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千山渡》 第1章 别宗门 江渡云是一个被众位同门都奉为笑料的修仙者,为什么呢?因为她入宗门十三年,一直都属于勤学苦练、修为高强的榜样弟子,却在三年前忽然修为跌落,以至于无法正常修习中阶法术,高阶法术就更无望了。 这都不算什么,最令人费解的是她的师尊白澄若乃是修仙界一大宗师,天恒宗掌门,其门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皆为少年英才。 怎么到了江渡云就不一样了? 这天,江渡云像往常一样练功打坐。傍晚时分,又前去藏典阁翻阅书籍。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修行一事上停滞不前。 明明自己初入宗门之时,文艺武义不说榜首,也算得是名列前茅,怎么越学越回去了。 从藏典阁出来之后,已是晚间。江渡云去找了师尊白澄若。 而得到的话却是:天行有常,凡人修仙,已是逆天,既是逆天,便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你尚有尘缘未了,心结未解,如何摒弃杂念,一心修习?不妨下山去,再行世路,感人间风物。 白澄若说完,就又去闭关了。 回屋的路上,江渡云在想师尊的意思,莫非是自己历练不够,还需下山,可自己的尘缘与心结又是什么?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忽然,旁边草丛传来一阵异动。 江渡云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中嘀咕: 何方妖孽,竟敢在我宗门撒野。 登时,另一个想法浮上心间,不会是什么我打不过的吧,师尊在闭关啊,怎么办?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籍籍无名的弟子啊,不想死啊,我还没有荣登大道呢。不要啊。 奈何夜色太深,草丛太密,即便掐诀做灯照明,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江渡云只得右掌运起灵力,保持防御姿态。 一刻,两刻……江渡云疲乏了,火气瞬间上来了。 正要掐诀进攻,忽而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别别,哎呀,别,师妹。师妹,是我呀。我是你师兄啊。” 江渡云在夜色里待久了,借着那点适应了昏暗的视线,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弯腰在干些什么。 江渡云大步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她师兄的背,语气似有些不满道:“唉,我说师兄,你这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弄得我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江渡云的师兄转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歪着头理了理头发与发带,把袖子扯了下来,又弄了一下衣裳,方才站立。 接着说道:“师妹呀,这妖魔鬼怪怎么可能来到我们雪影峰呢。咱们师尊可是修仙界第一人啊。” 江渡云挠了挠头,说:“好像,是啊。哈。” 江渡云的师兄负手“啧”了一声,说:“那当然啊。你这脑袋,想什么呢?” 江渡云撅了一下嘴,旋即问道:“那你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没个正经。” 谈及此处,江渡云的师兄像做贼似的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笼子。 笼子里面关了一只松鼠。 江渡云看见,撇了撇嘴角,说:“你在这儿窸窸窣窣的,就是为了它呀。” 江渡云边说边看,忽而弯腰道:“这松鼠额间怎么有一道水灵印记?” “ 嘿嘿,这可是我在寂炎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好看吧?我也没见过有水灵印记的松鼠,所以就抓回来,想着去查一查有关它的典籍。没想到,这小家伙聪明得很,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夜深人静,怕扰了师尊清静,又担心被大师兄发现。你也知道,他要是看见,又要说我们不务正业了。” “嗯……”江渡云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登时又想到了什么,说:“唉,不务正业的是你,可不要加上我啊。还有,大师兄何时说过不务正业这几个字了?” “师妹,你大晚上的在这儿晃悠什么,师尊在闭关,你也见不到呀!” 江渡云的师兄话锋一转。 江渡云笑了笑,说:“今日见到了。师尊特意出关,必是知晓我修行受阻,故来解我心中之惑。” “师尊果然是师尊,师妹啊,咱们这些做弟子的可不能丢了师尊的脸啊。” 江渡云深吸一口气,顿了一瞬说:“知道了知道了,千玦师兄。” 江渡云的这位师兄名叫陶千玦。 江渡云望了望远方,对陶千玦说:“师兄,明日我打算下山远游,归期尚未可知。只按师尊所说,去了断那尘缘,解决那心结,再找找为何修行停滞的原因。日后,定不会给咱们师尊丢脸的。” 陶千玦有些惊讶道:“这么快!明日就走?” “嗯”。江渡云重重的点头答道。 陶千玦有些意外,于是就把手中的水灵印记松鼠递给了江渡云。 抿了抿嘴说道:“我在藏典阁查了,这水灵印记的松鼠,无其它名字。因其数量稀少,行踪难觅,故而少有记载。不过它却能够寻到许多修仙者难以找到的花木药草。所以,虽无甚强大,但养来找找东西也是好的。本来想着在你生辰之时赠你,现下看来,提前给你也无妨。” 江渡云一门心思都扑在修炼上,都忘了自己十九岁的生辰快到了。 于是提着笼子笑说:“多谢师兄!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 陶千玦弹了一下江渡云的脑袋,说:“修仙一事,切忌急躁,有师尊和我们在,谁敢欺负你!你且安心下山,若遇危险,记得赶紧给我们发信号。还有啊,那些防身的东西一定要备好,不要受伤。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哎呀,好啦好啦,我晓得的,不用担心啦。”江渡云知道陶千玦是为了她好,但她可不想听他的碎碎念。 “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早我会向其他师兄师姐们告辞的。”江渡云见陶千玦有些失落的模样,接着说道。 “那就这样吧,切记万事小心。”陶千玦嘱咐道。 “嗯。”江渡云答应后,陶千玦就转身离去。 江渡云一直目送陶千玦离开,又提起松鼠看了几眼,心里暖暖的,随即回了自己的屋舍。 翌日,天还未亮,江渡云就前往雪影峰北崖,因为她知道胥予泽一定会在那儿。 刚到崖顶,便瞧见一抹白衣背影驻足远望。 那身影就好像知道江渡云会来,而特地站在那里等着她一样。 