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直男霸总假扮男友后》 第1章 第一次见面(一) 简向溪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顺手又刷起了校园兼职群。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一连串“家教”、“论文”、“辅导”的兼职信息飞速闪过,却没有一条能让简向溪停下来。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和嘈杂声混在一起,他却毫无感觉。 半个月前,他收到了英国顶尖大学的中世纪史专业的口头录取,导师乃是业内巨擘、史学名家。可这offer只提供免除学费的半奖,意味着他必须自己解决掉高昂的生活费。这半奖offer就像是隔着玻璃窗的盛宴,看得见,却吃不着。他盘算过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去一个不花钱还发工资的欧洲国家读博或许更现实,不花钱还有工资,可“不甘心”三个字,像魔咒一样缠着他。 “老样子?” 打饭阿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就在这时,他忽然刷到了一个离奇的招聘。 ——【高薪急聘男友】。 周围全是红色的感叹号,像一个突兀的警告牌,插在了满屏的普通兼职信息里。 “谢谢姐姐,老样子!” 简向溪把餐盘放在了柜台上,窗口的打饭阿姨已经熟练地打好了他常吃的两个素菜和二两米饭,只等他刷校园卡了。 刷完卡,简向溪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边吃饭边仔细看起了那条招聘要求。 职位要求:男性,22-26岁,身高178cm-185cm,长相六分以上,气质沉稳安静。 另需满足2013-2016在T大附中就读,或2016-2020在英国C大就读。必须是直男。 工作内容:扮演雇主男友。 薪资待遇:10,000元/天,有机会延长,可预付,工作结束会另外发红包。 当他看到“T大附中”那几个字时,夹着一筷子青菜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段被他刻意尘封、不愿回首的记忆,像一根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他一下,但很快,那份刺痛就被那个闪着金光的“10,000元/天”给彻底融化了。 简向溪盯着那个“1”后面跟着的四个零,反复数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身高、长相、气质,他都符合,T大附中的交换经历也对得上,除了一条——必须是直男。 简向溪不是直男。 但是……这日薪……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声。他立刻点了申请,加上了信息发布人的好友。 国家又不给直男发直男证,其他人安能辨我是直弯?总不至于面试的时候对方说:“你好,请出示你的直男证。” 简向溪觉得这事问题不大。 他正琢磨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几条消息,都是兼职时认识的朋友发来的,内容无一例外,全是这个招聘的截图。看来这个神秘雇主是广撒网,把学院路所有高校的兼职群都投了一遍。 他还没吃完饭,信息发布人已经对他做过了初步审核,随后发给了他一个社交软件名片,号主昵称叫周一Zoey。 这名字真是有点惨,简向溪想,爹妈怎么没给她起个名字叫周末呢? 周一Zoey的头像是她本人,一个穿着宝蓝色修身西装的年轻女性,挂着职业化的笑容,抱着胳膊侧身站着。这姿势让她看起来像个地产销售,但精致的妆容和英文名又把气质往上提了提,让她看起来像个专卖顶级豪宅的高端地产销售。 简向溪加了周一Zoey,备注“男友招聘-简向溪”,而后秒被通过。 周一Zoey:符合条件吗? 小溪:符合。 周一Zoey:发张照片。 小溪:[图片] 周一Zoey:你是哪个? 简向溪发的是一张班级活动的合照,他只好重新截图,把自己从一群笑得灿烂的同学中裁剪了出来。 周一Zoey:[地点] 周一Zoey:现在来这个地方面试可以吗? 简向溪看着那个地点,搜了一下,发现是市中心一家奢华酒店,心里瞬间“咯噔”一下,萌生了退意。结合对方要找直男的奇怪要求……他觉得这事不太对头。 就在他犹豫时,手机震了一下。 周一Zoey:[转账500元] 备注:车费 小溪:能来,能来!马上来! 简向溪发现打车只比地铁快十几分钟,于是,他三两口扒完了饭,骑车回到宿舍,换了身好衣服,去图书馆拿了自己“瑞士军刀”牌黑书包,骑到地铁站就冲着那个奢华酒店去了。 当酒店侍者领着他,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房门前时,他点开和周一Zoey的对话框,深吸一口气,发了句“我到门口了”,而后毫不犹豫地点了领取那500块车费。 才敲了两下,周一就过来打开了门。看到他本人的时候,周一明显眼前一亮。照片远不及真人给人的冲击力。眼前的青年穿着蓝色的牛津纺衬衫和卡其裤,肩背清癯瘦削,双腿修长,皮肤白皙。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周一在招聘要求里想象出的那个形象活了过来。 “小溪是吧?” 周一带他往房间里走。“我是周一,叫我周姐或者Zoey都行。” “是的,我叫简向溪。”简向溪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他没住过高级酒店,不知道进去要不要换拖鞋或者把鞋脱掉。 “快过来啊。” 周一招呼他。 简向溪这才踩上了那柔软到脚踝几乎要陷进去的羊毛地毯上,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拉着双肩包背带的双手,像个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拘谨地走进了套房的客厅。 “坐。” 周一给用纸杯泡了个茶包,放到了茶几上。 简向溪坐在了沙发沿上,把书包在脚边,拘谨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那里面起码扔了十来个一次性纸杯。看来这份工作竞争还挺激烈的。 “小溪,你是哪人啊?” 周一问他。 “西北人,甘省。” 简向溪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舌尖被烫得轻轻一麻。 “那你怎么上了T大附中或者C大啊?去交换过吗?” 周一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眼简向溪,这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有钱去英国交换的,手机是三四年前的旧款,钢化膜摔碎了,书包的手提带都磨起毛了。 “我2015年到2016年在T大附交换,我的高中和T大附是姐妹学校。” 简向溪说。 “原来如此!” 周一恍然大悟似的说了一句。 “你现在是在哪个大学呢?” 周一又问。 简向溪从书包侧袋里拿出自己的T大学生卡,双手递了过去。周一看了一眼学生卡上那个略显土气的高中生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清俊的简向溪,有点一言难尽地说:“你这照片……真是本人?” “那会高中,黑一点。” 简向溪露出了个温和又羞涩的笑容,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可以了。” 周一把学生证还给他,站了起来,转身去敲了敲套房里卧室的门。简向溪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双手在身侧悄悄握紧,心脏不自觉地收缩,等待着今天的“终面”。 过了一两分钟,卧室门开了,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但此刻略显凌乱,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反倒显出几分疲惫的性感。他轮廓分明,眉峰锐利,眼睛隐藏在高耸眉骨的阴影之下,眼尾像一笔沉着的横线,把所有情绪都牢牢锁住。 他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西裤笔挺,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了,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线条。 男人正在打电话,用流利的英语和对面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开了门,目光扫向客厅,但显然心不在焉,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简向溪。他讲英语的嗓音低沉悦耳,轻重合度,比简向溪自己讲得要自然流畅太多。简向溪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想,这位陆总的妈,大概没少给他请外教,青春期一个月的补习费,可能就比自己一年的生活费还高。 又说了几句,那个男人把电话挂了,套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他的目光终于从紧绷的公务中抽离,落在了站起身的简向溪身上。然后,他愣了一下。 在酒店温暖的灯光下,那个青年的形象清晰得近乎不真实。他很高,身姿挺拔如白杨,但周身没有丝毫攻击性。一张干净的鹅蛋脸,眉眼温和,眼皮是浅浅的双褶,浅茶色的瞳孔像浸润过的宝石,清澈而明亮。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细腻的、仿佛很薄的白色瓷胎,但刚刚喝过热茶的嘴唇,却透着一点湿润的红。 那男人下意识地、用询问的眼神转向了周一。 周一立刻介绍道:“陆总,这是简向溪,是您在T大附的学弟。小溪,这是我们陆时穆陆总。” 陆总这才走过来,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和简向溪简单握了一下。走近时,简向溪在他身上闻道了一股高档商场的味,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度很高,只是短暂相触,那力道和热度却仿佛能烙在皮肤上。简向溪迅速收回手,目光不受控制地滑向他的手腕——那里戴着一块他不认识,但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沉稳光泽的手表,一看就极其昂贵。 “陆总好。” 简向溪松开手,在裤缝边下意识地蹭了两下发烫的手心,才在周一的招呼下又坐了下来。 “你和……” 陆时穆又看了一眼周一,周一就立刻说道:“小溪同学。” “你和小溪同学介绍了情况吗?” 陆时穆问。周一摇了摇头。 “行。” 陆时穆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简向溪说道:“我的母亲几个小时之前突发心梗,进手术室之前说想见我男朋友。但是我没有男朋友,也不会有男朋友。所以花钱找人来,目的就是哄我妈开心。” 简向溪点了点头。他本来以为是什么白富美大小姐想要找个人应付父母或者追求者,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男性雇主。 “她现在还没在手术室,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如果她能活下来,你就假装我男朋友陪我去看她。她要出不来,也不会让你白跑的。” 陆时穆谈论自己妈妈生死的语气异常冷静。 “还有问题吗?” 陆时穆问。 有。简向溪觉得奇怪,如果陆总他妈找他要男朋友,陆总该是个gay啊,那为什么招聘又点名说要直男啊?但是这问题事关**,有让一万块不翼而飞的风险。于是,他说:“没有问题。” “那你就在这坐着,待会手术快结束我喊你过去。” 陆时穆说完,站了起来,又回到原来那个卧室去了。简向溪目送他离开了,又转头看周一,她正忙着用她的折叠屏手机回信息,手指翻飞,随口便说:“你自便,玩会手机,等一会,沙发边上有充电线。” 这是……面试通过了?简向溪又喝了一口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把屁股往柔软的沙发深处挪了挪,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 下一刻,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红色的转账信息格外显眼。 周一Zoey:[转账5,000元]备注:定金 简向溪忍着立刻点收款的冲动,打开书包,拿出了自己正在看的那篇关于中世纪手抄本的论文,就着酒店明亮的光线,坐在那个柔软舒适的浅米色格纹沙发上,继续看了起来。 他看了大半篇论文,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忽然停在了他的视野里。简向溪抬起头,顺着陆时穆笔直的长裤往上看,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如释重负的神色。 “人还活着,” 陆时穆的声音依旧低沉,“跟我去医院吧。” 新文开坑啦![撒花][撒花][撒花] 纯感情流二人转,主打的就是一对萌萌哒小情侣之间有点狗血又甜到掉牙的拉扯! 我已经激情码了7万字存稿,粮仓充足,大家可以放心入坑!因为实在憋不住想和大家分享他们的故事,所以就冲动开文啦! 更新方面会尽力保持稳定,大家的支持(收藏、评论、营养液)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动力越足,掉落更新的速度就越快哦~ 喜欢就请收藏收藏收藏评论评论评论!谢谢谢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次见面(一) 第2章 第一次见面(二) 那家私立心脏病医院离酒店不过三五百米,陆时穆便没有叫车,带着简向溪走了过去。此时正是下午两三点,九月份的京城秋老虎依旧肆虐,阳光明晃晃地泼洒下来,将柏油路面烤得微微发烫。 简向溪跟在陆时穆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影子,只感觉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晕晕乎乎,后背的衬衫也黏上了一层薄汗。 “我读硕士的时候,我妈每天又催我上班,又催我找人相亲。” 陆时穆的声音在嘈杂的街景中显得异常清晰,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绯红的简向溪。“我觉得很烦,就骗她说我是弯的,不想找女朋友。然后,她就开始给我介绍男的。” 简向溪点了点头。原来这陆总是直的,那更好了,免得他自己一不小心自作多情。 “我觉得更麻烦,就说我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是我的同学。” 陆时穆语气平淡,“然后她就说要见我男朋友,我就说我男朋友还在读书,一直用这个理由拖了很多年。今天早上她忽然心梗,进手术室之前拉着我的手,说要见我男朋友,否则她死不瞑目。” 他说到这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估计自己也觉得这事实在是离谱。 “现在人刚出手术室,马上要送ICU。今天她能醒,你就陪我见一下她。如果没醒,麻烦你明天探视时间再来一趟。按天付费。” 陆时穆说完,不再看简向溪,转回头,迈开长腿大步向前走去。 “陆总……” 简向溪双手抓着背包带子,加快步伐追了上去问道:“阿姨怎么称呼?我在她面前怎么叫您?” 陆时穆好像才想起来这件事,说道:“我妈叫田胜男,你直接叫她阿姨就行。你叫我……森哥吧,我朋友们都这么叫。” “森?” 简向溪本想问一下为什么,但是因为担心侵犯雇主**而紧急闭嘴。他觉得陆时穆找人假扮男友的主意不算太好,现在一个谎言用了十个谎言来圆,以后不得用一千个谎言来圆吗?但事发突然,他又能赚一万块,他决定不提这事,尊重老板的决定。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的气味。简向溪跟着陆时穆在白色的、迷宫般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ICU的家属等候区。陆时穆和门口等着的另一个助理低声交待了两句,回头对简向溪说道:“要再等一会,麻药还没消退,等她醒了我们一起进去。” 简向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塑料排椅上,周围全是面色凝重、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和偶尔的低声啜泣。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论文看不下去,手机也玩不了,只能略带焦虑地坐在陆时穆旁边,低着头,用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关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护士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跟陆时穆说人醒了,可以去探视了。简向溪心里替陆时穆松了口气,又有一丝遗憾,看来明天的一万块是赚不到了。 简向溪跟着陆时穆站起来,看着陆时穆在来访登记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在“与被探访人关系”那一栏,陆时穆顿了顿,先写了“儿子”,然后在下一栏,他笔尖悬停片刻,写下了“儿子男友”,这才把本子和笔递给简向溪。简向溪在那四个字前面,工工整整地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陆时穆看了一眼,低声问:“溪水的溪?” 简向溪“嗯”了一声,没好意思抬头,他感觉自己的耳根一定红透了。 等洗了手,换了隔离服、鞋套和头套,带上口罩之后,简向溪跟在陆时穆身后进了ICU。田胜男女士已经醒了,头部和背后抬高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半长的暗红色卷发乱糟糟摊开,脸色苍白如纸,但依旧能看出来长相极佳。当她看到陆时穆和他身后的简向溪时,那双虚弱无神的眼睛里,明显迸发出了一丝光亮。 简向溪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他快走一步,伸手抓住了陆时穆的手,想让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陆时穆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被他抓住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脸上没有表露分毫。 “妈。” 陆时穆走了过去,自然地抽开了被简向溪才牵了一下的手,蹲在床边,轻轻握住了田胜男放在床边的手。“手术很成功,一个多礼拜就能离开ICU了,你放心待着,公司的事不用你管。” 田胜男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话,但她喉咙里插着呼吸管,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陆时穆没想到这点,还在等她说话。简向溪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提醒:“森哥,阿姨插着管,现在说不了话。你让她眨眼睛回答你。” 陆时穆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恍然。 “听清楚了吗?听清楚就眨两下眼睛。” 陆时穆说。 田胜男眨了两下眼睛,陆时穆明显肩膀一松,半蹲着地姿势也歪了一下,田胜男就跟着转过了头。 陆时穆随后又和田胜男讲些公司的紧急文件,什么重大事项公告入院休养之类的,简向溪不方便听,也听不懂,他就无意识地盯着那些仪器看。忽然,床边的监护仪屏幕上,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开始往下掉,心率的数字则在往上飙,并开始闪烁红光。他立刻看向田胜男,发现她原本苍白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呼吸管的位置似乎也有些不对。 陆时穆还在等着田胜男眨眼睛,根本没注意到仪器的变化。简向溪来不及多想,在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的前几秒,他已经扑过去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大喊:“护士!122床呼吸管可能脱了,血氧在掉,快!” 陆时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随即就被两名闻声冲进来的护士和一名医生挤到了一边。医护人员迅速而熟练地检查、调整呼吸管、观察仪器,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几分钟后,监护仪上的数字逐渐恢复正常,警报声也解除了。 为首的护士长松了口气,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看了一眼病床上恢复平稳的田胜男,然后转向还处于震惊中的陆时穆。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 护士长说完,目光转向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简向溪,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赞许,“刚才多亏了你这位朋友,反应非常快。ICU里病人情况瞬息万变,要不是他及时发现,病人缺氧时间长了会很危险。你们家属里有懂这个的,我们也能省不少心。” 陆时穆他下意识地看向简向溪,那个清瘦的青年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刚刚那个果断呼救的人不是他。 “好了,”护士长下了逐客令,“探视时间也到了,让病人好好休息吧,你们明天再来。” 在医院停车场告别时,陆时穆又和他握了握手,认真地说:“今天非常感谢你。” 简向溪笑着说:“应该的。” 简向溪在晚高峰时间踏上二号线的时候,收到了周一Zoey的10,000转账。简向溪看着屏幕上一笔5,000一笔10,000的转账,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立刻问道:“Zoey,我要领哪一笔呢?” 周一Zoey回复来的很快:“都领。你救了田董一命,五千块又不多。” 简向溪在嘈杂的车厢里,紧紧握着手机,指节都有些发白。他用力握拳,在心里低低地喊了一声“Yes!”,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旁边一个阿姨侧过脸来看他,他立刻收敛笑容,低下头,但在心里又开心地、狠狠地喊了一声“Yes!”。一个下午,一万五千块,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是每天都有这么钱多事少的兼职就好了! 回到学校,简向溪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脚下轻飘飘的。他去食堂,打了常吃的两个素菜,又特意去卖荤菜的窗口排队,给自己加了一个油光锃亮的酱汁鸡腿。 往回走的时候,有人老远就和他挥手,他一抬眼,在人堆中和端着餐盘的室友苏鲁渝对上了眼神。 苏鲁渝姓苏,妈妈是鲁省人、爸爸是渝市人,因此家庭异常幸福,但不幸的是“鲈鱼”这个外号从幼儿园起就没离开过他。苏鲁渝身高比简向溪高那么一点,年龄也大了一点,一直坚持要求简向溪叫他“鱼哥”,被简向溪坚决拒绝了。 “鲈鱼,等等!” 简向溪指了指食堂一角他放包占座的地方,转身又去买了一根鸡腿。 等他回到占好的座位,苏鲁渝已经坐在他对面吃饭了,桌上还放着带给他的可乐。 简向溪把热乎乎的鸡腿拨给他,然后咬了一口自己的那个,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发财了呀小溪,舍得买鸡腿了!” 苏鲁渝把碗里的狮子头分了一个给简向溪。他是知道简向溪平时对自己有多抠门的,简直是只入不出的铁公鸡。 “去年一个稿子今天打了稿费。” 简向溪随口带了过去。陆时穆这个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什么霸总、酒店、医院、直的弯的,他费老鼻子劲儿也说不清。而且,这钱来得太快太多,他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不太想和别人分享。 “不错呀!讲自治城市那篇吗?” 苏鲁渝吃着菜随口问,简向溪咬着鸡腿胡乱点头。 “多吗?有六百吗?” 苏鲁渝问。简向溪只能含糊道:“差不多。” “就你了!” 苏鲁渝隔着桌子拍了一把简向溪的肩膀,“今晚游泳你请了!” 简向溪哈哈一笑,说:“行!” 简向溪回宿舍看了会书,花七元巨款请苏鲁渝游了个夜场,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余额,看着自己快三万的存款,有点睡不着。 这笔钱来得太快,太轻松,反而让他有种不真实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轮廓分明的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奇心像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地、持续地搔刮着。他鬼使神差地坐了起来,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陆时穆”三个字。 搜索结果并不多,简向溪点进了一条新闻。网页缓缓刷开,他看着陆时穆在某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的照片,报道的内容是河西集团收购了某个欧洲小国的铜矿,里面一顿吹捧,几乎把河西集团的战略投资副总裁陆时穆捧成了和该国合作的关键人物了。 在新闻里看到了陆时穆的英文名——Simon Shimu Lu之后,简向溪立刻转去搜索“Simon Lu LinkedIn”,第一条结果就让他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份无可挑剔的、金光闪闪的履历。 头像是一张商务精英范的黑白照片,比本人看起来更成熟冷峻。教育背景那一栏赫然写着:英国C大,经济学荣誉学士、硕士。这所学校的名字,正是当初招聘信息里提到的那一所。工作经历更是惊人,毕业后直接进入了华尔街顶级的投行,做了两年分析师。最后一次更新是他添加了一份新的工作经历:河西集团战略投资副总裁。此后,他的linkedin上没有更新过任何内容。 简向溪又去搜了“河西集团”,官方网页的描述是这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涵盖从矿产勘探、有色金属冶炼与销售、尖端新材料研发的庞大产业链,还兼有地产和文娱项目。简向溪点开了「董事长专栏」,网页缓缓刷新,穿着西装的田胜男抱臂半身照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一切都串起来了。 原来如此。 简向溪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复杂。英国名校本科,毕业就进顶级投行,回国直接当高管,还是大型集团的高管……这不是靠努力就能达到的高度,这是用金钱、资源和人脉铺就的通天大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天之骄子。 而自己呢?一个来自西北小城的小镇做题家,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一路从高考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读到顶尖大学的研究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凑够去英国读博的生活费。 他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笔钱带来的巨大喜悦,在这一刻被这个发现冲淡了一丝,多了一些复杂难言的滋味。妈的死富二代,又帅又有钱,还有礼貌有孝心!烦死了!简向溪生气地锁了手机屏幕,烦躁地睡了。 接下来两天,简向溪都特别希望周一Zoey再给他发个什么信息,让他轻轻松松再赚个一万块。可惜手机安静如鸡。一来二去,周末到了,他又得去给袁少爷上课。出发前,他长吁短叹,在宿舍哀叹:“钱难挣,屎难吃,这学生谁爱教谁教,反正我是教不了了!” 睡意朦胧的苏鲁渝从上铺扔下来一卷卫生纸,精准地砸在简向溪脑袋上,才让他闭了嘴,认命地出门去了。 他的学生大名袁宏杨,十八岁,在国际高中读十一年级。袁父为环京某地级市首富,早些年钢材生意发家,他把儿子和保姆送到了北京,先在T大附近花几千万买了套房,接着给中间人塞了大笔钱,让儿子进了非常好的初中,而后就开始指望儿子自动成材。 中考之后,袁父才恍然大悟儿子自助成材可能性不高,花钱把儿子送进了国际学校,顺便拨出一小笔预算,聘用牛马大学生研究生教导他那大号魔童的儿子。 袁少爷前前后后闹走了数不胜数的家教,直到任劳任怨的简向溪出现,领着一百五十元每小时的巨款,给袁少爷按在了桌子前,逼着他开始学习。简向溪已经给他做了一年半家教了。 简向溪废了一身劲给袁少爷上了两小时课,领了袁少爷保姆兼亲戚发过来的三百块红包,筋疲力尽地走了。要是不袁少爷家离T大近,不用在路上花太多时间,简向溪早辞了这份工了。 简向溪迈出门的那一刻,立刻打开了手机,打算看点低质短视频缓解一下精神伤害,谁料一解锁屏幕,就发现周一、周助理、周财神,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和一条转账。 周一Zoey:[转账5,000元] 备注:定金 周一Zoey:小溪,下周三四点有空吗?田董要换到普通病房了,想见你。有空的话就把定金领了。” 小溪:有空的周姐! 他这个学期已经没课了,主要任务就是写论文,时间灵活得很。他嘴巴忍不住翘起来,毫不犹豫地领了那五千块,然后点开周一的联系人信息,把她的备注改成了——“财神来到我家门”。 回宿舍的路上,简向溪给苏鲁渝带了一斤枣糕,并且在心里决定,从今往后,要尊称陆总为陆老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次见面(二) 第3章 第二次见面 周二晚上,简向溪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财神来到我家门”发来的信息,让他明天下午一点到酒店找她。 简向溪回了个收到,加了个OK和玫瑰的表情。 第二天,他特意十一点就去了食堂,吃完午饭,而后跨上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叮叮哐哐地骑到了地铁站,搭乘地铁,再次奔赴那个金碧辉煌的奢华酒店。 简向溪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十二点半,来得有点太早了。他抱着他那个磨得发亮的黑书包,在酒店大堂里找了个不起眼的沙发坐下,打算等一会再上去。 酒店大堂挑空高阔,高悬的水晶吊灯没有点亮,空间依然通透明亮。正面墙上悬有一幅巨大的金底山水壁画,四周则围绕着金色的装饰柱,中间种着几颗棕榈树,也不知是真是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级的、若有若无的香氛。 简向溪强装镇定坐在真皮沙发上,有点心虚,害怕前台服务员来赶他,或者更糟糕,冲过来跟他说先生你好您在我们这呼吸五分钟累计消费一百元请问怎么支付? 如坐针毡两分钟后,简向溪发现没人理他,旁边又来几个拖家带口的印度人,没点什么饮料还吵吵嚷嚷的。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戴上耳机,打算看会论文。刚拉开书包拉链,掏出文件夹,一抬头,就和正朝他走来的陆时穆对上了眼神。 陆时穆今天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迈开时,裤线笔直得像刀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行走的、资本主义的芬芳。 陆时穆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帅气的青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于是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叫道:“……小溪?” 简向溪估计他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于是露出个礼貌的笑容来说道:“是的陆总,简向溪。” 陆时穆点了点头,说:“跟我上去吧。” 简向溪就和陆时穆一起上了电梯,他后进去,自觉站在了电梯按钮旁边,扭头问陆时穆:“陆总,几楼啊?” 陆时穆说:“15。” 简向溪伸出手指按了一下“15”,按钮却没有亮起。 他正想再按一次,陆时穆却朝他踏近了半步。那股冷冽的木质香瞬间变得浓郁,混杂着属于另一个成年男性的、带着体温的压迫感,将简向溪完全笼罩。陆时穆侧过身,手臂从简向溪身前伸向电梯面板,用房卡在感应区轻轻一刷,“滴”的一声后,他自己按亮了15楼的按钮,然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他收回手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简向溪僵直的侧脸,落在了他低垂的、露出的后颈上——侧边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陆时穆退回去之后,简向溪才敢悄悄吸了口气。鼻腔里依然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陆时穆的味道。但那点因过度靠近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紧张,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暴露了自己无知的尴尬所取代。 土包子,连电梯要刷卡都忘了。简向溪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其实他住过还不错的酒店,也知道要刷卡,但今天一紧张,脑子就短路了。 电梯平稳向上,金属墙壁上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陆时穆可能感觉不到尴尬,但简向溪已经尴尬到想用脚趾在电梯地板上抠出三室一厅了。最好抠穿电梯、抠穿地壳,让他掉进地心,进行一个光荣的自我分解,从此再也不用面对这种社死绝境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时,简向溪明显松了一口气。 陆时穆听到他几乎是如释重负的叹息,带着疑问偏头看了他一眼。