体恤。镇中最好的客栈‘云来居’早就为师兄师姐们备下了。” 那边听着的苏依瑶,一下想起晨时入镇的遭遇,结果还要在这鬼气森森的街上过夜。 她脸唰地一下白了,急了语气便不免有些冲:“客栈?镇上现在这副样子还能住人吗?” 李茂脸上露出尴尬又苦涩的表情,也不知如何回答。 师辞墨无意为难一个刚失了两名朝夕相伴的同门,哀恸不已的人。 她抬手,拍了拍苏依瑶的肩膀,轻声开口:“好了。” 苏依瑶愣了一下,后面抱怨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她看过去时,师辞墨已经收回了手。 师辞墨转向李茂:“带路吧。” 苏依瑶见状,抿紧了唇,也没再说话。 啊晚上妈妈又带了个大榴莲回来。 我发现有些人真是,没有的时候就很馋,有的时候尝了一口又腻了,不吃了……没错,就是我[化了][化了] 但是妈妈特别喜欢吃榴莲[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敛尸房 第20章 会面林碎觉 所谓的镇上最好客栈,也染着一份死气沉沉的萧条。 掌柜的是个穿着体面绸衫的中年男人,和几个店小二早早候在门口,一见灵竹引着人过来,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 “灵竹姑娘,您来了……” 灵竹侧身,示意身后众人:“王掌柜,这几位是上宗来的师兄师姐。” 掌柜连忙殷勤行礼,眼神悄悄扫过这一行人,尤其在年纪最轻、穿着娇俏桃红格格不入的苏依瑶身上多停了一瞬,心里嘀咕这仙子年纪怕是比灵竹还小些。 苏依瑶没注意他,正东张西望打量着客栈大堂。 还算干净,但空气里依旧有那股驱不散的、淡淡的霉味和腐朽味。 “仙师们一路辛苦,小店备了些粗茶淡饭,不知各位可有忌口?” 掌柜引着人进堂,招呼小二们上茶。 执法殿弟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最后闷闷的无言。 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掌柜将目光投向灵竹。 灵竹见状,转头,轻声问身边那位还在好奇张望的小师姐:“苏师姐,您看……” 苏依瑶被唤着回过神,懵了一下,才发现是怎么一回事。 清寂峰的怎么都跟闷葫芦一样。 “我们都行,没什么忌口。” 她心里吐槽一下,对着掌柜摆摆手。顿了顿,她想起什么,补充道,“啊……你们记得给我师姐留饭。” 师辞墨没跟着他们一路来,说是要留在分堂和李茂议事。 “还有一位仙师?” 掌柜的一愣,接着又犹豫问,“那……那位仙师可有什么喜好忌口?” 苏依瑶卡壳了。她哪知道师辞墨吃什么不吃什么? 师姐那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饮食偏好,简直像不食人间烟火。筑基已经可以辟谷了,师姐不会平时都不吃东西吧? 苏依瑶虽然也是筑基,但还未完全脱离世俗的**,不然也不至于和宋澈一起翻墙就为外面一口吃食。 正苦恼着,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墨色身影正从门口进来,径直要上楼。 苏依瑶眼睛一亮:“师姐!” 师辞墨停下脚步,转头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方真正看过来时,苏依瑶的声音反倒莫名弱下去几分:“……师姐,你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她其实最怕师辞墨说什么都不吃。 还好,师辞墨目光扫过柜台前略显无措的掌柜和灵竹,明白状况后,只淡淡道:“清淡些即可。” 说完,便转身继续上楼,墨色衣摆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目睹全程的掌柜暗自咂舌,这位仙师看起来更不好伺候。 苏依瑶却是满眼雀跃。像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秘密一样。 她回身,兴冲冲对掌柜道:“那就都做得清淡点吧!” — 二楼陈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呻吟。 廊道昏暗,偶尔从窗口泄进来的光线,照清空气中沉沉浮浮的细小颗粒。 师辞墨脚步声一向很轻。走向分堂为她准备的房间,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蜷缩。 临溪镇的诡异、分堂的疑点、尸体的异常…… 以及,最迫切的,她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着手联系背后那位,确认其是否已按将她所需之物带来…… 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合着劣质香熏的余韵,压下来,沉甸甸的。 思绪沉浮间,已至房门前。她推开,门轴转动发出声音干涩又悠长。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窗外天光被厚厚的灰尘滤过,昏沉地投在地板上,切割出模糊的光影。 并无异样。 师辞墨反手合上门,隔绝了外界。她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绪。 思考如何避开其他人,不引起怀疑,找到接应者,又与对方碰头。 师辞墨轻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一道沉静欣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房间最阴影的角落,悄无声息。 “!” 师辞墨的心脏猛地一缩紧,袖中匕首下一秒便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传来,让她强行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和本能的反击。 对方依旧没有动作。抱着剑,沉默得像一座山岳。 金丹初期。 她脑中闪过这么几个大字。 “……二师兄。” 刚才那一瞬的惊悸让师辞墨后背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声音有点闷,“你来了。” “比你们晚半个时辰。” 林碎觉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看着师辞墨在昏暗光线下急剧收缩,又缓缓恢复常态的瞳孔。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看见你的留讯便找过来了……你有发现?” 林碎觉的眼神总是沉静,落在他人身上时,便不自觉带着一种惯有的、钝感的审视。 “是,遇到一点小麻烦。” 师辞墨刚刚没和苏依瑶一同,其实并非是去和李茂议事,而是给林碎觉发传讯。 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到了。 她将匕首收回袖中,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一套粗瓷茶具,摸了摸壶身,还是温的,估计是店小二刚送来不久。 林碎觉无声地踏入,在方桌旁一张硬木椅上坐下,身形依旧挺直如松。 “我们去分堂时遇到了鬼打墙。” 师辞墨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林碎觉前, “罗盘的灵力指引被干扰,失了准头绕路,不知是不想我们到的太快,还是……想把我们引到哪里。” 林碎觉握着茶杯,指尖摩挲着微糙杯壁,并未饮用,只是静静听着。 “弟子尸体在镇西林子发现,现停在分堂,我看过了。” 师辞墨继续道,“无外伤无魔气,过于‘干净’。我和依瑶师妹尝试用搜魂术,对方神识虚无,连残魂都没有,像是被彻底抹干净了……” 她顿了顿:“分堂暂且无法确认有异。执事李茂悲恸不似作伪。余下两名弟子年纪青涩,难以判断。” 李茂那样子不仅是悲恸,看着脑袋都有点迟钝了,浑浑噩噩的。 支松接任了死去姜长看护阵法的任子,罗盘引路有异,还不能下定就是他的问题。 灵竹早熟沉稳,但观其敛尸房表现,似还有隐瞒。 思及种种,师辞墨将视线投向林碎觉:“师兄那边怎么样?” 林碎觉摇了摇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镇子活气似被抽空,但找不到源头。阴煞之气分布均匀,像自然形成,又十分怪异。” “迷障很重,已经蔓延到了镇子外围,有邪氛、却无异常灵力波动。” “今夜我会分组夜巡。” 师辞墨沉吟片刻,说出安排。 “白日我们晨时骑行,高调入镇,已经吸足了注意。明处引蛇,暗处锁踪。你我格局不变?” 敌在暗,我在明,线索支离破碎,却都指向一种让人不安的阴诡。 林碎觉没再过多询问细节,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可。” 两人交换完情报,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晚真是多谢师兄。” 还是师辞墨率先开口。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悠悠说了句摸不清头脑的话。 林碎觉抬眼看她,似乎没料到,眼里划过一丝真实的讶异。 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没有起伏:“……宗门律令,宵禁擅离,本就不该。” 他知道师辞墨说的哪件,应该就是翻墙那晚…… 林碎觉修的是山岳道,对周遭环境变化细致入微。所以那晚,他其实在宋澈几人还未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先一步看出不对。 只是师辞墨能发现,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了。 “师妹恪尽职守。做事自有自己的理由。”林碎觉这话说的恳切。 并非偏袒谁,只是认为既违了律,被执法的抓住,也无话可说。 山岳道以微观宏,万物入眼却岿然不动。他从不主动去掺和宗门的明争暗斗,也从不探究这位师妹为何总与宋澈过不去。 一切于他,不过是因果流转,天地演化。 “……师兄理解。” 看着林碎觉眼底的赞许,师辞墨端起茶杯又默默喝了一口,压下心底那一丝心虚。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试。执法殿当时布的阵法,只顾忌了实力最强劲的宋澈一人,却没想到这位一向循规蹈矩的二师兄也来了。 师辞墨一直纳闷林碎觉有没有发现,现在看来对方原来当时确实是已经察觉了。 居然没有通风报信…… 师辞墨在心里嘀咕,主角团还是不够牢靠。看来队友也是不能完全信任,不然下场就和宋澈差不多了。 林碎觉倒是没注意师辞墨在想什么,思索片刻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穆师兄回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师辞墨下意识就蹙起眉。 “师兄一回来,便强闯了寒冰涧。” 林碎觉继续说着,是不带私人感情的陈述,像在谈一件平常事,“师尊及诸位师叔都在闭关,我出来时,宗门内正在为此事争执。” 原来那天回来的人是他。 师辞墨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厌烦。 她对这位师兄印象不佳,性格桀骜、自大、冲动,还一股子大男子主义。原著里也给“痴魔”找了一堆麻烦。 深恋女主的舔狗之一。只是和冷千秋的隐忍深情、谢知微的暗地较劲不同,穆云铮后期癫狂偏执,差点没一剑劈死男主。 师辞墨心里“啧”了一声,又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恶意。 真不知道宋澈是怎么忍受这些一个赛一个奇葩的男人。 她慢悠悠喝了口茶。 强闯寒冰涧?这不是打冷千秋的脸吗? 师辞墨想起暮央雨这样温柔平和,某次私底下拉着她——“空有剑骨,不通人心,实披皮人畜”。 “穆师兄也是关心则乱,真是冲动了。”师辞墨虚情假意的应和一声,知道宗门里怕是又要一段风起云涌了。 穆云铮只怕也是不会放过自己这位“不长眼”动了他“心尖尖”的人。这滩水真是越来越浑。 林碎觉点头,对这位师兄不予置评。让师辞墨也猜不出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既然提起宋澈,林碎觉就又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经此寒潭淬炼,她出关时,大概率已是金丹后期。” 师辞墨脸上表情没变化,只是端起茶杯,将已经微凉的水一饮而尽。冷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沁凉的涩意。 她勾唇,风轻云淡:“是吗?那真是要恭喜宋师姐了。” “看来师姐从‘最年轻金丹’变为‘最年轻元婴’也是指日可待了。” 师辞墨笑吟。 林碎觉点头,还是那幅不动如山模样,眼中却划过一丝赞叹,他张口,似想补充什么—— “叩叩” 随之响起的是苏依瑶隔着门扉,压低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声音。 “师姐?你休息了吗?掌柜的说饭好了,你要不要先用点?” 放了个预收,有兴趣的宝宝可以点一下[亲亲][亲亲] 是间谍文学(bushi),不触红线那种[求你了][玫瑰] 冷受热攻,作者真的很好这一口啊(痴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会面林碎觉 第21章 夜巡 下山前商讨的计划是让师辞墨在明处吸引火力,林碎觉暗中调查,保险起见不能跟其他人透露。苏依瑶自然也不知道。 师辞墨与坐在对面的林碎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无声颔首,起身,往后一退。便如来时一般,他无声无息地没入阴影,气息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师辞墨起身,脸上已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她拉开房门,一抹桃红身影映入眼帘。 苏依瑶端着个放着餐食的木托盘,上面正冒着微弱的热气。见师辞墨开门,小姑娘脸上扬起一个有点邀功意味的笑,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又忍不住滴溜溜往屋里瞟。 “辛苦了。” 师辞墨淡淡谢过,接过托盘,侧身让对方进来。她转身想将托盘放在屋内那张桌子上,目光却看见桌面上,两只茶杯还未收起。 她下意识瞥了苏依瑶一眼。对方进屋便东张西望,好奇四处打量着,也不知想从这简陋客房里看出些什么来。 将饭菜放下,师辞墨不动声色将林碎觉刚刚用过那盏收起。身后苏依瑶却没立刻走,刚好蹭了过来,主动寻了张椅子坐下。 师辞墨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自己也在她对面落座。 苏依瑶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收回,落在师辞墨余下的、手边那只孤零零的杯子上,眨了眨眼:“……师姐,你喝茶啊?” 倒是有点在没话找话了。 师辞墨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纳罕这小姑娘今日突如其来的殷勤。她依言拿起茶壶,另取了一只干净茶杯,注了七分满,又推到苏依瑶面前。 “水凉了,不介意就喝点润润口。” 语气透出本人尚且耐心的态度。 苏依瑶根本不在意茶是冷是热,真得了师辞墨的茶水,反倒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赶紧捧起来小口小口地啜饮,是个高兴的模样。一边喝,一边又忍不住抬眼瞄师辞墨。 托盘上饭菜清淡,但还是能看出用了心思。清粥小菜,淡炒时蔬,还有一小碗汤羹,热气氤氲,往上冒着,已经有点淡了。 师辞墨实在没有被别人看着吃饭的习惯,见苏依瑶半晌不走,只得开口:“还有事?” 茶已经入口一半了,再耗着理由就太勉强了。苏依瑶手忙脚乱放下茶杯,脸上那点装出来的笑终于垮下去。 “那个,师、师姐……” 苏依瑶表情带了犹豫和忐忑,犹豫了片刻,才小声嗫嚅道,“晚上夜巡,我、我能跟你一组吗?” 师辞墨闻言,倒是真有些意外了。她抬眸仔细看了苏依瑶两眼。 虽然对方不说,但师辞墨知道对方是有点怕自己来着。苏依瑶一向喜欢跟着宋澈胡闹,被自己抓了好几次,后面每次见面就恨不得缩到其他人身后去了。 许是师辞墨目光里那份诧异太明显,苏依瑶顿时脸烧红一片,挣扎一下才自暴自弃,又沮丧又羞耻的坦白:“这里…这里太吓人了,我有点怕……” 原来是吓着了。师辞墨默然。 对方年纪小了她两三岁,又是第一次下山处理这种诡谲事件,这镇子的诡异连她自己都觉得心头压着巨石,何况是这个一向在宗门被保护得很好的师妹。 那点疑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连师辞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 “我晚上要去镇西的居民区。靠近两位殒命同门的山林那。你确定要跟着?” 她语气柔和不少,但内容却不委婉。 苏依瑶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脸白了一个度,低头绞着手指,像是纠结极了。 最后师辞墨望过来时,她挣扎了一下,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我去,镇西我也去。” 看着对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师辞墨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心里刚刚被林碎觉话激起的郁气也散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好。” 目的达成,苏依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表情又带起了笑。 她雀跃地站起身:“那师姐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了!”出去时,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 时间早已一场又一场谈话中消磨殆尽,师辞墨独自用完简单的饭食,窗外天色也刚好沉下,浓重的夜色吞噬了天光。 她下楼时,执法殿的弟子们大多已用完饭,沉默地候在客栈大堂里,李茂和支松也在。 李茂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短短半日好像又憔悴了几分。支松则紧张地靠着灵竹,师辞墨扫过来时,身形抖了两下,低着头眼神躲闪。 除此之外,还多了几个生面孔。 李茂率先开口,上前介绍:“师姐,这位是镇上百草堂的傅堂主,特来相助。还带着几位伙计,有些粗浅功夫在身,或能帮上忙。” 几人里那个为首穿着绸缎长衫、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立马上前一步,笑呵呵对着师辞墨躬身行礼:“仙师。” 这种依托仙宗生存的镇子,盘根错节,自然不会只有清寂峰一方势力。师辞墨没什么意外。 “……哪个峰的?” 看着对方脸上生意人惯有的殷勤笑容,师辞墨声音凉凉。 那傅堂主立刻回道:“仙师,百草堂是上宗灵兽峰下辖的一点小产业……” 听完,师辞墨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她收回目光,没有耽搁,开始分配任务。 三人一组巡查,指定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和联络方式。而她则叫灵竹引路,前往西区。众人领命而动。 乌云压顶,天无一丝月色。 街边房檐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昏黄微弱的光晕。隐约地,从一些紧闭的门窗后,偶尔会传来一些压抑的窸窣声响。 三人疾奔在街上,都是修士,五感通达,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低吼、呜咽、呓语。 晚上,这镇子反倒比白日更有生气。 “自夜游愈发严重后,发作的镇民家里人通常会用铁链锁着,或者关在房里……” 灵竹提着灯笼的依旧手稳当,她低声解释,又像是在安抚,“通常不会有事……” 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师辞墨想着。 虽然灵析堂教的处理手法都是打断腿脚,使其丧失行动能力,减少风险,可家家户户,还要思考谋生…… “若是没锁住怎么办?” 苏依瑶突然冷不丁开口。 师辞墨思绪被打断,转头。灵竹也一愣,看向对方。 “若是没锁住……” 灵竹低声重复,没说出下文。 但未尽之言,三人都该知道卷宗里“近百镇民深夜失控加剧,袭击伤人已经见血”的上报怎么来的了。 空气一时凝滞,三人沉默不语,只是加快脚步。越往西走,屋舍越发稀疏,那种令人不安的声响却并未减少。 “西区人少,这一片多是女工谋生的妇孺——” 灵竹话音未落,前方一间屋子突然爆发出的凄厉尖叫将她打断。 “啊——!救命!!” 师辞墨眼神一凛,瞬间提速,身影如鬼魅般掠向那间屋子。 “嗤——” 苏依瑶反应也极快,她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将一张符箓狠狠拍在了屋外门框上。灵竹从她身边掠过,紧随师辞墨其后。 两人率先踏入门内。 入目一片狼藉,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正将拉拽他的女人掀翻在地,对方腰间拴着的粗铁链早已断裂,眼看又要扑咬上去! 师辞墨手腕一翻,长剑并未出鞘,而是连带着剑鞘重重递出,足下一点掠至男人身侧,撞上对方肩颈,猛地将人掼压在墙上! 男人疯狂挣扎,张嘴欲咬,却被师辞墨灌注了灵力的手臂死死压制,只能用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苏依瑶此时也冲了进来,见状立刻抖手飞出一张符箓,“啪”地贴在男人额头。 符光微闪,男人动作却毫无停滞。 “镇邪祟的。”苏依瑶厉声道。又飞快又换了一张纹路不同的符箓拍上,“镇人的!” 这一次,男人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的疯狂混沌似乎也褪去了一丝,但身体仍在细微地抽搐挣扎。 师辞墨手下加力,稳稳将其压制。她眉头紧锁。居然还是“人”的问题。 “气息浑厚,生机旺盛,完全是活人的征兆。”苏依瑶拿灵力探查,声音清脆。 师辞墨转头看向刚刚那妇人:“他白日里可有什么异常?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对方已经被灵竹搀扶起,捂着手臂上的咬伤,泪眼婆娑的看着师辞墨她们。听了她的话,摇摇头,更是泣不成声: “没有…白天都好好的,还能去渡口上工…就是一入夜就、就变成这样……” 师辞墨不死心,又自己探查了一番。气息、脉搏……除了亢奋异常,竟真的探不出丝毫阴邪魔气,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 真是见了鬼了。 她心下烦躁,冷冷看着那男人神志不清张口欲咬她,嘴角流出的涎水马上要滴在她衣袖上。 苏依瑶凑在师辞墨身边,见状连忙扔出一张符把对方嘴巴糊住。然后捣鼓着换了一张又一张符。安神、定魂、驱邪符箓,大多数都效果寥寥。 师辞墨皱眉看着,又转向那妇人:“他夜游症状多久了?又是何时开始病情加重?这两次当天可有异常?或是接触什么东西?” 这一连串问题让似乎让本就惊魂未定的妇人更加反应不过来,张口,只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什么?”师辞墨没听清。 突然感到手下力道一松,师辞墨低头,原来是苏依瑶不知道贴了哪张符,好像起了效果。 男人剧烈的挣扎猛地一停,身体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坐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 师辞墨见状心中一诧。 “他那天、他那天,确实……”妇人含糊不清牙齿打颤的声音。 师辞墨下意识放松了力道,收回剑走向那妇人,想再仔细询问一些细节:“他那天?怎么……” 话未问完,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里屋大开的门,有个半圆形状的东西探出来。有人正在偷偷张望着。 对方眼睛,圆圆的、湿漉漉的、又惶恐又不安,还带了点迷茫懵懂的委屈。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师辞墨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一些久远的、冰冷刺骨的记忆翻涌上来,让她呼吸微微一窒,要说的话也卡壳一顿。 就在这刹那的分神—— “师姐小心!” 苏依瑶的惊呼声猛地炸响。 与此同时,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夜巡 第22章 老妪 灵识的疯狂预警炸的师辞墨头皮发麻,本能压过思考,她几乎下意识猛的侧身闪避! 劲风擦着她掠过,师辞墨瞳孔微扩。 “噗嗤” 令人牙酸的闷响。 随即,是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喊—— “啊啊啊!!!” 师辞墨身前的妇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扑倒在地上。 男人这次面容已经扭曲得完全没了人形,双目赤红如血,毫不犹豫对着朝夕相伴的妻子狠狠咬下。 鲜血喷溅而出! “娘——”里屋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师辞墨瞳孔微缩,体内灵力顷刻爆发。想都没想,极其狠厉的一脚,重重落在男人腰侧!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砰——!” 这一脚蕴含筑基修士的十足力道,男人瞬间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各种杂物倾覆而下,发出一片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响。 灵竹冲上前扶住软倒的妇人,触手一片温热血污。她低头,只见对方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正汩汩涌出。 灵竹按住女人伤口想要给她止血,摸上,她声音却开始控制不住发颤:“她脖子断了……” “用这个!”师辞墨反手将一个白色小瓷瓶扔过去。灵竹接住,但是还未拔开塞子,一阵不似人声的低吼突然传来。 两人回头,那被踹飞的男人居然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对方的腰部已经弯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显然肋骨已断,却仿佛毫无知觉,猩红的眼睛死死的钉在那个吓得呆住的孩子身上。 师辞墨没想到对方受此重击竟还能起来,这明显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镇民该有的体魄! 容不得她多想,下一刻,男人便爆发出了远超之前的速度,如离弦之箭,咆哮着直冲孩子而去。 那孩子也仿佛静止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逃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爹爹狰狞似恶鬼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带着满身不知是自己,还是娘流下的血。 血污的五指朝她伸来,她几乎下意识闭上了眼。而就在对方即将触及额头时,男人动作却猛地僵住—— “噗嗤!” 是一种流畅的,血肉与衣帛的撕裂声。 女孩睁眼,随即看到自己父亲身体猛地一颤,从他的腰部开始,上半身缓缓倒下。 “噗通”。 重物砸地,与内脏和鲜血涌出的声音。落在地上,积成一滩粘稠猩红的血洼。 带着温热的液体溅了她满身满脸。也溅在了父亲身后那道骤然露出的身影上。 她愣愣抬头,对方脸上溅了几点殷红,衬得肤色愈发惨白没有生气,像雪绽初梅。 剑身清亮,还在滴着血。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眼前的血色似乎无限扩大。师辞墨只觉得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锤过,头痛欲裂,嗡鸣作响,激的她心中戾气与杀意翻滚,连握着剑的手都有些发抖。 一片混沌思绪里,她忽然与那吓傻了的女孩视线对上。 那孩子的眼睛睁得极大,带着一片破碎的空茫和极致恐惧,里面倒映着自己—— 冷漠。染血。刽子手。 师辞墨猛然惊醒。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看着地上分成两截的尸体,看着吓傻了的女孩。 脸上仅剩的血色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茫然的空白。 “啊啊啊——!!!!” 像是终于理解了现状,女孩姗姗来迟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穿透了死寂。 师辞墨下意识想把剑收回,那孩子却已经像是被这尖叫激活了求生的本能,猛地转身冲出了屋子。 “等等!” 师辞墨追了出去。 “师姐!”灵竹急的大喊。 但师辞墨速度极快,几个起落,身影眨眼便失了踪迹。 灵竹还没反应过来,另一道桃红色的身影又毫不犹豫地掠过她,疾追而出,是苏依瑶。 “……” 看着接连消失在浓稠夜色深处的两道身影,灵竹咬住了下唇。 — 阴冷的风穿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呜咽般的低鸣,风声在师辞墨耳边呼啸,刺骨的寒意扰的她心绪更加混乱不堪。 她焦急地喊着前面那女孩,叫对方停下,女孩的背影却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反而更加拼命地加快速度。 传来的哭声时断时续,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却又飘忽不定,引导着师辞墨不断深入。 脑中重重叠影,压的神经钝痛,头痛欲裂。 几个急促的转弯,师辞墨艰难地辨识着前方的路径,没有注意到身边空气中,渐渐混入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腻气味。 就在她跟着哭声,又要转入一道岔口时—— “嗡——!” 胸口突然传来炽烈的刺痛,师辞墨吃痛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依旧是那枚幽兰玉佩,被师辞墨放在紧贴着心口的位置,现在正在衣物下,发着一阵阵不安热意。 “唔……” 咽下喉咙涌上的猩味,师辞墨停住,持剑的手紧握得指节泛白。她胸口剧烈起伏,后知后觉自己失控了。 