江渡云喊道:“师兄。” 胥予泽转过身来,眼眸清澈如水,面容如玉,身姿挺立,浑身散发着寻常人的平和简单,却又有仙人的清冷疏远之感,实在令人移不开眼。 胥予泽声音澄澈,语气平静道:“师妹要走了。” 江渡云走上前去,朝着胥予泽点了点头。 胥予泽继续说:“此次下山,我知你需寻自己的道,不便阻拦。然世情艰险,人心难测,是非对错,自己心中有定论就好。 江渡云知道,师兄们都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并非恶意揣度人心。 于是笑意浮面,语气轻快地答道:“我知道了。不过,师兄,天色还早,我下山的事,如今只有师尊,你,我,千玦师兄知晓,其余几位同门烦请师兄代为转达。” 胥予泽说:“嗯。” “那我就要走啦。”江渡云说罢便转身离开。 胥予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遇危险,不要逞强,即刻禀告宗门。记住了。” 胥予泽的最后一句话,讲的尤为沉重。 江渡云听到侧身回头,“知道啦!” 江渡云在下山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浅浅的害怕,害怕自己一去就再不复返了。 不过,这一切都被江渡云归结为:不舍分离。 因为从入宗门开始,师尊待她如师如父,师兄师姐们对她也像亲生哥哥姐姐一样温柔,师弟们师妹们也很尊敬她。 当然,这些人都是雪影峰的。 其实,峰外同门也有半数是不笑她的。毕竟,江渡云为人很好,只是在修行上越发迟钝。 作为一名修仙者,无法修行是最为致命的。 因此,许多比江渡云晚入宗门,又未曾拜入掌门门下之人修为逐渐比她高,自然是要嘲笑她一番的。 江渡云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而且关于自己修行受阻和其间心结亦不知从何查起。 既然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吧。江渡云这么想。 江渡云没有御剑,也没有用任何法术。 其一,修仙之人不可干预凡尘事宜。 其二,修仙者下山历练,不可动用法术。 其三,就是江渡云心中所想: 仙途漫漫,如果什么都用法术解决,那生活多没意思啊。 沿途风景甚佳,看的人心情也好。 江渡云累了就随意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到了晚上,就找一棵树,飞上枝干,盖着一件斗篷也就可以睡了。 当然,必须撒一些药粉。江渡云可害怕蛇虫鼠蚁了。 如果饿了,那便采一些野果子饱腹,如果有河流溪水,那就捉鱼烤着吃,反正自己随身带盐了。 并非是沿途没有村庄,而是江渡云认为住客栈比借宿更好。借宿嘛,总有些尴尬。可惜,所经村庄并无客栈。 就这样,江渡云走了四天,到了一座城。 第2章 绯城客 此城名曰绯城,江渡云入城之后问了其名称来由。 原是因为日暮之时,晚霞璀璨,在此城遥望,可见漫天橙红之色,耀眼夺目。 江渡云想瞧瞧是否名副其实。于是,特地在茶楼待了一下午。 这一下午,也不算无聊。 先是有两名男子在聊那百花楼的花魁姑娘如何美艳动人;又有两个孩子在茶楼唱着歌谣嬉戏打闹;再有楼上文人墨客吟诗作画…… 江渡云看着这些景象,觉得凡尘正好,人人都有自己可以做的事,而且平安顺遂。 等到了日暮之时,霞光透过窗框,映照在茶楼之中。 江渡云望向窗外,果真有万顷霞光,浓重却又不失清透,好似画师不吝泼墨,整座城池皆被笼罩。 可便是这样温暖的景象,江渡云心中莫名的涌上一分伤感。 “真好看,不愧是绯城。”江渡云喃喃自语道。 待到最后一缕霞光消散,江渡云离开茶楼,找了一家客栈休整。 天蒙蒙亮,江渡云就醒了,只是眼睛睁不开。 这时,传来几声猫叫。但江渡云还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只是这哭声极其微弱。 江渡云立时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想再仔细的听一听。然而,此时只有猫叫了。 江渡云心想: 或许是哪家的孩子在哭吧。 粗略打理一番,江渡云便出了客栈。 走到摊边,正准备买一个包子。 忽而街上涌出一群捕快。 他们四处给人看画询问,可有在今晨见过一个孩子。 领头的捕快看见江渡云,走过来,把画像拿到江渡云面前,语气严肃地问道:“姑娘,今晨可有见过画像上的孩子?” 江渡云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没有。” 捕快又继续去问了卖包子的老板。 江渡云想了想: 没有妖气,说明并无妖物作祟。我……要管吗?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道士,嘴里念着: 无量天尊,贫道近日观城中有妖物作祟,恐生事端啊。 这话被那捕快听见了,随即转身走到那道士面前,拱手行礼道:“敢问道长,城中事端为何?” 那道士摸了摸胡子说:“妖物作祟,掳人幼子。” “妖物,我怎么毫无察觉?”江渡云小声嘀咕道。 捕快一听,接着问道:“是何妖物?” 道士说:“猫妖作祟。” 捕快心想: 今晨城主夫人的孩子丢失之时,侍女也说听到了猫叫声。 于是,嗓音轻和,低头弯腰道:“还请道长助我等降服妖物。” 道士点头,与那群捕快一同走了。 江渡云边吃边走边说,“难道我是学艺不精?从昨日待到现在,一点妖气都没有啊!不可能啊!” 本来肚子挺饿的,越想越疑惑,都吃不进去了。 耳边再次传来猫叫声,江渡云转头看去,是一只狸花猫。索性蹲下身去,把手中的包子给了这只猫。并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施下法术探查绯城。 良久,江渡云心头疑惑: 没问题啊。 狸花猫吃完包子后,就赶紧跑了。 江渡云起身,决定去跟踪那道士看看。 修仙之人,除妖卫道,乃是职责所在。 可若是真有妖物而自己没能察觉,那修了这么多年仙,岂不是白修了! 不多时,江渡云就到了城主府,飞上房梁,掀起一块砖,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城主与城主夫人都很年轻。 城主夫人泣涕涟涟,一直渴求那道士能够帮她找到孩子,而城主则扶着夫人,亦向道士求助。 可能是伤心过头,城主夫人晕了。 道士把脉,亦是这般说法。 而后城主便与道士至门外说话。 城主拱手:“道长,寻找孩子与降服猫妖之事就拜托您了。事若成功,我等必有重谢。” 道士没有做任何动作,只站定受了城主这一拜,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而后道士开口:“贫道必定做到,城主无需担心。待到三日后,城中必定无虞。” 说完就走了。 江渡云小声嘟囔道:“抓妖要抓三天?是什么修为高强的妖物吗?而且,这道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可言,根本就没有修习法术吧。” 江渡云仍旧继续悄悄地跟着那道士。道士出府,去了一画舫。在里面找了间屋子静静打坐。 什么都没发生。 江渡云有些无奈了,正欲转身离开,立时察觉周围有法术波动。 又朝屋子里瞟了一眼,便顺着法术波动的方向走去。 这道士难道没感觉吗?