简向溪条件反射般露出一个乙里乙气的笑容问道:“怎么了陆总?” 陆时穆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一已经在套房的客厅里办公了。她站了起来和陆时穆打了个招呼,告诉他午饭在餐桌上,而后把眼神落在了简向溪身上。 “周姐好。” 简向溪打招呼。 “吃饭了吗小溪?要我再定一份餐吗?” 周一问。 简向溪知道她是客气,立刻点头:“吃过了。” 托您的福,今天吃了一荤一素二两米饭。 “行,那你跟我走吧。” 周一边收拾包边说道,“我带你去买身衣服。田董现在精神好多了,我们怕她看出点什么来。” “好的周姐。” 简向溪拘谨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旧的运动鞋,感觉自己像金碧辉煌酒店中的大号湿垃圾,被一堆干垃圾包裹着。 简而言之,想死。 “也买个包。” 正在拆餐盒的陆时穆头也不抬地插了一句。简向溪背的那个包实在是太旧了,也太“直男大学生”了,背着这种黑色双肩包去见他妈,耳聪目明的田女士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觉得不对劲。 这句话精准地命中了简向溪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他想,完了,更想死了。 周一带他坐上车,让司机送他们去了两三公里外的购物中心时,简向溪的状态已经是死水微澜了。但是等到周一想让他试一件大四位数的衬衣时,简向溪还是艰难拒绝了。 “周姐,这不是我的消费水平,我穿着也不舒服。” 简向溪说得小声,生怕旁边的导购听到。 “我知道。” 周一冷静地说道,而后靠过来,用手掩着嘴在他耳边低语:“我也买不起,但是今天老板报销,我建议你买贵点的。” 简向溪一下被她逗笑了,整张紧绷的脸都活泛生动起来,让旁边的导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多不好意思,买个三五百的差不多得了。” 其实他的消费水平,一件衬衫也到不了三五百,少个零还差不多。 “不喜欢吗?” 周一忽然提高了音量,明显是说给导购听的。 周一点了点头,说道:“姐,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行。” 周一抱着胳膊离开了那家奢侈品店,简向溪紧随其后。 最后,简向溪找了眼熟的日系品牌,买了身休闲装,换了个新包,周一还帮他拿了双板鞋。在一家店买全了两套衣服,也就刚刚一件衬衫的钱。 回到酒店之后,简向溪去洗手间新换了衣服。随后他换了书包,把自己的旧衣服塞到旧书包里,然后把买衣服的纸袋折了起来,也塞进了书包里,有本词典他快翻烂了,这袋子刚好拿回去包书皮了。 快到三点的时候,陆时穆从卧室里出来了,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客厅的简向溪。他有片刻的怔忪。 上次见过的半旧衬衫裤子和磨损的黑色运动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剪裁合身的米色休闲衬衫和一条深色长裤,脚上是双干净的白色板鞋。那张脸在浅色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白净清秀,浅茶色的眼睛此刻也因为整体造型的柔和而显得温柔顺从了些。 陆时穆的目光在简向溪身上停留了两秒,而后转向周一,眼神里带着询问。 “老板,小溪还是学生,穿太好田董会怀疑的。” 周一立刻解释。 “不是。” 陆时穆否定了周一的解释,他锐利的目光重新落回简向溪身上,径直问道:“我确认一下,你是直男吧?” “是的老板。” 简向溪立刻回复道,他的心砰砰直跳,后背开始出汗,深怕谎言被识破,自己不光要还钱,还要赔上这衣服的花销。 “那就好。” 陆时穆没再多问,压下了心底那点异样的感觉。 陆时穆率先离开了房间后,简向溪和周一同时松了口气,而后两人又相视一笑。 到了ICU附近,陆时穆主动牵住了简向溪的手。简向溪的手心刚出过汗,感觉黏糊糊的,但又不敢违背老板的意思,只能任由他牵着,低着头走路。 陆时穆和护士沟通了一会,拿到了各种病例和检查报告,随手递给了简向溪,简向溪就抱着文件跟在他身边。 过了会,田胜男被护士用转运床推了出来。她一睁眼,就看到儿子站在病房门口,还亲密地牵着他的男朋友,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这男朋友不光长得好,人也温柔靠谱,还救了她一命,她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田胜男一直觉得自己和丈夫不幸福的婚姻影响了陆时穆,让他完全不打算恋爱结婚,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悄不做声地谈了好多年。虽然儿媳妇的性别不太对,但是管他呢,有个伴就不错了,总好过傻儿子孤独终老。 “小溪啊,” 田胜男声音还有些虚弱地喊了一声。简向溪立刻松开陆时穆的手,快步跟上转运床,凑到田胜男旁边。 “阿姨,您说。” 简向溪俯下身,拉住田胜男的手,眼睛里满是真切的关怀。 田胜男眼眶一热,差点流出眼泪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阿姨呢。” 她埋怨了一声。 “我错了,阿姨,我以后一定常来。” 简向溪笑着说道,“要不您在病房安个打卡器,我每天来就‘嘀’地打个卡,您看怎么样?” 田胜男被他逗笑了,笑了两声,牵动了伤口,又不敢笑了。 等换到普通病房,田胜男看着简向溪忙里忙外地帮忙收拾,对他更是喜欢。 “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谈了这么多年也不愿意让我见见,我能吃人还是怎么样?” 田胜男对着陆时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去英国读书的时候,也不说把小溪介绍给我,我还能把帮你照顾下他。你也不怕怠慢人家,异地恋谈久了人给跑了呀?” 简向溪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看起来像害羞,实际上脚趾都快把新买的鞋抠穿了。 陆时穆也不太好过,一声不吭在旁边坐着,脸上表情说不出是什么。 “阿姨,我给您带了个礼物。” 简向溪看准时机插嘴道。他没想到陆时穆这么大个老板,还能被训得跟孙子似的。但老板毕竟是老板,解救尴尬中的老板,简向溪义不容辞。 前几天收到五千定金后,他就琢磨着买个礼物探病。思考一圈后,他斥巨资二百元,在便宜东西里挑了个最高档的。 “我想着鲜花果篮不一定方便,就给您买了双袜子。” 简向溪拆开包装,坐在床尾,把田胜男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开始给她穿袜子。前两年他妈妈生病住院时,这些事他做了无数次,早就驾轻就熟。他本来打算送了礼物就行,但今天额外得了陆总的一套新衣服,让他有点良心不安,不由自主地就贯彻起了服务精神。 简向溪没顾上看田胜男和陆时穆同样震惊的表情,专注地对付着那双袜子。“这个是医用压力袜,可以防止血栓,改善血液循环。您在床上躺久了,腿容易肿,穿上这个会舒服一点。” “你说你这孩子……唉……” 田胜男连着叹了两口气,然后抬手在旁边的陆时穆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 陆时穆只能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替她穿上另一只袜子。 安顿完田胜男,简向溪和陆时穆一起离开医院。 “袜子花了多少钱?” 走了一段之后,陆时穆忽然开口问。 “二百二。” 简向溪回答。这袜子和他现在背的新包价格差不多。 “行。” 陆时穆点了点头,说道:“有心了。” 简向溪谄媚道:“应该的老板。” 在简向溪回酒店拿了包,坐上地铁回学校的时候,他又收到了周一的转账。 财神来到我家门:[转账10,220元] 简向溪嘴都要笑坏了,但是还是客气了一下。 小溪:姐,不是说日薪一万吗?之前给过我五千定金了。 财神来到我家门:这是陆总的意思。 小溪:那我就不客气了。[呲牙笑] 小溪:谢谢陆总,谢谢周姐。[玫瑰][玫瑰][玫瑰] 小溪:[接收转账] 简向溪在摇晃的地铁上,偷偷摸摸点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加上这个月发的研究生补助,他的存款已经到了可观的五万元!虽然换算成英镑不过五千,但对他本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可以让他睡个好觉的巨款了。 简向溪回了学校,买了二斤平时舍不得买的耙耙柑庆祝,然后溜进图书馆的无障碍洗手间,换回了自己的旧衣服,开开心心地回了宿舍。 他感觉田董好像特别满意他,要是能真在她病房装个打卡机就好了,他绝对勤勤恳恳、敬岗爱业朝九晚五每天打卡。 虽然这话是说着玩的,但简向溪觉得,应该能再见田董一次,再挣个一万块。毕竟,田董出院,他作为“儿子男友”,总得去接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二次见面 第4章 第三次见面(一) 简向溪周四上午去当助教讲了半天课,粉笔灰沾了满手,讲到口干舌燥,嗓子都有些沙哑。下午都在改作业,在离谱的作业评论框里打了好几百个问号,一整天脑袋里都是“我请问呢?”。 周五,他和苏鲁渝在图书馆高高的书架迷宫里泡了一天,周围是旧纸张干燥发霉的味。他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憋出五百字论文,又在反复的自我怀疑中删掉了四百字,剩下的那一百字全都是原文引用的史料。 周六早上,闹钟一响,简向溪就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又要去给那个魔童袁少爷上课了。他哀嚎着“钱难挣,屎难吃”,苏鲁渝从上铺探出头来,提议让他提涨价。简向溪摇了摇头,生怕一提价,这个钱虽少事虽多但胜在离家近的“长期饭票”就飞了。苏鲁渝又提议加课时,简向溪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那两个小时已经过得像一场漫长的战争,胆战心惊,再加两个小时,他怕自己会当场阵亡。 袁少爷的家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名字起得相当僭越,叫做紫宸名邸,现在房价已经飙到了快二十万一平。简向溪第一次上完课偷偷查了这房子的价格,当场两眼一黑,恨不得从袁少爷家的洗手间里偷出一平米卖了。 袁少爷本人本性不坏,但作为老来子和唯一的男丁,被他爹和一群序号各异的妈宠得无法无天,想要月亮都能说出“今天就要,不给就绝食”的话来。简向溪不想打探这些豪门**,但袁少爷非要拿他当树洞,于是他只能端正地坐着,被迫听一边听足以拍成八十集连续剧的家庭伦理,一边批判这种晚期资本主义和前现代父权制的罪恶结合,顺便从这个罪恶结合中挣点生活费。 今天,袁少爷正翘着二郎腿,在他那张昂贵的电竞椅上转来转去,兴高采烈地分享着劲爆消息:“我八妈给我爹介绍了他的十一妈,结果我爹最近发现,八妈和十一妈才是一对儿!他去给我十一妈送礼物,结果直接捉奸在床了哈哈哈。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真是要笑死了!” 袁少爷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突然停住,好奇地凑过来问:“简老师,为什么两个女的能是一对?” 简向溪握着笔的手指紧了一下,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你关心这个干吗,先关心你的单词。今天的背完了吗?” 袁少爷不满了:“她们是我妈,我当然要关心了!单词早背完了,不信你考啊!” 简向溪看著他的脸,想,妈是复数,是mothers。 简向溪拿起单词表考了听写,居然真的全对……这让他准备好的训斥都堵在了喉咙里。袁少爷成绩一直吊车尾,属于被中考分数线无情刷掉的那后百分之五十,靠着钞能力转轨进入国际高中。十一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说如同天书,英语都学不好,更别说其他科目了。简向溪别无他法,只能先抓着人背单词。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给袁少爷解释:“因为她们相互喜欢。就像一男一女相互喜欢,可以在一起,两个女的相互喜欢,当然也可以。” 袁少爷的眼睛亮了,立刻追问:“那两个男的呢?” 简向溪感觉自己的后颈都有些僵硬,说得异常艰难:“……两个男的,如果相互喜欢,也行。” 袁少爷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愉快地宣布:“那我两在一起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中央空调的出风声都变得异常清晰。简向溪傻眼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是这个走向。时薪一百五,不仅要教学,要当心理咨询师,现在还要应付性骚扰吗?他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缺这每周三百块?答案在心底响起——是的,真的缺。 简向溪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我要保住呢份工!! 袁少爷还在往前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长得好看,身上香香的,说话又那么温柔,从来不骂我。我喜欢你。” 简向溪在心里哀嚎着“五斗米使我折腰”,脸上却挤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温和笑容:“宏杨,谢谢你。你能喜欢老师,老师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这说明我是一个好老师,对不对?” 他直视着袁少爷的眼睛,语气真诚,眼睛里闪着光。袁少爷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简向溪顺势引导,声音放得更柔,像春风拂过湖面,“你看,你觉得老师说话温柔,不骂你,是因为老师希望你能在一个开心的环境里学习。你觉得老师好,愿意听老师的话,所以你今天单词就全都背对了。这是最好的喜欢,是学生对老师的认可和信赖。这份心意,老师收到了,而且特别珍惜。希望你以后也可以继续好好学习,这样对你、对老师,都是最好的结果。” 袁宏杨盯着简向溪那张淡色的、一张一合的嘴巴,仿佛被催眠了。过了半天,他才眨了眨眼,问道:“那我考到多少分,你能和我在一起?” 简向溪:“……” 你考到两百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得了诺贝尔奖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三体人来了你当了面壁者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简向溪皮笑肉不笑道:“宏杨,你是在给自己学习,不是在给老师学习,也不是在给爸爸和妈妈们学习,你知道这件事情,对不对?这样吧,下次考试你能考到B,老师请你吃饭看电影,好不好?” “谁要和你吃饭看电影啊!你打发三岁小孩呢?!” 袁宏杨的耐心终于告罄,声音猛地拔高,整张脸涨得通红。他霍地站起来,手臂用力一挥,一下子把桌子上的所有书都扫到了地上!哗啦啦一声巨响,教科书、练习册、漫画书混杂在一起,摊开的书页像一只只折翼的蝴蝶,散落在昂贵的地板上。但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小心地避开了简向溪的水杯。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简向溪的表情。 又来了……小屁孩又爆炸了。简向溪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收起了所有温和的伪装,后背挺得笔直,冷下脸,厉声道:“袁宏杨!把书捡起来,跟老师道歉!你要还想上课,我们就继续!你要不想上课,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妈妈,我立刻走人!你爱学不学,和我有什么关系?!” 袁宏杨红着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简向溪双手抱胸,下颌微微收紧,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两人僵持了足足半分钟,最终,袁宏杨泄了气,不情不愿地蹲到地上,胡乱地把书一本本捡起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上课!” 简向溪又等他呼吸平复了一些,这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课本,若无其事地开始讲下一课。 离开袁少爷家,电梯门平滑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那光可鉴人的金属壁上,映出他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他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把脑袋抵在了冰冷的电梯壁上,闭上眼,不断地、无声地、轻轻撞着自己的头。给这魔童上课已经不是脑力劳动和拿时间换钱的事情了,这是高强度、高风险的情感劳动。他真的、真的得再找找其他兼职了。 下午的时候,简向溪投了几个简历,一个回复也没收到。他正准备去吃完晚饭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是今天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周一又给他发钱了! 财神来到我家门:[转账5,000元] 备注:定金 财神来到我家门:田董周三上午出院,早上十点有时间过来吗? 小溪:[接收转账] 小溪:放心周姐,有时间的,我一定准时到。[玫瑰][玫瑰][玫瑰] 简向溪捏着温热的手机,靠在床边的梯子上,忍不住开始痴心妄想。他想象着田董拉着他的手,特喜欢他,非要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塞给他。陆总在一旁淡淡地说“我妈给的,你就收着”,他推辞不过,只能无奈收下,转头就发现这镯子能卖个几百万。那他人生的困难就能解决一大半了。实在不行,让田董忽然看他不顺眼,从爱马仕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啪”地拍在桌上,冷冷说道:“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简向溪摇了摇头,不行,也不能真当自己小白花女主角啊。我的剧本应该是那种三年之期已过,恭迎龙王归位!绑定神豪系统,在线全职花钱!不对,我这种学历史的,应该是天幕直播我统一六国的剧本才对啊!津津有味想了一会,简向溪觉得没意思,算了,还不如指望袁少爷明天智商突破一百五呢! 这一天心累得不行,感觉脑子像一团浆糊,根本学不下去。他干脆去了学校的游泳馆,在泛着氯水气味的池子里泡了半天,让冰凉的水带走一身的疲惫,然后早早地睡了。 周三早上十点,简向溪准时敲响了陆时穆酒店套房的门。来开门的人是陆时穆,他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质感很好的休闲服,显然已经准备好和他一起过去了。为了就近照顾住院的田胜男,陆时穆已经在这家酒店住了两个多星期。今天田胜男出院,他也终于可以搬回家。 开门的时候,陆时穆看到简向溪怀里捧着一大束精心包装的粉色鲜花,花瓣娇嫩,还带着水珠,让他看起来像是专程来给自己送花的。可简向溪白净的脸上,眉头却微微皱着,略微张着点嘴,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周一已经先过去办手续了。” 陆时穆言简意赅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给我的?” 他眉毛微挑,带着一丝笑意,伸手自然地接过了那束花,还下意识地低头闻了一下花香。 简向溪一下子闹了个红脸,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给田董的!您别误会啊!” 他像是怕陆时穆不信似的,赶紧翻出了订单,快把手机怼陆时穆脸上了:“这是康乃馨!送妈妈的,不是送您的。” 陆时穆本来就想逗逗他,结果看到他这副着急忙慌撇清关系的模样,又觉得有点没意思。他把花还给他,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说道:“走吧,我们也过去。” 简向溪抱着那束花,感觉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一路上都跟做贼似的,悄悄把花藏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时穆。陆时穆只提着一个小的旅行袋,走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时,身姿挺拔,步履从容,跟参加奢侈品牌秋季发布会的模特似的。 陆时穆的私人助理周一已经帮田胜男收拾得差不多了,田胜男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正坐在轮椅上,精神不错地在旁边等着。简向溪一进病房,立刻把花从背后拿了出来,像变魔术一样送到她面前,用一种刻意营造的、充满活力的声音喊道:“Surprise!” 田胜男立刻就笑开了,嗔怪地冲他埋怨道:“来就来了,还让你破费给阿姨买花。你还是个学生呢,花这个钱干嘛呀!” 简向溪把花放在了田胜男的膝盖上,俯身和她轻轻拥抱了一下,而后直起身,带着点小得意说道:“我超厉害的,我有奖学金!再说,给阿姨这样的美女花钱,我心甘情愿!我平时哪有什么机会给大美女花钱呀!” 田胜男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陆时穆,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说道:“也是,你平时只有机会给大帅哥花钱。” 简向溪跟着她转头看了一眼陆时穆,陆时穆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一瞬间耳根发烫,尴尬转过眼神,只说自己也去收拾行李。 等到行李收拾完,简向溪和陆时穆商量了一下,把自己带来的两个印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的锦旗,分别送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和护士站,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感谢声中,离开了病房。 简向溪推着轮椅到了来接他们的商务车门口,陆时穆弯腰,用一种轻松而有力的姿势将田胜男抱上了车。简向溪则熟练地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了后备箱。田胜男本来想让简向溪陪她坐这辆车,但简向溪一想到可能会被问东问西,怕自己露馅,便用一种求助的、眼巴巴的眼神看着陆时穆,一副想要和他走的样子。 陆时穆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简向溪拉到自己身边,顺势搂了搂他的肩膀,对田胜男说道:“妈,他坐我的车。” 田胜男笑骂一声“小气”,挥手让他们去了。 周一关上了商务车的车门,车子平稳地启动,很快便汇入了车流,消失在街角。 “走吧。” 陆时穆转头朝着另一辆车走过去。 简向溪跟在他后面,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为待会和老板单独相处而感到有点犯愁。 因为收藏太少,要攒攒收藏上榜,所以这篇更新慢一点,大概隔两天更新一次。 存稿多而更新少的好日子还是轮到我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三次见面(一) 第5章 第三次见面(二) 简向溪默不作声地跟在陆时穆后面,心里那点为难快要拧成了麻花。 待会是坐在副驾上,还是坐在后座啊?坐在副驾上看起来有点亲近了,但是坐后座更不合适,他何德何能,让老板给他当司机啊。 于是,他只能快走两步,追上那道挺拔的背影,小声问道:“陆总,我坐副驾还是后座啊?” 陆时穆转头看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随你。” 这两个字比直接下命令还让人为难。到了那辆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沉稳光泽的黑银拼色轿车前,简向溪还是在一番天人交战后,拉开了后座的门。短视频害人不浅,他刷过无数内容强调副驾是“女友专座”,他怎么敢坐这种位置?再说……从物理角度讲,副驾是一整个车上最不安全的位置。 但是,等他坐进柔软得能将人陷进去的真皮座椅里,刚要去摸索安全带时,身侧的坐垫忽然向下一沉。那股熟悉的、冷冽又高级的木质香气也一起侵占了过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陆时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整个后排空间瞬间变得拥挤而逼仄。 简向溪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前排居然有个司机。他通过后视镜和人对上了眼神,发现这司机大哥就是上次周一带他去买衣服的那位,他便赶紧礼貌地打声招呼:“又见面了啊大哥。” 司机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下午好。” 陆时穆扣上了安全带。他听到了那声“大哥”,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沉声吩咐道:“老刘,去青山别墅。” “好的,老板。” 司机老刘立刻挂挡,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简向溪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冲司机露出一个打工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容,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老刘没再看后视镜,让他白笑一次。 陆时穆将他的旅行手袋放在了两个人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物理屏障,让简向溪稍微松了口气。他想说点什么,免得气氛尴尬。他是那种坐出租车都要和司机聊得开心,把人哄得满意的性格。但现在,身旁陆时穆的存在感太强,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将实名反对男性喷香水。简向溪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还好陆总和老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的环境,一个开车,一个看手机,一声不吭。简向溪不敢再乱看,只能将头扭向窗外,盯着飞速后退的街景,假装自己对京城街景充满兴趣。可他的余光里,全是陆时穆的影子。那道影子落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已经挨到了他的大腿边缘。简向溪偏了偏腿,让自己的身体离那片影子远一点。 陆时穆余光里看他动了一下,没说话。 田胜男住的青山别墅就在京城的中轴线上,旁边就是巨大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简向溪坐在车上,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进入别墅区,就彻底看不到行人了。 老刘把车停到了车库里,陆时穆带着简向溪从车库进了别墅。车库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声响。他跟在陆时穆身后,穿过一道宽敞的走廊,踏入一个挑高足有两层楼的巨大客厅。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家具看起来各个身价不凡,但那份空旷和寂静,却让简向溪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局促。 简向溪本来以为要帮着收拾东西,结果田胜男的保姆早就从那辆车里搬完了东西,干净利索收拾完了。周一和另一个助理很快就离开了。但简向溪的工作明显还没有结束。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简向溪坐在陆时穆旁边,看着红木圆桌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有点心虚。田胜男刚刚出院,饮食清淡,根本吃不下什么,这么一大桌子菜,明显是招待“儿媳妇”的排场。菜一道道上,穿着雪白厨师服的外聘私厨端上了清蒸的东星斑、金黄油亮的芝士焗龙虾、一盅盅清亮见底的松茸汤…… 简向溪牢记自己扮演男友的工作,殷勤地夹了鱼腹下的软肉送到陆时穆的盘子里。陆时穆朝他低声道谢,但是那鱼肉一口没动。简向溪见状,便自顾自吃饭,偶尔抬头和田胜男聊几句。 田胜男没什么力气,歪在轮椅上,偏着头看他们两吃东西。过了一会,最后一道菜被端了上来,与周围的山珍海味格格不入,那是一道看起来再家常不过的菜——茄子烧得软烂,裹着鲜红油亮的辣酱,青色的辣椒段点缀其间,一股辛辣咸香的味道瞬间钻入鼻腔。 是茄辣西。 简向溪的眼睛倏地亮了。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在这张仿佛米其林餐厅的餐桌上,居然会出现这样一道甘省的标志性家常菜。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大姐把这道菜放到了田胜男面前,田胜男终于拿起筷子,尝了两口。 简向溪想吃,但那盘菜离他太远了,隔着千山万水。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陆时穆看了一眼简向溪,又看了一眼那个菜,拿起他的筷子和碗,帮他夹了一大筷子茄辣西,稳稳放回他面前。 “谢谢森哥!” 简向溪夹起一小块茄子,几乎是虔诚地放进嘴里。就在那咸、香、辣的熟悉味道在舌尖上猛烈绽开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太正宗了,就是这个味道,是刻在他味觉记忆深处的、属于“家”的味道。 简向溪配着米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纯粹的、被抚慰的满足感。好好吃!简向溪幸福地想眯眼。好好吃!自从他妈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老家,也再也没吃过味道这么正宗的茄辣西了。 田胜男看着他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和慈爱。虽然她自己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是看着简向溪吃的很香,也很高兴。 等到简向溪吃完了陆时穆帮他夹的菜,动作才慢了下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田胜男笑着问:“诶呀,小溪,看来你很喜欢吃这个呀。” 简向溪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阿姨,我……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吃茄辣西。” “是吗?”田胜男的兴趣被提了起来,“说起来阿姨还没问过,你是哪的人啊,小溪?” “阿姨,我是甘省的。” 田胜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哪个市啊?” “金城。”简向溪如实回答。 “诶呀!”田胜男惊喜地一拍手,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巨大喜悦,“我也是金城人!我说呢!咱俩是老乡呀!我说怎么一见你就这么投缘!” “前面的菜是外面请的厨子,这个茄辣西是阿姨家的厨师霞姐做的!我废了老大的劲才在京城找到了个能做地道家常菜的金城厨子!” 田胜男高兴极了,拉着他的手说,“你以后可得多来家里吃饭。” 说完,田胜男招呼来了霞姐,让他再去给简向溪煮个拉条子拌面吃。 简向溪嘴上应着“好的好的,谢谢阿姨”,心里却在发虚。估计这次之后,陆时穆应该不再需要雇他来应付田胜男了。 田胜男心情极好,拉着简向溪聊天。发现自己的初中同学居然是简向溪的高中老师,更觉得亲切了,还当场就要拉简向溪进他们金城老乡会的群。 简向溪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陆时穆,寻求指示。陆时穆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加上了田胜男的社交软件,被拉进了那个名叫【金城人在京城】的群。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两三点。那道茄辣西太下饭了,简向溪米饭吃的有点多,后来还吃了半碗面条,强烈的饱足感让他有些晕碳,眼皮沉重,不太睁得开。他掩着嘴小幅度打了个哈欠,眼眶里都泛起了细碎的水珠。 刚好田胜男也累了,便对他说:“小溪困了吧?去楼上时穆房里躺一会,我也得去睡会午觉了。” 简向溪说自己想先回学校,但也不知道这活干完没有,他不敢先跑。于是,他便带着点泪水转过头征求陆时穆的意见。陆时穆和他对视一下,便转头跟田胜男说道:“行。我带他上去。” 简向溪就只能跟着陆时穆上了楼。陆时穆走到了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一股混合着木质香氛飘了出来。房间大得超乎想象,色调冷峻,以黑白灰为主,但每一件家具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床品是黑灰拼色,被罩上的折痕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平整得一丝不苟。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寥寥几笔,却将空间的奢华与空旷完美融合。 简向溪困得不行,没工夫品鉴陆总的家具品味,只是吸着鼻子说道:“陆总,我找个沙发躺一下,或者客卧也行,别把你床弄脏了。” “没事,你睡就行。” 陆时穆没有走进房间,靠着门框说道,“保姆每天都会打扫,床品也定期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就在楼下书房,有事叫我,或者给我发消息也行。” 刚说完这句话,陆时穆才想起来自己没和简向溪加过社交软件好友。但简向溪先一步和田胜男加上了好友,陆时穆只能掏出了个手机,对着简向溪说道:“加个好友。” 简向溪低着头操作手机。陆时穆把目光从他那个旧款手机上移开,又落到了他侧颈的小痣上,然后又偏过了头。 加上好友之后,简向溪干脆锁了屏。