抬眸再看,那孩子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自己则不知何时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周围静的可怕,哪里还有什么哭声。 不对劲。 师辞墨瞬间警惕。 “咕噜……咕噜……” 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突然传来。 师辞墨眼睛冷下,锐利扫去。 是空荡荡的空地中央,突兀一口古井。井口石块斑驳,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污渍。 在此情此景下,散着一股怎么都让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咕噜……咕噜……” 那窸窣声音又传来。 像某种滑腻东西在粘液里摩擦,间隙中挤压出小水泡的声音。 被自己的想象恶心的反胃。 师辞墨眼神微沉,清亮剑身上蓄起灵力,缓步朝那口井靠去。 那声音在她靠近后反倒消失了。仿佛只是风吹动井内碎石杂草的错觉。 师辞墨握紧了剑,谨慎俯身向下望去。 井内深不见底,除了寒气,还有一股浓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她觉得熟悉,又莫名心悸。 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 是草?还是…… 就在她全神贯注,准备用灵力探查井下的瞬间,身后极近的距离,突然响起一个嘶哑、苍老得不像活人的声音: “姑娘……在找什么?” 师辞墨骇然,起势转身,剑锋毫不犹豫扫过。 森然寒光骤然亮起,一闪即逝! 没有扑面的腥气,没有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师辞墨抬眸,没看见预想之中的血肉模糊,只有一个佝偻着背、满脸深深褶子、眼珠浑浊不堪的老妪,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 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这么近的距离,剑气为什么…… 师辞墨控制不住地睁大眼睛。 对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师辞墨骇然的表情,嘴角似乎带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姑娘……在找什么?” 老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声音如柴,嘲哳沙哑,从耳边磨过,激的师辞墨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师辞墨浑身紧绷戒备到了极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握紧剑,强迫自己脸上不要外露太多情绪,只是眼神冷的可怕。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跑过去?” “哦……”老妪听完,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状似思索。她歪歪头,脖颈居然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孩子啊……看见了……” 故弄玄虚的调子。 而且声音嘶哑得实在难听。 师辞墨听着直皱眉,追问:“在哪?” 看着师辞墨有些急切的样子,老妪低低地笑了起来,干瘪的胸腔震动着,带着一种恶意的戏谑。 “在……奈何桥上看见喽……” 话音未落,迎面便是一剑劈来,剑光清冽,带着冷厉的戾气! “呵。”那老妪冷笑一声,轻飘飘地一扭,竟诡异避开了剑锋。带着一种不似老人的敏捷。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师辞墨冷然,剑势一变,毫不犹豫追击,直劈对方肩颈! “噗!” 这次,老妪没有躲开。硬生生接住那剑刃。 手中传来砍中的触感却异常空虚,像砍中了一团迷雾。师辞墨心中一凛。 那老妪的身影明灭扭曲了一下,随即像青烟一样消散开来,原地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对方修为绝对远高于她,要么就是邪物! 师辞墨毛悚骨然,毫不犹豫划破指尖,释出一滴血弹进携身的传讯符中。 结果,符箓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回事?! 师辞墨错愕。 “啧啧……小女娘,戾气好重……” 空气中传来老妪带着缥缈笑意和戏谑的声音。 “要当心……业火焚身呐……” 周围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老妪没有再出现,师辞墨猛地回身,却惊愣发现原先那口井竟然不见了! 自己也不再在那片空地,而是一道分岔路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被耍了。 脑中闪过这几个大字,师辞墨脸色难看,心头寒意也更盛。 就在这时,一阵匆匆的、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巷道另一端传来,伴随着微弱的光亮。 “师姐!” 师辞墨回头。 是苏依瑶。对方提着一盏光线萤石灯,身前还浮着一张明黄色的寻踪符,正被引着方向急匆匆往这里跑来。 让师辞墨略感意外的是,苏依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支松。 他脸色苍白,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惊惶。 师辞墨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和疑虑,她迎上去。 “你们怎么追来了?这地不对劲,我们得快点离开。”师辞墨接过苏依瑶的萤石灯。“依瑶,你路上有没有看见那孩子?” 苏依瑶闻言,默不作声盯了师辞墨两秒,师辞墨不解看来时,她才开口,声音低低又犹豫: “师姐,刚刚起效果那符……是镇死人用的。” 最近忙[化了][化了] 坐车一小时,难受一整天,晕车严重的作者已经倒地不起。昨天晚上写着写着就睡过去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老妪 第23章 水鬼 师辞墨来不及找那孩子了。 桩桩件件,除了苏依瑶,支松那边也带来了坏消息。 “师、师师姐,不止是您这里,镇上好几处都出事了。好多镇民发了狂,比之前还厉害,李执事让我赶紧来找您,可是传讯符和信号符全都失效了!根本用不了!” 看着对方满是惶恐和恐惧的脸,师辞墨想起了刚刚自己毫无反应的传讯符。 她声音尽量平稳:“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受伤?” “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东边和北边都有动静,但没法联系……师兄师姐们应该都在尽力往回撤……”支松道,“李执事说,无论如何,先回云来居汇合。” 师辞墨深深吸了一口气:“走” 没有犹豫的时间,她带着两人在死寂昏暗的巷道中快速穿行。 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更长。 几人赶回云来居的时候,客栈大门洞开,里面灯火通明,照出一片狼藉。 师辞墨踏入门口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伤药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边倒的压住了原来的熏香味。 留守的以及先一步撤回的执法殿弟子们几乎人人带伤,或靠或坐,脸色因为失血苍白,沉默地处理着伤口。 几名伤势较轻的弟子正拿着丹药和清水穿梭照料着,灵竹也在其中。 支松看见了,也上去帮忙。 “师姐。”有弟子看到师辞墨进来,低声招呼,声音带着疲惫。 她抬抬手。 无人重伤。师辞墨扫了一圈,最后目光投向了大堂的一处角落,那里的血腥气最为浓烈。 是个百草堂的汉子。 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有其他几个百草堂打扮的人围着给他止血上药。傅堂主也在一旁,一副绸缎袖子拭汗的动作,脸上却不见得有多少焦虑,反倒是目光游离,心虚多点。 师辞墨注意到李茂也在,站在稍远的另一个角落,也没有靠近。 灵竹看到师辞墨,将绷带扔给一边的支松,快步走了过来。 她裙摆沾上了零星血迹,脸色也不太好,但还算镇定:“师姐,你们回来了。” 她的目光在师辞墨和苏依瑶身上快速扫过,好似在确认她们有没有受伤。确认没有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师辞墨视线落在那个垂死的汉子身上,她远远看着,也能看出人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灵竹愣了一下,顺着师辞墨视线扫过去,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显出几分冷眼旁观的味道:“他是为了护着傅堂主,被咬中了要害。路上被师兄师姐们遇到,带了回来……” 这话的意思,原来还是被丢下不成? 师辞墨正想着,那边傅堂主也注意到了她,眼神一闪,立刻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仙师!仙师您可算回来了!您看看……这、这真是无妄之灾啊!我这伙计怕是……怕是不行了!这镇子到底是怎么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哭天抢地,声音刺耳,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格外令人心烦。 “仙师求求您,救救老王吧!他是为了救我啊!您法力高强,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傅堂主哭诉着,还试图去抓师辞墨的衣袖,又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傅堂主,与其在此哭诉,不如省些力气帮你的人止血。”师辞墨的声音不大,却实在称不上平易近人,让傅堂主的哭嚎戛然而止。 “百草堂做这个生意,连丹药都没了吗?” 师辞墨瞥了一眼对方这光打雷不下雨的假惺面目,转头看向苏依瑶,“依瑶,你去看看能不能救活。” 苏依瑶点了点头,小跑了过去。 傅堂主还想拉着师辞墨说什么,师辞墨没理他,转而朝沉默在角落的李茂走去。 对方愈发憔悴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看见师辞墨,喉结滚动了一下。 “师姐。” 师辞墨点点头:“具体情况怎么样?” 李茂缓慢摇摇头:“事发突然。几乎是同时,镇子东、北几个区域都出现了部分镇民狂暴化的现象。力大无穷,不畏疼痛,见人就扑咬……我们的人试图拦截,但传讯符箓全部失效,各自为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师兄师姐们法力高强,都撤回来了。” “那些发狂的镇民呢?”师辞墨追问。 “死了几个,”李茂说,“师兄师姐们原来是准备打断腿脚,结果发狂的镇民还能活动,只能下重手。剩下没杀掉的……跑了。” “跑了?”师辞墨蹙眉,“往哪边跑了?” 李茂抬头,看向西面,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更深的不安:“西面……都往西面跑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引着似的,钻进西林就不见了。” 西林。又是西林。 师辞墨心头那股违和感越来越重。 姜长和李思菱死在镇西林子,发狂的镇民也被引向西林,她在西区遇到诡异枯井和老妪,那个孩子还不知道在西巷哪…… 那地方到底有什么? 传讯符无用,她现在联系不上还在西林暗中调查的林碎觉,也告诫不了对方尽快撤回,只能被动地等对方来找她…… 她按捺住情绪,看向李茂:“是有部分夜游症镇民发狂?还有部分没有?” 李茂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为何纠结这个细节,但还是老实答答:“是,只有部分发狂病情加重,还有一些但仍锁在家里没出事。” 西林暂时不用去,林碎觉在那,若是对方都应付不了,自己没必要带人白白送命。 对方若是明日没来接头,就可以准备撤回宗门求援了。 思绪翻滚,师辞墨心中已有决断,抬眸:“明日天亮之后,把所有登记在册、有夜游症的镇民,全部集中控制起来。” 李茂闻言一惊:“全部?师姐,这人数不少……” 师辞墨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地味道:“照做就行,人多就划到云来居。” 她心里飞快盘算好,分堂那地方太破,装不下,也看不住。 不如在云来居布下一个禁锢用的大阵,把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全都关起来再说,再叫苏依瑶一个个拿符去试。 想着,她扫了一眼不远处还乱糟糟的百草堂众人。 —— 翌日,天色依旧灰蒙。 伤势不重的弟子依照名录,开始逐家逐户“请”人。过程并不顺利,镇子里难免鸡飞狗跳。苏依瑶也去了,协助弟子们安抚那些镇民。 师辞墨则独自一人去了分堂。 也不知多久没打扫,档案库陈年纸屑和灰尘混合。李茂搬出几大摞卷宗时,尘埃顿时扬起,在空气中飞舞。 李茂表情有些尴尬:“先前分堂清理都是姜长包办,他擅长处理这些……” 师辞墨点点头,一边翻阅卷宗,一边问道:“镇上有没有关于一口古井异常的记载,或者一个行为诡异的老妪?” 李茂摇头:“未曾听说过。古井倒是有几口,但都是废弃多年的枯井,并无异常。诡异老妪…更是没有记载。” 师辞墨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夜游症最早出现具体什么情况?从哪里开始的?” 师辞墨看过卷宗只道是前月月中,没说具体第一例是怎样。 “最早是河边一户人家,”李茂对此记得清楚,答起来也就很流畅,“丈夫晚上起来,发现妻子不在身边,出去找,看见她直挺挺地往河里走,拉都拉不住。第二天醒来,那妻子什么也不记得。” “那户人家现在怎么样?” “死了。”李茂顿了顿,声音低沉。 “前段时间发大水,连房子带人都冲没了。幸好水涨得极快,退得也快,就他们一家紧挨着河岸,没波及其他人家。” 临溪镇虽依托天衍宗,但并非什么繁华大镇,反倒因为坐落仙门山脚,商贸不甚发达,只敢做些丹药仙草的生意。所以一些水利工程,也确实落后。 师辞墨也知道这个情况。要真论繁荣之地,还是要离宗门远点,受管控少的地方,比如虞清、永灯之城。 她没说话,在卷宗里翻找,很快找到了记录意外水患的简报,以及一本专门关于河况与水系异闻的册子。 她抽出那本册子,指尖翻动,对照水患大致时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出乎意料的,水患当天那页就有记载: 【有镇人言,曾见粉衣女子,容色殊丽,独立河畔,倏忽投水,呼之无应,捞之无获。疑为水鬼惑人。 同日,上游突发大水,溺毙一户。】 师辞墨合上册子,心里有了计较:“下午去河边看看。” 李茂应下了:“师姐,我得留在堂里坐镇。让支松给您引路吧?那孩子对河边熟。” 灵竹今早好像和苏依瑶出去了,师辞墨点了点头。 她起身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脚步停了一下,接着状似无意地问道:“分堂和百草堂,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李茂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化为苦涩,低声道:“是有些许旧怨……师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灵兽峰的人一向招他峰弟子嫌。 这话师辞墨没说出来,只是道:“昨晚云来居看出来的……” 李茂张了张嘴,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颓然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师辞墨也不逼他,转身离去。 出乎意料,门外已经候了一人。 对方微垂着头,听见开门声才抬起眼,看见她,有些紧张的喊了声“师姐”。 是灵竹。 师辞墨脚步微顿,有些意外她会在此等候,但正巧来了,也省了再去云来居寻支松的功夫,便直接道:“正巧。带我去前段时日被水冲毁的那户人家河边看看。” 灵竹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点头:“……是,师姐。” 她快步跟上师辞墨,两人出了分堂,并肩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 远远还传来一些嘈杂动静,应该是弟子押人。 “昨晚吓到了吗?” 沉默蔓延了片刻,师辞墨偏过头,目光落在对方侧脸上,想起自己和苏依瑶把对方一人丢在那。 “……这倒没有,就是后面那人也没救过来……”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灵竹沉默了几秒,接着,她抬手,才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师辞墨面前。 “师姐,您的药。” 对方掌心躺着的,是只小巧的白玉瓷瓶。 师辞墨微微一愣,接过瓶子,瓶身被对方捂的温热。 她摩挲了下光滑的瓶身,语气不自觉放缓:“……这是别人给的,效果应该不错。” 灵竹轻轻“嗯”了一声,将手收回袖中。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其实也没那么怕。就是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从前堂里,姜长师兄脾气最好,思菱师姐最厉害,李执事虽是执事,但老好人性格……以前有人来堂里找麻烦,都是思菱师姐顶在前面。” 顿了顿,她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声音里带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惫和怅惘。 “支松以前虽也内向,但不像现在这般,惶恐不安……” 师辞墨静静听着,也不知怎么安慰。 她当初穿过来,也傻乐着兴奋过一阵。只是后面发现,这个世界,人命太轻太薄。命运的担子,又太重。所有人都是被推着往前走。 最后,师辞墨只能说句大家都懂的道理:“若他们还在世,都会希望你们向前看……” 灵竹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道理我们都懂。只是……最难受的应该是李执事,他岁已过百,练气停滞多年,思菱师姐是他唯一的妹妹,天赋远胜于他,本是最大的指望与慰藉……没想到,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痛楚,旁人如何能解……” 师辞墨的脚步骤然停住,猛地扭头看向灵竹:“他们是兄妹?” 灵竹一怔,下意识点头:“是啊……师姐您不知道吗?” [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水鬼 第24章 旧渊 师辞墨头痛地揉着眉心。 她当然不知道那两人是兄妹,卷宗上根本没上报这层关系。怪不得李茂那副魂走了很久的模样。 麻烦事一件叠一件,压得人心烦意躁。她语气便也不由自主泄了几分火气:“怎么开始不上报?” 话一出口,看到灵竹骤然无措的神情,师辞墨立刻意识到自己迁怒了。上报应由李茂负责,灵竹怎么知道。 她吸了口气,将心头那点无名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不是细枝末节的事情,李茂遗漏这层关系,不管是悲恸不愿提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待会都要去问个明白。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先去河边。”她声音放缓,依旧如玉石相击般清冷,但泄出了丝疲惫。 灵竹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一路上也沉默了许多。两人一路无言,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回响。 到了河边,和师辞墨想象中中不一样,河水翻涌着泥沙,浑浊泛黄。 按理说,从天衍宗山上流下来的水,多少掺杂了点灵脉泉眼的水汽,就算做不到清澈见底,也不该是这般污浊模样。 “一直是这样吗?”师辞墨蹲下,指尖探进河里,沾了点河水,指尖摩挲传来细沙的粗粝感。 “发水后才变成这样。” 灵竹站在师辞墨身后,河边拉扯呼啸的风带起她衣袂猎猎,墨发翻滚。 她遥遥望着流淌不知何处的河水,声音低低:“以前很清,一眼能见着底。” 师辞墨目光扫过河岸。那户被冲毁的人家旧址早已荡然无存,只剩几根残木桩歪斜插在泥泞里。 神识扫过,没有任何异常灵力波动,干净得令人失望。 毫无收获。她看向灵竹:“回去吧。” 灵竹点点头,师辞墨落后她一步,一直掩在袖下的右手忽的一松,一枚小巧玉雕无声无息坠入浑浊河水,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 灵竹似有所觉,回头。 师辞墨掀起眼帘,淡淡回望:“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对方毫无异样的表情,灵竹略有疑惑,但也按捺下来,摇了摇头。 —— 云来居大堂嘈杂,先前的掌柜和小二们在弟子完全接手后就躲开了,数十名有夜游症的镇民被集中在内,不安的低语和哭泣声嗡嗡作响。 苏依瑶和几名弟子正蹲在阵法边缘,指尖灵光闪烁,专注刻画着阵法的符文。 她今天换了一身青碧色的窄袖裙衫,褪去了桃红的娇艳,这颜色反透出几分清水芙蓉的清丽秀雅,压下了眉眼间的跳脱。 动作间几缕碎发垂落,又被不耐烦地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长的脖颈。苏依瑶抬眼,正看见师辞墨回来,杏眼顿时一亮。 “师姐!” 师辞墨看着她那股仿佛用不完的精力,心叹年轻就是有活力。 目光再扫过地上已初具雏形的阵法纹路,她又心下了然。 而且天赋确实高。难怪偃师真人要把人丢过来历练,恐怕是想在万法归宗前磨砺一番。 苏依瑶这两天表现确实出乎她意料,开始吓得要躲在她身后,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主持布阵,俨然有了几分担当。 思绪翻滚间,苏依瑶已经小跑着凑过来。 “人都带回来了?”师辞墨问,视线扫过那些镇民。 “名单上的,一个不少。”苏依瑶点头,随即又蹙起眉,“就是有点吵,安神符的效果不太够。” “符箓还能支撑多久?” “省着点用,大概还能撑两三天。我已经传讯回峰里求援了,叫她们补点符给我。”苏依瑶老实回答,眼神里透着点“快夸我”的期待。 师辞墨心里还想着其他事,便随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辛苦你了。” 指尖一触即离,苏依瑶却猛地愣住,接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她下意识便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蚋:“不、不辛苦……”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抬起头,却发现师辞墨早已脚步匆匆,径直往楼上去了,只留下一个清瘦利落的背影。 苏依瑶:“……” —— 师辞墨的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比平日稍重了些许。 想起刚刚丢下的那枚玉雕,她心头那点疑虑和不安沉甸甸地坠着。 若是林碎觉没有回来,便不得不上报宗门,外援来了,便不好联系上楼里的人……明明下来前联系了一遍,这镇子原先安插的人去哪了…… 行至门前,师辞墨脚步一顿,清晰察觉到了屋内有人的气息。 她推开门。 房内景象与离去时无异,只是桌前坐多了一人。 是林碎觉。他依旧抱着那把从不见拔又不见收的剑,沉默端坐着,仿佛从未离开过。 “西林怎么样?” 师辞墨反手合上房门,心下稍松,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出乎意料,林碎觉摇了摇头。他抬手,执起桌上温着的茶壶,取过一只干净茶杯斟了七分满,动作略显生涩。接着推向对面落座的师辞墨。 “没有。”林碎觉的回答简单干脆,“林子里面很‘干净’,阴煞之气反倒比镇内更淡薄。” 师辞墨脸色难看起来。 什么都没有?那些发狂的镇民难道都钻地底下了不成?还是全死了化了? 林碎觉看着她:“昨夜镇内不甚平静?” 那何止是不平静。 师辞墨正心烦,闻言揉着眉心:“一夜便这么多事,背后搞鬼的怕是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或者直接赶尽杀绝也说不定。” “……依瑶说她贴在那男人身上的符是给死人安神用的,我怀疑这些夜游的镇民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今晚他们夜游时,依瑶会一个个拿符去试……” 师辞墨将昨夜镇民突发狂性、相互攻击,以及那诡异老妪、枯井、走失小女孩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越说心头那股违和感越重。 “那个老妪很古怪,实力在我之上,完全可以杀了我,她却没有动手,还离开了……” 师辞墨脸色沉凝。 她原先觉得这老妪是搞鬼的人,但后面仔细回想,却发现对方全程对她都没有展露过杀意,反而像……某种提醒。 “你觉得……是孩子,还是井有问题?”静静听完,林碎觉抬眸,直勾勾看着她。 师辞墨被对方看的不舒服:“……应该是井的问题。” 那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有古怪的样子,行为反应也符合逻辑。 林碎觉听完,却突然笑了。他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杯沿:“你对那孩子……有私心。” 师辞墨:“……” “西区我会留意。那孩子……我亦会设法寻找。”林碎觉看着师辞墨已经冷下,压不住戾气的眼,没有再刺激对方。他提起茶壶,又往杯里添了些热水。 “不必过于焦躁,一切有我,不是吗?” 师辞墨默不作声。 林碎觉稍作停顿,语气恢复了平稳,“此地事态,恐已非我等能独立处置。需尽快上报宗门,请求支援。” 师辞墨指尖蜷缩了一下:“……师兄想让谁来?” “就让……宋澈来吧。”林碎觉用那惯常的、平稳无波的语调说,“金丹中期实力足够,她……” 话音未落,师辞墨骤然发难! 她猛地起身,几乎同时,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电,毫不留情地直刺对面“林碎觉”的咽喉,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林碎觉”反应快得惊人,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椅子被撞倒,发出刺耳的响声。 “林碎觉”笑了:“师妹?你这是何意?” “意思是你演得太差了。”师辞墨冷冷道,攻势丝毫不缓,剑气凌厉,招招,直取要害。 “好阴狠的路数,你真是天衍宗出身?” “林碎觉”笑声与面容极不相符,带着一股黏腻的戏谑。游刃有余地闪避时,竟还有闲心慢条斯理闲聊似的。 看着师辞墨握剑的手,“他”又笑。 “你手腕有伤?连剑都握不稳了……不,不只是这个,其实你根本不擅用剑,天衍以剑为主道,你的剑术……” 师辞墨抿紧唇,剑势更急,逼得对方身形飘忽闪避,来不及说出接下来的话。 楼下传来隐约的嘈杂声,似乎被楼上的动静惊动。纷乱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快速逼近。 “林碎觉”笑容突然加深,猛地贴近,速度极快,一击劲风锐利,直拍师辞墨丹田! “咳——!” 师辞墨横剑格挡,那力量却大得惊人,震得她虎口崩裂,觉一股阴寒劲力透体而入。她闷哼一声,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溅出来。 “林碎觉”笑着,在师辞墨面前蹲下,嘴唇几乎贴到她耳廓,声音轻柔却饱含恶意:“我不杀你……我会慢慢玩,把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全都杀光。” 师辞墨没说话,只是低头急促的喘息。 就在他越过对方,要起身的瞬间—— 原本看似重伤无力的师辞墨眼中厉芒暴涨,撑在地上的手发力,腰肢以一种近乎折断的弧度后仰,另一只手中一直紧握的长剑骤然反撩,狠狠地从“林碎觉”胸膛处贯透而过! “呃!” “林碎觉”身体猛地一僵,刚抬起的膝又重重落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尖。 师辞墨微微侧头,染血的唇勾起冰冷讥诮的弧度,她声音因伤痛而沙哑:“走这么快……怎么也不带点‘礼’回去?” “你……!” “林碎觉”眼睛睁大。 这绝不是一个筑基后期该有的实力! 师辞墨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体内灵力顺着剑身疯狂涌入血肉,意图将对方内脏彻底绞碎。 “林碎觉”终于破功,气急败坏地冷笑一声,周身灵力悍然爆发,强行将师辞墨连人带剑震飞出去! “砰!”师辞墨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又跌落在地,鲜血带着内脏碎片控制不住的呕出,眼前阵阵发黑。 那“林碎觉”猛地拔出身体里的长剑,却没有带出血珠,只有黑雾。 他转身,面容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抬手便欲给师辞墨致命一击——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 苏依瑶率先冲入,一眼便看到倒地吐血的师辞墨,以及那个一片阴鸷的“林师兄”。 “林碎觉”目光正好与苏依瑶对上,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他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冲出窗外,只留下一句带着血腥味的警告在空中缓缓消散。 “……等着。” 看着窗外不知所踪的人影,苏依瑶脸色沉沉。 “师姐!” 苏依瑶回神,扭头看见灵竹冲过去扶起师辞墨,她便也快速上前。 “要丹药才行!”苏依瑶迅速封住师辞墨几处大穴,先止住翻腾的内伤,又转头看向一个弟子,“去找百草堂要!” 对方赶紧跑去找傅堂主。 “先扶师姐去床上!” 苏依瑶对灵竹说,眼里是化不开的急切,灵竹赶紧点头。两人俯身想将师辞墨扶起来,原本看着神志不清的师辞墨却突然抬手,一手刚好扯住了苏依瑶的长发。 “呃——” 苏依瑶猝不及防,下意识俯身低头,对方虚弱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炽热还带着血腥气的吐息就洒在了她耳边。 “是旧渊……我、我想起来了……那口井,还有那个人……身上是旧渊的味道……你准备、准备求援……” 苏依瑶猛地僵住。 师辞墨却已经泄了力,松开扯着头发的手,眼前天旋地转。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无比清晰: 求援……是把那个还在铁窗泪的碍眼东西坑过来送死……还是把那根人模狗样的搅屎棍弄过来算账? 是的,我们小情侣就是如此之爱,总在最危险的时候下意识想起对方[狗头][狗头] 不要小看小情侣间的羁绊啊!!(虽然是变异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旧渊 第25章 求援 太微立于云顶,终年缭绕着漫若轻纱的灵雾,飞檐斗拱,白玉雕栏,恍若天上宫阙。仙鹤清唳飞掠而过,带起气流搅动云海,荡开层层涟漪。 暮央雨踏进主殿时,殿中央正悬着一方漾着微澜的巨大水镜,有两人立于镜前。 宋澈这次没穿那身月牙白弟子服,而是换了条红白相间的广袖流云裙,衣袂无风自动,如鹤羽轻扬。头面赤玉雪晶,三千青丝落下,衬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琥珀色眸子依旧是清亮剔透,带着惯有的盈盈笑意,是个高华仪态的仙子模样。 暮央雨远远看了,却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好一副欺世惑人的高洁,谁能知道这样出尘绝艳,皎若秋月的皮囊,配的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一旁执扇而立的谢知微,依旧是那副温润君子样。月白青衫,玉骨折扇轻掩半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狭长眼睛,见暮央雨进来,与宋澈一同躬身行礼:“暮师姐。” 暮央雨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水镜中,里面一副舟船如织的繁华夜景,是东南虞清之城。心下稍安,她收回视线: “依瑶发来急讯,辞墨被一个冒充林师弟的人重伤,林师弟本人至今下落不明,临溪镇情况危急,要派人下去支援。” “哦?”宋澈挑眉,“她还能被人重伤?我还以为只有她重伤别人的份呢。” 暮央雨只当未闻,继续满是担忧道:“依瑶在传讯中提及,辞墨昏迷前,强撑着提了……和‘旧渊’有关。” 谢知微摇扇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暮央雨看过去,他的扇子便又摇了起来,只是速度缓了许多:“……旧渊?消息确切么?” “若非如此,岂会劳动你们?” 暮央雨面色凝重,“我已传讯过仙盟和镇魔世家们,皆回复封印稳固无异。唯一称得上异常的东海之滨,师尊前段时间也已亲自前往坐镇。” 宋澈沉吟片刻:“魔界那边最近不是内斗得厉害,连魔帝都可能要换人了。他们自顾不暇,恐怕来不及看管旧渊那边的缝隙,泄了点脏东西出来,也未可知。” 暮央雨点头:“我亦有此虑。若非如此,寻常妖魔邪物岂能瞒过仙盟监察……” “师尊的意思,要以问剑之事为戒……林师弟生死未卜,怕是得派金丹以上的弟子下去。” 问剑宗就是万法归宗准备期的标准反面教材,因为疏忽大意,一夜之间,山门倾覆,万年基业,付之一炬。 “一人带队下山,另一人留下继续礼巡。”暮央雨头痛得揉了揉眉心,接着抬眼,目光在前面两人身上打转:“你们……谁去?” 谢知微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色彩,他当即上前一步:“师姐,我——” “我去。” 话音未落,就被宋澈清悦声音打断,谢知微错愣转头看去,只见对方眼睛弯弯,又重复了一遍,“除魔卫道,爱护同门,自是师妹我责无旁贷。” 师妹今日怎么如此积极?以前她不是不爱搭理这些小事吗? 谢知微眸光一闪,来不及思索,开口语气温柔,却带着劝阻意味: “小师妹,你刚从寒冰涧出来,境界虽有所提升,恐尚未完全稳固。此时下山凶险难料,不如留在宗内静修稳固修为……此行,还是由我前去更为稳妥。” “师兄此言差矣,”宋澈听了,却是慢悠悠摇头,“修炼之道,富贵险中求。说不定历练一番,突破得更快呢?” “再者……”她凤眼斜睨过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师兄你金丹初期的修为,又是个温文尔雅的兽修,这般柔弱,还是别去那种煞气弥漫之地冒险了,不如留在宗内照顾你的灵宠更为稳妥。” “柔弱”二字有意无意,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谢知微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被她噎得一时无言,扇子都忘了摇。 有些恼火看过去,又见宋澈眼睛弯弯,是个半点私心没有,好似随意一提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但犹不死心:“即便如此,或可等宫师妹回来?算算时间,她也该到了。她已是金丹后期,实力足够应对……” 这次却是暮央雨摇头,打断了他:“别提了……合欢宗的少主前些日子忽在洛桦城现身,她一露面便引得全城轰动,空降上了琼瑶华英录前十。” 全城动荡还是往轻了说,据她得到的消息: 【容色之盛,气质之绝,已非凡俗笔墨所能形容。惊鸿一瞥,便摄人心魄。车驾所过,长街皆寂然。 所见者无论修为高低、年纪几何,皆心神摇曳。苦修者道心动荡,气傲者自惭形秽,凡观容者皆怔立,如痴如醉,不知今夕何夕。】 暮央雨叹了口气,“好巧不巧,刚好是把柳思挤下去了一位……柳思已经转道杀去洛桦,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了。” 谢知微:“……” 谢知微再次沉默,心下竟觉得毫不意外,这确实是宫柳思能干得出来的事。 穆云铮被暮央雨好不容易送去受罚,断不会让人轻易再出来。 大师兄前个月说上月就到,上月说今月就到,今月说下月就到,月月复月月,何其可悲。 亓官梦竹是丹修,怕是比他还“柔弱”,性格也断是懒得搭理山下这些…… 若大个天衍宗放眼望去,竟还真是宋澈最为合适……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谢知微心绪沉沉,却还是得强颜欢笑。 宋澈却是饶有兴趣的追问:“‘九天碧月落凡尘’‘碧海潮生凝玉魄’,这风也刮到我耳里了,这是有多漂亮?” “没你漂亮。”暮央雨抬手,不轻不重弹了下宋澈额头,语气带了点无奈,“但性子肯定比你好。” 宋澈眨眨眼:“我倒觉得自己性子挺好的。” “你若有你辞墨师妹半分稳重就好了。”暮央雨瞪她一眼,最终拍板, “既如此,便由宋澈带队下山。记住,万事小心,查明真相为首要,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和同门为上,及时求援。” —— 临溪镇。 师辞墨已连着昏迷数日。说来奇怪,自那日遇袭后,幕后黑手竟沉寂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众人不敢松懈,更加加强了警戒。师辞墨暂时醒不来,就全凭苏依瑶主持局面。 这位年纪不大的师姐沉下脸时,威势竟也不输师辞墨,让弟子们很快定下了心神。 支松低着头,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脚步匆匆。 苏依瑶连日以各种符箓测试被集中看管的镇民,每至夜深,云来居便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与呓语,令人毛骨悚然。 听着耳边那些惨叫,支松头埋的更低,他没有去看,而是加快脚步穿过大堂。 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楼梯,廊道尽头门前两名守着的弟子看见是他,推开了门,支松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气。灵竹一身素净衣裙,正坐在床边,眉眼间带着疲惫。 看见支松进来,她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放那儿吧。” 灵竹声音有些哑。 支松依言,放下了铜盆,目光瞥见原先那盆中已被染成淡红色的水,以及旁边堆叠着的、沾满暗红血渍的布巾,手指不由蜷缩了一下。 “……师姐……又呕血了吗?”支松声音压得极低,带了点畏缩和惶恐。 灵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黯淡了一瞬,她轻轻“嗯”了声:“一直未醒,高烧反复,内腑出血,喂下去的丹药效用似乎不大。” 她没有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这几日她贴身照料,发现这位看似冷硬的师姐身上竟是新旧伤痕交错,暗疾隐痛极多,身体底子亏空极为厉害。也怪不得灵竹看她,总是脸上没多少血色的样子。 她无法想象,师辞墨平日是怎么忍得下这一身伤痛行动的。还是说宗门的嫡系弟子们,都是这般……对自己如此狠厉的吗? 一股莫名的郁气堵在灵竹心口。 支松沉默着,将染血的布巾收起,放入血盆中。 灵竹也不过是因极度压抑,想寻个口子倾吐一丝郁气,并未期待回应,看着支松似是不安的样子,便也咽下了后半句叹息。 屋内一时寂静,只剩床上那人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半晌,支松才小声开口:“灵竹姐姐……李执事叫你去前堂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灵竹回过神,有些诧异,这个时辰,李茂寻她干嘛?但她还是起身,点了点头:“知道了。” 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她细心将床帐层层掩好,轻纱垂落,隔开榻上那人露出一半的,苍白病弱的侧脸。 她端起那盆血水,看向一旁垂首不安的支松,轻声道:“熏香快燃尽了,你换一种宁神的,待会会有内门的师姐过来,你换完就退下吧,动作记得轻些……” 支松点点头:“好。” 灵竹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他,还有昏迷不醒的师辞墨。 支松依言,走到香炉边,取出残香,换上一簇新的安神香。动作轻柔,又带着娴熟。 香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奇异的、略带涩味的草木清香,缓缓弥漫开来,压下了原本沉甸甸的血腥气。 支松仔细看着那点飘飘然然的的白色香雾。 突然,他笑了,不是惯有的怯懦,而是一种更为平和舒缓的笑容:“这么多血……你这幅身子,怕是医不了了。” 纱幔里也传出轻笑。 “若是能医好,我就该找济世宗,而不是找你。”一只纤纤玉手挑开层层白纱,原本还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坐靠着。 师辞墨掀起眼帘,看向那位还在换香少年,语气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你倒不装了……” 师师:你倒不装了?[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求援 第26章 “支松” 师辞墨靠着床头,落肩黑发更衬脸色苍白,她看着那道少年身影,声音凉飕飕的:“‘金蝉脱壳蛊’真是好用,保得你缩的跟鹌鹑一样,支松师弟?或者该称呼你……姜师兄?” 正调着香料的支松——或者说,顶着“支松”皮囊的姜长,动作顿了下来。 随即,他脸上那惯有的怯懦青涩如潮水般褪去,转为一种与这副少年面貌极不相符的温和沉稳。 “装什么呀,流这么多血,再装下去,我怕你真要死了……” 姜长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将手中的炉盖放下。他摇摇头,“看来祸害遗千年,这话真是不假。” “托你的福,一时半会还断不了气。你再磨蹭下去,就说不定了。” 师辞墨冷冷道。 敛尸房那日验尸她便知晓姜长不对劲,那“遗体”一具空壳子干净得过分,像天机楼的手笔。 “这种保命的压轴手段也被你用了……”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到底怎么回事?” 姜长拉过床畔刚刚灵竹那张硬木椅子坐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蛊虫救不回小命啊。”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几分, “那天……真是阴沟里翻船,我和李思菱去西区查探,李思菱探查到林子里有异常,我们追进去……雾比往常浓得多,静得吓人。我甚至没察觉到背后有人,只觉一凉,神魂便瞬间溃散……” 姜长眼神沉了沉,掠过一丝阴霾:“若不是支松那晚正巧偷偷跟在我们后面,撞上我金蝉脱壳蛊发动,神魂脱壳,我才得了这一副壳子,勉强活下来……” 师辞墨垂着帘,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褥,沉默片刻,才低低呢喃着开口:“……旧渊的气息。” “最有可能的……是魔界,魔后被刺身亡,魔将死了好几位,底下的魔君纷纷站队,乱成了一锅粥。魔帝快要压不住场子了。” 姜长表情也异常严肃,他接口。顿了顿,又带了丝迟疑,“东海那边……楼里订的蛊虫经过那片海域老失踪,镇魔世家只推说是货船被海啸卷了,却死死不让我们去看残骸……” 师辞墨摇头:“冷千秋前段时间才去东海,不至于压不住……旧渊气息溢出,没有哪方可以独善其身,不久仙盟估计会介入魔界……” 话是如此,等仙盟出手黄花菜都凉了,此地的诡异还是得靠天衍自己解决。 “先不说这个,”师辞墨动了动,牵扯到伤处,眉头微蹙,目光投向身边那人,“我要的东西呢?” 姜长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早就跟你说过你要有分寸,偏不听,就爱折腾自己,现在好了,伤成这样,要费大劲去换个壳子了吧?” 姜长真不知道师辞墨到底是怎么搞的,去天衍呆了几年,跟历劫一样,不对,历劫都没有这么凄惨!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抖开,指着其中几项,一副头疼又无奈的样子: “炼体你真当点菜呢?这可是逆天而行的秘法,万年血珊瑚、涅槃凤凰的羽毛……这些哪里集市上的萝卜白菜,随随便便就有的?要我说,你不如再凑合凑合,看看能不能直接补补你这身子……” 师辞墨面无表情地抢过绢纸,垂眸快速扫视,听了姜长的话,她嗤笑一声:“凑合?再凑合下去,下次遇袭我呕出来的就怕不只有血,就连那颗本来就碎的不行的金丹也要吐出来了。” 师辞墨没有夸大,上次那掌带的旧渊污秽之气勾连了她旧伤,现在体内五脏六腑都快碎成渣,全靠储备的各种止痛和续命丹药吊着口气,她才能悠哉哉在这里和姜长说话。 “再说,请你出手又不是不付钱,斤斤计较,啰里啰嗦的。”师辞墨闷闷道。 “这是钱的问题吗?!”姜长差点跳起来,看着师辞墨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行,“这些东西你去寻,别说炼体,半路死了可能……罢了罢了,跟你说不通,你这死犟的性子!也不知道未来谁能治你!” 师辞墨权当没听见,目光快速扫过清单,大多天机楼都可以找到,只是有那么几样太过顶级稀有,甚至只存在于古籍记载或某些绝境险地,只能靠她自己去备。 师辞墨眉头微蹙,脑中飞速计算着哪些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万法归宗”大会上想办法得手,哪些需要另辟蹊径。 她如今这具身体已是千疮百孔,经脉滞涩,旧伤叠新伤,连日常运转灵力都时常滞痛,不换则修为再难寸进,突破金丹遥遥无期,如何去应付万法归宗。 姜长双手环胸,显然是知道师辞墨的难处,脸上满是忧虑和头疼,又忍不住喋喋不休:“最难的是心脏部分,没有阴气极重的材料,是压不住你极阴魂魄自带的煞气……到时候新身子炼成了个活死人……” “心脏不急。”师辞墨打断他,目光未离开绢纸,“没心也能撑一段时间,用灵力吊着口气,能活就是。” 她早已打算好,这副破败身躯若能撑到新身体炼成便直接舍弃,若不能,便神魂离体暂栖于养魂木中,总之绝不会轻易挂掉。 姜长被她这话噎得半晌无言,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眼神复杂:“你就使劲作践自己吧……” 师辞墨没理他的抱怨,将清单仔细收好,抬眸道:“别光说我。你去盯着点百草堂。” “百草堂?”姜长一愣,随即了然,“啧,看他们不顺眼?他们确实是趋炎附势,没少给分堂使绊子,也就是你们这些天衍的嫡系下来了,才装得跟鹌鹑似的。” “你尽管帮我留意就行。” 师辞墨没有多说,躺了下来,手捏着被角往上提了提。 “给宗门的传讯如何?是谁要来?” “发出去了。这鬼地方的迷障越来越浓,灵力联系几乎全断了,我也不知道谁来。苏依瑶那封求援传讯能发出去,真是走了大运。” 他看向师辞墨:“你觉得是谁来?” 师辞墨抿唇不语,只是摇头,心中却念头飞转。 联系全断,支援却能传出去,本身就不对劲……那日的假林碎觉特意提及求援,甚至点名宋澈,摆明了是冲着对方去的,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她巴不得宋澈过来送死,但一想到可能又要和对方相处接触,师辞墨就是一阵烦躁和郁结。 光是想象了一下对方带着那副惯有的、看似关切实则看热闹的笑容出现在她病床前的样子,就让人觉得眼前一黑。 师辞墨压下心绪,咳了一声:“你有没有那种能暂时压住伤势,让人看起来正常一点的药?” 姜长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你想干嘛?你现在的身子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那种虎狼之药后遗症极大,你现在用简直是雪上加霜!” “有没有?”师辞墨不为所动,语气坚持,“这壳子已经烂无可烂了,不差这一点。” 姜长看起来又是头疼又是气恼,和师辞墨大眼瞪小眼,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悻悻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墨玉瓶,没好气地塞进她手里。 “早晚被你气死!这药能让你三天内气息正常一点,伤势快速恢复,但是但药效一过,反噬之苦够你喝一壶……到时候出事了,你千万别跟楼主是说这东西是我给你的。” 师辞墨接过玉瓶,指尖冰凉。 姜长看着她苍白的侧脸,还想再念叨几句,目光扫过她紧抿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喏,这个给你。”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轻轻放在师辞墨手边。 师辞墨疑惑地瞥了一眼,用眼神询问。 “蜜饯,苏依瑶这小丫头给我的,她不说,我却是知道这东西原本是要给你的,就是你天天昏迷吐血不像是个能吃的模样,才扔给我……这丫头是紧着你的,你也别老冷着脸吓唬人家了。” 师辞墨怔了一下,看着那包小小的蜜饯,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油纸包带着一点淡淡的甜香和体温。 她捏着蜜饯,重新滑躺下,拉高被子,转过身背对着姜长,一副送客的模样。 “……啰嗦死了,快滚。” 姜长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他起身,重新将床帐仔细地掩好:“唉,你先休息吧,师弟我就先告退了。” “哦对了,东西我送到了,记得不要有事没事唤我,我没有第二只金蝉脱壳蛊了。” 帐中传来一声冷笑。 姜长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房内独留炉烟袅袅,传来阵阵平和清香。 —— 分堂依旧冷清而破旧,那匾额在灰白的天光下更显黯淡。 灵竹推门而入,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往日似乎更浓重了些。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悠长香气。 好像是安神香?灵竹疑惑了一瞬,眸光一瞥,看见了正厅昏暗角落的一道身影。 “李执事?”灵竹轻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堂内显得有些微弱。 李茂正伏在案几上,闻声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血丝,面容仿佛又苍老憔悴了十岁,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灰败之气。他眼神有些涣散,花了点时间才聚焦在灵竹身上。 “灵竹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 灵竹一愣:“是支松说您唤我过来……” “支松?”李茂喃喃重复了一句,眉头皱起,露出困惑的神色,随即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或者干脆放弃了思考。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起来,“罢了,罢了……来了也好……来了也好,我正好……有话想同你说。” 他示意灵竹走近些。灵竹依言上前。 看着李茂苍老憔悴、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面容,又想起往日对方和李思菱虽为兄妹却时常互相打趣、彼此扶持的情景,灵竹鼻尖不由得一酸。 李茂的目光落在灵竹年轻却难掩担忧的脸上,恍惚了一下,声音飘忽地说道:“灵竹啊……我记得,你和小菱……一直很亲近,情同姐妹,是吧?” 提到李思菱,灵竹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点了点头:“……是,思菱师姐她……她待我极好,就像亲姐姐一样。” 李茂听着,浑浊的眼睛里也泛起水光,他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回忆里,声音变得低沉而破碎。 “是啊……她是极好的,从小就有主意,胆子大,天赋也好……我们爹娘从小就去了,从小就是我俩相依为命,我这么笨,虽然是哥哥,但与其说是我照顾她,不如说是她照顾我……”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怀念。灵竹默默听着,泪水无声滑落,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人。 “是她劝我踏上修仙之路,是她拉着我来天衍……我没什么大出息,练气到头也就这样了……她不一样,她常说,要通过下次宗门大选,堂堂正正考入内门,要光耀门楣,要去更大的天地看看……要,要好好孝敬我这个没用的哥哥……” 李茂说着说着,抬起头,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灵竹,仿佛在向她寻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灵竹,你说……她怎么就没了呢?” 灵竹喉头梗塞,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红着眼圈,轻轻摇头,低声道:“执事……您……节哀……” 李茂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劝慰,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似疑惑,似不甘,他幽幽低喃,近乎无声: “连姜长……连那小子……都侥幸活下来了……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妹妹……就回不来呢?” 来晚了[爆哭][爆哭]开学太忙了,明天还有一个小时的车刑[化了]我恨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支松” 第27章 缓冲 灵竹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疑惑反问:“什么?” 李茂却没有再重复,只是眼神发直,开始反复低语:“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她、她就要来了……她到外面了……要来不及了……” 灵竹看着他这副魔怔的模样,有些紧张,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李执事?” 仿佛被她的声音惊醒,李茂茫然抬头,混沌的目光游离,最后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渐渐变味。 “灵竹……” 他声音低低,还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诡异腔调,缓缓道: “你想不想……让你思菱师姐回来?” 灵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一时间,一种感知异常的恐惧感,居然压倒了李思菱之死带来悲恸。 灵竹开始缓步往后退。 “……人死不能复生……执事,您莫要过于哀痛,伤了身子……师姐她也希望您能向前看……” “不对……不对……” 李茂忽然笑了,他摇着头,那笑声诡异而亢奋,在空旷的堂内回荡着。 “人死不能复生?哈哈哈……谁说的?我妹妹没有死!她没有死!” 他的目光越过灵竹,直直地望向她身后,带了一丝渗人的温柔: “你看……她不是就在那儿吗?她一直在听着我们说话呢……她舍不得走……” “她……听得可认真了……” 灵竹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不是因为李茂的疯言疯语,而是对方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背后的一道模糊人影…… — 数十米高空,十几道身影悬空滞停,衣袂在煞风中猎猎作响。 一道剑光划过天际。 “师姐,还是不行。” 一名弟子驱剑靠近,面色沉凝。 “所有探查术法都穿不透这层迷障,神识也被完全隔绝。” “罗盘也完全失效了,指针乱转,根本定不了方位。” 另一名弟子接口,她身着云篆峰的服饰,也是沉重语气:“此地阴煞之气极重,却远达不到能干扰罗盘的程度……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刻意遮蔽。” “这么大一个镇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性子略急的万剑峰弟子忍不住提高声音,“莫非是幻阵?可什么幻阵能有如此规模,连师姐都看不破?” “苏师妹和师师姐的灵力印记时隐时现,方位根本无法锁定。林师兄的更是……几乎完全感应不到,只有一丝微弱联系。”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更加凝滞,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弟子们争执不下,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有人提议强攻,有人建议智取,一时间难以统一。 凝重争执中,一道慵懒悦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 “行了。” 众人顿时一静,纷纷看去,目光带着恭敬和仰慕。 宋澈没有御剑,也没有用法器,仅凭灵力凌空,一身红白相间的流云裙在昏暗背景下依旧醒目,衣袂与发丝被紊乱的风拉扯着,被周遭的灰黑衬得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肃杀。 她半掀眼皮,垂眸看着脚下翻涌不息的灰白迷障,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忧色,但也不像以往一样含着笑。 天色晦暗,煞气如墨。连风都带着一股不知从何处卷来的凝滞腐朽气息。 原本临溪镇的位置已经被白雾与阴霾构成的迷障笼罩,隐约可见扭曲的林木轮廓,更远处则是黑压压一片死寂的森林。 “找不到通道?” 宋澈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淡。在这种情形下,又给人安心的镇定感。 “这迷障能隔绝神识,封锁空间,却并非能真正抹去一处地界。你们再去探探,再找不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一众弟子,一字一句。 “直接用剑劈开。” —— 云来居。 门被轻轻推开,苏依瑶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走进来。抬眼却微微一怔。 师辞墨居然醒着,靠坐在床头,墨发未束,如瀑般散落在脸颊两侧,她低垂着眼帘,正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一个小巧的墨玉瓶,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她眉宇间积着难以化开的疲惫,从骨子里透出的倦怠感,即便只是静静坐着,也给人一种清冷的疏离感。 苏依瑶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尽量放轻动作,却还是发出细微的响声。 师辞墨闻声一凛,回神扫过来,见是苏依瑶,顿了顿,将墨玉瓶收入袖中。 苏依瑶眼神微动,在她袖口多停留几秒,随后若无其事的扫过另一处——床边放着一个熟悉的小油纸包。 师辞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了顿,伸手拿起那个小油纸包。 师辞墨身段总和脸成反比,脸平平无奇,却是双柔荑素手,纤细修长,她慢条斯理拆开纸包: “过来坐。” 苏依瑶眼神落在对方指尖那点冰冷青白色上,透着死气。 “支松送过来的,说是怕药苦。” 师辞墨抬眸,捏起晶莹剔透的蜜饯。她递向苏依瑶,“尝尝?” 对方怔了一下,走上前接过蜜饯,依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低眉顺眼地轻轻咬了一小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苏依瑶却品不出滋味,心思似乎飘向了别处,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师辞墨也不在意,目光看着那包蜜饯,心里默默斟酌自己要不要也尝一块。 “师姐,”苏依瑶忽然开口,她咽下蜜饯, “这几日我测试过了,诸如安魂符、定尸符此类针对死物的符箓,对那些‘夜游’的镇民,几乎全都起了反应。他们应该已经不是活人。” 师辞墨捻着蜜饯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这个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测,却让她心头更加沉重。 