莫非又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江渡云十分不解。最后不由得感慨道:“要是我修为再高点,能看出这道士究竟是否身负修为就好了。” 行至江边,江渡云果真见到一个身着绛红衣服的少年正在抓捕一只……猫妖。 江渡云看着这猫妖,还不能维持人形,不懂得收敛妖气,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江渡云也没有出手,因为她觉得城主夫人的孩子失踪似乎并不简单,并且这个人是打得过这猫妖的。 眼看这猫妖即将被缚妖绳捆住,一道爪痕袭来,斩断了缚妖绳,又一道爪痕攻向那少年,少年急忙躲闪,猫妖被救走了。 江渡云看到那个少年受了伤,飞过去递给他一颗药丸。并说: “给你,这猫妖的爪子有毒,但毒性不算太深,吃了这个能解毒。” 少年摔倒在地,右手按着伤口,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江渡云见他呆呆的,还以为他是怕这药丸有毒,便说:“放心,这药没毒。” 但少年开口第一句却是,“你既然也修习仙术,为什么刚才不来帮忙?” 江渡云有些气恼,但语气仍旧平静道:“我刚才看你是能打得过那只猫妖的,所以才没有出手。倒是并未注意到还有一只猫妖。” “那你还修什么仙?连妖气都感受不到吗?”少年喊道。 江渡云感到莫名其妙,旋即说道:“我修什么仙。你倒是厉害啊,你感受到了吗,你不也还是受伤了?” 少年不服气的说:“我那是因为专心抓那只猫妖,不能分心。” 江渡云气笑了,抿了抿嘴,说道:“行行行,是我修行不够。那你还想治伤吗?” 少年听及此话,起身拿过药丸就塞进嘴里,也不说声谢谢。 江渡云内心嘀咕: 这人真没礼貌。 少年开口说道:“我叫俞灼瑾,你叫什么名字?” “江渡云。”江渡云负手道。 “江渡云,是个好名字。”俞灼瑾摸着下巴思考道。 “唉,江渡云,不若你我联手一起抓到那两只猫妖,把城主幼子给救出来。”俞灼瑾语气中有些期待道。 江渡云想了想,说:“算了,我看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江渡云实则想说: 这要是跟你一起抓妖,万一……指不定又要怪我什么呢。 俞灼瑾见江渡云如此说,也就没有强求,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走各路。哦,对了,虽然是因为你在旁边观望导致本……我,我受的伤,但念在你给我药丸解毒的份上,我们就算是扯平了。我一定会捉到猫妖,救出孩子。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了。 江渡云真的很想把俞灼瑾绑起来套个袋子揍一顿。 但也只是原地“哼”了一声就走了。 这一看就是什么世家大少爷,背着家中长辈偷偷跑出来,这一身脾气也不知道收一收。 且先不与你计较。 江渡云走了几步,就没再想俞灼瑾了。 她走到刚才俞灼瑾和猫妖打斗的地方瞧了瞧痕迹,又把已经断了的缚妖绳捡起来看了看。 发现除了残留的术法气息,还有几滴人血。这几滴人血是伤了俞灼瑾的猫妖所留。 心中暗道: 难不成孩子真是被猫妖掳去了?可如此看来,这孩子岂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江渡云即刻施展追息术。既是妖物祸害人间,那便要管上一管了。 由于江渡云修为不高,追息术过了一刻才探到踪迹。 江渡云随术法指引到了一处洞府,然而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惟余一滩血迹。 不,还有一抹绛红背影,那个讨厌的人——俞灼瑾。 俞灼瑾察觉到有人进来,随即掐了一道法诀,化作一团火焰,朝江渡云袭来。 江渡云掐诀引出水盾阻挡。 俞灼瑾在看清来人后,双手抱胸道:“居然是你。”旋即侧身,眼睛朝上说:“我就说嘛,还不如咱俩联手。” 江渡云却没理会他说了什么,只问道:“你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啊。如你所见,此处有猫妖残存的气息,还有血迹。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渡云有些失落,而俞灼瑾也是毫无头绪。两人都这么呆呆的站着。 猫妖去哪儿了?孩子又去哪儿了?江渡云再次施展追息术,然而毫无作用。 俞灼瑾也用法器探寻猫妖踪迹,也是没有任何效果。 两人尴尬的四目相对,江渡云率先开口道:“猫妖业已伤人,亦受你所伤,且其善隐匿行踪,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漏出任何踪迹了。” “业已伤人?难道你还会放过妖魔不成?”俞灼瑾问道。 “世间万物,因果相连。难说修仙之人亦不会有伤人之举。我只是觉得,不应以身份之别妄下定论。”江渡云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可邪魔歪道终究不为正道所容。”俞灼瑾反驳道。 “人各有所见,正常。”江渡云道。 俞灼瑾也不管,继续说:“切。像你这样的,只怕是从没受过什么苦难磋磨吧?现今下山历练,感觉如何啊?”说着,就走到了江渡云的面前,两人间隔不过半尺。 俞灼瑾盯着江渡云的眼睛,语气充满鄙夷道:“别给你们天恒宗丢脸。还有,你师尊可是修仙界第一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子?” 第3章 寻真相 俞灼瑾的话实在是有些伤人了。待他一股脑说出口后方觉不妥,兀自懊恼,面上则还是那副样子。 江渡云觉得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不由得说道:“诚然,我确是经历的太少,可也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还有,我做什么了?给宗门蒙耻。” 没敢说没给师尊拖后腿,确实是修为跟不上…… 俞灼瑾调转话题,仍旧不屑地说道:“丢不丢脸的,看谁先捉到猫妖不就知道了。” “猫妖的确要捉,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江渡云如是说道。 “哪里怪了?你不会是没本事吧?好了好了,我不与你浪费时间了,真的是。” 俞灼瑾说话总是让江渡云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说完又是转身就走,留给江渡云的只有背影。 江渡云暗自祈祷,此事若是查清,以后千万不要再遇到他了。 这般想后,江渡云也出了山洞。 她再次回到城主府,此时,夜已深沉,除了多了几队守卫巡视外,与白天相比并无不同。 江渡云刚趴在早晨那处屋顶,就看见城主夫人穿着黑色斗篷趁守卫不在的间隙悄悄出门,还是独自一人。 江渡云跟了上去。 一路上七拐八转,最终,江渡云跟着城主夫人去了那个画舫。 舫中灯火如豆,道士还在打坐,却闭眼说:“你来了。”这语气,似是料定城主夫人会单独来找他一样。 熟悉的脚步声渐停,道士缓缓睁眼,眸中情绪交错,有爱意,也有后悔,更多的却是怨恨。 城主夫人情绪激动,仍压低嗓音质问:“我的孩子呢?他在哪儿?你把他还给我!” “放心,你的孩子没事。”