陆时穆说了句:“你睡吧”,然后就转头离开了。 陆时穆走了之后,简向溪在门口站了一会,觉得脑子有点转不动,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再说。他倒是不挑睡的地方,习惯了见缝插针睡眠之后,他在哪都能睡得着。可是……简向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刚从医院出来,总感觉自己衣服不太干净。 简向溪犹豫了一会,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叠好放在了床尾凳上,只穿着贴身的T恤和短裤,钻进了那个过份柔软的大床里。 有钱真好啊。简向溪的腿在床笠上蹭来蹭去,感觉这床品细腻光滑,比他宿舍用的四件套好了几十倍。 香香的、软软的、像是躺在云里一样……不对……简直像躺在陆时穆怀里。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烫得简向溪猛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脸颊烧得厉害。再闻了两下,简向溪破案了,陆时穆被冤枉了,他没有喷香水,只是洗衣液的味道。好香啊……简向溪又闻了两下,感觉自己像是个变态。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简向溪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赶紧冷静。你来这是挣钱的!挣了钱就跑路!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要的生活不在这!小溪小溪快快流,流向大海不回头! 简向溪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抵挡着自己想象出来的香气,很快睡着了。 楼下书房,陆时穆点开了简向溪的对话框。简向溪的头像是个黄色的土猫,脸小脑袋小,透着一股疲惫无奈的聪明劲。他的微信名字就叫小溪。说实话,对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性来说,有点太柔和了。 陆时穆点开了简向溪的朋友圈,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亲爱的母亲田胜男女士,已经像批阅奏章一样,逐一审阅、点赞、并评论了简向溪近半年的朋友圈。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翻,就收到了田胜男的信息:你平时都不带小溪约会吗?怎么朋友圈一点你们俩的内容都没有? 陆时穆指尖微动,回复道:小溪没在学校出柜。 田胜男立刻追问:那他家里知道吗?不反对你们吧? 陆时穆沉默了片刻,简向溪父母应该不反对他在课余进行一些校外兼职活动,于是回复:不反对。 手机那头安静了许久,终于,田胜男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就他了是吗? 陆时穆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而后才回答道: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三次见面(二) 第6章 第四次见面 午睡醒来之后,天已经擦黑了。 简向溪在柔软的大床上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被褥间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让他脸颊一热,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 简向溪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才斟酌着发了信息:“陆总,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回去吧。待会就要吃晚饭了,吃了晚饭之后,万一田董留我睡觉就有点尴尬。而且我明天早上还有课。” 陆时穆正在和田胜男聊天,看到是小溪发来的消息,有点不太自然地拿起了手机。避开田胜男调笑的眼神,打开看了那条内容。 是要走了。 陆时穆两条眉拧在一起,回复道:“好,我和你一起走。” “没事没事,您忙。我查了,坐地铁就三四站,很快就回去了。[呲牙笑][呲牙笑][呲牙笑]” 简向溪回的很快。 陆时穆看着那几个客气的呲牙笑表情,反手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田胜男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带着促狭的笑意:“是小溪吧?醒了?说什么?” “他明天早上有课,想回学校。” 陆时穆说道。“我让老刘送他。” “吃了晚饭再走吧。” 田胜男先说,然后又问:“你不送他回去吗?” “这个项目还没讲完。” 陆时穆摇了摇头。 简向溪下楼之后,和田胜男告了别,然后被陆时穆送到了别墅车库。“陆总再见。” 简向溪干脆利索告了别,自然坐在了副驾上。 陆时穆看着车开走了,在车库站了一会,回去继续找田胜男聊正在做的那个项目了。田胜男上次开会被气到心梗,住院了两个礼拜,工作积累不少。陆时穆能帮她挡着拖着都干了,剩下的还要田胜男自己拿主意。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晚饭,聊到很晚才睡。陆时穆让司机明天再来接他,他就睡在了田胜男家。等他洗完澡,上床的睡觉的时候,才感受出来点不一样。 床铺被整理过,但是两个拼色的枕头好像被翻了面。下午上来的时候,浅色朝上,现在是深色朝上。 是简向溪把枕头翻了面吗? 简向溪睡了这张床……他穿着衣服吗?床单弄脏了吗?陆时穆皱着眉头。 应该没有……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很讲究的人。 所以……他没穿衣服在这躺了一下午?陆时穆僵了一下。 现在找保姆换床单未免太不体贴,换到其他客房睡觉难免让田胜男疑心。每一个选项都比“直接睡上去”更麻烦。他那点洁癖,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 现在太晚了,明早洗个澡就行。陆时穆说服了自己,掀开被子,下意识地避开了枕头被翻过的那一侧,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他僵硬地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身侧那个空出来的、仿佛还留有余温的位置,存在感却异常强烈。他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木质香气,但今晚,这股味道里似乎混杂了某种别的东西。一种非常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鲜活的气息。 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将这归咎于洁癖。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个方向。可那股混合着熟悉与陌生的气味,依然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 在一片黑暗中,陆时穆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他沉默地注视着天花板,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东西对抗。几分钟后,他像是放弃了一般,缓缓地翻过身来,重新面向了那个空着的位置,换回了自己常用的睡姿。 陆时穆第一次在自己的床上,清晰地感觉到了失眠的降临。 * 简向溪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感觉自己成了豌豆公主。柔软奢华的大床像一场短暂的梦,而现在,他躺回自己硬邦邦的宿舍床铺,全身都有些酸疼。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才睡了一晚好床,身体就变得矫情起来。但是……还是自己的床睡得安心啊。俗话说得对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这狗窝小了点,硬了点,但胜在自由啊。 他从狗窝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关掉了闹钟。而后,他就看到昨晚凌晨三点半陆时穆给他发了条信息。 他点开一看,发现陆时穆给他转了一万块。 一万块!他困顿的睡意瞬间消散,整个大脑都清醒了过来。真是好老板!简向溪心里赞叹道!说了日薪一万,结果这次加起来又给了一万五。**这哪是老板,分明是财神爷下凡啊!陆总真是每次都多给!他愿意为陆老爷一直卖命! 简向溪收了转账,回复道:“谢谢陆总[玫瑰][玫瑰][玫瑰]。” 因为一大早就有大笔进账,简向溪一整天心情都好得要飞起来。改学生作业的时候,批注的语气也温和了很多。“亲,请问这个文献是您做梦梦到的吗?” “注释是用T大学报格式呢,要不然您受累改改?” “这个推理简直堪称奇迹!” 周五照例泡图书馆。简向溪和文献管理软件艰难抗争一下午,到了六点多,感觉自己饿了,才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陆时穆给他发了信息:“在学校吗?我七点多到,给你送点东西。” 简向溪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手忙脚乱地回复:“才看到消息,在的陆总!您出发了吗?不用麻烦您,您找个闪送送过来就行。” 信息刚发出去,一股强烈的不妥感涌上心头。他立刻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您不用给我送东西。我什么都不缺。谢谢您的好意了。” 过了一会,简向溪看到了陆时穆的信息:“10分钟后到东北门。” “告辞!”简向溪几乎是弹射起步,飞速地将书本电脑扫进书包,对着对面的苏鲁渝压低声音喊了一句,然后像一阵风般冲出图书馆,踩上他的八手自行车往东北门赶。 暮色四合的停车场里,陆时穆那辆奢华轿车,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与周围的学生自行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门打开,陆时穆下了车。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和西裤,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他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周身的气场仿佛都与这片嘈杂的校园格格不入。 简向溪看到他,远远地挥了挥手,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陆时穆的车前。 “陆总……” 一路骑车过来让他气息微喘,脸颊也因为运动而泛着薄红。“有劳您跑一趟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 陆时穆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我就住这附近,下班路上顺路过来的。” 他打开后备箱,满满几箱甘省特产露了出来。“我妈让我给你送来的。” 百合、苹果、杏干、茶叶……不是五百万支票和翡翠镯子,全是暖心的食物。简向溪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诚惶诚恐地道谢:“太让田董费心了。” 他拿的钱已经够多了,田胜男还投入这么多感情。回头让田胜男知道他根本不是儿子男朋友,她得多失望啊。 “拿得了吗?” 陆时穆看着那几箱东西,又看了看简向溪那辆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自行车。 “拿得了拿得了!” 简向溪立刻说,生怕再麻烦对方。 “行。” 陆时穆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行动。他拎起箱子:“我帮你。” 两人把东西挂在了简向溪的“宝马”上,为了打破这微妙的沉默,简向溪硬着头皮开启社交模式:“陆总吃晚饭了吗?要不……我请客?” “好啊。” 陆时穆回答得异常干脆。 “……”简向溪感觉自己的社交CPU被这一声“好啊”干烧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按流程不应该是“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吗?! “陆总……想吃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内心已经开始盘算:金主爸爸的口味要照顾,自己的钱包要保住,学校食堂的窗口哪个能同时满足这两个堪称奇迹的条件?总不能真带人去吃他常吃的五块钱素菜窗口吧。 陆时穆其实也没什么想吃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见面。他看着简向溪那一脸纠结的生动表情,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有什么推荐的?” 简向溪:“……”没有。真的没有。 简向溪:“麻辣香锅?T大麻辣香锅……挺好吃的。” 陆时穆:“行。” 他帮简向溪把几个箱子巧妙地挂在车把手上,看到车把上五花大绑着一个破布娃娃,娃娃的棉花有点跑出来了,看起来饱受摧残。 “这是什么?” 他捏了捏那个娃娃。 “一个玩偶。” “什么IP吗?没见过。” 陆时穆捏着那个娃娃问。 “应该不是,” 简向溪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大一参加社团,有人在群里发接龙,说定制娃娃,我以为免费的,就接龙了。然后娃娃到了,被收了九十九块。我当时脸皮薄,不好意思退,就交钱了。当时给我气了个半死,把娃娃绑自行车上,没事就扇它两巴掌。” 说完,他顺手抽了娃娃一巴掌。 “哈哈。”陆时穆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滚出来。 简向溪把东西挂稳,推着车正要走,陆时穆却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上,又从自行车挪到简向溪的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 “我骑车带你吧。” 陆时穆忽然开口。 简向溪愣住:“啊?” “我以前在T大附中上学,每天都骑车走这条路。”陆时穆的语气语气平淡。 简向溪看着他,试探着开玩笑:“陆总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呢?” “你可以这么理解。”陆时穆坦然接受。 这下,简向溪没法拒绝了。 于是,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诞生了:一个穿着价值不菲的精英男士,跨上了一辆破旧的、吱嘎作响的、车头还绑着一个被扇耳光的娃娃的八手自行车,车把上挂满特产。他就这样,在落日余晖的金色光芒里,长腿一支,回过头对简向溪说:“上车。” 简向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打了一套组合拳。靠,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直男式浪漫,杀伤力也太强了。他僵硬地坐上后座那冰冷坚硬的铁架子。 “抓稳了。” 陆时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简向溪的手在空中犹豫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车座下面冰冷的金属杆。 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启动了。陆时穆似乎不太满意,又说了一遍:“抓好了。” “陆总,已经抓好了。” 简向溪回答。 陆时穆蹬车的动作停了。他微微侧过头,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他看着简向溪抓着铁杆的手问道:“你为什么不搂着我的腰?” 空气仿佛凝固了。简向溪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瞬间烧了起来。他尴尬地笑着,在陆时穆沉默的注视下,认命般地伸出手,缓缓地、试探地,环住了陆时穆的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腰腹紧实的肌肉线条和传来的惊人体温。直男出手真是没轻没重啊…… 陆时穆似乎满意了,一踩脚蹬,自行车“吱呀——”一声,以一种不堪重负的姿态向前冲去。这声音让简向溪心里直打鼓,这车以前是哐当哐当响,今天吱呀吱呀响,感觉不太妙啊。 怕什么来什么。在一个小小的减速带面前,陆时穆没有减速。自行车头猛地一扬,简向溪感觉自己被向上抛起,随即—— “咔嚓!” 一声清脆又绝望的金属悲鸣,后轮轮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壮烈牺牲。简向溪一屁股墩在车后座变形的铁架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陆时穆立刻刹住车:“怎么了这是?” 简向溪苦笑着揉着屁股:“没事,车太旧了,有点坏了。我回头换个后轮就行。” “为什么不买个新的?” 陆时穆皱起了眉。他最近给简向溪打了不少钱,不至于买不起一辆新自行车吧。 车后轮换一个五十,买辆新自行车好几百。他又快毕业了,肯定是换个后轮划算啊。但他又不好意思当着甲方算账,感觉和要钱似的。 于是,简向溪只能硬着头皮胡扯:“嗨,这车跟了我五六年了,有感情了。” 陆时穆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你和自行车有感情了?” “对啊,”简向溪信口胡诌,“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张勇。” 陆时穆把后轮破裂的自行车推到路边,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为什么要叫张勇?” 简向溪:“为了纪念我一个老朋友。” 陆时穆:“你和张勇感情很好?他知道你用他的名字给自行车命名吗?” “他肯定不知道,” 简向溪一脸沉痛,“张勇死了很多年了。” 陆时穆愣了一下,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节哀。” “没事没事,”简向溪立刻摇手,“按它的年龄算,应该是喜丧,不值得节哀。” 陆时穆更疑惑了:“啊?” 简向溪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噢噢噢噢,张勇是条狗。” “……”陆时穆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为什么要给狗起名张勇?” 简向溪“嘶”了一声,觉得这故事说来话长:“比较复杂。我以前隔壁邻居叫张勇,他老喝酒,一喝就发酒疯。他老婆就在院子里骂:‘张勇你还过不过了?!张勇你个瓜怂!’ 嗯……更难听的我就不学了。这时候,他家那条狗就特有眼力见儿地跑出来,扒拉我家门,喊我出去玩。一来二去,我就喊那狗叫张勇了。” 陆时穆静静地听着,先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然后肩膀开始抖动,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靠着路边的树,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大笑声,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简向溪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话题绕过去了,手心却因为刚才那个短暂的拥抱,还残留着一片湿热的薄汗。 简向溪招待着陆时穆吃了晚饭,笑得脸都僵了,年纪轻轻,尚未毕业,已经体会过了乙方的心酸。等终于吃完饭,他把陆时穆送到停车场,看着陆时穆上了车之后,和他挥手告别。 陆时穆坐在车里,没启动车,看着简向溪有点不自然地、一瘸一拐走远。手插在裤袋里,开始无意识摩挲口袋内衬的缝线。 过了一会,他给周一发了条消息:“给简向溪买个电动车,明天就要到。” 简向溪在食堂拿了放在这的几箱特产,还没走回宿舍,就收到了周一的信息。他艰难腾出手,解锁了手机。 财神来到我家门:给你买了辆电动车,明天下午应该送到这家店,你自己去拿一下。 财神来到我家门:[地点] 小溪:周姐!别破费了!不用不用! 财神来到我家门:[图片] 财神来到我家门:这是提货码 财神来到我家门:陆总给你你收着就好了。 简向溪想,嗨,就当今天屁股受伤的赔偿金了。 小溪:谢谢周姐,谢谢陆总[玫瑰][玫瑰][玫瑰] 简向溪回到宿舍,精心摆拍了田董送的礼物,发了朋友圈配文道:“感谢田大美女田董的特产!有口福了!超级超级喜欢!开心![转圈][转圈][转圈]” 朋友圈只有周一、陆时穆和田胜男可见。 过了一会,周一点赞了,再过了一会,田胜男也开心地评论了:“喜欢就好!” 陆时穆睡觉之前看到了那条朋友圈,盯着那张图看了半天,心里想:他收到我送的电动车,会不会发朋友圈感谢陆大帅哥陆总送的车? 在存稿里两人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上传这一段的时候看他两不熟的样子我都觉得好笑(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四次见面 第7章 第五次见面(一) 简向溪收到电动车之后没发朋友圈。 这辆崭新的电动车,不像田总送的特产,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也可以分给其他朋友。它更像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个属于他和陆时穆的、无法向外人解释的物证。 周六上午,他依旧雷打不动地去给袁少爷上完课,中午才绕到学校附近的车行,近乎做贼般地提走了车。他没有立刻骑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兜了好几圈,熟悉着油门的轻重和刹车的距离,更重要的是,他在内心反复排演,该如何向苏鲁渝解释这个“天降豪礼”。 这车太新了,说二手便宜买的都没人信。为一辆电动车扯谎似乎不值当,但背后的真相又不好解释。 最终,在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声中,他放弃了挣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当他和苏鲁渝并肩走出图书馆,苏鲁渝跨上自己那辆吱嘎作响的自行车时,简向溪则沉默地走到一旁,拿出钥匙,对准了那辆崭新的小电驴。 “嘀”的一声轻响,车灯亮起。 苏鲁渝扶着车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简向溪和他的新坐骑:“可以啊小溪,啥时候鸟枪换炮了?” “今天中午刚提的。” 简向溪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 “发财了?” 苏鲁渝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语气酸得不成。 “不是,” 简向溪脑中灵光一闪,找到了那个唯一合理的“替罪羊”,“袁少爷赔的。他把我那辆给弄坏了。” 苏鲁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他拿你自行车砸你了?” 在他的想象中,除了这种暴力场景,他想不出袁宏杨那种小少爷能和简向溪那辆破车产生什么交集。 “没,” 简向溪跨上车,双脚点地,“他非要骑车带我,然后……你知道的,那车年纪大了,不堪重负,就坏了。” “好家伙!” 苏鲁渝瞬间来了精神,凑过来拦住了简向溪的脖子,低声说道,“他这是真要追你啊?上周才跟你表白,这周就送上新车了?糖衣炮弹攻势啊!你可不能被这种金元外交的低劣手段打动啊!” “小孩钱多烧的。” 简向溪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丢下一句话,手上轻轻一拧。电动车安静而平稳地滑了出去,只留下苏鲁渝留在原地地“啧”了一声。 接下来两周,京城气温骤降。校园里的银杏叶彻底染成了灿烂的金色,远看是一片燃烧的油画,走近了,那股独特的、混合着腐烂与果实的气味便熏得人头脑发晕。 换上电动车后,他的活动半径大大增加,很快就面试成功了一个时薪更高、但路程稍远的新家教。每当他迎着傍晚的冷风,平稳地行驶在回校的路上时,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骑着破车、摔得人仰马翻的夜晚,和陆时穆那声压抑不住的低沉笑声。 陆老爷人帅心善啊!活该他发财!简向溪想法最后的结尾都是这个。 十月中旬,一场连绵的秋雨将京城的气温打入冰点。 简向溪正缩在图书馆温暖的一角,与论文这一章的最后几段做着斗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四周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桌面亮起,震动了一下。 是快一个月没联系过的陆时穆。消息简洁而礼貌:“方便语音通话吗?” 简向溪看着那个弹出的名字,愣了一下,回道:“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抱着双臂站在图书馆屋檐下的门廊里。冰冷的雨丝被风卷着,打在他脚边。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连帽卫衣,风一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瘦。他看着外面被雨幕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世界,拨通了陆时穆的电话。 “陆总,下午好。” 简向溪开口问好。 “下午好。” 陆时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是同样沉闷而持续的雨声。“打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你今天有时间吗?我妈刚突然来了我家,发现我的房子里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问我和你怎么回事,我就说我们吵架了,你把所有东西都拿走搬回学校去住了。她就让我给你道歉,把你哄回来。” 陆时穆迅速交代了前因后果。 简向溪愣了一下,然后问:“好的,陆总。您需要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陆时穆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过来接你,麻烦你和我一起回趟家。” “可以。” 简向溪的回答干脆利落,“我给您发个定位,到了告诉我。” 陆时穆说:“很快,十多分钟。” 挂掉电话,简向溪转身回到图书馆,迅速收拾好电脑和背包,跟一脸疑惑的苏鲁渝低声说了句“有急事”,便再次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门廊下。 他回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雨势更大了,砸在对面宿舍楼的中式大屋顶上噼啪作响。空旷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驶过的车辆,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道白色的水花,又迅速消失在雨幕深处。简向溪靠着冰凉的红砖墙,无意识地用指尖抠着墙砖的缝隙。冷意从墙体传来,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就在他感觉手指快要冻僵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是陆时穆的语音通话请求。与此同时,一束明亮的车灯刺破雨幕,黑银拼色的迈巴赫平稳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简向溪没接电话,他一边把书包顶在头上,一边快步冲进雨里。几步之后,他熟练地拉开后座的车门,闪身坐了进去,将风雨隔绝在外。 车内是一个温暖、干燥、充斥着淡淡皮革与木质香气的密闭空间。车里只有陆时穆一个人。 简向溪把湿漉漉的书包放在脚边的地毯上,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几缕黑发湿软地贴在白皙的脸侧,更衬得皮肤通透。他鼻尖和嘴唇被冻得有些红,镜片上沾着水雾,一滴雨珠正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滑向喉结。他喘息未定地抬起头,摘下眼镜想撩起衣服下摆擦擦,就在这一瞬,他毫无遮挡的、干净又略带狼狈的脸,完完整整地映入了后视镜里,与陆时穆的目光猝然相撞。 两人对视两秒,是陆时穆先移开了视线。 “擦一下。” 陆时穆清了清嗓子,从副驾上抽了一大叠纸巾,头也不回地反手递过来。 “谢谢陆总。” 简向溪接过纸巾,他低着头,先仔细地擦了眼镜,而后又擦干了背包和衣服上的水渍,仿佛那上面有什么需要极度专注处理的污渍。那些吸饱了水分、变得沉重而潮湿的纸巾,被他默默地攥在了手心。 陆时穆发动了车子,车缓缓滑入了雨中。 “最近降温,有人给我妈送了只羊,她吃不完,就送过来给我。我当时还在公司,她在我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看不出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然后就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我们在冷战。” 陆时穆说话的时候,偶尔会从后视镜看简向溪一眼。 “她就说,那刚好,喊小溪过来吃饭吧,你们把话说开了,别天天冷战。” 陆时穆继续说道。 简向溪嗯了几声,然后问:“那您看我怎么做合适?” 陆时穆打了方向盘说道,车子平稳地转过一个弯。“等下见到我妈,你就拿出吵架的样子。你就……冷着脸,尽量别理我。我跟她解释说你还在气头上。这样才显得真实,你觉得呢?” 最后那句“你觉得呢?” 他说得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是征询的语气。 简向溪想了想,问道:“那我们为什么吵架?” 陆时穆没出声,好像在看路,又好像在想东西。 “我不知道。” 陆时穆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吵架。” 简向溪想了想,他倒是知道两个人为什么吵架。张勇和他老婆总是吵架,一会是为了钱,一会是为了喝酒。但陆时穆大概是那种让人羡慕的不会为了钱和喝酒吵架的人。 “我就说因为您总是很忙,没时间陪我,所以我生气了。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简向溪问。 “可以。” 陆时穆的车已经开出了校园,汇入了车流当中。车厢内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分钟,简向溪看着小区的大门,陷入了一种恍惚。这不是袁宏杨他们家那个20万一平的小区吗? 一种荒诞的恍惚感攥住了他。陆时穆也住在这里?他那句轻描淡写的“住得近”,原来是这个“近”法。世界真小,小到所有他认识的、遥不可及的富人,都住进了同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天际线里。 迈巴赫平稳地滑入地下车库,光线骤然一暗,随即被一排排柔和的感应灯照亮。地面光洁如镜,空气干燥而温暖,与外界的风雨完全是两个世界。他这才恍然,难怪每次来都觉得这顶级小区里人烟稀少,原来大家都走地下车库的。有钱人生活真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简向溪跟在沉默的陆时穆背后上了楼。 随着电子锁“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门被推开。简向溪深吸一口气,迅速调动起所有面部肌肉,准备好一个恰到好处的、面对长辈的乖巧笑容。 然而,玄关处空无一人,只有一排顶天立地的深色玄关柜静默地立着。 陆时穆只侧身指了指鞋柜,便径自向里走去,背影没有丝毫停留。 简向溪一边换鞋,一边在心里捏了把汗。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玄关,也不怕等下他一问三不知,在亲妈面前直接穿帮?这位陆总在演戏这件事上,实在不够敬业。不过他是甲方,他付钱,他说了算,乙方小简只能尽最大努力配合甲方老板了。 当简向溪绕过玄关,一个巨大得有些空旷的客厅展现在眼前。极简的现代风格,冷色调的装潢,除了几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家具,整个空间干净得像个高级展厅,毫无生活气息。他那句吐槽几乎要脱口而出:这房子别说怀疑我没住过,就连陆时穆自己是不是常住都得打个问号。 客厅一侧连着开放式的中西双餐厅,长桌尽头是西厨区,旁边一扇虚掩的门后,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简向溪放下背包,循声走去。门后是一个专业级的中式厨房,上次接田胜男出院的那个中年司机,正拿着一把巨大的砍骨刀,对着案板上一整只羊手足无措,每次都用蛮力硬砍,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田胜男坐在轮椅上,正饶有兴致地指挥着,她身后还站着个护工。陆时穆则尴尬地站在一旁,一副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阿姨,我来了。” 简向溪立刻挂上笑容,轻快地走了过去,“这是在准备大餐呢?” “小溪来啦,快过来!” 田胜男看见他,眼睛一亮,亲热地朝他招手,“你瞧瞧,想吃哪块?跟他说,让他给你剁下来。” 简向溪的目光落在那位砍羊的大哥身上,忍不住笑了。那大哥显然是把庖丁解牛的活儿干成了劈柴。 “这个……要不我来试试?” 简向溪带着几分试探地问。 “你还会这个?” 田胜男的惊讶溢于言表,连带着旁边的陆时穆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小时候在老家看过,会一点。” 简向溪谦虚地应着,走到水槽边仔细地洗了手,然后从那位如蒙大赦的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了刀和围裙。 他手腕一沉,掂了掂分量,随即刀锋一转,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从骨节的缝隙处切入,顺着筋膜的纹理轻轻一划,一拉。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一大块羊腿就被完整地卸了下来。 