死者如生,行动自如,甚至能骗过筑基修士的探查,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苏依瑶看起来却没有很在意,视线又落回那包蜜饯:“师姐,你怎么不吃?” 师辞墨还在想着活死人,被苏依瑶这跨度太大的话题弄的一下没反应过来,回神来,她又沉默。 难道要说自己现在内腑重伤,吞下去怕是直接漏出来? 她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找了个借口:“太甜了,我不喜甜食。” 苏依瑶眨了眨眼,只轻轻“哦”了一声,一时无话。 师辞墨放下蜜饯:“宗门的支援来了吗?” 苏依瑶摇头:“传讯出去好些日子,算算应该到了。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现在还没到。” 说着说着,苏依瑶忍不住问:“师姐……你觉着,是谁来?” “大概是谢师兄吧。” 师辞墨敷衍一句。 苏依瑶显然不满意这答案,没有消停,瞄了师辞墨侧脸一眼,低下头,犹犹豫豫开口: “师师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宋澈师姐。” 师辞墨闭了闭眼睛,这还用问吗? 嘴上说的却是:“你想多了,我与她,并无私人恩怨,全是公事公办罢了。许是抓多了,无事也看起来像不对付了。” 苏依瑶一脸狐疑,眼神摆明了是不信。 但看着师辞墨那冷漠的表情,她张张嘴,最后只小声说了句:“……我看宋师姐,其实挺喜欢你的。” 师辞墨:“……” 师辞墨表情突然冷下来了。 “她喜欢谁,讨厌谁,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对不起大家,泥鳅三次忙起来了,忙着开学,这几天在开会,这两天又发烧浑身难受累的不行,搬东西还把腰给搬的好痛,白天还要上课和画画[爆哭]没有时间码字[爆哭][爆哭] — 还有入v,其实这本之前就达到入v条件,但是我当时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又没有存稿,不能稳定更新,我不想入v没多久就开始请假断更[爆哭][爆哭]感觉太对不起花钱看我文的读者们了[爆哭]所以这本现在还是不入v状态(其实我知道大家会担心我跑路[化了]) 但是叫我这种更新不稳定的状态下入v我良心有愧[爆哭]我现在是考虑的稳定下来,或者有存稿,能保持一个基本的更新状态再入v,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大可能是国庆期间,泥鳅回家躺板板,开始全天空闲了[化了] 不想让你们花钱追一篇不稳定的小说[爆哭]所以这本我就先更着,后面应该是倒v,倒个几万字吧 — 还有大家的留言和营养液,我特别特别感动(抹泪),真的恨自己不能码字更新给你们喂饭[爆哭]其实我也想多多更新,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爆哭] 谢谢你们的支持,这本能被人喜欢,我真的太感动了[爆哭][爆哭] — 我也想当一个被投营养液就爆更的作者,下一本我一定要存够稿再开文[化了] 谢谢大家支持我们这对小情侣,我一定不会坑,一定写到后面让小宋和痴痴过上好日子[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缓冲 第28章 魔气 — 灵竹转过头刹那,瞳孔骤缩。 她身后确实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 只是那是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 发丝凌乱,几缕沾着血污贴在额角。玄色劲装多处破损,染着暗沉的血迹与尘土,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唯有眼神,不复沉静无波,而是锐利得惊人。 仿佛古剑终于出鞘,对方眉眼间带着未曾收敛的冰冷锋芒,周身弥漫着一股尚未散尽的、凌厉逼人的杀伐之气。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林碎觉。 灵竹瞪大眼睛,她自然知道对方,却分不清眼前这个是那位据说失踪的师兄,还是前几日重伤师辞墨的那个冒牌货。 林碎觉的目光却并未在惊惶的灵竹身上过多停留。 他眼神沉沉,越过灵竹,穿透昏暗,停在了表情亢奋而疯癫的李茂身上。 没有一句多余的问话,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林碎觉猛地抬手,手中剑一扫。 只闻周围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嗡鸣,数道凝练至极、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的灵力便已迸发,撕裂空气,绞杀而去。 目标正是李茂! “不——!”灵竹失声尖叫。 李茂却仿佛没有看到,不仅没有惊恐,脸上那诡异笑容反而骤然放大,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期待神色的疯狂,不闪不避。 “噗嗤——!” 没有惨叫,只有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瞬间极致的力量强行撕裂、碾碎的沉闷声响。 如同炸开的水气球,猛地泼溅开来,染红了斑驳的墙壁和堆积的卷宗。碎肉和骨茬四射到各处。 血液溅到了天花板,又淅淅沥沥地落下。 灵竹距离李茂最近,于是不出意外的淋了一身,白裙也变成了红色。 她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已忘记。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灵竹好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身形一晃,瞬间腿软瘫坐在地,浑身颤抖,接着,是痛苦的干呕声。 林碎觉面无表情,手腕微转,正要长剑归鞘。 一口冰凉的吐息,毫无预兆地、轻轻地吹拂在他的后颈上。 — 云来居二楼。 “她喜欢谁,讨厌谁,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许是没料到对方这么冷的反应,苏依瑶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没有退却,反而迎难而上,语气执拗: “可是……可是一个人对你好,你不应该……不应该也对她好吗?” “他人付出的真心,不该给予同价次的回报吗?” 师辞墨这下终于怒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师妹,你是在凡间的戏文话本里看多了才说出这种话?那些凡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罢了,怎么连你也信了?” “回报?别人扔过来一根沾着蜜糖的钉子,莫非我还要感恩戴德地咽下去,再赞一句滋味甚好?” 这话说的是毫不留情,砸得苏依瑶瞳孔微缩,她下意识地反驳:“可是师姐……我看宋师姐她确实……” “她怎样都与我无关!”师辞墨已经不想再听下去,直接开口打断, “你又了解她多少?了解我多少?凭几次一同受罚的情分,还是凭她对你笑得更灿烂些?不是所有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就必须接受,这世上哪有好意必须换好意,真心必须回真心的道理?” “她那点‘真心’就弥足珍贵,我这点‘真心’就这般轻贱,合该是别人漫不经心戏弄时的添头?”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颤抖。 宋澈是小说女主,是天之骄女,随手施舍的一点注目或玩笑,就像春日踏青时随手拂过的一缕柳枝,于她而言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转头便忘。 苏依瑶却在这里扯什么真心来真心去,这次临溪镇之行倒霉的过分,鬼知道是不是宋澈那边出了岔子。 师辞墨在心底含恨冷笑。 “真心”没有,阴谋诡计倒多的是。宋澈若真来了,不在背后捅对方两刀都对不起自己这些时日吐的血。 屋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安神香的烟雾袅袅盘旋,房间里是凝滞紧绷的气氛。 苏依瑶怔怔地看着师辞墨,眼圈微微泛红,不是委屈,更像是一种不知何处来的困惑。 她张了张嘴,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却依旧带着那股执拗:“……可是,别人为你付出了,你不应该……去回报吗?” 就像一拳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师辞墨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跟一个心思纯粹、认死理的孩子争执这些复杂纠葛,本身就是徒劳。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覆上那层冷漠,只是这冷漠之下,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 “够了。”她声音略显沙哑, “你的关心我收到了……苏师妹,你年纪小,天真烂漫是好事,但别把心思浪费在这种无谓的揣测上。少看点凡间编排宋澈的风月戏文话本子……看了,也别扯上我。你这些话,还是去跟其他师兄师姐说去,他们会乐意跟你聊的。” 苏依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翕动,却又截然而止。 两人几乎同时猛地转头,视线穿透窗户,看向分堂方向——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带着腐朽与死寂意味的魔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瞬间染黑了那片天空。 师辞墨脸色剧变。 几乎在同一时刻,楼下大堂原本低低的嘶吼与呓语,骤然拔高。 凄厉的尖叫声、愤怒的呵斥声、桌椅撞翻的碎裂声、以及某种疯狂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清晰地穿透地板传来。 “法阵破了!”苏依瑶骇然失色,猛地站起,“他们失控了!” 师辞墨咬牙,顾不得刚刚胸腔内因情绪激动而火烧火燎的剧痛,强撑起身子。 她掀开被子,袖下墨玉瓶的塞子被她一手挑开:“走!” — 高空之上。 “师姐,那条从清漪瀑流下来的河水脉似乎没有完全被隔绝,有一丝极微弱的灵气穿透了出来,虽然断断续续,但或许能借此摸清一点脉络。” 弟子的声音略显兴奋,顿了顿,她又迟疑,“但是短时间内,我们还进不去。” 宋澈悬立于空中,红白衣纱在灰暗的背景下翻动漂浮,如救人于水火,登仙而去的神女。 她看着下方纹丝不动、依旧顽固吞噬一切探查手段的浓雾,脸上那点惯有的慵懒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啧,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她轻声自语,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 身后一名弟子焦急道:“师姐,我们已经耗在外面太久了,那条河不知要多久才能探出来,不如强攻!” 宋澈摆摆手,示意他安静。她微微歪头,感受着那从迷障深处传来几乎微不可察的微弱联系。 苏依瑶那一枚还算安好,林碎觉的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师辞墨的……她感受不到,要么是昏迷未醒,要么就是……被刻意遮蔽或虚弱到了极点。 无论是哪种,都让她心情莫名地更差了几分。 宋澈张口刚想说什么,腰间突然“咔嚓”一声,她低头,看见一枚刻着山川纹路的玉符裂开一道缝隙,其上灵光急速黯淡下去。 有弟子看见了,神色剧变,控制不住惊声尖叫:“林、林碎觉师兄的魂灯……要灭了!” 消息如同惊雷平地炸响,所有弟子大惊失色,刺耳尖叫声让宋澈微不可察的蹙眉。她微微眯眼,拿起那枚玉符。 但还不等她反应—— “轰——!” 宋澈错愕抬眸。 下方原本只是缓慢翻滚的庞大迷障,突然开始剧烈暴动起来! 粘稠的灰黑色雾气疯狂卷涌,又急剧攀升。更让所有人心中为之一凛的是,一股庞大、精纯、令人心悸的恐怖魔气,从某处突然爆发,又冲天而起! 漆黑如墨,凝练无比,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带着最纯粹的怨毒与死寂。几名万剑峰弟子立刻冲到前面去结阵,那魔气狠狠撞上剑气屏障。 嗡——! 屏障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修为稍弱的弟子当即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都退下!” 宋澈厉喝。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依言向后飞退,留出大片空间。 宋澈并指如剑,于身前虚划。 刹那,清越剑鸣响彻云霄,赤色长剑破空而出,剑意凛然霸道,瞬间将周遭令人不适的阴煞之气逼退数尺。 “是灼阳!” 有弟子立刻认出,惊叹道。 宋澈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专注而冰冷,她握住剑柄,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其中。 灼阳顿时光华大盛,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吟。 带着令人心悸的金丹剑修威压,化作一道撕裂昏暗天地的炽烈惊影,悍然斩向下方法阵波动最为剧烈、魔气最盛之处! 剑光所过之处,浓稠的雾障如同脆弱的帛锦般被轻易撕裂、蒸发,露出一道短暂却清晰的裂隙,隐约可见其下扭曲的屋舍轮廓,短暂后又迅速合上,却已不似刚刚浓稠。 “师姐劈出了薄弱点,可以攻那!” 看着影影绰绰的房屋轮廓,弟子们惊叹敬畏不已,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上前召出各类法器,群攻起之。 宋澈收回手,脸色似乎苍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俯瞰着像打了鸡血似的众人,唇角又重新勾起了那抹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更新字数不达标,被黑了三期榜单,黑到10月9了,泥鳅要隔日更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魔气 第29章 李茂2.0 —— 凌厉剑压带来的灵气震荡,甚至让下方客栈中的混乱都为之一滞。 楼下大堂已是一片狼藉。禁锢阵法早就碎裂,桌椅东倒西歪,满地狼藉。 那些原本被囚的数十名镇民面目狰狞,正与执法殿弟子们缠斗在一起。不再是最初的浑噩夜游,两眼赤红,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神智。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即便被被剑刃划伤,也只是动作稍滞,便又疯狂扑上。 一名女弟子正被两个镇民扑倒在地,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上她的喉咙。师辞墨余光瞥见,刚砍完头的剑来不及收回,足尖便挑起地上一截断裂的桌腿,灌注灵力,猛地踢出! “噗嗤!”木棍如同利箭,瞬间贯穿其中一名镇民的太阳穴,将其带飞出去,钉在旁边的柱子上,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另一名镇民一愣,身下的女弟子便已猛然爆起,一记手刀带着劈在颈侧,直劈的骨裂声起,那镇民软软栽倒。 获救的女弟子惊魂未定,扭头看着师辞墨:“师、师姐……” 话音未落,一股震荡,虽然相隔甚远且已被迷障削弱大半,但依然能清晰感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威压。 她惊讶抬头:“这是……” 还在浴血奋战的其他弟子们显然也感受到了刚才那阵恐怖的灵力波动,纷纷惊讶看向上方位置。 “刚、刚才那是…” “好强的剑意!是支援到了吗?” “除了真传师姐师兄们,谁有这般威力!” “是哪位师兄师姐来了?” 师辞墨默不作声,她比其他人更熟悉这股剑意,自然认出这是谁。 灼灼千山焚寂夜,赤阳一掷鬼神忡。 天衍灼阳剑。 师辞墨闭了闭眼,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深的烦躁。 还真是宋澈来了。 如此霸道,如此直接,果然是她一贯的风格。 苏依瑶显然也认出来了那浩荡剑意,脸上却没有太多惊喜,像是不出所料。只是眼中几不可察闪过一丝复杂:“是宋师姐。” “没用的,”师辞墨没注意苏依瑶表情,反手又击退一名镇民,她扭头看向门外不远处翻涌的黑雾——是分堂方向。 “这迷障不仅与地脉怨气勾连,还融了分堂底下的一小条灵脉,蛮力破不开。她那一剑虽强,但想进来,找不到薄弱点便还要时间……” 她环顾了一圈,镇民的数量和那股诡异的力量占了上风,弟子们且战且退,惨叫声不绝于耳,负伤倒地又被奋力拖回,已经是险象环生,显然撑不了太久。 还有一群拖后腿的。 看着缩在楼梯后方的傅堂主和几个百草堂人,哭爹喊娘地躲在他们身后,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弄得人手忙脚乱,师辞墨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反手抽出身边一弟子的腰间佩剑,她用力投向一正往苏依瑶那边冲过去的镇民。 头颅飞起,黑血喷溅。那无头身躯竟仍前冲数步才轰然倒地。 “师姐,快结圆阵!伤员居内!”苏依瑶正巧转头,黑血溅了几滴在她脸上。她来不及擦拭,高声厉喝着,指尖灵光不停闪烁,各种符箓行云流水掷出。 师辞墨闻言领着弟子组好阵行,开始往门口撤。她余光瞥见柜台阴影处的一道身影。 “支松”蜷缩在那里,抱着头,身体瑟瑟发抖,一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与其他奋勇作战或受伤倒地的弟子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师辞墨目光看过来的刹那,“支松”恰好抬起头。 四目相对。 那张属于少年的、尚带稚气的脸上,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对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李茂’ 师辞墨心下一凛。 “哎哟!仙师救命啊!”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堂主那边还在那边哭天抢地,连滚带爬往这里赶过来,一次甚至差点将一个受伤倒地的弟子撞向扑来的镇民。 师辞墨避开一次镇民的扑击,“恰好”退到对方附近。傅堂主正试图躲到一个弟子身后,师辞墨眼神微闪,看似随意的伸出脚—— “哎呦”一声,傅堂主踉跄着就朝前方一个刚刚撕开符箓束缚、扑过来的镇民怀里撞去。 “妈呀——!” 傅堂主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绿了。 旁边的弟子吓了一跳,赶忙挥剑逼退那镇民,才将吓得快尿裤子的傅堂主拉回来。 师辞墨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她冷嘲:“躲远点,再碍事,下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好运了。” 接着,她扬声:“撤去百草堂!” 百草堂临溪镇分堂经营多年,药库为了保存贵重药材,通常都设有防护阵法,确实是眼下最适合固守的地方。 那边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傅堂主听见了,居然猛地抬头,眼中慌乱:“这这这、库房是重地,没有上峰授权……” “我与谢师兄一向交好,同门兄妹,情深义重,他肯定理解我的难处。” 师辞墨张口就来,声音朗朗,脸不红心不跳的,她扭头看向苏依瑶:“依瑶,带他们过去!” 苏依瑶却没应下,而是焦急询问:“师姐,那你呢?” “我去分堂,魔气源头要等宋澈进来才能绞。” 苏依瑶脸上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沉了下来:“我也去!” 师辞墨想拒绝,但对上对方异常坚定的目光,沉默片刻,最后凉凉道,跟对方摊牌:“我不会救你。” 苏依瑶闻言,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小声:“……我知道。” 师辞墨已经去了另一边,不知道是听清没听清。 傅堂主那边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一名伤势不轻的执法弟子狠狠推了一把:“行了!快带路!不然待会别说喊妈,喊你爹都救不了你!” 众人开始往外面撤,师辞墨却没有立刻跟上,趁着没人注意,她一个快闪到角落,一把将还在“瑟瑟发抖”的“支松”拎起来,低声骂道:“别装废物了,快跟我去分堂!” “我真的没有第二只金蝉脱壳蛊了!” 姜长被她扯着领子站起,一脸懵逼,“你知不知道那个分堂邪门的要死,那里面不止李茂,好像还有其他什么鬼东西,你猜我之前为什么不联系你?别去送死了我求你了祖宗!” “我管你!谁知道宋澈猴年马月才能进来,指不定她过来是给我们收尸的!拖下去我们都要死,再叽里咕噜我就把你打成真废物!” 师辞墨哪里信他没蛊的鬼话,这种中间人保命手段多的是,师辞墨死了对方都不一定能死。 姜长显然是被踩到马脚,颇为恼羞成怒:“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脏看谁都是脏的!只有你才想得出故意耗着把人家命拖没了再去假惺惺收尸的阴损招!人家宋澈哪里是这种人!” 师辞墨“呵呵”冷笑两声。 她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一名镇民,没有再废话,拽着姜长跟上前方的队伍。 苏依瑶扭头看见师辞墨,手中符箓飞出,替她挡开零星扑来的镇民。瞥了一眼师辞墨身旁的“支松”,没有多言,她上前,带着执拗:“师姐,我……” 师辞墨看着她,眼神复杂,最后叹了口气:“走吧。” —— 两人脱离大队,逆着人流,从后面的镇民中杀出一条路,朝着分堂的方向疾行。 越靠近分堂,周围的景象越发骇人。 魔气已经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雾,不再是弥漫,而是如同狂暴的龙卷风般旋转呼啸。 地上的青石板被层层掀飞、绞碎,房屋墙壁出现道道裂痕,原本躲在家中的居民尖叫着逃出,一个个掠过师辞墨两人身边。 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强大的魔气压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困难。 苏依瑶紧跟在师辞墨身后,狂风吹得她衣裙猎作响,发丝凌乱。 她低头,看着夹在指尖的几张明黄色符箓,接触到周围浓稠魔气的瞬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焦卷,最终化作一小撮灰烬。 苏依瑶张开手,看着那灰烬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她抬眸,看向前方的师辞墨。 对方身影在狂暴的魔气风沙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速度却丝毫未减,步伐平稳,那浓郁的的魔气似乎对她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苏依瑶眼神闪了闪,抿紧了唇,默默提速也加快了脚步,更紧地跟上。 终于,分堂的轮廓渐渐显现。 只是已经是断壁残垣,房屋坍塌大半,魔气不断涌出,在那废墟之上形成一个恐怖的黑色漩涡。 废墟不远处半掩埋着一道身影,对方倒在血泊之中,佩剑深深插在不远处土里,身上伤口深可见骨,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师辞墨和苏依瑶都认出来了,是失踪的林碎觉。 而就在废墟中央,那片唯一还算完整的空地上,景象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一团扭曲蠕动的巨大血肉堆在那里,隐约可见人的轮廓,正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低语和呢喃。 “魂兮……归来……归来……以血……肉为引……生灵为祭……归来……思菱……” 师辞墨瞳孔微缩。是李茂的声音! 而在“李茂”的正前方,灵竹瘫坐在那。 她低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脸颊,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对近在咫尺的恐怖毫无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师辞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是魔族的邪法……他想用这种邪法复活某个人。”苏依瑶率先认出来,沉声道,“灵竹是他选的容器!” 新来的气息和苏依瑶的声音 似乎让那团血肉感受察觉到了威胁,发出的呓语更加急促狂躁。 灵竹也尖叫起来。 师辞墨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猛然攻上!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原本文案里面标了做hen来着,但是被编编抓到,于是我删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李茂2.0 第30章 缠斗 师辞墨的身形如离弦之箭,裹挟着灵力,直冲向废墟中央那团扭曲蠕动的巨大血肉,速度快到拖曳出残影。 几乎在她动身的同一瞬,苏依瑶足尖轻点地面,身形便灵巧后掠,五指如蝶翻舞,灵光爆闪间,十几张明黄符箓自她袖中激射而出。却并非攻向李茂,而是精准地钉在周遭的虚空之中。 符箓与符箓之间灵线勾连,瞬间形成一道淡金色的禁锢结界,狂乱的触手动作顿时滞泄,速度变缓下来。 师辞墨手中剑身亮起,借着苏依瑶的辅助,快速穿梭在触手之间,步伐诡谲如鬼魅。 她剑法不似天衍正统的大开大合,是极其狠辣精准的削切,且毫不留情,每一次划过都带着破空的尖啸声。 红色的血液和碎肉四处飞溅,腥臭扑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黑红两种色彩,李茂发出非人的,痛苦又愤怒的尖哮,更多、更粗壮的触手冲天而起,速度更快,向下方的师辞墨绞杀而来。 “释!” 苏依瑶在后方的支援及时且致命,紫电炸闪,雷声轰鸣,轰然落在触手最密集的区域。肆虐间更多蠕动血肉炸得四分五裂,让天空仿佛也染上一抹不安血色。 她脸色微微发白,同时维持禁锢结界和施展高阶雷符对她的消耗极大,但看着那满天红血黑雾中的模糊身影,苏依瑶还是不管不顾,又掷出数张雷爆符。 雷落惊天动地的震然间,师辞墨前方被清出一条短暂的通路,她身形骤然压低,一个利落的下腰滑跪,膝盖处顿时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响,师辞墨瞬间白了脸,咬着牙避开横扫而来的巨大触手,险之又险。 滑跪之势未竭,她贴近李茂核心,目标却并非那对方,而是跪坐在那里、神情呆滞的灵竹。 师辞墨一只手猛然探出,抓住了灵竹的手臂。不等那怪物反应,她腰腹发力,借着惯性狠狠将灵竹朝着苏依瑶的方向甩了出去! “接住!” 几乎在灵竹脱手的瞬间,十数道刺目的闪电精准劈下,将试图追击的触手尽数化为焦炭,苏依瑶咽下涌上喉咙的血,开始撤去部分禁锢,转为布下攻击性符阵。 然而,师辞墨自己却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将灵竹甩出的惯性让她更加压近那团血肉怪物。师辞墨眼神凝冷,毫不犹豫,顺势悍然反手一剑,灵力疯狂灌入剑身,狠狠插进那团蠕动的肉团中。 “噗嗤!” 剑刃深深没入,粘稠的血液滋了师辞墨满身满脸,带着腐蚀性的刺痛,她没时间擦拭,眼神冷厉间手腕微动,便阴毒的想在对方体内用力搅和,但下一秒,一股强大吸力传来,欲要将她连人带剑拽进去! 师辞墨瞳孔微缩,看着眼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愈合,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没用的……没用的!你们伤不了我,哈哈哈!这副躯体,已经献给旧渊了!” 怪物带着李茂声线发出疯狂的狂笑,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一条格外粗壮的触手如鞭子般甩过来,师辞墨当机立断,毫不犹豫松手弃剑,足尖猛点地面,身形疾退。那触手比起抓拿更像是驱赶,狠狠抽在师辞墨的背上。 “噗——!” 师辞墨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前扑,只觉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师姐!” 苏依瑶一直分神关注这边,见师辞墨受创,心神骤然一乱,空中符箓的灵光顿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松懈,异变再生! 原本被甩到后方的灵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数条的不知何时窜出的触手,紧紧的缠上了她的脚踝,扯着她疾速往李茂的方向拖。 师辞墨顾不得伤势,忍着背后的剧痛,反手将一柄长剑猛地掷出——她的剑不是宋澈那种本命剑,储物戒里多的是备用货。 剑光一闪,精准地斩断了触手,深深插入土中。灵竹再次脱险,瘫软在地。但也彻底激怒了李茂,那团血肉剧烈膨胀,更多的触手如同狂潮般向师辞墨涌来。 师辞墨就地一个翻滚躲过狠狠拍下的触手,狼狈地爬起身,迅速往嘴里灌了两瓶疗伤和蓄灵的丹药。丹药化开,暖流暂时压下了内腑翻腾的血气和剧痛。 她回头,双手翻飞间快速结印,蓄满的灵力顿时化作无数道锋锐无匹的风刃,如同绞肉机般,毫不留情的向着涌来的触手群绞杀而去。 触手被不断切断,掉落在地仍如活物般扭动,但更多的触手又疯狂长出,前赴后继。 这怪物仿佛是不死之身,杀不尽。 师辞墨暗骂一声,她刚刚探过储物戒中的丹药不多了,与对方比拼消耗,绝对是死路一条。 险象环生,她几个起落,避开一道道攻击,大脑飞速运转间,灵光一闪而过—— “依瑶!布阵!截断他与地脉灵脉的联系!” 师辞墨疾声大喝道。 苏依瑶闻言,立刻明白了师辞墨的意图。她双手再次飞速结印,这次不仅是灵力勾勾勒符纹,她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冷下来,指甲缝里浸出点点血色,空中刹时闪出带着一丝邪红的阵法轨迹。 苏依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黑红的血从她七窍中流出。 