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听克圣的话，成了米兰金童》 第1章 楔子 十六岁的乔瓦尼·米拉尼有着一头金褐色的头发和一双阴郁的灰蓝色眼睛。 今天本该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男人的话。 乔瓦尼是一个孤儿，他的名字是由福利院的修女为他起的。 6岁的时候，乔瓦尼从修女们的闲聊中知晓了自己的来历：他被遗弃在米兰城的一家足球酒吧附近。当时，包裹他的并非寻常襁褓，而是一件散发着浓重酒味的某国外职业足球队的球衣。蹊跷的是，那时米兰并没有哪支球队正在与这支外国球队交手，城中也找不到该队球迷。 据米兰警方推断，孩子的父亲极有可能是一个重度球迷，或许是在观看某场足球比赛后饮酒过量忘记了自己的儿子。因为无法追踪那件球衣的来源，再加上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件，最终，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只好被送入了当地的福利院。 这番遭遇，是导致乔瓦尼从小厌恶足球的根源。在他看来，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大抵就是个终日酗酒、在酒馆里胡言乱语的足球疯子，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弄丢了都不来找。 因此，乔瓦尼不仅不与同龄人踢球，还时常把对足球的憎恶挂在嘴边。 要知道，在米兰这个足球文化盛行的城市，憎恶足球的乔瓦尼可是一个十足的异类，旁人视他孤僻乖张，给他贴上了“问题儿童”的标签。于是后来，他在学校里被坏小子们摁着头殴打也仿佛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教师们对福利院的孩子本就态度冷淡，自然不会出面制止；修女们也偏爱那些乖巧开朗的孩子，对鼻青脸肿的乔瓦尼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年，福利院里与乔瓦尼同龄的孩子几乎都找到了收养家庭。 这很正常，因为没有谁愿意领养一个经常满脸带伤的阴郁孤儿。 乔瓦尼知道自己是一个没人喜欢的孩子。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学校里有几个孩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污蔑乔瓦尼偷窃，教师们直接宣判他的罪行，而福利院中也没有修女肯相信他的清白。 于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这个连自己原名都无从知晓的少年，怀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跳进了河里。 即便在夏日，河水也刺骨冰冷。 乔瓦尼死死搂住怀里的石头，像一颗铆钉，顽固地坠向河底的黑暗——他要离开这个地方，无论以哪种方式。 下一秒，一道强光在水中迸发。 “先等一等，孩子。”耀眼的金光最终汇聚成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乔瓦尼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见那人无比认真地问道：“你想举起大力神杯吗？” 2015年10月，被无数球迷尊称为足球教父的约翰·克鲁伊夫确诊了肺癌。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死于心脏病。 告别医生，克鲁伊夫沉默地走出医院，他也不知如何向妻子和孩子们宣布这一噩耗。打算先冷静思考一下的克鲁伊夫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满头白发的克鲁伊夫沉默地坐在公园长椅上，紧紧握住手中的银质挂坠。他还有一件未竟之事，却不知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就在这时，面前平静的人工湖忽然无风自动，泛起阵阵涟漪。克鲁伊夫好奇地站起身，向湖边走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攫住了他。 “我可以实现你未达成的心愿”，一个浑厚的声音直接刺入脑海，“但你必须完成我提出的要求。” 荒谬，这是克鲁伊夫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几乎是个条件反射。他不信仰宗教，过去就曾告诉过媒体：“在西班牙所有22名球员上场时都会在胸前画十字祈祷。如果那真的有用的话，所有比赛都会以平局结束。” 但此刻，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仅仅是一场幻觉。 “帮助那个男孩捧起大力神杯，你就能与家人重逢。” “什么？”克鲁伊夫确信自己抓住了某个不合时宜的关键词，大力神杯？ 然而，这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根本没给他拒绝的余地。下一秒，这位足坛传奇人物便一头栽进湖中。 这深度绝不是公园里那个人工湖！克鲁伊夫惊诧地意识到。 在不断下坠的混乱中，一阵耀眼的金光笼罩了他。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怀抱着巨石缓缓下沉的瘦弱少年，眉眼间写满绝望。 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只是一眼，克鲁伊夫就明白了这男孩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一时间他根本来不及考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游去，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迅速褪去衰老，重返盛年。 比机遇更重要的，是抓住机遇的能力。而克鲁伊夫从未怀疑过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先等一等，孩子。”他并未惊讶自己竟能在水下发出声音，毕竟今天的奇怪事已经够多了。 “你想举起大力神杯吗？”克鲁伊夫郑重地问道。 主角名字的意大利语是Giovanni Milani，Giovanni是英语名字“约翰”在意语中的变体，Milani意为“来自米兰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谎言 乔瓦尼醒来时，太阳已快要落山，浑身湿透的少年是躺在岸边被冻醒的。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试图拼凑出昏迷前的最后记忆。 似乎有个奇怪的男人问他想不想要“大力神杯”？即便乔瓦尼再讨厌足球，也知道那是世界杯的冠军奖杯。 “你讨厌足球？”忽然，身旁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惊得乔瓦尼猛地坐起身来。 只见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戴着金属面具的男人正双手插兜站在旁边，面具眼孔下的，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眼型漂亮，却带着成年人惯有的、那种令人不适的审视感。 乔瓦尼立刻意识到，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从水里捞了上来。他紧锁眉头：“你是谁？我从没在附近见过你。” 克鲁伊夫注意到，这少年自从清醒过来全身就绷得像张弓，显然是个戒心极重的孩子。不过少年那双眼睛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荷兰人不禁放缓了语气： “我叫约翰……”克鲁伊夫刚开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就突然扼住他的喉咙，竟让他无法说出自己的姓氏。 “你不能向这孩子透露真实身份，否则将引发时空混乱。”一段冰冷的讯息直接灌入他的意识。好吧，他也不是没看过科幻电影，这种规则可以理解，想必这也是他必须带着古怪面具的理由。 乔瓦尼警惕地瞪着男人，偷偷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攥在手心里。 “放轻松，孩子……”克鲁伊夫自认对付青少年很有经验，但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年便猛地将手中的泥土朝他扬来，随即起身向反方向狂奔而去！ 泥土径直穿过了克鲁伊夫的身体，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这一刻，他终于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了清晰的认知——没有实体，更近似于一个幽灵——毕竟刚刚那少年也是被那股力量拖回岸上的，自己根本没办法触碰孩子的身体。 克鲁伊夫抬眼望向远处已经跑得没影的少年：“爆发力出色，速度也快，起身时四肢协调，虽然身体瘦弱，但是个踢球的好苗子。”至于这孩子似乎讨厌足球？克鲁伊夫可不会把这种“小问题”放在心上。 乔瓦尼一口气狂奔了几百米才跑回镇上，正当他站在面包店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时，几个和他在学校里不对付的男孩从街角拐了出来，真是倒霉的时候什么都不顺。 坏小子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每天欺负的对象，立刻吹着口哨围了上来：“这不是小偷乔瓦尼嘛，福利院饿着你了，想来这儿拿点面包？” 乔瓦尼直起身子，喉咙因为刚才的猛跑漫出血腥味，他面无表情地挥开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的手，声音因喘息而低哑：“滚开。卢卡的钱不是我偷的。” “当时教室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还能有谁？”一个高壮的少年猛地用力推过来。 乔瓦尼反应极快地向侧后方一闪，躲开了这下足以让他撞上墙的推搡。但这个动作就像按下了开关，其余几人顿时一拥而上。 乔瓦尼咬紧牙关，凭借瘦削身材带来的灵活优势迅速闪躲，尽管肩上背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几下闷拳，但依旧靠几次连续变向挣脱了包围。 “如果你脚下带球时也能像刚才那样，倒是一个不错的前场球员。”乔瓦尼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一句带着笑意的话就直直刺入脑海。 少年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因为这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声音！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街上只有那几个骂骂咧咧、正准备再次追上来的坏小子，根本没有那个穿风衣戴面具的怪男人的影子。 “左拐，第二个巷口右转，那有个废弃院子，门没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冷静、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乔瓦尼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遵从了这个指令，他猛地冲进巷子，将身后的叫骂声暂时甩开。 随后，少年根据指示钻进了一个废弃院子，他反手用力抵住破旧的木门，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你到底是谁？！” 少年惊恐地喊道，“你在哪？！你为什么能在我脑子里说话？！” 克鲁伊夫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点评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你的爆发力、速度，以及在被围攻时对空间的本能利用都非常有趣。” 乔瓦尼背靠着木门滑坐到地上，冷汗浸湿了他本就未干的衣服。这一切太过超现实，让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没有疯，你会是一个让所有后卫都头疼的攻击好手。”克鲁伊夫忽然出现在少年身边。 乔瓦尼看着男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干涩得发痛。 “我不会去踢球的”，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恨意，“我讨厌足球！” 少年眼神中的憎恶是那么的强烈。如果不是足球，那个男人就不会喝得烂醉如泥忘记自己的儿子！我就不必在这个鬼地方过着这种操蛋的生活！ 乔瓦尼心中的负面情绪顿时如同潮水般涌进克鲁伊夫的脑袋，一些破碎而痛苦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出现在眼前。 克鲁伊夫发现，这孩子恨的从不是足球，而是足球所象征的他那被抛弃的命运和孤独的痛苦。荷兰人想起了少年在水中紧闭双眼、怀抱石头决绝下沉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说谎，但今天可能不得不撒个谎了。既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没有求生欲的少年。 克鲁伊夫并未犹豫太久，便沉稳地开口道：“你讨厌足球，是因为它夺走了你的一切。但为什么不试试，让它把一切都还给你？” “将我送到你身边的力量让我看到了你的过去”，克鲁伊夫的语气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并非被父亲主动遗弃，那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悲剧。你的父亲也从未停止过寻找你。” “而足球将是带你找到家人的唯一途径。捧起那座金杯，它会为你照亮回家的路。” 这是一个直白、甚至是有些蹩脚的谎言，任何一个心存理智的人都会怀疑其真实性。 可乔瓦尼却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又或许这只是一个人在彻底绝望后，对于任何一丝微弱光芒的本能抓取。 乔瓦尼眼中的死寂，竟真的被这句话撬开了一丝缝隙，透出了一点脆弱的光亮。 他声音干涩且颤抖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谎言 第3章 用脑子踢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乔瓦尼并非没有怀疑过幽灵约翰，但每当对方开始讲解足球时，那种信手拈来的专业气场，确实比学校里那个只会对着体育报纸骂脏话的门卫要靠谱得多。 顺便一提，就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天，这位自称无所不能的约翰教练就依靠一些所谓的逻辑推理帮助乔瓦尼证明了清白，也让少年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或许真的拥有些与众不同的智慧。 且不管对方是否在骗他，但如果这人真有能力让自己站在那个被亿万人瞩目的颁奖台上，那么无论他是否被抛弃，他的父母都可以看到他……等到那一天，无论是选择怨恨还是原谅，他都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成为互相利用的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于是，在对方连日的催促下，半信半疑的乔瓦尼终于还是挪步到学校足球队附近的垃圾桶旁。他可太熟悉这个垃圾桶了，之前那帮家伙欺负他时，可没少把他往里塞，他知道里面时常会有校队淘汰下来的练习用球。 果不其然，他才扒拉了两下就翻出了一个破足球，虽然表皮磨损严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微微开胶了，但姑且是个球的形状。 于是当晚，两人（实际上只有乔瓦尼一人）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学校操场，在幽灵教练的指导下，乔瓦尼第一次用力将破烂足球踢了出去，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软绵绵地落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原来踢球是这种感觉，乔瓦尼踢球的右脚还有点疼。可奇怪的是，伴随着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感，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却悄然升腾，仿佛积蓄在胸口许久的一股浊气随着那“砰”的一声闷响，被狠狠地踢了出去。 听到少年心声的克鲁伊夫愉快地笑了一下，但开口便不那么中听了：“我奶奶踢得都比你远。” 心情正好的乔瓦尼毫不在意地小步跑过去拾起足球：“是是是，想必你奶奶很会踢球吧。” 克鲁伊夫并没有觉得冒犯，毕竟他自己也经常不说人话。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克鲁伊夫发现乔瓦尼作为球员的优势很明显，他的速度和肢体协调性绝对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同时他的弱点也很明显：体格瘦弱，作为初学者毫无脚下技术可言。 一切还得从头开始，克鲁伊夫从没指导过在足球上宛如一张白纸的孩子。因为哪怕是他自己的儿子，也是在不经意间就能带着球跑出十米远了，而不是像乔瓦尼一样都不知道该用脚的哪里踢球。 “好吧，所幸在我看来体格也不是那么重要。”克鲁伊夫自己就不是强壮的类型，他也从不要求自己的弟子用蛮力撞开防守球员。 “那什么才重要？”乔瓦尼抬头问道。 “这里。”克鲁伊夫轻轻点了点少年的太阳穴，“足球是用脑子踢的。” 过去，乔瓦尼从未觉得时间如此不够用，现在他的每一天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仿佛突然被上了发条。 白天，他在克鲁伊夫的监督下在学校里认真念书，他的幽灵教练似乎对文化课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因为连书都念不明白的蠢材没办法听懂他“伟大的战术安排”。尽管乔瓦尼死活也想不通三角函数和足球有什么关系，但他的成绩却实打实地在班上突飞猛进，连数学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从漠视变成了惊疑。 而当夜幕降临，乔瓦尼会偷偷溜进学校操场，在约翰极其嫌弃的人工草地上跳绳、往返跑、颠球，然后一次次用球踢倒十米外的空水瓶。当然，起初他踢出的球歪得离谱，刻薄的约翰还问他是不是近视？要不是拳头打不到对方，乔瓦尼肯定会狠狠给那人来上一拳。 不过约翰也不会要求他一直练球，在身体需要休息的时候，对方便会让他用木棍在福利院后院的土地上画出球场，然后用小石子代表球员，摆出一个个不同的阵型，进行一些所谓的战术讲解。 “我不喜欢意大利的足球风格，但谁让你是个意大利小子呢？为了让你进国家队，我只好做些可悲的调整。”将进攻理念贯彻到底的克鲁伊夫很看不惯意大利人的防守足球。 乔瓦尼没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因为他早就知道对方不是意大利人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不是吗？他们两人的名字均来源希伯来名字Yochanan，但在意大利语中，这个词是“Giovanni”，可对方却叫“Johan”，一听就不是意大利人。 至于两人为什么没有语言障碍，乔瓦尼觉得这应该是那股神奇力量的馈赠，至少他知道约翰肯定没在说意语，但他却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乔瓦尼用木棍戳着代表前锋的小石子问道：“那让你非常不喜欢的意大利足球是什么风格？” “链式防守、快速反击，但这种极度依赖纪律和人盯人的体系碰上全攻全守足球的流动性就会出问题。74年的欧洲超级杯，阿贾克斯在第二回合6比0完胜AC米兰。”克鲁伊夫虽然当时已经转会巴萨，但还是对那场大比分比赛记忆犹新。 乔瓦尼虽然看的比赛还不多，但也知道一场比赛赢6个球有多么不容易。 “那全攻全守是什么意思？” 克鲁伊夫看了看男孩的发顶：“简单来讲，除了守门员以外，任何球员都可以取代另一名队友的场上位置，在流动的过程中保证阵型结构不变，球员既能攻击，也能防守。” 乔瓦尼“噢”了一声：“所以人盯人防守就没用了，因为他们要盯的人会随时跑掉，换成另一个人出现在那个位置上。” 克鲁伊夫很满意少年举一反三的能力，只听乔瓦尼接着说道：“那就防守好整个区域呀，你也说全攻全守下的阵型是不变的。”少年用木棍划拉了一下后场的区域：“虽然球员会变，但这个位置永远有人，那么只要把球场分成一个个区域，每个防守球员都待在正确的位置上，那么不管对方怎么变化，我们都控制着这片区域，他们不就攻不进来了？” 克鲁伊夫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因为他没想到一个月前还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少年竟对战术有如此强的理解能力——乔刚才的想法几乎是意大利后期区域防守的雏形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顺着乔瓦尼的话引导下去，声音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探讨意味：“所以后来在全攻全守战术的基础上，出现了一种加强传球与控球的新体系，这种体系要求进攻球员通过不断的快速短传造成防守球员失位并创造空间。” 乔瓦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随即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那这种战术一场比赛要传好多次球，就不怕进攻球员在快速传球中失误吗？一个球员一场比赛传100次球，和传1000次球相比，肯定是后者的失误更多。” 克鲁伊夫不禁失笑：“挺会琢磨的，但你的举例太极端了。传1000次球？是他长着8条腿还是场上有8个球？” 如果可以，克鲁伊夫真想拍拍乔瓦尼的脑袋，上一个让他如此惊喜的年轻人还是佩普·瓜迪奥拉。说起来这两人在某些地方还挺像的——佩普跑步没他奶奶快，乔瓦尼踢球没他奶奶远，或许老天就爱把聪明脑袋塞给这种身体条件不咋样的球员吧。 备注： 1.克鲁伊夫足球哲学之“用脑子踢球”： 冰王子博格坎普在自传中记录了克鲁伊夫的话：“……因为踢球要用脑子，双腿只是用来辅助的。如果你不用脑子，光靠双脚是不够的。为什么球员总要去追球？因为他起跑得太晚了。你必须专注，动脑子，找到正确的位置。如果你到球的落点总是晚一步，那就说明你选错了位置。而博格坎普从不迟到。” 2.全攻全守足球的出现，链式防守的衰落，以及区域防守的诞生： 全攻全守足球由荷兰教练米歇尔斯在20世纪70年代发明，它暴露了链式防守体系的弱点。在全攻全守足球中，球员没有固定位置，任何人都可以根据比赛情况担任前锋、中场或后卫。由于球员经常互换位置，链式防守等人盯人策略在这种流动体系中不再有效。1972年，米歇尔斯执教的阿贾克斯在决赛中以2比0战胜国际米兰，荷兰报纸称全攻全守足球“摧毁了链式防守”。次年，阿贾克斯在欧洲超级杯第二回合比赛中以6比0击败切萨雷·马尔蒂尼执教的AC米兰，在这场比赛中，AC米兰所采用的链式防守体系未能阻止阿贾克斯，最终荷兰球队以总比分6比1夺冠；这是意大利球队在欧足联比赛决赛中遭遇的最惨痛失利。 由于单靠人盯人防守已不足以应对全攻全守足球的流动性，教练们开始探索新的战术体系，将人盯人防守与区域防守相结合以应对这种策略。意大利主教练乔瓦尼·特拉帕托尼是该体系的主要推行者之一，自20世纪70年代起采用该战术并取得巨大成功。 3.关于克鲁伊夫与瓜迪奥拉，出自英国《卫报》2016年的报道： 尽管瓜迪奥拉与克鲁伊夫的关系后来成为欧洲足坛最牢固的师徒关系之一，但他仍对第一次为克鲁伊夫出场时荷兰大师在半场对他严厉训斥的事情感到好笑。克鲁伊夫对当时还是青少年的瓜迪奥拉说：“你比我奶奶还慢（You were slower than my granny）。”重复起克鲁伊夫的这句批评，瓜迪奥拉都会忍俊不禁：“是真的”，他笑着说，“确实如此。” 1989年5月，年仅18岁的瓜迪奥拉在第一次为一线队踢友谊赛时，他当时是轻松地接受克鲁伊夫的嘲讽吗？“不，那时我心情很糟，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为一线队踢友谊赛。那是在夏天，对手是第三级别的巴尼奥莱斯队。我本想踢下半场，但克鲁伊夫说：‘不行（No）。’就这么简单。我坐在那里，心想：‘我再也不会为巴萨一线队出场了，完了。（Never again will I play for the first team at Barcelona. It’s over.）’”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用脑子踢球 第4章 试训 如何成为一名职业球员？进入一个足球青训营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让我去青训营试训？”乔瓦尼在某天早晨指着自己鼻子嗤笑道：“我才踢了半年球，更何况你昨天还嘲笑我带球的样子像你奶奶低头找毛线团。” 克鲁伊夫背着手站在福利院的后院漫不经心地说道：“喔，那我奶奶明显比你强，因为她至少不会被脚下的毛线团绊倒。”他顿了顿，“不过以你现在的水平，要想被青训营看上，确实不太可能。” “那我去做什么？”乔瓦尼把脚下的破足球挑起来开始颠球，他现在做这个动作已经很像样子了。 “因为足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克鲁伊夫话锋一转，语气认真起来：“你要习惯身边有其他球员奔跑，感受足球在场上传递的节奏，而不是自己对着墙壁踢球。” 乔瓦尼闻言立刻抵触地皱起眉，但脚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真抱歉啊，我是个没朋友的孤儿。” “如果你能养成不在我说完话后就立刻顶嘴的好习惯”，克鲁伊夫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会非常感谢你的体贴。”这半年来，乔瓦尼训练刻苦，从不喊累，从这点上看他确实是个让人放心的小球员。但足球是团队的艺术，无论他往这孩子脑中灌输了多少战术理念，没有球场上的实践，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你已经知道了空间对足球比赛的重要性，但迄今为止你所熟知的空间却是平面的。”克鲁伊夫笑着摇了摇头：“当球员们都跑起来后，你确定自己还能分辨得出自己所处的空间吗？” 乔瓦尼脚上的球突然弹到一个奇怪的方向，他不得不承认，幽灵约翰这句话确实给他造成了影响。他熟知的空间在草稿纸上、在后院的泥地上，他以俯视的视角观察整个球场。但如果他站在球场上，他该如何观察空间？球员们又不是棋子，会规规矩矩地原地站好等他观察，比赛时每个人都在移动、对抗、交错，想必所有的线条和区域都会扭曲、变形。 克鲁伊夫默默读着乔瓦尼的心理活动，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 “如果你愿意去试训”，他的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结束后我请你吃冰淇淋，你从来没尝过那种滋味，对吧？” 乔瓦尼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你连身体都没有，口袋里更掏不出一分钱，拿什么请客？” 面具之下，克鲁伊夫的嘴角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弧度：“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幽灵教练的眼睛：“成交。” 乔瓦尼拖到AC米兰青训营公开试训报名的最后一天，才把那份皱巴巴的申请表塞进邮筒。 或许是因为之前他被冤枉偷东西时，没有一位修女站出来为他说话，因此在真相大白后，不少人心里都存着几分愧疚，所以这一次，福利院里竟没有人试图阻拦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孩子。 就这样，乔瓦尼顺顺利利地带着他的幽灵教练踏进了米兰内洛的大门。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和同批前来试训的约四十个孩子被分成了四组。 身高171公分的乔瓦尼站在队列中间像个瘦竹竿，他默默打量着周围的少年。他们的年龄大致在13岁到16岁之间，几乎个个身体壮实，还都有家人陪同，装备专业，球鞋崭新。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幽灵约翰，自己勉强也算有人陪吧。随即他又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刷得发白的破旧帆布鞋，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待会儿不会规定只有穿足球鞋的人才能上场。 克鲁伊夫几乎要被这孩子的心理活动逗得笑出声来。 今天的试训共分三个类别，分别是体能测试、基础技术、以及临时分组对抗赛。 乔瓦尼在百米冲刺和折返跑的项目上表现出色，但在长跑成绩上就比周围孩子差出一大截。 在基础技术部分，乔瓦尼短传时出球干脆、精度很高，但长传球不仅距离不够，落点也偏得离谱；在直线带球和绕杆带球时，乔瓦尼的速度因被脚下技术限制，没能完全发挥出来，让几位因为看到他百米冲刺成绩优异而抱有期待的青训教练摇了摇头。至于剩下的射门与头球，乔瓦尼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出错，但也毫无亮点。 这样的表现也在克鲁伊夫的预料之中，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催促乔瓦尼来试训的重点。 终于，乔瓦尼穿上了一件黄色背心，站上了草坪。 分组对抗要开始了。 米兰的青训教练事先询问了孩子们习惯的位置，乔瓦尼选择了右边的前场位置。 哨声响起。 最初的几分钟对乔瓦尼来说是灾难性的。正如克鲁伊夫所料，少年头脑中平面的战术板瞬间崩塌，化为了立体的、充满噪音和移动的混乱战场。 乔瓦尼几乎可以想象出毒舌的约翰会说出什么“你真像只无头苍蝇”或是“我奶奶都知道球门在哪边”之类的讽刺。他深吸一口气，在缓慢移动的同时，再一次观察场上情况：球在对面后场球员脚下，他左右不远处各有一名球员，看样子似乎是个三中卫的阵型。现在，对方左中卫上前，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接球点—— 几乎是瞬间，皮球被精准送到对方左中卫脚下。 乔瓦尼就站在对方十米开外的位置，他要上前逼抢吗？ 不，他用余光扫向旁边不远处的对方几名中场球员的站位，一条无形的连线立刻出现在乔瓦尼眼前。 脑海中的平面战术板在这一刻与场上球员的位置相叠加。 乔瓦尼将身体重心一沉，猛地横向启动。 