不过片刻功夫,那只让司机束手无策的整羊,就在他手下被条理分明地分解成了羊腿、羊排、羊蝎子等几大块,码放得整整齐齐。整个厨房,一时之间只剩下刀锋划过肉块的轻微声响。 过了一会,陆时穆说了个冷笑话:“我再也不和小溪吵架了。” 田胜男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儿子的言外之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简向溪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有点想笑。他转头略带威胁地看了一眼陆时穆,故作冷酷道:“知道就好。” 陆时穆被瞪了一眼,立刻就把眼神滑开了。过了一会,又回到了简向溪被围裙勾勒出的劲瘦的腰线上。 晚饭是简向溪做的,他把其余几个人推出了厨房,自己摸索着厨房里的设备,做了五六个菜。做饭的时候,简向溪想,就当陆总雇我当上门私厨了。 这顿饭简向溪吃得紧张。羊肉美味,入口即化,红酒饱满,丰富细腻。简向溪哄着田胜男聊的开心,听了不少陆时穆小时候的糗事。但陆时穆一直没说什么话,和简向溪也没什么互动,只是闷着头喝酒。田胜男大概习惯了他这幅闷葫芦的样子,也没有强迫他多说什么话。 吃完晚饭之后,简向溪陪着田胜男又喝了好久的茶。田胜男本来打算走了,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田胜男看一眼窗外,看一眼简向溪,又看一眼窗外,然后对陆时穆说:“雨这么大,我今晚不走了。” 而后她又对司机说:“老王,记得和你媳妇说一声啊。” 陆时穆也愣了一下,但稍微一想,他就知道自己亲妈打得是什么算盘。他的房子一共有四个套房,厨房后面还有个保姆间。四个套房当中的一个做了书房,只剩下三个房间可以住人。田胜男、司机和护工各住了一个房间,他就不得不和简向溪住一块了。 陆时穆转头看着简向溪,对方也在看他,茶色的眼睛里有点莫名的紧张。 陆时穆说:“嗯,行啊。” 真羡慕你啊陆总,这么快就躺一张床上了!(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五次见面(一) 第8章 第五次见面(二) 雨声隔着厚重的玻璃,变成了沉闷的背景音。 田胜男心满意足地被护工推着离开了客厅。 陆时穆转过头,目光落在简向溪身上,用一种正在离开的田胜男完全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小溪,你先去洗澡?” 简向溪喉咙里应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下意识地蜷起,连带着脚趾都在拖鞋里死死地抓紧了地面。 “你把睡衣都拿走了,今天穿我的,成吗?” 陆时穆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影在暖色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颇具压迫感的阴影,他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那个体贴又略带无奈的男友。 “……嗯。” 简向溪跟着站起来,刻意低下头,做出还在“冷战”中,不愿与他对视的样子。陆总现在开始敬业起来了,简向溪想。 陆时穆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简向溪只能耷拉着拖鞋,跟在他身后。 门被“咔哒”一声关上,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闸门,将他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陆时穆没有回头,径直带着他走进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他背对着简向溪,低声说道:“不好意思,今晚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睡了。我也没想到我妈会突然这么做。你这边……没问题吧?” 何止是有问题。 简向溪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胶着在陆时穆的背影上。他看着陆时穆伸手去那挂在高处的睡衣,肩胛骨的形状随着动作在薄薄的衬衫下清晰地凸显出来,背部的肌肉被拉伸成一道紧实而流畅的弧线。这是一个全然属于成年男性的、充满力量感的身体。而他今晚,要和这具身体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是gay啊!和他睡在一起,这和把猫薄荷放在猫鼻子底下有何区别?!和把年货放在大学生卧室有何区别?!和把那谁放杰哥家里有什么区别?!简向溪的内心在疯狂呐喊,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动次打次打动次要从腔子里跳出来C位出道。但本人并非直男这一理由显然在此工作场合并不适合被提及。 就在简向溪酝酿着说自己要不打地铺的时候,人帅心善的陆老爷拿着睡衣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用他那张形状优越的薄唇,吐出了天籁之音:“我会双倍支付今天的薪水。” “当然没问题!不打扰您就好。” 简向溪立刻露出服务业者的专业微笑,眼睛睁大,嘴角上翘,露出八颗牙齿。他小时候看《读者》《意林》看多了,记得国外空姐都得这么笑。 陆时穆的目光在他那过分标准、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容上停顿了一秒,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然后,他拉开了一个巨大的抽屉。一个整齐划一、堪称壮观的内裤博物馆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展现在了简向溪眼前。 “新的,没穿过。” 陆时穆从中取出一条,连同睡衣和一条柔软的浴巾一起递给他。 简向溪被迫参观了陆老爷的私人馆藏,并在心里给出了专业评语:馆藏数目丰富,展品差异性不足,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县级博物馆水平不能再多。 陆时穆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卧室,这让简向溪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 浴室的空间大得惊人。四壁和地面都被巨大的黑色岩板包裹,光洁如镜,能映出模糊的人影,空间显得幽深而寂静。简向溪替陆时穆的保洁操了会儿心,研究了半天这得怎么打扫,才开始琢磨起那个看起来比宇宙飞船控制台还复杂的淋浴系统。 他试探着按了几个按钮,氛围灯亮了,音乐响了,腰部开始喷水……在他差点以为霸总需要扎着马步洗澡时,温热的水流终于从头顶嵌入式的隐藏花洒中倾泻而下,将他完全笼罩。 这像是一场温热的大雨浇了下来,简向溪感觉自己像是热带雨林里被浇湿的猴子,不多的酒意被激发了出来,他的心情开始微妙地放松了起来。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猴小溪想,在寒冷的雨天洗了一个温暖畅快的热水澡真是太舒服了! 简向溪狠狠按了两泵陆老爷的沐浴露。那股熟悉的、冷冽又沉稳的木质香气瞬间在满是水雾的浴室散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闻到的都更加浓郁。简向溪一边用这种沐浴露把自己腌入味,一边想,看来陆老爷非常专情,沐浴露洗衣液香水都是一个味。 他用那个值他一个月研究生补助的吹风机吹干了头发,这才走出浴室。卧室里很安静,陆时穆并不在。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陆时穆发了条信息过来,让他先睡,说自己一会就回来。简向溪回复到:收到陆总[点赞][OK][玫瑰]。 简向溪于是躺上了云朵般的大床,规规矩矩躺好。他一下午精神高度紧张,可那点红酒的酒精正在血液里缓慢地发挥作用,让他的神经逐渐懈怠;刚刚那个舒服畅快的热水澡,又让他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陷在柔软得过分的床垫里,听着窗外淅沥的秋雨,鼻尖萦绕着的全是那股让他心猿意马的木质香气,不到两分钟,意识就沉入了深海。 好香…… 意识是混沌的,但嗅觉却被放大了千百倍。那股木质香气无孔不入,像浓得化不开的雾,包裹着他。他好像还在那个黑色的、被水汽笼罩的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但流下来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带着香气的液体,将他从头到脚浸透、标记。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场景瞬间切换,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那辆迈巴赫的后座。外面是瓢泼大雨,车窗上全是雾气,正在凝结成水珠缓缓滑下。车内狭窄而密闭,气氛黏着,陆时穆就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但那股熟悉的香气却像实体一样挤压着他,让他呼吸困难。 “为什么不搂着我的腰?” 陆时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的共鸣。简向溪猛地转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他看到陆时穆的背影,他正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雨中摇摇晃晃。 “抓稳了。” 陆时穆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下一秒,简向溪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冰冷的铁架硌得他生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的却不是隔着衬衫的腰,而是温热、结实的、毫无遮挡的腰腹。那紧实的肌肉在他掌心下猛地一缩,惊人的热度透过皮肤。 “你身上……” 陆时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带着湿热的吐息,“……是我的味道。” 周围的场景再次溶解、旋转。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张云朵般的大床上,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陆时穆压在他的上方,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另一只手的手掌缓慢抚摸着他的脖子,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穿。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表盘在黑暗中折射出幽微的光。 “我会双倍支付今天的薪水。” 梦里的陆时穆说着和白天一样的话,但语气却不再是公事公办,而是充满了暗示。他俯下身,薄唇几乎要贴上简向溪的嘴唇,灼热的呼吸里带着红酒的醇香。 简向溪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想要推开自己的雇主,但陆时穆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体上,让他动弹不得。陆时穆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简向溪尝到了红酒的味道,尝到了那股木质香的味道。当陆时穆的手继续往下,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的战栗。 梦境中那只滚烫的手掌下按的触感太过真实,以至于当简向溪猛然惊醒时,他几乎以为那只手还覆在自己身上。意识像被从深海猛地拽回水面,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梦里那股混着红酒的木质香气还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简向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和后颈一片湿黏的冷汗,睡衣的领口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睁开眼睛,梦境的残影还未散去,现实的轮廓便强行切入。涣散的瞳孔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异常冷静、在暗处亮得惊人的眼睛。 是陆时穆。 简向溪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空白。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那尖锐的刺痛让他确定这不是梦中梦。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像电流般从尾椎骨窜到头皮。夭寿了。他刚在梦里对自己的甲方爸爸做出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结果一睁眼,甲方本人就在旁边,还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他立刻支起腿,将手心里的汗不动声色地擦在睡裤上,同时用尽全力压下那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脏。 “做噩梦了?” 陆时穆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 “……嗯。” 简向溪强迫自己冷静地应了一声,生怕一丝颤抖都会暴露自己。 “你一直在喘。” 陆时穆的视线没有移开,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简向溪的脸。他看着青年额角渗出的薄汗将几缕浅茶色的发丝濡湿,柔软地贴在泛红的脸颊上;看着他那双总是温和清秀的眼睛此刻因为惊魂未定而水光潋滟;看着他微微张开的、比平时更显饱满通红的嘴唇,以及被子滑落后,那截在阴影里也白得晃眼的、带着一片绯红的脖颈,那颜色让侧颈那颗红色的小痣更加扎眼。 陆时穆撑起半边身子,俯视着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摸摸简向溪的额头。 简向溪表情不变,眼睫垂下,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点头发,拒绝碰触的意图不言而喻。 于是陆时穆也收回了手,放在被子上,再躺了下来。 “还叫我名字。” 陆时穆继续说,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简向溪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呼吸得特别慢,努力把身体里翻滚的各种燥热和羞耻都压下去。他知道陆时穆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个,他像一只被猫捉弄的老鼠,只能等待着对方揭开真相的那一刻。 “很模糊,但我觉得应该是陆总不要之类的话。” 陆时穆说得很平静。 简向溪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一部简向溪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油锅里,从内到外地煎炸。他恨不得嘎嘣一声死在原地。 “我做了个噩梦。” 简向溪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地说道,“我梦到您说我做饭难吃,追着我要还钱,我不同意,您就追着我抢,我就跑……然后您就一直追,把我给累死了。” 这谎言说得不算高级,但是陆时穆应该没有穿透他的大脑观察他想法的能力。 陆时穆说:“这样吗?” 他好像一点都没相信简向溪的话。于是,简向溪睁开眼,试图转移话题:“陆总,您还不睡吗?” 陆时穆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毫无睡意。“有点失眠。” 他坦诚道。他早知道自己会失眠,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多工作了一会,快两三点才回到卧室,躺到了床上。 简向溪的眼神穿过他,看着窗外,说道:“雨停了,要不然我回学校吧。这样您也睡得好一点。” 陆时穆又展现了他的一点幽默天赋,“然后等我妈明早杀了我?” 简向溪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陪您聊会天?” 简向溪问。 陆时穆看着他,忽然问:“为什么你头发颜色这么浅?” 简向溪来了精神:“我是金城人,你知道的吧?有些汉学家一直说,当然也离不开国内媒体推波助澜了,他们说汉代有一批罗马士兵被俘虏,归顺汉朝,在甘省金城建立了一个城市。我小时候上课,历史老师说我们本地好多人是古罗马人的后裔,证据之一就是我们是双眼皮,头发颜色很浅。” 陆时穆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兴趣:“真的?” 简向溪说:“国内学界为这个事情打了好多年笔战。现在还有人相信这个事情呢。” 陆时穆问:“你不相信吗?” 简向溪摇了摇头,他说:“我觉得他们都白吵,没意思,做点体质人类学的研究,绘制基因图谱,找到特殊基因点位就能倒推出来的事。但是现在的研究语焉不详的,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陆时穆听着他的高谈阔论,视线却落在他那双浅茶色的眼睛上,再次问道:“所以,你的头发颜色为什么这么浅?” 简向溪看着他好一会,说道:“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 陆时穆“嗯”了一声,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简向溪踢了一下被子,让被窝里进了点风,然后偷偷把腿伸了出去。 “很热?” 陆时穆问。 “有点。” 简向溪说,“应该是羊肉吃太多了。” 所以才做这种尴尬的梦。 “我开空调了。” 陆时穆说,“我把温度调低点。” 陆时穆起身在床头按了两下,房间里的暖风稍微小了点。 他重新躺下,背对着简向溪,低声说:“睡吧。” 简向溪冷静了一会,又睡着了。 陆时穆看着窗外,听着简向溪的呼吸声平稳了下去,就又转过身去看着他。 营养不良……这个年代了,还有人营养不良呢? 又是假的吧? 但是他小时候,甘省,也说不准。 那眼睛的颜色为什么也很浅? 陆时穆睡不着,便在黑暗中盯着简向溪眼皮下微微颤动的眼球看。 快速眼动睡眠,梦境的高发期。 简向溪这次还会梦到他吗?陆时穆追着他要钱,这个梦编的挺好笑的,但应该也是个假的。 那他的梦话是什么意思? 陆总……不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五次见面(二) 第9章 第五次见面(三) 第二天早上,简向溪在总裁2.2米的大床上准时醒来,感觉自己拥挤不堪。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映入眼帘的是陆时穆放大的、睡梦中也依旧锋利的下颌线。男人的长臂如同一道无法挣脱的铁箍,横亘在他胸前,呼吸间温热的气流一下下地,精准地喷洒在他的颈侧。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陌生的、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男性荷尔蒙的淡淡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极具侵略性。 怪不得做噩梦呢……简向溪安慰自己,跟鬼压床似的。 简向溪辗转腾挪半晌,像一条被压在石头下的泥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陆时穆怀中脱身。他在浴室刷牙的时候,看着浴室柜上的镜子,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等到他洗漱完毕,正要离开浴室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田胜男留宿,是为了让他和陆时穆躺一张床上。躺一张床上,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和好”。他怎么证明自己已经和陆时穆“和好”了?总不能当着田胜男的面打啵吧? 简向溪想了一会,伸出两个手指头,撸起睡衣袖子,捏着在大臂内侧的肉用力捻了捻,果然留下一个红紫的痕迹。于是,他对着镜子,在侧颈上找了个地方,龇牙咧嘴地如法炮制。简向溪拧着脖子看了一会,觉得不太对劲,用嘴巴又在大臂内侧吸了一口,觉得看起来和用手掐出来的痕迹差不了太多,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杰作”,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升起一股荒诞的满意感。 简向溪心情愉悦地去了厨房做早饭,争取让陆老爷觉得他物超所值服务过关。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响。简向溪用心地搅打着蛋液,心里忍不住琢磨:如果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此刻的他,是不是应该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像个勤劳的田螺姑娘一样准备早餐。 他把这个念头连同鸡蛋一起倒进了滋滋作响的热锅里。算了,扮演一个体贴懂事、事后还能早起做饭的完美男友,或许更能体现他物超所值。 等到简向溪和田胜男的护工司机吃了早饭,还聊了一会之后,他就端着冰咖啡坐在西餐厅的长桌上开始继续看他永远都看不完的论文。 陆总家环境真好,简向溪真羡慕。西厨有咖啡机,冰箱能制冰,配咖啡的奶制品都有三四种。他坐在西餐厅,往外看就可以俯瞰整个T大校园。从这个高度望下去,熟悉的校园变得像个微缩模型,平日里奔波的路径清晰可见。他想,生活在这种房子里,大概连思维的维度都会不一样吧。生活在这种房子里,人到底会有什么烦恼啊? 顶多烦恼一下爹妈催婚吧……简向溪忿忿不平,但因为利益相关不好吐槽。 田胜男和陆时穆陆续醒来都已经九点多了。母子两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简向溪为了合群,只能坐在陆时穆旁边,喝了第二杯咖啡。 他能感觉到自己转头和陆时穆说话的时候,田胜男的目光中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几秒钟。 看来有用,简向溪暗自得意,低着头继续帮陆时穆剥鸡蛋。 等到简向溪和陆时穆一起送走了田胜男,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小溪。” 陆时穆站在门厅,长长叹了口气。“麻烦你了,等她身体好一点我就和她说明白。” “没事的陆总,是您太客气了。” 简向溪露出了乙里乙气的笑容。 陆时穆走回餐厅,拿起手机给简向溪转账了两万块。既然是当面转账,简向溪最好立刻点确认收款。 陆时穆偏头看着简向溪操作手机,目光不经意地滑过他微低的脖颈。就在那里,在他熟悉的那颗红色小痣旁边,一片暧昧的红紫色痕迹突兀地闯入他的视野。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想要触摸,想要确认那片皮肤的温度。但昨晚青年躲进被子的画面闪过脑海,他的手在半空中生生停住,又撤了回去。 昨晚还没有。他清晰地记得,昨晚在昏暗的灯光下,这片皮肤光洁无瑕。 陆时穆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的牙龈痒了起来。 是我吗……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我……? 简向溪操作着他的手机,清理了一分钟内存之后,才点开了和陆时穆的对话框,接受了转账。他先发习惯性复制了上面的“谢谢陆总[玫瑰][玫瑰][玫瑰]”给陆时穆发了出去,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次要当面说才行。 他笑容满面,对陆时穆说道:“谢谢陆总。” 他说出话来的时候,陆时穆才回过神来,扯了扯睡衣领口,说了声没事。 “你要不然留点什么东西在这吧。” 陆时穆有点不自然地说。“衣服啊,书啊什么的。” 简向溪仔细思考了半分钟,得出了结论,他的衣服和书——一个都不能少。但甲方的要求不能怠慢,于是,他试探性的提议:“陆总,您这有打印机吗?我打印几篇论文留在这,然后把牙刷毛巾留着。您看怎么样?” “可以。” 陆时穆同意了。 “跟我来。” 陆时穆转头走向了他的书房。 到了书房,简向溪在心里又羡慕了一次陆老爷。 陆老爷巨大的书房里最引人注目是他的大桌子和上面的四台显示器。横着摆放三台,中间的顶上还有一台。 看到简向溪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的显示器看,陆时穆的手揣在裤袋里,摸着睡裤口袋柔软的内衬,说道:“我也做点美股交易,建仓很多年了。” 简向溪显然没理解陆时穆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主要是为了了解市场动态。” 陆时穆又解释。 简向溪又点了点头,问:“打印机在哪呢?” 陆时穆把那句“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咽了下去,伸手指了指那个打印机。 简向溪通过无线网打了几篇论文。 “彩色的。” 简向溪咬着牙说。 “什么?” 陆时穆问。 “这是彩色打印机。” 简向溪恨恨道,“学校打印机打一张彩色的要两块!!” 陆时穆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道:“那你多打一点?” 简向溪立刻带着谢谢陆总,声音听起来比刚刚收到两万块转账还开心。 “你是不是也想用那个?” 陆时穆指着自己的桌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简向溪刚刚的惊叹是什么意思。 “那多不好意思啊,怎么能随便看您的电脑呢?” 简向溪立刻摆手。 “只是显示器罢了,你可以用你的电脑接上去试试看?” 陆时穆的提议非常有诱惑力。 等到简向溪坐到了陆时穆那个其貌不扬但让整个人舒展开来的椅子上时,他暗自判断这□□之物必非凡品。而后,他用自己的破电脑,拿着陆时穆找出来的旧版连接线,点亮了两个显示器。 “好舒服。” 简向溪把头靠椅子的头枕上,盯着显示器上放大的论文,感叹了一句。 陆时穆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椅背上,身体前倾,就像是搂着他一样,替简向溪连接了外置键盘和鼠标。他做的很专注,因为稍微分神余光就会捕捉到简向溪脖子上的痕迹。 简向溪没有注意到了陆时穆的靠近,他开心用了两分钟,有点得意忘形道:“等以后我也整这么一套。” “我送你?” 陆时穆说得风轻云淡。 “那不行的。” 简向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摇头拒绝。 陆时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几乎能在简向溪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瞳孔里那个陆时穆僵硬地说道:“那你留在这用就好。接下来几天我要出差,你录个门锁指纹,想用的时候就过来。” 简向溪的拒绝还没说出口。陆时穆就掐住了他的命脉:“打印机随便用。” “陆总不怕我把你家搬空啊?” 简向溪往后靠了靠,拉开了点距离。 陆时穆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简向溪说道:“那我就追着你让你还钱。” 简向溪又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推了推眼镜,说道:“我跑很快的。” 他知道陆时穆是在讲昨晚自己那个瞎编的梦境,但是他怎么敢接这个话茬,于是只能换个方向抖个机灵。 陆时穆站了起来,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不用和我客气。” 简向溪真得想不客气。他最近改脚注改到头晕眼花,要是能用上这么大的显示器,他改起脚注来不得又快又好吗? “可是……” 简向溪还没说完。 陆时穆已经转头要离开书房,留下一句:“没事,主要是应付我妈。” 走到门口,陆时穆又转头说道:“冰箱里剩下的羊肉你赶紧吃完,放我这迟早变成僵尸肉。” 他又想起了昨晚简向溪说自己营养不良……这个时代还能营养不良吗? “一定不辱使命。”简向溪只能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好好的小羊羔,怎么能变成僵尸肉呢? 简向溪录了陆时穆豪宅大门的指纹锁,把改论文这一日常任务的刷新地点切换到了陆时穆家。他喝着咖啡,用着陆时穆的显示器,坐在他一万多块的椅子上,畅快地打印要看的论文,然后在每晚“下班”之前,把所有东西恢复原状。 虽然陆时穆说让他随便住,让他不需要清理,定期会有保洁上门。但是简向溪一是不敢放肆,二是实在不敢在这个房子里睡觉。 他那天蜷在沙发上睡了个十五分钟的午觉,其中和陆时穆亲嘴儿的梦境占据了约十分钟的时长。 简向溪满头大汗醒来,心脏狂跳,脸上烧得厉害。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却感觉陆时穆的气息无处不在,从书房的椅子到厨房的咖啡机,再到这个让他做了荒唐梦的沙发。他心中警铃大作,决心一定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绝对不能不能在这再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五次见面(三) 第10章 第六次见面 陆时穆去港岛出差了一个礼拜,从下飞机起就开始连轴转。 河西集团刚刚在东南亚某岛国收购了一个大型地块的永久性矿权使用与开发权,其中有大量已探明的黄金和铂族金属、锑、铋等多金属复合矿体。但该矿藏的开采需要巨量海外资金,他去港岛做了一周的融资路演,拿到好多投资意向书,还和早就谈好的几家基石投资者现场签署了些认购协议书。 一周的时间,他大脑里的语言在英语、粤语和普通话之间高速切换,交换的是天文数字,签署的是对赌条约。等他拎着箱子回到家的时候,精神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又猛然松开的弦,除了嗡嗡作响的疲惫,脑袋里只剩下“洗澡、睡觉”这一个念头。 房子里一如既往的冰冷、寂静,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下,连空气里的尘埃都显得毫无生气。 但就在他准备换鞋时,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动静,从深处传来。 陆时穆的动作停住了。他没换鞋,将行李箱无声地放在门口,身体的警觉瞬间压过了疲惫。他顺手从玄关柜里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而后循着声音,一步步朝着来源走去。 是厨房。 越走近,那声音越清晰。先是细碎的锅碗瓢盆的轻响,紧接着,一股霸道而温柔的、混杂着肉香和面食香气的暖流,冲破了这间屋子固有的冷冽,不由分说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然后,他听到了歌声。有人在哼歌,是一首关于小孩和猫的、旋律轻快烂漫的动漫主题曲。那不成调的哼唱,像一尾活泼的鱼,跳进了这片死寂的池水里,搅起一圈圈生动的涟漪。 在那首曲子堪堪结束时,厨房里的火声与抽油烟机的嗡鸣一同停歇。陆时穆还未能完全消化“有人在他家里动火”这个事实,厨房里的人已经哼着另一首不知名的、调子更舒缓的歌走了出来。 于是,就在厨房门口那片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的、暖黄色光晕的边缘,陆时穆和端着小锅、拿着隔热垫的简向溪,四目相对。 餐厅的主灯没有开,只有厨房的灯光作为唯一光源,将简向溪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他穿着浅蓝色格纹的棉质家居裤,上身是件柔软的燕麦色毛衣,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他微微仰着头,那双总是带着冷静和分寸的浅茶色眼睛,此刻在暖光下,像两颗融化的、剔透的琥珀。他的目光,在那根锃亮的高尔夫球杆和陆时穆紧绷的脸上,来回移动。 “喜欢高尔夫吗?” 陆时穆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我打算把这根球杆送给你。” “不太了解。” 简向溪保守地说。 “吃的什么?” 陆时穆低头看了眼那个小锅。 “羊肉臊子面。” 简向溪慷慨地把小锅递了出去。“吃饭了吗?我再去煮点?” 其实吃了,飞机上吃的。但陆时穆看着那锅色泽鲜艳热气腾腾的面,面不改色说道:“没吃。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简向溪立刻绕过他,将小锅稳稳地放在餐桌上问道:“您吃这份,还是我再煮一份给您?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陆时穆说,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你先吃?我先去洗澡。” “那您快去洗澡吧。” 简向溪带着笑意,自然地将毛衣袖子又向上捋了捋,露出那截干净得晃眼的手腕。“我现在就去煮。” 等到陆时穆洗完澡离开浴室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飘着的。 陆时穆坐回了餐厅,又等了几分钟。厨房里依旧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响,但那断断续续的哼唱声,却再也没有响起。陆时穆觉得自己的心情微妙地变了些,但是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等到简向溪端着另一碗臊子面放在他面前的时候,陆时穆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那条柔软的、带着居家气息的浅蓝色格纹家居裤,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条黑灰色的牛仔裤。 陆时穆低头吃面。 “很好吃。” 他做了肯定。这面是好吃的,但是没有他在浴室当中想象过好多次的好吃。 “您喜欢就好。” 简向溪坐在他对面,吃着已经坨了的面条说道,“我正在努力吃掉冰箱里剩下的羊肉。” “进展如何?” 陆时穆抬头问他。 “不负所托,完美收官。” 