师辞墨脚下一蹬,再次冲向怪物,剑光闪烁,她在飞跃起落间长剑不断划在触手上,带起一绽绽血肉,虽不能造成致命伤,却成功激得怪物将大部分攻击集中在她身上。 阵法光芒渐亮,苏依瑶急促的声音传来:“师姐!阵眼!需要一件蕴含浩然正气之物作为阵眼压阵!否则压不住此地滔天怨气与魔气!” 蕴含浩然正气之物?她身上哪有跟这种搭边的东西?! 师辞墨脸色难看,目光无意识扫过废墟,突然,一物撞入她眼中—— 造型古朴,半没泥中,即便沾染污秽,亦隐隐透出一股纯正凛然之气。 林碎觉的剑! 师辞墨心里“啧”了一声。 林师兄,对不住了。 她猛地蹬地,身形疾飞林碎觉方向,途中险险避开两条拦截的触手。 靠近那柄剑时,她甚至来不及弯腰去拔,直接顺力侧踹,飞起一脚,精准地踢在剑柄之上,那剑极重,震的她脚腕发麻。 师辞墨单手着地为支撑点,顺势用脚踝一勾一夹,借着冲势和腰力,硬生生将那柄重剑狠狠甩了出去! 那剑是极重,含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断无数想拦截的触手,最后重重没入中心那大团血肉中,顿时传出“滋滋”的灼烧声。 李茂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动作明显一滞。 “就是现在!” 苏依瑶眼神专注,抓住时机,将早已准备好的阵符瞬间引亮。 以剑为心,道道灵线如同锁链闪现,快速缠绕、切割、绞杀李茂的触手,强行拦截对方与地底灵脉之间的无形连接。 李茂尖啸着,血肉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那翻滚不断溢出的魔气却震的法阵隐隐不稳,苏依瑶闷哼着嘴角又流出更多血。 师辞墨眼神一凛,不再犹豫,脚猛发力,起落间刹时欺身逼近,指尖一闪,不知何时夹起了一张散发着纯净气息的高阶符箓,随后被她狠狠拍在那大团痛苦蠕动收缩的血肉上—— “清虚净秽!” 符箓触及血肉,顿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李茂的躯体剧烈抽搐、炸开、如同蜡像般融化,黑雾滚滚,那痛苦的嚎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成了?! 师辞墨心中一松,正要后撤。 “不对!”苏依瑶却猛地抬眸,脸色剧变,她率先察觉到阵法反馈的异常,声音一瞬间尖锐到变调,“师姐,快回来——” 却来不及等师辞墨反应,一股阴冷、强大、充满绝望的气息便已经在她身边轰然炸开! 那被压制的怪物,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力量洪流,更深沉、更黑暗、更暴虐,更超之前,如同火山喷发! 黑紫的魔焰冲天而起,断灵阵在那股反扑力量的冲击下,仿佛不堪一击般脆弱的寸寸碎裂。 “噗——!”苏依瑶首当其冲,阵法被暴力破开,她遭受严重反噬,整个人被那股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呕,一时无法起身。 而离得更近的师辞墨,更加是避闪不开,内脏被震碎,剧痛到让她直接跪地,眼前血色一片,接着是一黑,无数触手暴走着层层缠绕,眨眼将她包裹,吞噬,如茧。 茧内,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与窒息。粘稠冰冷的触感紧贴皮肤,魔气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她的经脉和神识,身上简直是物理意义上裂开的痛楚。 师辞墨却来不及顾忌,比这些可怕的,是来自内部的冲击!是脑中那莫名的剧痛,恨不得把头给炸掉的剧痛! 无数负面情绪裹挟着魔气冲她而来。让她想起自己只差半步却经脉寸断的金丹,想起冷千秋明里暗里的折磨,想起烂的不成样子必须换掉的壳子…… 师辞墨崩溃的跪倒在地,痛到她近乎晕厥,痛到她满腔怒火与不甘,恨意混着戾气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冲塌理智的堤坝,几乎要将她从里到外点燃。 她想杀人。 她想杀了所有人。 ……她恨不得杀了所有人啊!!! 师辞墨抱着头,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尖叫着。 这份杀意轻而易举便压垮了她脆弱的神经,师辞墨全身剧烈颤抖着,视野开始模糊,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红。 打斗戏难到超乎作者的想象[化了]下一章小宋来了,作者正在收尾打磨,必须让我们小情侣来个宿命感拉满的相遇,三十分钟内必出[愤怒][愤怒][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缠斗 第31章 英雄救美×2 剧痛扯着师辞墨的意识不断下坠,迷乱,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莫名的战栗感罩住了她,脑海中有什么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闪烁不定,像是某些被遗忘许久的记忆,胸口有什么被深深封印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那枚幽兰玉佩一如既往烫的惊人,师辞墨好像从来没见它冷却下来过。这是枚烧红的烙铁,是折磨她的刑具,无时无刻不在灼痛她的皮肤,不留情面,恨不得要将她烧穿才好。 曾经师辞墨靠它保持清醒,现在,就连它好像也已经失效,无力的,唤不醒她逐渐沉沦的意识。 等我醒来…… 等我……醒来……我就会…… 师辞墨忘了自己要想什么,只有模糊的预感,或者是一种悲戚的直觉。 好像等她醒来,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黑暗如同潮水,即将淹没最后一点清明。就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一道朦胧的声音穿透某种屏障,传到她耳边——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理解……师辞墨。”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挽回一切,一个可以……扭转一切的机会……” “你会不会……会不会选择救下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再是疯狂的咆哮,偏执的狂热。 是无尽的悲哀、疲惫、不甘、悔恨,直直的,响彻她的心底。 “……唯一的……亲人。” 这声音仿佛一道魔咒,让师辞墨控制不住去呢喃,去重复。 一些晦涩的、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划过脑海……还有……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她猛地从那种溺水的沉沦感中惊醒了一丝。 这个问题,只是无意识重复着,也似乎让她心里那股戾气似乎淡了点。 她愣在无尽的黑暗里。 如果……如果真的有机会……我会选择救下…… “只要你……拥抱旧渊,它就会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它放柔了声音,带着憧憬和希冀,幽幽道。 “师辞墨,你想要什么,祂都能做到,什么……祂都能做到……” 什么……都能做到…… 师辞墨闭上了眼睛。 那……命途呢? 那道声音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松动,那悲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者说,蛊惑。 “你明白的,那种失去一切的痛苦、不甘、怨恨……只要你,和我一样——” 它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带着与脆弱外表毫不相干的狠辣,直接地捅进了李茂近在咫尺的,异化而成的血肉本体中!不仅如此,还在里面粗暴地探索、搅动。 “你?!”那怪物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愕声。 “和你一样?” 师辞墨低笑着。 接着,她抬头,不复之前的茫然、痛苦、迷惘、不甘。一片妖异,在黑暗中发邪发亮的紫红眼瞳,带着近乎疯狂,满是恶意的笑。 “和你一样被吃的渣都不剩,被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占了身子,还以为自己是自己吗?” 师辞墨嘴角勾着冰冷而扭曲的弧度,手在对方体内里疯狂地动作,任由魔气腐蚀手臂上的血肉。 剧痛让师辞墨额头青筋暴起,眼里却只有一种毁灭一切,以及施虐带来的纯粹快意。 那怪物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咆哮,体内血肉翻滚,想要将师辞墨这只手连同她整个人彻底绞杀! 但已经晚了,师辞墨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物体。她一下攥紧,不顾那东西上传来的抗拒与腐蚀之力,狠狠一扯——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剥离声,一只已经被魔气溶蚀得可见白骨的手,带着淋漓的鲜红血液,从怪物体内猛地抽出! “还给我!!!”怪物彻底暴走,残存的所有触手不再有任何保留,铺天盖地般向师辞墨袭来,带着不死不休不再保留的暴怒,让茧中瞬间变成了绞肉场。 看着对方这狗急跳墙的样子,师辞墨却是难以克制的大笑,带着报复的快意,状若疯魔,她将姜长之前给的那黑瓶直接碾碎,里面残留的所有丹药被不管不顾尽数吞下。 磅礴的药力瞬间在她体内炸开,与侵蚀的魔气、她自身暴走的力量疯狂冲突,带来撕裂般难以想象的痛苦,又赋予了她身体完好期那份修为的巅峰状态! 几条触手贯穿了她的肩膀、大腿、胸腔。鲜血横飙,血肉绽开,转瞬之间丹药的力量又强行催发生机重塑,强行愈合。 如同一个不断重复打碎又强行粘合的瓷器,碎片越来越小,粘合的难度便也会越来越大,这副身体在毁灭与新生之间不断拉扯,结局只有不堪重负的彻底碎烂。 师辞墨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全却凭借一股疯狂的意志支撑着,一剑剑,劈开周围不断合拢,挤压空间的血肉。甚至来不及,便以手为刃,狠狠划开周遭阻碍的东西,伤口转瞬即逝又愈合。 内外交困,师辞墨的意识再次在剧痛和疯狂边缘摇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我怎么能……栽在这? 极度的不甘,以及心里那股失控的戾气,不明不白,蠢蠢欲动,仿佛又要翻滚上来。师辞墨咬着下唇,咬到血肉模糊,勉强保持清醒,却又因透支,无力,不可避免的滑向沉沦的深渊。 就在她要失去意识那刻—— “轰——!” 一阵浩然磅礴,蕴含着无可匹敌之力的震动从外部传来,仿佛有什么极其坚固的东西被从外面强行破开! 这不亚于开天辟地的动静,让整个空间的魔气都为之剧烈颤抖。 师辞墨猛地惊醒。 “李茂”的攻击明显一顿,那团血肉本能地抽搐蠕动起来,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浩然剑意感到极大的恐惧和愤怒,但随即,他对师辞墨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暴烈。 师辞墨心里也浮起一个猜测,她眼睛一亮。 对方估计算错,进来太早,不然再拖下就真能给她收尸了。 幸灾乐祸片刻,师辞墨咬破舌尖,利用剧痛保持清醒,将最后的力量灌注于剑上,抵挡着对方死到临头的反扑。 “撕拉——!!!” 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巨响,还混合着非人痛苦的尖啸,包裹着师辞墨的厚茧,被一道灼热、耀眼、仿佛能焚尽一切黑色晦暗的赤金色剑光,从外部硬生生撕裂开来! 久违的光亮瞬间涌入师辞墨被黑暗和血色充斥的视野。 紧接着,一股巨大却并不粗暴的力量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从那令人窒息的束缚中猛地扯了出去! 外界的光线刺得师辞墨一时眯眼,她下意识地抬头,却刚好撞进了一双如同琥珀般剔透的眸子里,在光下,仿佛有金色在流动。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猝不及防。 那双眼睛的主人,白红衣裳,像鹤仙,纤尘不染,如神女。周围是翻涌的魔气、断壁残垣、血肉横飞,可对方就像是一轮炽阳,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师辞墨刚和对方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宋澈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般情景,她破开魔障,循着波动赶来,一剑斩开那令人作呕的血肉茧,凭着感觉将人扯出来,刚好看见便是对方这样狼狈不堪……偏偏眼睛又亮得惊人。 让她脸上惯常的那点笑,那点随意,那点不易察觉的淡漠与疏离,似乎都有片刻凝滞。 琥珀色的瞳孔只能映出那人惨白却染血的脸。以及那双难得不带阴郁,清澈沉静黑眸,眼底深处还好像有紫红划过。 总之,十分漂亮。 宋澈下意识松开了扯着对方领子的手,师辞墨站稳了身形。 “师姐来了。”师辞墨声音还有点沙哑,语气倒很轻快,甚至带了点熟稔。 宋澈明显愣住了,惊讶之余,眼神又控制不住带了几分怀疑,看过去。 出乎宋澈意料的是,师辞墨看起来确实是心情颇好,不是往常那种表面恭敬其实阴阳怪气的状态。 师辞墨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宋澈看过来时,她还挑了挑眉,一副“怎么了”的疑惑。 居然真不是在阴阳她。 上次见师辞墨这样好脸色好说话的样子还是十几年前,宋澈竟然生出点受宠若惊的情绪,她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突然瞥见师辞墨背后,一条燃烧着黑色魔焰的触手,猛地疾射而来,直刺师辞墨后心! 宋澈瞳孔骤缩,她想也不想,手腕一翻,下意识剑意就要划出—— 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师辞墨背后就仿佛开了天眼一样,却不是躲闪,而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宋澈的手腕,腰肢一拧,就像幼时如孩童们打闹一般,带着惯性的旋转。 宋澈猝不及防,被师辞墨扯得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就随着对方的力道旋转了半圈。 一脸懵然中,宋澈就被师辞墨轻轻巧巧地拉到了对方刚才站立的位置——背心正好迎上了那道疾射而来的触手。 宋澈:“???”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师辞墨的动作简直娴熟的要命。 触手几乎是贴着宋澈的鼻尖擦过,被她及时挥出的剑气斩断。 她扭头看向已经趁机退开两步、正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与我无关”表情的某位混账师妹。 对上宋澈难以置信的目光,对方还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仿佛刚才那个毫不犹豫拉人挡刀的家伙不是自己。 宋澈:“……” 宋澈被硬生生气笑了。 小宋:?[裂开] 师师:送佛送到西,师姐你都救了我一次了,第二次你就受着吧[摊手][摊手] 英雄救美还有售后,我们小情侣就是如此甜蜜且恩爱啊[垂耳兔头] —— 泥鳅几乎每天都有专业课,以及遗留速写(我不理解大学还要画这个[化了]),晚上画画会来不及码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泥鳅国庆后应该也不会入v,突然想起我们是国庆后军训[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英雄救美×2 第32章 混合双打 “师姐没事吧?”师辞墨面不改色,没有一丝心虚,语气带了点敷衍的关切, “方才情急,师妹一时手滑……师姐刚刚那一剑,真是风采卓绝,令师妹叹为观止。” “师师妹,你居然也会说人话了?” 宋澈都给气笑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尽的嘲弄,“你这手上功夫‘恰到好处’,才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师姐谬赞。” 师辞墨不仅没生气,脸上浅薄的笑意反而深了点,甚至带着一丝无辜的讶异, “师姐修为高深,这等微末伎俩,岂能伤及师姐分毫?辞墨不过是情急之下,相信师姐定能轻松应对罢了。若换了旁人,我断不会如此‘信任’。” 宋澈被这明目张胆的瞎话弄的无语一噎,最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师师妹这份全然‘信任’,真是别具一格,所托颇重。” “所托颇重,师姐却担得起。这从天而降的架势实在是威风,除了速度慢了些,有美中不足,却又时机正好,刚好救师妹于险境之中。” “早来一步,师妹便受不了如此艰险的磨砺,难成大道,晚来一步,师姐又只能给师妹收尸,难以交差……” 师辞墨阴阳怪气的,顿了顿,目光又扫过宋澈纤尘不染的红白裙裳,意有所指地补充,“若不是知道师姐一向光风霁月,师妹还真以为师姐是特意等这魔物耗尽了力气,来捡现成的功劳……” 宋澈被这不饶人的挤兑话弄的眉毛微挑,正想开口直接说“早知道让你死里面”,视线却不经意扫过师辞墨垂在身侧的手。 对方是刻意背后了,看起来有意遮掩,但袖下还是露出半只手掌,满是暗红血污,深可见骨。即使努力压抑,整只手臂也还是在微微发着抖。 于是宋澈到嘴边的刻薄话就硬生生止住了,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她默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眼里就带了点既讶异又好笑的情绪:“你气我来晚了?” 师辞墨:“……” “牙尖嘴利的。”看着师辞墨一副恶心的不行的表情,宋澈弯了眼睛,慢悠悠说,“看来师妹一时半会也是死不了了……” 师辞墨完全没想到宋澈最后能来这么一句,杀伤力比对方讥讽上她十句还强,师辞墨脸色难看的刚想骂过去,就被头顶上空的破风之声打断了。 两人抬头,看见数道剑光如流星般划过,最后停滞于半空中——是其他姗姗来迟的支援弟子。 刚刚宋澈飞太快,把他们甩在后面了,弟子们警惕扫视这一片狼藉炼狱般景象,尤其看见中央那蠕动的带着魔气血肉,纷纷脸色凝重,拔剑戒备。 有弟子皱眉环顾时,不经意扫过地上的师辞墨和宋澈,顿时睁大眼睛。 他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天呐,宋师姐和师师姐居然同框了,她俩针锋相对的,师师姐看起来好凄惨,该不是宋师姐下的手?” 他身边同伴正准备布阵,闻言看去,真看见两人并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一通认真严谨的观察,分析片刻后,反驳: “不可能,伤的这样不留手,冷血无情的,不像是宋师姐作风倒像是师师姐,若这伤是出现在宋师姐身上我就信她俩肯定打起来了……” “难不成师师姐真是被魔物伤了?”刚刚那名弟子挠挠头,一个人纳闷,“宋师姐刚刚飞那样快我还以为她要趁没人偷偷下死手呢……” 毕竟宋澈被师辞墨抓了这么多次,泥人也该有三分脾气,虽然宋澈成天笑嘻嘻看着不在意,但偶尔和师辞墨对上又是一股说不出来的紧绷气氛,弟子们私下都以为宋澈会趁这次机会偷偷报复来着。 百思不得其解,弟子摇摇头也不再多想,继续布阵去了。 场下被议论的两人却是不知道头上那些弟子又在背后偷偷怎么编排。 宋澈看着不远处那刚刚被一剑重创的李茂,居然还没死心,庞大的身躯剧烈蠕动,尖啸着疯狂汲取地底灵脉,像是要在临死前反扑一把。 她若有所思开口:“说起来,镇外迷障,与宗门的护山大阵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似是而非,十分诡谲。” 师辞墨看了宋澈一眼,不知道对方跟自己透露这些干什么。 如果是挖内鬼这种脑力活那就不是她的业务范围了,这是太微主峰自己处理的事,就算执法殿对接也是冷千秋和暮央雨,她一般只管直接抓人。 那边李茂也像是恢复了生机和体力,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再生,甚至变得更加粗壮、狰狞。 表面覆盖的魔焰熊熊燃烧,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滔天的魔威让刚刚赶到的弟子们都不禁心生寒意。 与此同时,一条宛若山岳般的巨大触手,高高挥起,裹挟着压倒性的威压,又朝下狠狠砸下,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目标正是师辞墨和宋澈立身之处。 立马有弟子大喊:“师姐小心!” 铺天盖地阴影笼罩而下,劲风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两道身影却纹丝不动,脸上也不见任何惊慌焦急神色。 宋澈甚至还有闲心侧过头,瞥了一眼师辞墨那惨不忍睹的伤势,尤其是对方微微颤抖、似乎有些使不上力不的手臂:“还能动?” 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单纯确认。 师辞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还被刚刚那句神经的“你气我来晚”恶心的缓不过来呢,一点搭理宋澈的**都没有,更别提回答这种废话。 她默不作声,只是从储物戒中再次拎出一把制式长剑,寒光流转,剑身映出师辞墨渐渐沉静,无波无澜的黑眸。 宋澈见状,意味不明笑了声,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在漫天魔气下,依旧明艳逼人的惊心动魄。 轰——! 巨大的触手悍然落下,地面被砸的四分五裂,激起的尘土碎石如烟雨般扩散。然而,李茂预料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就在触手即将及身的刹那,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烟尘中交错射出! 仿佛化作了一道赤金色的流光,速度快到极致,甚至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残影,伴随着如音爆般的锐鸣。 “铮——!” 赤金剑光后发先至,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李茂甚至来不及反应,宋澈便已经骤然压近。 灼阳剑凝聚的剑意竟比实物还要锋锐无匹,那看似恐怖的触手,被对方直直迎上,一剑从中生生劈开! 粘稠腥臭的血液如同瀑布般泼洒而下,又被宋澈周身流转的护体灵力尽数弹开。 中央那怪物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与惊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如同狂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朝着宋澈绞杀而来,试图困住对方不断逼近核心的身影。 宋澈身形轻巧,在空中辗转翻腾,从密集的触手中穿梭着。拧腰,侧身,分毫之差,险之又险,却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避开,同时,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 灼阳剑紧随她身侧,宋澈并指操纵间,灼阳剑便与数道剑气同时迸发,轻而易举,纵横、绞杀、劈裂。 每一次挥出,必能斩断无数根触手,每一次收回,必洞穿带出一片鲜血。灼阳所过,魔气退避,剑光所及,血肉横飞。 极端痛苦和盛怒下,魔物触手攻击愈发疯狂,不顾一切涌来。毕竟是吞噬了地脉灵脉,此刻垂死反扑,汲取力量源源不绝,再生能力极强。 即使宋澈攻势疾风骤雨处于压制地位,却也有顾不上之时。 李茂便趁对方破绽一瞬,几条触手悄无声息地自宋澈视线死角袭来,刁钻狠毒,直刺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起。 “嗖!嗖!嗖!” 剑光如同闪电般接连亮起,触手应声而断,一道墨色从铺天盖地的触手中猛然掠起。 是师辞墨! 她没有像宋澈那样飞行,而仅凭着惊人的爆发力和对身体的控制力,便如履平地,在那些不断挥舞、砸落的巨大触手之间起落、跳跃,奔跑。 身轻如燕,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利落,每一次踏足借力跃起,都能精准地避开吸附与缠绕,从狭窄的缝隙中轻巧穿过。 同时,她手腕连连抖动,甚至没有过多瞄准,只凭一种战斗的本能,一柄柄长剑便脱手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命中那些试图从背后偷袭宋澈的触手! 不是斩断,而是击穿。 长剑如同钉子般,将那些触手狠狠地钉在地上、或者直接贯穿、撕裂。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只有近乎残忍的效率,一击必中,一击即退! 剑势狠辣,角度刁钻比之李茂毫不逊色,完全一副将剑当成飞刀,随手可弃的架势。 师辞墨的脸色依旧苍白,甚至因为剧烈的动作和灵力的消耗,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将胸前衣襟染得更加暗红。 但那双黑眸中,只有绝对的冰冷和专注。她不断从储物戒中取出新的长剑,重复着投掷的动作,为宋澈清理了所有来自侧处和后方的威胁,留出进攻的空间。 宋澈刚要挥剑,身边触手便已被狠狠洞穿,她掀起眼皮,侧头往师辞墨那边看过去,琥珀色眸子在略显灰暗的天光下依旧流转着夺目光彩。 “师辞墨,清寂峰就是这样教你用剑的?” 她挑眉,脸上终于带了几分真实的讶异和新奇,语气带着戏谑的调侃:“若历练,你不说谁敢认你是天衍正统出身?” 声音不大,隔着极远距离,却依旧传到了师辞墨耳里。 师辞墨还在触手间穿梭呢,听了这话也面无表情,只是手腕一抖,一柄长剑便精准不留情面的朝说话那人射去。 即将命中宋澈时,又被杀了一轮刚巧回来的灼阳剑给击弹开了,灼阳剑还围着宋澈灵活的转了两圈。 宋澈“啧”了一声,自顾自抱怨:“一句都说不得。” 却也识趣的没再找剑打。 两人一攻一辅,没有沟通却配合默契,几乎是压倒性的往魔物核心杀去。 是小情侣的酷帅联手[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码了三千字的章纲,准备了好几章的,算了下临溪篇还差几章就可以完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混合双打 第33章 打完 空中其他弟子也没有闲着,反应过来后,各种剑光、灵法,符光在空中炸开,交织成绚烂而致命的光网。 “支援宋师姐和师师姐!” 有几名修为较高的弟子高喝,所有弟子纷纷御剑俯冲而去,即使单个弟子的攻击力远不如宋澈,但密集的火力覆盖下,也能聚沙成塔,积土成山。 道道剑光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配合着师辞墨辅助宋澈主攻,李茂新生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蠕动的血肉也开始变得迟缓而艰难。 核心处传来尖啸声,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更夹杂了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与绝望。 悬浮在空中的的魔焰骤然暴涨,化作一团团火球,铺天盖地地射向空中的弟子们。 “小心魔焰!” 有弟子惊呼,急忙闪避。然而魔焰速度极快,几名反应稍慢的弟子躲闪不及,被魔焰击中后瞬间腐蚀了护体灵力,惨叫着从飞剑上跌落。 就在他们即将重重摔落在坚硬地面或触手上时,一道略显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召令坤元,敕!” 苏依瑶随便抹了把脸上的血,强撑着站直身体,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无比专注,双手快速结印。 随着她法诀音落,地面顿时传来轰隆巨响,剧烈震动。 一座座岩石峰峦拔地而起,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稳稳接住了那些坠落弟子,提供落脚点。同时作为掩体,极大缓解了空中其他弟子的作战压力。 压力骤减。 宋澈抓住时机,身形再次加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身从两条交错拍来的巨型触手缝隙间一闪而过。 最后一道防线也被突破,她瞬间欺身压近到了李茂那团不断蠕动的肉瘤核心面前。 更加浓重的磅礴魔气与怨念扑面而来,与体内灵力疯狂对冲,护体灵力瞬间被节节腐蚀。 无视魔物的尖啸,宋澈眼神冰冷,毫不犹豫舍弃维持护体灵力,将周身所有澎湃灵力尽数灌注于手中剑身,灼阳剑顿时剑芒暴涨,被她狠狠地插进了那团蠕动的核心之中! “噗嗤——!” 粘稠且腐蚀性极强的血液瞬间喷溅而出,将宋澈那身红白相间的衣裙烧出大片暗红,甚至溅了她半张白皙脸颊,宛若雪地红梅,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诡艳。 脸上血肉“滋滋”作响,宋澈却毫不在意,连抹都懒得抹。一击还不够,她握紧剑柄,借着前冲的惯性,沿着李茂庞大的身躯狠狠向下划冲而去! “撕拉——!” 一道巨大的、几乎要将对方直接剖成两半的狰狞伤口赫然出现,鲜血更加如瀑般涌出。 “啊啊啊啊啊!!!” 魔物发出了濒死的、震耳欲聋的惨嚎。 外面其他人也没闲着,抓住机会。 “云篆弟子,随我布阵!” 苏依瑶快速往口中塞了几颗丹药,随后高声厉喝,御空而起。 话音刚落,云篆符修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触手的骚扰性攻击,立刻跟上。 他们纷纷飞散而开,借着剑修的掩护清路,最后停滞悬空,按照特定的方位站定,环绕在了怪物的头顶上方。 衣襟翻滚飘飘。以苏依瑶为首,所有人同时掐诀,疯狂灌注灵力,指尖亮光闪烁。 繁复的符文迅速流淌勾勒而出,在空中连结、组合,形成一个以李茂为中心,笼罩其在内的巨大圆形雷阵雏形。 高阶阵法消耗极大,符修们都白了脸,却还是咬着牙绘制。 阴云急聚,天色更加晦暗无光,电蛇游走,轰鸣沉闷,符阵尚未完全成型,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性气息却已然渐渐压下。 末路将至!魔物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疯狂挣扎,巨大的伤口内部血肉开始疯狂蠕动,紧接着数十条细长触手如同毒蛇般猛然窜出,直射近在咫尺的宋澈命门! 宋澈似乎早有所料,在触手弹出的瞬间,她已足尖猛点对方表面,毫不犹豫身形疾退。 