而就在他启动的下一秒，对方的左中卫果然抬脚，将球传向了一个悄悄回撤接应的中场队友。 皮球贴着草皮快速滚动，却恰好慢了乔瓦尼一拍。 乔瓦尼抢先一步赶到落点，恰到好处地伸出小腿，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他稳稳将球截停在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场边的克鲁伊夫眼睛一亮，乔瓦尼适应比赛的速度远比他预期的要快。在他看来，场上其他小球员的跑位如同流水线上产出的标准件，机械而缺乏灵性，比起乔瓦尼可差远了。 要不是乔瓦尼的脚下技术实在粗糙，他几乎可以凭借一己之力主宰这场比赛的节奏。 克鲁伊夫的评价还是挺中肯的，因为成功拦截的乔瓦尼还没来得及带球推进两步，便在对方后卫的逼抢下狼狈地丢失了球权。现在的他，还无法靠个人技术突破任何一道防线。 但克鲁伊夫并未感到担忧，乔瓦尼最珍贵的财富并非技术，而是他那永不停歇的大脑。这孩子总会不断思考，直至找到一种独特的方式将自身特质融入足球。 这点从平时的训练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克鲁伊夫不能触碰物体，很多动作无法亲自演示，乔瓦尼只能依靠抽象的解说，通过无数次尝试和感悟，去摸索每一个动作的细微差别——从触球部位到支撑脚的位置，一切都是他自己“试”出来的。 更何况乔瓦尼才踢球半年，这样的成长速度已经算是极有天赋了。 在之后的几分钟里，乔瓦尼又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拦截。当他再次得球时，对方后卫立刻上前紧逼，想如法炮制夺回球权。 记住上次教训的乔瓦尼在对方上脚的前一刻将球捅了出去，传给了一个飞速前插的队友，只可惜这次进攻以一个偏得离谱的浪射告终。 看到队友浪费机会，乔瓦尼只是皱了下眉头，毕竟他之前的丢球也很离谱。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了乔瓦尼的训练场，反正他今天也没奢望自己能被留下，所以他几乎会出现在场上的任何位置，他会填补队友失位造成的空当，也会钻进敌人的后防空隙。 场边的青训教练们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持续的交头接耳。 “他又回来了……这次是从前场跑回来的！他的活动范围太大了！”一个教练指着场内低呼。 “何止是范围大”，另一位教练面色凝重，“你看他的回防路线，根本不是瞎跑。他每次都能补在最要命的地方，还有他的无球跑动……这孩子阅读比赛的能力，和场上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他的技术简直是场灾难”，先前那位教练皱起眉，“好几次拿到球都因为停球太大或者带不好，立刻就被反抢，我们总不能让一个只会跑不会踢的人上场吧……” 听到AC米兰教练们的交谈，克鲁伊夫笑着摇了摇头，技术是可以练出来的，乔瓦尼或许一次成功的盘带都没有，但他已经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比赛。 试训结束后，AC米兰的青训教练们并没有直接公布合格名单，而是让孩子们回家等通知。不过在解散之前，为了展现俱乐部的历史与荣誉，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参观了米兰内洛的各种设施，包括在餐厅享用自助餐。 乔瓦尼独自坐在餐厅的角落里，又挖了一勺餐后冰淇淋，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一旁的克鲁伊夫笑了一声：“反正让你吃上不就好了吗？” 少年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品味冰淇淋的味道。随即，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的教练，问出了一个让克鲁伊夫都有些意外的问题： 接下来我们去哪个青训营试训？ 他的眼神里跳动着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光亮，不再是绝望的死寂，也不是孤注一掷的偏执，而是一种被点燃的好奇与渴望。他的脑海里仍在不断重放着今天比赛的每一个片段，他在下意识地推演着更多的可能性。 克鲁伊夫因少年这句话里蕴含的主动性而露出微笑。他想，乔瓦尼对足球的看法应该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试训 第5章 慈善赛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瓦尼忙着在米兰各个青训营之间试训，转眼又是半年光景。 经过多次实战和赛后极具针对性的练习，他脚下的技术终于勉强追上了那具天生灵活的身体。如今，过掉同龄的防守球员对乔瓦尼而言已不再是难事。 可他那副瘦弱的身板，还是总被教练们念叨：一个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青少年，不可能扛住职业联赛的防守强度。甚至有好心的教练偷偷劝他换一种身体对抗性更弱的体育项目。 但乔瓦尼没得选，因为他和约翰的目标只有大力神杯。 就在他几乎试遍米兰周边的所有青训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砸了下来。 福利院要请AC米兰的退役球员来踢慈善赛！ 听到消息的瞬间，乔瓦尼立刻扭头看向他的幽灵教练。 “是时候了，乔。”克鲁伊夫双手插兜，声音里带着笑意，“准备好当个职业球员了吗？” 于是，在1997年的夏天，乔瓦尼迎来了生命中的又一次重要转机。 这是AC米兰前队长巴雷西今年夏天退役后第一次回到球场，他双手插腰看向同样一脸苦笑的前队友塔索蒂，两人现在几乎被一群小家伙包围了。 这场慈善比赛由米兰市福利机构组织，除了这两个刚刚从AC米兰退役的球员外，场上只有一群身高参差不齐的福利院孤儿，最小的那个身高甚至还没到巴雷西的腰。 “你可别太认真。”塔索蒂小声提醒，生怕巴雷西一个没留神就把这群十分业余的孩子防到流眼泪。 巴雷西点了点头。今天他们只是来做慈善，和孩子们踢几脚象征性的球，帮助福利院获得一些有钱人的捐赠，这就是全部目的。 说实话，红黑军团目前的艰难局势让他心情很沉重，上赛季他们排在联赛第11位，也不知道下赛季球队会是什么情况。要不是这场慈善活动早在半年前就定了下来，他可真提不起精神来参加。 忽然，巴雷西察觉到一股不太友好的视线。 他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这视线的主人。根据站位来看，是对面的前锋——大概15岁左右的年纪，金褐色短发，体型削瘦，长相清秀，除了那双充满敌意的眸子外，似乎别无威胁。 巴雷西疑惑地盯着孩子看了几秒：难不成这孩子是内拉祖里？虽然这家福利院距离米兰内洛更近，但也许这小子就是对国米情根深种也说不定呢？ 哨音吹响，场上的男孩们一窝蜂地向着足球冲了过去。 米兰的男孩哪有不会踢球的，但业余踢野球和职业比赛完全不同，至少巴雷西从没觉得这场慈善赛上能有什么阵型、战术。 他和塔索蒂虽然都是后卫，但在这种表演赛上也不得不把位置往前提，索性这不过是个小操场，空间较小，防守难度本就不大。 虽然塔索蒂才提醒过巴雷西别太认真，可当对面一个愣头青闷着脑袋、大脚将球趟向他时，他还是没忍住伸脚断下了球。 面对巴雷西揶揄的眼神，塔索蒂干脆自己带球往前踢。 在接连过掉好几个慌张的小球员后，塔索蒂刚准备抬脚射门，一个瘦弱的身影就准确卡在了射门路线上。 “？”塔索蒂讶异地顿了一下，立刻将球回敲给身后跟上来的小队友。 然后，就看到面前这个瘦弱少年迅速横移一步，再次补在了空当处。 塔索蒂不禁露出欣赏的表情，作为一名防守球员，他很欣赏在这种不要求防守只要求进攻的表演赛上还能积极补位的球员。 但另一侧的巴雷西却皱起眉头：这小子不是刚刚瞪我的前锋吗？怎么都回防到禁区了？ 不过考虑到这些孩子都很业余，巴雷西想也许这只是一次巧合。 拿到球的孩子显然没有塔索蒂的耐心，抡起一脚直接射门！足球“嘭”地一声打在乔瓦尼的大腿上弹出了底线。 乔瓦尼没有因为这次成功的防守而喜悦，他冷静地看着对方球员罚角球，同时还在观察场上两个成年人的站位——都在后点，或许他们会来一个有威胁的头球？ 然而，主罚角球的孩子踢出了一记软绵无力的前点球，被防守球员轻松解围。 乔瓦尼瞬间启动，他知道反攻的机会来了。 与此同时，巴雷西与塔索蒂在看到球权变化的瞬间也开始回撤。 对面的球员试图发动快速反击，一个大脚长传却因急躁而用力过猛，皮球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前场一片开阔的无人地带。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进攻将以失误告终时，乔瓦尼却堪堪追上了这个球，因为他在皮球飞出去之前就已经在向前奔跑了。 这次，塔索蒂完整看到了对面那个瘦弱男孩的速度：怪不得刚刚能突然蹦出来卡位，这小子的启动速度也太快了，更何况他启动的时间也比其他孩子早一拍。 巴雷西认可地点头，有速度很重要，但更难能可贵的是预判。 随后，持球的乔瓦尼再次惊艳到了两个成年人，男孩的脚下技术虽然粗糙，但依然凭借两次快速变向甩开防守球员，虽然磕磕绊绊像是随时都会跌倒一样，可球却始终被他牢牢护在脚下。 巴雷西动了。他稳步靠近乔瓦尼，像一堵移动的墙一样压缩空间，准备在下一秒就断下这个孩子勉力控制的皮球。 乔瓦尼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就在巴雷西即将近身的瞬间，他将球捅向了不远处无人看防的队友。 这无疑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场上的两个成年人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那种高速、混乱且自身技术并不精细的带球状态下，还能分心洞察全局，找到唯一的传球线路，这种冷静与这场嬉闹般的慈善赛格格不入。 而且在完成传球后，乔瓦尼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站在原地观望，而是继续迂回跑向一个更具威胁的空当。若是在职业赛场上，这次无球跑动足以撕开一道防线的口子，为下一次进攻埋下致命的伏笔。不过现在，这群孩子只会盯着持球的球员跑，攻防双方都没注意到乔瓦尼的位置，自然也浪费了这次机会。 巴雷西眼中兴趣更浓，这种战术素养与场上的其他孩子们截然不同。他主动靠近正在观察局势的男孩，善意地提醒道：“保持跑动虽然可以创造机会，但也要合理分配体能。” 乔瓦尼一怔，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和他搭话。 “他说得对，你要保持观察和思考，体力应该用在有效跑动上。”始终飘在乔瓦尼身旁的克鲁伊夫忽然出声指导道：“你的队友没有合作意识，他们眼里只有球门，接下来无非两种结局：被轻松断掉，或者抡一脚离谱的射门。所以你要移动到最有可能补射的位置上去。” 乔瓦尼闻言点头，而一旁的巴雷西还以为对方是虚心听取了自己的意见，这让他对这名少年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比赛正如克鲁伊夫预料的那般，每个持球的孩子只要靠近禁区就会埋头猛射，根本不会考虑还有队友站在更适合得分的位置；而乔瓦尼每次持球都会被巴雷西和塔索蒂盯上，不想己方失去球权的他只能选择传球，因为他知道只凭自己现在那半吊子的技巧，根本甩不开这两个刚刚退役的职业球员。 整场比赛下来，乔瓦尼虽然作为前锋一球未进，不过倒是贡献了不少妙传以及及时的补防。 终场哨音响起，场边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乔瓦尼脱力地瘫坐在草地上，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崭新的、此刻已沾满草屑和泥污的球鞋上——这是赛前福利院为装点门面统一发下的“赞助”，也是他人生中第一双正经的足球鞋。 克鲁伊夫看着男孩低头发呆的样子，不禁露出笑容：“和职业球员交手的感觉如何？” 乔瓦尼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低着头问道：“我没有进球……他们能看上我吗？” 克鲁伊夫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向乔瓦尼走来的两个成年人：“把头抬起来，乔。他们想要的从不是一个单纯的进球，而是一名球员。” 备注： 1996/97赛季，乌拉圭人塔巴雷斯接替卡佩罗担任AC米兰主教练。该赛季伊始，球队在意大利超级杯中以1-2负于佛罗伦萨，随后联赛成绩起伏不定，最终在意大利杯四分之一决赛中被维琴察淘汰出局。联赛第11轮后，AC米兰排名第9，落后领头羊尤文图斯7分，管理层决定用刚刚辞去意大利国家队教练职务的萨基取代塔巴雷斯。然而，萨基的归来并没有改善球队命运。1997年4月6日，AC米兰在圣西罗球场以1-6惨败给尤文图斯，而接下来的一周，AC米兰又在德比战中以1-3落败。最终，AC米兰在联赛排名第11位。 赛季结束后，巴雷西与塔索蒂退役。巴雷西的6号球衣在米兰退役，队长袖标传递给了保罗·马尔蒂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慈善赛 第6章 想不想来AC米兰踢球 巴雷西和塔索蒂万万没想到这个名叫乔瓦尼的少年竟然早在半年前就被AC米兰的青训体系拒之门外了。 赛后，两人匆匆与主办方寒暄了两句后就立刻过来找这个独自坐在场上的孩子，唯恐这个有天赋的好苗子被其他球队的球探捷足先登。然而，巴雷西刚抛出那句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想不想来AC米兰踢球？”，一盆冷水就当头浇下。 “先生，他们说我的体格与技术都不达标。”乔瓦尼现在回想起半年前在AC米兰的试训也觉得尴尬，因为那时他的水平确实很糟糕。 “这没什么，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塔索蒂亲切地揽住巴雷西的肩膀：“孩子，站在你面前的这位传奇，就曾经被国米青训营拒绝过。但是你看他还不是成为了一名出色的职业球员？” 巴雷西在心里为老友的及时助攻喝彩，赶紧接过话头：“毛罗说得对！一次看走眼不代表什么。孩子，你想不想再试一次？” 然而，乔瓦尼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一个关键词抓住——国际米兰。米兰周边有不少足球俱乐部，无论在哪个级别的他都去试训过，但唯独没去过国米青训营。 “乔。”克鲁伊夫适时地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国米，你想都不要想。” 乔瓦尼不是没问过原因，但这位幽灵教练的理由很难说服他：什么“荷兰三剑客在AC米兰，而国米是德国三驾马车”，可这跟他一个意大利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个米兰不都是踢球吗？ 乔瓦尼不知道的是，他的沉默和若有所思，在巴雷西眼中却完全变了意味。这位米兰旗帜心中警铃大作，瞬间脑补出这孩子可能被死敌截胡的恐怖画面。情急之下，他一把拉住塔索蒂的胳膊，破天荒地许下了一个没有任何审批流程的承诺：“毛罗已经和俱乐部签了合同，他现在是米兰青训教练！他说要你，你明天就可以来米兰青训营报道！” 塔索蒂作为新人教练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么大话语权，但此时为了留住人才也硬着头皮，拿出全部的诚意对男孩郑重说道：“没错，我希望你能来我的球队踢球。” 乔瓦尼读不懂这两个成年人眼神中的期冀，现阶段他只知道这是他“离开福利院，举起大力神杯，然后找到家人”的第一步。 见男孩点了点头，两位米兰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巴雷西顺势揽住了孩子的肩膀，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僵住了。 他以前确实听说过，福利机构因为人手有限，看护者们往往需要同时照顾大量孩子，会尽量避免使用拥抱、安抚等可能引发儿童情感需求的肢体接触，因为一旦一个孩子需要拥抱，其他孩子可能也会需要，看护者根本无法满足所有人。因此，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不太习惯亲密接触。 不过，巴雷西只是把手掌扣得更紧了。 他相信米兰会给这个孩子带来一切，因为米兰就是他们的家。 巴雷西与塔索蒂原以为带走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会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当他们向福利院表明来意时，才意识到问题远比想象中复杂。 “您说……您要带走谁？乔？”一位年轻修女惊诧地重复了一遍，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安静站在两位男士身旁的少年，那眼神里的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了。 巴雷西直觉这个反应有些反常。 这时，一位年纪稍长、神色沉稳的修女走上前来，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接过话头：“乔，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别愣着了，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祝贺。 乔瓦尼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即刻就要搬进青训营宿舍，根本没必要立刻收拾行李，这不过是支开他的借口。 巴雷西看着沉默的男孩，思忖片刻，从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车钥匙。 “这个”，男人将钥匙递向乔瓦尼，脸上带着温和而可靠的笑容：“先帮我保管一下，没有它今天我哪里也去不了。” 乔瓦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这个男人选择用这种方式作出保证。 少年下意识看了眼始终站在他身边的约翰，只见对方点了点头，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等男孩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塔索蒂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看那孩子今年得有十五岁了吧？” 年轻的修女立刻打开话匣子：“他今年都十七岁了！至少当初登记时是这样写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多大。”接着，她又难以置信地感叹道：“乔从小就跟足球有仇似的，性格孤僻得要命，整天不是跟人打架就是自己待着。也就是最近这一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抱着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破足球踢个没完没了，没想到竟能被大俱乐部看上。” 年长的修女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同事这过于直白且失礼的言论。她转向两位表情已然变得凝重的男士，语气缓和地解释道： “乔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是弃婴。当初被警方发现时，包裹他的只有一件散发着酒味的旧球衣。”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们一直推测，他的不幸或许与一个沉迷足球、甚至可能因此遗弃他的父亲有关。这大概就是他过去憎恶足球的根源。” “他性格确实比较内向，不爱和人沟通，即使被污蔑偷窃也一声不吭。”修女苦笑着说道：“但是我们这里的孩子大都如此，如果两位真的看中了他的天赋，这无疑是他人生的巨大转机。不过我想，比起直接让他搬进青训营的宿舍，不如为他寻找一个寄养家庭。这个孩子的内心封闭太久了，家庭的氛围会更好地帮助他适应福利院以外的生活。” 这番话让巴雷西和塔索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巴雷西肯定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而且在他看来，这孩子绝不是那种独来独往的性格，毕竟当所有人都盲目射门时，只有他选择了传球，这绝不是一个真正孤僻、冷漠的孩子会做的事。 “就这么办吧，我会为他寻找一个合适的寄养家庭。”巴雷西保证道。 塔索蒂惊讶地看向老友，压低声音：“等等……你该不会是想把他带回你自己家吧？” “饶了我吧，我儿子已经够折腾的了。”巴雷西回想起满院子疯跑的儿子，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实际上”，他凑近塔索蒂，声音里带着一种已经找到了完美方案的确信：“我想把他送到切萨雷那里，马尔蒂尼夫妇可会养孩子了，你不觉得吗？” 塔索蒂闻言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确实，马尔蒂尼夫妇很会养孩子，尤其会养属于红黑军团的孩子。 备注：媒体报道称，巴雷西早年间被国米青年队拒绝后加入AC米兰，比他大两岁的哥哥朱塞佩·巴雷西则为蓝黑军团效力。不久之后，兄弟俩分别担任了各自球队的队长，他们交换队旗的画面成为了整个80年代米兰德比的标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想不想来AC米兰踢球 第7章 马尔蒂尼家族 乔瓦尼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连夜坐上巴雷西的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孩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不是明天才去报道吗？”乔瓦尼的全部家当只有一个磨损严重的布书包，里面装着今天刚到手的新球鞋和寥寥几件衣物。 巴雷西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他很难跟旁边的男孩说实话：今天的慈善赛来了不少媒体，多等一晚就多一份被挖墙角的风险，他必须立刻、马上把乔瓦尼送进马尔蒂尼家，因为没有哪支球队会觊觎一个走进马尔蒂尼家大门的小球员。 “从这里到米兰内洛太远了，孩子。”巴雷西选择了一个听起来很实际的借口，语气尽量放缓，“而且，我们和福利院商量了一下，打算先让你在马尔蒂尼先生家住一段时间，等你适应后再搬进青训营宿舍。” 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男孩，暗自庆幸对方脸上没有出现抗拒或恐惧的神情，也没有对“家庭”这个字眼作出额外的反应。 “喔，好的。”乔瓦尼嘴上应了一声，但实际上他只是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的脑子正被另一个问题完全占据：马尔蒂尼？谁？ “呵。”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轻笑从后座传来，“你上次去AC米兰试训，工作人员讲的米兰队史你真是一句没听啊。” 乔瓦尼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当时他踢完比赛累得要死，就盼着啰嗦的工作人员赶紧讲完故事带他们去餐厅吃饭，而且他也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被AC米兰给捡走了。 克鲁伊夫以一种这是他的专车的架势坐在后座上，听到乔瓦尼心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巴雷西是怕你跑了，要知道马尔蒂尼这个姓氏几乎可以和AC米兰画等号。如果我没猜错，他说的是切萨雷·马尔蒂尼，毕竟他不会管另一个马尔蒂尼叫‘先生’。” 乔瓦尼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但光洁的镜面里只有空荡荡的后座椅——约翰不会被任何镜面反射。 难道……还有很多个马尔蒂尼？乔瓦尼在心里继续问道。 克鲁伊夫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当然，老马尔蒂尼过去是AC米兰队长，现在应该是意大利国家队的主教练了，他儿子小马尔蒂尼也是AC米兰队长，上赛季末刚刚从你旁边这位手中接过袖标。之前曼联的弗格森想签下小马尔蒂尼，结果被老马尔蒂尼拒绝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乔瓦尼摇头。 克鲁伊夫立刻来了兴致：“老马尔蒂尼说：‘我的祖父是米兰人，我的父亲是米兰人，我是米兰人，我的儿子也是米兰人，忘了他吧。’如果你今晚迈进马尔蒂尼的家门，那么没有人可以把你从AC米兰手中抢走，除非球队主动卖掉你。” 乔瓦尼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这些内容远超出他的理解，这一年来约翰只教他战术知识，很少提及足球俱乐部的事情，因为俱乐部文化可以等到他进了青训营自己体验……等等，刚刚巴雷西说什么来着？ 几秒之后，“暂时住进别人家”这个句子才像一颗迟来的子弹，猛地击中了他。 一股冰冷的紧张感忽然攥住了他的胃。过去，他也曾偷偷羡慕过福利院里那些被选中、被带走的同伴，也曾对着镜子练习过乖巧的笑容，但是他糟糕的性格与履历总让那些颇有善心的夫妇退避三舍。 然而现在，他要去一个被称为“家庭”的地方暂住？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乔瓦尼的脑海：如果今晚他在那个听起来声名显赫的“马尔蒂尼”家搞砸了，是不是连米兰内洛的大门都还没摸到，就会立刻被送回福利院？ “乔，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克鲁伊夫及时打断了男孩的思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以我阅遍无数青少年的经验来看，你充其量只是说话难听，离‘麻烦’还差得远。相信我，你绝对属于能让监护人省心的那一类。” 经过一年的相处，克鲁伊夫自认为对乔瓦尼足够了解，毕竟他以前可没机会跟哪个弟子每天24小时地待在一起，他甚至没有这样陪伴过自己的孩子。 克鲁伊夫知道，这个能“咬着牙往水里沉”的孩子，一旦抓住了某个目标，就会像野草钻出石缝般，迸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想到这里，克鲁伊夫的目光落在乔瓦尼不安的手指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愧疚在他心中闪过。 因为他在一年前说的那个谎。 尽管克鲁伊夫比谁都清楚，那股神秘力量从未许诺过“帮少年寻找家人”，他甚至不确定乔瓦尼是否真的被父母遗弃。但他仍然选择利用乔瓦尼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劝说他踢球，因为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能点燃男孩生存意志的方式——踢球，离开福利院，然后真正地活下去。 希望马尔蒂尼家族能给这个孩子带来些许的安全感，克鲁伊夫暗自想道。 在孩子们陆续成年搬出去后，切萨雷·马尔蒂尼与妻子玛丽莎在这座充满回忆的老宅里享受着宁静的二人时光。 巴雷西按响门铃时，老马尔蒂尼夫妇正对坐在餐桌旁用晚餐。 这位米兰前队长对自己不请自来的举动其实有些心虚，可他身旁的少年自从下了车就僵硬得像根木头，浑身绷紧，紧张得几乎肉眼可见。巴雷西只好强作镇定，撑住场面。 反正切萨雷又不会拒绝他。 门开了，老马尔蒂尼看见巴雷西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向他身边那个脸色发白的少年。 “弗朗科，你来得正是时候”，切萨雷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拉开门，“玛丽莎今晚意面煮得太多，我们正发愁该怎么解决。希望你和这位年轻的朋友还没用过晚餐？” “噢，这是我们的荣幸。”巴雷西感激地答道，伸手将乔瓦尼轻轻揽向前，“正好，我们也可以在餐桌上慢慢聊聊这个年轻人——乔瓦尼·米拉尼，要我说，他可是米兰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马尔蒂尼家族 第8章 荷兰三剑客 在乔瓦尼看来，马尔蒂尼夫妇绝对是一对慈善的夫妻，因为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巴雷西的请求，愿意暂时收留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 乔瓦尼对此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摆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叉，即便饥肠辘辘也不敢动作太快。在福利院，孩子们吃饭总是像在抢时间，学校里有不少同学都曾嘲笑过乔瓦尼吞咽东西的样子像是要把自己噎死。 然而餐桌上的成年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用餐仪态。玛丽莎亲切地向他推荐着自己拿手的意面，这种友好让乔瓦尼在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他慢慢吃着，一口接一口，原本因紧张而抽痛的胃也慢慢舒缓下来。 看到男孩逐渐放松的模样，巴雷西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开始与切萨雷聊起即将到来的新赛季。 “我听说球队从阿贾克斯带来了克鲁伊维特，我还记得那小子在两年前欧冠决赛上的进球。”巴雷西用餐巾擦了擦嘴：“也不知道他那个欧冠决赛进球最年轻球员纪录能保持到什么时候？” 切萨雷露出了一个体贴的笑容：“我以为你记得他是因为那粒进球击败了我们。” 1995年，18岁10个月零23天的克鲁伊维特在欧冠决赛替补上场，一击致命，击碎了AC米兰的冠军梦，也为阿贾克斯锁定了胜局。那是每一个米兰人都不愿重温、却又无法遗忘的瞬间。 巴雷西轻叹一声：“自从马尔科退役后，球队一直在寻找能填补他位置的人。希望这个荷兰年轻人……真的能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为了彻底告别糟糕的上赛季，俱乐部在今年夏天送别了不少旧将，也迎来诸多新面孔。切萨雷目前尚无法判断这是否会对新赛季有帮助：“法比奥回来了，这总是一个好消息。我们依然可以信任他。” 巴雷西点头表示认同：“是的，毫无疑问。”法比奥·卡佩罗曾为红黑军团带来了四个意甲冠军、一座欧冠奖杯，“法比奥上赛季还带领皇马拿下了西甲，他能回来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话至此处，巴雷西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赛季临时回归救火、却最终未能挽回颓势的另一位米兰功勋教练萨基，一丝阴霾悄然漫上心头，“有时候我总觉得，我给保罗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提到儿子，切萨雷难掩眼中的自豪：“这是他的责任，弗朗科。他会像你一般，成为米兰的旗帜。” 