道士气定神闲,徐徐而说。 他越是这样不疾不徐,城主夫人就越是恼怒。 “你这么做,无非是想报复我?那你冲我来啊,何苦牵连我的孩子。” “报复你?”道士睁眼,“我怎么会舍得报复你?” “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否则我让他诛你全家!” “诛我全家?是否也该把你算在内?你就这么贪恋荣华富贵吗?明明你我有山盟海誓在前,你却不辞而别,违逆我们之间的誓言!”道士面露痛苦之色,语气却是声声质问。 “我就是贪恋荣华富贵,如何?你也不想想,你一介白丁,无钱无权,配得上我吗?”城主夫人根本不想跟他说除了孩子外的任何话,低声怒道:“我的孩子呢?你把他还给我!” 道士说:“你最好给我安定些,想要孩子,可以,除非你跟我走!我可以不计较前尘往事。” 城主夫人紧绷的面色坍塌,有些失望呆滞地说:“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了?” “我变成这幅样子,不都是因为你吗?你家里人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我!就因为我无钱无权。” 城主夫人依旧呆滞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而后抬首,“最后说一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不急,你还有两日时间可以考虑,跟我走,我就把孩子还给你。我也可以和你共同抚养孩子。”道士说道。 城主夫人冷笑几声,决绝离去,眼眶泛红。这种说辞,实在令人恶心。 江渡云心中暗道: 果然并非妖物作祟。那这道士把孩子藏哪儿了? 江渡云仍旧待在画舫,运用法术探查孩子踪迹,却什么都没探到。 当真奇怪。 又是一头雾水,画舫东面再次传来打斗之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江渡云赶忙出门探查,这次,俞灼瑾已将两只猫妖打倒在地,其中那只女的猫妖怀中抱的正是城主夫人的孩子! 俞灼瑾将孩子搂入怀中,用缚妖绳把猫妖捆起来,就把他们扔到了城主府。 江渡云也紧随其后前往城主府中。 城主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此时,城主夫人刚好行至府门,脑中一阵阵的嗡鸣,形如行尸走肉。便是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依稀可猜见其面容憔悴,失魂落魄之态。 可即便再脆弱,为人父母,在看见孩子的那一刹那,也会立刻支棱起来。城主夫人急忙跑过去从俞灼瑾手中接过孩子,紧紧的抱了起来。城主望着失而复得的幼子,亦十分激动。 过了一会儿,城主回过神来,拱手道:“多谢仙师,替我等降服妖物,救回幼子。” 俞灼瑾散发着少年鲜衣怒马的潇洒样子,摇摇手道:“不必客气,除妖卫道,是我等修仙之人的职责。” 他说的格外得意与刻意,仿佛就是说给江渡云听的。 城主也看到了江渡云,指了指她向俞灼瑾问道:“那位姑娘可是与仙师同行?” 俞灼瑾说:“不是,她虽则修仙,却什么忙也没帮上。” 城主问:“那这两只猫妖,怎么办?还望仙师出手,以免其再祸害他人。” 俞灼瑾答:“自然是依照惯例,诛杀为上。”说完即要出手。 两只猫妖连忙求饶道:“不是的,我们没有抓走孩子,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们是来送还孩子的。不要杀我们。” 俞灼瑾说:“妖物,休要辩解。” 长剑出鞘,城主夫人大喊:“等一会儿。”可已然晚了。 江渡云施法阻挡。 俞灼瑾愤愤道:“江渡云,你是要救下他们吗?” 江渡云随即走上前去,说:“孩子不是猫妖掳走的,若有不解,可问夫人。” 夫人顿首,而后说道:“确非猫妖所为,大人、仙师,你们放了他们吧” 这一句话后,周遭顿默无声。 夫人又说:“是我的错,不过,孩子回来就好。至于其他,能否不要追究了?”语气几乎是乞求。 城主不解,却也还是遵循城主夫人的意见。 江渡云也不甚理解,为何不去找那道士?难道是心中真有愧疚?可这位夫人温婉贤淑,举止端庄,给她的感觉都不会是那样啊。 俞灼瑾也是茫然不解,一时间手足无措。 道士收到孩子被救走的信赶来,气急败坏道:“老天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在场之人除了江渡云和城主夫人,具是疑惑。 道士目光狠辣,径直走向城主,城主拱手道:“道长,猫妖已被降服,却也还是感念道长恩德。” 怎料道士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刺向城主。 城主夫人忙挡在城主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蓝色法术闪过,打落短刃。 幸而江渡云早有防范。 道士仍旧不死心,欲上前肉搏。此时城主已将夫人和孩子护在身后。 周遭捕快守卫也上前制服道士。 道士面目狰狞:“老天啊,为何如此待我?啊?哈哈哈哈……琳儿” 城主夫人道:“真是疯了。” 随后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拔出官兵的刀把道士抹了脖子。 鲜血四溅,四周震惊而静默。 城主夫人把刀扔下,神情痛苦惘然。 城主见状,命人把尸体收走,并屏退众人。 在场之人,只余城主,城主夫人及怀中的孩子,江渡云,俞灼瑾,还有,那两只猫妖。 城主夫人望着城主道:“是我的错,你,愿意听吗?” 城主不语。 城主夫人抱着孩子说:“在你我相遇之前,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城主轻声问道:“是那道士?” 城主夫人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蹭了蹭孩子,继续说:“我与他相识于六年前,他是一介白丁。那年,他为我作了一幅画。 关于我与他的事,我娘并不在意,认为他只需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便也可以相伴一生。而我爹则一直反对,说他表里不一,恐非良人。 我却不信。 起初,他待我很好。那时,他会为我作画,我会在旁抚琴,那时,也算得是岁月静好。 两年后,他科考未中,一度认为是当朝权贵瞧不起他,嫌他身无分文;他自负满身才华,天资聪颖,却始终失意。 可他从不曾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是,他是有才学,然而他却将这些才智用于深宅府院之间妇人的勾心斗角上,用于赌坊花楼的不正之处。 整日伤春悲秋,附庸风雅,不思家国大事,只知于小事上斤斤计较。 我曾暗暗提醒过他,可他却不知道怎么的,把我也想成那样的人,甚至,想把我……后来,我就离开他了。 他从来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于他,皆为盗匪。 不想,四年后,他又再次寻来,绑架我的孩子。 如今,也算是我亲手了结这段孽缘吧。” 城主夫人抬眸,“大人,你若心有不悦,不妨给我一纸休书。