手腕翻转间,她凌空一抓,还插在魔物身上的赤阳剑像预料到什么般发出一声抗拒的嗡鸣,不情不愿,却还是猛地飞回。 没有丝毫停顿,宋澈握住剑柄的瞬间,腰肢发力,用尽全身力气将刚飞回的灼阳剑又狠狠甩向了那道被她撕开的巨大伤口,灼目弧光,直至深深没入。 “灼阳!” 她大喊。 霎时间,插入核心深处的灼阳剑爆发出恐怖磅礴的剑意,赤金色的光芒从内及外疯狂蔓延,浩然正气将不断挣扎惨叫的肉瘤死死钉在原地! “就是现在!” 空中,苏依瑶也快支撑不住,见宋澈得手立即起势。 所有符修同时将最后一丝灵力打入脚下的符阵,一齐引动法阵。 “九天应元,雷神普化,敕!” 早已蓄势待发的庞大雷阵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无数道粗壮的紫色天雷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毫无保留,精准轰击在被灼阳剑死死禁锢的魔物身上! “轰隆隆——!!!” 那庞大的血肉在雷光中迅速变小,滔天魔气也开始快速消融。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连绵不绝,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都震碎。 隐隐夹杂着一声似无尽遗憾,又解脱般的飘渺叹息。 “思菱……对不起……” 转瞬即逝,淹没在雷音之中。 得手后,所有弟子都停止了攻击,纷纷后退,默默注视着那被雷光彻底吞噬的区域。 电光刺目,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众人静待最终结果。 师辞墨独自立于一座孤峭的岩峰之巅,狂风吹拂着她染血的墨发和破碎的衣袂。 她静静地望着那片雷光,面容在光下忽明忽灭,眼神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期待或紧张,而有些空洞飘忽,魂不守舍的。 师辞墨此刻心神,还全系在袖下手中正摩挲的那物上。 触感冰冷,表面似乎刻有极其细微的纹路,有阴寒之气,甚至隐隐牵动她体内某种力量…… 李茂体内取出来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思绪纷飞的同时,之前吞噬丹药的效力也正因为过度消耗飞速减弱。 顿时,内腑空洞无物的剧痛,四肢百骸传来的阵阵虚弱感,如潮水般涌上,让师辞墨眼前开始微微发黑。 她用力闭了闭眼,勉强保持清醒。 一道身影轻巧地落在她身侧,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以及熟悉的暖意香气。冲淡了周遭的血腥和焦糊味。 师辞墨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师姐不去收拾残局,来我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语气却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宋澈的情况也算不上好,发髻微乱,几缕墨发还沾着血污黏在颊边。裙裳被暗红血液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呼吸略显急促下的起伏弧度。 即使满身血污尽显狼狈,依旧不掩绝代风华,反而平添了几分战损的凌冽,美的锋利。 宋澈笑着开口: “怎么?这岩峰是你家开的?师姐我站一站都不行?” 师辞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老样子。 将袖下那物无声收进储物戒。师辞墨面无表情,转身欲走。 “就想走?” 宋澈眉毛微挑,看出师辞墨的意图,于是直接抬起一只手,手指勾住对方腰带,“又不会吃了你,走这么急?” 师辞墨猝不及防被扯住,差点踉跄,她站稳后回头,没说话,只是看过去的视线冷得可怕。 “陪师姐聊会天怎么了?那雷一时半会也落不完。这样打半天,铁做的人也是要散架的。师妹跑来跑去精力这么旺盛,真是经得起折腾。” 宋澈放下手,仿佛没看见师辞墨刀子一样的眼神,唇角勾起惯常的弧度,“……方才师妹为我掠阵,剑势如虹,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就连师姐也给震住了。” 一贯对方特有的,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还是随口一提的调侃语气。 若是平时师辞墨还能绵里藏针的呛回去,但是此刻她重伤隐痛,浑身难受,心情糟糕的要命,实在没有耐心去揣测对方这话几个意思。 于是她不耐冷笑一声:“宋师姐若好为人师,觉得辞墨剑术不精,不如直接和我师尊师姐探讨去,何必在这劳神费心挖苦我?太微主峰不愧是宗门嫡中嫡传,真是正统,辞墨修的清寂峰术法,太微也能管上一管。” 她尤其咬重了“嫡中嫡传”四个字,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 就差没直接骂宋澈管的宽了。 一堆夹枪带炮的话劈头盖脸得怼过来,宋澈都愣了一下:“火气这么大?” 接着,她哑然失笑:“我没其他意思。” 师辞墨也没反驳,只是毫不遮掩的嗤笑一声:“是,师姐一向最是光风霁月。只是师妹心思太重,喜欢揣测别人罢了。” 宋澈见师辞墨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啧”了一声,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我与你说真话你不信,与你说假话你也不信。想与你好好说话,你也觉得我在挤兑你,你这火气也太重了吧?” “师妹干的是执法殿抓人的活,自然遮不掉这满身冷芒,与师姐斗智斗勇惯了,师姐一句话,师妹当然也要想个弯弯绕绕……” 说着说着,师辞墨突然默了两秒,接着带着一股无尽讥讽意味缓缓开口:“再者,若不是领教过师姐假话成真话的本事,辞墨自然是师姐说什么都信。” 宋澈眼神一闪,不说话了。 师辞墨闭了闭眼,只觉得和对方相处这么几分钟,也已经是一股说不尽的疲惫。她皱着眉,转身又想走了。 但就在师辞墨动作前,宋澈突然动了。 她忽的踏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师辞墨猝不及防。 来晚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这一章写完检查时,才发现多搞笑。 师师是肝火太旺了,得叫小宋给她熬点丝瓜汤[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打完 第34章 送药 她下意识想后退,宋澈却已抬手。 是师辞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额角不知何时多出的伤。 殷红的一缕鲜血就从那伤口留下,顺着她苍白细腻的脸颊滑落,蜿蜒过清晰的下颌线,血珠欲滴未滴。 被宋澈用指尖轻轻弹掉,动作快得让师辞墨来不及反应,指尖微凉触感让她微不可察的一僵,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宋澈也没说什么。 她收回手,随意摩挲了下指尖:“逞口舌之利,你倒是从未输过。” 师辞墨眸中波澜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寂,她蹙眉,凉凉瞥向对方。 “师姐若是实在无事,可以去看看其他师弟师妹的伤亡情况。” “他们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事事都要师姐来管。”宋澈懒洋洋的,像是没听出师辞墨话下之意,接着,她视线又落在师辞墨身上,“倒是你……” “你服的丹药药效快过了吧?”虽是反问,语气却是个确定的意思。 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师辞墨不吭声。 宋澈像是变戏法一样,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瓶,递到师辞墨面前。 “九转玉髓丹,疗骨生肌,药效极佳,也却异常霸道。先前不拿出来,是怕和你服的丹药药力相冲,更损身子。” 她话语微顿,目光在师辞墨微微颤抖的手臂和毫无血色的唇上扫过:“……虽然不知道你服的什么,但看起来也是极透支身体的丹药……你现在这身子骨不好生养养,万法归宗平白吃亏。” 宋澈指尖转了转那白瓷小瓶,又歪头想了什么,笑了:“若你回清寂峰是这样子,暮师姐看了怕是会削了我。” 师辞墨听了只是沉默。 她如何不知道这药烈。本来只想服几颗维个表面功夫,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李茂那出事不得不全咽下去了。 炼体虽是后路一条,她却也没有十分把握。那些材料稀有,此番回宗门又没有机会外出,只能等到万法归宗期间一边历练一边收集,不知道能不能赶在结束前结丹。 不对,眼下这破身子还得熬着,能不能撑到万法归宗都是个未知数…… 心绪沉沉,师辞墨视线落在对方手里那药。瓶身温润,灵光流转,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这么贵重的东西,师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师辞墨扯了扯嘴角。弧度极淡,近乎虚无,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冷嘲。 她开口:“清寂峰以苦磨性,以难砺心,师妹追求大道,谨循师尊教诲,受苦亦是修行……师姐的好意,我还受不起。” “……” 宋澈脸上那点笑,淡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师辞墨,情绪难辨。 师辞墨只是平静回望。 两人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宋澈先有动作,像是妥协一般,她收回刚刚伸出的手,懒懒瞥着师辞墨,指尖一转,那白玉瓶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看了对方动作,师辞墨也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平淡的收回视线,她面无表情,也不再看宋澈,转身就走。 步伐间带着明显的虚浮,却还是挺直了背。 这次宋澈没再拉她。 师辞墨足尖一点,墨色身影便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向着下方掠去,几个起落,消失在丛丛岩峰起伏之中。 远处,雷光渐歇,魔物的哀嚎早已平息,只余下焦土与残留的魔气。弟子们开始清扫战场,救治伤员,嘈杂的人声反而衬得这边愈发孤寂。 直到离开对方视线范围,感觉不到了那道落在背上的探究视线,师辞墨才止步。 强撑着的平静瞬间瓦解,她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只能扶着身边岩壁支撑身体。 师辞墨想缓会,结果一低头喉头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腥甜铁锈味,又被她忍着恶心强行咽了回去。 粘稠中混合着实体触感,像是有某种碎片,诡异的让师辞墨大脑一阵阵发晕。 她闭了闭眼,靠着岩壁缓气。 九转玉髓丹? 她自然知道这丹药,丹霞元君亲手所炼,用料珍贵,手法繁复,成丹率极低,对修复根基、温养经脉有奇效,是有价无市的丹药。 被宋澈这样轻而易举拿出来给她,师辞墨只觉得……恶心的不像话。 明明是这蠢货占尽了她气运把她坑的这么惨,明明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用行动表达了不想和她纠缠,这人为什么还是要来这么一下? 那瓶丹药,像一根细小的刺,不致命,却精准地扎在某个不设防的角落,让师辞墨恶心、烦躁、无力,又带着无尽的疲惫。 她不需要这点怜悯,尤其是对方这种看似好意,其实姿态高高在上,无声无息逼着她低头的怜悯。 怎么,当她是狗,从指头缝里漏点好东西自己就要摇着尾感恩戴德舔上去吗?好像得她宋澈一点青睐是天大的施舍一样,得了这点东西所有事都能一笔勾销一样。 是,宋澈何其无辜,莫名其妙被针对,被厌恶,被甩脸色,明明命途并非出自宋澈之手,她还要对对方冷脸相对! 可她又何其无辜?她不比宋澈无辜百倍,无辜千倍? 她刚开始明明只想潜心修炼,她明明只想变强去斩了这命途,她明明只想求片刻安宁,她明明只想活。 师辞墨心里有滔天的恨,恨透这命途让她生不如死,恨透大能布下这恶心的阵法……恨透,宋澈将她抽筋拔骨,让她魂飞魄散的结局。 头痛欲裂,师辞墨捂头喘着气,沉甸甸翻滚不息的情绪让她胸口难受的要命,缓了好一会眼前黑压压一片才渐渐清明。 默了片刻,她压下所有情绪,缓缓呼了口气。 接着,她催动神识沉入丹田探查。如想象中一般惨淡,丹田气海,灵力枯竭。 神识快速扫过,最后停留在深处中央,那刻浮着的、满是裂痕,黯淡无光的金丹上。 这是她上次冲击金丹境功败垂成的遗留物,明明只差半步之遥,却因莫名的灵力暴走而反噬自身,留下这枚修了一半金丹。 师辞墨眉头紧锁。 这枚丹虽碎,但怎么说也是她修到金丹境结成的,所以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越阶的实力。 但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这些时日连番恶战过度透支,眼下这凄惨程度,怕是撑不到万法归宗,就要彻底碎裂了。 “得省着点用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一片沉重。 还是得找点东西给它补补,要是真碎了重新结丹,她还得再抗一遍要命的雷劫。 上次她用的是蒙骗天道的法子,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宋澈那边又得了什么鬼机缘,这命途的反噬到她身上,被天道给察觉了。 若不是师辞墨当时跑得快,那猛然加强的天雷劈下来她半条命也保不住。 那天道肯定盯上她了,下次渡雷劫八成是十足的威力,要劈死她这种对法则没有敬畏之心的人…… 师辞墨勾了抹冷嘲的弧度,迈开步伐,朝着林碎觉倒地的方向走去。 她还是心存疑虑。 宋澈展现的气息比寒冰涧时更为浑厚凝实,是金丹中期顶峰,距离后期仅一步之遥,但离真正的金丹后期尚有差距。 以她实力,对上魔化的李茂虽略显吃力,却也远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林碎觉同为金丹期,剑道扎实不输宋澈,怎会如此不济,被打得气息奄奄,昏迷不醒? 思忖间,师辞墨绕过了几处崩塌的乱石,远远瞧见了林碎觉仍倒在地上的身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碎觉身边已经蹲了一道桃红色的娇小身影。 是苏依瑶。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衣裙上也沾染着大片血污,甚至被撕裂了几处,隐隐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和血痕伤口。 但苏依瑶似乎毫不在意,正低头看着林碎觉,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淡然。 听见脚步声,苏依瑶警觉转头,见了是师辞墨,那双原本因疲惫而有些黯淡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 “师姐!” 苏依瑶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可刚一起身动作,她便身形一晃,又摔倒在地,还吃痛的“嘶”了一声。 师辞墨眸光一凝,脚下步伐立刻加快了几分,上前伸手扶住了对方手臂。 触手一片血浸透布料的凉意湿意,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目光下移,落在对方不自然弯曲的右脚踝上。 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师辞墨扶起苏依瑶,让对方靠着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坐下,自己则蹲下身,伸手探向那肿起的脚踝。 师辞墨的手很冷,苏依瑶几乎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又被师辞墨按住,动作很轻柔。 “别乱动。”师辞墨嗓子沙哑,语气却柔和。也没有抬头。她看着对方白皙肌肤上红肿大片,狰狞的可怕,“你怕疼吗?” 语气很温和,似认真似随意的探究,但更像在哄小孩。 苏依瑶低头看着对方蹲在她面前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对方几缕青丝垂落,黏在汗湿的、还带着血的额边。 正低头专注地看着那处伤口,眉头时不时微蹙,侧脸线条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倦怠。 苏依瑶只觉得像发烧了一样,整个人都莫名发烫,尤其是脸。 “我、我不怕痛。” 她小声道。 指尖触感滚烫,骨骼确有错位。 师辞墨正观察着,听了苏依瑶的话,诧异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视线尤其在对方咬紧的下唇,以及湿漉漉还带点委屈的眼睛停留片刻。 师辞墨收回视线:“哦。” 苏依瑶:“师姐,我真的——啊!” 苏依瑶痛哼一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人脱力般往前倒去,又被师辞墨托着肩膀扶正。 “——呜好痛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送药 第35章 送礼 苏依瑶背靠在身后的岩石上,脑中什么风花雪月也没了,就抽抽噎噎掉眼泪,红着眼眶看向师辞墨,“师姐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不是提前跟你说了吗?” 师辞墨动作不停,又从储物戒中取出固定用的夹板和洁净的绷带,手法熟练地替苏依瑶包扎固定。 苏依瑶哭声都停了两秒,随后才反应过来是那句,“你怕不怕痛”,她眼泪流的更凶了:“那怎么能算,你……” “刚刚吐血都能爬起来继续打,怎么现在正个骨眼泪就止不住了。” 师辞墨声音是又困惑又无奈,拿站起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方素白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好了,别哭了,是师姐的错,下次提前跟你说。” “怎么还有下次……” 苏依瑶先是愣了愣,接着看着那递过来的帕子又红了脸,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脸上还残留着先前强行催动阵法反噬时留下的七窍血痕。 “我那时是身子被震麻了……” 苏依瑶接过帕子,瓮声瓮气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认真擦拭脸上污迹。 “你怎么在这里?”师辞墨开口,视线转向一旁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碎觉,“二师兄怎么样?” 苏依瑶还在细细嗅着这手帕上的淡淡药草苦香,差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闷声道:“我看师姐你和宋师姐在那边说话,就没过去打扰。想着林师兄伤得重,就先过来看看,刚给他喂了颗护心丹。” 顿了顿,她有些沮丧地补充,“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师辞墨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她状似无意地问道:“灵竹呢?她方才离那魔物极近,可有大碍?” 苏依瑶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灵竹她……被几位师妹带去那边疗伤了,支松也在她身边守着。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灵竹的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像是受了很大惊吓,眼神都有些呆滞。” 李茂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与魔气,近距离冲击之下,灵竹一个练气期弟子,心神受创是必然的。 师辞墨:“魔气侵体非同小可,需尽早疏导,以免留下后患。” 顿了顿,她从储物戒取出一个小玉瓶:“依瑶,你去帮灵竹看看,然后把这个给她。林师兄这边,我来照料。” 符修对灵脉流动、气息感应最为敏锐,由她去检查确实合适。 苏依瑶点点头,接过那一眼出自药王峰的药瓶,扶着岩壁起身:“那师姐你小心些,我处理完那边就过来。” 师辞墨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直到苏依瑶一步一拐地走远,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师辞墨脸上的平静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 她在林碎觉身旁蹲下,仔细检查对方的状况。 林碎觉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衣物破损,多外伤,有魔气侵蚀的痕迹,虽看着狰狞,但对于金丹修士的体魄而言,绝非致命。 师辞墨伸出两指,搭在林碎觉的手腕上,分出一缕极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所过之处,经脉虽因魔气侵蚀而有些滞涩,但并未发现严重的损伤或阻塞,并且对方自身灵力也在缓慢修复着受损的躯体。 太正常了。 正常得诡异。 一个金丹修士,金丹未碎,神魂未灭,体内灵力循环不止,却被伤到只剩一口气,体内还找不出真正致命的伤势根源? 师辞墨秀眉紧蹙,沉吟片刻,最后手腕微转,那枚幽兰玉佩便出现在她掌心。 她决定冒险一试。 —— 风声渐歇,雷声渐止,只余下远处弟子们清扫战场、救治同伴的些许嘈杂。 灰白的天光透过尚未完全散去的魔气薄雾,落在宋澈身上,将她那身染血的红白裙裳映照得愈发触目惊心,她却也不在意,只正百无聊赖地弹着绕着她飞来飞去的灼阳剑。 灼阳剑被她弹地嗡嗡轻鸣,绕着她慢悠悠地转着圈,但就是不肯像往常一样乖巧地落入她手中。 “行了,知道你爱干净。”宋澈漫不经心地叩着灼阳剑脊,“把你扔进去,我不也恶心得紧?这玩意儿血都是臭的,还溅了半身,我这新裙子算是废了。” 灼阳剑“铮”地发出一声清鸣,剑尖抖了抖,似乎在强调自己的不满。 “啧,还闹脾气?”宋澈挑眉,指尖顺着剑脊缓缓滑下,所过之处澎湃剑气皆因她心念而压抑下来,“等万法归宗的时候,把你扔东海熔心里再锻一遍如何?” 灼阳剑的剑身亮了几分,绕着宋澈飞了两圈,像是在犹豫,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安静悬在了宋澈身侧。 周围,弟子们的喧哗声渐渐大了起来,低语声和偶尔的欢笑声交织,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驱散了几分战后的阴霾。 这次前来的弟子基本都是新生代,是第一次出宗除魔历练,也是为几月后的万法归宗积累实战经验,初战告捷,自然兴奋不已。 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传讯玉简,试图联系宗门内的好友了,还有些去寻刚刚去支援百草堂执法殿的同门去了。 嘈杂人声入耳,宋澈却仿佛置身事外。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胜利的喜悦,也无太多的疲惫。 琥珀色的眸子深处,只有沉静的疏离与平淡,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按部就班的演练。 “灼阳……” 宋澈忽然开口,看着下面活蹦乱跳的弟子,表情若有所思,话题却转向了别处,“你说她为什么不收我丹药,不会是看不上眼吧?” 灼阳剑悬浮在她身侧,流光闪了闪,没有回应。 宋澈当然也不指望它能说话。 “她那内伤我看着都痛,她居然还能忍……” 宋澈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眼神里是单纯的困惑,“清寂峰苦修……不会把她脑子修坏了吧?” 师辞墨脑子修没修坏还是个待定问题,但宋澈很肯定的是,这苦修绝对给师辞墨修出了一副天下绝无仅有的硬骨头。 魔气侵蚀,气息紊乱,灵力虚浮。跟她说话时慢吞吞的,声音都在打颤自个还没察觉,宋澈不用神识探查也看得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于是她便在储物戒里挑挑拣拣半天,最后挑出个专治内伤稳根基、品阶也不低显得有诚意的九转玉髓丹,好心好意想着给师妹送点温暖,结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就有这么讨厌我?”宋澈歪头嘀咕着,带了点诧异和不可思议。 她平生第一次被这么毫无理由的厌恶,或者说,她平生第一次遇到厌恶自己的人。 从小到大,师辞墨就是拉着个冷脸,虽然不知是哪里惹到对方,但只要师辞墨不爽,那宋澈只要凑过去也会变得很凄惨。 幼时上课是被对方追着举报,少年修炼是被对方追着“比试”,长大自由了是被对方追着抓违纪,现在还是被对方追着打——寒冰涧那晚宋澈都懵了,但又感觉确实是对方的风格。 可刚刚递出丹药时,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分明也不是纯粹的抗拒,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甚至带了点狼狈。 宋澈百思不得其解。 师辞墨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但她又完全不知道对方在犟什么,好像自己在丹里给她投毒了一样,死活不肯收。 只是她从小到大热脸贴冷屁股惯了,早就习惯师辞墨这时晴时雨的怪脾气,所以很平静接受了。 “丹药不肯要,那什么才肯收?” 宋澈沉吟,还是觉得师辞墨说不定是嫌这丹药品阶低了,她开始思索还能送点什么补补那那一眼看上去撑不到万法归宗的身子,或者送点什么对方才一眼就不会拒绝。 什么才好呢? 目光游离间,最后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的灼阳剑上。 “……” 宋澈幽幽看着对方。 “……” 灼阳剑悬停在那。 灼阳剑“嗖”的一声狠狠插回了宋澈单手握着的剑鞘,震得宋澈虎口发麻。 “啧,开个玩笑,我肯定是舍不得你的,”宋澈晃了晃剑鞘,灼阳却死死不肯再出来,她只能无奈将手放下,小声抱怨,“提剑好累的。” 周围弟子都一片火热,只有她孤身一人还站在岩峰懒得下去。最后百无聊赖,她眼神扫向师辞墨方才离开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骨头硬,嘴也毒,心思百转千回,偶尔还那么阴狠的,可偏偏,有时候又让人觉得……” 宋澈顿了顿,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真是……” —— 师辞墨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要收一份来自宋澈的“大礼”了。 此时,她正全身心投入在探查林碎觉伤势当中。 师辞墨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紫色灵力,带着她本源气息,缓缓注入玉佩之中。 玉佩表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师辞墨闭目凝神,神识落下,更深层地探查林碎觉体内是否隐藏着寻常灵力无法察觉的异状。 以玉佩为媒介,她终于察觉到刚刚不曾发现的东西。对方体内似乎有一股极其沉凝的力量盘踞不散,如同山岳般厚重,阻隔了她大部分的探查。 山岳道的气息,但这力量,比林碎觉自身还要凝沉深厚不少……亘古、荒芜、纯粹,是传承还是…… 师辞墨定了定心神,带着怀疑,往对方丹田探去,就在要触及刹那—— 那股如山如岳的磅礴力量,毫无征兆地反震而来,带着某种警示。 师辞墨瞳孔骤缩,却不是因为这股力量本身,而是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危机感。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从自己胸前冒出的、染着鲜红血液的纤手。 冰冷、纤细、穿透皮肉、撞断肋骨,捏住了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剧痛迟了半瞬才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师辞墨的所有感官。 “咦?这灵力……你是魔族?” 背后那道声音柔媚入骨,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带着一丝真实的惊讶。 顿了顿,似乎仔细感知了一下,随即又带着几分玩味否定了自己,“不,不对……似是而非,有趣……” “不过,不管你是谁……” 对方凑得更近,唇瓣几乎要贴上师辞墨的耳廓,声音轻柔如情人絮语,“我是不是说过,要将你们……一个个,杀光。” 师辞墨的思维瞬间凝固了。 接着便是一股巨力,从那只手上传来,将她狠狠甩飞出去! “轰隆——!!!” 巨大的撞击力让岩峰拦腰断裂,上半截山体轰然倾塌,无数碎石裹挟着师辞墨纤薄的身影,一同砸落地面,将她深深掩埋,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黑暗中断断续续,最后只剩下一点模糊却清晰的念头—— 是那个冒充林碎觉,引宋澈前来的人,她现身了。 顿了顿,心头又涌上一股不合时宜的荒诞情绪: 好强……宋澈是不是要完蛋了? 小宋眼里的痴痴:[愤怒]/[白眼]/[吃瓜],[愤怒]/[白眼]/[吃瓜]…… * 今天晚上要画画就提早发了[抱抱]泥鳅还有两分钟的动画视频没做完,手绘好累[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送礼 第36章 李思菱 “师姐,不好了!我们联系不上之前分出去支援执法殿同门的那队师弟师妹了!” 弟子惊惶的声音将宋澈游离思绪拽起。 她视线从中央某处蜷缩状焦炭收回,转向对方:“方才战事平息,不是已经有人前去接应搜寻了吗?全都失联了?” “是,全联系不上了。” 弟子声音发沉,额角渐渐渗出冷汗,“传讯石沉大海,灵力标记也感应微弱,时断时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隔绝了……” 他们破开迷障进来,御剑高处时看见了一批执法殿同门被大批发狂的镇民围攻,于是分了一队人下去支援。 现在这边激战结束,立马有人前去接应对面,没想到久久不回,刚开始弟子还没有在意,直到发出传讯符被截断才察觉到不对。 全失联了? 宋澈听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她目光又朝中央那团仍在冒着黑烟的焦炭状魔物残骸扫去,心中那点怀疑越来越重。 