巴雷西笑了：“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乔瓦尼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偷听两人聊天，虽然他也听不太懂。而他的幽灵教练此时正独自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能在这赛季就把你送上AC米兰一线队。”克鲁伊夫忽然扭头看向乔瓦尼，吓了男孩一跳，差点没抓住手里的叉子。 乔瓦尼对一旁的玛丽莎歉意地笑了笑。 一线队？这对于一个甚至还没有迈进青训营大门的男孩来说，是不是太早了？乔瓦尼在心里质疑道。 克鲁伊夫在头脑中回忆了一下AC米兰这个赛季的成绩，结果没有一点儿印象——这只能说明1997/98赛季红黑军团的成绩差得可以，让人毫无记忆点。而且他隐约记得克鲁伊维特98年就到巴萨了，说明他只在AC米兰待了一个赛季，想必成绩不是很理想。那么显然，俱乐部需要继续寻找马尔科·范巴斯滕的替代者。 不过，想起自己的弟子范巴斯滕，克鲁伊夫又看了看现在的乔瓦尼，两个人目前的水平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说得对，还是太早了。”克鲁伊夫轻轻一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心急。反正2006年意大利就会捧起大力神杯，他只需在那之前将乔瓦尼送进国家队的大名单。 时间，还多得是；任务，也挺轻松。幸好那股神秘力量选中的是一个意大利少年，这要是个荷兰孩子，任务可就棘手多了。 乔瓦尼不知道克鲁伊夫正在默默吐槽荷兰国家队，他只知道对方也有着迫切与家人团聚的心愿。 这完全是看在这个幽灵真的把自己带出了福利院的份上，乔瓦尼有些别扭地在心里说道：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约翰。 克鲁伊夫闻言一怔，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回应道：“好，我知道了。” 晚餐结束后，巴雷西起身告辞。他看向站在马尔蒂尼夫妇身旁的乔瓦尼，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明天一早我开车来接你去米兰内洛。” 乔瓦尼还没来得及回应，切萨雷便笑着插话：“弗朗科，你家在相反方向，绕这一大圈太费时间。我待会就给保罗打个电话，让他明天顺路带乔过去。” 巴雷西思索了一下，自己已经退役，之后很难在俱乐部过多照应这孩子。能让乔瓦尼提前和保罗结识，反倒是件好事。 “你说得对”，他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不过我记得保罗现在住在他女朋友那儿？” 玛丽莎无奈地摇摇头：“他前几天刚被女朋友扫地出门，现在自己租房子住呢。” “噢。”巴雷西轻笑一声：“可怜的保罗。” 临走前，他转身轻轻拥抱了一下乔瓦尼，男孩的身体仍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 “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在圣西罗大放异彩。”巴雷西认真地说道。 乔瓦尼仍然不适应对方的肢体接触，但对于这个自从出了福利院就时刻照顾自己的男人，他愿意做下一个承诺： “我会让您看到那一天的。” 乔瓦尼本以为自己会在柔软的床上直接昏睡过去，因为身下的床垫比福利院的破床铺要好上一万倍。 马尔蒂尼夫妇并没有将他安排在客房，而是让少年住进了他们儿子的房间。在他们看来，比起无人居住、显得冷清的客房，一个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空间更能帮助乔瓦尼适应新环境。 “别担心，乔，以后这间房就是你的了。”玛丽莎语气轻松，“保罗搬走时已经把他需要的私人物品都带走了，剩下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尽管她这么说，乔瓦尼却丝毫不敢乱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一洗漱完他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约翰”，他轻声开口，“给我讲讲AC米兰吧。”这是乔瓦尼第一次主动要求幽灵教练讲述足球俱乐部的故事。在此之前，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上次去AC米兰试训也根本没好好听工作人员讲解，唯一记得的就是餐厅的免费冰淇淋。 但今晚餐桌上巴雷西与切萨雷的交谈，以及他们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让他不由地对即将加入的俱乐部生出了几分好奇。 克鲁伊夫早已看出男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等着他开口。 “我对AC米兰了解不多，姑且算是一家豪门吧。” 乔瓦尼翻了个身，很记仇地刺了一句：“你还说我上次去米兰内洛不仔细听，你不是也没记住吗？” 克鲁伊夫却用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我记那些做什么？又不是我去AC米兰踢球。” 乔瓦尼从未吵赢过他的教练约翰，只好回归正题：“你之前不是说过这里有什么‘荷兰三剑客’吗？那就讲讲他们？” “哦，那个啊。”克鲁伊夫应道：“弗兰克·里杰卡尔德跑圈时总偷懒，会假装咳嗽溜进第二组，就为了少跑一圈；路德·古利特那头脏辫跑起来就像转个不停的电风扇扇叶；至于马尔科·范巴斯滕……”克鲁伊夫顿了顿，“他和我闹掰了，说我是控制狂，还总喜欢刻薄地批评人。”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而乔瓦尼听完只觉得，那个叫范巴斯滕的人说得可真对，他的幽灵教练虽然长了一张嘴，但确实不会好好说话。 “你是他们的后辈吗？”乔瓦尼忽然问道。 克鲁伊夫立刻轻笑了一声，刚要反驳，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猛然扼住……他差点忘了，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话，都被那股神秘力量严格禁止。 他只好把话咽回去，转而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早就发现，这股力量只约束他，却丝毫不限制乔瓦尼。所以，如果这孩子哪天自己猜出来了，那可不能算他违规。 乔瓦尼打量着他的幽灵教练，就算对方带着面具，但他还是能通过体态和裸漏在外的皮肤判断对方的年纪，应该比巴雷西还要年轻一些。 “刚刚巴雷西说过，范巴斯滕已经退役了，但你这么年轻，而且还来自未来，年纪肯定比他小不少。”乔瓦尼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克鲁伊夫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因为他们确实也算是阿贾克斯和国家队的前后辈关系，只不过顺序完全被这孩子搞反了。但既然提起了范巴斯滕，克鲁伊夫认为有些话还是得提前告诉这个刚刚接触足球不久的孩子。 “虽然马尔科退役了，但是他情况特殊，现在年纪也不大。”克鲁伊夫说起这件事也很惋惜，“他是因伤而提前退役的，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他的运动生涯本不该如此短暂。” “他是出了车祸还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事故？”乔瓦尼对于踢球受伤还没什么概念，毕竟在这一年里他连拉伤都没有过。 那是因为你的启蒙教练是我。克鲁伊夫有些无语，这小孩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的机遇是多少年轻球员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 “他在球场上被人从背后铲断了脚踝，治了很久也治不好，只能退役。”克鲁伊夫的语气不太自然，像是在隐藏某种情绪。 乔瓦尼很难想象脚踝被铲断会是什么情况，他至今踢过的比赛还没出现过如此凶狠的防守：“裁判不管吗？踢比赛又不是打架……” 克鲁伊夫想了想，国际足联将背后铲球视为严重犯规是从1998年的夏天才开始的。 “很遗憾，乔。至少目前针对这个危险的动作，你不能指望裁判保护你。”克鲁伊夫抱着胳膊，“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在球场内外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做任何可能威胁到你职业生涯的事情。同时，也不要为了胜利去恶意伤害其他球员。” 马尔科·范巴斯滕，始终是克鲁伊夫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之一，即便他们后来闹掰了，这一点也从未改变。 “乔，你拥有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天赋和机遇。不要挥霍它，要认真对待你的每一次训练、每一场比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终点会在何时突然来临。”克鲁伊夫知道现在的乔瓦尼是一个勤奋的孩子，可一旦进入青训营，他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同龄人，见识更复杂的世界，心态和习惯难免会受到冲击。克鲁伊夫并不完全了解AC米兰的青训体系，但他见过太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在训练场外迷失方向，白白浪费了时光。 “我明白的。”乔瓦尼渐渐有了几分睡意，他轻声说道：“直到捧起大力神杯的那一刻，我都会保护好自己。” 少年话音未落，只听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乔瓦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走廊昏黄的夜灯勾勒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他背光站在门口，似乎也被床上突然坐起的人影吓了一跳，动作瞬间僵住。 乔瓦尼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他能肯定这绝不是马尔蒂尼家的男主人切萨雷。 男孩瞬间从床上翻滚而下，敏捷地躲到远离门口的床侧，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任何能充当武器的物件。 克鲁伊夫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就认出了来人的面容。他看了看全身紧绷、已进入全面防御状态的弟子，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轻轻笑道： “放轻松，这位是切萨雷的儿子，保罗·马尔蒂尼，也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 关于意大利寄养制度： 制度规定，寄养应作为家庭外保护的一种辅助措施，而非永久替代，鼓励儿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保持与原生家庭的联系。儿童可能因家庭虐待、忽视、功能障碍或紧急保护需求而进入寄养体系。寄养主要分为两类：一是家庭寄养（affido familiare），儿童由经过认证和培训的寄养家庭照顾，可为全日寄养或临时/部分寄养；二是机构寄养（affido istituzionale），儿童安置在儿童之家或机构，通常用于紧急情况或寄养家庭资源不足时。 制度的核心目标是为儿童提供安全、稳定和关爱的环境，同时支持教育和社会融入，在可能的情况下最终实现回归原生家庭，若无法回归，则考虑收养等长期安排。 一些关于荷兰三剑客与克鲁伊夫的新闻报道片段： 一、范巴斯滕： 1.范巴斯滕15岁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偶像约翰·克鲁伊夫，并想告诉他，他们有一天会成为队友——但他失去了勇气。仅仅几个月后，范巴斯滕就替补克鲁伊夫出场并在阿贾克斯首秀中进球。 “克鲁伊夫是最优秀的球员之一，他是我的英雄，我的榜样。”范巴斯滕说。 2.2015年范巴斯滕公开批评克鲁伊夫在阿贾克斯的“克鲁伊夫计划”，该计划是克鲁伊夫发起的一项全面改革战略，旨在彻底改革阿贾克斯的运营方式，包括任命前球员担任管理职务。克鲁伊夫此后驳斥了范巴斯滕的观点。 3.这位前AC米兰前锋也承认自己有着巨大的遗憾，至今仍困扰着他：“我没能与约翰·克鲁伊夫和解。他是我的偶像，我的老师，我的朋友，在我告诉他这对我有多重要之前，他就去世了。”“……我去见他，却被赶出家门。我再也没能和他说话，我很想念约翰。 ” 二、古利特 1.古利特刚满20岁时，就已经在费耶诺德与克鲁伊夫并肩作战。“我当时特别好奇”，他回忆说，“因为他加盟费耶诺德时已经36岁了。有时我心想：‘好吧，现在我要把球从他脚下断下来。’但我始终没能做到。我又想：‘他36岁就这么厉害，那24岁时得有多强？’比赛中，他会指挥球员们该站在哪儿、该怎么移动，带领大家完成配合。” “我非常感激他，因为他一直照顾我。当然我们之间也常有争论，因为他愿意听取我的意见——尽管约翰总是想要自己是对的。他就像一个十二岁的天才孩子，因为比教授们更聪明，不得不提前上大学。他的思维总是领先好几步，以至于很多人几乎难以跟上。约翰是独一无二的。” 2.2000年至2012年，古利特与克鲁伊夫的侄女结婚，并育有两个孩子。 二、里杰卡尔德 1.“在训练中，只要约翰做了什么动作，我就能看到奥尔森和范巴斯滕也会跟着去做，之后在比赛里也会展现出来。所以在最初，我们通过睁大眼睛观察，从约翰身上学到了很多。” 2. 问：1985年，约翰·克鲁伊夫成为了你的教练。1987年，你与他发生冲突后决定离开阿贾克斯。这个矛盾是怎么产生的？ 答：“约翰对我提出了一些要求，但那时我还没准备好。……他希望我在场上表现得像一个领袖，而我当时更倾向于做一个调和者——礼貌地提出建议，总是寻找解决办法。那时我身上没有那种强硬的东西。但约翰却不断在这一点上强调……我决定离开，其实也是出于对约翰的尊重。后来我才明白，足球并不总是只关乎快乐，它同样要求你敢于对彼此说出真相。约翰在这方面对我影响很大，帮助我真正认识到了这一点。” 3.“我们都在想念他，不是吗？一个民族需要自己的偶像。现在在南美我们也能看到这一点。自世界杯以来，梅西拥有了和马拉多纳一样的地位，那里的每个人都从中汲取力量和勇气。约翰对我们荷兰的体育爱好者来说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他所取得的成就，尤其是通过他的基金会，影响远不止于此。他是独一无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荷兰三剑客 第9章 一个天才 乔瓦尼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保罗·马尔蒂尼？ 那个“祖祖辈辈”全是米兰人的红黑军团新任队长？ 少年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是不是该立刻起身，把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房间还给它的主人？ 站在门口的马尔蒂尼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个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陌生少年，必然就是父亲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天才小孩”。 今晚他接到父亲切萨雷的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去米兰内洛之前先回家一趟，顺便捎上一个即将去青训营报到的新人。马尔蒂尼当时没多想就答应了。 反正也是一个人住，他挂掉电话后索性直接开车回了父母家——这样明天一早还能蹭上一顿母亲亲手做的早餐。他并没有特意通知父母这个决定，毕竟那是他的家。 马尔蒂尼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房间竟已被悄然安排了出去。 “抱歉。”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我不知道房间里有人，我之前住在这里，所以就没有敲门。”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少年那双写满警惕的眼睛。 乔瓦尼缓缓站起身，试图从对方背光的轮廓中读出情绪。可惜由于走廊灯光昏暗，少年只能看出马尔蒂尼硬朗的面部线条。 “您无需道歉，我现在就离开。”乔瓦尼自认为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寄人篱下的他不可能霸占马尔蒂尼的房间。 “不，别紧张，你待着就好。”马尔蒂尼的声音放缓了些，“我可以去别的房间，真的很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他主动向走廊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让他高大身形带来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像一个主动让出地盘的领主。 他父亲在电话里告诉过他，这少年是福利院出身的孤儿，那么母亲把他安排在这个房间也不是不能理解。 卧室门被男人轻轻合上了。 乔瓦尼怔在原地，还有些恍惚。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陌生的环境、突如其来的打扰，还有马尔蒂尼最后那句带着歉意的安慰，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房间很安静，可越是安静，他越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凌晨时分，乔瓦尼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他很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却犹豫着怕吵到别人。 “那你就等着在这里渴死吧。”最终，在约翰刻薄的讽刺下，乔瓦尼还是决定光脚下楼，最大程度地减少噪音。 谁知少年刚走出房间没多久，就在楼梯口撞见了似乎刚洗完澡、发梢还挂着水珠的保罗·马尔蒂尼。 两人在昏暗的走廊里有些尴尬地对视。 “抱歉，我……”乔瓦尼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热气让他有种本能的不适，他们靠得太近了。 马尔蒂尼却直接侧身让出了通道：“需要什么吗？” “水。”乔瓦尼简短地回答，几乎是贴着墙壁从男人身边溜了过去。 “厨房右边第二个橱柜里有玻璃杯。”马尔蒂尼在他身后补充道，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又加了一句：“晚上凉，记得穿鞋。” 乔瓦尼脚步顿了一下，低低回了声“谢谢”，便快速下楼了。 马尔蒂尼站在原地，听着楼下细微的动静，有些无奈地想：这少年似乎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第二天一早，无论是乔瓦尼还是马尔蒂尼，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前一晚发生的所有事。在玛丽莎的介绍下，两人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寒暄起来。 早餐桌上，乔瓦尼依旧坐立不安。他和马尔蒂尼夫妇的交情不过是昨晚的一顿饭，而他们的儿子保罗·马尔蒂尼，也不过是在昨晚说过几句话。 米兰队长一直留意着餐桌旁的少年，他接触小球员的经验其实并不多，在一线队偶尔替补出场的青年队球员，大多也在十八岁左右，而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明显稚嫩许多。 马尔蒂尼很清楚，父亲和老队长巴雷西的用意绝不只是让他“顺路送这个孩子一程”，而是将这个孩子的未来，部分地托付到了他的手上。 他们对这个孩子的评价似乎是“天才”，但马尔蒂尼见过太多曾被这般赞誉的年轻人，最终或因伤病困扰，或因发展不如预期而辗转于低级别联赛，甚至早早告别职业赛场。“天才”的光环固然耀眼，却也是最靠不住的标签。 马尔蒂尼无法判断这个孩子未来能走多远。此刻，他所能看出来的只是对方很容易紧张，又带着几分过于敏锐的警惕。 “乔，你今年有十五岁吗？”马尔蒂尼忍不住开口询问。 乔瓦尼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端正坐姿回答：“我已经十七岁了。” 玛丽莎不禁轻呼：“天呀，完全看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乔瓦尼的年龄表示怀疑了。之前去各个青训营试训时，工作人员也总认为他登记表上的年龄可能有所虚报。 少年只得再次解释：“福利院接收我的时候无法确定具体年龄，可能当初登记的年纪不太准确……” 这句话成功让餐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乔瓦尼心里想：很好，他最擅长搞砸气氛了。 正当他暗自懊恼时，马尔蒂尼却拿起水杯说道：“这没什么，乔。换个角度想，这意味着你能比真正的同龄人更早拥有驾照，不是吗？” 乔瓦尼从未认真设想过成年后的生活。作为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从没考虑过自己还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 “等你签了职业合同，就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克鲁伊夫敏锐地察觉到少年此刻的迷茫，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的笑意，“到时候别说一辆车，就连海景别墅也不在话下。” 出人意料地，乔瓦尼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顶嘴。他沉默着，隐约觉得像这样憧憬未来的感觉……似乎并不坏。 接下来，马尔蒂尼父子又聊了聊俱乐部的事情，乔瓦尼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份早餐。 味道很好，是他在福利院时从未尝过的丰盛。 平静的早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只见马尔蒂尼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看向少年：“好了，我们走吧。” 乔瓦尼有些紧张，立马跟着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一个天才 第10章 青训营 在去往米兰内洛的汽车里充斥着一种安静的尴尬。乔瓦尼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马尔蒂尼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试图打破沉默：“昨晚休息得还好吗？那房间会不会有点乱？” “很好，先生。非常整洁。”乔瓦尼立刻回答，语气礼貌却疏离。 “叫我保罗就好。”马尔蒂尼顿了顿，“你不用那么拘谨。” 乔瓦尼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应道：“好的，先生。” 马尔蒂尼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少年紧绷的侧脸，最终无奈地笑了笑，放弃了继续沟通的尝试，这少年似乎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很高的墙。 他本想亲自将乔瓦尼送到青训营，但这个提议却被乔瓦尼拒绝了。 “你本来就不是通过常规渠道进入青训营的，如果再让马尔蒂尼亲自送你去，你在队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在马尔蒂尼提出这个提议时，克鲁伊夫立刻对乔瓦尼分析道，“踢球的年轻人往往更冲动，对‘走后门’的队友可不会有什么好感。” “你是说，我可能在更衣室里被排挤？”乔瓦尼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说话时不禁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马尔蒂尼。 克鲁伊夫一挑眉：“他当年可没这种烦恼。看在他爸爸的面子上，没人敢在明面上找他麻烦。” “我明白了。”乔瓦尼收回目光。其实即使克鲁伊夫不说，他本也打算自己去报道。尽管马尔蒂尼彬彬有礼，但对方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仍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就好像弱小的食草动物对大型掠食者有着本能的恐惧一般。 就这样，乔瓦尼在停车场礼貌地与马尔蒂尼道别，独自走向青训营。而早早等在训练场边、迎接他的人，正是昨天才与他交过手的塔索蒂。 其实，AC米兰青训营的一些教练对乔瓦尼还有印象，因为这个少年当初在场上的战术素养远超同龄人，但技术却烂得出奇。 距离那次试训不过半年的时间，塔索蒂很快就翻出了当时的书面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乔瓦尼每一项测试的成绩，乍一看确实不算出色。 然而，塔索蒂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天的慈善赛。短短半年时间，乔瓦尼的进步明显且神速。更何况，福利院的修女曾说，这孩子一年前才刚开始接触足球。他想，这孩子的成长应该不仅仅靠天赋，或许勤奋才是他能在短短半年间被接进米兰内洛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仅仅半天的训练就验证了塔索蒂的猜测。 体能训练的枯燥几乎是所有成年运动员的共识，因此青训营的教练对青少年们偶尔的偷懒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乔瓦尼显然是个异类，无论是仰卧起坐还是平板支撑，他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丝毫不含糊。 然而塔索蒂不知道的是，乔瓦尼身边还跟着一个啰嗦且刻薄的完美主义幽灵，但凡他动作稍有变形，他今生在足球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约翰的奶奶——便会以各种花样方式“隆重登场”。 乔瓦尼时常想，比起他，约翰那位“手脚灵活”的奶奶更适合捧起大力神杯。 在结束上午的体能与技术训练后，乔瓦尼又迎来了在AC米兰的第一堂战术课。 为保持青年队与一线队战术的一致性，青训营在进行战术训练时会紧紧围绕一线队的战术布置展开，而刚刚回到球队的卡佩罗已经对此作出了布署。 乔瓦尼与青训球员们一起坐在草地上，听着塔索蒂讲解战术，这似乎是一个相当保守的阵型结构，与约翰喜欢的阵型有很大差别。 “卡佩罗是个什么样的教练？”他抬起头，望向只有他能看见的幽灵教练，直觉告诉他，这位AC米兰主帅与约翰在战术理念上恐怕很难合拍。 “你大可以自信一点，我们岂止是不合拍，我们是根本性的不同。”克鲁伊夫回应得干脆利落，尤其在足球方面，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卡佩罗那套的抵触。“他惯用4-4-2，一旦进球就收缩防守。当然，没进球的时候也一样。看他的比赛实在是一种折磨……”哪怕对方在94年欧冠决赛上带领AC米兰赢下了他率领的巴萨。 “他不追求场上的创造力，非常在乎纪律。”克鲁伊夫的视线落在少年的发顶上，“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会限制你、约束你。你身上那些灵光一闪的东西，在他眼里可能只是埋在他战术版图里的地雷，必须被排除。” 乔瓦尼耸了耸肩。照这么说，他想在卡佩罗手下升入一线队，岂不是希望渺茫？ “倒也……没那么绝望。”克鲁伊夫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说过了，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会作出适当调整，他会看到你的价值的，乔。” 克鲁伊夫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防守足球，他只是不喜欢，又不是不会踢。而且他也算了解卡佩罗的执教风格，他知道对方喜欢哪种球员。 战术讲解结束后，球员们被分成两组进行对抗赛。 塔索蒂根据乔瓦尼在试训和慈善赛中的表现，将他安排在了右边前卫的位置。乔瓦尼速度快，脚下技术也足够护住球，而且球商高，能够在边路寻找进攻的空当。 “你的主要任务是策应进攻，有机会就果断传中。”塔索蒂拍了拍乔瓦尼的肩膀嘱咐道。 乔瓦尼点了点头。他对于自己是否射门得分并没有太多执念，只要最后能赢，他愿意站在球场上的任何位置。 塔索蒂对乔瓦尼毫不贪功的态度很是满意。他和巴雷西果然没看错，这是一个真正愿意为团队服务的进攻手。 然而比赛开始之后，塔索蒂很快就意识到，乔瓦尼何止是“愿意传球”，他简直恨不得满场飞奔着去防守。 从对方底线到己方禁区，少年几乎活跃在整个右路。 这种积极的防守意识和责任感令人惊喜，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同样明显：上半场才进行到二十五分钟，乔瓦尼的体能就已透支，速度优势不再明显。 中场休息时，乔瓦尼喘着气坐在场边，他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这不是昨天慈善赛或是你试训时的那种对折了半边的小球场了，你的跑动距离太大了。”克鲁伊夫抱着胳膊评价道，“我知道你能看到后防线的疏漏，但这并非全攻全守体系，一旦你回撤过深，你的队友是不可能补上你的位置的。况且你不能要求自己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给队友擦屁股。” 乔瓦尼从没觉得积极补防是“助人为乐”，他只是看见了防守球员的失位，所以过去挡了一下，“如果因为我的旁观而丢球，那比我自己跑不动更难以接受。” 克鲁伊夫闻言顿了一下，他了解乔瓦尼向来习惯独自解决问题，毕竟在福利院生活的那些年岁里，从未有过什么“互帮互助”的温暖画面。他早就察觉到了，也许是“捧起大力神杯”这个约定对少年的影响过深，乔瓦尼对胜利有着一种异常的执着，甚至甘愿为此跑满全场。 如果这里是阿贾克斯或是荷兰国家队，这种做法未尝不可。但在AC米兰和意大利，这种不顾位置的踢法就是严重破坏场上纪律了。 克鲁伊夫想，如果是他在场上，他会直接指挥失位的防守球员回到自己的位置，但显然初来乍到的乔瓦尼没有这种威信。 “这只是一场练习赛”，他开口说道，“目的就是暴露问题、然后解决问题。防守失位导致丢球，是防守队员的责任；但若因为过度回防而拖垮进攻，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他注视少年的眼睛，语气沉静而清晰：“乔，我再说一次，足球是团队运动。无论是全攻全守还是防守反击，只靠一个人是永远无法赢得胜利的。” 