简向溪指着陆时穆的碗说,“最后一份已经吃掉了。” 陆时穆觉得这面条一下子开始变得难以下咽。飞机餐好像在他的胃里繁殖了,现在几乎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跑出来了。 陆时穆等了一会,等简向溪问他工作如何,但是没等到。于是,他只能又问:“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简向溪从繁忙的吃面活动中抽身出来,回复道:“改完了。明天就开始投稿。” “嗯。” 陆时穆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两人又低头吃面。 简向溪越吃越慢,等到了陆时穆很慢地吃完了他碗里的面,才吃完了自己小锅里最后一筷子面。他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洗碗。” 等洗完碗,简向溪看到坐在餐厅回信息的陆时穆,等他切出了聊天框,才说道:“陆总,这几天麻烦你了!我先回学校了。” 陆时穆又嗯了一声,看着简向溪穿上了外套,拿上了书包,离开了他的家。 等到客厅里所有灯都关掉之后,陆时穆站在黑暗里,看着大门的方向,心里想,他的那个包是我给买的。 十月底的京城已经很冷了,简向溪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回学校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被冻得不轻,让他脸上那股灼烧感更加强烈。 等红绿灯的时候,简向溪又想起了穿着深色浴袍的陆时穆。头发滴水,皮肤冷白,嘴唇却因热气而显得异常嫣红。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与清晰的锁骨一路下滑,最终消失在浴袍领口那片深邃的阴影里。低着头吃面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简向溪能看到他的大片胸膛。 身材这么好,怎么锻炼的。简向溪试图把画面导向绿色无害的方向。打高尔夫有这个效果吗?下一秒,简向溪又想到了穿西装的、一脸冰冷戒备的陆时穆。他应该是忘记了我这回事,以为家里进贼了吧。但这么贵的小区也会进贼吗? 在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之后,穿着西装的陆时穆和穿着浴袍的陆时穆还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就差搭个台子来段二人转了。简向溪津津有味想了会陆时穆转着手绢唱二人转的样子,自己把自己逗得不轻。 所以梦里的陆时穆一开始唱二人转的时候,简向溪还觉得好玩。过了一会,二人转变成了脱衣舞solo,他也没慌,欣赏着西装陆总变成浴袍陆总。 但是等到脱衣舞男陆总朝着唯一观众走过来的时候,简向溪一下子慌神了。不是啊,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能受得住这种考验啊? 下一秒,沦落风尘的陆老爷长跪在他脚边,指着旁边一条小羊羔说,实在是孩儿大了留不住。您老好歹得收下他,您只要收留他,怎么着都行。说完,陆时穆咬着嘴唇欲语含羞地看了他一眼。 简向溪看着那个小羊羔,推着在他身上耸动的陆时穆的肩膀,模糊地想,不对,不是这个走向。 哪来的小羊羔子呢?都吃光了。 于是,那个小羊羔又变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简向溪低头,就能看到陆时穆胸膛上流下的水珠,在昏暗中闪着幽微的光,摸上去像是会把人的手吸住。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质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实体一样,紧紧地包裹着简向溪,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时穆的唇,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红酒醇香,碾转着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你昨晚梦到的吗?” 陆时穆低声问,声音低沉得像是从他胸膛里发出的共鸣。 简向溪在梦中颤抖着,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想要推开自己的雇主,却发现陆时穆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腰,将他完全禁锢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与床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等到简向溪硬邦邦喘着气醒来之后,天还黑着,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一看,才五点多。 简向溪毫无睡意,也不敢再睡,可这个点食堂和图书馆都没开门,他起床也无处可去。 简向溪转头看了眼隔壁床明显还沉浸在深度睡眠中的室友苏鲁渝,心中一动,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中,带着一丝颤抖,把手缓缓伸进了被子。 一定是最近羊肉吃多了。简向溪微微弓起背,靠在在枕头上,支着腿,用膝盖和肩膀把被子支出了一个空间,将自己蜷缩成一只熟透的虾。他手上动着,脑袋里想,虽然壮阳补肾之说毫无道理,但大家都这么说必有缘由,毕竟这也是老祖宗的智慧,十几亿人民的共识。 也可能是压力太大。 他把脸的下半部分缩进被子。冰冷的空气贴着他汗湿的后背,床头的铁杆隔着枕头膈着他。而被子底下,却是一个由他自己手臂支起的、闷热而窘迫的狭小空间,充满了属于他自己的、带着**味道的呼吸。 他指尖触到顶端时,他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连带着老旧的铁架床发出了细微却致命的“咯吱”声。这声音像一声惊雷,让他瞬间僵住,侧耳倾听着隔壁床的动静,连呼吸都忘了。 没有声音,应该是没吵醒他。 简向溪眼睛有点酸胀,只能放缓了动作,更加小心地、试探性地去抚弄。于是陆老爷的胸肌又贴了上来,这么白、这么滑、这么宽阔,不拔罐可惜了。 简向溪抽着气,默念,不是想着陆时穆不是想着陆时穆。 不能是他。太丢人了。简向溪咽了口口水。他不是那种上学喜欢老师、军训喜欢教官、看病喜欢医生的那种人。那必然更不可能上班喜欢老板了。所以,不是想着他…… 不是想着陆时穆,不是喜欢陆时穆……简向溪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然而,当快感如潮水般涌上,即将淹没所有理智时,那道墙轰然倒塌。他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空白之上,唯一的画面就是陆时穆流着水珠、鼓鼓囊囊的胸肌。 于是,那句被他反复否定的咒语,在**的巅峰,变成了最诚实的供词。 想着陆时穆…… 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脚趾蜷缩起来,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无声的喘息从喉咙深处溢出。 喜欢陆时穆…… 瞳孔在黑暗中涣散,他终于在一声被手背和枕头闷死在喉咙里的哼鸣中,彻底缴械投降。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脆弱、狼狈。 过了两分钟,他平静了下来,感觉手上和腿间一片黏黏糊糊的狼藉,实在难受,找了半天,发现床上没纸。 又过了一分钟,一卷纸精准从对床扔了过来,砸到他脑袋上,又弹到了被子上。 简向溪心头一跳,转头一看,苏鲁渝翻了个身,含糊说道别吵。 简向溪放下心来,用苏鲁渝扔过来的卫生纸擦干净了手。 之后,他就洗漱一番,早早去了图书馆。 真不能这样了。简向溪劝自己。真的,哥们,赶紧谈个恋爱吧。上班喜欢老板也太可怕了。 之前写开头那段的时候内心非常崩溃。 我本来是想写霸总的,那种天凉王破的霸总的。 结果怎么写怎么像社畜。 还有之前的剧情,田女士心梗住院,我的第一反应是河西集团得发重大事项通告并且通知证监会[裂开][裂开][裂开] 咋说呢,也算是一种知识的诅咒吧。[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六次见面 第11章 第七次见面(一) 图书馆里,简向溪刚刚把论文的最终稿上传到投稿系统,正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的备注,让他那口气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财神来到我家门”。 周一?她找我干嘛?简向溪捏着手机,点开了消息。 财神来到我家门:小溪,你最近有空吗?有个兼职做吗? 财神来到我家门:和你专业相关的。 简向溪本来还在犹豫,看到“和你专业相关的”几个字,便立刻回复:有空的姐! 发完之后,他盯着那个备注,深吸一口气,把备注改成了“财神代理人”。 周一的语音消息很快弹了出来,声音干练又带着一丝兴奋:我就知道你靠谱!是这样,我们陆总,他私人投了个游戏公司,要做一款中世纪背景的游戏。文案组那边写了初稿,但总觉得差点意思。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你专业对口,价格绝对好说。” 我们陆总……简向溪感觉自己喉咙发干,有点不太自然。他刚刚下定决心离他们陆总远一点的,结果陆总带着不能拒绝的经济机会来了。简向溪强迫自己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压下去,点开了文件。 挣钱嘛,不寒碜。简向溪对自己说,更何况这是靠真本事挣钱。 简向溪只看了三页,眉头就无声地皱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截了几张图,用红圈标出重点,甚至在旁边用小字做了批注,然后才发给周一。 小溪:姐,文案的文笔很棒,很有画面感。但历史背景上可能需要打磨一下。比如这张图里提到的重骑兵冲锋,在公元六世纪的欧洲,因为还没有发明高桥马鞍和双马镫,其实是无法实现的。当时的骑兵更接近于标枪骑兵或者轻骑兵,主要起骚扰和辅助作用。 小溪:我不是在挑刺,只是觉得这么好的项目,细节做扎实了会更厉害! 财神代理人这次发来的语音消息中带着点笑声:我就知道找你找对了!等着,我马上把你推给文案组长!这帮写小说的懂个屁的中世纪! 小溪:可以的,没问题~谢谢姐姐[玫瑰][玫瑰][玫瑰] 简向溪很快加上了文案组长的社交软件,对方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立刻拨来了语音电话。两人就文案的风格、历史背景的准确度要求、以及合作方式聊了近半个小时。 电话挂断时,最终的合作方式也敲定了下来:针对项目中约二十万字的核心剧情文案,进行一次完整的历史背景审校,并提供详细的修订建议。报酬为一万元。 简向溪捏着手机,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一万块! 只是做他最喜欢、最擅长的事,就能拿到一万块!这笔钱,几乎相当于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这比给袁少爷上那场“漫长的战争”要轻松一万倍!这哪里是挣钱不寒碜的问题,这是站着把钱给挣了。 简向溪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 简向溪当天下午就签了对方送过来的保密协议,而后就开始窝在宿舍里做查资料、写批注。还好,游戏文案上主要故事情节不涉及到历史问题,但是出现任何人名、官职、地点、物价之类的信息,他都要去仔细核对一遍。 而且,因为这种修改和批注并不涉及到任何情绪劳动,他没有对繁重工作的不满,心里全是对一万块的渴望。 他发愤图强,花了快一个礼拜的时间,写了几百条批注,把电子稿和打印稿一起寄回给了游戏公司。文案组组长二话没说,先把一万块转了过来。 简向溪本来改东西改到头晕目眩,看到一万块,精神立刻好转。短短两个月,他的存款已经破了十万大关了! 他先感谢周一帮他介绍兼职。他发了个一千的转账,被周一退了回来。周一的语音消息中还有点笑意:“这个游戏我也跟着投了点,我还得感谢你呢。要是能赚,姐姐请你吃饭。” 简向溪发了些可可爱爱的小猫表情包过去,心满意足结束了这个对话。 刚好是午餐,于是周一找陆时穆讲了这件事情。她把手机递给陆时穆,让他看自己简向溪的聊天记录,表明自己不辱使命。 陆时穆看着简向溪发的小猫表情包,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微妙地不高兴起来了。看到谢谢姐姐,不高兴加重了。但是看到那个“[玫瑰][玫瑰][玫瑰]”,他心里又有点舒服了。简向溪发这句话绝对也是复制的。没一点真诚实意感谢的意思,全都是有SOP的。 陆时穆把手机还给了周一。又等了一会,他自己也收到了简向溪的信息,内容差不了太多:“感谢陆总给我介绍兼职[玫瑰][玫瑰][玫瑰]” 陆时穆把消息设置为未读,锁了屏幕,没回复。 陆时穆中午吃的很简单,因为晚上还有顿饭等着。 一个高中同学想拉着他组局,给一个专攻AI方向的高中学弟做天使轮投资。可能是为了唤起并不存在的校友感情,也可能是创业初期的学弟现金流紧张,或者是干脆因为离大家都不远,这顿饭定在T大西门的一个开了二十多年的老火锅店里。 陆时穆对这个招待安排还算满意。要是学弟还没融到资,就开始在米其林餐厅大宴宾客,他才需要担心呢。 包间里,学弟在涮肉的间隙讲着产品的应用前景。陆时穆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聆听姿态,思绪却早已飘远。他还有条信息没回,黄色土猫头像的小溪安静地躺在对话列表里,右上角还有一个红色的 1,表示有一条未读新消息,像个急需处理的烫手山芋。 他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烧下去,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烦躁。他眼神不经意地往外一瞟,忽然就定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个破娃娃,简向溪九十九块买来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退的破娃娃,被五花大绑捆在一个崭新的电动车车头,那电动车就停在火锅店外面。 ——他也在这儿吃饭。 陆时穆低头喝了口白酒,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破娃娃,心里对这个招待地点满意极了。 这电动车有名字吗?陆时穆和学弟碰了一下杯,酒精蒸腾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还会叫“张勇”吗?还是起了其他名字?会不会为了纪念他的朋友陆时穆,起名叫做……算了,电动车起名三个字有点太长了。 说不定会起名叫做陆总。 陆时穆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觉得应该是白酒上头。 服务员还在陆续上菜,包间的门开开合合。门开一次,陆时穆就直勾勾地往餐厅大堂看一次。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用力地搓着西裤口袋的内衬,感觉布料摩擦而微微发热。 “森神,看什么呢?”高中同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大厅满座、服务员走来走去,便开玩笑,“看上人哪个服务员小姑娘了?” 陆时穆摇了摇头,没说话。等到门开到了第五次的时候,陆时穆终于露出了个笑容。 他找到简向溪了。 就在大厅靠窗的角落,被绿植卡座半遮半掩。青年正开心地笑着,火锅氤氲的热气蒸得他脸颊泛红,眼尾都带着水光,还穿着他那件燕麦色的毛衣。看起来呆呆的,像是又有点晕碳。 陆时穆心不在焉地又喝了几杯,终于以“出去透透气”为由,推开了那张把他困了半晚上的饭桌。 陆时穆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感觉脚步因酒精而有些发软,但是心轻飘飘的,像是被一个气球钓着,在空气中忽上忽下地漂浮,带着他朝着那个角落浮了过去。他平常喝酒不多,白酒尤其少,今天莫名其妙就喝了好多,感觉自己心跳好快。 简向溪刚刚从红油锅底里捞出块红薯,放在自己的麻酱里之后,就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一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陆时穆怎么会下凡来这种小馆子吃饭? 简向溪坐在靠墙的角落,这个位置,无论去洗手间还是收银台都不顺路。唯一的解释是,陆时穆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个认知让简向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七分饱瞬间变成了十二分满,心跳杂乱无章地敲打着胃壁,让他想吐。他下意识低下头,又在下一秒强迫自己抬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他应该站起来迎接一下的,但是不知道是有点吃懵了还是看傻了,没反应过来。 陆总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臂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胸膛。这股资本主义的芬芳被红油锅火锅和白酒浸透,看起来居然没那么遥不可及。 “小溪。”陆时穆叫他,声音不大,却轻易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嘈杂。他极其自然地在简向溪对面坐下,仿佛这个位子本就该他来坐。坐下之后,陆时穆才发现自己旁边还坐着个人,正在低着头咬宽粉吃,看他过来,就斜着眼瞟了他一眼。 陆时穆对着宽粉男点了点头,视线重新锁回简向溪身上:“好巧。” 简向溪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他给陆时穆倒了杯可乐推过去,全程不敢和他对视:“托陆总的福,拿到了兼职费,请我室友吃顿好的。” 室友?陆时穆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咬宽粉的青年。长得人模人样,但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倒胃口。 陆时穆说道:“既然是托我的福,你应该请我吃饭才对。” “那是自然,”简向溪立刻接过话,双手将菜单递过去,“陆总,您看是现在加点菜,还是……” 还是改天我单独请您?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立刻被他惊恐地划掉。不行,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私下的接触了。 苏鲁渝吃完了宽粉,拿纸巾把嘴一擦,爽朗一笑,对着简向溪说道:“傻了,不介绍一下都?” 简向溪确实有点头脑发晕,于是,他对着苏鲁渝说道:“陆总,这是我的室友苏鲁渝。” 苏鲁渝笑嘻嘻伸了手出来:“小溪一般叫我鱼哥,您叫我小鱼就行。” 小溪……小鱼……陆时穆和他握了握手,露出个冷淡的笑容来。但他脸上满是红云,这本应该颇具威胁力的笑容看起来没起到一点效用。 简向溪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鱼哥,这位是陆总,我的……兼职的老板。” 看简向溪没有更进一步详细介绍的意思,于是陆时穆只能自助介绍:“小溪一般叫我森哥,你可以继续叫我陆总。” 苏鲁渝笑了声,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说道:“行啊,陆总。” 陆时穆那点无名的怒火更甚了,愤怒几乎要顶在喉咙口了。 简向溪推了推眼镜,试图把话题引开:“您……您要不要加几个菜?不然待会儿后厨就下班了。” “别客气了,小溪。”苏鲁渝用自己的筷子,从锅里捞起一根烫得晶莹剔透的宽粉,极其顺手地放进了简向溪的碗里,“我看陆总就是从别的饭局上溜出来的,打个招呼就该回去了。” 不用公筷。陆时穆看着有点难受。 感觉简向溪在吃这人的口水似的。 不舒服。 “我请客,”陆时穆拿起菜单,“服务员,换个锅底。” “不用您请!我来就行!”简向溪快要疯了。 陆时穆看着苏鲁渝又若无其事地从锅里捞东西吃,一股纯粹的厌恶油然而生。下一秒,他拿着菜单,直接起身,坐到了简向溪的身边。 他把点菜的铅笔塞进简向溪僵硬的手里:“加点东西。” 简向溪闻到了陆时穆身上的热腾腾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酒味,这有让他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红酒味的吻。简向溪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连连摆手:“不用了陆总,我真的吃饱了!您想吃什么自己加!” 陆时穆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简向溪微不可见地躲了一下,没躲过,只能放任他揽着。他感到陆时穆的掌心隔着毛衣贴在他的肩头,一股灼热的温度穿透衣物,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身体。那是一种被电流击中的酥麻感,直达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乱了节奏。 “干嘛呀,拧成麻花了你!” 苏鲁渝看着他们,轻笑一声,随即对简向溪说,“小溪,图书馆要关门了,咱回去吧,别把东西落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七次见面(一) 第12章 第七次见面(二) 简向溪被戳穿了姿势怪异,他索性放弃了挣扎,身体一松,任由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贴上了陆时穆滚烫的胸膛。 真糟糕啊。 那具身体的热度,透过他的毛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开始发麻。简向溪在心里安慰自己,饭店里那些喝上头的男人,别说搂搂抱抱,就是当众拉着手亲嘴抹眼泪的都有。陆时穆只是喝多了有点神经质,这很正常,他不应该和一个醉鬼计较。 他冲苏鲁渝点了点头,同意现在回去。随即,他学着陆时穆的样子,反手将自己的手也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连声音都放得又轻又柔,像是生怕惊扰了怀里的醉鬼:“森哥,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你今天跟谁来的?在哪个包间,我送你回去?还是我帮你联系司机?” 陆时穆似乎对这个称呼和这个姿势极为满意。他将脸埋在简向溪的颈窝里,满足地蹭了蹭。一边蹭一边看着苏鲁渝,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没事,”陆时穆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点吧,我请你吃饭。” 简向溪试着推了推肩膀上那个沉重的大脑袋,却根本推不动。对方柔软的头发蹭着他颈侧最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也就在这一刻,埋在他颈间的陆时穆,半睁开了眼。 视线在酒精的作用下失焦、模糊,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小的、红色的点上。 是那颗痣。 陆时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记得这颗痣,他甚至记得,就在这颗痣的不远处,曾经出现过一片暧昧的、惹眼的红紫色痕迹。 一个让他牙根发痒的吻痕。 当时他荒唐地怀疑了半天,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梦中好亲嘴”的毛病。但他不敢问,也不敢确认。 现在,酒精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想再怀疑了,他只想确认。 简向溪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把这尊大佛弄走,忽然感到颈侧的呼吸变得滚烫,带着烈酒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陆时穆的头颅微微侧过,柔软的嘴唇带着惊人的热度,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他靠近。 “不吃了,人家要打烊了。” 简向溪用力推着陆时穆的脑袋,但嘴上还在轻声细语地哄酒鬼。“你外套在哪呢?要我送你回去吗?” 但陆时穆的嘴唇最终还是擦 过了那片皮肤,甚至在那颗痣上留下了一个滚烫、干燥、带着酒气的触感。那不是一个吻,更像一个无意识的烙印。他甚至在简向溪的皮肤上极轻地、含混不清地呢喃了一个字,也许是“溪”,也许只是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这个瞬间的接触让简向溪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让他爆发出一阵力量,猛地推开了陆时穆,但那个被触碰过的地方,却像着了火一样持续燃烧。 陆时穆眼睛盯着那颗痣,感觉自己颇为清醒地权衡了一会,才头重脚轻地说道:“让他们不要打烊。” 简向溪有点无奈地指挥苏鲁渝,让他找服务员问问陆时穆从哪个包间出来的,找人敲门把他带走。 很快,苏鲁渝就带着陆时穆的同学和那个AI学弟回来了。那两人也喝得七荤八素,幸好学弟的合伙人还算清醒。简向溪和那个合伙人一左一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像一滩烂泥般赖在简向溪身上的陆时穆,架回了他的包间。 在简向溪准备抽身离开时,那个AI学弟忽然盯着他的脸,多看了两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简向溪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可能是在学校里打过照面吧。” 学弟接受了这个理由,一句“那加个好友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简向溪已经像躲避瘟疫一样,快步走出了包间。 结了账,简向溪穿好了外套,走出了火锅店。他走到自己电动车旁边,抽了一巴掌那个丑娃娃,然后打开了车锁。苏鲁渝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什么也没问。他等简向溪跨上车,便极其自然地坐上了后座,然后,将下巴轻轻搁在了简向溪的肩膀上,半个身体都贴在了简向溪背上。 简向溪启动车子,下意识地一抬头,目光穿过火锅店满是水汽的玻璃窗—— 与包间里的陆时穆四目相对。 陆时穆岔开腿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刚刚还因酒精而迷蒙的眼睛,此刻清明得可怕,却又空洞得吓人。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死死地盯着简向溪。 简向溪心脏猛地一缩,随即,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冲着那个方向,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然后,他拧了拧车把,头也不回地驶入了夜色。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冰冷而清爽,总算吹散了些许火锅店里令人窒息的燥热。苏鲁渝的下巴还搁在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凑到他耳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我觉得那个陆总怪怪的。” 简向溪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点头赞同:“我也觉得。” “邓通石崇之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足深交。” 苏鲁渝继续说,话里带着文科生特有的刻薄。 简向溪喉咙发干,再次点头赞同:“我也觉得。” “所以,”苏鲁渝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你可不能喜欢上这种人。” 简向溪刚点头,一句我也觉得还没说出来,忽然反应了过来,无语道:“我喜欢他干嘛呀?” “你不喜欢最好。” 苏鲁渝说,语气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这种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远点。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看朋友。他估计就是想玩玩你。” “滚!” 简向溪猛地抬了一下胳膊,将苏鲁渝的下巴从肩膀上顶开,“没话说找个地吐泡泡去。我是男的。” “我认真的,你就算找个男的谈恋爱,也不能找这样的。年纪又大、脾气又差,酒量不行、又太有钱了。这明明是看你单纯好骗没出社会,花点小钱来钓你了。” 苏鲁渝语重心长地说。“他为什么给你介绍兼职,不就是为了泡你吗?” “泡你妹!我不和男的谈恋爱。” 简向溪已经骑到了图书馆门口,他下了车,轻轻踹了一脚苏鲁渝,说道:“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包去。” 收拾包的时候,简向溪想,还好吧。陆时穆年龄不大啊,也就比他大两三岁,脾气也很好啊。不能喝酒也怪不了他啊……简向溪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但有钱……确实是太有钱了。简向溪吐了口气,在心里赞同了苏鲁渝的说法。 现在这个世道,那种二十万一平米的房子,出生时候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了。这种级别的财富大多数都和艾滋病似的,只通过血液和性传播。他早就知道了,别说陆时穆是个直的,就算是弯成了蚊香,和他最多也就是玩玩而已。再说了……他那种身份,和谁不是玩。 回到宿舍之后,简向溪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他心里想,还是再找个兼职,多挣点钱吧。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碰了碰自己颈侧那片皮肤,陆时穆滚烫的呼吸和嘴唇擦过的触感仿佛还留在那里。他烦躁地搓了搓那个地方,仿佛想把那个不存在的印记抹掉。他为什么要为一个醉鬼的无意识举动心烦意乱?可越是这么想,那具身体的温度、那个埋在颈窝里的脑袋、那个清明又空洞的眼神……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用力抓了抓头发。他必须离那个人远点。他的人生规划里,绝不包括这种危险、失控的关系。他的目标是去国外定居,是找个靠谱的人恋爱结婚。是找一个最大人生创伤是十几岁时候父母不允许他养第二条狗那种男人,一辈子生活在发达国家,天真浪漫,抱着最大的善意,给出全部的真诚,和他交换戒指的时候,宣布余生只爱他一个。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陆时穆被司机老刘送回家的时候,还有点莫名的委屈。 他不断地和老刘说话,一遍遍说:“那车是我买的,我买的!” 老刘扶着难得一见的醉鬼形态的陆时穆,自觉地哄醉鬼开心:“是是是,你买的,你买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真讨厌。”陆时穆又开始嘟囔,也不知道是在说谁,“靠那么近。” “讨厌讨厌。” 老刘拉开了点距离,按着老板的指纹,打开了房门。 老刘给陆时穆脱了外套,把他放在了床上,让他侧躺着。倒杯水的功夫,陆时穆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眉头还紧紧皱着。老刘把水杯放在床头,观察了片刻,确定他呼吸平稳,没有呛死自己的风险,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半夜的时候,陆时穆被渴醒了,挣扎半天翻身下床,结果发现床头就有杯水。他喝了水,感觉好多了,也没那么困了,记挂的事情就又回到脑子里了——他还有一条信息没回。 陆时穆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了手机。点开那个和黄色土猫的对话框,屏幕上那句“谢谢陆总[玫瑰][玫瑰][玫瑰]”显得格外刺眼。这要怎么回? ——“别叫我陆总了,不是说了叫森哥吗?” 第一个念头冒出来,又被他自己迅速掐死。那是为了应付母亲的场面话,现在私下这么说,出尔反尔。 ——“不客气,钱都是小事。” 不行。对他来说是小事,但对简向溪来说不是。这话太傲慢,而且像一句终结语,对方根本没法接。 ——“友情提醒,你那个室友不是好人,离他远点。” 更不行!疏不间亲,我算他谁啊?凭什么替他操心这种事?我……谁都不算。顶多,算个……兼职的老板。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阵发堵。陆时穆捏着手机走到窗前,窗外就是T大静谧的校园,夜色温柔。简向溪此刻应该就在某一栋宿舍楼里安睡。 ——和宽粉男躺一块呢。 陆时穆猛地把手机扔回床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在生什么气?他一个男的,不和男室友一块儿,难道还跑来躺你床上吗?! 躺你床上…… 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让陆时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的后背。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脏狂跳。骗骗田胜男就算了,别把自己给骗进去了!陆时穆,你清醒一点!他不是你男朋友,你是个直男,你喜欢过女人的! 这简直莫名其妙!荒谬绝伦! 陆时穆重新抓起手机,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求生的本能,点开那个对话框,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秒没停,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删除联系人”选项。 世界清净了。 他再次把手机扔开,在窗前站了许久,夜风格外地冷。他下意识地想再拿起手机看看,但只是把手攥成拳头,没有动。最后,他洗了个澡,转身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去探访一下的失眠伴侣美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七次见面(二) 第13章 第八次见面 一晃快两个月,简向溪忙着交申请材料、考英语、写毕业论文、当家教挣钱,每天连轴转,感觉自己肩膀上能抗个两京一十三省了,哪有半点时间想起自己的前雇主。 