只是,孩子还小,大人要费心照顾他。人也是我杀的,我愿担责。” 良久,城主说道:“前尘往事,便散了吧。是那道士掳走我孩儿在先,夫人无错。” 城主夫人眼眶含泪,满是惊讶。她没想到,纵然知晓往事不堪,夫君依旧真心待她。 感动过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猫妖问道:“你们,为何要帮我把孩子救回来?” 是啊,为什么呢? 女猫妖开口道:“夫人不记得我们了,三年前,是夫人在街角给了一碗清粥,我才得以活下来。如今救下夫人的孩子,权当是报恩了。” “那山洞里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俞灼瑾率先开口问。 男猫妖急忙道:“我们没杀人,因为那道士把孩子卖给了人贩子,我们只是出于报恩和义愤填膺,就把人贩子给揍了一顿,流了些血,但人贩子可没死啊。” 掳掠幼子,何其下作。便是妖物,比之人,照样有胜过之处。可这仍不足以撼动俞灼瑾听了十几年的规矩。 “那你们跑什么?”俞灼瑾喊道。 男猫妖回答:“你们是修仙的,我们害怕也是正常的啊。” 方才说完,又急忙补道:“别杀我们啊!我们真的没有伤过人,除了那个人贩子……” 江渡云说:“既然未曾伤过人,还救了一个孩子,合该放了。”说完,便定定地看着俞灼瑾。 俞灼瑾有些气恼,转过身去,“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翌日,城主夫人枯坐一夜,依旧无法过心里那关,选择终日闭门不出,食素礼佛。城主则好好管理城中事务,深受百姓爱戴。 两只猫妖报完了恩,另觅他处潜心修炼。 城主本想留江渡云和俞灼瑾再在绯城多待几日,以表谢意。可他们都婉拒了。 因为江渡云看不惯俞灼瑾那副目中无她的样子,俞灼瑾则想继续捉妖。 绯城之外,霞光正好,俞灼瑾负手,也不知是不是对江渡云说:“我一定会名扬天下。” 江渡云虽然讨厌他,但没有嗤之以鼻。只说:“祝你得偿所愿。” “我有个问题,你的指尖为何会有伤痕?” 江渡云留有伤痕的手指动了动,她没想到,俞灼瑾观察的倒是仔细。随后抬起来,在俞灼瑾面前晃了晃,说:“修仙嘛,难免受伤。” “啧啧啧,你看看你,修为嘛,不怎么样,在这人外有人的修仙界,心态怎么还能这么好?” 俞灼瑾又开始损江渡云了。 江渡云这次却不恼怒,“本来就差了。如你所言,身为掌门弟子,若再有不思进取之心,才是真的辜负师尊传道授业。” “太弱了,你。” 江渡云蹙眉,“我走了。” “我先走。”俞灼瑾抢先道。 说完就朝霞光深处走去,绛红背影似与霞光融为一体,昭示着一场盛大的别离。 他第三次留给了江渡云背影。 绯城内外,好像只有江渡云一人若漂萍茫然。 第4章 雨夜寒 江渡云怔怔遥望俞灼瑾最后一抹身影隐于天际。便也启程去了空桑,因为空桑之山产琴瑟之材,她忽然想去那里取一段空心桑木制琴。 行路途中,江渡云依旧风餐露宿,好像这样就可以消磨时光,免去内心荒芜。 绯城一行,短短三天,却像历经一世之长。 这一路上,江渡云看见高山的巍峨连绵,长河的奔腾汹涌,大漠的广阔浩瀚,花木的繁茂昳丽……却觉得好景不常在,时间流逝得最是无情。纵然再令人赏心悦目,又如何? 天将晚,狂风大作,江渡云抬眼望了望天,要下雨了。刚好前面有一个镇子,江渡云便去镇子里找了一家客栈稍作休整。 房间之内,烛光明灭,微弱的火苗左右摇曳。雷声滚滚,风猛烈的拍打着窗棂,雨水滴落敲击瓦片,风雨之声夹杂着电闪雷鸣,让人心惊。 江渡云把能关的地方都关上了。独自坐在桌边喝茶,思忖着自己的事情该从哪儿查起。她呆愣的望着左手小拇指间模糊的笔画痕迹,那是她自三年前醒来后唯一的线索了。 依照同门所述,她当年途经济灵河畔,恰逢歹人杀害同门,妄图盗取神器。大师姐郁岚岫心怀大义,不幸罹难,自己也身负重伤,沉睡半年之久。 但无一人知晓,江渡云醒来后,记忆全无。 因为从她醒后,宗门事务一切如常,除偶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和暗地里的针对外,大多数人都选择闭口不提。 其中缘由,固然有悼念逝者的悲痛,更多的则是掌门谕令。 门中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江渡云平素就习惯一人行走,她不说,也没人问,自然而然就这样过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也足够她了解个大概了。 凝神思索之际,一支利箭破窗而入,江渡云往后避开,利箭离江渡云的眼眸仅分毫之差。她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随即一伸手,把射在墙上的利箭用法术召了过来。 “ 灵力波动。”江渡云皱眉低语道。 旋即起身朝窗边走去,刚推开窗户,又一支利箭飞来。江渡云凌空躲闪,这支箭的灵力更强,速度也更快。 “没完没了了。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江渡云看着利箭飞来的方向,跳出窗户踏剑而去。 堪堪飞过百米之遥,江渡云便看见一个黑衣人和一个手执长弓的金衣男子在房檐上厮打在一起。 夜色如墨,风雨加持,也挡不住金衣男子的身姿。尤其是那柄金色长弓,甚为显眼。 这让江渡云想到了一个氏族——鞠陵于天,风氏族人。 黑衣人法术诡谲,一柄弯刀煞气深重,左手唤出数道黑气朝金衣男子攻去,金衣男子避闪之际,黑衣人手拿弯刀向金衣男子劈去。 金衣男子双手持弓挡下弯刀,左膝已然跪地,左肩血色蔓延,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黑衣人收刀转身再次劈下。 江渡云甩出长绫把金衣男子拉了过来。 黑衣人一刀劈空,转身看向江渡云。 嗓音沙哑:“又一个来送死的。” 江渡云甩出长绫朝黑衣人攻去,此次攻势,实为试探。 然而黑衣人修为高强,一下就把江渡云的长绫劈成无数碎片。 江渡云感到有些棘手,随即双手掐诀,周身同时显现出蓝色术法痕迹。 刹那间,数万雨滴化为一道道冰锥,快速向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一挥刀,殷红灵力显现,冰锥瞬间被震碎。 黑衣人趁着冰锥碎裂的时机,挥刀朝江渡云打来,江渡云右手一甩,一柄长剑便出现在手中。 江渡云握紧长剑,凌空跃起,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蓝色的灵力和殷红色的灵力在他们周边绽开,刀剑碰撞铮鸣之声尖锐至极。 江渡云修行受阻,武功却好得很。因为这三年里她是将武功与法术分开来练的,至于能有多大威力,还得先打了才知道。 不过,应当是要费些精力的。然而很快,事实便证明,练武功的跟练法术的相比,差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可江渡云哪里会是被轻易打败的人呢? 有一堆法器符咒都还没用呢! 又一次刀剑碰撞,江渡云看到了黑衣人的眼睛,满目猩红,不令人害怕却会惑人心智。且刀上的法术印记,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渡云暗道: 这黑衣人真是下得狠手。 而后突然凌空旋转,一脚将黑衣人踢飞了老远的距离。 