乔瓦尼沉默地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一旁的塔索蒂正好走过来：“累了吧？你几乎一个人跑了两个人的距离。” 乔瓦尼有些抵触地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又要面临新一轮说教了。 但塔索蒂只是用一种很平缓的语气感慨道：“我第一次踏上这片草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球场很大，大到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跑完的。”他看向这个据修女说有些孤僻的少年，“但后来我发现，我的身边还有队友，虽然我们偶尔也会闹别扭、想法不一致，但在场上，我们彼此相互信任，我们一起庆祝胜利，也一起承担失败的苦果。” 塔索蒂拍了拍乔瓦尼的肩膀：“足球比赛不是一个人孤独的马拉松，别把太多压力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能积极回防，说明你有很强的比赛阅读能力和责任感，这让我很欣慰。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更多地依靠你的队友。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你也应该试着相信他们，把你的能量放在对方半场，为球队带来胜利。” 似乎是被塔索蒂话语中的某个关键词戳中了胸口，乔瓦尼低垂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先生。”少年握紧拳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青训营 第11章 【加更】刷球鞋 虽然父亲没说，但马尔蒂尼知道把那位暂时住在他家的“天才球员”送回去也是自己的责任。 结束训练后他与队友纷纷告别，独自走向青年队的更衣室。 青训营结束训练的时间比一线队要早很多，一路上马尔蒂尼几乎没碰见几个年轻小球员，“那孩子不会已经乘公交车回去了吧？” 刚转过一个拐角，马尔蒂尼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约翰，这鞋看上去质地最好，是什么牌子的？” 他抬眼望去，只见乔瓦尼正一个人蹲在更衣室外的水槽边，埋头刷洗球鞋，嘴里还念念有词。 马尔蒂尼缓步走近，这才注意到少年手边摆着五、六双沾满草屑与泥污的足球鞋，而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多双已经刷洗干净的球鞋。 马尔蒂尼立刻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出声，少年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蓦地回过头来。 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 “马尔蒂尼先生。”乔瓦尼立刻放下手中的鞋子和鞋刷，站起身来。 马尔蒂尼的确听科斯塔库塔提起过，米兰青训营里的部分“老队员”会要求新人给他们刷球鞋，用以巩固更衣室无形的等级秩序，让新人学会服从。那时的马尔蒂尼还很年轻，只是不以为然地反驳：“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事。” 因为在AC米兰青训营，从来没有人会为难一个姓马尔蒂尼的孩子，那些偶尔存在的粗鄙与阴暗，也总是被隔绝在他的视线之外。这些对保罗·马尔蒂尼而言，像是一种无需开口便被默许、却也无法逃避的“特权”。 可就像知道世界上有贫困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一个孩子挨饿是另一回事一样。 马尔蒂尼的道德感很难让他在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后，还能坦然默认青训更衣室的“规则”。 克鲁伊夫只看一眼就知道面前这位一向在足坛风评很好的红黑军团队长在想什么。 “乔，我就告诉过你要动作快点。”他揶揄道，“小马尔蒂尼看到你被欺负可做不到袖手旁观。” 乔瓦尼内心对此却不以为然。刷十几双球鞋远算不上糟糕，这甚至比他过去所经历的许多事都要温和得多。他蹲在这里并非出于顺从，而是他深知像自己这样毫无依仗的孤儿，需要先服从底层规则，拿到游戏的“入场券”，才有可能得到更多向上爬的机会。 如今，他只想在这里“安全”地踢球，那么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顺从”去换来一个“机会”，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请您稍等，马尔蒂尼先生。”乔瓦尼甚至弯起嘴角，扯出了一个足以应付成年人的笑容，“我这边马上就要结束了。” 说罢，少年立刻蹲了回去，本来他也快要结束了。 “你不必做这些。”马尔蒂尼上前了一步，但乔瓦尼没有再抬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什么，先生。这些只是小事。” “可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马尔蒂尼却语气坚定：“融入球队，从来不需要以丢弃尊严为代价。” 尊严？ 乔瓦尼的动作突然停住，这可真是一个分外陌生又可笑的词汇。 “冷静点儿，乔……”克鲁伊夫立刻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有些不对，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心里明白，尽管乔瓦尼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给老球员刷鞋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可他心底那份不甘与愤怒，其实丝毫未减。 下一秒，乔瓦尼“啪”地扔掉鞋刷，猛地抬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不再有乖顺，只剩下尖锐：“尊严？尊严能帮我在福利院抢到面包吗？尊严能在我挨打的时候拯救我吗？尊严能让我从垃圾桶里捡到属于我的第一个足球吗？” 最后一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乔瓦尼就后悔了。马尔蒂尼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轻视，只有惊讶，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这反而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该死的，他在对一个试图帮助自己的人发火？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商量的口吻缓和气氛：“马尔蒂尼先生，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么做能让我更‘安全’地留下来……这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无关对错。” 马尔蒂尼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地看着乔瓦尼，在那双故作坚强的灰蓝色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慌。这让他忽然想起巴雷西曾提过的事：这个孩子，曾被米兰青训营拒绝过一次。 他确实没有资格擅自将自己的正义感凌驾于对方的生存之上。 最终，马尔蒂尼收敛了所有情绪，沉稳地说道：“好，我等你。” 但是他也没有走远，而是自然地转过身，向后倚靠在走廊的墙边，目光平静地投向训练场，直到乔瓦尼快速洗完最后几双鞋，并收拾好一切。 在开车送乔瓦尼回家的路上，马尔蒂尼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他只是聊了聊白天的训练，问了几个关于乔瓦尼踢球习惯的普通问题。 晚上，马尔蒂尼选择继续留在父母家，这对意大利人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作为荷兰人，克鲁伊夫还是对此吐槽了一两句。 餐桌上的晚餐明显比昨日丰盛得多。看得出来，昨天巴雷西的不请自来多少限制了玛丽莎厨艺的施展。 “你还在长身体，不用控制体重，多吃一些。”切萨雷对乔瓦尼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不像对自己儿子时那般严肃。 “好的，先生。”乔瓦尼小声应道，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保罗·马尔蒂尼。对方似乎早已将下午刷球鞋的事彻底抛在脑后，这让少年暗自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克鲁伊夫敏锐地捕捉到了乔瓦尼这份矛盾的心理。“想打个赌吗？”他站在一旁，语气笃定：“我敢说，现在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 乔瓦尼咽下口中的食物，在心里默默反驳：“你又不能像读取我的想法一样看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我了解他这类人，小马尔蒂尼是天生的领袖。”克鲁伊夫回应道，语气中带着难得流露的赞赏，“任何一个称职的领袖在亲眼目睹自己球队中存在的陋习后，都不会无动于衷、放任自流。” 乔瓦尼却还是兴致不高，只在心里淡淡回了一句：“那我拭目以待。” 结果第二天一早，塔索蒂就带着一项青训营新规走进了更衣室。 “为保障训练质量和个人卫生，即日起，所有训练后的球鞋、球衣等个人装备，将由俱乐部安排专人统一收集、清洗和保管。”他笑着看向满屋子的年轻人，“这下你们可省事了，专心踢球吧。” 根本没人提出异议，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孩们巴不得少做点杂事，规定刚一宣布，更衣室里就响起一片轻松的欢呼。 乔瓦尼愣愣地坐在角落，一时有些恍惚。 “这规定简洁明了，公事公办，听起来完全像是一次后勤管理的优化升级，没有指向任何具体事件或个人，没人会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克鲁伊夫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虽然我始终认为球员自己护理装备不是坏事……” 他伸出手在仍然呆愣的弟子眼前挥了两下，“你的想法没错，在生存面前尊严确实不值一提。但是我觉得，你也是时候学着信任成年人了。至少，是该相信那些真正值得你相信的人。乔，并不是每次求助都会被拒绝。” 在傍晚回家的路上，马尔蒂尼瞥见副驾上的乔瓦尼偷瞄了他好几回。少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样子让他有点想笑。 “我依然觉得，向霸凌者低头解决不了问题。”马尔蒂尼率先打破沉默，“但那是属于你的生存经验，我尊重你的选择。” 乔瓦尼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重提此事。 “不过，作为球队队长，我不会允许队内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你可以隐瞒，但是我无法视而不见。” 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乔瓦尼一眼，目光坚定。 “这不仅是为了你，乔。也是为了每一个即将走进米兰内洛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加更】刷球鞋 第12章 卡佩罗 AC米兰在1997/98赛季初并未摆脱颓势，先后以1比1战平皮亚琴察和拉齐奥，随后又负于乌迪内斯，三轮比赛仅积2分；而在意大利杯的比赛中，红黑军团在圣西罗主场迎战意乙球队雷吉纳，双方互交白卷，连续4场不胜让球迷愤怒不已，甚至有一小撮极端球迷会时常聚集在米兰内洛外抗议。 一时间，俱乐部的整体情绪陷入低迷。这种失利的阴云不仅笼罩着一线队的更衣室，也悄然弥漫到了青训营的每一个角落，年轻人们在训练场上的喊叫声似乎都比往日收敛了几分。 不过乔瓦尼是个例外。他刚加入AC米兰不久，对球队过去的辉煌了解有限，更何况他踢球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年。俱乐部的胜负荣辱对他而言，仍是一种需要旁观和学习的陌生概念，哪怕他已经随米兰青年队踢了几场比赛。 由于马尔蒂尼每天下训后都会开车送他回家，所以乔瓦尼总会利用青训营与一线队下训的时间差加练一些项目。在进入米兰青训的这两个月里，乔瓦尼几乎每天都在以令人跌破眼镜的速度进步，他的天赋与勤奋已经征服了米兰的所有青训教练以及年轻球员，没有人敢轻视这个突然从未知角落冒出来的新星。 按塔索蒂的话来说，乔瓦尼如今在右路几乎是如鱼得水，要不是体能还不够充足，肯定能坐稳青年队的首发主力。但即算这样，在最近两场的米兰青年队比赛中，乔瓦尼依旧得到了首发机会，并在场均出场时间不到60分钟的情况下实现了3次助攻、1粒进球。 顺便一提，他在进来青训营的第二天就和俱乐部签署了一份为期2年的青训合同，每月可以领取少量固定补助，如果随队参加比赛还有额外奖金。这让从前只能在小镇餐厅后厨打扫卫生挣零花钱的乔瓦尼十分满意。 “嘭！”乔瓦尼用右脚外脚背一脚把球踢了出去，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太明显的弧线，落在30米外标志桶的旁边。 “啊，可惜！”没能正中目标的乔瓦尼低呼了一声，立刻又拿来一个球放在脚下。 “你刚才收腿太快了，力量还没完全传导到球上。”克鲁伊夫站在一旁指点，“所以球几乎没有弧度，用外脚背长传时动作一定要做完整。” 乔瓦尼点了点头。 少年深吸一口气，支撑脚踏稳，脚尖稍微指向目标，右腿从后摆起，用外脚背狠狠踢出，动作做完整—— “嘭！”皮球这次的弧线明显了不少，但却落在了距离标志桶更远的地方。 乔瓦尼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得立刻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稍微调整了支撑脚的方向，踢球腿顺势延伸，身体微微跟随旋转。皮球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标志桶旁边，比上一次接近了许多。 乔瓦尼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感觉到那一瞬间腿部和球产生的联系，随动的力量让球顺着想去的方向飞行。 接下来他又踢了将近十分钟，终于连续成功击中标志桶三次，这让乔瓦尼不禁握拳挥舞了两下。 少年立刻又捡来一个球，这次却放在了另一边，该轮到左脚了。 “你还要练习逆足长传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打断了乔瓦尼的动作。 少年立刻扭身，就发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表情非常严肃。 应该是某个没见过的教练？乔瓦尼心里想，毕竟AC米兰的教练实在太多了，才来两个月的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 不过面对男人的问题，乔瓦尼还是立正站好：“先生，左脚也不算是我的逆足，我从开始踢球的时候，就是左右脚一起踢的。”他还记得自己刚学踢球的时候，被幽灵约翰嘲笑没有一只脚像惯用脚，双脚都像逆足。 但对面严肃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乔瓦尼的话：“那你用左脚来一次刚才的动作。” 乔瓦尼闻言点头，他转身站在皮球前，左腿从后摆起，按照刚才右脚外脚背练习时领悟到的要领—— “嘭！”皮球腾空而起，划出一道较为清晰的弧线，落在距离标志桶不远的地方。 因为已经掌握了动作要领，乔瓦尼左脚外脚背的第一次尝试要比右脚强不少，接下来他只需要通过不断练习增加脚感即可。 少年再次扭头转向身后的中年陌生教练，可对方却问出了一个与足球无关的问题：“你没听到刚刚内洛外面的吵闹声吗？” 乔瓦尼心说自己又不是没长耳朵，“我听见了，可最近他们不是每天都会来吗？” 少年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最近每天都下雨”一样，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AC米兰主帅卡佩罗愣了一下。他原本是要和助教一起去处理基地外极端球迷的事情，但走到半路，却看到一个青训球员正在训练场上加练。为了保证一线队的训练质量，保安之前曾多次驱赶示威球迷，今天这伙人跑到了更靠近青训营的一侧。按理说，这里受到的干扰应该更大。 然而眼前的少年却无视噪音，坚持练了整整十分钟，还不断修正动作，成功命中目标。在俱乐部整体情绪低迷的背景下，这孩子的专注与坚韧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你叫什么名字？”卡佩罗忽然问道。 “乔瓦尼·米拉尼。” “那你继续练吧。”记下名字的卡佩罗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乔瓦尼心里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又转过身，把球放在脚下。 “约翰，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出声？他是谁？” 克鲁伊夫双手插兜，语气平淡：“他？是AC米兰现任主教练，卡佩罗。” “——嘭！”乔瓦尼闻言，踢呲了脚下的球。 少年猛地转身，瞪向自己的幽灵教练：“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不会给他留下了什么糟糕印象吧？” 克鲁伊夫只是勾了勾嘴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反而会挺欣赏你的。” 卡佩罗是那种防守至上、极重纪律，又特别看重职业态度的教练。对他而言，一个能在压力和干扰下依然保持专注、并且不断修正自己的青训球员，无疑正合他的心意。 再次回到AC米兰的卡佩罗好像失去了他的魔力。在接下来的两轮联赛中，AC米兰一胜一负，以总积分5分排在联赛第13位。眼下，他们即将在主场迎战联赛垫底的莱切。如果队内士气高涨，这本不该是一场艰难的比赛，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比赛绝不能输。 在巨大的压力下，队员们在训练赛中频频出现失误。卡佩罗明白，他必须做出一些调整。在犹豫了两三分钟后，他还是拨通了办公室里的座机： “是我。我需要毛罗过来一趟，把那个叫乔瓦尼·米拉尼的球员的全部资料带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卡佩罗 第13章 【加更】保罗家的小子 乔瓦尼是在AC米兰与莱切比赛的前一天，才被卡佩罗放进大名单里的。球队三天前刚刚踢完一场意大利杯的比赛，主力球员的体能尚未恢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为了应付意外情况而准备的“保险”，没有人觉得卡佩罗会让青涩的青训小将上场。 包括克鲁伊夫在内，他只是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现场观摩机会，要知道乔瓦尼甚至没在球场看过比赛。 在结束上午的技术训练后，塔索蒂亲自带着乔瓦尼走进了卡佩罗的办公室。 再一次面对球队主帅，乔瓦尼不免有些拘谨。 “毛罗告诉我，你是青训营里唯一一个防守能力出色的前场球员。”卡佩罗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也曾年轻过，知道一些踢前场的年轻人往往不喜欢被要求防守或不要冒进。但是塔索蒂却告诉他，这个少年最大的问题是过于热衷防守，对本队防守漏洞有着本能般的责任感。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这个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毛病已有所改善。 塔索蒂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如果不是乔瓦尼的速度优势明显，体格又过于瘦弱，说不定踢防守型中场会更适合他的性格。 乔瓦尼知道自己即将随一线队前往圣西罗时，心情是雀跃过一段时间的。但是他也明白，这次机会不见得全是好事。自己准备好了吗？如果在比赛中出现重大失误，会不会彻底被卡佩罗从名单中剔除？ 但约翰却告诉他，如果机会递到手边却因胆怯而放弃，将失去比教练信任更为宝贵的东西，比如勇气，比如自信。 因此，当卡佩罗问道：“你准备好可能在一线队比赛中替补上场了吗？”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跳在胸腔中的回响，这一刻，他终于在紧张与期待之间找到了平衡：“我准备好了。” 对阵莱切的比赛，马尔蒂尼原本因轮换休息没有进入大名单，但卡佩罗不希望青训队员进入一线队的第一场比赛，球队队长就缺席，哪怕这个少年几乎没可能上场。 于是马尔蒂尼又被写进了名单，但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只是陪乔瓦尼坐在替补席上看完整场比赛。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乔瓦尼似乎已经适应了在马尔蒂尼家的生活，而马尔蒂尼也把家里的客房彻底变成了第二个“保罗的房间”。 虽然每天他们都会在家中，或是同乘一辆车时聊上两句，但马尔蒂尼能够感受到，少年仍未对他打开心防。乔瓦尼从不主动挑起话题，面对问题也只是简短回答。马尔蒂尼直到现在还是少年口中的“马尔蒂尼先生”，而他的父亲半个月前就已经变成“切萨雷先生”了，更别提他的母亲早早就被称作了“玛丽莎夫人”。 他的母亲曾告诉他，乔瓦尼是个特别的孩子。他会把食物吃得一干二净，每天起床后把床单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入夜后几乎在家里不发出任何声音……或许是过去在福利院的经历让他明白，不给别人添麻烦，自己才能少受麻烦。“所以哪怕你是球队队长，每天和他一起上下训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乔也不会主动依赖你。他在独立的同时，也缺少向外求助的能力。” 马尔蒂尼很认同母亲对乔瓦尼的评价。就像之前他撞见乔瓦尼在青训营为其他球员刷鞋一样，他原以为少年会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主动开口，但对方不仅没有求助，反而希望一个球队队长默认这样的事情发生。马尔蒂尼在为少年遭遇的不公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那份深植于少年内心的不安全感从何而来。 马尔蒂尼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如父亲以及巴雷西所期待的那般，在球队里照顾这个有些特别的少年。 一线队里知道乔瓦尼住在马尔蒂尼家的人不多，只有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这两位好友听他提起过一两句。 因此，当队长马尔蒂尼在圣西罗主队更衣室向大家介绍身旁的青训球员乔瓦尼时，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队员们都很了解卡佩罗。一个将保守刻进骨子里的教练，绝不可能在关键比赛中冒险启用新人。于是大家只是象征性地鼓了鼓掌，算是表达对年轻球员的欢迎。 自从进入AC米兰后，乔瓦尼也会每周准时收看红黑军团的联赛直播，而且是与切萨雷和约翰一起看。如果说切萨雷只在关键时刻才开口点评，那么有些聒噪的约翰简直就是喋喋不休地说满九十分钟。得益于此，乔瓦尼对一线队球员并不陌生，至少清楚每个人在场上的特点。 介绍完新人，卡佩罗站出来做最后的战术部署。马尔蒂尼把乔瓦尼拉到自己和科斯塔库塔中间坐下，更衣室里目前还没有属于少年的位置。 “这场球该怎么踢，相信大家心里都已经有数了。”卡佩罗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与乔瓦尼之前见到他时的感觉有些不同。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严肃的主教练压低声音，这场比赛何尝不是米兰的背水一战，“圣西罗是我们的主场，别让球迷失望。” 这时，乔瓦尼身边的马尔蒂尼站了起来，更衣室里的球员也陆续起身，向队长身边聚拢。 忽然有人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是科斯塔库塔：“来吧，保罗家的小子。” 什么？谁家？ 还没来得及反应，乔瓦尼就被推到了围成圈的球员旁边，有些无措地被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夹在中间。 接着，他发现马尔蒂尼忽然对他笑了一下。 “Forza Milan！”米兰队长的喊声震动着耳膜，像一道电流直冲乔瓦尼的心脏。下一秒，所有球员齐声高喊：“Forza Milan！！！” 刹那间，乔瓦尼浑身如过电般颤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一般被周围人汹涌的情感所淹没，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却被米兰的正副队长紧紧控制住肩膀，动弹不得。 站在不远处的克鲁伊夫看着这一幕，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加更】保罗家的小子 第14章 为了米兰 由于马尔蒂尼轮换，卡佩罗在这场比赛打出3-4-3阵型，由卡尔多内、科斯塔库塔、德塞利组成三中卫，多纳多尼与易卜拉欣·巴分别担任左右边前卫，中场由阿尔贝蒂尼、博班构成，克鲁伊维特、维阿、萨维切维奇顶在最前面。 比赛开始后，还有些恍惚的乔瓦尼被马尔蒂尼拉到自己身边坐好：“别紧张，我们会赢的。” 少年沉默地点点头，圣西罗观众席上的巨大助威声比电视直播时要震撼得多，即使比赛刚刚开始，看台上的球迷就已经在嘶哑着喉咙呐喊了。 克鲁伊夫一边观察着场上局势，一边为乔瓦尼解说：“这应该是在小马尔蒂尼缺阵的情况下，卡佩罗能派出的最有攻击力的阵型了，阿尔贝蒂尼与博班在中场可攻可守，边路的巴和多纳多尼也能持续为锋线输送弹药。” 乔瓦尼专注听着幽灵教练的讲解，渐渐冷静下来。马尔蒂尼有些惊讶地发现，方才还显得惊慌失措的少年，此刻竟如此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不过”，克鲁伊夫话锋一转，“多纳多尼已经不年轻了，他的体能很可能撑不住整场比赛，若不能尽快进球取得优势，后续进攻乏力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但是，在场上率先进球的却不是AC米兰。克鲁伊夫甚至话音未落，米兰防线就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失误，莱切中场球员戈韦达里卡在禁区接到队友的边路传中，轻松头球破门。 开场仅2分钟，米兰便一球落后。 更糟糕的是，比赛进行到第6分钟，米兰10号萨维切维奇因拉倒对方球员被直接出示红牌罚下。在落后一球的情况下被迫十人应战，卡佩罗愤怒地从替补席冲到场边向裁判抗议，但除了宣泄怒火外无济于事。 乔瓦尼不自觉地攥紧球裤，悄悄抬眼打量身旁的马尔蒂尼，对方蓝色的眸子紧盯着球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38分钟，米兰门将泰比在禁区内铲倒莱切球员，在领到一张黄牌的同时，还送给了对方一个点球。 乔瓦尼皱紧眉头，但万幸泰比拯救了自己与球队，稳稳抱住了对方踢出的点球。 但上苍对米兰的惩罚似乎尚未结束。上半场补时最后一分钟，又一名莱切球员倒在米兰禁区，裁判竟再次判罚点球。 于是在半场结束时，红黑军团在主场圣西罗被联赛垫底的莱切踢了一个0比2。 乔瓦尼作为替补球员，中场休息不用回更衣室，而是要在场上进行热身。 “一起吧。”同样不用回去的马尔蒂尼把球踢了过来，被乔瓦尼稳稳停下。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搭档做传球练习，虽然平时他们住在一起，但回家后就不会再踢球了。说实话，乔瓦尼始终觉得自己与马尔蒂尼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每日同车往返于米兰内洛，那种无形的鸿沟也从未消失。他感激马尔蒂尼夫妇的善意收留，也感谢保罗·马尔蒂尼对自己的照顾，但他从未想过能真正走入那个世界。 “约翰，他不用回去吗？”乔瓦尼暗自思忖。即便轮休，作为球队队长，这种时刻难道不该去更衣室稳定军心吗？ 克鲁伊夫飘至少年身侧：“今天的场上队长是科斯塔库塔，那是他的责任。” 乔瓦尼正要点头，却听见对面的马尔蒂尼忽然发问： “你在想什么？好像经常见你走神。” 乔瓦尼心头一紧，传球顿时偏离路线。只见马尔蒂尼从容地伸腿截下球，用脚内侧轻巧回传。 见马尔蒂尼仍在等待回应，乔瓦尼只好说道：“我在想刚才的比赛，先生看上去很生气。” 马尔蒂尼几乎能想象到更衣室此刻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那你想上场吗？”男人抛出个在乔瓦尼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卡佩罗怎么可能在落后两球时派上青训小将？ 察觉到少年的困惑，马尔蒂尼将额前长发捋向耳后：“我想上场。与其坐在替补席眼睁睁看着球队在泥潭中挣扎，我宁愿在场上用自己的身躯将它拖出困境。” 少年迟疑两秒：“可如果你自己也陷进去了呢？” 只听马尔蒂尼平静地答道：“那我甘愿与球队一起沉沦。” 在乔瓦尼尚未完全消化马尔蒂尼话中深意的时候，下半场比赛就已经开始了。与此同时，卡佩罗将本应该轮换休息的马尔蒂尼换上了场。 望着那个身披3号球衣奔向场内的背影，乔瓦尼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在乔瓦尼看来，马尔蒂尼对俱乐部那种近乎殉道般的忠诚，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那种与一群人、一支球队休戚与共的情感，是少年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巴雷西和塔索蒂，他们仅凭一场慈善赛，就将一个素未谋面的“问题少年”带出了福利院；还有马尔蒂尼夫妇，只因巴雷西的一句“他是米兰的未来”，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儿子的房间让给了一个陌生孤儿…… 为了米兰。 他所遇到的这些人，似乎都对这支名叫AC米兰的球队怀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信仰的情感。 “我不明白”，乔瓦尼在心底轻声说道，“约翰，我不明白。” 克鲁伊夫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少年困惑的侧脸，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乔瓦尼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你不必马上明白，乔。