冬至前一天晚上,田胜男给简向溪发来信息的时候,简向溪都有点想不起这人是谁了。他点开那条语音消息,里面是欢欣鼓舞的西北口音:“小溪,明天来木木家里吃饺子啊。” 简向溪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几乎是本能地,他用最地道的家乡话录了一句:“好啊阿姨!几点呀,我过去帮忙包饺子。”就在手指即将松开的瞬间,他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撤回了那条语音,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冷却。他算什么身份?他不是田胜男的“小溪”,他只是陆时穆花钱雇来的一个临时演员。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地接受一个长辈的温情邀请? 理智回笼,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时刻谨记自己乙方身份的简向溪。他斟酌了一下,公事公办地给那个已经沉寂了两个月的对话框发去一条信息:“陆总,田董喊我明天去您家包饺子,您看我怎么回复比较好?” 发送。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的那个小小的、鲜红的感叹号,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陆时穆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嗡的一声,简向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那行系统提醒仿佛旋转着跳了起来打了他一巴掌。 幼稚! 简向溪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怒吼。他死死攥住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么大的人了,还删好友!不就是挣了你点钱吗?一个身价不菲的集团总裁,居然会用这种中学生吵架才会用的手段?不就是……不就是我拿你做了几次那什么梦吗?!至于吗?! 屈辱和愤怒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把手机用力扣在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做了几次深呼吸都无法平复。他重新抓起手机,几乎是报复性地,对着那个对话框霹雳啪啦地打字。 【王八蛋。】 【有钱了不起啊。】 【幼稚鬼。讨厌鬼!!!】 【你几岁了?!你烦不烦人?!!】 每一条信息前面,都跟着一个同样鲜红、同样刺眼的感叹号,像一声声无能为力的咆哮。 不生气,不生气。简向溪安慰自己。删我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和我没关系,是他幼稚,是他蠢。但说是这么说,但手下收拾东西难免力气大了些。 等到简向溪摔摔打打地冲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宿舍时。田胜男的第二条语音适时传来:“小溪,你看到记得回一下我啊。” 简向溪播放完语音消息,苏鲁渝在床上斜眼看他:“这是傍上富婆了?” 简向溪无语:“别这么龌龊成吗?一个老乡阿姨!” 陆时穆删了他,他也不能让田胜男干等着,总得给人家一个回复啊。简向溪截图了田胜男的消息,发给了周一,问道:“姐姐,田董忽然发了消息,我联系不上陆总,我应该怎么回啊?” 周一的消息很快就来了:“陆总在回国的飞机上,他看不到。你明天直接去他家就行了。” 简向溪回复:“谢谢姐姐!我明白啦。” 而后,他转过头,点开田胜男的对话框,仿佛刚才那场情绪的海啸从未发生过。他平静地打字回复道:“阿姨,明天几点呀,我过去帮忙包饺子吧。” 陆时穆飞了十几个小时,落地时已经有些延误。他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司机老刘的车开得很稳,但陆时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焦急。他睁开眼,淡淡地问:“老刘,你急什么呢?” 老刘在后视镜里对上老板的目光,赶紧坐直了身子,给领导开车时流露出急躁是大忌。 “对不起陆总,我老婆和闺女等我回家下饺子呢。没大事。” 老刘小心翼翼地解释,“今天不是冬至吗?她们非要等我一块吃。” 冬至啊…… 陆时穆的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极淡的笑。他家不过冬至,准确来说,他们家不过任何节日。早年的时候,田胜男还做一桌年夜饭,带着陆时穆等他爸陆小晖回家吃饭,往往后半夜都等不回来。后来田胜男生意越做越大,成功和陆小晖结了婚,也就不做了。至于陆小晖会不会和他的其他相好过节,那陆时穆就不知道了。 他掏出手机给老刘发了个红包,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那你送完我赶紧回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车窗外流光飞逝,陆时穆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心里是一片与己无关的漠然。 当他用指纹解锁,推开自家大门时,预想中的冰冷和黑暗没有出现。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与欢声笑语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股鲜活的、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暖流,和他过去每一次独自归家的记忆全然相悖,陌生得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时空。 他愣在玄关,像一个走错了门的陌生人。他那个常年只用来积灰的巨大电视竟然开着,正播放着他从未看过的综艺节目,吵闹的笑声回荡在客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那是厨房才有的味道。甚至……他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笑声。 “妈?你怎么来了。” 陆时穆有点头疼,在餐厅找到了田女士,他本来打算洗个澡睡觉的,现在还得应付他妈。 “怎么?我不能来?” 还坐在轮椅上的田胜男瞪他一眼,精神头十足。 “没那个意思。我改天去看您就行了,您跑这来多折腾。” 陆时穆走过去,语气软了下来。 “这不是离你和小溪都近吗?折腾我一个,比折腾你们俩方便。” 田胜男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指挥着旁边人把桌子腾出来:“我们看着你的航班,掐指头算着你到家时间下的饺子,保证你吃上热乎的!” 陆时穆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板。视野的唯一焦点,是那个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 是简向溪。 他穿着一件柔软的灰色毛衣,饺子的热气蒸腾而上,将他的脸熏得微红,也让他的眉眼在水汽中显得有些不真切,像一场跨越了十几个小时时差的、不该存在的幻梦。 简向溪将饺子稳稳地放在餐桌上,或许是盘子有些烫,他放下后,立刻用两根手指飞快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白净的耳垂变成了粉色。陆时穆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他忽然想起,上次在火锅店,他靠在简向溪肩头的时候,对方的耳垂也是这样的颜色。 简向溪抬起头,看向陆时穆,脸上是再自然不过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森哥,趁热吃。” 他笑着问他,“要蘸什么?醋还是蒜?要辣椒吗?” 陆时穆僵了几秒钟,然后说:“都行。” “那我就都做一点。” 简向溪又转头进了厨房。 陆时穆吃着饺子,不断住往厨房里方向张望。 田胜男将一切尽收眼底,笑着打趣他:“之前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以为是胡说呢。今天一看,何止是忘了娘,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娘呢。” 陆时穆猛地低下头,用吃饺子来掩饰自己脸上烧起来的热度。他没理会母亲的调侃,只是觉得这饺子实在太好吃了,比那碗臊子面好吃,好吃到让他心口发酸,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来自家庭的温暖。它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在外面挨了打、终于回到家可以放声大哭的孩子。要是有眼泪,恐怕都能把这盘干捞饺子,变成酸汤水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但就是委屈。 简向溪陆续端出几盘饺子,自然地坐在了陆时穆身边,陪着田胜男说说笑笑。陆时穆成了那个局外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插不进话,只能蒙头吃饺子,一盘,又一盘,仿佛要用食物填满内心那巨大的、轰鸣的空洞。直到田胜男惊讶的声音响起: “木木,你这是吃了几盘了?” 陆时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简向溪憋着点笑:“八盘,一盘十二个。把咱们包了明天份的也全吃完了。” “看把你饿的!给你凑个整!” 田胜男哈哈大笑,说着,便极其自然地把简向溪盘子里一直没怎么动的四个饺子,拨到了陆时穆的盘子里。 陆时穆的动作一顿,然后,他沉默地低下头,吃掉了那四个饺子。 等到田胜男的保姆帮着洗完了盘子,收拾完之后,田胜男心满意足地准备走了。 陆时穆推着田胜男的轮椅,送她去地库。简向溪又在陆时穆的客厅里坐立不安地坐了十来分钟,等到陆时穆回来之后,他便问:“陆总,田董走了吗?” 陆时穆点了下头,看着他那瞬间变得疏离客气的脸,感觉那一百个饺子全堵在了喉咙里,滚烫又沉重。他想留人,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我也走了,陆总好好休息。” 简向溪拿起了外套,动作没有丝毫留恋。 “谢谢你啊……小溪。” 陆时穆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客气了陆总。” 简向溪又露出了那种展示牙齿的、他不喜欢的笑容。 “等一下。” 眼看简向溪就要转身开门,陆时穆终于急了,他几乎是本能地跨前一步,抓住了简向溪的手腕。简向溪的动作一僵,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错愕。他的手腕很细,皮肤在客厅的灯光下显得很白,陆时穆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传来的、对方瞬间加快的脉搏。 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时穆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你……元旦有事吗?” 问完,他才如梦初醒般,尴尬地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简向溪摇了摇头,说:“还不知道,应该没事吧。” “嗯。” 陆时穆的大脑一片空白,“嗯,那我回头再联系你。” “好的,陆总。” 简向溪背好包,在玄关换好鞋,礼貌地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了门外。 陆时穆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站了很久,直到手机一连串的震动将他惊醒。是田胜男气势汹汹的消息: “你怎么不带小溪去买点衣服?” “他那外套脱下来都火花带闪电的!” “你连这个都想不到?你怎么当人男朋友的?!” 陆时穆看着那些质问,无言以对。过了一会,田胜男的最后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像一声叹息:“木木,我们这种家庭,能给人家的,也不就是点钱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陆时穆所有的困惑和慌乱。他会给钱啊! 陆时穆找周一要了简向溪的深交软件名片,陆时穆点了添加,而后熟练转账,输入“10,000”,然后点击确认。 陆时穆仿佛完成了一个艰难的指令,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做完了他唯一会做的事。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转账成功”的字样,预想中的安心感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沉的空洞。 他把钱送出去了。然后呢? 你们吃饺子蘸啥啊? 蘸糖?[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八次见面 第14章 第九次见面(一) 简向溪看着那个一万块转账,犹豫了半天,退了回去。 点下退回转账的时候,他的心简直在滴血。一万块何错之有啊?!他也想不管不顾直接把钱给领了,毕竟人家发了转账,不就是为了让他领钱的吗? 但他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又冒出来了。之前能收钱,是因为陆时穆有明确需求,他收的坦坦荡荡。但这次,陆时穆明显不知道自己在他家,虽然他是被田胜男和周一指挥过去的,但给钱的老板是陆时穆啊。要是这次他收了钱,那不成了强买强卖了? 除此之外……他不想再收陆时穆钱了,也不想和陆时穆有关系了。他肯定是对陆时穆有点心动了,要不然不会总是做些少儿不宜的梦,但那又怎么样?心动又不代表要采取任何行动。陆时穆对他来说和好莱坞电影明星似的,喜欢就喜欢了,心动就心动了,那又怎么样?总不能一直和人家牵扯不清吧? 更何况,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是看不出陆时穆多少对他也有点好感。但对方一个高种姓纯血直男,他能有什么期待?只有傻子才会走到悬崖边上,到了一二三跳的地步,再想着往回转。聪明如简向溪,在发现不对头的第一瞬间,就要调头狂奔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十万出头的存款了,在英国肯定不够花的,但是度过落地那段时间应该没问题。如果他能争取个研究助理或者教学助理的工作岗位,或者找点兼职,他就能落下脚扎下根来。 于是,犹豫半晌之后,他回复:“谢谢陆总,这钱我不能收。陪田阿姨吃饭我很开心。” 发完之后,他又补了一句:“陆总晚安[玫瑰][玫瑰][玫瑰]。” 退完钱之后,简向溪去洗澡都是恍惚的,脑袋里全是飞舞的一万块。 一万块的创伤太深,以至于洗完澡之后,简向溪还在捏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思考要不要删掉陆时穆。踌躇半晌,最终作罢,他又不是幼稚鬼,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只要不联系,不赴约,大忙人陆总哪有时间搭理他简向溪。而且,就算他陆时穆搭理简向溪,大忙人小溪同学还没时间搭理他呢。 而且……万一陆总坚持要给他钱,再转一次呢?那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收下。 第二天早上,简向溪就利索收拾了东西,又去了紫宸名邸给袁少爷上课。 自打他第一次来,因为电动车停在小区门口被物业拦下,并被告知“有碍观瞻、影响市容”,他便只能规规矩矩地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指定区域。他熟练地把电动车停好,径直走向袁少爷所在的楼栋。 陆时穆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车库出入口附近眼尖看到了简向溪的撒气娃娃。 他收到简向溪退回转账之后,大半夜没睡着,盯着美股做了几个短线交易,挣了笔钱。落袋为安之后,心里更愁了,快到天亮才睡着。睡了不久,就又要起床陪一个香港投资人吃早茶。 陆时穆坐在车后座上,盯着那个撒气娃娃,想着待会见了投资人怎么聊。他本来想发个信息问问,但是想到被自己被退回的一万块,心中又生出点莫名的胆怯来,而后又因为那点胆怯对自己生气。他还在想着待会见了投资人怎么聊,一来二去,就忘记问简向溪的车为什么停在他家的地下车库里。 简向溪这次给袁少爷上课,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顺畅。他不仅不吵不闹,最近的小考还拿了个B ,在简向溪眼里,这简直是文曲星下凡、紫微星现世。师生俩开始商业互吹,简向溪说:“你能有这个成绩,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老师真是太开心了!”袁少爷也立刻回道:“都是老师教得好,谢谢老师!” 吹捧结束,袁少爷眨巴着眼睛看向简向溪:“老师,你之前答应过我,考到B就请我吃饭看电影,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啦,你想吃什么?”简向溪心里盘算着,他现在有十万存款,这位少爷只要不发神经吃龙肝凤胆,他预算无上限——当然,最好别超过三百。 “老师,我不要你请我吃饭看电影了,”袁少爷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任性,“我要办个聚会,你来就行。” “你们小朋友的聚会,老师就不参加了,”简向溪笑盈盈婉拒了,“你们玩好就行,回头老师单独请你吃饭。”他可太清楚了,一个袁少爷就能造成如此大的精神伤害,一打袁少爷能让他当场住进安定医院。 “不行!”袁少爷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命令,“我都和我同学说好了!他们都知道简老师长得好看、学历又高、人又温柔,都是冲你来的!” “他们好多人都说想见见简老师,让简老师也给他们补习呢。”袁少爷继续磨他。 简向溪可耻地心动了。 见他不说话了,袁宏杨继续说道:“老师,要是你能来,我保证下次考试能考得更好,然后让我三妈给你包一个大红包!行不行啊!” “真的?”简向溪的语气有些动摇。 “当然是真的!给你8888的大红包!”袁宏杨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我是说你真的能考得更好?”简向溪再次确认,把这事包装成了对学生成绩的担忧。 袁宏杨立刻点头,信誓旦旦:“当然啦老师!我保证!” 简向溪点了点头,说道:“老师相信你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袁宏杨立刻点头如蒜,表示绝对不会让老师失望。 于是,第二天傍晚,简向溪又去了紫宸名邸。想着这帮少爷小姐不知道要玩到几点,他早早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去赴宴。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内搭深灰色的开衫和法兰绒衬衫,穿着黑灰色的休闲裤,眼镜一带,围巾一裹,活脱脱一个清瘦傲慢的小知识分子。要是他不用顶着冷风,骑着小电驴去了紫宸名邸就更像了。 连着三天出入高档小区,简向溪觉得自己身价都提高不少了,连去上课之前吃M记,都连点两个穷鬼套餐。 袁宏杨家门一打开,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就几乎要刺穿简向溪的耳膜。客厅里光线昏暗,只剩下几束彩色的射灯胡乱扫射,空气中混杂着甜腻的果味电子烟、浓烈的香水和酒精的气味,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来开门的人是粉毛男子,没染眉毛,显得整个人黑黢黢的。简向溪和他点了点头,脱了围巾和外套,进了房子。 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男女女或坐或躺,将昂贵的真皮沙发当成了公园长椅。简向溪一眼扫过去,找到了唯一黑头发的袁宏杨。他换了一身潮牌,黑发在一群彩毛中间显得异常扎眼,看到简向溪时,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近乎炫耀的光彩。 “简老师,你来啦!” 袁宏杨像个主人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藏品,不由分说地拉着简向溪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沙发最深处的角落里,自己则紧挨着他坐下,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态。“我给你拿喝的,长岛冰茶,我特意调的!” 简向溪被他挤在角落,后背紧贴着被暖气和体温烤的热乎乎的皮质沙发。他接过那杯深棕色的、看起来很无害的鸡尾酒,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一口都没打算喝。 没过多久,袁宏杨就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群故作叛逆的高中生玩得不小,他们的惩罚充满了恶意的炫耀。酒瓶转了一圈,指向一个染着灰发的男生,起哄声中,他被要求当场给通讯录里的第十个人打电话,说自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需要借钱打胎。电话那头似乎是个长辈,在惊恐的质问声中,灰发男生轻佻地挂断了电话,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简向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那点置身事外的索然无味,渐渐变成了一丝警惕性的厌恶。 终于,在袁宏杨几次有意无意的“操作”下,酒瓶的瓶口精准地、带着一种预谋得逞的姿态,稳稳地停在了简向溪的面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审视。 “简老师,” 袁宏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简向溪当然选真心话——对这群人说谎,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双马尾女孩立刻抢着尖叫道,那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玻璃:“简老师!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简向溪沉默了两秒,他能感觉到身边袁宏杨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端起那杯长岛冰茶,轻轻晃了晃,看着里面的液体,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我更看重精神上的共鸣,至于外在的形式,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他这个模棱两可、又显得逼格很高的回答,让周围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各种暧昧的揶揄之声。而他身边的袁宏杨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接下来几轮,酒瓶指向了别人。但是下一次,又转到了简向溪面前。简向溪看着酒瓶,心里有点烦躁,他都能想到下一个真心话问题会问什么——那你喜不喜欢袁宏杨啊?! 于是,简向溪选了大冒险。 “喝掉!把你的酒一口气喝掉!” 一个红色头发的男生对着简向溪说道,引起了一片赞同之声。 “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喝酒会有点危险。” 简向溪笑着拒绝。他都宁愿大冒险内容是亲袁宏杨一口了,这一杯酒喝下去,他得当场倒在这了。 现场响起了一阵嘘声。 “过敏?这么老的借口你也用啊,简老师?” 红发男生怪笑起来,“玩不起就直说嘛!” “就是,杨杨对你这么好,让你喝杯酒都不给面子?” 双马尾女孩也跟着起哄。 袁宏杨的脸也挂不住了,他挨着简向溪,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和威胁:“简老师,就喝一口,你不喝,我今天在朋友面前就太没面子了……” 简向溪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心已经冷下来了。一群小鬼对他做服从性测试,有意思吗?他还能着了这些小鬼的道不成:“宏杨,我真的酒精过敏,待会我真喝了,你得给我叫救护车了,到时候你这聚会可就办不下去了。” 看到简向溪不为所动,那个双马尾女孩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脸。“好啦好啦,不逗老师了,万一真过敏送医院了,杨杨不得心疼死?” 她夸张地说道,引来一片暧昧的笑声。她转向袁宏杨:“杨杨,去给简老师拿一罐可乐来!一口喝完可乐总行了吧。” 在场所有人立刻赞同,简向溪也稍稍松了口气。 袁宏杨很快从冰箱里拿来一罐冰镇的可乐,放到了简向溪面前的桌上。易拉罐的表面还凝着一层冰冷的水珠,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简老师,给个面子吧。” 袁宏杨说。 简向溪拿起可乐,检查了一下拉环,确定是完好无损的。他用拇指“啪”的一声,干脆地拉开了拉环。 就在他仰头准备喝下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他的双马尾女孩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等一下!光喝多没意思!我拿个杯子加点冰块嘛,要有仪式感!”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拿来一个玻璃杯,里面已经放好了几块晶莹的冰块。她接过简向溪手里刚打开的可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可乐倒入了装有冰块的杯子里,滋滋的气泡声中,把杯子推到简向溪面前。 “简老师,喝吧。给你放水放大发了!” 她带着点恶意的笑容说道。 简向溪看着那杯冒着气泡的、看起来无比正常的冰可乐,看着周围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只能咬着牙端起杯子,在一片胜利的欢呼和口哨声中,将那杯冰可乐一饮而尽。 不到十分钟……简向溪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收到【今天又更喜欢大大啦啦啦啦啦啦啦】的421瓶营液养,目眩神迷,激动加更。 下一章写点簧的,下下一章还是,下下下下一章还是[菜狗][菜狗][菜狗] 周四九点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九次见面(一) 第15章 第九次见面(二) 简向溪翘起了二郎腿,又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他开衫的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了,衬衣的领扣也松开来,但这并不能让他稍感舒心。 胃里那股燥热已经顺着血管爬遍了他的全身,皮肤敏感得像被剥掉了一层,每一次与衣物的摩擦都带起一阵战栗。耳边的电子乐变得遥远而失真,他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却发现思维像一滩被搅浑的泥沼。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简向溪在沙发上拧了两下。这些傻逼绝对往可乐里加东西了。 简向溪调低了手机屏幕的亮度,手脚发软地给苏鲁渝发了个消息:“给我打电话,快,傻逼富二代给我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苏鲁渝应该在忙,没回复。 简向溪立刻打开了闹钟,打算接个闹钟走人。 然而,闹钟响起,当他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客厅里,那个灰发男生正瘫在地毯上,手里捏着一个半瘪的蓝色气球,对着气球口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发出一连串尖锐、扭曲、完全不像人类的笑声。旁边散落着好几个亮银色的小钢瓶——是笑气 弹!在他旁边,几个人也和他是同样的状态。 “我操……”简向溪的脑子嗡的一声,半辈子循规蹈矩的认知被眼前这场面砸得粉碎。 就在他惊恐的注视下,那个画着烟熏妆的双马尾女孩也拿起一个气球,熟练地用奶油枪给气球充了气,然后像个女王般,将那个鼓胀的气球递给了袁宏杨,挑衅地扬了扬眉,在电子音乐中大声说道:“杨杨,你和你老师也试试这个,超好玩。” 袁宏杨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和好奇,但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气球,随即,他像是为了讨好,又或是为了将老师也拉入自己的阵营,竟将那个气球递到了简向溪的面前,脸上带着天真的、邀功似的笑容:“老师,你先……” 看着递到眼前的气球,看着袁宏杨那张被酒精和环境蛊惑的年轻脸庞,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保护欲的蛮力从他身体深处爆发出来。他用尽全力,一把将袁宏杨递来的气球狠狠拍飞! 闹钟还在响,但是简向溪喘着气,根本顾不上这件事。 “袁宏杨!”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为药物和愤怒而沙哑得吓人,“别碰那个东西!” 他手脚发软,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一把抓住袁宏杨的胳膊,凑在他耳边低吼:“我有话跟你说,跟我走!” 袁宏杨被他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仰,直接撞翻了桌上的那杯长岛冰茶。冰凉的酒液泼了简向溪一裤子,黏腻又冰冷,让他狼狈不堪。 “妈的!” 简向溪彻底爆发了,他不再顾及什么体面,一把揪住袁宏杨的衣领,另一只脚想也不想地踹开挡在路上的那个灰毛男,几乎是拖拽着、不容分说地把袁宏杨往门外拉。身后,是更加放肆的、看好戏般的哄堂大笑。 简向溪拽着袁宏杨的领子,几乎是把他从门里扔了出去,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死死顶在走廊冰冷的墙上。他一秒钟都等不了,直接从袁宏杨身上摸出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按下了那三个数字。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公式化的询问声。简向溪把手机怼在袁宏杨嘴边,可后者被吓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简向溪只能用自己那快要烧成浆糊的大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模糊的词:“……地址是……有人在吸气球……快来。” 挂断电话,他看着袁宏杨那张迷茫又无辜的脸,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和屈辱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在安静的楼道里。 他反手扇了袁宏杨一巴掌,打得自己手心发麻。他揪着对方的领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低吼:“他们给你灌了什么?给我下了什么药!” 袁宏杨被打懵了,捂着脸,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他这副样子,简向溪心底最后一丝力气也泄了。他烦躁地一把推开他,命令道:“别回去!就在这儿等着,警察马上就到!” 派出所就在几百米外,顶多十多分钟,肯定就有人过来看看情况了。 说完,简向溪再也撑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爆炸的锅炉,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踉跄着冲向电梯,拼命按下了下行键。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到了袁宏杨抱着头蹲在地上,还在朝着他看过来。 地下车库阴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无法缓解体内的燥热。他忘了自己的电动车停在哪,就算记得,他现在也头晕目眩,整个车库都在他眼前旋转、扭曲。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踉跄着往前走,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车灯从他身后照来,一辆黑银拼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陆时穆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的脸。他的声音刺进了简向溪混乱的耳膜:“小溪,你怎么在这?” 这个声音,像一道安全阀,让简向溪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他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小狗,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陆时穆几乎是立刻就下了车,他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他皱紧了眉头,看着简向溪那张烧得通红的脸,和那双完全失焦、水汽弥漫的眼睛。 “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严厉。 “……傻逼……富二代……” 熟悉的气息让简向溪委屈得像个孩子,他想控诉,却被脚下的减速带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下一秒,他撞进了一个坚硬又温暖的怀抱。 “你喝多了。” 