能将林碎觉重伤至濒死的力量……就仅止于此? 方才那场看似胜利的战斗,此刻回味起来,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 尽管对方吞噬地脉后实力暴涨,垂死反扑也堪称骇人,但将其彻底除去的过程,虽凶险,但还是“顺利”得过了头。 还有那些镇民……据上报是部分夜症,而其他未曾异化的普通镇民呢? 偌大的临溪镇,除了最开始破障时经过看见了发狂镇民,而现在,却感受不到一丝属于正常活人的气息。 唯有死寂,仿佛整个镇子早已是一具巨大棺椁,腐朽与不安交织。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细小的石子,悄然硌在脑中。 就在宋澈心念电转,隐隐抓住那一丝不对劲的关窍时—— “轰隆——!!!” 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炸开!伴随着岩峰倾塌的轰鸣,一股阴冷诡谲、带着靡靡邪异气息的威压骤然升起,眨眼席卷了整个战场区域。 所有人血液仿佛都冷凝了一瞬。 宋澈蓦然转头,瞳孔微缩。 那本已经散去的灰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又重新蔓延。甚至比之前更阴森、更浓稠,无声无息,吞噬着光线,也模糊了视线。 紧接着,在那朦胧的雾霭之中,一道道僵硬、扭曲的身影,蹒跚着、拖曳着,缓缓而出。 “那、那是王师兄!” “李师妹!怎么会……” 滞留空中的弟子们率先认出,顿时白了脸。一片哗然。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既有穿着粗布衣裳的临溪镇镇民,也有天衍宗服饰的同门弟子,但无一例外脸色灰败,眼睛中是明显的空洞无神。 他们身上遍布着各种的伤痕,有些甚至肢体残缺,行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已然不是生人。 却依旧,一步步向前逼近。仿佛有某种力量驱使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压迫感。 相识的同门化作行尸走肉。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弟子的认知,远比方才那庞大的魔物更让他们感到心底发寒。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一片空白。 “静心。” 清越女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静。 众人回神,看去。 宋澈脸上惯常笑意早已收敛,只余下一种冷漠的审视,琥珀色的眸子在晦暗天光映衬下,蒙了点灰。 灼阳剑已然出鞘,静悬于她身侧。宋澈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弟子耳中:“戒备。” 弟子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剑刃出鞘的铮鸣响成一片。 那些行尸走肉缓缓前进,又在达到某一距离后停下,摇摇晃晃,与天衍宗弟子僵持。 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御剑上前,厉声喝道:“是何人——” 尾音未落,便化作了一声闷哼。 他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一道泛着诡异粉光的灵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力,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那灵线在空中随着风轻飘飘荡着,另一头延伸在迷雾深处。极其纤细,看起来轻柔无害。 下一秒,猛地绷紧! 那名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狠狠地从飞剑上拽落,如折翼飞鸟般无力,重重砸在地面的尸群中,激起一片尘埃,再无动静。 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下一刻,如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地弟子发出短促的惊叫或闷哼,身形剧烈颤抖,却又在下一秒瞬间僵直,摔落在地。幸存的弟子试图去斩断那诡异灵线,稍一靠近,便步同伴后尘。 脚踝、脖颈、腰肢。 缠绕、刺穿、拖拽。 惨叫声、坠地声、骨骼碎裂声。 毫无还手之力。 一片混乱与血色之中,一道窈窕的身影,赤着双足,踏着满地血泊,缓缓从那群行尸走肉中走了出来。 一袭粉衣,娇嫩如初春桃花,盈盈腰肢不堪一握,深红瀑发未绾未系,只随风轻扬,面容媚丽入骨,眼尾微挑,天然娇柔风情。然而那双瞳孔,却是如同浸染了鲜血般的纯粹猩红。 步履轻盈,足尖点地,血污丝毫不染,佳人倾城,只是在这尸山血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而刺眼。 那对纤长柔荑,正灵活缠绕、把玩着那些致命的灵线,指尖流转着妖异的光泽,连着那些弟子的生机。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最后落在高处那抹孤立的红白身影上。 四目相对。 “哦?”她唇角弯起一个的弧度,愈发娇媚,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玩味,“就是你啊……” “宋澈。”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杂着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处某种诡异的空洞蔓延开来,吞噬着每一寸感知。 迷蒙间,耳边似乎有声音在说话,听不真切,又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搅得师辞墨心烦,她努力集中意识去分辨—— “老天奶!胸口直接掏了个洞!心都没了!这他娘的怎么活?啊?你告诉我这怎么吊你的命?!靠西北风吊着吗!” “杀千刀的,李思菱这疯婆娘,下手也太黑了吧?!演的一愣一愣的,把我耍的团团转,气死我了!” “天衍宗这帮家伙也是,除个魔都能除到这种地步,惹上这么个玩意?真是扫把星啊!” “还有师辞墨,你个最最最不省心的混账!作死都不挑法子来了!我给你的‘燃魂丹’你以为和苏依瑶那丫头的蜜饯一样吗?嚼的嘎嘣嘎嘣脆响?那是虎狼之药!虎狼之药懂不懂?! “一把全吞了来甜甜嘴呢?你当糖豆吃啊!药性能冲死你知不知道?!现在好了,神魂都给你烧出痕了!回去楼主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苍天可怜啊!我怎么会碰上你这么一个……早知道当初你进门那刻我就该一脚把你踹出去啊!” 这调调……是姜长? 没完没了,真是聒噪得很。 师辞墨混沌地想。他还活着?跑得挺快。 紧接着,是一股冰凉的液体淋在胸口上的触感,瞬间带来难以形容的剧痛,不亚于烧红烙铁烫下的威力,瞬间刺穿了师辞墨昏昏沉沉的意识。 “呃——!”师辞墨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颇为秀美的女子脸庞。 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见她醒来,瞬间一亮,惊喜道: “醒了?!我就知道,你师辞墨哪那么容易死!那么多次看着要死不死的,像上次被天雷追着撵都没死成,上上次被冰窟修行也没死成,这次肯定也……”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拿着个药瓶往师辞墨胸口倒药液,见师辞墨艰难望来,还“嘿嘿”一笑:“哟哟哟,咱们师师姐还会怕疼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免疫了嘞,天天顶着一身伤上蹿下跳的,也不像很痛的样子嘛……”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师辞墨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疼痛让她思维迟缓。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俏脸,听着那熟悉的、属于姜长的语气。 师辞墨下意识地,带着真实的困惑,以及浓浓的迷惑,问出了那个她私下其实沉思过很久的问题:“你……你到底男的女的?” 姜长:“……” 姜长被她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无语得翻了个白眼,手下包扎的动作却不停,没好气地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你管我本体是男是女?老娘现在女身就是女的!外面还有个李思菱不知道是人是鬼嘞!” 说着,她又倒了点药液,师辞墨挣扎着想要坐起,又被她死死按住。 师辞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大脑反而因此彻底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似乎是一间民居的内室,桌椅倾倒,杂物散落,显然主人早已仓促离去,留下一片狼藉。 “李思菱……不是死了吗?” 师辞墨断断续续问,“她怎么回事?” “我还想知道呢!”提到这个,姜长一副简直要气晕的模样,手上给师辞墨缠绷带的力道都重了几分,疼得师辞墨冷汗不停。 “我现在才想明白,怪不得我当时顶着‘姜长’的壳子,被她悄无声息就摸了后背,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接神魂溃散!” “……她肯定早知道我没死透。我后来用‘支松’的身份偷偷潜回敛尸房,探查‘姜长’的尸体时,估计就被这死女人盯上了。你被她掏个心窝子还算轻的,我刚才那副‘支松’的壳子,上半身直接被她一巴掌拍烂了,要不是……” 师辞墨脑中念头急转,如闪电划破迷雾,瞬间将许多线索串联起来。 她看着姜长,声音沙哑:“你……验过李思菱的尸吗?” 来晚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爆哭] * 泥鳅最近在当伪jun,有点忙[托腮]朋友都在过冬穿棉袄,就这里还三十多度高温,泥鳅已经被烤得没脾气了[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李思菱 第37章 阵起 姜长被她问得一怔,手上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师辞墨看着她这副表情,心中已然明了。 如此明显的漏洞,她们竟然都视而不见。 疑窦丛生。 她当时确实被姜长的尸体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也不至于直接忽略了敛房内另一具李思菱的尸体。 现在细细回想,那天敛房之中,李茂哀恸不似作伪装,姜长伪装的“支松”也没有破绽,苏依瑶打断她准备搜魂合情合理……究竟又有什么干扰了她? 师辞墨皱眉回忆,突然捕捉到一个细节—— 安神香。 安神香不仅有对死人的镇魂功效,活人摄入过多也会至昏沉迟缓,敛房时安神香味浓郁得过分,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镇魂,更是为了掩盖某些气息。 更何况她自己五感比常人更敏锐,那天安神香确实已经熏得她顿感头痛,居然就恰到好处忽略了隔壁还躺着具尸体。 不仅如此,天衍宗提供安神香此类杂物的后勤……是灵兽峰。 那么隶属于灵兽峰的百草堂,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师辞墨心绪沉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自嘲。 ……对方这么早就开始筹谋,恐怕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目标明确,就是宋澈,而他们都是成局的棋子,只待把宋澈引来,瓮中捉鳖。 “宋澈那边……”她看向姜长,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能撑多久?” “她们应该已经对上了。宋澈是天才不假,但再天才,她现在也只是个金丹期修士。” 姜长摇摇头,带着一种冷漠的客观,“李思菱不知用了什么遮掩的法子,我探不出底细,但我估计至少是元婴期。金丹对元婴,宋澈能撑一炷香时间,我都算她本事通天了。” “她怕是要栽在这了……真是树大招风啊。她十五除魔证道,灼阳饮血一夜成名,太早了,太耀眼了……这修真界,盼着她摔下来、想看着她陨落的天才,不在少数.....” 姜长唏嘘,“真可惜,我本来还等着万法归宗想看这一位天骄英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多远呢……” 师辞墨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面那些,正出神地咬着手指头忍痛,指尖被她咬得发白。 “她身上应该有宗门大能或者掌门长老的神识传讯……”她声音略带迟疑。 “此路不通了。”姜长打断她,表情难看,又气又笑,“我们全被耍了,被算计到死来了。对方一定有精通阵法的修士,现在那迷障不仅被修复,而且更强了,完全隔绝了内外联系。” “李茂不过是被扔出来的障眼法,解决魔物的消息已经被传出,天衍宗现在大概率以为安然无恙,根本不知道此处已经成了真正的绝地。” 姜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放下绷带,凑近躺在床上的师辞墨:“……师辞墨,听我的,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该舍弃这个身份了,你该……回楼里了。” 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这具身体,心脏已经没了,全靠丹药和我这点秘药吊着最后一口气,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神魂离体,栖进养魂木中。我能想办法暂时帮你掩盖气息,躲过李思菱后续的搜查。只要熬到……” 姜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还是说了出来:“……只要熬到宋澈死了。” 宋澈,掌门亲传,身上必有凌霄真人种下的神魂烙印。只要她陨落,必会惊动宗门,大能出关,破界而来,师辞墨她们就有一线生机。 师辞墨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闭了闭眼,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带着一种难言的疲惫。 她忽然泄了力气,结局简直残酷得让人想发笑。 果然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她们确实,只能好过一个。 —— 粘稠,腥甜,如铁锈。一次次冲上喉头,又被强行咽下,只余唇齿间挥之不去的涩意。 宋澈单膝跪地,身体几乎脱力。灼阳剑身被深深插入焦黑混杂暗红的地面,握着剑柄的手指骨节泛着惨白。 周遭是激战后特有的死寂与狼藉。天衍宗弟子的尸体与那些行动僵直、此刻已彻底失去动静的行尸走肉混杂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源自死亡本身的冰冷寂静,唯有她压抑的、颤抖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李思菱就在她对面不远处,婷婷立于血色之中。 纤细柔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缠绕、把玩着那些沾染了鲜血的灵线。指尖流转的粉光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意味,姿态从容得刺眼。 她掀起眼帘,看向勉强支撑的宋澈,猩红的眸子里浮现了点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玩味。 “宋澈,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 李思菱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柔媚入骨,带着笑,以及毫不掩饰的嘲讽,“天衍宗,仙门魁首,你们的剑,不是号称斩妖除魔,护佑苍生吗?怎么,天衍嫡传,连近在咫尺的同门都救不了?” 宋澈依旧低着头,长发遮掩了大半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件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裙裳,渗出无数道细密的血痕,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因急促呼吸而微微颤抖的轮廓。 见宋澈沉默,李思菱似乎觉得有些无趣,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罢了,”她轻叹一声,带着几分索然无味的意味,抬起了手。 灵线瞬间绷紧,粉光大盛,如同蓄势待发的毒箭。 “能死在我手下,不算辱没你的名头。” 就在那无数灵线即将爆射而出的前一刻—— 宋澈倏然抬眸。 那一瞬间,李思菱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映入她猩红瞳孔的,并非预想中的愤怒、不甘或是濒死的恐惧。宋澈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血迹斑斑,却难掩其下惊心动魄的美丽。 但李思菱看到的是那双眼睛—— 剔透、冰凉、澄澈。 太过干净,太过平静。无波无澜,无惊无怒,无悲无喜。 仿佛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喧嚣与自身的痛楚,如最深沉的湖泊,如最无尘的琉璃,只倒映着眼前的一切,映出李思菱的身影,映出这尸山血海,映出这灰暗天地。 李思菱甚至能在那双瞳孔的倒影里,看见自己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名为“愕然”的情绪。 这双眼睛……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又仿佛万物皆不在其中。 李思菱动作一滞。 就是这刹那的恍惚! 宋澈握住灼阳剑柄的手腕猛地一旋,插在地面的长剑爆发出炽烈的赤金光芒,伴随着一声清越剑鸣,无数道细密锋锐的剑气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 “铮——!” 如雨打叶,如珠落盘,密集脆响炸开,那些束缚在她周身的灵线,在这爆发的剑气中被寸寸绞断、瞬间崩碎,粉色的光屑在空中四散飞溅。 李思菱还来不及反应,宋澈重获自由瞬间,足尖一点,身形便如鹤般翩然掠起,虽带着伤,动作却依旧流畅轻盈,狂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和墨发,猎猎作响。 她悬滞于半空之中,身后是灰暗压抑的天幕,身前是魔气冲天的强敌,身下是尸横遍野的战场。可她立于那里,便如凌霄之剑,带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凛然气势。 灼阳剑感应到主人的决意,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剑鸣,从地面拔起,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紧随其后。 赤光将宋澈苍白的脸颊映出一片暖色,却更衬得那双琉璃眸深不见底,她垂眸看着李思菱,唇齿轻启: “丹霞赤练,离阳真火。” 只一句,就让李思菱脸上始终带着的那抹玩味又轻松的笑容僵住了。 她猛地抬头:“太衍离阳诀……你居然已经炼到了‘万剑焚魔’这一层?!”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 太衍离阳诀,天衍宗镇宗功法之一,上古神战遗物,非核心嫡传不可修习,威力巨大,修炼条件也极为苛刻。 “万剑焚魔”纵不是至高境界,但也已是深习剑诀才能禅悟之境,一经发动,不可逆转,据她所知,天衍宗年轻一辈中,尚无一人能达到此境界! 宋澈没有回答,她的施法并未停止。她单手握剑,剑尖斜指苍穹,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种引动天地之威的肃穆: “都天神煞,召往既来!” “嗡——!” 灼阳剑身剧震,赤金色的剑光再次暴涨,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耀眼,而是带上了实质般的灼热。 剑身之上,仿佛有赤红的流火在缠绕、奔涌,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发出噼啪的细微爆响。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一个巨大而繁复的赤金色法阵开始缓缓浮现,阵纹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 “业炎尽燃,代天行罚。” 诀落,剑气起。 刹那间,战场上所有散落的长剑,师辞墨之前为了掩护她而掷出的长剑,陨落弟子们手中仍旧紧握的佩剑,甚至是深插入土、残破不堪的断剑——都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了震颤与嗡鸣! 每一柄,无论品阶高低,皆悬浮而起,剑身沐浴金红火焰,剑尖齐刷刷指向李思菱的方向。 剑气真火交织,万千剑器凌空,铮铮剑鸣纵横。 宋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体内的灵力或主动,或被动疯狂涌入身后的法阵与漫天剑影之中。 下一章马上马上来,在收尾[求求你了]今天能发两章[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阵起 第38章 四目相对 “万剑焚魔”非金丹后期乃至元婴修为不可轻易尝试,否则极易被功法反噬,神魂俱灭。 施展这等超越自身境界的术法,对宋澈而言负担极大,神魂都仿佛置于烈焰之上灼烧,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那双琥珀色眼神依旧沉静,那琉璃般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漫天火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赤红色的火焰将天空都映照得如同晚霞浸染,又似血海倒悬。 李思菱仰头望着这惊天动地的景象。 至阳至正之力如潮水般扩散,那些残存的的行尸走肉,甚至来不及发出嘶吼,便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迅速消融、汽化。 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迷雾,如遇克星,剧烈地翻滚、震动、退散,仿佛随时会被这浩然正气撕裂。 连那隔绝内外的迷障,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宋澈……” 李思菱猩红眼眸也仿佛要被那铺天盖地的金光灼烧,剑阵宛若天罚,她却没有闪躲。 脸上最初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神情,嘴唇微动,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 “宋澈……宋澈……” 一遍又一遍,那低喃声起初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惊讶,渐渐的,染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狂热的情绪。 最终化为几乎癫狂的尖锐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太衍离阳诀!宋澈啊宋澈,如此天赋,真是让我杀的尽兴啊!” 狂笑声中,李思菱五指成爪,猛地向前一扯! 她周身妖异的粉光骤然大盛,那些原本纤细柔韧的灵线瞬间绷直,数量暴增,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悍然迎向那漫天焚天的赤金剑雨。 “万剑列阵,诛邪焚魔!” 与此同时,宋澈也吐出了最后一道法诀,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之间,天地失色,风云倒卷。 漫天长剑随着剑诀引动,化作一道道赤金色的流光,带着杀尽一切的决绝,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而李思菱操控的粉色灵线,层层交织,行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逆天而上。 “叮叮叮叮叮——!!!!”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瞬间响彻天地! 粉光与金红剑光在空中疯狂碰撞、绞杀、湮灭。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冲击,将地面掀起一层又一层,土石飞溅,烟尘弥漫。 视野之内,只剩下两种极致色彩的对撞,光芒强烈到让人视线模糊,几乎睁不开眼睛。 极致喧嚣里,李思菱凝神眯眼,将全身灵力灌注于灵线之中,抵挡着这狂暴的剑雨。 然而,就在那无穷无尽的剑啸与爆炸声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剑气的破空声,以一种刁钻到极致角度,穿透了层层阻碍,倏然而至,又被她敏锐捕捉。 是宋澈,她想声东击西! 李思菱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真正的杀招隐藏在这声势浩大的万剑之后。 她骤然出手,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闷响,在这一片轰鸣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宋澈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前方李思菱那张娇媚而冰冷的脸。 她踉跄着,手中的法诀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瞬间的涣散,空中的剑雨也随之微微一滞。 李思菱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就在宋澈的胸腔内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感受着对方因生命急速流逝而控制不住的战栗。 她看着宋澈因剧痛而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双终于泛起波澜的琥珀色眼眸,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残忍与满足的笑容。 “很痛吧?”她凑近宋澈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却带着残忍又玩味的寒意, “别担心,很快就不痛了。你知道吗,你那个讨人厌的师妹,师辞墨……她死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呢。被我掏出了心脏,像个垃圾一样摔出去扔在废墟里,又被碎石压烂了尸体……啧,真是可怜呢。” 宋澈正低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闻言,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李思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反应,顿感有趣,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她声音放得越发轻柔:“哦?看来你和她关系不一般?让我想想……她可是被我,从这里,” 她更加用力搅和宋澈的胸口血肉,直到宋澈几乎要跪地才停下,“直接掏出了心脏呢。那手感……温热的,还在跳动着。她当时的表情,啧,真是精彩,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又带了点……” 她凑得更近:“你知道她那表情有多美吗,可怜兮兮的不甘心……” 就在这一刻—— 宋澈突然动了! 并非挣扎后退,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前,双臂死死环抱住了李思菱,这个动作,竟任由李思菱那只已经深深嵌入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直接狠狠地洞穿了她的胸膛! 剧痛让宋澈眼前发黑,泪水和冷汗一同落下,但她抱得极其用力,几乎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热量,将两人紧紧锁在一起。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李思菱的意料之外,她完全没料到宋澈会采用如此惨烈、如此不计后果的方式,瞳孔骤然收缩。 她下意识地就要挣脱,灵力轰然爆发,试图震开宋澈。然而,宋澈抱得极紧,那力道大得惊人,将她紧紧箍住,一时间竟连灵力的冲击都难以瞬间推开! “你……!”李思菱又惊又怒。 宋澈却不管不顾,将头抵在李思菱的肩窝,嘶哑着声音,用尽最后的气力喊道:“灼阳!!!” 早已跌落在地、灵光略显黯淡的灼阳剑,在这一声呼唤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它发出一声悲愤般的剑鸣,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赤金长虹,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朝着李思菱的后心暴射而来。 原来,它之前的沉寂,并非力竭,而是在暗中积蓄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剑意之凌然,杀气之沸腾。 一往无前,同归于尽。 李思菱脸色剧变。 她终于明白了宋澈的意图——以自身为锁,为灼阳剑创造这绝杀一击! 李思菱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那足以威胁到她性命的凌厉剑意,她刚刚全身心都在对抗前方还在落下的万剑和束缚她的宋澈,现在背后空门大开。 