这种情感本就不是靠理解，而是靠感受的。” “它源于传承，源于你身边这些人的选择。就像巴雷西选择相信你，马尔蒂尼夫妇选择接纳你一样，小马尔蒂尼作为队长选择了承担起整支球队的重量。” 乔瓦尼的视线追逐着刚刚上场的米兰队长，哪怕对方今天没有佩戴队长袖标，也没有人会质疑马尔蒂尼的领导力。 克鲁伊夫从未对任何一个弟子讲过这些话，因为他知道过度感性是球场上的禁忌，它会影响判断，让人在需要冷酷决断时变得迟疑。 可对乔瓦尼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而言，战术与技巧或许能为他铺就一条职业道路，但唯有这些看似“无用”的情感，才能帮助少年找到归宿。 “你不需要立刻懂得这种忠诚。但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他们正在做的事，以及他们向你伸出的手。”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马尔蒂尼上场后，米兰防线比上半场要稳固很多。但与此同时，左路的多纳多尼体能快速下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快跑不动了。这位曾经帮助球队夺得无数荣誉、时隔一年从美国重返球队的老将，体力即将透支。 站在场边的卡佩罗扭头看向替补席，他可以用今年才转会到米兰的巴西人莱昂纳多·阿劳若替换下多纳多尼，但阿劳若刚刚来到球队，深受媒体唱衰米兰的□□影响，状态非常不好。 然后，他又看到了正专注望向赛场的少年，可是这孩子在青训踢右路…… 忽然，卡佩罗回忆起了少年那句乍听之下有些狂妄，却被他以事实佐证的话： “左脚也不算是我的逆足，我从开始踢球的时候，就是左右脚一起踢的。” 同时，塔索蒂的评价也浮现在卡佩罗的脑海： “乔速度快，位置感好，往往可以成为快速反击的爆点，不过作为球员，他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极致的战术纪律性与执行力。” 在球队少一人作战、全力退守的背景下，这个左右脚均衡又异常专注的孩子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卡佩罗从场边缓步走向替补席： “乔瓦尼，去热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为了米兰 第15章 意甲首秀 “比赛进行到第56分钟，AC米兰决定进行换人调整，左路34岁老将多纳多尼被换下，即将出场的是……”米兰电视台解说员远远看到一个陌生少年站在场边，急忙翻找面前的资料：“是首次进入大名单的米兰青年队球员，28号的乔瓦尼·米拉尼！” “这会是一次对位换人吗？”解说一边寻找有关乔瓦尼的数据，一边盯着场上情况，“米拉尼跑向了左路，但根据他在青年队仅有的五场比赛资料来看，这名年轻人只踢过右路！一向保守的卡佩罗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 与老将多纳多尼击掌后，乔瓦尼在全场瞩目下小跑到左路站好。他的幽灵教练约翰并未跟在身边，而是远远停留在场边，因为男人希望自己的弟子可以独立踢完这场比赛。 这还是乔瓦尼自认识约翰后，第一次与对方的距离如此遥远，他心底忽然涌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你知道我能读取你的想法吧？乔。”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直刺脑海，“行了，专注点。” 望着乔瓦尼那身穿红黑条纹衫的单薄身影，克鲁伊夫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我就在这边看着你。”荷兰人觉得这作风都不太像自己了，过去他可不会跟哪个弟子说这么肉麻的话。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紧张，可当裁判哨声响起，他的眼中便只剩下这片绿茵场。 在萨维切维奇被红牌罚下后，米兰前场少了一人，只能通过防守反击寻找机会。乔瓦尼想起卡佩罗对他的嘱托：“坚守位置，用你的速度在左路寻找机会，我想你的左脚外脚背长传应该已经练会了吧。在合适的时候传中，乔瓦尼。” 一个无名小将的上场让莱切改变了进攻重点，虽然米兰左路还有马尔蒂尼，但缺乏经验的年轻球员显然比其他人都更容易犯错，这不是一个马尔蒂尼就能挽救回来的。 乔瓦尼立刻就感受到了莱切球员向自己这边传递皮球的趋势。 莱切今天踢的是4-5-1阵型，在中场的球员人数本就占优，现在米兰又少了一人，这让对方前压得很厉害。再加上对方球员似乎是从乔瓦尼这个小将身上嗅到了得分的机会，连后卫的位置都向前移了不少。 很大的空当，莱切的后场几乎只有一个孤独的守门员了。 乔瓦尼冷静地看着冲自己而来的莱切右边锋，似乎是打算内切？ 也对，他是作为左路球员被换上场的。那么莱切的场上球员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左脚选手，那么进攻时内切可以有效逼迫对手使用“笨拙”的右脚防守。 约翰曾经说过，足球也是一场关于信息差的游戏。 既然如此，乔瓦尼立刻做出判断，他在卡住对方下底路线的同时，故意侧身，给对方留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内切空间。 “米兰小将似乎出现了一个失误！”解说突然大喊，“不对，他是故意的！莱切右边锋罗西差点就丢球了，看来他还不知道米兰28号其实是右路球员，完全有右脚抢断的能力。” “现在皮球被紧急转移至中路，阿尔贝蒂尼上前逼抢！” 莱切右边锋被乔瓦尼这突然的拦截吓了一跳，猛地将球横向传递给中场球员，但由于力气过大，这个球没被停好。 经验老到的阿尔贝蒂尼飞速上前断下了这个球。 反击的机会来了！ 阿尔贝蒂尼在中路断下皮球的一瞬间，本能地抬头寻找维阿，可维阿与莱切两名中卫距离太近，前插路线被死死卡住；而另一个前锋克鲁伊维特正处在越位的位置上！ 右路呢？今年才转会过来的法国人易卜拉欣·巴已经跑起来了，但被莱切左后卫追着，空间很小。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左路，一个红黑相间的身影已经全速前插。 那是米兰的28号，乔瓦尼·米拉尼。 本不该是他的，阿尔贝蒂尼心里很清楚，正常情况下他不会把这次反击交给一个第一次踢意甲的小将。 可这一次不同，乔瓦尼的位置太理想了，刚才过渡前插的莱切右后卫已被少年甩在身后，而对方中后卫又集中在维阿身边，距离边路非常远。如果此刻不送球，机会就没了！ 阿尔贝蒂尼的犹豫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抬脚起球。 “阿尔贝蒂尼！直接长传找左路！”解说也感到惊讶，“米兰28号小将能追到这个球吗？” 皮球越过中场，旋转着飞向左路边线。 乔瓦尼心脏狂跳，全速飞奔，他精准地利用速度提前抵达落点，在周围没有防守球员的情况下将球卸下。 “哇！米兰青训小将第一次触球就完成了关键停球！” 莱切的右路防线瞬间被打穿，全场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米兰28号还在带球！他太快了！莱切右后卫根本追不上他！他要下底传中吗？！” 此时，向乔瓦尼飞奔而来的莱切右后卫重心已经压低，他要放铲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乔瓦尼要被铲断时，少年突然抬脚用左脚外脚背用力一拨，皮球从铲球腿前划过，带着旋转划向禁区。 而乔瓦尼则因莱切凶狠的铲球与对方滚作一团。 “他把球送出去了！”解说几乎是惊叫。 禁区中央，米兰9号克鲁伊维特已经高高跃起。 “克鲁伊维特——！” 砰！头槌如重锤般砸向皮球，角度刁钻，皮球应声入网！ “GOOOOOOAL！！米兰的反击！28号米拉尼首次登陆意甲，就用一记外脚背传球助攻克鲁伊维特！米兰扳回一分！” 圣西罗瞬间沸腾，看台上的罗森内里们疯狂呼喊着克鲁伊维特的名字！ 乔瓦尼倒在草皮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那记飞铲结结实实地掀翻了他，虽然对方无意伤人，但身体与地面撞击的痛感仍让他有些眩晕。 “乔，你没事吧？”这是约翰的声音。 我没受伤。乔瓦尼简短地答道。 下一秒，一双强壮的手把他拽了起来。 是克鲁伊维特，刚刚进球的功臣。 “天啊！你太棒了！”荷兰人兴奋地大笑着，几乎是用力地将他抱进怀里，完全没注意到怀中少年的僵硬。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队友冲过来加入了这个拥抱。在青年队的比赛中，他也和队友庆祝过几次，但绝没有像今天这般！乔瓦尼感觉自己要被这群队友的肌肉挤到窒息了！ 最后还是从巴雷西那里了解到少年不喜欢肢体接触的马尔蒂尼把他从人堆里捞了出来。 “你做的很好。”马尔蒂尼的双手稳稳摁住乔瓦尼的肩膀。 少年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对方那双蔚蓝眸子里流露出的赞赏。 “我们会赢的，所以你不会与球队一起陷入泥潭……”乔瓦尼忽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就是想告诉面前人这句话， 马尔蒂尼怔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当然，我们能赢。” 随着比赛重启，莱切的气氛显然不同了。刚才他们还因米兰新人的上场而浮躁傲慢，但那粒丢球像是一记当头棒喝，提醒他们不能再轻敌。 米兰的28号不再是“漏洞”，而是一个必须严防的威胁。 乔瓦尼能清晰感觉到，对手重新冷静下来了。但米兰也因刚刚的进球士气大振，中场的拼抢顿时激烈起来。乔瓦尼不可避免地与莱切球员发生了数次身体冲撞，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成年队比赛与青年队比赛之间对抗强度的差距。 第69分钟，米兰凭借易卜拉欣·巴的突破能力得到了一个角球。 乔瓦尼站在左禁区线外围。米兰一线队的角球战术与青年队一模一样，如果皮球被莱切抢到第一落点或解围，他需要立刻拿到球权或上前逼抢以防止对方发动快速反击。 角球开出，一道弧线划向莱切禁区。一名莱切中后卫凭借身高优势抢先顶到了第一落点，将球用力向外解围！ 而皮球的方向，正是乔瓦尼所在的左路外围！ “米兰小将抢到了第二落点，他会直接射门吗？！” 下一秒，至少两名莱切球员已经向乔瓦尼扑来，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射门空间。 电光石火间，乔瓦尼瞥见右侧方与球门间的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而那里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横传了？！马尔蒂尼接球远射！GOOOOOOOOOOAL！！！！一脚极为稳重的远射！来自红黑军团队长保罗·马尔蒂尼！！” “这又是28号乔瓦尼·米拉尼送出的助攻！一次冷静的助攻！他完全没有贪功，在最正确的时间，将球传给了最正确的人！” AC米兰扳平了比分！！！ 场边的卡佩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乔瓦尼·米拉尼拯救了球队！ 在乔瓦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马尔蒂尼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激动之下，这位平日里沉稳的米兰队长直接将少年扛在了肩上！ 视野骤然升高，乔瓦尼能清晰看到队友们带着笑脸向他们围拢过来。这种被高高举起的视角陌生又奇妙，仿佛一瞬间被抬进了那片他从未属于过的红黑浪潮。 乔瓦尼不禁闭上眼睛，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烫。 “干得漂亮！保罗家的小子！”科斯塔库塔用力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阿尔贝蒂尼也在一旁笑着说道：“你是因为这个才给保罗传球的吗？要不要也去我家住几天？” 等大家几乎把少年摸了一个遍，马尔蒂尼才把脸颊通红的乔瓦尼稳稳放下。 “谢谢你，乔。”他郑重地说道。 少年的心情尚未平复，他抬头想回应对方，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窘迫，马尔蒂尼只是揉了一把乔瓦尼的发顶：“不用回应我，你只需要好好感受这一刻。”然后，米兰队长转身向后场跑去。 乔瓦尼怔愣着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和约翰说了类似的话。 有些事情可能确实只能靠感受吧。 比赛仍在继续，红黑军团在少一人的情况下却连扳两球，士气正盛。与之相对，莱切逐渐陷入颓势，频频出现失误。 第76分钟，巴从禁区外一脚远射，皮球打在莱切后卫身上折射入门。 “莱切的乌龙球！！！”解说惊呼，“3比2！！米兰反超比分！！！” 而这个意外的乌龙球让莱切球员彻底丧失了斗志，AC米兰终于在主场拿到了宝贵的3分。 注：现实生活中，这场比赛米兰1比2输了，唯一的进球是莱切踢进的乌龙球。马尔蒂尼没有进入大名单，自然也没有出场。其实对于莱切来说，这场胜利是历史性的成绩，可以写进队史的那种，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五连败了，结果在第六轮赢了AC米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意甲首秀 第16章 克鲁伊夫 终场哨音响起的瞬间，乔瓦尼直接瘫倒在了草皮上。虽然他才踢了40分钟左右，但这场比赛的对抗强度依然超出想象。背上、腰上都疼得要命，彷佛又回到了过去被坏小子堵在巷口围殴的时候。 “约翰，你第一次踢成年队比赛也是这样吗？”男孩在脑袋里面问道。 “当然不，因为防守球员根本碰不到我。”克鲁伊夫忽然出现在男孩身边，“你的表现超出预期，很不错。” 时隔40分钟再次看到男人出现，乔瓦尼心中某个空落落的地方仿佛一下子被填满了。 “你居然没第一时间挑我的毛病。”少年口是心非地嘟囔道。尽管明知对方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他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软。 听到少年心声的克鲁伊夫有些想笑，却也嘴硬地回道：“你也知道自己这场踢得有毛病啊，那么多无效跑动简直是在浪费你宝贵的体能。” 这时，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遮住了球场刺眼的灯光。 “保罗家的小子，你还好吧？” 乔瓦尼的上方，是阿尔贝蒂尼汗津津的脸。这位中场大师此刻正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关心地俯视着自己的小队友。 乔瓦尼下意识想立刻爬起来，可刚一用力，酸痛便让他清秀的面庞扭曲起来，脑袋也直直向后栽去。 幸好阿尔贝蒂尼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了少年的头：“别勉强，慢慢来。” 这时，荷兰前锋克鲁伊维特也走了过来，他对这个首次上场就给自己助攻的小队友很有好感，但是他的意大利语还不是很流利，刚刚在场上说的也是英语。 “需要我背你吗？”21岁的荷兰人探过头来说道。 在阿尔贝蒂尼的搀扶下，乔瓦尼才勉强坐直。他对这些一线队球员的关心仍有些不适应，眼神下意识地去寻找他在场上最熟悉的马尔蒂尼。 “你在找保罗吗？”心思细腻的阿尔贝蒂尼立刻猜中了少年的想法，他扭头拉了拉克鲁伊维特的球衣，示意对方蹲下。 荷兰大男孩立刻心领神会。 于是，乔瓦尼几乎是被阿尔贝蒂尼半推半拽地放到了克鲁伊维特的背上。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乔瓦尼慌乱地辩解，心中却连忙呼喊约翰：“教我说荷兰语！我知道你也是荷兰人！”就凭约翰提及荷兰三剑客时那种熟悉的语气，以及对方对德国三驾马车的嫌弃，猜不到他是荷兰人才怪。 “帕特里克是个好孩子，和你也没差几岁，你至于吗？”克鲁伊夫调侃道，但还是教给了少年一句话。 “Dank je，ik kan zelf lopen.（谢谢，我可以自己走。）”乔瓦尼磕磕巴巴地模仿着说道，但这句话却直接点亮了克鲁伊维特的眼睛：“Je kunt eigenlijk Nederlands spreken？！（你竟然能说荷兰语！？）” 他说什么？？？乔瓦尼瞬间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于是接下来，他只能像鹦鹉学舌一样复述着幽灵教练的荷兰语，就这样被背到了刚和莱切队长与裁判员结束交流的米兰正副队长面前。 今天的场上队长科斯塔库塔挑起单边眉毛：“怎么，累到走不动了？”他的球衣已经换给了莱切球员，现在上半身只剩下了一件紧身打底衫。 阿尔贝蒂尼轻轻拍了拍乔瓦尼的脊背，“何止是走不动，他刚才差点没起来给自己磕成脑震荡。” 马尔蒂尼闻言立刻走了过来：“乔，需要队医吗？” 乔瓦尼赶紧摇头，他多么希望马尔蒂尼能让克鲁伊维特把自己放下来。但后者似乎完全没领会这个信号，反而拉上科斯塔库塔，一起带着米兰球员走向球迷，准备致谢。 圣西罗看台上的球迷疯狂地挥舞着旗帜，乔瓦尼可以听到球迷们高喊着的一线队球员的名字。作为今晚的进球功臣，克鲁伊维特在享受全场球迷欢呼的同时，还不忘向上颠了颠背上的小队友。 “你在场上奔跑的样子很像我的偶像。”克鲁伊维特忽然说道。 乔瓦尼似乎已经放弃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了，他趴在荷兰人背上问道：“你的偶像是谁？” 克鲁伊维特咧开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克鲁伊夫，阿贾克斯的飞人，荷兰足球的教父！” 少年嘴上配合地“嗯”了一声，脑子里却一片茫然：谁？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好为人师的幽灵约翰这次并没有立刻跳出来解说。乔瓦尼疑惑地扭头寻找身边的幽灵，却见约翰脸上的金属面具竟悄然裂开一道细纹。 “……这面具质量果然不行，要不要换一个？”乔瓦尼忍不住腹诽。 “我说过，我本来就不喜欢什么面具。”克鲁伊夫嘴硬地回了一句，却隐约感到某种长久禁锢他的力量似乎松动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克鲁伊维特身上，难道是因为他对着乔瓦尼说出了“克鲁伊夫”这个姓氏？ 回到更衣室后，卡佩罗严肃着夸奖了大家几句，就连本场被红牌罚、一向与他关系僵硬的萨维切维奇也没有受到苛责。这足以证明，这位不苟言笑的主教练对球队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乔瓦尼坐在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中间，疲惫带来的睡意一阵阵袭来，他强掐了几下大腿才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这种小动作当然瞒不住身旁的两个人。 于是，卡佩罗刚一带着克鲁伊维特离开更衣室前往新闻发布会，乔瓦尼就立刻被一左一右两位队长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被带往淋浴间。 “我、我自己可以洗！”乔瓦尼惊恐地拽紧了自己的球衣下摆，但科斯塔库塔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 “别磨蹭，快点洗完，赶紧跟保罗回家好好睡一觉。”他语气干脆，动作利落。 马尔蒂尼虽然觉得比利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细想。 乔瓦尼在青年队也不是没和队友一起洗过澡，所以也没再扭捏，脱下衣服打算速战速决。 科斯塔库塔刚想调侃两句少年瘦弱的身材，就瞥见了对方脊背上那些明显年代久远的伤疤，硬生生止住了话头。他惊讶地望向马尔蒂尼，只见对方脸上也带着诧异的表情，明显同样不知情。 两个成年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开脸。 温热的洗澡水冲掉了乔瓦尼身上的汗水和草屑，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困意。若不是约翰告诉他，“再不睁眼马尔蒂尼就要把你背到停车场了”，说不定乔瓦尼已经站着睡着了。 但即便如此，少年也是迷迷糊糊地跟着米兰队长走出了更衣室，又被轻轻推进了车里。 刚一坐上熟悉的副驾驶座，他就再也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马尔蒂尼直接探过身去，帮他拉过安全带扣好。两人发间相同的洗发水香味在这一刻悄然交融。 “谢谢……队长……”乔瓦尼含糊地低语了一句，随即彻底陷入了沉睡。 马尔蒂尼顺手揉了一下少年半干的头发，决定今晚抽时间给巴雷西或塔索蒂打个电话。 他需要知道乔瓦尼的过去，这个从福利院走出来的少年，身上似乎藏着许多沉甸甸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克鲁伊夫 第17章 保罗先生 虽然AC米兰赛季初的成绩并不理想，但“17岁青训小将在意甲首秀即贡献两次助攻”的消息仍然霸占了米兰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 消息一出，不少俱乐部闻风而动，试图打探乔瓦尼·米拉尼的所有背景。然而，当他们得知这位天才少年正寄宿在马尔蒂尼家中时，便纷纷打消了念头，只能惋惜自己没能更早发现这颗璀璨新星。 巴雷西第二天一早就给马尔蒂尼家打了一个电话，隔着电话线夸了乔瓦尼足足十分钟。要不是玛丽莎在旁边提醒“早饭要冷掉了”，兴奋的米兰前队长可舍不得挂掉电话。 保罗·马尔蒂尼坐在餐桌上，故意开玩笑道：“我昨天还进球了，可是弗朗科也没有打过来夸我。”虽然这是因为昨晚他为了了解乔瓦尼在福利院的事情而主动给老队长打了电话。 这句话逗笑了马尔蒂尼夫妇，乔瓦尼有些不知所措地拉开椅子坐下。 “你跟我顶嘴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一见到这些米兰人就成了哑巴？”克鲁伊夫在少年身边夸张地摇了摇头。 乔瓦尼心里想，“那怎么能一样？这些米兰人又没有你那么刻薄。”更何况幽灵约翰还需要他来实现两人共同的目标，绝不会半途抛下他。 虽然乔瓦尼心中那份害怕被抛弃的不安让克鲁伊夫喉头一哽，但他还是故意提醒道：“要我说，小马尔蒂尼又不是没领教过你话里带刺的模样。之前在青训更衣室外，你不是还冲他吼过？” ……真是谢谢您的提醒啊。乔瓦尼在心底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他之前就差点因为和约翰说话被马尔蒂尼看出端倪，此刻更不敢和幽灵教练交谈太久。 “那下次我还给你助攻。”乔瓦尼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没想到少年竟然如此郑重，不由笑着摆了摆手：“不，你还是优先考虑前场球员吧。” 这时，切萨雷忽然开口问道：“保罗，法比奥这算是正式把乔调入一线队了吗？” 马尔蒂尼立刻转向父亲：“乔是临时加进大名单的，教练还没和我谈过后续安排。”他笑着看了乔瓦尼一眼，“不过经过昨晚那一战，他怕是舍不得放乔回青训了。” 正如米兰队长所预料的那般，主帅卡佩罗现在越看乔瓦尼越觉得满意，一个在球队落后情况下首次登陆意甲的小将，却能表现得如此沉着专注，冷静地处理好每一次球权，这份沉稳心态是许多成年球员都不具备的。 哪怕乔瓦尼的身体素质显然还未达标，卡佩罗也不打算轻易放他回青训营了。 于是，明明昨晚刚在圣西罗更衣室里向一线队全体队员自我介绍过的乔瓦尼，不得不在第二天上午再次站在米兰内洛的更衣室中，逐一与各位球队大佬重新见礼问好。 既然短时间内不会再回青训营，乔瓦尼就需要在更衣室里有一个固定位置了，总不能还像昨晚那样，被临时夹在米兰正副队长中间。 马尔蒂尼环视了一圈队友，目光恰好撞上荷兰前锋克鲁伊维特发亮的眼睛。说起来，昨晚这位荷兰年轻人就表现得格外喜欢乔瓦尼的样子，而且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应该能处得来。 于是，马尔蒂尼顺手就把乔瓦尼安排在了克鲁伊维特和多纳多尼之间。 “欢迎你！乔！”克鲁伊维特主动往旁边挪了挪，“俱乐部不让我说荷兰语，说我需要尽快熟悉意语，你就勉强听听我的蹩脚意语吧。”荷兰大男孩开朗的模样让乔瓦尼放松了一些，说实话，他也不想像只鹦鹉一样和对方讲荷兰语。 多纳多尼对这个昨天替换自己上场的年轻人也颇有好感，他深知自己已经进入了职业生涯的末期，所以对一个能和自己踢相同位置且表现出色的少年自然多了几分在意。 “听说你在青年队是踢右路的？”多纳多尼拍了拍乔瓦尼的手臂。 “是的，先生。”乔瓦尼点了点头。 没想到多纳多尼直接笑出声：“你可不能在更衣室里管谁都叫‘先生’。叫我‘多纳’或者‘罗比’就行。” “好的，多纳先生。”乔瓦尼下意识接话。 还没走远的马尔蒂尼无奈地转过身来，插了一句：“罗比你放弃吧，我认识他两个月了，到现在还是‘马尔蒂尼先生’。” 米兰队长的吐槽顿时引来更衣室一阵爆笑。 一旁的阿尔贝蒂尼立刻指着自己鼻子说：“乔，叫我‘德米先生’就成。”又指了指身旁的科斯塔库塔，补了一句：“这位是‘比利先生’。” 昨晚轮休的米兰主力门将罗西夸张地笑道：“可怜的保罗，他甚至不是‘保罗先生’。” 乔瓦尼有些无助地在心里呼喊约翰，可是男人只是无情地嘲笑他：“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刻薄的约翰’？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求助无果的乔瓦尼只好望向马尔蒂尼，渴望对方能说些什么。 在意识到少年竟然罕见地在主动向自己求助后，马尔蒂尼先是会心一笑，随后才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好了，‘先生们’。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晋升为‘保罗先生’的。” 不过，乔瓦尼觉得马尔蒂尼“努力”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 在接下来几天的训练赛中，乔瓦尼几乎被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的频繁铲球铲出了心理阴影。 再一次被米兰队长铲倒的少年趴在草地上喘着粗气，偏头吐掉溅进嘴里的草屑。这已经是他今天在右路第五次被左后卫马尔蒂尼“放倒”了。再加上科斯塔库塔的三次，他根本没机会“直立着”靠近对方禁区。 科斯塔库塔站在一旁，语气理所当然：“上次你被莱切铲，半天没爬起来。要不是看你确实瘦弱，又是第一次踢联赛，裁判很可能会认为你假装受伤而直接掏牌。” 马尔蒂尼伸手，一把将乔瓦尼拉起来，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愧疚：“比利说得没错，与其等到比赛时被对手铲伤，不如我们先提前帮你练练。别担心，我们脚下有分寸。” 乔瓦尼心想，他当然知道他们的铲球技术好，因为他耳边还有一个正在喋喋不休的幽灵教练。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能躲开小马尔蒂尼铲球的球员也没几个。”克鲁伊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所以你不需要执着于避开他。掌握节奏，及时转移球权，然后习惯摔倒，这些练习能帮助你在正式比赛上快速决策。记住，足球不是硬碰硬的游戏。” 乔瓦尼心里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又不是完全没有血性，任凭谁在这里三番五次地被放倒都会心情不爽。 于是，再次带球前插的乔瓦尼没再靠速度生吃，而是主动向中后卫科斯塔库塔的方向逼近，因为他知道马尔蒂尼不会连队友一起铲倒。此前他屡屡被断，正是因为在边路过于依赖爆发力直来直去，才总会被后卫看准时机放倒。 现在，他主动选择内切，直面对方的防守。 这还是乔瓦尼第一次在训练中流露出强烈的个人进攻意图。 场上球员都感到几分意外，没想到这个一直把“突破-传中”纪律刻在脑子里的少年会选择自己进攻。 不过，场边的卡佩罗却对此表示理解，将其视为少年被两位队长轮番“照顾”后的情绪反弹。 当然，大家都没觉得瘦弱的乔瓦尼能过掉科斯塔库塔。 在全队目光的注视下，乔瓦尼的上半身继续向内侧前倾，右脚轻轻一拨，整个身体姿态完全是一副要强行从内线突破的架势。 科斯塔库塔的重心立刻随着少年的动作向中路移动，准备封堵线路。 然而就在这一瞬，乔瓦尼的左脚内侧却将球轻轻向后一磕，同时以右脚为轴迅速完成了一次180度的转身。 皮球在乔瓦尼的控制区域内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完成转身的少年恰好重新面对皮球，并用外脚背顺势将球推向科斯塔库塔身体重心的另一个方向。 “克鲁伊夫转身！”不远处的克鲁伊维特高声呼喊了一声！ 荷兰人兴奋的尾音还未落下，一道身影已拍马赶到——马尔蒂尼毫不留情地一记干净利落的放铲，将刚刚过掉科斯塔库塔、还没来得及得意的乔瓦尼直接放倒在了边线附近。 少年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嘟囔了一句。 “……也算成功了一半吧。” 马尔蒂尼伸出一只手，把躺在地上的乔瓦尼拉了起来：“刚刚那个动作，是谁教你的？” 少年站起身，拍了拍球裤，歪着头反问：“怎么？那个动作很特别吗？” 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从前被人围堵的情景。那时的他可以靠速度骗过对手，而这一次，只不过脚下多了一个皮球。他本来只是心血来潮试了一下，却没想到身体远比想象中更适应这个动作。几乎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带球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时，克鲁伊维特飞奔而来，激动地喊道：“天呐！我就说你像克鲁伊夫！我之前学‘克鲁伊夫转身’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他的录像。你刚才的动作简直和录像里一模一样！” 乔瓦尼迷茫地转头，试图寻找幽灵约翰的身影，却发现对方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透过自己观察着什么。 怎么了，约翰？那个动作有什么问题吗？乔瓦尼在心里问道。 克鲁伊夫强压住心底的震撼。他能够读取乔瓦尼的心，因此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少年在完成这一动作时，脑中并无任何成型的战术或技巧，那并非模仿，更非练习的产物，仅仅是一次直觉般的决断。乔瓦尼倚仗的是与生俱来的身体协调性与过去打架的经验，在电光石火之间，本能般地完成了转身。 克鲁伊夫从不认为这个过人技巧是他的专利。但作为最擅长它、甚至被公认是其“发明者”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如果没有经过反复练习，仅靠偶然就做出这个动作需要何等惊人的天赋。 克鲁伊维特的话，像一声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乔瓦尼的年纪是怎样踢球的了，那时候条件有限，没有多少录像保存下来。后来，等他在阿贾克斯成名，录像虽然多了起来，但他也没有过多关注自己踢球的模样，因为研究对手才是他更需要做的事。 一个尚未成型的猜测突然浮现在意识边缘，但立刻就被克鲁伊夫惯有的理智掐灭了……乔瓦尼的球风和他相似并不奇怪，他们同样灵活、瘦弱，而经过他的指导，乔瓦尼在球场上的思维方式也和他越来越接近，所以“乔瓦尼与克鲁伊夫很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约翰？