陆时穆扶住了他。 “……我家有护肝片,你要不要上去吃一点?” 陆时穆迟疑地问道。 简向溪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只是本能地、依赖地在陆时穆的怀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停好车的司机老刘快步走了过来,十分有眼色地准备搭上简向溪的另一边肩膀:“陆总,我来帮您。” 看到另一双手即将触碰到简向溪的身体,陆时穆下意识的侧身一挡,隔开了老刘的手,然后说道:“你去按电梯。” 说完,陆时穆手臂收紧,稍一用力,竟直接将腿软得像面条一样的简向溪,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比他想象中要轻,身体却烫得惊人。简向溪在被抱起的瞬间,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了陆时穆的颈窝,双臂也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喷洒在陆时穆颈侧的皮肤上。陆时穆抱着他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了。 进了电梯,明亮的灯光下,他才看到简向溪裤腿湿了一大块,深色的牛仔裤变成了更深的颜色,紧紧贴着大腿。他皱着眉头,觉得那片湿痕格外刺眼。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简向溪居然连外套都没穿。这么冷的的天气,这人是想冻死吗? 等到老刘输了密码,开了门。陆时穆侧身进了门,目光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停留了一瞬,却鬼使神差地,径直把他抱进了客卧,放在了床上。 “倒杯水。” 陆时穆对老刘说完,便伸手去解简向溪的衬衫扣子,想让他睡得舒服点,但他刚解开一颗,就看到了对方汗湿的、线条漂亮的锁骨,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你的裤子湿了。” 陆时穆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干涩地说道,“我拿去帮你洗了烘干,不然会生病。” 简向溪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他那双总是清亮温和的浅茶色瞳孔,此刻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雾,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陆时穆的手指探向他裤腰的金属纽扣,冰冷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片因为发烧而滚烫的皮肤—— “嗯……” 一声压抑的、介于痛苦和满足之间的呜咽,从简向溪的喉咙深处溢了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腰线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形成一个脆弱又诱人的弧度。他那双原本就绞紧的长腿绷得更直,脚趾都因为极致的忍耐而蜷缩了起来。 “怎么了?” 陆时穆的动作彻底僵住。 “别……” 简向溪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一个破碎的单字。他的手猛地抓住了陆时穆正在解他皮带的小臂,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陆时穆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简向溪紧抓着自己的手,滑到他汗湿的额发,再到他因为难耐而咬住的、泛着水光的下唇。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简向溪衬衫下那截漂亮的锁骨,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老刘倒了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他的老板,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陆总,正俯身在一个满脸潮红的青年身上,一只手停在对方的裤腰上,另一只手被对方死死抓住,姿势暧昧到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陆时穆听到声音,转头看他,目光一对视,难得有点尴尬,解释道:“他裤子湿了,我帮他洗一下。” 老刘尴尬地笑着,问道:“要……要我帮忙吗?” 陆时穆又和他对视两秒,说道:“不用,你走吧。” 老刘走了,还体贴的关上了卧室的门。门一旦关上,房间里的气氛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简向溪开始轻轻的喘息起来。 “你抬一下……” 陆时穆感觉喝醉的好像是自己,连话都说不明白似的。 简向溪还是看着他,也好像听不明白话。 陆时穆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只能一只手把人抱起来,一只手把裤子脱掉了。但他的手刚刚放在简向溪腰上,对方就触电般地躲开了,还发出一声颤音,听起来像是一只小绵羊。 陆时穆额头出了点汗,不知道是因为暖气太热,还是因为紧张。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脱外套。于是,他解开扣子,把大衣脱了下来,然后脱掉了自己西装外套。 等他再回头,就看到简向溪正笨拙地、烦躁地,用那双长腿乱蹬,试图把那条黏腻的、让他痛苦的裤子蹭掉。 陆时穆连忙过去按着他的腿,帮他把裤子扯了下来,顺便把他的袜子也拽掉,急匆匆离开客卧,把衣服扔到了洗衣机里去。 他站在洗衣机前,深呼吸了两次,才拿了条毛巾,打湿之后打算帮简向溪擦擦腿上的酒水。 然而,当他再次推开客卧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实不相瞒,这一对真的很社[黄心][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九次见面(二) 第16章 第九次见面(三) 简向溪靠在枕头上,开衫已经被他蹭到了胳膊上,衬衫扣子大开,露出了一截不断起伏的粉白胸膛。他用虎口卡着自己,两条也开始发粉的白皙长腿向外翻开。 陆时穆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一个擅闯禁地的罪人。他不敢进去,目光却像被钉住一样,死死地盯着简向溪那双正在自我抚慰的手。 理智在他烧成一锅沸水的大脑里,发出最后绝望的警报:他洗手了吗?会不会不卫生?我应该立刻带他去医院!他到底醉成了什么样子?这些念头像一层保护膜,试图将他与眼前充满诱惑和混乱的景象隔开。 “喂!你!过来亲嘴!” 简向溪目光迷离地锁定了他,理直气壮命令道。 “谁……我吗?” 陆时穆的呼吸停顿了,他甚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他手里紧握着那块湿毛巾,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撞出胸膛。 “快点!”简向溪不耐地催促,微微张开嘴,伸出点嫣红的舌尖,那副无声的邀请,像一根看不见的钩子,勾住了陆时穆的所有理智。 陆时穆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将那条半湿的毛巾放在了简向溪的腿上。他低头,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简向溪腿上被淋上去的酒液,指尖透过抹布,都能感觉到一阵滚烫。 简向溪试图用膝盖去蹭他的手腕,陆时穆按着他的膝盖,肌肉紧绷,感觉脸上烧得厉害。 “啊……”简向溪发出像小孩等喂饭时那样可爱的声音,带着一点含糊的催促。他无意识地将手从身下拿开,搭在了陆时穆的脖子上,软绵绵地摸着他的脖子。陆时穆紧紧抿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真小气,亲个嘴怎么了。” 简向溪嘟囔两句,又仰靠在了枕头上,拉出颈部优美的线条。 陆时穆擦得很慢,那块小小的毛巾,仿佛有千斤重。他偏过头,视线死死地盯着壁纸上一个不存在的褶皱,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他不敢看简向溪,不敢看那片因为他的擦拭而微微战栗的皮肤,更不敢看对方的手。 等他终于像完成一个世纪工程般擦完了那片酒渍,他僵硬地直起身,呼吸却比刚才更加滚烫而混乱。他终于敢抬起头,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简向溪那双白皙修长、此刻却在做着让他理智崩坏事情的手上。 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我应该帮他把手擦干净。 这个念头是如此地理所当然,如此地符合照顾醉鬼的逻辑。对,他只是在照顾一个喝醉了、发着烧、神志不清的人。而且他还在用手摸着那种地方,清洁,是必要的。 他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再次俯下身。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简向溪的手腕,声音干涩地命令道:“别动,手脏。” 然而,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简向溪的手腕,怀里的人却像是被他的体温所吸引,忽然放弃了一直在关照的部位,转而用那双带着薄汗、滚烫得惊人的手,一把抓住了陆时穆的领带,猛地向下一扯! 陆时穆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前倒去,双手下意识地撑在了简向溪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将他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 “小气鬼……” 简向溪仰着头,迷离的眼神近在咫尺,他看着陆时穆近乎惊慌的眼睛,不满地抱怨道,“……亲一下,又不会死。”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伸出一截舌尖,舔上了陆时穆的嘴唇,陆时穆的大脑立刻空白了。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触感。柔软、湿热,带着属于简向溪本身的、清淡的、无法言喻的气息。像一道微弱却不容抗拒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思维防火墙。 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撑在床上的手正在微微发抖,也忘了他刚刚还在思考的“卫生问题”。 然后,简向溪的唇,笨拙却执着地凑了上来。这是一个毫无技巧、全凭本能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一种幼兽般的啃咬和舔舐。陆时穆感觉到对方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了自己的嘴唇,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但这点刺痛,却像催化剂一样,让他混沌的大脑里,终于闪过了几个残破的、乱码般的念头:我是直男,他也是直男,那我们为什么在接吻? 这三个念头像坏掉的程序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循环,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此刻的处境。他应该推开他,这是最符合逻辑、最正确的做法。 但他没有。 他不但没有推开,反而鬼使神差地,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嘴。 就像是干涸了几个世纪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暴雨。当他的舌尖试探性地回应,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陆时穆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被锁了二十六年的开关,被“咔”的一声,彻底打开了。什么东西在这个瞬间,被焚烧成了灰烬。 陆时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被饥饿和**支配的野兽。他反客为主,用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狠狠地吻了回去! 这个吻,瞬间从笨拙的试探,变成了一场狂风暴雨。陆时穆扣住简向溪的后颈,将他更深地压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了那截被他用目光追逐过的劲瘦腰线,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吻得又狠又急,像要在对方的口腔里攻城略地,又像是在绝望地寻找一个答案。 “嗯……唔……”简向溪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只能发出破碎的、满足的呜咽。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唇齿间的纠缠,湿热的呼吸,和两个人同样擂鼓般的心跳。 等到陆时穆压在简向溪身上,鬼使神差地拨开了简向溪的脏手,替那双手执行了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时,他还有点懵。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陆时穆小时候有一个国外进口的发条玩具士兵,拧上发条,那士兵就开始跳舞。现在,他感觉自己找到了另一根更有趣的发条。 随着他的动作,这个玩具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身体的颤抖越来越频繁,大腿已经绷紧到了极致,脚趾紧紧蜷起。 陆时穆能感觉到,他像一张被拉到满月的弓,即将到达某个临界点。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简向溪在他身上揉来揉去的手,忽然停住了,然后,开始向下滑动。 陆时穆睁开眼睛,恋恋不舍地抬起了头,结束了那个吻。 他直起身子,然后就看到简向溪的手已经绕到了身后,正笨拙地、急切地,伸进了那条薄薄的短裤里,试图去探索一个陆时穆认知之外的、全新的领域。 “轰——!” 陆时穆的大脑彻底炸了。 陆时穆连带着脖子和脸都紧绷绷地,他严厉地把简向溪的手拉了出来,训斥道:“手脏!” 说完,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抓起那块已经被遗忘的毛巾,不由分说地、一根一根地、近乎粗鲁地擦拭着简向溪的每一根手指,仿佛要擦掉的不是什么污渍,而是一种让他恐惧的、名为“失控”的病毒。 他一只手禁锢着那只企图犯罪的手进行清洁,另一手缓缓擦过每根手指,用膝盖死死按住简向溪的另一只手,严防死守,防止它有任何越狱的企图。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简向溪迷茫的喘息和模糊的抗议,和陆时穆自己那颗试图用愤怒来掩盖惊慌的、狂乱的心跳。 他需要冷静。 他迫切地需要冷静下来。 陆时穆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房间。他在客厅里烦躁地转了两圈。他想抽根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他根本不抽烟。抽烟、酗酒,这些会让人短暂失控的东西,全都不在他的行为准则里。可他得做点什么。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疯狂扫视,像在寻找一根救命稻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玄关柜的一个铁皮罐。 是无糖薄荷糖。 他几步冲过去,拧开盖子,看也不看,直接将大半罐薄荷糖尽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几十颗小小的、坚硬的糖果充满了他的口腔,他甚至来不及咀嚼,只能用舌头和脸颊的肌肉将它们胡乱地堆在一起。一股冰凉到近乎刺痛的薄荷味瞬间炸开,从他的舌根,到他的喉咙,再到他的食道,像有一条冰河强行灌入了他滚烫的身体。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用力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将那些糖果咬得粉碎。他试图用这种极致的、冰冷的、带有痛感的清醒,来对抗床上那个正在不断散发着致命热量的源头。 嗓子眼里的火气,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丝凉气。 陆时穆在客厅又待了一会,他试图在整洁的家里打扫一会卫生,但是没什么活能干。在他把简向溪的裤子扔到了烘干机里去之后,他觉得简向溪应该已经完事的时候,陆时穆拿了条新的毛巾,沾了温水,打算帮他擦擦,盖好被子,让他赶紧入睡。 但是,等他回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对方似乎更痛苦了。全身都是亮晶晶的汗水,正抽泣着试图解决这个问题。陆时穆体贴地替他擦了擦汗水,对方的手就立刻贴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别这样。” 陆时穆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别摸他,还是别摸自己?前者很好解决,只要他站起来。后者……他又开始看那只手。为什么……?难道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疾病,需要通过其他刺激才能…… “你……行不行啊?” 身下的人忽然开口,摸着他的胸膛,睁大那双泛红的、全是水花的眼睛瞪着他。 “和你没关系。” 陆时穆的脸冷了下来。他试图用这句冷漠的话,来建立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将他和简向溪之间正在发生的、不正常的、让他感到恐惧的一切隔开。 简向溪没有理会他的怒气,只是更加烦躁地扭动着身体,再次发出挑衅:“那换另一个来。” “换谁来?”陆时穆的声音压得更低。 简向溪的头轻轻晃动,眼神在他脸上打转,像是努力在寻找什么。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终于模糊地、却又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换穿浴袍那个陆时穆来。” 他哄骗着这个醉鬼,声音却在发抖:“换他来干什么?” 简向溪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他缓缓抬起腿,用那只白皙的、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着脚趾的脚,精准地踩在了陆时穆的大腿上。脚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西裤布料,烙铁一样烫在了陆时穆的皮肤上。 然后,他用那只脚,将自己的身体抬得更高,更毫无保留地,送到了陆时穆的面前。 然后,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说: “……让他进来。” 陆时穆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他伸出手,猛地攥住了那截脆弱的脚踝。 求求审核让我过吧!真改不动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九次见面(三) 第17章 第十次见面(一) 简向溪是在一阵仿佛要将他撕裂的剧痛中醒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被孩童玩坏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劣质玩偶,上半身和下半身彻底失去了联系,只剩下中间那段腰腹部,在一片空洞的麻木中,顽固地传递着被过度使用的酸胀感。 他在柔软得过分的床垫上躺了很久,大脑像一台浸了水后艰难重启的旧电脑,屏幕上缓慢地滚动着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的屁股为什么这么痛? 第一个清晰起来的画面,是袁宏杨那张因酒精而涨红的、充满恶意戏谑的脸。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涌了上来。简向溪闭上眼,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时薪一百五的家教,现在连屁股都要赔进去。太亏了!本国法律□□罪的对象只能是女性,他顶多把袁宏杨偷偷摸摸打一顿,除此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在掀开被子的瞬间僵住了。被子里的余温似乎留不住,一股寒意正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他身上穿着一件陌生的、宽大的纯棉T恤,和一条同样陌生的新内裤。而他露在外面的一双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暧昧的指印,甚至还有几个清晰得过分的、带着狠劲的牙印。 “我操!” 一声低低的咒骂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这他妈是狗啃的吗?这得打狂犬疫苗了吧?! 巨大的恐慌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简向溪猛地闭上眼,互联网垃圾话360度环绕在他身边,手拉着手从左耳朵通过大脑跑到右耳朵:艾呀,梅事的,感染几率为淋,疣什么大不了! 妈的,最好别是袁宏杨那个傻逼搞什么银趴,顺便把他给捎上了。简向溪龇牙咧嘴地撑着床沿,双腿发软地站起来。当他捏着床头柜上那个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准备去寻找充电线时,一个被遗忘的情节忽然像惊雷般炸响——他报警了啊!他从那个派对上跑了啊!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简向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卧室。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线条冷硬的客厅,看到那张他曾坐着吃过很多次饭的餐桌,和他躺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沙发时 ,让他震惊的答案附上了水面—— 这里是陆时穆的家。 所以昨晚那个把他折腾得快要散架的“完蛋玩意”……是陆时穆? 简向溪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整体来说应该是稍微放心了一点。陆时穆看起来不像是乱搞的人,他应该不会有很多传染病……的吧? 这个荒谬又无比现实的想法,让他那颗沉到谷底的心,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进陆时穆的书房,找到了充电线。在等待开机的几分钟里,他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房主本人,却在烘干机里,找到了自己那条被洗得干爽、还带着温暖香气的裤子。 啊!裤子!你可真裤子!当熟悉的布料贴上皮肤,简向溪的心再次从谷底往上蛄蛹了点。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无数信息瞬间涌了进来。他先看到了室友苏鲁渝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焦急的语音,然后,指尖一顿,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备注为财神爷的对话框上。 几条信息,按照时间顺序,安静地躺在那里: [06:30] 财神爷:我去海城出差,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07:00] 财神爷:给你点的早餐送到了,记得吃。 [07:30] 财神爷:醒了吗? 简向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几条信息。 [09:30] 陆时穆发起了一个转账 [转账金额:?50000.00] 那个橙红色的转账框,像一团烧得滚烫的炭,烙在他的视网膜上。五万块,一笔巨款。它散发着诱人的、罪恶的香气,却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定义了昨晚的一切。 [09:35] 财神爷:看到回我。 简向溪缓缓蹲下身,捏着手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盯着那个数字,忽然很想笑。这算什么?嫖资?补偿款?他真的把陆时穆睡了,对方还给他转了过夜费?可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啊,哥们有点亏啊,也不知道陆时穆胸肌是不是跟梦里似的,手放上去就会被吸住。 就在这时,苏鲁渝的视频通话又一次弹了出来。简向溪手一抖,按了挂断,飞快地打字回复:我没事,昨天喝多了,刚醒,马上回。 苏鲁渝的语音消息立刻追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担忧:在哪呢你?我去接你! 简向溪回了个呲牙笑的表情,打字道:费那劲,我骑车了,马上回。 他把身上的T恤扔到了洗衣机里,穿好自己的衣服,没找到外套,索性也不找了。拉开门,一个印着知名茶楼Logo的巨大保温袋正安静地立在门口。简向溪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弯腰,一把拎起。 这是他应得的。 骑着电动车顶着初冬的冷风回到宿舍时,那股从骨头里透出的寒意愈发明显。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却感觉皮肤内部在灼烧。简向溪先在楼下的公共区域用微波炉热了那些早就凉透的茶点,然后才撇着腿,一步一步挪回了宿舍。 刚进门,苏鲁渝就眼尖地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和他不正常的潮红脸色,瞬间变了:“袁宏杨那孙子给你喝什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鸡尾酒,” 简向溪用冻僵了的手把袋子里的点心掏出来,像没事人一样,“我酒量差,喝上头了。在他家睡了一晚上。 “小溪,” 苏鲁渝看着他,眼神复杂,“以后……别去给他上课了。” “嗯,” 简向溪吃了个烧麦,表情夸张地感叹好吃,然后递了一个给苏鲁渝,“吃点这个烧麦,好吃的!” 那天下午,简向溪在宿舍里心不在焉地做着一些翻译的零活,脑子里却乱成一锅粥。他一边做,一边反复犹豫,要不要问问陆时穆昨晚戴套了吗?或者干脆点,问他有没有什么传染病?可这话太难堪了,他问不出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陆时穆当初招聘时,明明是为了应付母亲,却点名要一个“直男” 。他自己也说过“没有男朋友,也不会有男朋友”。这当然可以理解为他是直男,但……万一,他是有艾滋病呢?所以才不交男朋友,不想传染给别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从医学上讲,高危行为后72小时内进行暴露后预防(PEP)是最佳选择。但他不想去医院,不想吃那些副作用巨大的药,更不想在自己的档案里留下任何可能影响未来的就诊记录。他的人生规划里,容不得这样的污点。对于他这样一无所长仅仅只能依靠自己的人来说,人生的容错率是很低很低的。 他必须自救。 搜索了一整天压抑又绝望的资料后,简向溪终于找到了一个疯狂却可行的办法——如果陆时穆真的需要长期服药,那他的家里,一定会有抗逆转录病毒药物的存货。 夜幕降临,他身上的低烧已经转为了高烧。他换上一件厚外套,身体在不住地打着冷颤,和苏鲁渝打了声招呼说去趟校医院,拒绝了苏鲁渝的陪同,先去校医院开了药,而后转身再次奔赴紫宸名邸。他用自己的指纹,像个小偷一样,解锁了陆时穆家的大门。 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简向溪进行了一场地毯式的、近乎神经质的搜索。高烧让他的视线阵阵发黑,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衣物,但他停不下来。他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柜子,尤其没有放过床头柜和客厅的药箱。 结果是——一无所获。 当他筋疲力尽地瘫坐在被地暖烘烤地微微发热的地板上时,那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混合着高烧带来的无力感,才缓缓袭来。 巨大的松懈感传来,身体的痛苦便再也无法忽视。胃里空得发慌,头痛欲裂,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酸痛。他这才想起口袋里那包从校医院开来的药。 他撑着墙,凭着记忆,踉踉跄跄地走向厨房。这里他很熟,熟到闭着眼睛都知道杯子放在哪个柜子里。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接了半杯水。 他撕开药盒,抖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就着冷水囫囵吞了下去。他喘息着,将那个被撕破的药盒,随手扔进了料理台旁边的垃圾桶里。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感觉自己像一架耗尽了所有燃料、即将坠毁的飞机。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财神爷】的语音通话请求弹了出来,铃声在空旷死寂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简向溪任由铃声响起,没接。过了会,铃声结束了。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18:48] 财神爷:你还好吧?我上高铁了,过几个小时就回来了。 简向溪锁上了屏,没回。他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公寓,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是非之地。 当晚,应该是已经从派出所里放出来的袁宏杨给他发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消息,简向溪被烧的晕晕乎乎,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一个字也没看到。 陆时穆晚上十二点多回了家,家里果然黑黢黢一片,一盏灯都没有亮着。他捏着手机,看着屏幕里的黄色土猫头像,感觉自己心中有说不出的烦躁。 第二天早上,转账过期了,五万块被退了回来,于是陆时穆转了双倍。晚上到家的时候,他又给简向溪打了个语音,但是还没人接。 于是,一场诡异的、长达七天的仪式开始了。每天早上,在去公司之前,陆时穆会雷打不动地转一笔钱,金额从五万变成了十万,然后变成了二十万。每天晚上,在回到公寓后,他会拨出一通注定不会被接通的电话。他会坐在餐桌前,听着手机里的铃声,手插在裤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口袋内衬的缝线 。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这个固执的、机械的重复行为,像一种镇痛剂,能让他白天在会议室里维持该有的体面,能让他在深夜独处时,不至于被恐慌与焦灼彻底吞噬。他在等一个回音,任何形式的回音都好。而简向溪,却给了他长达七天的、死一样的沉默。 在第二次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二十万的转账时,简向溪的情绪已经是恐惧了。他一开始觉得五万块像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自尊上,但是任由转账过期,他毕竟还是点心痛。但是当五万变成了十万,十万变成了二十万之后,他就开始害怕了。 这个数额太大了,简向溪自认自己不值这个价。这笔钱多到像是一个圈套和一个理由,多到足够让他变成敲诈勒索犯罪蹲上三五年号子。 他绝对不会冒险收钱,也绝不会和陆时穆再扯上类似的关系。 审核好烦啊,上一章改好多次了,放不出来。 我当时写这一章觉得很搞笑,觉得自己有点弱智,谁家好人cp睡了之后第一时间怀疑对方有没有AIDS。 但写都写了……[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次见面(一) 第18章 第十次见面(二) 在连着打了一个礼拜的语音通话,但是没有接通一次之后。陆时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被简向溪彻底隔绝了。 理智上,他试图去理解。他为简向溪所有的回避和拒绝,找到了一个唯一合理的解释:对方是个直男。一个被他亲自确认过的直男 。两个直男,在酒精和意外的催化下发生了关系,其中一方在酒醒后感到屈辱、恶心、自我怀疑,并因此选择彻底逃离,这完全符合逻辑。 是的,简向溪的反应是符合逻辑的。 那他呢? 那他自己呢?为什么他没有?为什么他回忆起那个夜晚,除了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剩下的竟然是食髓知味的渴望?他清晰地记得,当简向溪的气息靠近时,他皮肤上炸开的战栗;当那个吻落下时,他大脑中瞬间空白、随即被陌生电流席卷的晕眩;当他反客为主,将对方压制时,从胸腔深处涌出的、前所未有的、暴虐的占有欲。 最可怕的不是**本身,而是他发现自己不仅不排斥,反而极度渴望。过去二十多年,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站在坚实的陆地上,此刻却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的独木桥上。 他想重新筑起内心的消波堤,抵御来自深海的浪潮。