趁此时机,收回长剑,拿出几张雷符,把黑衣人包围起来。 今天时机正好,让你尝尝加强后的雷电法阵。江渡云提起嘴角。 江渡云双手掐诀,黑衣人周遭骤显雷电所围成的网,天边雷声传来,黑衣人被炸得捂住胸口吐了血。 立时,化作一缕黑烟逃走。 金衣男子走到江渡云面前,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风迎。” 江渡云没有去追黑衣人,因为追到了又能怎样?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 她在周遭施了法术,以免被雨淋到, 虽然已经湿透了。 她细细打量着风迎: 方脸薄唇,眉眼坚毅,身材比较魁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粗活重活干的比较多。虽然也是修仙的吧,但缺少一些仙人该有的风采。 金色衣服也不是很适合他。 如果说俞灼瑾是骄傲自满了些,但意气风发,一眼就可以看出仙人风采。 面前这位,充满了疲惫感…… 江渡云意识到自己失礼且不该如此揣度他人,有些尴尬,可自己是为寻找那个射箭的人而来,就清了清嗓子,说:“日后射箭,小心一些,若是误伤他人,该怎么办?” 风迎忙垂首,心惊到感觉浑身火热热的,语气格外激动,似乎是怕江渡云降罪于他,饱含歉疚道:“我以后一定多加小心,保证不会再伤及他人,还望姑娘见谅。” 江渡云不免疑惑,这风迎怎么这么大反应? 看到风迎如此恳切,江渡云最初的气愤也化为乌有。淡淡的说:“你赶快回去养伤吧。” 江渡云本来也浑浑噩噩,无端受人搅扰,平添不悦。可风迎又有什么过错呢?除了箭射得不太好。 生死一线,谁还会在乎是否殃及无辜之人? 风迎抬头,眼眸之中皆为震惊,他一直盯着江渡云。因为,除了他母亲和少族长之外,再无人关心过他。而且还是一位素昧平生,但肯施以援手的姑娘。 对于风迎当下的修为和眼界来说,江渡云的确略胜一筹。 江渡云不喜欢被人这样直直的盯着,又咳了几声,风迎不为所动。 风迎在想: 修仙一界中,终究并非全是心狠手辣,佛口蛇心之人。有朝一日…… 江渡云无奈,只得说:“那个,风迎公子,你不要这么盯着人看。” 风迎拉回思绪,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再次低头道歉:“是我冒犯了,姑娘见谅。” 江渡云不太明白,眼前之人为何总是低头致歉?然念及其伤势严重,自己也乏力了,遂递给风迎一颗药丸,说:“这药丸能助你恢复伤势,回去好好调理几天。走了。” 风迎慢慢的伸出双手接过。轻声说道:“还未请教姑娘之名,日后若有机会,定当还报姑娘救命之恩。” 风迎本想婉拒这粒丹药,因为江渡云已经救了他一命,说不定还会因此招致仇家,实在不宜再欠她一个人情。奈何时下群狼环伺,危机四伏,风迎就想着以后再报此恩德。 “我叫江渡云。”清澈平稳的声音传来。 江渡云说完就御剑离去。 直到江渡云完完全全消失不见,风迎的目光方才从江渡云离去的方向慢慢收回。 风迎手里还捏着那粒药丸,心中感慨万千。但一想到少族长孤身一人,身陷囹圄,便顾不得其他,急忙奔赴空桑。 回到客栈房间,江渡云把自己拾捯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衫,只觉得心烦意乱,浑身不自在,便躺在床上休息。 天还未亮,江渡云便猛然睁眼。紧闭一夜的房间太过沉闷,江渡云推开窗,一阵冷风席卷而来,反倒吹散心中几分郁积的沉闷。 一路上,江渡云飞一段走一段,总之怎么顺心怎么来。 第5章 空桑行 江渡云已经离开天恒宗一个月了。 本来按计划前天就可以到空桑,可惜,中途把地图看反了,多走了一天半。 途中遇到一个同行的女子,也是金衣长弓,说自己叫风念宸。 江渡云在这短短十余日已是第二次遇到了金衣长弓之人。 她就是鞠陵于天的少族长。那么,风迎……江渡云想到几天前的那个雨夜。 可是风迎,纵着风氏衣饰,却真的很不像风氏子弟,更像凡间以农作为生或铁匠铺打铁谋生的普通百姓。 而且他们,似乎都很喜欢射到自己…… 那晚,风念宸正追着一只三尾赤狐,一箭射过,刚好又穿过江渡云休憩的树干,树干断裂,幸而江渡云并未摔着。 风念宸瞧见自己误伤他人,飞过来向江渡云表达了歉意,还问她为什么大晚上的靠在树上,旁边明明有村落可借宿。 江渡云忙想到了个高雅的借口,说道:“古人不是说枕流漱石嘛。” 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摇手说:“啊,不不,是枕石漱流。” 风念宸在一旁刚听到时皱了皱眉,而后亦笑说:“道友好雅兴。” 夜色沉沉,风念宸锦衣华服格外亮眼,长长的金链及腰饰于乌发之后,使她整个人都多出几分光彩。尤其是那柄长弓,耀眼夺目。弓镂金桂,形如弯月,当长弓被风念宸放在身后时,则可将其大半个身子都框起来。 风念宸本人生得明眸皓齿,俏丽俊逸,谈吐举止文雅可亲,是让人看了就感到分毫不逊于他人的那种人。 风念宸接着说:“道友也要前往空桑吗?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江渡云点点头,说:“好。” 此时,二人已并肩站在空桑山下,风念宸开口道:“渡云,我有事情,上了山,你我就得分开了,空桑最近可能不太平,你多加小心。” 江渡云笑答:“风姑娘亦然。” 空桑是仙山,若是不太平,大概就是人为了。大不了避开人走,不就行了。江渡云如是思忖。 空桑山上,江渡云一直在寻找空心桑木。找了半天,都没见到一根。其他树木确是繁茂,也都算珍品。不过,论说制琴,除了梧桐树外,其余都没有空心桑木要好。 待江渡云行至溪涧,便看见一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 老者正在取水擦拭古琴,那古琴即是空心桑木所制。 江渡云走上前去,行礼说道:“前辈,晚辈来到空桑,欲寻一段空心桑木制琴。远处瞧见前辈在此擦拭古琴,便来冒昧叨扰。” 老者为江渡云指了路,就消失不见。 江渡云惘然,想了想,就照着老者所指的方向前去。 反正自己按书上说的又找不到。 空桑是仙山,想必是哪位世外高人吧。 江渡云越走越不对劲,林中雾气腾腾,遮的人三尺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 于是想按着原路返回,奈何双腿已被藤条所缚。 区区藤条,自然绊不住江渡云。 右手一挥,腕上长剑即刻变到手中,一剑扫去,藤条尽数断开。 紧接着,飞花落叶从四方袭来,叶片锋利至极,飞花携带异香,令人动作放缓。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江渡云感到畏惧。 真正让江渡云感到畏惧和胆寒的是前面出现的那个人。 江渡云不记得也不认识她,只是她一出现,心中莫名抽痛,脑中混沌不堪,令人四肢发寒。 可是,又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她,是谁? 周身混沌至极,女子朝江渡云杀来,江渡云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朝她出剑,只得横剑抵挡,被震出数米之外,砸到树上,呕出血来。 潜意识里告诉她,她不能对面前这位女子出剑。 女子一步一步走来,嗓音深沉冷冽:“你还是如此,丝毫不长进。” 