你怎么了？”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克鲁伊夫的思绪。 “没什么，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如果不是过掉科斯塔库塔之后就得意起来，也不至于被小马尔蒂尼连人带球铲出场外。”克鲁伊夫重新恢复了平静，用惯常口吻评价道。 男人的话依旧不中听，但乔瓦尼反而放心下来，约翰还是那个约翰。 但克鲁伊夫到底是谁？少年又一次问道。 “一个退役多年的荷兰球员。你的风格确实有点像他，但还差得远。”克鲁伊夫笑着说道。 乔瓦尼对足球历史的了解几乎为零，他连米兰队史都搞不清楚。 就在这时，科斯塔库塔走了过来。 乔瓦尼原以为这位中卫会因为被自己的假动作晃过而有些恼火，没想到对方却笑容满面，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真有你的！今天训练结束后，我陪你加练几次这个动作！” 在既定的训练计划之外想要额外提升，加练确实是唯一途径。但一想到要和这位铁血副队长单独加练，乔瓦尼就有点发怵。 科斯塔库塔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犹豫，挑眉望向一旁的马尔蒂尼。 乔瓦尼也跟着转头看向米兰队长。 “我也一起吧。”马尔蒂尼淡淡地说道。 旁边的克鲁伊维特顿时咧开嘴，兴奋地举手：“加我一个！我也要练！” 不远处的阿尔贝蒂尼无奈地伸手搭在门将罗西的肩上，叹了口气：“我看比利和保罗这架势……我是没办法准时下班了。” 罗西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回道：“别扯上我，我又不是你。我知道米兰内洛的出口在哪，你们要练就练，我才不奉陪。” 但是最后，罗西还是因“球门前不能没有守门员”这样的离谱理由而被迫留了下来。 与莱切的比赛似乎帮助AC米兰找回了一些状态。他们在接下来的两轮联赛中先后击败桑普多利亚与布雷西亚，排名升至联赛第五，并成功晋级意大利杯的四分之一决赛。乔瓦尼只在红黑军团主场对战布雷西亚的时候，替补出场了10分钟左右。十分看好乔瓦尼的卡佩罗目前还是以培养为主，不愿让这个米兰新秀过早前往客场承受过大压力。 就是在这样的积极氛围中，乔瓦尼人生中第一场米兰德比开始了。 联赛第九轮，国际米兰将在主场梅阿查迎战AC米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保罗先生 第18章 德比 马尔蒂尼虽然知道乔瓦尼接触足球的时间不长，但当他亲耳听见对方在更衣室里问出“德比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还是不禁愣在了当场。 不仅是他，当时更衣室内所有的米兰球员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本来还闹哄哄的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而接受乔瓦尼提问的，正是凭借“开朗大男孩”性格与年龄优势，率先成为更衣室中唯一一个名字后面不用加“先生”的克鲁伊维特。 荷兰人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回答新朋友的问题。 乔瓦尼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还能引发这种效果。他过去也曾听约翰提起过“德比”这个词，但每次都只是随口带过。约翰讲课的重点始终集中在比赛本身，对于那些与技战术无关的常识，如果乔瓦尼不提，他几乎想不起来讲解。 这也导致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局面：乔瓦尼虽然已经站上了意甲的赛场，但对足球世界却所知甚少。 克鲁伊夫此时也才意识到，自己的教学范围似乎有些“狭窄”。毕竟他们最初的目标只是赢得世界杯。换句话说，就是纯粹地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更何况像“德比”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他也没意识到竟然需要特意拿出来讲。 老将多纳多尼率先打破了更衣室的沉默，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乔瓦尼的问题，反而笑着把胳膊搭在马尔蒂尼肩上打趣道：“保罗，你们在家是不是从来都不说话？” 早在乔瓦尼意甲首秀的第二天，米兰众人就从报纸上得知了乔瓦尼正寄住在切萨雷·马尔蒂尼家中，而刚刚结束上段恋情的保罗·马尔蒂尼最近也搬回了父母家。按理说，这两人应该除了睡觉都待在一起才对，不至于马上要和国米踢德比了，马尔蒂尼都没和乔瓦尼聊过这个话题吧。 乔瓦尼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马尔蒂尼投来的目光。他确实每天晚饭后会陪玛丽莎聊些家常，偶尔在休息日帮切萨雷整理一下书房，但其余时间，他几乎都独自窝在房间里，拿着战术板和约翰复盘对方还记得的一些经典比赛。 至于保罗·马尔蒂尼，他在家里的生活简单得几乎一成不变：健身、听音乐、翻看杂志。乔瓦尼觉得自己与对方在家中完全无话可说，总不能下了训练场还要求对方时不时铲自己一下吧。 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对视，立刻坐实了多纳多尼的猜测。米兰众人忽然又想起来最近马尔蒂尼虽然成功从“先生”晋升到“队长”，却似乎永远失去了“保罗”这个名字。 更衣室瞬间被此起彼伏的笑声所淹没了。 科斯塔库塔坐在板凳上，手托着下巴，右腿随意地架在身旁的阿尔贝蒂尼身上，开口说道：“你不觉得保罗对乔有点谨慎过头了吗？那小子又不是什么易碎品。”他已经从马尔蒂尼那边听说了乔瓦尼在福利院过得不太顺，更何况那天他们无意中瞥见少年背上的伤疤时，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但科斯塔库塔的直觉告诉他，乔瓦尼才不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小动物，如果这孩子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顺，就不会始终固执地拒绝喊出“保罗”这个名字。 他能感觉到，乔瓦尼一直在主动与保罗·马尔蒂尼保持着某种距离，哪怕在球场上他会下意识地去寻找米兰3号的身影。 “可能因为保罗把乔当成了自己的责任？”阿尔贝蒂尼猜测道，“你知道乔可是被弗朗科一手交到保罗手中的，而上一个被送到保罗手上的，还是队长袖标。乔性格敏感，他应该能感觉得到保罗对他的关注，那肯定不是一种平等的对视，不是吗？” “……你说得对。”科斯塔库塔心里明白，自本赛季开始以来，接任队长位置的保罗就往自己身上压了许多责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马尔蒂尼”作为姓氏，外界等着看笑话的媒体恐怕能绕圣西罗一圈。 “这可不行。”科斯塔库塔忽然想到，上一个让保罗搞不定的人还是“冷漠的北方人”范巴斯滕，但乔瓦尼可是个意大利人。“咱们得想个办法。”他立刻凑近好友的耳朵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阿尔贝蒂尼听完眨了眨眼睛，悄悄点了下头。 乔瓦尼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可靠的阿尔贝蒂尼竟然会骗人，更没想到对方竟会连着马尔蒂尼一起骗。 这天训练刚结束不久，阿尔贝蒂尼就找到了正准备离开的马尔蒂尼，说教练组需要他们去仓库搬些器材为明天的训练做准备。乔瓦尼正等着和马尔蒂尼一起回家，见状也不好意思独自留在更衣室，只好跟了上去。 米兰内洛的仓库离更衣室并不远，三人很快便推开那扇沉重的金属门走了进去。 变故就发生在乔瓦尼与马尔蒂尼先后踏进仓库的瞬间。 铁门猛地被人从外关上，紧接着便是“咔哒、咔哒”的上锁声，清晰而刺耳，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响亮。 就像是小动物在面临威胁时会产生应激反应一样，乔瓦尼立刻抬脚就要朝铁门踹去，却被一旁的马尔蒂尼眼疾手快地拦腰抱住，生怕他一脚下去伤到自己。 少年顿时双脚离地，整个人被紧紧箍在马尔蒂尼怀中。 “没事的，乔。”马尔蒂尼感受到怀中乔瓦尼紧绷的身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这只是个恶作剧，没有危险。” 他把少年放下，独自走近铁门，语气里还有几分无奈： “比利、德米，这可不好笑。” 阿尔贝蒂尼从来不会一个人胡来，马尔蒂尼不用想也知道科斯塔库塔肯定参与其中。 果不其然，科斯塔库塔的声音很快就从外边传来： “保罗，当初你被马尔科拒绝了那么多次都没放弃，现在的样子可不像你。” 马尔蒂尼一怔，这和范巴斯滕有什么关系？ 乔瓦尼在意识到不会发生任何危险后，就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箱子坐了上去。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马尔蒂尼和队友之间的小闹剧，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其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效果。 只听阿尔贝蒂尼也在外边帮腔道：“比利的意思是，你能搞定乔，就像你后来搞定马尔科一样。” 马尔蒂尼无奈地捂住额头：“我，没有搞定过马尔科！” 乔瓦尼抬眼看向一旁的克鲁伊夫：他们说的马尔科是谁？ 克鲁伊夫眼中闪着兴致盎然的光芒，没有人不喜欢听八卦不是吗？尤其还是自己熟人的八卦。 “应该是说范巴斯滕吧。”他慢慢说道，“我过去略有耳闻，马尔科曾多次拒绝小马尔蒂尼的邀约。” 这边，科斯塔库塔才不管马尔蒂尼怎么想，他压低声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邀请乔和你一起逛街，就像你当初邀请马尔科出去玩一样。” “……但是马尔科从来没答应过我。”马尔蒂尼也低声说道。 “那是因为马尔科是个冷漠的荷兰人！”科斯塔库塔小声说道：“保罗，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马尔蒂尼一时语塞，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从科斯塔库塔嘴里听到这句话。 “反正，只要乔答应，我就放你们出来。”然后，科斯塔库塔就像个真正的恶棍一样沉默了下来，拒绝与马尔蒂尼继续沟通。 马尔蒂尼双手叉腰，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科斯塔库塔在担忧什么。事实上，他自己今天也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太过谨慎，反而在面对乔瓦尼时显得过于被动。 他比科斯塔库塔更清楚乔瓦尼的独立性与防御性，正因如此，他担心自己的主动会让少年更加抵触。他能感受到，最近乔瓦尼在球场上对自己的信赖正以一种令人欣慰的速度增长，可一旦训练结束，这份外露的信赖就会被少年完整地收进训练包。 马尔蒂尼发现，乔瓦尼只允许自己在球场上暂时卸下心防，因为那里有明确的规则，有他熟悉的领域。而走出训练场，面对现实世界，少年立刻重启所有防御机制，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毕竟，一个在过去整日被人欺凌的孩子，怎么会轻易对明显更强壮的成年男性放下戒心。 米兰队长转过身，但是克鲁伊维特难道不强壮吗？ 或许，他也应该效仿那个荷兰年轻人的做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德比 第19章 邀约 乔瓦尼看到马尔蒂尼转过身来，就知道他们聊完了。由于马尔蒂尼与科斯塔库塔后面几句话明显压低了声音，少年并不清楚米兰的正副队长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马尔蒂尼找了一个距离乔瓦尼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不好意思，让你被牵连了。” “不，没有的事。”乔瓦尼立刻摇了摇头，心里却还想着米兰队长与范巴斯滕的八卦。 真的没人能拒绝八卦，尤其还是面前这位看似完美的米兰队长的八卦。 “约翰，你再多讲两句，范巴斯滕为什么拒绝他啊？” 克鲁伊夫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存在是乔瓦尼始终对其他队友保持距离的原因之一了，“明明他就坐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本人？” 乔瓦尼顿了顿，望向马尔蒂尼，正好撞进对方湛蓝的眼睛里。 他立刻别开视线，这种事怎么好问当事人？ 克鲁伊夫抱着胳膊，他也意识到，乔瓦尼目前拒人千里之外的状态并不利于职业发展，哪怕少年在场上与队友配合得不错，但场外因素同样会对竞技状态产生重大影响。即便乔瓦尼自己觉得这没什么关系，他也不该让其他米兰人留下“乔瓦尼与马尔蒂尼关系不融洽”的印象，尤其不能让教练组产生这样的想法。 所以，克鲁伊夫没再理会乔瓦尼，他选择直接穿门而过。目前的这具身体让他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许多，他刚才可是清楚地听见了马尔蒂尼与科斯塔库塔的“交易”。 “乔，听着。”克鲁伊夫玩味地笑道，“与队长处好关系是成为职业球员的第一步。” 乔瓦尼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自己抛在仓库里，下意识反驳：你之前说的第一步才不是这个！ “哦，之前的是左脚第一步，现在的是右脚第一步。”克鲁伊夫的声音在脑中里响起，然后消散，少年的脑海恢复了难得的寂静。 这下好了，乔瓦尼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与马尔蒂尼在场下独处。 马尔蒂尼自坐下后就在观察着乔瓦尼的表情，少年似乎经常会突然陷入思考，然后情绪随即产生变化，就像是在脑袋里完成了一次天人交战一样。 “乔，后来有人告诉你‘德比’的意思了吗？”马尔蒂尼选择从一个安全的话题入手，乔瓦尼无论再怎么不爱交流，在面对足球时都会有问必答。他其实很难想象巴雷西口中那个曾经厌恶足球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样子，当然巴雷西本人也是从福利院修女那里听来的，毕竟当他们认识乔瓦尼的时候，这个少年就已经是一副与足球难舍难分的状态了。 “啊？”乔瓦尼怔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马尔蒂尼会突然问起这个与眼前处境毫不相干的问题。但奇怪的是，这个出乎意料的话题反而让他原本忐忑的心情平静了几分。“帕特里克告诉我了，德比就是同一地区的两支球队之间的对决。比如我们和国际米兰、罗马和拉齐奥。” 马尔蒂尼暗自庆幸，乔瓦尼至少还没像其他队友那样，直接用“帕特”之类的昵称来称呼克鲁伊维特。否则他恐怕真要无法抑制地品尝到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了。 “德比的火药味通常很浓，恐怕法比奥不会安排你上场。” “火药味浓？我们会在德比上和国米球员打架吗？”克鲁伊维特已经给乔瓦尼科普了德比战的腥风血雨，但他主要用荷兰国家德比——阿贾克斯与费耶诺德举例，听说今年3月两队球迷斗殴还闹出了人命。 马尔蒂尼却笑了笑：“虽然比赛本身会更加激烈、肢体对抗多，偶尔会有推搡或摩擦，但球员不会像街头打架那样失控。” “那还好。”少年淡定地回了一句。 然后，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等这周末的米兰德比结束，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马尔蒂尼毫无预兆的邀请让乔瓦尼瞪大了眼睛。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被拒绝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马尔蒂尼故意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道，这又让乔瓦尼想起了刚刚的八卦…… “……之前，也有人拒绝过你吗？”或许是好奇终究胜过了乔瓦尼亲手在自己与马尔蒂尼中间划过的那道界线，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马尔蒂尼低头轻笑一声：“是啊，你应该听说过他。马尔科·范巴斯滕，荷兰三剑客之一。”男人的眼中充满回忆：“我很尊敬他，那时候我还是年轻球员。我必须坦承，马尔科作为球队的当家球星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我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 乔瓦尼很难想象马尔蒂尼年轻时还有这样的一面，同时也很难相信会有人拒绝马尔蒂尼。 “所以你约他出去玩，然后被他拒绝了？” “没错，马尔科说他要练球，没时间逛街。”马尔蒂尼哭笑不得地回忆道，“当球队核心以这种理由拒绝你的时候，你确实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不是吗？” “啊？”乔瓦尼立刻察觉出这话中的问题，“难道他只是推脱，并不是真的要练球？”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马尔科确实会和国米的克林斯曼一起出去玩，他们关系好到连马特乌斯都看不下去了。”注意到乔瓦尼略显困惑的表情，马尔蒂尼立刻解释道：“克林斯曼、马特乌斯和布雷默是国米的德国三驾马车，就像咱们的荷兰三剑客一样。” 乔瓦尼连忙点头，这么一想竟然觉得马尔蒂尼年轻时有些可怜，因为范巴斯滕宁愿和同城死敌一起出门。 “然后，比利就会跑过来安慰我，他在青年队时曾是我的队长，一向很照顾我。”马尔蒂尼接着说道，“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保罗，你很好’‘保罗，大家都喜欢你’‘保罗，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 乔瓦尼被马尔蒂尼模仿科斯塔库塔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可才笑两声便突然意识到：既然科斯塔库塔从那时起就如此关心马尔蒂尼的场外生活，那么今天更衣室里他和马尔蒂尼之间那种“疏远”的气氛，毫无疑问已经“惹恼”了这位AC米兰的副队长。 “所以，他才把我们关在这里。”乔瓦尼恍然大悟道。 马尔蒂尼反应了两秒钟才意识到乔瓦尼口中的“他”是指科斯塔库塔。 “不，比利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担心球队氛围。”唯恐乔瓦尼产生什么误会，马尔蒂尼立刻解释道：“这也是我的失职，如果连球队队长都不能和新球员搞好关系，那么又如何帮助新人融入球队呢？” 乔瓦尼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球鞋，“……你很好，队长。这不是你的错。” “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少年低声说道，金褐色的额发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在遇见约翰前，从未有哪个成年人能够用不带偏见的目光看待他。而约翰的出现，为他带来了许多过去从未奢望过的东西。但他明白，约翰仍需要他实现某个心愿，在此之前绝不会离开，因此他能够在对方面前敞开心扉。又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被迫向对方敞开了自己，毕竟约翰能听见他所有的心里话。 但这些米兰人不同。他们或许是因为看中他的天赋才将他拉入了这个所谓的“大家庭”，可他们并不知道，他踢球仅仅出于一个功利性的目的，他根本不理解这些米兰人对球队的那种深厚而纯粹的情感。 乔瓦尼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在害怕。害怕拥有，因为只要仍然一无所有，他就永远不会体会失去的痛苦，尤其是对马尔蒂尼而言。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球场上越来越依赖这位米兰队长，特别是他们同处左路的时候，他不必再担心自己丢球后被人打穿身后，因为米兰左后卫能阻拦一切威胁。他甚至是最近才从队友口中得知，他在左路的站位，正好位于那条声名远扬的“马尔蒂尼走廊”上。 而在场下，马尔蒂尼是一个有教养、有风度的绅士，乔瓦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流露出在福利院养成的那种粗鲁言行或局促举止，令这位米兰队长对他感到失望。 哦，别逗了，乔瓦尼在心中自嘲道，他连第一个足球都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他和保罗·马尔蒂尼这种上流精英根本就是两路人。 似乎是看出了乔瓦尼心中的纠结，马尔蒂尼温和地说道：“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多的是。”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其实就算乔瓦尼今天不答应他的邀约，比利和德米也关不住他太久了，因为每周二傍晚是俱乐部工作人员例行清点库房的日子。 “我跟你出去，队长。” 就在这时，马尔蒂尼听到了少年的回应。 乔瓦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乔，不必勉强自己。”马尔蒂尼有些意外的轻声说道。 “没关系。”少年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乔瓦尼心想。如果将来马尔蒂尼也像他的父母那样离开了他，那么至少，恨还会留下。 始终站在门外关注着乔瓦尼内心活动的克鲁伊夫听到这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乔瓦尼这一步看似是朝马尔蒂尼靠近了一些，但却提前预设好了被抛弃的结局。少年的应允，从更深层次来看，其实是对马尔蒂尼的一场考验。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克鲁伊夫心想。但无论如何，总算也是向前走了一步。也许，以保罗·马尔蒂尼的为人，应该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向来自傲的荷兰人第一次生出了不自信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邀约 第20章 失利 11月22日，乔瓦尼再次随队出征圣西罗——哦，今天该叫它梅阿查了。 “感觉有点怪”，乔瓦尼一边背着训练包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对约翰说，“明明是客场作战，可我们用的还是自己的更衣室。” 这座由AC米兰和国际米兰共用的著名球场设有三间更衣室：AC米兰一间，国际米兰一间，还有一间专供客队使用。 “听说国米的更衣室比你们的更宽敞。”克鲁伊夫在一旁插话。 “哦，这样啊。”乔瓦尼没什么情绪地撇了撇嘴，“那可真遗憾。” 今天虽是客场作战，但毕竟仍在米兰。卡佩罗又一次将乔瓦尼列入了大名单，不过这次他提前就明确告诉少年，这只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同城德比特有的火热气氛与比赛强度，并没有让他出场的打算。 为了抵御国米本赛季的新援巴西人罗纳尔多，卡佩罗再次排出他最擅长的4-4-2阵型。 “如果巴雷西和塔索蒂还在且仍处在盛年，那么加上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或许还有希望阻拦巴西人。但现在的米兰防线不太够看。”克鲁伊夫在赛前犀利地评价道。 乔瓦尼不太了解罗纳尔多，仅仅是从赛前战术课上听卡佩罗一次次强调，这是一位个人能力极强的球员，身体强壮、速度飞快、爆发力惊人、脚法精湛、门前嗅觉一流…… “我觉得教练先生还不如不说呢，这听上去也太完美了。”乔瓦尼还记得随着卡佩罗的强调，米兰队友们愈发严肃的面容。 “作为一名球员，罗纳尔多确实十分出色。”克鲁伊夫客观地评价道。他清楚地记得，巴西人正是在1997年第一次捧起了金球奖。 比赛开始后，乔瓦尼在替补席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老将多纳多尼今天没有首发，正好挨着少年坐了下来。 仅仅三分钟，乔瓦尼就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德比火药味”。双方球迷的助威声如同两股巨大的声浪不断对撞，持续挥舞的旗帜几乎吞没了整片看台。 “裁判这都不吹哨吗？”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国米中场在争抢中直接一肩撞在阿尔贝蒂尼胸口，让米兰中场一个踉跄，“这又不是橄榄球！” “这都算小场面。”多纳多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接下来，乔瓦尼又看到科斯塔库塔连人带球将国米球员铲飞，而裁判依然视而不见。 比赛第13分钟，国际米兰发动快速反击。罗纳尔多中路得球后高速启动，在躲过米兰两次铲球后分球给边锋莫雷罗，跟进的国米新援迭戈·西蒙尼及时插入禁区，接传中球推射破门。 国米1比0领先。 “他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铲不到球……”乔瓦尼有些怔愣地说道，他在训练时尝试过靠速度突破防守，但还从来没有成功过。 克鲁伊夫瞥见了少年那略带羡慕的眼神。不过，乔瓦尼目前的身体机能尚未发育成熟，冲刺虽快，但缺乏持续性与对抗能力。若是再过几年，他未必不能像罗纳尔多那样摆脱防守、撕裂防线。 第29分钟，米兰杀入国米禁区，在一片混乱当中，中场博班一记妙传助攻维阿破门。 进球的瞬间，AC米兰球迷的咆哮顿时压过了对手，比分来到了1比1。 乔瓦尼觉得双方球迷的吼声似乎更大了些，而球员们在场上的对抗也愈发激烈。 裁判这时才终于想起来控制局势，接连出示黄牌。 平局维持到上半场结束。正要起身前往场边热身的乔瓦尼迎面撞上了走下场的马尔蒂尼，后者白色的球裤已沾满泥污与草屑。马尔蒂尼严肃的面容在看见乔瓦尼时略微缓和，但两人来不及交谈。 少年目送场上的米兰队友陆续走入球员通道。在替补席上看完半场比赛后，乔瓦尼对德比战有了新的理解，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人愿意在这场比赛中输给对方。 “约翰，你以前踢过德比吗？”乔瓦尼与其他替补球员一起在场边热身，头顶上方的看台传来一波又一波的高呼。虽然球员们已经下场休息了，但双方球迷却依旧吵得火热。 克鲁伊夫察觉到了乔瓦尼的情绪波动，语气轻松地回忆道：“踢过，有一次我们在客场德比战进了对方5个球。我后来听说，那些没办法赶赴现场的球迷在看完电视直播后全部冲到大街上游行庆祝。当时还有报纸专门写文章夸我，说我在90分钟为当地人所做的贡献，比许多政治家多年奋斗的效果还要大。” 乔瓦尼被对方这毫不谦虚的描述逗笑了，但同时也意识到，德比战不仅仅是球队间的战斗。 克鲁伊夫瞥了一眼弟子，继续讲道：“没错，德比和其他比赛不一样，它涉及历史、地域、文化和心理等等因素，球迷会把俱乐部视作自己城市、阶层和身份的象征，输掉比赛意味着城市或群体的象征性失败，所以在德比战中球员是输不起的。” 乔瓦尼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发现，我好像没办法像过去那般冷静观察比赛了，我看到阿尔贝蒂尼被踢倒会气得想上去帮忙，但看到科斯塔库塔把人铲翻，我又会觉得好爽……” 克鲁伊夫轻笑了一声：“这很正常，乔。在德比战里，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客观中立。所有人非此即彼，情绪总会被比赛牵动。” 乔瓦尼说不上来这种心理变化对自己是不是好事，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人”这个概念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下半场比赛很快便开始了，双方易边再战，没有任何试探，直接进入最为惨烈的“肉搏战”。 第68分钟，国米开出角球，主裁判认定博班在防守中拉扯罗纳尔多的球衣，判罚点球。米兰主帅卡佩罗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嘶哑着喉咙向场上大喊。 乔瓦尼甚至觉得对方很可能会直接与场边的第四官员打起来。 “我们不用去拦一下教练先生吗？”他低声询问身旁的多纳多尼，但对方却笑着摇头，“还不用，什么时候法比奥和国米主帅打起来了，咱们再拦也不迟。” 乔瓦尼双手扶膝，注视着罗纳尔多轻松罚进点球。 他不禁想到，如果球队真的输掉这场德比，身后的球迷将会作何反应？ 接下来，领先比分的国米并没有收敛攻势，罗纳尔多依旧凭借其强势的球风不断撕扯着米兰的防线。 乔瓦尼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手心里全是汗。 “乔，你想上场吗？”忽然，多纳多尼在旁边问道。 乔瓦尼瞬间有些恍惚，因为就在不久前对阵莱切的比赛中，马尔蒂尼也这样问过他。 那时他没有回答，因为他认为卡佩罗不会让青训小将在重要比赛上场，更何况他自己似乎也缺乏那种急于证明自己的迫切感。 可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声，眼前是阿尔贝蒂尼一次次倒下后又爬起来的近乎狰狞的面孔，是科斯塔库塔与马尔蒂尼联合放铲也阻挡不住罗纳尔多的绝望，是一贯冷静威严的卡佩罗站在场边嘶吼得脖颈通红的失控…… “我想。”少年脱口而出。他惊讶地发现，说出这个答案远没有想象中复杂。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能够拯救球队的救世主，也知道自己并不像其他米兰人那样对球队抱有那么深的感情。 但少年人的血性，仍然无可避免地被这场激烈的德比激发了出来。 沸腾的球场被双方球迷一分为二，这里只有“我们”与“他们”，没有任何可以缓冲情绪的中立地带，对抗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必须选择一边。 这一次，乔瓦尼清晰地把自己放在了“AC米兰”的阵营中，被迫也好，主动也罢，既然他身处红黑军团，便不可能在这场比赛中置身事外。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在他心中反复叩击、挥之不去：那么作为AC米兰的球员，为什么他不能上场？ 多纳多尼看到了乔瓦尼眼中昂扬的斗志，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 “好小子，你会有机会的。”多纳多尼勾起嘴角，他虽然不是米兰青训出身，却将自己的巅峰岁月全部奉献给了红黑军团。或许他永远不会成为巴雷西或马尔蒂尼那样的米兰象征，但依然希望能有新鲜血液续写俱乐部的辉煌。 在多纳多尼看来，乔瓦尼接触足球的时间太短，加入米兰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这个年轻人还有太多东西要学、要看，但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看到这个颇有天赋的少年将来成为一名足坛浪子，漂泊无依。