灼阳剑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她已来不及回防! 危急关头,她尖叫一声,空着的左手疯狂舞动,无数灵线不顾一切地回撤,死死缠绕向疾射而来的灼阳剑。 “铮——!” 灼阳剑与灵线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剑尖距离李思菱的后心只有寸许距离,却被那些密密麻麻、坚韧无比的灵线死死拉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双方陷入了危险的僵持。 灼阳剑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拼命想要突破防御。 而灵线崩得笔直,有几根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力量,发出了细微的崩裂声。 李思菱全力维持着灵线,额头青筋隐现,显然也并不轻松。她试图调动更多力量,却被身前死死抱住她的宋澈极大地限制了动作和灵力的运转。 “放手!”李思菱终于彻底暴怒,眼中杀意沸腾。她不再保留,更加强横狂暴的灵力直接透体而出,如同无形的巨石,狠狠冲向宋澈。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响起。 宋澈闷哼一声,七窍之中控制不住地涌出大量鲜血,瞬间将她苍白的面容染得一片血红。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几乎令她窒息。耳边是灼阳剑与灵线碰撞的轰鸣,以及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嗡嗡作响的耳鸣…… “铮——!” 灼阳剑终究是后继乏力,终于,在僵持几息后,被那骤然增强的力量狠狠甩飞出去,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不远处的碎石中,发出一声哀鸣般的轻响。 几乎在灼阳剑脱手的同一时刻,李思菱那只穿透宋澈胸膛的手,甚至连抽出都来不及,直接猛地抬起,狠狠掐住了宋澈的后颈! “结束了,宋澈。”李思菱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被冒犯的滔天怒意,“你该止步于此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潮水,迅速将宋澈淹没。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颈部骨头一点一点被碾碎的声音,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迅速模糊,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碰撞声,穿透了混沌的感知。 那声音……像是金属与地面碎石摩擦的声响,清脆,带着点熟悉的质感,清晰地传入宋澈几乎麻木的听觉。 她费力地、近乎本能地,掀起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透过被鲜血糊住的视线,模糊地向前望去。 在一片狼藉、血色弥漫的背景中,一道纤细、踉跄的黑色身影,映入了她即将涣散的瞳孔。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清寂峰嫡传的墨色执法殿弟子服,只是那衣物早已破损不堪,被大量的暗红血迹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原本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半挽着的墨发,也已经凌乱不已,发丝被/干涸的血污黏在脸颊和颈侧,更衬得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一种死气的青白。 最触目惊心的是对方胸口,刺目血色,几乎蔓延了整个前襟,边缘处甚至能看到可怕的空洞轮廓。 她站在那里,身形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和沉重,带着明显的颤抖,仅仅是站立,似乎就已经耗尽了她此刻全部的力气。 对方慢慢弯腰,然后拾起了脚边一把剑——那是灼阳剑。 “……” 宋澈艰难睁大了眼睛,似乎想看得清楚点。 剑尖拖曳在地,与碎石摩擦,发出方才那清脆的、令人心颤的声响。 凛冽的风吹过,夹杂着的血腥气,卷起对方凌乱的发丝和破碎的衣角,勾勒出摇摇欲坠的轮廓。 然后,那人抬起了头。 漆黑,深邃,如同浸染了星子的寒夜,又像清透薄冰下燃的那点暗火。 那双眼睛。 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重伤的虚弱,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有的,只是一种近乎不可动摇的决绝,一种沉甸的复杂情绪。 尤其是她和宋澈对上视线的时候。 说不清,道不明,近乎悲哀。 是师辞墨。 宋澈遥遥与那道目光相望。 在这一刻,脑海中纷乱的念头奇异地平息了。她想,真是……拿她没办法。 这人怎么一如既往倔强,一如既往吃不了亏呢? 这仇家都以为她死了,她不好好藏着,还跑过来干嘛?自己金丹期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她就这么睚眦必报,非要过来还那掏心掏肺的仇? 宋澈甚至想笑了。 李思菱的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变得模糊不清。 赤红天空,焦黑大地。 宋澈疲惫的半垂着帘,那对琥珀色的眼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那道身影。 那道提着灼阳剑,先是踉跄,接着越来越稳,越来越快,一步一步冲过来的身影。 这两章很难,泥鳅要写死了,终于写出来了[撒花] 下一章偏细腻,更难一点,可能会卡个一两天,来不及出泥鳅会请假的[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四目相对 第39章 前尘往事-1 虽然说是命途相连,但前面那十年,师辞墨一直苦得没概念,直到天衍宗,她才真真意识到自己是霉运缠身,尤其是碰见宋澈的时候。 师辞墨是十岁那年来的天衍宗,前世种种,已如隔世云烟,模糊不清。此世幼年的心智,似乎也受到了躯壳的局限,带着几分她自己后来回想都觉稚嫩的懵懂与惶然。 初到天衍的记忆已经不甚明了看不真切,只记得凛冽的寒风与竹叶簌簌声里,一条青石板路,从清寂峰蜿蜒着到灵析堂。 清寂峰总是终年化不开的绿意盎然,修竹许许蓊郁苍翠,覆着青苔的岩卧于林间,风过竹海如低语如叹息。 这里是凉透了,风吹着吹着,吹得师辞墨身子打寒,心里也打寒,踏在上面的青石板一点点传来凉意,丝丝缕缕往上爬,她就会加快步子,赶到山脚的传送法阵,出来,又踏上去灵析堂的路。 那青石板就又换了个模样,一改冷漠,变得缠绵起来,鞋底渐渐传来热意,太阳大的惹人生厌,晒得人头晕眼花,周围林里知了叫个不停,路上三三两两同龄人结伴,师辞墨就一个人一步一步慢吞吞往前走。 灵析堂周围有隔音法阵,隔绝了那些没完没了的知了声,却隔绝不了那些阳光。师辞墨座位靠窗,上课时阳光便透过窗洒在桌上身上,浑身沐浴在太阳里,师辞墨不觉得暖烘烘,只觉着热得慌。 夫子还在讲着卷籍,念着他们不过孩童,讲着尽是些天衍宗传承,三界历史,夫子从容踱步声配着那慢悠悠的苍老念书声,仿佛有着某种韵律,单调催命、枯燥无味的让人昏昏欲睡,也让师辞墨更是头晕眼花,她就低头自顾自看着书。 然后是不知何时的寂静,师辞墨后知后觉夫子的脚步声和念书声都停了,不等她抬头,一方帕子拭上她的额角。 她这才发现,自己额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连带着颈后的衣领都有些潮意。 夫子收回手后,视线就在学堂里打转,看过去的人都低下了头,避开视线,不愿意和他对视,夫子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空位上,慢吞吞说“你就先去那坐吧”。 师辞墨顺着夫子视线看去。 那是个靠中间一点的位置,却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不偏不倚,阳光刚好只洒在那张梨花木桌的桌脚,桌面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柔和的阴影里,安静的立在那。 这是宋澈的位置。 师辞墨记忆里开始和宋澈交集,似乎就是这次开始。她当时内心是不愿去的,踟蹰着,然后被夫子轻轻推了过去。 “这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主人还不知道何时才肯大驾光临呢。”夫子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味和调侃,但更多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那时的师辞墨,是还没见过宋澈的。 宋澈与寻常通过大比晋升的内门嫡系不同,她是幼年便被掌门凌霄真人带回天衍宗从师,自小在宗门长大。 名义上虽是暮央雨、林碎觉那一辈的内门弟子,实则年龄更小,所以辈分算起来一直颇为模糊,只按年龄的话,暮央雨他们便有时会唤她一声“小师妹”。 而师辞墨是算在秦凌萱、萧玉树这一辈的,而且还是靠后才入的宗门,宗门大比早已结束。她是冷千秋直接带回,破格录入嫡系,甚至连苏依瑶的入门时间都比她早,只是依着同辈弟子按年龄排行的规矩,苏依瑶才称她一声师姐。 若按年龄算,宋澈本当与他们一同在灵析堂修习基础课程,只是宋澈仗着自幼长在宗门,早已将这些东西烂熟于心,便时常连由头也懒得寻直接就翘课了,十天半月不见人影也是常事,夫子们拿她无可奈何,是又爱又恨,又头痛不已。 至少师辞墨到现在,也是从未在学堂上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宗门天才,书中那位师姐女主的。 她对宋澈一向心绪复杂,当时却也还不是现在这个见面针锋相对的模样,还未真见过这人,对方在她心中便更多是一个符号,她虽有怨有不甘,却不愿对一个对真相毫不知情、甚至此刻同样只是个孩童的人倾泻过多的恶意。 她当时只想着,能和对方相安无事便好。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她抱着这般还算平和的心态,却没想到真的和宋澈的第一次正式照面,是被气到爆炸了。 真是毫无平和可言。 天衍宗虽说是立于天衍山,但不过是最大的那一座被叫做天衍山,算是个地标性山峰。 天衍宗其实占地极广,疆域辽阔,群山万壑,峰峦叠嶂,飞瀑湖泊点缀其间,如练如镜,水系纵横交错。宗门之内因阵法维系,时常能见四季之景共存,气象万千。 正因为太大,便总有些闲置的山头,闲着也是闲着,宗门索性将这些山头划拨给各峰弟子自己折腾,也算给年轻弟子们拿来找点乐子。久而久之,各峰便依着喜好,将所属山头经营得五花八门。 例如清寂峰就偏爱竹之清寂,师兄师姐们觉得唯有君子之竹方能配得上执法殿的肃穆风骨、这傲骨铮铮的面头,即使被其他峰暗地里骂假清高,也不顾一屑,漫山遍野移栽了万顷翠竹。 冬雪压枝,夏风舞叶,林内设了一个又一个凉亭,青石板路也铺着蔓延过来,脚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很清晰。 林子寂静,唯风碎竹声如雪,阳光透过茂密叶子投下清阴碎金,影影绰绰,身旁人影子就拉的长长,刚好将她罩着。 宗门内有禁令,非特殊情况不得随意御空飞行。暮央雨是牵着她的手,沿着蜿蜒青石板小路,借助一座座连接不同山峦的传送法阵,穿梭于宗门之内。 她们路过灵兽峰挂满祈愿红绸与木牌的招财树林,穿过万剑峰如烟似雾、如碧丝绦般垂落的绵绵柳林,行过云篆峰落英缤纷、灿若云霞的十里桃林,最后,停在了太微峰属地内的小红山。 掌门凌霄真人素来喜好仙台楼阁,倒是和天衍宗本来的风格一样,在太微峰的地界上,也是依着他这位峰主的喜好,遍植苍劲古松与各类林木,灵鹤养了一湖又一湖,养的十分肥美,一副仙家气派。 只是总有人不满意,比如宋澈,和大师兄。 这一位大弟子一位闭门小弟子,都觉得这般景致过于寡淡,且十分没有特色,和天衍宗随处可见的景致没什么区别。 加上觉得师尊指手画脚,便拉着老实本分的中间二弟子,不知从何处弄来了魔域的种子,趁着自己师尊闭关,三人跑到后山偷偷种下了大片大片的血枫,还烤了凌霄真人惜之如命的仙鹤。 宗门其他师兄师姐非但不阻止,反而兴致勃勃地添砖加瓦,是一副要将火拱到底的架势,想着天塌下来有大师兄扛着,一点也没收敛。 有跑到宗外去抓小魔物,抓了扔到灵湖里面,看它们和仙鹤对打的。有联系商会,采购了一批又一批血枫,扩大规模的。还有从之前执法收缴物的库房里面,找被魔气侵蚀不可用之物,借着机会清理库存像倒垃圾一样的。 甚至有听了消息,千里迢迢专程从魔域历练归来的,带回了不少“土特产”的…… 几番折腾,终于是将几座山头种得煞气逼人,魔气冲天。 最终惊动了偃师真人出关查看,还以为是魔将打上来了,见到这几座魔气弥漫的山头,又是哭笑不得。她只得亲自出手设下净化大阵,消弭了过盛的魔气,使得被逼至角落的仙鹤们得以喘息。 待到凌霄真人出关时,早已是木已成舟,无力回天,怒不可遏得将大师兄一脚踹去魔域历练之后,只得无奈将自己心爱的古松移栽到了其他偏远山头。 原本宋澈给这山取名叫魔山,是后面大师兄觉得过于直白,俗且土气,于是冥思苦想,取了小红山这名。 要师辞墨来选,她觉得还不如叫魔山,更通俗易懂一点,两个混世魔王折腾出的山头,就叫魔山好了。 总之,这几座魔气弥漫的山头,矗立在天衍宗这样的正道仙门内,是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与稀罕的。 便也异常惹得众弟子怜爱,经常前来游赏。师辞墨随暮央雨前来时,便见那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间,穿梭着许多身着各峰服饰的弟子身影。 小红山内设的是秋日阵法,层林尽染,走在岸边,红枫醉叶满寒溪。师辞墨远远眺着那些湖中轻舟,划动时荡起的层层波澜涟漪,推搡着水面上殷红的枫叶,起起伏伏。 暮央雨穿着素锦裙裳,就走在她身边,行动间发髻上那些金簪步摇微微晃动,金光碎人眼。她指着师辞墨脚边一根枯枝一样的东西,对师辞墨笑,说这是魔域特有的小骨枝妖,只长在尸体上,风吹过会“嗬嗬”叫。 师辞墨没有去细想这“只长在尸体上”的东西是如何在这小红山存活的,只是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离那物事远了些。 暮央雨看她动作,说那是万剑峰外出历练的弟子,死在外面,被穆云铮和宫柳思一具具扛了回来,剑进了剑冢,身子魔气太重就扔过来,让你们这些师弟师妹陪陪他们了,省得他们寂寞。 师辞墨听了,想了想,仰头:“这山里埋了多少人?” 暮央雨只是摇头,目光悠悠,掠过漫山遍野的血色枫林。 她说:“不止万剑峰,其他峰也有,可能漫山遍野吧。” 暮央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一种并非冷漠的平静。 秋风起,吹着那些血枫叶离枝,就就在空中打着转,纷纷扬扬。风中携带着淡淡的魔气,并不令人憎恶,是种很温柔的寂寥,风过林梢呜咽。 萧萧兮,千枝复万枝,千叶复万叶,一路空山万木齐。 这些尸体重重叠叠,一具**了,便有新的覆盖其上,与这座魔气萦绕的山峦相伴相依,用血肉滋养着魔域的植物。魂魄或许也化作了山间一缕不散的微风,年复一年,吹动着这血色的枫林。 暮央雨看了会又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师辞墨,笑得依旧温柔,问师辞墨长大后想葬在哪里。 师辞墨心中实际所想,是自己大抵不会葬于天衍宗,但看着暮央雨认真的眼眸,她还是乖乖地回答:“这里太热闹,我想埋在安静些的地方。” 暮央雨颔首,是个赞同的意思,道:“确实太挤。小红山葬着我们的弟子少,清寂峰喜静,你师兄师姐都是葬在自己栽的竹子下,也不寂寞。” 暮央雨弯腰看着她:“你回去寻个地方,栽片竹林,和师姐的挨在一起,就葬在那可好?届时我们师姐妹彼此做个伴。” 师辞墨安静点了点头。 顿了顿,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或者是这漫山血枫太过深沉,鬼使神差,她想起了另一人。 “太微峰葬在哪……宋师姐葬在哪呢?” 暮央雨表情是明显愣住了,似是没想到师辞墨提及按理毫不相干一人,她一时没说话,又像是在想什么,眼神一下很悠远。 “她应该是不葬在宗内了……”暮央雨缓缓开口。脸上没什么笑,只是带着点看透生死的平静,她看向师辞墨,“若是我们活的比你宋师姐长久,你便与我在宗内给她立个衣冠冢,也算她葬在宗内了,可好?” 师辞墨没点头。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活的比宋澈长久。 当然,那是在命途没解的情况下。 暮央雨已经离开了这个话题,又开始兴致勃勃地为她介绍起周围其他奇形怪状的魔域植物。 师辞墨的视线却仍不由自主地落回那株小小的骨枝妖上。 它实在不像活物,毫不起眼、宛如枯死枝条,枝干直直插入土壤,向上分生出五根更细的枝杈,扭曲地伸展着,像极了一只从地底探出的苍白骨手,朝着天空张开五指,似乎想抓住什么,可它又能抓住什么呢? 它慢慢摇晃起来,被风吹得摆动着,风从那五爪间隙而过,于是师辞墨就听到了那“嗬嗬”声。 悠长、空洞,叹息。 师辞墨心中其实觉得,人死如灯灭,既然死了什么都感知不到,又何必管葬在何处?只是似乎不论前世今生,众生皆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她便也从不说这些扫兴的话。 然而内心深处,她却想着,自己大抵是没资格挑拣葬身之地的,随便葬在哪好了。若是有人给她收尸,就由那人决定她葬哪,若是没人给她收尸,那她就死在哪就埋在哪好了,左右百年后也不过一捧黄土,谁又辨得清谁。 若真有得她选,她宁愿尸骨无人收殓,弃于荒野,她也想尸体上长满这种小骨枝妖,像个爪子一样,风一吹,就摇摇摆摆,对着老天抓一抓,雨一打,就低低起起,对着老天挠一挠,让师辞墨死了,还能和这傻逼天道再斗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那株小骨枝妖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她心里的话,居然摇晃得越发剧烈起来,“嗬嗬”之声不绝于耳,响个不停。 难不成还被天道听了去? 师辞墨开始以为是风刮的,忽然觉得不对劲。 有风骤起。撼动枫林,搅乱春水,拂过裙袂,撩起墨发。 同时,将稚嫩清脆的女声遥遥传了过来。 “躲开——” 众人皆惊愕抬首。 那时的师辞墨,反应终究慢了一拍。刚想仰头,下一瞬,便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力袭来,仿佛有重物自天而降,精准无比地砸中了她,天旋地转间,她与那“重物”一同狠狠砸进冰冷的溪水里,溅起漫天纷扬的水花和红枫。 岸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了阵阵压抑不住,参杂着惊愕与好笑意味的哄笑声。 所以师辞墨才说,直到遇见宋澈,她才真真意识到自己是霉运缠身。 这便是她们初见。 本来应该是这一章前尘往事承接上一章捅刀的,没想到前尘往事的过渡一章写不完[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前尘往事-1 第40章 前尘往事2 这是件每每思及,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事,这么多人,这冒失鬼怎么就偏偏落在她头上。 师辞墨当时被砸的眼冒金星,因为水性不佳还呛了好几口水,一片混乱中,好不容易才从对方同样手忙脚乱的肢体纠缠中挣脱出来,被暮央雨拎着上了岸,红枫沾了满身,师辞墨就湿哒哒的,在阵阵秋风和哄笑声里面发抖。 是个十分狼狈的模样。 偏偏罪魁祸首还笑得出来,墨黑的长发贴着脸颊点点滴着水,眨眨眼,先是“哎呀闯祸了”的心虚,接着就变成了明显的“不是第一次了”的理直气壮,怪来怪去,居然能怪到刚刚骑着的仙鹤养的太肥,飞到半路飞不动,把她栽下来了。 怎么能不让师辞墨气的肝疼。 暮央雨半责半纵不轻不重训了两句,见师辞墨神色怏怏,一副被折腾不清的模样,拉着她想先回清寂峰换衣裳。对方眼神在她们之间转了两圈,就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就是冷师叔新收的师妹吧?我叫宋澈,是太微的。方才真是对不住了,回头我赔你一身新衣裳如何?” 对方凑近了点,眉眼半弯,明眸熠熠,看人直接的过分,让师辞墨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哪哪都不自在,一声不吭,只默默将自己更往暮央雨的身后缩了缩,试图避开那过于灼人的视线。 那人就扬起眉,倒也没说什么。 师辞墨后面回清寂峰,还是发了烧,昏昏沉沉的,就没再去灵析堂,呆在屋子里养病,偏偏清寂峰又是这样一副清冷样,无处不在的凉气丝丝渗入骨髓,裹紧了被子也总暖不了更多哪怕一丝一毫,几天能好的小病硬是反反复复辗转流连拉扯了师辞墨十天半个月。 再到灵析堂时,却是发现多了个人出来。 灵析堂的位置本是独立的梨花木桌,彼此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供弟子们静心修习,所以显得现在那两张紧紧挨在一起的桌子十分格格不入,阳光透过窗棂,依旧漫漫洒了片金光,洒在那张原本是师辞墨靠窗的桌上。 桌前那人懒洋洋靠着桌单手托腮,因为逆光,表情在光线下模糊不清,但看姿态居然也像不觉着热的样子,周围投来不少目光视线,明里暗里往这人身上打量,对方居然晒着晒着还打了个哈欠,下一秒睡过去师辞墨都不惊讶。 师辞墨的步伐硬生生止住了,抱紧了书,就停在那里,十分突兀,于是那些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就分了一半过来,带着点看好戏的味道。 那人似是听到动静,也转头看了过来。 “辞墨师妹!你来了!” 对方又是那般自然而熟稔地笑起来,仿佛她们早已相识多年,而不是就见过一面,还是十分狼狈的一面。她甚至还抬手,做了个示意师辞墨过来坐的手势,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勉强。 师辞墨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那并在一起的两张桌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一点也不想靠近这个让她初次见面就倒霉透顶的人。 只是这人一闹腾,剩下那一半视线齐刷刷也看了过来,二十几双眼睛粘在她们身上,师辞墨就拖着半边发了僵的身子,一步一顿走了过去,在对方身边坐下。 “欸,你病好了?我之前来找过你几回,想为上次小红山的事道歉来着,结果暮师姐都说你病着,不让见。你现在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几乎是屁股刚沾到椅面,宋澈就凑了过来。 这靠里侧的位置是淋不到阳光,热意又被身旁那人挡住,师辞墨原本是被这阴凉地弄的松懈了几分,偏偏身边那人凑过来,带着极强的存在感,身上暖香丝丝缕缕往她鼻子里钻,让她想忽略都不行,刚刚放松了点的身子又僵了起来,她往远离对方的方向挪了挪。 “……师姐位置怎么到我旁边来了。”师辞墨没回答对方的话,问道。 “你别叫我师姐了,直接喊我名字吧,我问了暮师姐我俩差不了几岁。那地方热,我就把桌子移过来了。”宋澈又凑近了几分。“你身子骨怎么这么弱?掉水里泡一下就病了这么久?我们修炼之人不该如此啊,是不是清寂峰寒气太重了?那种凉飕飕的地方是能养病的吗,要我说你不如来太微峰养着,太微天气好,还种了好多花草,比清寂峰一片的竹林好看多了,你来太微,我还能叫师兄给你调个气象……” 这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师辞墨没料到女主小时候是这个样子,她把自己书又往边上挪了几分,半天才挤出蚊子哼哼般的一句:“劳师姐关心了。” 宋澈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和抵触,还在自顾自地说:“我说要赔你衣裳的,你喜欢什么颜色?料子呢?我觉得一些清雅浅色挺衬你,不过你们清寂峰好像是总穿深色的……” 说着说着,这人还对着她上下打量着,目光不带恶意,却直接的让师辞墨如坐针毡。 “不必。”师辞墨生硬地拒绝,“宗门有发放弟子服。” 对方眨了眨眼,突然贴近了过来,把师辞墨吓得差点后仰摔倒。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没有。” “你别生气了嘛,”宋澈却不信,扯着师辞墨袖子,“我已经把那只蠢鹤炖了,本来做了汤还有你一份,可惜你当时病了我就全喝了,哦,我还送了暮师姐一份。”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略微含糊,就显得带着点熟络的亲昵。 师辞墨被对方信息量巨大的话震的一时连袖子都忘了扯回,半响才憋出一句:“那是宗门师叔养的灵宠。” “老不死的百八十年都不一定出一次关,再说那些鹤他怎么养了,还不是灵兽峰师兄师姐们喂出来的,” 宋澈撇撇嘴,理所应当,“都肥成这样了,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年天上飞的仙鹤变少了,啊对,你是才来,总之许多都肥的飞不动了,你去灵兽峰后面那几座山头看全是猪一样的鹤,谢师兄已经在背地里偷偷倒买倒卖了,它现在还没绝迹是因为宗门禁飞令对这鹤无用,师兄师姐们还要拿它当坐骑呢。” 凌霄真人知道他给予厚望的小徒弟在背后叫他老不死吗?师辞墨一阵无言。 “是大师兄教我的。”宋澈却好像看出她的想法,“我可没主动这样喊。” 师辞墨对此话真实性存疑。但出于好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鹤肉好吃吗?” 这东西现代吃了犯法,她想都不敢想。 “一般,没有凡间的土鸭好吃,灵兽峰后山养了一群,下次膳堂煲汤你可以去尝尝,”宋澈挑剔的点评两句,单手托腮,看着师辞墨,兴致勃勃,“家花哪有野花香,天衍下有一处虞清城,那里的烧鸡很好吃,我下次出去给你带。” 这句哪里是这样用的。不对,这个年纪不是不得出宗吗?师辞墨闭上了眼。 “不用了。”她闷闷道。 “吃的不要,那穿的呢?我说了要赔你新衣裳来着,毕竟掉那尸水里这么晦气,那身衣服不可能再要了吧?” “……什么尸水?” “就是那天我俩掉的湖啊。小红山埋了这么多尸,不就是尸山吗?尸山上的水,不就是尸水吗?我记得碧波峰的师姐们喜欢水葬来着,前几天又往里面扔了点师姐。我那天落进去就把嘴闭上了,欸,你是不是还呛了几口水?” “你怎么不说话?” “……你好讨厌。” “嗯?有吗?” 有,而且还没有自知之明。 师辞墨受不了这人了,眼神就抬起来在堂里面打转,最后落在右上角一个桃红的娇小背影上。 “我去跟苏师妹坐。” “那怎么行,你怎么就抛下我了?”宋澈不满道,勾着师辞墨腰带就把刚起身的对方又扯回来了,“你别生气了嘛,我不跟你说这些好了。” 说是这样说着,她盯了师辞墨一会,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你说你病了这么久不会是阴气入体吧?清寂峰竹子底下不也埋了师兄师姐,你们那凉的很,是天衍宗最冷的峰了,你一人一山难到不会怕吗?” “……你不也是一人一山吗?!” “那怎么一样,我们太微人死外面都懒得去收尸的,我那山头可没埋。鬼界都塌不知道几千年了,师兄师姐们魂转不了世,指不定在哪里飘呢,话说你在那山头上遇过什么灵异的事吗?” “欸,你别生气,我真不说了。”宋澈见师辞墨一副要气死的模样抱书起身,就连忙拉住对方裙摆,“我逗你玩的呢,你别走。” 女主怎么是这个死样子! 师辞墨扭头,本来想把裙摆拉出来,偏偏夫子这时走了进来,堂内一下恢复了表面的安静,师辞墨没办法,又坐了回去。 宋澈在她旁边直哼哼笑。 夫子苍老而平稳的讲课声终于在堂内响起,暂时驱散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师辞墨暗暗松了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夫子的讲解上,却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 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她刻意偏过头看向窗外,眼角的余光也能瞥见对方那随意搁在桌沿的、纤细的手指,听见她偶尔翻动书页时沙沙的声响,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与清寂峰格格不入的暖意。 宋澈上课时并不像其他弟子那般正襟危坐,时常支着下巴,指尖转着笔,看着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其实眼神时常飘忽,早不知神游到了何处了。 回过神来时,就不安分,侧头看向师辞墨,见师辞墨盯着书本发呆,就故意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师辞墨:“小师妹,夫子讲到哪了? 师辞墨哪里答的上来,还在想着肚子里呛的那几口水,宋澈凑过来,她就抿着唇,不予理会。 宋澈像是看出她心神不宁,更加贴过来,确认夫子没注意,小声到:“我开玩笑的。小红山那尸体土里埋一天就变成灰了,不然你以为那山怎么没臭。水里的估计也大差不差的,不就是呛几口水嘛,师兄师姐都不介意,你也别太在意了。” 人都死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介不介意。 “你当时怎么不张开嘴?”师辞墨忍不住道。 宋澈一愣,也不恼:“你又不早说,早说我当时陪你一起喝好了。” “你别生气嘛。” 对方总是说这一句,偏偏每次说完又能吐出些惊世之言把人气的半死。 师辞墨没搭理她,耳边夫子的讲课声依旧枯燥,师辞墨恨不得直接听睡过去,也不用再听宋澈的话。 “这样,我带你喝梅子酿如何?是魔域的雪梅酿出来的,听说和果酒一个滋味,不容易醉。” 宋澈手指在桌上画着圈,“不过还要等些时日,我一下找不到那酒了,不知道师姐把它放哪了。” 师辞墨瞥着她,觉得是个蠢问题:“你去问师姐不就好了?” 宋澈叹气,“我也想啊,可是师姐都死了好几天了,我去小红山找,没找到。”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师姐说她活着怕被抓违纪,死了就不怕了,那坛梅子酿留给我,让我自己去她那里取,可惜我回来晚了,师姐那什么都没有。” “……你去刨坟了?”师辞墨突然觉得头晕。 “你怎么说这么直白?我这不是给你去找梅子酿吗?”宋澈理直气壮。 是非常萌的两位小时候,简直是绝世萌物[垂耳兔头] 泥鳅非常之喜欢上一章半番外独白风格,之前练的也一直是这种文风,原本还怕和前面那些半白描不搭来着,看到评论感觉又能活了[奶茶]基本重要配角都会有至少一章的番外独白篇,以后剧情推进会慢慢出来 原本是几个节点一章的,发现一个节点写的还挺多[问号] 前尘往事篇完后临溪镇就收尾了,我们去万法归宗打怪吧[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前尘往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