可在理智的堤坝上,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冲刷,带着那晚滚烫的温度和潮湿的喘息。那个声音像一句魔咒,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之际,就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说:“……让他进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期待那个穿浴袍的陆时穆对他做什么?这句话只是一句醉话吗? 陆时穆感到惭愧。对方神志不清,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能被视作一种真正的“同意”。更何况,陆时穆本人当时是清醒的。他本该阻止他、本该照顾他,但是他却利用了对方的脆弱和危机,放纵了自己身体里那头陌生的野兽。毫无疑问,他做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可是对方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补偿的机会。 没有斥责,没有咒骂,没有勒索。如果简向溪打来电话,狠狠地骂他一顿,甚至跟他要一笔巨款作为封口费,陆时穆可能都会感到一丝解脱。因为那意味着问题还在“可解决”的范畴内,他可以用道歉、用金钱、用他所拥有的一切去弥补。 可现在,只有沉默。 他当然有办法把人找出来,警局、学校、网络,找到他的方法的太多了。可是……他不应该这么做——如果对方不想要被找到的话。 更何况,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呢? 一个犯了错的雇主?还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混乱的“怪物”? 陆时穆站在窗口俯视着不远处的T大校园,再次拨出了语音通话。 ——语音接通了! 对面一片嘈杂之声,陆时穆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句脏话。 “卧槽!” 简向溪手忙脚乱想要挂了电话。他刚刚游完泳,打开储物柜想要拿东西去洗澡,手上的水淋到了正在作响的手机屏幕上,而后那语音通话居然自己接通了!他惊呼一声,立刻就想挂掉。 陆时穆的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他握紧了冰凉的手机,用一种刻意放缓的、沉静到极点的语调说道:“小溪?” 简向溪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手机,尴尬道:“陆总,晚上好。” “……怎么不回我信息呢?” 陆时穆单刀直入。他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简向溪那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喘息。那声音带着一种运动后的潮热感,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耳膜上,让陆时穆感觉自己的喉咙莫名发干。 “您……您发信息了?啊,真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没看到。” 简向溪的谎言说得磕磕绊绊,他越是想让呼吸平复,心跳就越是擂鼓。 “最近比较忙是吗?” 陆时穆问。 “是啊,元旦……事情多。” 简向溪垂着头,两只脚并在一块,大拇指相互打起架来。 “我之前问你……” 陆时穆的话被一个响亮的、充满雄性气息的男声打断:“小溪,沐浴露借我用下!” 陆时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到简向溪含糊地应了一声“稍等”,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那个爽朗的男声再次响起:“谢啦!” 最后,是哗哗的水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陆时穆认识那个声音——宽粉男!他在……和简向溪一起……洗澡?!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生成图像了——水气氤氲的封闭空间,**的身体,滑落的水珠…… “喂?陆总,您还在吗?您刚才想说什么?” 简向溪的声音将他从可怖的想象中拉回。 “你有东西落在了我这里,你方便过来拿走吗?” 陆时穆声音极为冷静。 “啊?什么东西?” 简向溪果然愣住了,“我的论文草稿吗?还是洗漱用品?不重要的话,您直接扔掉就行。” “不是。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时穆语气坚定。 “哦……是什么啊?” “你看到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随后传来简向溪近乎示弱的轻声:“我……还是不要了吧。陆总,麻烦您扔了吧。” “那我明天送到你宿舍?” 陆时穆平静地说道。 简向溪又沉默了一会,他不想把这种混乱并且不再单纯的雇佣关系暴露在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中。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如果陆时穆出现在他的生活区域,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 “……您什么时候在家?” 电话那头,是简向溪彻底泄了气的声音,“我过去拿。” “现在,可以吗?” 陆时穆在提问,但是语气中听起来没有其他的选项。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陆时穆站在玄关,看着监控屏幕里的画面。屏幕里的青年被裹在一件几乎要拖到脚踝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里,像个笨拙的、被强行塞进冬衣里的高中生。他应该是骑着电动车来的,因为来的太急,额前柔软的碎发被寒风凝成了冰凌,不听话地支棱着,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陆时穆打开门,一股夹杂着冰雪与青年身上独有气息的冷空气涌了进来。 “怎么不吹头发就出门了?” 陆时穆打开了门,让开了身体。 “我看您好像很急,就想先过来看看。” 简向溪冻得发白的脸上挂着一个客气的笑容。 “什么东西,您给我就好了。” 简向溪站在门外,脚下像生了根,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你进来看,在那。” 陆时穆随手一指餐厅。 简向溪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迈开僵硬的步子,踏入了房门。 他脱下那件臃肿的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的样子——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陆时穆有些眼熟的蓝色格纹家居裤。臃肿的伪装被剥离,一个清瘦、单薄的身体轮廓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灯光下。 简向溪低着头,在玄关处换鞋。因为低头的动作,宽大的T恤领口向下滑去,后颈的皮肤完全暴露在灯光下。陆时穆的视线被牢牢地钉在了那里——他能清晰地看到青年微躬的背上,那单薄的衣料下,一节一节凸起的、清晰的脊椎骨,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而在他转头寻找拖鞋的瞬间,陆时穆又看到了他脖颈侧面那颗小小的、淡红色的痣,和他被冻得几乎透明、仿佛在发光的耳垂。 “不好意思,陆总。我本来打算游完泳直接去睡觉的,穿的乱七八糟的。” 简向溪发现了陆时穆对他衣服的不满,只能略带局促地解释一句。 陆时穆没回答,带着人朝着餐厅走了过去。 但是,等到看到了桌上的东西,简向溪整个人无语了。 “您说的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吗?一个烂了的药盒?” 简向溪尽力让自己正常地问。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这确实是他留下来的。在他返回陆时穆家里寻找证据的时候,他吃了药,但是显然忘记带走这个药盒了。但陆时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简向溪在晚上还回来过一次这个公寓吗? “退烧药,你发烧了?” 陆时穆没回复简向溪的提问,转换了话题。 “托您的福,已经好了。” 简向溪顺口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 “那天晚上着凉了?” 陆时穆问,而后看起来有点困难的地问道:“……还是因为别的?” 简向溪心中一动,和他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立刻猜到了陆时穆在想什么。看来恐惧的不是他一个,陆时穆也需要一个答案。怪不得他不想在电话里讨论这个话题了。 “陆总,您放心。” 简向溪露出一个自认体贴的微笑。“我上次体检是半年前,没有任何传染类疾病,并且这期间我没有任何的高风险行为。” 陆时穆的表情没有变化,手塞在裤兜里,看起来十分冷酷地看着他。口袋里的布料,正被他无意识地用力搓捻着,几乎要破了。 简向溪疑心自己猜错了,于是,他又说道:“发烧应该是因为着凉,身体里有……异物,有点发炎。” 说这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脸上发烫,都不敢看陆时穆。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发烧,买了药,吃完之后走了。” 简向溪又补充道。严格来说,这段话也没问题。他是离开了,然后又回来搜查一番,然后又离开了。他只是把两个事件压缩到了一起表述而已。 “……不好意思。” 陆时穆大概也有点尴尬。 “把转账收了吧。” 他又说。“就当是医药费。” “嗨,不是什么大事,我早好了,哪里用得到那么多的医药费呀。” 简向溪摸了一下鼻子,眼神飘着,停在对面人的胸口,拒绝对视。 “我……” 陆时穆刚要开口,简向溪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起,抢在他前面说道: “陆总,这‘贵重物品’我就拿走了啊!多谢您的关心!”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盒,捏在手心,像攥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脸上挤出一个灿烂得近乎虚假的笑容,“下次可别为我这么费心了!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 说完,简向溪转头就走,每一步都像是要从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逃离。 “简向溪!” 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陆时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再是平日的冷漠,而是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压抑的紧绷。 简向溪的脚步被强行钉在了原地。 “不要逃避。” 陆时穆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解决问题。” 简向溪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慌乱都吐出去。他转过身,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陆总,我们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啊?不就是……睡了一下吗?”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试图让气氛轻松下来:“您看,我都不在意,您肯定更不在意了。您总不能……让我对您负责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他的话音未落,陆时穆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将他往自己身前猛地一拉。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拳。简向溪猝不及防,身体撞上了陆时穆坚硬的胸膛。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有一个不容错辨的东西,正死死地抵着他的小腹。 简向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交错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陆时穆的眼神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充满了挣扎、迷茫,以及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灼人的**。 看着这样的陆时穆,简向溪那颗狂跳的心,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他明白了。陆时穆就像是一头第一次见到镜子的野兽,被镜中陌生的自己吓坏了。他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身上那无法解释的**。既然如此,硬碰硬是死路一条,逃跑也无济于事。那不如……我来当他的镜子,或者说,当那个解释镜子原理的说明书。 “陆总,没事的。你不用害怕。” 简向溪说道,像一个温柔的、正在安抚病人的心理医生,“你是直男,我也是直男。我们都不会因为一次偶然的性行为,而有什么本质的改变。” 害怕?陆时穆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简向溪强迫自己直视看着陆时穆,拿出了哄骗袁宏杨学习的语气:“这在心理学上,叫做‘境遇性性行为’,它不代表你的本性有任何改变。许多时候,性行为和性取向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分离,这都是很正常的。” “哦。” 陆时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简向溪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好笑,他也没想到会跑来给比自己还大的直男做性心理学教育。 “你只是因为那个意外,对我产生了错误的……联想。您需要正视的,是自己的、正常的性需求。而不是把这种需求错误地投射到我身上来。” 陆时穆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只是目光深沉和他对视,漆黑的眼神中看出任何东西来。 离得太近了,简向溪又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了。他的手被陆时穆放在拉着,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他的胸口。 “我有一个办法帮您验证一下。” 简向溪的喉结鼓动一下。这个念头疯狂得像自杀,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陆时穆的纠结和**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如果今天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被**困扰的陆时穆”就会像一个幽灵一样,随时可能再次闯入他的生活,打乱他的一切。 就像一个怀疑自己得了绝症的病人,不亲身做完一套检查,他是不会相信任何口头诊断的。既然如此……那简向溪就陪他“检查”一次。他会主导这个过程,他会设定好每一步,他会像一个专业的医生一样,引导他走向“你是直的”这个最终结论。只要他一表现出排斥,这场“检查”就立刻结束,简向溪也能安全脱身。 更何况……简向溪看着陆时穆近在咫尺的脸,心里那个被压抑了许久的声音冒了出来:睡过了,但是没记忆,真的很亏。就当是……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息吧。 他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覆在了陆时穆攥着他手腕的手背上,然后,缓缓地引导着那只手,移向自己的腰侧。而后,他擅作主张把自己的手覆到了陆时穆的胸口。 “异性恋男性会排斥和同性过分的亲密接触,您要是不相信,大可以一试。” 简向溪的话说得很模糊,逻辑也乱七八糟。但陆时穆觉得自己可能听懂了什么。于是,他犹豫着顺着那截腰线往上挪了挪手,而后,他感觉掌中的身体颤了颤。 陆时穆两只手掐着对方的腰,让他靠在了餐桌上。 他的头缓缓地低了下来,靠近简向溪的耳侧。 简向溪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和他低沉得像大提琴般的嗓音:“你刚才说……” 陆时穆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从哪里开始,才算是‘过分的亲密接触’?” “……到了你觉得恶心、进行不下去的地步,就叫过分。” 简向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自觉的沙哑。 “哦。” 陆时穆的唇,几乎要碰上他脖颈上那颗红色的痣,他用气声问道: “那你介意我从这里开始吗?” 审核请看,我没有搞簧,一点都没有,不要误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次见面(二) 第19章 第十次见面(二) “当然不介意。” 简向溪笑得勉强,但面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一副实验主导的样子。 “你为什么在抖?” 陆时穆拿鼻子去蹭简向溪的脖子,嘴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侧颈。他刚洗过澡,整个人都是香的,又从室外过来不久,脖子上还带着点凉气。陆时穆的气息喷在简向溪的皮肤上,让他两条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 简向溪舔了舔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正常的应激反应。当个体面对非舒适区的物理接触时,自主神经系统会……” 他的“科普”被一个温热、湿润的触感打断了。 陆时穆的舌尖,精准地落在了他脖颈那颗淡红色的小痣上。 简向溪的大脑瞬间空白。他双腿一软,几乎要滑下餐桌。但是他手疾眼快,紧紧抱住了陆时穆的腰。但这样一来,他无可避免地全身贴到了陆时穆身上。 “这么快?” 陆时穆挑了挑眉毛,按着他的髋骨让他离开了自己,而后视线毫不避讳地往下看去。 “正常的。” 简向溪视线跟着他扫下去,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家居裤,死鸭子嘴硬,“男人嘛,都是这样。” 他双手撑着身后的桌面,借力让自己坐得更稳,试图与陆时穆拉开一点距离,重获心理上的高地。“是不是觉得有点恶心?恶心就对了。这就是你的身体在排斥同性接触的证明。” “嗯。” 陆时穆没抬头,往前走了走,站在他的两腿之间,开始用手抚摸他的膝盖。 这个姿势让简向溪的心跳漏了一拍。陆时穆的头低着,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个“嗯”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他预想中的波澜,只是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沉默里。 陆时穆拉着简向溪睡裤的裤腿往上推,直到莹白的、线条流畅的小腿和膝盖露了出来。他再次把手放到了简向溪膝盖上,手指钻进了睡裤裤脚下面。 他的手掌很热,指根带着常年健身留下的薄茧,每一次摩挲都像在用砂纸打磨着简向溪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手指很长,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触到腿根那片更为柔软的区域。 那是一种极致的、悬而不发的折磨。 “看来陆总是腿控啊。这和性取向没什么关系吧哈哈哈。” 简向溪干笑着,控制着自己想要挺腰的动作,心里有点后悔。这什么实验的破主意,根本是折磨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腿好看,但不是这种看法呀。 “是在催我吗?” 陆时穆终于停下动作,稍稍向后撤开一点,抬起头, 四目相对。 简向溪不说话了。 陆时穆的眼神深沉如夜,像结了冰的深海,但那片深海里,清晰地映着他自己慌乱的倒影,却唯独看不到他预想中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厌恶和恶心。 不讨厌……不恶心…… 简向溪舔了舔嘴唇。他现在要怎么办?跳下桌子跑路吗?但未完成的事情会长久的占据一个人的心神。现现在跑了,只会让陆时穆更加念念不忘,把这个麻烦无限期延长。那……继续陪他“实验”吗?可万一陆时穆觉得做着舒服,食髓知味,还想再来几次怎么办? 简向溪在一瞬间想完了所有可能的后果,最终,一个冷酷而现实的念头浮出水面。陆时穆这种天之骄子,就算真的通过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如何?一旦验证完毕,他广阔的世界里有无数选择,自己不过是他人生版图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坐标点。 而且……简向溪看着陆时穆的英俊的脸,感觉喉咙一阵干渴。就算再睡一次,或者多几次……他承认,自己不亏。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成了压垮他所有挣扎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慌乱。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勉强和干涩,反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妖冶的钩子。 “是啊,” 简向溪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干脆地挑衅道,“怎么不继续往上摸?害怕了是吗?” 陆时穆的瞳孔微缩,随即,他再次靠了过来。这一次,他湿热的唇舌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啃噬的意味磨蹭着简向溪的颈侧。那只静止的手,也沿着他战栗的腿部曲线,一寸寸向上攀援,最后,准确地覆上了那根早已绷紧的发条。 他手下的士兵玩具又开始抖了起来。茶色的眼睛里全是水雾,迷蒙地看着他,双手无力地撑在背后,将自己平坦紧实的胸膛,完全地、毫无防备地暴露了出来。 “陆总……不用逞强的。” 简向溪仰着头,声音已经带上了沙哑的颤音。 陆时穆看着他的脸,停了下来。他像一个条理清晰的工程师,非常有条理地将简向溪身上那件纯棉T恤的下摆,从他腰侧开始一圈圈卷起。布料摩擦着滚烫的皮肤,每向上卷一寸,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肌肤就多一分,激起一阵阵细密的颤栗。 最后,在那双震惊的、氤氲着水汽的眼前,陆时穆把那一卷柔软的布料,塞进了简向溪因错愕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现在,入眼的是大片因急促喘息而剧烈起伏的、泛着薄粉的平坦胸膛。 陆时穆低头,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于是,他按着简向溪的肩膀,不容反抗地,把他彻底按倒在了那张冰冷的岩板餐桌上。 后背接触到冰凉桌面的瞬间,简向溪浑身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放松了身体。 又过了一会,陆时穆困惑道:“怎么进不去?” 简向溪呼吸一会快、一会慢:“要润滑。”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衣服掉了出来。 “嗯。” 陆时穆好像懂了,用手指把他的衣服塞回了他的嘴里,但是过了两分钟,他又问:怎么做? 简向溪拿舌头把衣服顶了出来,问道:“润滑油,有吗?” 他其实知道答案。他偷偷把人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 “没有。” 陆时穆看着他的舌头,很慢的说。 于是,简向溪自己撑起上半身,腰部折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从旁边岛台抽屉里,精准地摸出了一管护手霜,扔给了陆时穆。然后他重新躺下,用前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开始调整呼吸,鼻吸口呼,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在自救。 冰凉的膏体被挤出,带着香气。 又过了许久,当一切都步入正轨,陆时穆却再次皱起了眉,他的声音贴在简向溪耳边,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在比对两次实验的数据:“这样对吗?……上次,怎么没有这么挤?” “……可能是肌肉松弛剂吧。” 简向溪盖在脸上的手臂下,传出闷闷的声音。 “嗯。” 陆时穆的动作没有停,但力道却仿佛带上了一丝研磨的意味。 等到简向溪的呼吸节奏彻底被撞得支离破碎时,陆时穆掐着他的腿根,哑声问道:“肌肉松弛剂在哪买的?还是医院开的?” “不知道……” 简向溪的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桌面,控制不住地挺腰,声音已经完全变形。 “那上次哪来的?” 陆时穆的吻追逐着他躲闪的脸,最终落在了他的侧颈。 “傻逼富二代………给我……下药……”简向溪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揉碎的玻璃。 陆时穆所有动作,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下药?” 他撑起身,声音里的困惑瞬间转为冷冽。 简向溪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觉得酷刑中断,身体里那股无处宣泄的浪潮快要将他撕裂。他难耐地用脚轻轻蹬了蹬陆时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哀求:“……快动啊……” 那两个字像一道赦免令。陆时穆将“下药”这个词暂时抛到了脑后,再次俯下身,双手扣住那窄窄的盆骨,将他更紧地拉向自己,开始了新一轮的、更为凶狠的掠夺。 …… 简向溪第二天快睡到了中午。 他醒来的时,手搁在枕头上面,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尾的水晶灯。 真不安全,他想。万一有个地震什么的掉下来怎么办?虽然京城不在地震带上,但这几年也有过几次小震。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上次那个客卧。 完犊子。这人不是直男吗?怎么会做到最后?这不合理呀。一开始是在岩板餐桌上,屋子里暖气很热,但是岩板还是凉的,被压上去的时候,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后来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黑色真皮和出了很多汗的身体黏在一起,离开之后会留下一团湿痕。再后来是在陆时穆的卧室里,软乎乎的床和硬邦邦的人合谋攻击他。到了浴室之后,他已经没有办法从容感受陆总价值一辆豪车的沐浴系统了。 第二天就腰酸背痛腿麻地躺在这个客卧里。 简向溪想起来自己昨天整夜未归,估计苏鲁渝又在上蹿下跳给他打电话。但摸了半天,他也没在枕头底下找到手机。 床下也没有拖鞋。他翻身下床,理了床铺,穿着T恤和短裤,光着脚就离开了卧室。 餐厅没人,客厅没人,等到他在玄关柜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摸到了手机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打算解锁发个消息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 “要走了吗?” 陆时穆问。 “陆总。” 简向溪抱着羽绒服转了过来。“是啊,我下午还有事,得回去了。我的裤子呢?您见到了吗?” 陆时穆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衣,端着水杯,靠在玄关柜上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如果我说找不到了,你打算就那么回去吗?” 陆时穆看着他的腿,问他。 简向溪低头,发现自己腿上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痕迹,心里有点不爽。上次的痕迹快一个礼拜才消得差不多,他才敢去游泳,这次估计要更久。真是耽误事。 “劳烦您下次悠着点,实在嘴痒楼下买点鸭脖成吗?” 简向溪颇为刻薄地说了一句,刚说完,才想起来对面的人是谁,于是立刻闭了嘴。 “好,下次什么时候,我核对一下我的日程。” 陆时穆说道,表情不像开玩笑。 “别下次了哥。” 简向溪感觉不怎么舒服,把长款羽绒服套在了身上,打开鞋柜找他昨天穿过来的鞋。 “实验做完了,您完了。开展新生活去吧。” 这像哄小孩,但语气挺不客气,因为简向溪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不算是乙方。 陆时穆看着他拉上羽绒服拉链,感觉他真要裹着羽绒服光着腿回去了,于是说道:“给你准备了衣服。” 他在前面走,简向溪就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在烘干,还要20分钟。” 陆时穆指着烘干机说。“我让保洁来的时候给你买了新衣服,但没洗不好上身,所以就先替你洗了。你昨天穿来的衣服也都在里面。再等会?” 轮到简向溪不好意思了,“嗨,劳您费心了。我其实随便穿什么都行,不用特地买新的。多少钱啊,我转您。” “我不至于和你计较这点钱,而且上次我不是让周一陪你去买过衣服了啊?” 陆时穆又靠在了洗衣房的门板上,盯着烘干机小小的显示屏上的倒计时看。 “不一样。” 简向溪把手塞羽绒服口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裂了的钢化膜有一点扎手:“那是为工作目的进行置装,那个在工作范围内。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 陆时穆问。“因为不是工作内容吗?” 简向溪点头。 “过来一下。” 陆时穆又率先穿过客厅,走进了书房。简向溪跟在他后面,觉得穿着羽绒服实在有点热,于是又拉开了拉链,跟在他后面。 “坐。” 陆时穆让简向溪做在沙发上,然后拿了份文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离得不远,膝盖几乎靠在了一起。 陆时穆把文件递给了简向溪:“看看?” 简向溪拿了过来——《个人顾问服务协议》,里面详细规定乙方需要担任甲方独家个人顾问,权利义务列了两页多。简向溪迅速翻了过去,在最后一页找到排他性条款和报酬条款——乙方在协议有效期内,不得为第三方提供相同或类似性质的服务。甲方将按月支付劳务费10万元/月,后面甚至还有半年一次的加薪计划。 甲方的位置已经有了陆时穆的签名,乙方还空着。 “劳务合同,不影响你的应届生身份。” 陆时穆解释道。 “我能提供什么顾问咨询服务啊?” 简向溪其实猜到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名字叫做《个人顾问服务协议》的合同,比《包养合同》听起来好听多了。当然,也有可能仅仅他本人是聪明人,陆时穆只是驾轻就熟,不知道给多少人递过这份服务协议了。只不过,之前可能递给女性,现在也能递给男性了。 “你能。” 陆时穆忽然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心理咨询服务。” 简向溪没笑,他说:“我确认一下,陆总,我是可以拒绝的,对吗?” “当然。” 陆时穆把手肘靠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撑着头,歪头看着简向溪,说道:“但我建议你接受,合同条款明显有利于你。” 简向溪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低头看合同。陆时穆就看着他的腿。 过了一会,简向溪说:“合同上没有写退出机制。” 陆时穆看他,简向溪就说:“如果您或者我想要结束这个合同,应该怎么做呢?” 陆时穆愣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想过这个,但这也不难处理:“提前一个月告知,当月工资照发。非自行辞职,我会发N 1补偿款给你。” “我考虑一下,行吗?” 简向溪问。 陆时穆的目光,却根本没在他的脸上。他的视线胶着在简向溪身上那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以及衣服下摆处露出的、笔直白皙的双腿。 那双腿在他脑海里与昨夜的无数画面疯狂重叠——被他推开裤腿后暴露在空气中的莹白,被他用指腹摩挲时的细微战栗,被迫分开时绷紧的弧度,以及无意识蹭过他腰侧的滚烫触感…… 一种陌生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烧毁的焦渴感从小腹猛地窜起。他根本听不清简向溪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他按住,让他签了字,再做一次。 他的脑子彻底发昏,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多久?十分钟够吗?” 简向溪傻了,他本来想拖十天半个月的,世界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拖着拖着就没消息了。十分钟算什么时限?他咬了咬牙,说道:“今天之内我回复您。” 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要高审我不要锁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次见面(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