巴雷西和塔索蒂把乔瓦尼带进了米兰内洛，但是下一步，仍需他们这些人留住这个少年的心。 第72分钟，体力透支且身背黄牌的克鲁伊维特被替换下场。荷兰人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回到替补席，重重跌坐在乔瓦尼身旁。他二话不说直接扯下左腿球袜，三道鲜红的血痕赫然横亘在小腿肌肉上。 “你被铲伤了？”乔瓦尼的惊呼立刻招来了队医。 克鲁伊维特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我就感觉那家伙根本没收鞋钉。” 乔瓦尼实在不明白，这种时候荷兰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第80分钟，阿尔贝蒂尼带球突入国米禁区，被对方球员一记凶狠的放铲掀翻在地。主裁判吹哨后立刻被双方球员重重包围，米兰主帅卡佩罗在场边高声呼喊：“这是个点球！！！” 乔瓦尼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试图看清楚裁判的手势。 只见主裁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指向了点球点。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眼下是米兰扭转局势的最佳时机。 乔瓦尼焦急地看着米兰的巴西中卫安德烈·克鲁兹站上点球点。就在几天前，这名后卫曾在米兰对战桑布多利亚的意大利杯比赛上踢进了制胜的一粒点球。此刻，全场目光都集中在这名球员身上，希望他能再次给米兰带来进球。 随着裁判一声短促的哨响，克鲁兹启动助跑，他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一脚抽射将皮球踢向球门右下角。与此同时，国米门将帕柳卡猛地扑出，整个人几乎横飞在空中，右手拼尽全力伸了出去。 “砰！！！” 皮球被他单拳击出门框外。 乔瓦尼望向场内，瞬间如坠冰窟。球场一时间安静得可怕，仿佛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座位上。然后，仿佛一根导火索被点燃，国米球迷瞬间炸开，他们旗帜挥舞，呐喊如雷。 乔瓦尼好像听见了从替补席上传来的一声叹息，但是他又不敢去寻找这个声音的源头。 场上，米兰队员们逐个拥抱了克鲁兹，脸上并没有出现怨怼或是埋怨，但看台上球迷们夹杂着咒骂的吼声还是让这名巴西中卫面带失落。 最终，这场比赛定格在了2比1，国米在主场拿下3分。 终场哨声刚刚响起，多纳多尼就拉着乔瓦尼冲进球员通道，及时避开了从看台上扔下来的烟火与水瓶。直至走进更衣室，米兰球迷们的骂声依然萦绕在乔瓦尼耳边。 过了没一会儿，今天上场的米兰球员陆续回到更衣室。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沉默地脱下球衣，快速走进淋浴间。主教练卡佩罗始终冷着脸站在门边，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叫住了刚冲完澡的队长马尔蒂尼，示意他一同前往新闻发布会现场。 乔瓦尼不太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身体上的轻盈感竟让他有几分羞愧，毕竟他今天连疲惫的资格都没有。他坐在更衣室板凳上，与大家一起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新闻发布会直播画面，等双方教练说完一些场面话之后，只见一个记者举手问道： “马尔蒂尼先生，赛后一些愤怒的球迷在球场外拉起横幅，上面写着‘巴雷西才是我们的队长’，对此你有什么评价？” 备注：1973年，巴萨客场以5比0击败皇马，观看比赛电视直播的成千上万巴萨球迷纷纷走出家门，加入街头庆祝行列。《纽约时报》写道，克鲁伊夫在90分钟内为加泰罗尼亚人民的精神所做的贡献，比许多政治家多年奋斗的效果还要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失利 第21章 【加更】脏话 早在乔瓦尼意识到这个提问是在指责马尔蒂尼前，科斯塔库塔就已经在更衣室里骂了句粗口。其他米兰球员的脸色也不好看，今天的输球犹如一片厚重的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些球迷到底想表达什么？”乔瓦尼在心里问道，“他们难道希望巴雷西复出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克鲁伊夫也盯着电视屏幕，“他们是不承认小马尔蒂尼的队长身份，我记得早在他接任队长的时候就有部分球迷表达过不满，今天德比失利更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电视屏幕上，马尔蒂尼正在讲述他对巴雷西的尊敬，似乎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矛盾？为什么队长和球迷会有矛盾？”乔瓦尼不解地问道。 克鲁伊夫瞥了一眼乔瓦尼：“你不是也始终认为小马尔蒂尼与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吗？” 乔瓦尼闻言一愣，只听他的幽灵教练继续说道：“有些球迷可以接受老马尔蒂尼、巴雷西当队长，是因为这两人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去的，与他们所处的阶层相同。但保罗·马尔蒂尼不一样，他代表的是精英阶级，从小生活优渥，有一个享誉足坛的父亲。在部分人眼里，小马尔蒂尼的队长袖标不是靠自己得来的，而是‘继承’来的。他们抗拒的不只是他，更是他身后那个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可是这不对，乔瓦尼在心中默默反驳，马尔蒂尼确实与他相处两个世界，可他从未用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压迫过任何人，他会认真倾听别人的每一次讲话、尊重别人的每一个选择，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来自福利院的孤儿。 更何况，根本没有人有资格质疑马尔蒂尼作为球员的价值。他是意甲最出色的左后卫，攻守兼备，仅仅是站在场上就有稳定人心的力量。在更衣室，他更是以真诚和平易近人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大家会和他开玩笑，也会听他的指挥。 这样的人不配当米兰队长吗？乔瓦尼想不出现在这支球队里还有谁能比马尔蒂尼更值得这个位置。 “……那些球迷就是在放狗屁，眼睛都瞎了吗？”乔瓦尼心里堵得难受，没忍住咒骂了一句。 一向寡言少语的乖顺少年忽然吐出一句脏话，瞬间吸引了更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科斯塔库塔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便露出了一个赞赏的表情。他走过来用力揉了揉乔瓦尼的脑袋：“说得好！他们根本就是一坨狗屎。” 乔瓦尼抬起头，表情异常认真地附和道：“对，是臭狗屎。” 站在一旁的阿尔贝蒂尼张了张嘴，本能地觉得科斯塔库塔这样带着未成年孩子说脏话不太妥当，但更衣室的沉重氛围竟因两人这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有了几分缓解。 “你们要骂就现在骂，等保罗和先生回来后就闭嘴吧……”最终，阿尔贝蒂尼只能摇了摇头，做出了无奈的妥协。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科斯塔库塔自然而然地揽住了乔瓦尼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一向抗拒肢体接触的少年并没有挣脱。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看起了新闻发布会，毫无顾忌地痛骂那些极端的球迷和揪住米兰德比失利大做文章的媒体，大有一种彻底放弃做体面人的觉悟。 米兰的几个外援一边听着一边小声聊天，他们惊讶地发现意大利语原来也可以骂出不同的节奏与气势。 好脾气的阿尔贝蒂尼只能守在更衣室门口，确保没有外人靠近这里，要是“AC米兰副队长携球队未成年新星激情辱骂球迷媒体”这种标题上了明天报纸的头条，那这场风波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于是，等马尔蒂尼与卡佩罗一前一后返回更衣室时，两人都有些意外地发现，先前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氛围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古怪的沉默弥漫在房间里。每个人在米兰队长目光投来的瞬间，都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这种回避，并非因看到他被媒体诘问而生出的尴尬，而是一种恶作剧之后不敢直视正主的心虚感。 “你们……”马尔蒂尼刚想开口，科斯塔库塔就“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保罗，你别多想，球队支持你，我们都支持你！”他拍了拍好友的后背，“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马尔蒂尼还没来得及说话，两边肩膀各挂了一个训练包的乔瓦尼就站到了他面前： “队长，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回家吧。” 马尔蒂尼注意到，乔瓦尼说“队长”的音量比平时大了许多，仿佛刻意要强调什么。而且说实话，少年用单薄的肩膀扛着两个大包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可笑的笨拙。 自赛后就一直憋在胸口的一股气似乎被人戳了一个小洞，失利的沉重与苦涩就像沙漏中的细沙一样慢慢流泻，不再死死地堵在心口。 马尔蒂尼的喉结微微滚动，犹豫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伸手拎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训练包。 “……好，回家。” 在回程的车上，马尔蒂尼很想问少年更衣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一句“明天你想去哪里玩？” 副驾上的乔瓦尼闻言一愣，眼神里全是茫然，什么哪里玩？ 后座的克鲁伊夫立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忘了，你赛前答应小马尔蒂尼一起出去走走，就在几天前，米兰内洛的仓库里。” “啊……”经这一提，乔瓦尼才想起来确实还有这么一件事。 可是球队刚刚输球，现在无论是谁怕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思吧。 似乎是察觉出了乔瓦尼的迟疑，马尔蒂尼的视线依然注视着前方：“那个邀约与比赛的胜负无关。” 乔瓦尼一时没能回答。他望着窗外安静的夜色，脑子里却满是今天比赛的画面，阿尔贝蒂尼倒下的样子，卡佩罗嘶吼的背影，还有克鲁伊维特腿上的血痕。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在意了。 他在意这场比赛的胜负，在意队友的疼痛，在意看台上旗帜的颜色。那种原本只属于“米兰人”的情绪，已经悄悄地钻进了他的心里。 乔瓦尼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竟会因赛后身上的那件“干净球衣”而觉得有些羞愧。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感觉。 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但他知道，他想要是。 乔瓦尼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马尔蒂尼的回应依然温和。 “我想去练球。”乔瓦尼简短地说，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这似乎就是范巴斯滕过去拒绝马尔蒂尼邀请时的说法，于是立刻补充道：“我是说……我想和你一起练球，队长。” 马尔蒂尼确实因少年的前半句讶异了片刻，但随即而来的解释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无奈。 “不，没关系的，乔。”他说道，“你的生活中并非只有足球，今天的失利更不该成为你剥夺自己休息的理由。” 但乔瓦尼的目光却清澈而冷静：“……队长，过去的我一无所有，也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争取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必须实现的目标，也获得了来自你们的信任和尊重。” 少年侧过头望向马尔蒂尼，“队长，我想得到更多的上场机会，这既是为了我的私心，也是为了告别今天在替补席上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没办法接受自己只能坐在场边，球衣干干净净，仿佛这一切与我无关。” 握着方向盘的马尔蒂尼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好，那便如你所愿。” 今天备注会很长： 首先是关于马尔蒂尼与极端球迷矛盾的相关报道： ①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马尔蒂尼始终以俱乐部利益为重，这导致他与极端球迷产生了摩擦。在AC米兰惨淡的1997-98赛季，AC米兰对阵帕尔马的比赛中，球迷向场内投掷物品，导致比赛暂停超过五分钟。马尔蒂尼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开批评球迷行为的球员。次年AC米兰夺得意甲冠军后，他拒绝与球迷一起庆祝，并迅速与科斯塔库塔一起回到更衣室。 ②这是一篇意大利语报道Maldini e i tifosi del Milan non si sono mai amati的节选（写于2009年5月24日后，即他退役前最后一次代表米兰在圣西罗球场2-3负于罗马的那场比赛）： 切萨雷之子保罗的传奇，奠定了意大利乃至世界足坛的基石，如今这位前队长已被尊为足坛巨擘之一，超越了肤色和阵营。这仿佛开启了一段近乎史诗般的英雄传奇，一位无所畏惧、毫无瑕疵的队长，在势不可挡的胜利与荣耀的巅峰中，载入史册。然而，如同所有精彩的故事一样，对手的复仇之举总是在关键时刻展开。在米兰对阵罗马的比赛结束时，全世界都见证了球迷们的姿态。比赛结束时，整座球场，乃至全世界，都向这位冠军致敬，而他们却将矛头指向这位英雄，以报复那些源于宿怨的宿怨。 保罗·马尔蒂尼并不是米兰传统中最典型的继承者。像所有人类现象一样，足球也不是在真空中发生的，它承载着大量的符号和意义，形成了明确的社会身份。 如果国际米兰是“bauscia”（在方言中字面意思是“唾液”，但在这里却带有“吹牛大王”的意思，这是蓝黑军团球迷，也就是所谓的“米兰精英”的绰号）的球队，是承接启蒙时代社会创新的中产企业家阶层的象征，那么AC米兰则是“casciavit”（在方言中意为“螺丝刀”，即工人阶级）的球队，是那些被社会创新波及、在阶级斗争逻辑下经历身份变迁的人们的球队。 事实上，进入90年代末的米兰正处在贝卢斯科尼时代，而球队的队长是弗兰科·巴雷西，他是“casciavit”的典型代表，同时也是一脉相承的最后一位传统继承者。在巴雷西之前，这条传统的队长袖章传承过的球员包括切萨雷·马尔蒂尼、里维拉、本内蒂、比贡和马尔德拉。 这种传统在保罗·马尔蒂尼出任队长时被打破了——他是切萨雷的儿子，来自米兰上层，可以说属于“米兰bauscia”阶层。保罗的社会背景本身就与传统有所断裂，从一开始，马尔蒂尼就注定要在象征意义最高的符号和球迷之间，形成深刻的分裂。 伊斯坦布尔的戏剧**件之后，横跨双方深厚鸿沟的破旧桥梁最终崩塌。球队从伊斯坦布尔海峡返回后，双方爆发了一场紧张的对峙，互相指责，言辞激烈。球迷们主要指责老将，尤其是队长马尔蒂尼，未能保持高度专注，导致下半场球队崩盘。他们还用极端球迷惯用的套路指出，那些花费数千欧元支持球队的人理应受到尊重。马尔蒂尼再次毫不留情，据当时的报道，他称球迷是“可怜的乞丐”。 在惨败的尘埃中，一场持续了近十年的冲突的激进化达到了顶峰，而最终导致最著名事件的复仇情绪也日渐成熟。 谁知道马尔蒂尼在那个炎热的五月下午在想什么呢？谁能体会一位拥有如此地位与荣誉的球员，在完成他职业生涯仪式的最后一次时，会经历怎样的情感？也许那天连鞋带的触感都显得不同了，也许更粗糙，或者更松软；那件穿了四分之一世纪、历经无数设计变更的3号球衣，也许那天第一次让他觉得陌生。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人们要为马尔蒂尼25年的贡献而庆祝，而罗马在客场的胜利似乎丝毫无法撼动围绕这个图腾而聚集的球迷的节日氛围。比赛结束后，切萨雷的儿子保罗在一个明显带着情感的时刻，开始场地巡礼——象征性地向红黑军团的球迷作最后的告别。就在这一刻，按剧本般的出其不意，南看台展开了横幅，要向这位队长“算账”。 看台中央展开了一幅横幅，上面是巴雷西的6号球衣，旁边附有两条留言，献给保罗·马尔蒂尼：“谢谢你，队长：球场上你是无尽的冠军，但你曾对那些让你富有的人不敬”，以及“为你25年的辉煌职业生涯，接受那些你称之为雇佣兵和穷鬼的人送上的谢意”。整个场面伴随着“世界只有一位队长”的合唱声，以此向弗兰科·巴雷西致敬。 ③这是一个外国网友在一篇质疑马尔蒂尼的帖子下的高赞回复： 保罗·马尔蒂尼是我真正死心塌地投入这家俱乐部的原因。我才不在乎区区几百个混蛋对他的看法。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些伪球迷，即便他们自称是极端球迷也无所谓。 在我们输掉欧冠决赛的时候，马尔蒂尼有勇气站出来捍卫球队。而那些辱骂他的人，却只想要一纸道歉和钱。很多人把球员当作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但足球的真谛就是不可能场场必胜。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让足球如此迷人。 马尔蒂尼是男人与运动员的楷模。所有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人，都对他有同样的评价。他在更衣室里是绝对的领袖，他没有任何丑闻，他始终是一个顾家的男人，生活在没有推特的年代，职业生涯中对阵过几乎所有顶尖球员，忠于俱乐部。而他在球场上的技术与决心，简直超越常人。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周围的同龄人还在梦想自己能成为蝙蝠侠、《足球小将》里的大空翼，或者《毁灭公爵》里的角色，我却只梦想着至少能达到马尔蒂尼的一半水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加更】脏话 第22章 加练 科斯塔库塔不是那种会赖床的人，哪怕昨晚刚刚踢完一场异常激烈的米兰德比，哪怕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早晨一睁眼，科斯塔库塔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和阿尔贝蒂尼几天前共同促成的“米兰队长与新人的首次逛街漫步”。 他们早就说好了，今天要全程跟踪这对组合。 倒不是科斯塔库塔担心这俩人会出什么乱子。毕竟从昨天赛后的表现来看，乔瓦尼那小子虽然表面上跟保罗不怎么亲近，实则背地里就是个铁杆小迷弟。 再说了，他早就看出来乔瓦尼不是个安分守矩的“乖宝宝”，想想昨天他们俩在更衣室里勾肩搭背、义愤填膺的骂人场景，乔瓦尼吐出来的脏话可不比他少。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俩人一拍即合跑去街边踢球。要真是那样，这场原本寄予厚望的社交活动，怕是分分钟演变成“野外加训”。到最后除了出点汗、磨点鞋钉，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比利，你说过要给我带早餐的。”一大清早，开车来接人的阿尔贝蒂尼看见科斯塔库塔两手空空地钻进车里，忍不住嘟囔。由于不确定马尔蒂尼和乔瓦尼何时出门，他们决定早早赶到马尔蒂尼家附近“埋伏”。 科斯塔库塔一边急匆匆地系安全带，一边催促：“行啦，路上有家咖啡馆，待会给你买。现在快开车。” 这一次，还真不能怪科斯塔库塔杞人忧天，他们刚开到马尔蒂尼家附近，就看见保罗那辆轿车正拐出街角。 阿尔贝蒂尼只好叼着牛角包，慢慢跟上。可越开越觉得不对劲：“比利，这是往市中心去的路吗？” 科斯塔库塔脸色一沉：“你天天走这条路，还看不出来吗？” 阿尔贝蒂尼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居然真被比利说中了？他们难道……是要去米兰内洛？？？ 其实马尔蒂尼刚拐出街角就从后视镜中发现了阿尔贝蒂尼的小汽车，那辆车还是当年德米签下第一份职业合同后，他和比利一起陪他去挑回来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而乔瓦尼，则几乎是在快要抵达米兰内洛的时候，才终于察觉到有辆眼熟的车一直跟在后面。 “是阿尔贝蒂尼的车，我猜车上不止他一个人。”克鲁伊夫的声音忽然响起。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早就摸清了米兰俱乐部的人际关系，红黑军团的3号、4号和5号，在场下的大小事宜全靠科斯塔库塔这个年纪最大的人来操心。 原来大家都想去练球，乔瓦尼心想。克鲁伊夫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不禁觉得，这孩子对足球之外的事情简直迟钝得无可救药。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变成贝肯鲍尔那家伙的得意门生马特乌斯的翻版：把情商全贴补给球商，球场之上锋芒毕露，球场之下愣得离谱。 于是，当两辆车一前一后在米兰内洛的停车场停下，三个成年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只有乔瓦尼一脸置身事外，仿佛整件事与他毫无关系。 马尔蒂尼轻笑一声，走上前用拳头顶了下科斯塔库塔的肩膀：“好了，来都来了。” 科斯塔库塔双手叉腰，对着眼前人终究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那就踢个痛快。”他目光转向一旁表情没什么波动的乔瓦尼，心里再清楚不过，能提出在休息日加练的人肯定是这小子。 没有教练组的安排，四个人还是像往常一样，默契地开始了跑圈热身。 “乔，你今天想练点什么？”阿尔贝蒂尼比科斯塔库塔更快地接受了这个意外加练的现实，一边慢跑一边侧过头询问年轻人的想法。 乔瓦尼沉默地跑了几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瞬间愣住的答案： “我想练铲球。” “什么？”科斯塔库塔猛地停下了脚步，他震惊的表情甚至有些滑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也要学保罗改踢边后卫吗？” 这下，其余三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乔瓦尼有些疑惑地望向马尔蒂尼：“队长以前是踢前场的吗？” 马尔蒂尼耸了耸肩，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错，我儿时一直向往成为贝特加那样的前锋，结果这个梦想破碎了。我整个少年时代只用头顶进过一个球。” 乔瓦尼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少年压根就不知道贝特加是谁。 “我对自己踢什么位置没有执念，中前场更好，但后卫也行。”乔瓦尼踢球时间还不长，对场上角色并没有形成明确的偏好。更何况，在克鲁伊夫全攻全守理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甚至觉得自己理应胜任除了守门员之外的任何位置。 阿尔贝蒂尼笑着揉了揉乔瓦尼的头发，“但你目前这副身板，想踢后卫可不太容易。你看看保罗和比利，多结实。” 乔瓦尼默默将目光投向两位队长。确实，他觉得自己未来的体型大概更接近约翰，整体偏瘦，根据对方每日的吹嘘也知道这位荷兰人是不折不扣的技术流代表。 克鲁伊夫不满的声音立刻在他脑海中响起：“首先，我没有吹嘘，我只是陈述事实。其次，我当年可比你强壮多了，小子。” 不过反正也是休息日加练，马尔蒂尼很快便接受了乔瓦尼的突发奇想。但就在他们走上球场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问题：据说乔瓦尼此前非常厌恶足球，那么是什么让这个少年忽然对足球产生了兴趣？又是谁在短时间内将他指导得如此像模像样？ 他们都是职业球员，自然分辨得出踢野球出身与受过系统训练的球员之间的差别，前者往往带着某些随性而至的小习惯或动作，而后者的技术动作则更规范、思路更清晰。在马尔蒂尼看来，乔瓦尼无论是触球动作还是带球姿态，都透着经受过专业指导的痕迹。 “乔，你的启蒙教练是谁？”他将脚下的球踢向几米开外的乔瓦尼，而少年在接到这个球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不可能回答的问题，他总不能向这些俱乐部队友坦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经历，否则明天怕是就会被俱乐部送去最近的教堂接受驱魔仪式。 克鲁伊夫带笑的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响起：“这世上怎么会有像我这般善良的恶魔，教你踢球还不收学费。” 乔瓦尼没空理会幽灵教练的调侃，他的表情虽然没什么波动，但心里却十分焦急：我要怎么回答他？！ 乔瓦尼长时间的沉默让三个成年人不禁感到疑惑。 “难道你启蒙教练的身份有什么问题？”科斯塔库塔瞬间联想到乔瓦尼身上的伤疤，一些不好的猜测立刻涌上心头，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没有！”乔瓦尼立刻否认，他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的约翰，装作在回忆往事的样子：“……他性格比较古怪，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还是个外国人，但心肠不坏。” 克鲁伊夫抱着胳膊盯着自己的小弟子，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怎么编。 阿尔贝蒂尼摸了摸下巴，“外国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乔瓦尼之前一直住在米兰本地的福利院，按理说应该不太有机会接触外国足球教练。 乔瓦尼低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我之前落水，是他救了我。” “落水？”马尔蒂尼敏锐地察觉到乔瓦尼说这个词时语气有些异样，但一时又抓不住头绪。 只听少年继续说道：“后来他就开始教我踢球了，不过他神神秘秘的，并没有告诉我他的全名，我只知道他叫‘约翰’。” “他以前在哪里踢球？”科斯塔库塔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没有告知真名？这也太可疑了。 乔瓦尼还真被问住了，他不太自信地说：“荷兰？因为他是荷兰人。” 一个荷兰人？ 这个词仿佛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三个成年人心中的许多疑惑： “怪不得你会说荷兰语！”这是阿尔贝蒂尼。 “难怪保罗搞不定你！”这是科斯塔库塔。 “……所以你想踢全攻全守足球？”这是马尔蒂尼。 “先等等，乔还会讲荷兰语？”科斯塔库塔吃惊地转向阿尔贝蒂尼，对方只好解释：“之前我听他和帕特在赛后说过。” 乔瓦尼急忙否认：“我只会几句而已！” 马尔蒂尼总算知道为什么克鲁伊维特会率先获得少年的好感了。他沉默地叉着腰，心里还在品味刚才科斯塔库塔喊出的那句话，范巴斯滕那张总是带着礼貌而疏离的脸浮上心头，难道荷兰人天生就是来让他品尝苦涩的吗？ 不过好在乔瓦尼是个意大利人。而且他也不是过去那个二十岁刚出头的毛头小子了，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而计较。 “想学铲球是吧？”马尔蒂尼轻笑了一声，“我来教你。”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意大利人，可不能不会防守。” 备注：关于马尔蒂尼早年间踢边锋的报道： ①保罗·马尔蒂尼刚开始踢球时是踢哪个位置？这位前米兰队长在接受 Radio Serie A 采访时这样回忆： “最初的两三年，我都是踢右边锋或左边锋。然后在14岁时，他们把我安排到右后卫的位置。在青训阶段，我整段职业生涯都是踢右边。15岁那年，我和一线队进行了友谊赛，16岁那年，我被征召参加一线队集训，当时的教练是利德霍尔姆。每当我回想起那次试训，就会想起我与米兰故事的开始。我很喜欢踢右边锋，喜欢带球过人。我认为，在不同位置上踢球可以培养一些特定的能力，而这些在现代足球中已经很少见。当时几乎没有战术，只有一些概念，比如一对一，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我第一次接触系统战术，是在一线队。” ②小时候，马尔蒂尼房间墙上贴着尤文图斯传奇球星罗伯托·贝特加的海报——这位球员在意甲以进球能力闻名。如果有人认为墙上贴着贝特加的海报会影响他作为“红黑忠诚粉”的形象，那么以下事实会让这些人感到欣喜：马尔蒂尼拒绝了死敌国际米兰的试训，并央求父亲为他安排了AC米兰的试训。 毫不意外的是，当俱乐部在试训时问他位置时，他干脆回答：“我没有固定位置。”俱乐部把他安排到右边锋，而他在试训的第一天就被正式签下。 ③尽管父亲是红黑军团历史上的关键人物，保罗的偶像却是尤文图斯前锋罗伯托·贝特加，他小时候是尤文图斯的球迷。但随着他10岁加入AC米兰，支持这家都灵俱乐部的事情很快就成为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加练 第23章 尤文图斯 就在输掉米兰德比的八天后，AC米兰再次来到圣西罗球场，这次他们将在主场迎战斑马军团尤文图斯。 或许是因为乔瓦尼与马尔蒂尼最近一周每日下训后的加练触动到了卡佩罗的某根感性神经，米兰主帅决定在这场比赛的下半场给这位小将一个出场机会。 赛前，圣西罗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媒体与球迷对上一场德比失利的指责，但这股压力并未压垮红黑军团，反而化作了一种灼热的渴望，每一个米兰球员都渴望用这场比赛证明自己，球队士气竟然出乎意料的高涨。 这次，卡佩罗与尤文主帅里皮均选择了4-4-2阵型，只不过米兰选择了平行中场，尤文选择了菱形中场。今年刚刚转会尤文图斯的前锋因扎吉没有出现在首发名单上，斑马王子皮耶罗与前锋阿莫鲁索搭档双前锋。 乔瓦尼在看到尤文首发名单时还有些失望。因为约翰曾对他说过，因扎吉也是一个身体条件不出色，但位置感极强的球员，他本打算在这场比赛中好好观察对方的无球跑动。 “没关系，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克鲁伊夫站在替补席前说道，“而且现阶段卡佩罗不会允许你在场上瞎跑。” 