说完右手掐诀,法阵显现,四周雾气立时散去,江渡云看着法阵,不可思议。 这是天恒宗的术法——溟水神术。 溟意为海。 该术法取沧海阔远,深渊难测,力量无极之意。 若中此术,灰飞烟灭。 不行,我要活着……活着的念头在江渡云心里疯长。 江渡云迅速站起来,手执长剑,虽有不忍,却仍虚弱不堪地说着:“是你先要我死的,别怪我。” 同门又如何,同门之间也没见过用溟水神术灭杀对方的。 术法袭来,其浩瀚之势,威压之强,让人瞠目。江渡云想不得其他了,迎面接招。结果就是被打落山崖,掉入水中。 夕阳正好,江渡云被冲在岸边,迷迷糊糊醒来,用力爬到一块大点的石头边靠着。 瞧着远处沐浴在残阳中金光灿灿的乌色木材,笑了笑。 果然,空心桑木。 书中所言,空心桑木在空桑以东,其沐浴阳光而生,色泽乌黑,却有暖意。燃其一木,便可抵御严寒;若是制琴,其声轻灵。 江渡云不傻,她早就可以找到空心桑木的。毕竟,临行前,陶千玦不是给了她一只水灵印记的松鼠吗? 至于随那老者所指的方向前去,仅仅是为了看看能否碰到个运气机缘,有个一二分关于自己修为停滞的线索。 或者,与强者一战,说不定也能激发一下潜能呢? 这种先例还是比较多的。 可惜,一样都没占着。就是山野精怪幻化成人,布下的阵法而已。 也不可惜,她,是谁? 溟水神术没有完全伤到江渡云。这几年修为停滞,江渡云练了许多防身之术,又有诸多法器符咒傍身,甚至可以说除非有绝对实力,不然江渡云都能有一息之机。 幸而那女子并非真人,只是一缕幻术凝结而成的残念形体。 打不过就跑,不丢人。反正又不是谁都认识自己。先活着,不能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接受死亡。 可江渡云鲜少有这灰头土脸的经历,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埋怨。 趁着周遭无人,江渡云在石头旁边打坐调息。两个时辰后,喉中腥甜褪去,但五脏六腑还是有些阵痛。 暗夜降临,万物沉寂,江渡云不知不觉倚在石头上睡了。这次是真的枕石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映照在江渡云身上之时,江渡云感到些许暖意,方才醒来。 江渡云起来,拍拍衣裳,自语道:“真不该硬接溟水神术。” 而后飞上对面山崖,取下一段空心桑木。 第6章 裂痕隐 江渡云取下空心桑木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空桑转了转,顺便寻找一些有助于恢复记忆,提升功法的草药。至于那片山林,暂时不敢再去了。 小命要紧,修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江渡云身着菘蓝衣衫,穿行在林间小道。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大抵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她将陶千玦送她的水灵印记的小松鼠放出来,摸着小松鼠的脑袋,越看越开心。因这小松鼠通体姜黄,额间显现蓝色水灵印记,眼睛水盈盈的,毛发格外松软暖和,且性子活泼。故而江渡云为它起了个名字——绒绒。 让绒绒去寻草药,可谓事半功倍。短短几个时辰,江渡云想找的草药基本都已齐全,只差找到最后一味药便可启程下山。 绒绒攀着枝干跑在前面,引江渡云去了归雷湖畔的一处山崖。 江渡云寻到草药起身时,听见绒绒一直朝东边“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微微蹙眉,伸出手唤绒绒过来。绒绒爬到江渡云的肩上,仍旧朝那个方向叫个不停。江渡云疑惑起身,目光投射到归雷湖畔,并见到一伙熟悉的身影。 他们实在容易辨认,金衣长弓,风氏族人。 其中,风念宸一般的主脉族人或是修为极其高强的弟子可以佩戴熙氏族徽,其余之人只能将族徽绣在衣衫之上,不可单独使用。 站在风氏旁边的,最负盛名的当属倚剑听风门弟子,其余则是一些闲散修仙者。 江渡云暗道: “这儿是有什么事发生吗?为何如此多的人聚集在归雷湖?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不太平之事吗?” 风念宸开口道:“湖中蛟龙之骨,乃是我风氏族人先发现的。诸位对此有意,实属正常。但不该暗中伤我风氏族人,这般作为,委实令人不齿。” 倚剑听风门一位玄衣男子上前一步道:“风姑娘,你便如此笃定,风迎是我派中人所伤?尽管我派的确对蛟龙之骨有意,也是遣人来同风氏商议过的,可不要不问是非黑白而诬陷我等。” 这玄衣男子即是倚剑听风门首席大弟子瞿凛。 瞿凛语气十分悠闲,且生得一副好皮相。他时常执一柄折扇,扇骨十六,藏有十六柄短刃。若遇棘手之事,折扇化剑,威力不容小觑。 平日里用折扇,是因为瞿凛觉得自己风流倜傥,若是天天身负长剑,会吓跑姑娘家。而且姑娘家大多不都喜欢儒雅风流之人嘛。 至于扇中短刃,则是因为瞿凛天资卓越,剑道造诣高超,认为平常之人不配他出剑。故而以短刃相抗,看能否有人能令他出剑。 三年未见,瞿凛倒是比以往的风流模样更多几分傲慢了。江渡云如是想。 风念宸道:“证据不是早已给你们看过了吗?我如何不问是非黑白了?” 瞿凛眸中波光流转,笑道:“风氏族中有人负伤,仅凭伤口就断定贼人为我倚剑听风门人,是否太过武断?” “谈不上武断,世人皆知倚剑听风门剑道一脉修行高强,铸剑本事也是数一数二,是以倚剑听风门所出刀剑,皆有印记。这造不得假吧?”风念宸反驳道。 瞿凛不以为然,说:“只怕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妄图让你我两派自相残杀,好坐收渔利。风姑娘可不要中计啊。” 风念宸其实也认为是有人布局,而身旁长老传音道:“少主,风迎便是倚剑听风门人所伤,他们在此辩驳,只怕是拖延时间,想要销毁证据,独占蛟龙之骨。少主不要被他所迷惑。” 风念宸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心中暗道: 乌邪长老。 风念宸是直系传人不假,但鞠陵于天的历代族长多是男子,不过是因为这两辈中出类拔萃的直系子弟都是女子——她的母亲风亭潇和她。而旁系族人对主掌鞠陵于天虎视眈眈,母亲对她也是期望深厚,是以她不得有任何行差踏错。 若要执掌鞠陵于天,修为高强她已经勉强达到了,可异心者不得不除,尽管乌邪长老是看着她长大的。 此番对峙,是风念宸想给乌邪长老最后一次机会。 “有心之人,必定是有的。但我族人终究是被倚剑听风门的兵器所伤,需得给个说法才是。”风念宸正色道。 瞿凛笑道:“弄了半天,原来是想要个说法。兵器流向终是无解。不过风姑娘放心,贼人嫁祸,我倚剑听风门必定会查出幕后真凶,以平今日之乱。” 风念宸垂眸,拱手道:“先前冒犯,见谅。” “那这蛟龙之骨,还是按先前约定?”瞿凛问道。 “是。”风念宸冷冷应道,便转身离开,面色沉沉,杀意暗藏。 江渡云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想起那夜黑衣人弯刀之上的印记。如今想来,确是倚剑听风门印记不假。暗杀风迎,也是为了挑起争端。可最终目的,是对风念宸下手吗? 良久,江渡云感到有些不适,欲寻一处地方再疗一疗伤。 怎料转身就撞入一个怀抱,闻到清冽的雪松气息,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容,是胥予泽。 胥予泽扶着江渡云,轻声问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江渡云想开口应答,却怎么也张不了口。脑袋实在是晕乎乎的,周遭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也是疼痛难忍,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倒在了胥予泽怀里。 胥予泽给在怀中的江渡云输了一些灵力,随即抱起她,去了空桑西北崖。 江渡云睁开的第一眼,就瞧见了胥予泽。饶是浑身无力,也挣扎着说:“师兄。” 奈何声音微弱,胥予泽未曾听清,就俯身将耳朵靠近,温声道:“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江渡云眼神涣散,觉得周围天昏地暗,胥予泽讲的话仿佛在她脑袋外面乱飞,于是用尽全力说出一句“没事”后,再次沉睡。 胥予泽看着江渡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隐忧之情使得他为江渡云输送灵力时手都有些颤抖。 一刻过后,江渡云苍白的面色稍稍泛起一些血色,胥予泽为她揽了揽额间发丝,又把了脉,方才放下心来,得出空闲思虑是谁能用溟水神术伤了江渡云。 就这样过了一天,江渡云总算是真正醒了。 江渡云起身,推开门扉,凉风袭来,醒了醒神,单薄的身子也因晚风寒凉而微微颤抖。此处山野浮翠,繁花千顷,崖畔有几株开满鲜花的古树。她瞧见胥予泽在夕阳下挺立的背影,如同身旁的古树一般,昂然而焕彩。胥予泽也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江渡云有些尴尬。 胥无泽为她披了一件斗篷。眼眸中已然褪去担忧之色,轻声说:“想要出去,也得再披件衣裳。” 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好听,似冬日暖阳;人却如峰顶冰雪,一尘不染。且寻常时候面容温和,两种状态一点都不违和。 江渡云怯怯的说:“师兄,给你添麻烦了。” “缘何会受这么重的伤?”胥予泽轻声问道。 江渡云想要辩解一下,半天也只说出了个“我……” 江渡云不说,胥予泽也猜出了个大概。旋即说道:“出去走走吧。” 江渡云点头“嗯”了一声。 夕阳透过枝叶的空隙,斑驳了他二人的身影。好像生命也可如此,但凭心意,随心而活。 江渡云问:“师兄怎么来空桑了?” 胥予泽说:“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有人意图挑起事端,坐收渔利。倚剑听风门与鞠陵于天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两派不睦,互不往来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兵戈相向,两败俱伤,未免失衡,造成不必要的动荡。” “那我岂不是拖累师兄了。”江渡云垂首低语,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胥予泽闻言,转头看向她,说:“没有,你没有拖累我。在你沉睡的这一日,事情已经解决了。”此时,二人停下了脚步。 时维九月,花叶飘零。胥予泽把江渡云肩上的落花拂去,继续说:“我来此处,是受风氏少族长所托。不过,即便我不来,瞿凛也能将此事解决。” 瞿凛也能解决此事不假,然而有所顾虑,才暗中请胥无泽前来。风念宸同胥予泽有着一层表兄妹的关系,但基本无人提起。 “幸而我来了。”胥予泽庆幸道。 江渡云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幸运的,在凡间有爱自己的父母;拜入师门,有悉心教导的师父;天恒宗中,有一群和善的同门……尽管,当下处境与他人述说有些相左。 那么,那有心之人,怕是风氏族人了。 江渡云抬头道:“多谢师兄。师兄可否告诉我,是风氏族中有人挑拨离间吗?” 胥予泽转身走着,低了低头,说:“是。风氏已把人处理了,这几日正清肃族内异心之人。” 江渡云忽然心神不宁,未听清胥予泽说的话,久久不语。 “可是哪里不适?”胥予泽关切道。 江渡云抬头笑说:“没有,师兄不必担心。我们,何时回宗门?” 中了溟水神术,已然无法在外面继续游荡了。 “等你伤势再好一些。” “可是门内事务繁杂,师兄还是先行回去吧。” “无妨。” “哦,好。” 江渡云的内心再度抽痛,脑袋眩晕,识海混沌,不是因为伤心。 而是识海之中,江渡云迷迷糊糊的看见了那个对她使用溟水神术的女子。 又是她。 你,到底是谁? 江渡云强忍不适,说:“师兄,我先走了。” 离开之时,脚步有些不稳,又补了一句:“师兄不用跟着我。” 胥予泽看着江渡云跌跌撞撞的背影,眸中深沉一闪而过。 识海之中,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江渡云看着她,总觉得痛苦不堪,对她有所亏欠,无法出手。 “你,到底是谁?”江渡云皱眉道。 女子没有说话,慢慢的朝江渡云走来,面容好似凝固一般,没有丝毫情绪。 江渡云在原地伫立,看着女子越发靠近,心底的害怕如潮水般涌现。 江渡云实在头晕,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她捂着胸口,等着女子走来。 我江渡云自问平生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对你…… 反正都要面对,师尊所言,或许我的心结是你。可为什么我毫无印象? 少时,女子与江渡云已是面对面相望。 女子容颜清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息。 女子缓缓伸出右手,江渡云后退半步。 女子身边立时黑气萦绕,清眸中瞬间充满杀伐之气,整个人变得戾气深重。 右手再度现出溟水神术。 若是再中一次,真的会魂归天际了。 可是江渡云还是无法动手,即便灵剑已然唤在手中。 江渡云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挥剑,但这手终究无法抬起。 痛苦间,溟水神术袭来,其浩荡之势,令人如坠深海,窒息感扑面而来,识海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动荡不堪。 江渡云飞身而起,想找一个角落避一避。 菘蓝衣衫飘然,几滴鲜血低落,江渡云在空中像一只折了翼的玄鸟。 真的要死了吗? 可是我还没有完成平生所愿…… 想我江渡云五岁入宗门,勤学苦思,修仙一事未曾倦怠分毫,亦未曾伤过他人,却平白无故修行停滞,遭人讥讽…… “ 呵,呵……”江渡云笑了两声。 拼尽全力,转身挥出一剑。刹那间,女子烟消云散。 江渡云脱力,闭眼的最后一瞬,望见识海中隐隐有雷电闪过。许是交战后的残痕,不做他想,也无力多想。 识海总归清明不少,江渡云也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