乔瓦尼瞥了一眼自己的教练，“我知道你不喜欢教练先生对我的安排，但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先听话，再寻找机会吗？’” 克鲁伊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按照他的想法，你很可能会被彻底改造成工兵型球员。当然，没有哪个教练会讨厌任劳任怨的工兵，但这对于你的天赋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你本该是赛场上自由的进攻者与指挥家，而不是埋头干脏活累活的球员。”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乔瓦尼，最近少年又长高了不少，但体重却没怎么增加，他怀疑光是乔瓦尼这身板就不会老老实实按照卡佩罗的想法成长。 比赛开始后，乔瓦尼与克鲁伊夫立刻将杂念抛掷脑后，专注地观察起场上形势。 “好好观察齐达内的出球路线，作为尤文的中场核心，他是连接前后场的关键。”克鲁伊夫在乔瓦尼耳边指导道，“虽然你现在的控球能力跟他完全没法比，但至少意识要向他靠拢。” 乔瓦尼点头，他知道约翰不是在故意贬低他，法国中场的球技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由于两队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防守反击的战术，这场比赛的节奏较此前的米兰德比显得格外谨慎，场面一度陷入沉闷的拉锯战。看台上的助威声也比之前米兰德比时低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克制的紧张。 比赛第12分钟，意外发生了。本场担任中后卫的马尔蒂尼在一次激烈的对抗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朝着场边主帅卡佩罗的方向举起了手，示意自己无法继续。 “看来是因为刚刚的碰撞。”克鲁伊夫冷静地说道，“我记得小马尔蒂尼的膝盖一直有旧伤。” 少年担忧地看着米兰队长一瘸一拐地走向场边，米兰队医已经扛着急救箱跑了过去。 卡佩罗同样担心马尔蒂尼的伤势，好在经过队医的初步诊断，米兰队长此次的伤情更像是一次碰撞造成的硬伤，预计只需短暂休养一两场比赛即可恢复。 于是，米兰主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赛场上，马尔蒂尼则在队医的搀扶下回到了替补席。 多纳多尼非常体贴地挪了下位置，以便他们的队长可以和俱乐部新人挨在一起。过去这一周，队内悄然兴起一股加练的风气，不少球员会在下训后跟着乔瓦尼与马尔蒂尼一起加训。也多亏了如此，球队才能迅速走出上场失利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 在多纳多尼眼中，乔瓦尼与马尔蒂尼的这对组合或许真的拥有某种魔力，是少年那心无旁骛的专注，以及球队队长以身作则的责任感，共同将球队拉回了正轨。 “你还好吗？”乔瓦尼在马尔蒂尼坐下后的第一时间问道。 马尔蒂尼轻轻按住自己的膝盖：“没事 ，队医说不要紧，不用担心。” 看到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马尔蒂尼伸手揉了一把乔瓦尼的头发。虽然科斯塔库塔计划的街头漫步没能成行，但最近一周的一对一指导依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至少这个少年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肢体接触了。 而场上，米兰并未因队长的意外离场而陷入慌乱。第27分钟，红黑军团罚出角球，尤文门前瞬间陷入一片混战，斑马军团中后卫费拉拉意外打进一个乌龙球，帮助米兰取得领先。 这突如其来的失球让尤文图斯主帅里皮立刻从教练席上站了起来。本赛季斑马军团争冠形势一片大好，他绝不能接受球队因一个乌龙球而在客场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尤文前锋阿莫鲁索在与科斯塔库塔的争抢中受伤，被担架抬出场外。很快，第四官员举起的电子屏便亮出了尤文的换人调整： 第31分钟，因扎吉上场了。 “说起来，因扎吉刚到尤文的时候，媒体还总炒作他跟皮耶罗不兼容。”多纳多尼望着小跑上场的尤文9号，忍不住感慨，“结果没过几个月，皮耶罗居然对记者放话说‘要和皮波结婚’。” “咳咳！！”乔瓦尼猛地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什么结婚？” 一旁的马尔蒂尼笑着给乔瓦尼顺了顺背：“这只是一种比喻，他们没办法结婚，意大利不允许同性婚姻。” 多纳多尼也没想到马尔蒂尼认为皮耶罗与因扎吉不会结婚的原因只是法律不允许，但他也没有深究：“总之，他们的配合极其默契。” 乔瓦尼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默默心想，这位尤文的斑马王子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 克鲁伊夫瞥了一眼马尔蒂尼仍然停留在乔瓦尼后背上的手掌，缓缓说道：“……或许他们现在确实是感情不错。” 他抬眼望向尤文的两个前锋，但是他怎么记得这两人后边闹掰了？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八卦上太久，因为刚刚上场甚至不到60秒的因扎吉迅速抓住了米兰门将的一次出击失误，将球轻松射进球门，在比赛的第32分钟帮助尤文扳平了比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乔瓦尼几乎下意识地从替补席上站了起来，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克鲁伊夫的声音立刻在乔瓦尼的意识里响起：“就算门将没出击，因扎吉刚才也已经形成了一个几乎必进的单刀球。他在尤文后场起脚的同时前插，精准地卡在科斯塔库塔和德塞利身后半个身位没有越位。” 乔瓦尼看着那个奔向角旗杆庆祝的尤文9号，接着幽灵教练的话在心里说道：“如果当时我们的两个后卫强行逼停他，恐怕也只会在禁区里犯规被判点球。” “没错，因扎吉对进球机会的嗅觉是极端甚至是偏执的，这恰恰就是你缺少的部分。”克鲁伊夫望向乔瓦尼，“虽然卡佩罗只要求你策应与防守，但是当进球机会到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不会放过它。” 备注：网上可以找到关于这场比赛的5分钟片段，但无法判断马尔蒂尼下场的原因，但考虑到他开场不久即被换下，应该是由于受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尤文图斯 第24章 首球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这里是意甲联赛第十轮，AC米兰主场迎战尤文图斯的比赛！经过上半场的鏖战后两支队伍战成1-1平，下半场红黑军团率先作出换人调整，卡佩罗用28号小将米拉尼换下巴西人莱昂纳多·劳阿诺。” 米兰电视台解说员握紧话筒，“这是米拉尼第三次在意甲亮相，此前他曾在首秀送上两次助攻，帮助球队扳平比赛，令人印象深刻！” 这次乔瓦尼依旧站在左路，卡佩罗布置给他的任务也与之前一样：利用速度完成突破，为队友送出高质量的传中球。只不过这一次，尤文图斯显然没有小瞧了这位米兰的年轻球员，乔瓦尼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利用信息差给对方造成威胁。 第48分钟，米兰在尤文禁区前沿的进攻被断，尤文队长孔蒂得球后毫不迟疑，立即起脚准备长传发动反击。 就在此时，原本处于前场位置的乔瓦尼敏锐地察觉危险，迅速回撤，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已经启动的斑马王子皮耶罗逼近。 “皮耶罗接到球了！但是米兰28号已经追到他身边了！” 皮耶罗显然没有料到这位米兰小将的回防反应如此迅捷，尽管自己率先启动，却丝毫没能甩开对方的贴身紧逼。与此同时，米兰左后卫齐格迅速内收，封锁边路空间，与乔瓦尼形成夹击之势。 冷静！乔瓦尼告诉自己，他知道皮耶罗习惯在内切中路后起脚兜射，他必须防止对方内切。 “米拉尼的防守站位很好啊！他没有盲目上抢而是突然减速，敏锐地卡住了皮耶罗向内带球的路线。” “皮耶罗停了下来！他要如何应对一打二的局面呢！”解说话音刚落，尤文10号左肩突然一沉，身体重心猛地向乔瓦尼一侧倾斜，作势强突，“皮耶罗选择正面突破米兰小将的防守！” 电光石火间，乔瓦尼不可避免地随着皮耶罗肩膀下沉的方向变换了重心，然而下一秒，斑马王子脚下突然变向，硬生生钻进米兰两名防守球员中间的缝隙。 “皮耶罗一个假动作晃过了米拉尼！米兰小将还是缺乏经验啊，皮耶罗传球了！” 乔瓦尼在踉跄中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皮耶罗的背影，他明明已经做出了正确判断，却还是被那个压低肩膀的假动作骗了过去。 禁区内因扎吉仿佛幽灵般杀出，凌空一脚将球踹进球门。 “皮波——！！！球进啦！！绝对的死角！绝对的机会主义者！2比1！尤文图斯反超了比分！” 随着这粒进球，圣西罗球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客队看台陷入了疯狂。皮耶罗狂奔至因扎吉身边，两个人就势倒在草地上，忘我地相拥庆祝。 乔瓦尼紧紧攥住拳头，心中翻涌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米兰边后卫齐格看到少年低垂着脑袋，上前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抬起头来，比赛还没结束。”他的语气中带着德国人特有的严肃，却不令人讨厌。 几乎同时，那个只有乔瓦尼能听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年轻人都需要在场上交学费，你才跟着马尔蒂尼学了一星期的防守，如果刚才你真的断下了皮耶罗的球，那才叫奇迹。而且丢球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们的中后卫没有在禁区防住因扎吉也是事实。” 乔瓦尼深吸一口气，对齐格点了点头，沉默地跑回自己的位置。 “刚刚的快速变向是皮耶罗在数百场比赛中锻炼出来的身体本能，他甚至无需思考就能在瞬间作出选择。没有人会责怪你，这只是比赛经验的问题。”克鲁伊夫站在场边双手插兜，他难得没有用往日那种刻薄的语气，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平和。 乔瓦尼向幽灵教练的方向望了一眼，用力举起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然后在心中狠狠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斑马王子好看！ 克鲁伊夫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挑眉轻笑，看来这小子根本不需要安慰，他现在正战意十足呢。 坐在米兰替补席上的多纳多尼见状皱了皱眉，侧头问马尔蒂尼：“乔刚才那动作是什么意思？” 马尔蒂尼侧头望向乔瓦尼刚才注视的方向，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球场边线。 “也许……只是在发泄情绪吧。”他有些迟疑地说道。 马尔蒂尼的目光落回场上，只见乔瓦尼紧抿着嘴唇，表情严肃，竟让他原本还带着稚气的面庞多出了一分成熟。 比赛很快重新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米兰28号身上憋着一股劲儿。 “又是米拉尼的逼抢！他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反而越挫越勇！” 比赛进行到第56分钟，乔瓦尼在中场迅速贴近尤文中场迪利维奥，逼迫对方仓促出球。 “米拉尼没有任何鲁莽动作，脚下节奏果断又干净！” 米兰中场大师博班看准时机，精准抢断将球拿下，然后立即向前送出一记贴地直塞，找到了前方的荷兰前锋克鲁伊维特。 尤文两名中卫迅速合围，试图在克鲁伊维特起速前形成关门防守，但荷兰人凭借惊人的身体素质硬是扛住两人的夹击，继续强势推进。 眼看对方即将闯入禁区，上半场不慎打入乌龙球的费拉拉情急之下只得从侧后方伸腿将克鲁伊维特放倒。 主裁判的哨声立刻响起，米兰得到了一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 尤文球员迅速在球门前组成一道严密的人墙，博班与阿尔贝蒂尼站在皮球后方低声交换着意见。 乔瓦尼站在禁区左外侧擦了擦汗，根据卡佩罗赛前的布置，若是博班主罚，大概率会直接攻门；若是阿尔贝蒂尼来处理，则更可能采取战术配合。 裁判哨音吹响，下一秒，皮球在博班脚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绕过人墙直吊球门右上角！ 尤文门将佩鲁齐奋力飞身跃起，单拳将球险险击出。 抢到皮球的尤文后卫一脚解围，却正好砸在不远处的阿尔贝蒂尼的胸口，米兰再次获得进攻机会！ 乔瓦尼没有立即冲入禁区，因为他必须防备对手可能的快速反击。但也正因停留在稍靠后的位置，他获得了更开阔的视野。 尤文门将佩鲁齐因刚才那次精彩的扑救尚未完全归位，球门左侧近角仍露出一片危险的空当，而所有尤文后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路的米兰双锋，以及禁区右角控制皮球的阿尔贝蒂尼身上。 此刻的他，仿佛游离于尤文的防守雷达之外。就在这时，约翰的嘱咐突然在耳边回响：“当进球机会到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不会放过它。” 没有任何犹豫，乔瓦尼陡然启动！ “阿尔贝蒂尼发力将球抽向禁区中路！球打在尤文后卫腿上发生折射变向！等等！！是米拉尼！他出现在了那个位置！GOOOOAL！！！！！”解说员声嘶力竭地喊道，“米兰扳平了比分！这粒进球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让我们来看一下进球回放！！” 在慢动作的回放中，人们才看清少年竟是在阿尔贝蒂尼传球后立刻启动插入了尤文门将与人群中间的小小缝隙，当皮球发生折射时，这位米兰小将甚至来不及调整身体，顺势一脚将球捅进了球门。 “这粒进球是运气与敏锐嗅觉的完美结合！”解说员的声音适时响起，“球的折射确实存在运气成分，但运气从来只眷顾那些做好准备的人！” “而且米拉尼很聪明，他在阿尔贝蒂尼传球后才果断启动，不仅完美地避开了越位，更在极短时间内从禁区线冲刺到门前！虽然最后的射门脚法粗糙，但这种冷静与爆发力已足以让他在顶级联赛中立足！” 禁区里的球员们更加直观地看到了这粒进球，米兰球员们疯狂冲向乔瓦尼，阿尔贝蒂尼把少年重重摁在怀里，激动到几乎语无伦次：“天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乔瓦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意甲首球激动，便被阿尔贝蒂尼重重地在额头上吻了一下，少年瞬间涨红了脸颊。但热情的米兰球员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个明显已经害羞的年轻人，要不是球队只是扳平了比分，恐怕他们早就把乔瓦尼直接抛向天空了。 而在场边，多纳多尼和瘸着腿的马尔蒂尼早在乔瓦尼破门的瞬间就同时从替补席上站了起来。 “保罗！！”兴奋的多纳多尼用力拍了拍米兰队长的后背，“你得看紧那小子！他必须永远是米兰的人！” 马尔蒂尼被拍得微微趔趄，却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放心，罗比，乔只会是米兰球员。” “这是米拉尼在意甲联赛中为红黑军团踢进的第一粒球，现在镜头给到了米兰主帅卡佩罗，看来他也对米兰28号的表现十分满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便能够在意甲赛场上更多地看到这位年轻人的身影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支球队十分默契地双双收紧阵线，把重心放在了防守上。比赛节奏逐渐趋于谨慎，直至终场哨响，双方都没能再制造出真正有威胁的射门。 最终，这场比赛定格在2-2平，乔瓦尼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尤文的实力确实强劲。 比赛刚刚结束，皮耶罗就脱下自己的球衣径直向乔瓦尼走去，他对这个追着自己防守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本来还想顺便送上几句称赞，却在出声叫住少年后，直直撞进对方那双冰冷且不友善的眸子里，这让斑马王子不禁笑出了声。 “比赛已经结束了”，皮耶罗的声音里仍带着未散尽的笑意，先前在赛场上的锐利锋芒悄然消散，“你愿意和我换球衣吗？” 乔瓦尼得知对方来意后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换球衣。但面对这个在比赛中轻松过掉自己的“敌人”，乔瓦尼可不想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他好像立刻又变回了孤儿院里那个对陌生人竖起尖刺的“问题少年”。 “看来你被拒绝了，阿历。”因扎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在皮耶罗肩上。他抬眼看向浑身紧绷、明显对尤文球员充满敌意的米兰小将，唇角一勾：“我在比赛中可没有招惹你，要不要跟我换球衣？” “但是你进了我们两个球。”乔瓦尼硬邦邦地顶了回去，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妥协。 因扎吉闻言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开朗的大笑，好在他及时把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好可惜没完成帽子戏法”咽了回去，否则眼前这少年怕是要扑上来跟他动手。 “把球衣给他们吧”，一直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这场互动的克鲁伊夫终于开口，“未来你有的是机会打败他们，别太计较这一时的胜负。” 乔瓦尼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不该把场上情绪带到场下，只是那份不甘仍然灼烧着他的喉咙。不过最终，他还是老实地脱下自己被汗水浸透的球衣，有些不情愿地递向两人： “你们自己分吧。” 皮耶罗和因扎吉对视一眼，同时愣了一下。这少年……难道还想一件换两件？ 不过，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乔瓦尼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拎着尤文10号和9号球衣，迈着从容的步伐向等在场边的马尔蒂尼走去。 备注：现实中这场比赛1-1战平，下半场没有进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首球 第25章 U21国家队 12月7日，意甲联赛第十一轮，AC米兰坐镇主场迎战巴里。乔瓦尼再次于下半场伊始替补登场，并在第47分钟和第62分钟先后助攻博班与克鲁伊维特破门，帮助球队全取三分。 连续两场的出色表现，让这位身披28号红黑战袍的年轻人进入了意大利U21国家队主帅马尔科·塔尔德利的视野。此时，随着1996年U21欧青赛冠军成员陆续晋升至成年国家队，意大利U21正面临严重的新老交替困境。 在今年U21欧青赛的预选赛中，意大利虽然艰难压过同组的英格兰拿到小组第一，但在所有的九个小组第一中，他们的积分仅排在倒数第二位，为争取晋级正赛的资格，他们必须与排名垫底的希腊进行附加赛。然而在11月14日的首回合交锋中，意大利客场0比2不敌希腊，晋级前景岌岌可危，希腊人几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决赛圈。 本月18日，意大利将在本土与希腊进行次回合比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塔尔德利知道，他必须在大名单上做出调整。 乔瓦尼·米拉尼，这个年轻人仅在意甲替补出场四次，便贡献了四次助攻并打入一球，如此效率即便在许多成年球员中也极为罕见。 塔尔德利伸手扯过办公桌上的电话，作为切萨雷·马尔蒂尼曾经的副手，对方家里的号码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的是切萨雷妻子的声音。 “哦，玛丽莎，好久不见。是我……不、不，今天不是找切萨雷。”塔尔德利顿了顿，“当然也不是保罗……今天我不找任何一个马尔蒂尼。” 他想，电话那头的聪明女士想必已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AC米兰的那个‘天才小子’，乔瓦尼·米拉尼，他在家吗？我想跟他通话。” 于是，还差二十多天才满18岁的乔瓦尼就这样被加进了意大利U21国家队的集训名单。 “约翰，意大利U21最后打败希腊了吗？”在前往集训基地的前一夜，乔瓦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此前他从未关注过意大利在U21欧青赛预选赛中的成绩，也是在昨天接到塔尔德利电话后，他才在马尔蒂尼的帮助下找出了过去几个月的比赛录像。 老实说，意大利的表现非常差劲，和同组的英格兰几乎是半斤八两，能拿到小组第一已经实属不易。 克鲁伊夫记得这届U21欧青赛的正赛就在1998年世界杯前几个月，他似乎没怎么听到过关于意大利队的消息。不过比赛场上也经常出现意外情况，历史也未必总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 “就算我说意大利赢了，你就能睡得着了吗？”他带点调侃地反问。 乔瓦尼轻轻摇头。其实他睡不着，并不只是因为一场几乎看不到希望的附加赛，更因为他即将踏进一个全新的集体，尤其是在他跳过U19直接进入U21的情况下。 更何况，那里也没有俱乐部队友了。 直到这一刻，少年才猛地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将俱乐部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悄悄记在了心里。 红黑军团中的意大利队友们对乔瓦尼入选U21国家队都感到由衷的欣慰。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卡佩罗，也在训练课后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去参加集训。那种期许与他在俱乐部时所感受到的并不相同，它更朦胧，也更沉重。 “约翰，你知道吗？”乔瓦尼忽然轻声开口，一段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有位修女曾在我很小的时候，说我的长相不太像意大利人……况且我本来就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儿，究竟是哪国人其实谁也说不清。” 克鲁伊夫静静地听着，目光无声地落在少年脸上。他不得不承认，乔瓦尼的面部轮廓确实与传统意义上的意大利面相有些差异，倒是像个北欧人……但他立刻摇了摇头，把一个可笑的念头压回脑海。 “乔，你在这里长大。”克鲁伊夫的声音依旧清晰而坚定，“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来处在另一片遥远的土地，但那个时候，意大利早已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米兰、俱乐部、还有那些与你并肩作战的队友，这一切都早已在你身上刻下无法抹去的印记。”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乔，你的心在哪里，你的归宿就在哪里。” 乔瓦尼虽然不愿轻易承认，但当约翰好好说话时，确实格外有为人师表的样子。“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捧起大力神杯’这个目标比我想象得难多了，约翰。”少年扯了扯嘴角，这些日子的比赛让他明白，没人能凭借一己之力带给球队胜利，每一次失误、每一次配合都在提醒他，足球从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少年的声音低了下来，“说起来，荷兰好像还从未拿过世界杯冠军呢。” 克鲁伊夫在心底默默摇头，到底是谁不会好好说话？ “约翰”，就在这时，乔瓦尼忽然转了个身望过来，“你代表荷兰踢过世界杯吗？” 克鲁伊夫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在我的整个球员生涯中，只参加过一次世界杯。” 乔瓦尼有些意外地看向床边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只参加过一次？为什么？”按照他对约翰的了解，这人肯定是那种连续参加多届世界杯，直到跑不动才肯退休的足球狂人。 少年的问题就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克鲁伊夫心中那扇尘封许久的门，一些他很少触碰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就在我即将第二次代表荷兰出征世界杯的前夕，一个极端球迷拿着猎枪闯进了我家……他把我捆在椅子上，用枪指着我的头，用我的妻儿作威胁。” 乔瓦尼呼吸一滞，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竟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 “……那后来呢？”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克鲁伊夫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始终随身携带的银色挂坠。“警察及时赶到，救了我们，那人被送进了监狱，但几天后就越狱了，不知去向。我当时根本不可能离开，我的家人还惊魂未定，我没办法抛下他们独自去另一个国家参加比赛。” 他轻轻摩挲着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银饰，声音依旧平稳：“足球对我非常重要，但生活中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乔瓦尼的目光落在那枚挂坠上。是啊，这个男人之所以留在自己身边，执着于“捧起大力神杯”，只是为了与家人重逢。 “那个坠子……”他轻声问，“是你家人的东西吗？” 克鲁伊夫点了点头，“是我为小儿子准备的出生礼物。” 乔瓦尼望着男人年轻又富有弹性的皮肤，第一次对他的年龄产生了怀疑：“小儿子？你有几个孩子？你究竟多大了？” 克鲁伊夫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答道：“年轻人，我生于1947年，有两儿两女。” 备注： 1.事实上，本届U21欧青赛意大利预选赛并没有出线，他们所在组的第一名是英格兰，然后在附加赛上被希腊踢回家了……既然如此，就让差得“旗鼓相当”的意大利和英格兰换一下吧。对不起了，英格兰球迷们…… 2.1997年初，切萨雷·马尔蒂尼晋升为意大利国家队主教练，U21主帅由罗萨诺·詹帕利亚担任。1997年12月18日，詹帕利亚被马尔科·塔尔德利取代。这里为了减少篇幅，改成由塔尔德利直接接任了。 3. 2008年，克鲁伊夫在接受加泰罗尼亚广播电台采访时表示，1978年世界杯的一年前，他和家人在巴塞罗那遭遇了一次绑架未遂事件，这也促使他选择退役。 他说：“想踢世界杯，你必须保持200%的状态，但生活中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克鲁伊夫曾在1978年短暂退役，但因投资养猪业失败又回来踢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U21国家队 第26章 同龄人 意大利U21国家队的集训地点在佛罗伦萨的科维尔恰诺，它也是意大利各级别国家队的训练基地。 由于集合当天AC米兰还要客场对阵亚特兰大，乔瓦尼只能带着玛丽莎亲手为他塞满的行李箱，接受队友们七手八脚的拥抱与祝福，然后与幽灵约翰一同踏上开往佛罗伦萨的火车。 临出发前，科斯塔库塔特意把他拉到一边：“米兰还有两位租借在维琴察的球员入选了集训名单，但因为今天维琴察也有比赛，他们估计得晚一天才到。”他轻拍乔瓦尼的肩膀：“所以第一天你多半得自己应付，要是受了欺负就打电话回来，不要和人动手，我之后会让那些臭小子好看的。” 阿尔贝蒂尼也在一旁补充说，“实在不行就提保罗的名字，没人敢动‘保罗家的小孩’。” 乔瓦尼听了有些无奈。他自认并不是那种容易挨欺负的性格，怎么这些人总觉得自己一去就会挨打呢？ 马尔蒂尼倒没多说别的，只是告诉他科维尔恰诺的餐厅伙食不错，可以多吃点。乔瓦尼原本还以为，对方作为意大利成年国家队队长，会勉励他几句“一定要赢下希腊”之类的话。 “他自己上场都不见得能赢。”克鲁伊夫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目前这支意大利U21队伍毫无亮点可言，主帅塔尔德利也并非那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角色。眼下唯一值得观望的，只剩这次人员调整能否在生死战中带来一丝转机，他可是在集训名单中瞥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好在米兰与佛罗伦萨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两个小时之后，列车缓缓靠站。乔瓦尼刚走下站台，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国家队工作人员。 乔瓦尼是本期名单中唯一需要专人接站的球员。因为在他的身份信息上，出生日期一栏明确写着1980年1月1日，只有他还未满十八岁。 接站的工作人员对乔瓦尼很友善，一路热情地介绍科维尔恰诺训练基地的设施与生活环境。他们这次将会在这里集训4天，然后前往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与希腊踢比赛。 “考虑到这次阵容年龄跨度比较大，教练组特地按年龄分配了宿舍。”在前往基地的车上，工作人员将一本印有训练计划和宿舍安排的手册递给乔瓦尼，“你应该是和安德烈亚一间。他今年五月刚满十八岁，跟你只差半年，相信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乔瓦尼翻开手册，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排在自己名字前的舍友： 安德烈亚·皮尔洛布雷西亚 他微微歪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 “你踢比赛的时候，是完全不记对手名字的吗？”克鲁伊夫无奈地叹气，“之前米兰对阵布雷西亚，就是你只在下半场替补了10分钟的那场。皮尔洛也在下半场换下他们的10号，踢了二十多分钟前腰，还被科斯塔库塔放倒了两次。” 乔瓦尼这才隐约想起一个不算强壮的模糊身影，似乎是被科斯塔库塔一撞就倒下了。 “你也没好到哪去。”克鲁伊夫抱起手臂，“训练里科斯塔库塔撞你的时候甚至都没发力。” 乔瓦尼有些不悦地侧头看向身边的幽灵教练：“你好像一直在帮这个皮尔洛说话？你认识他？” “我一向欣赏用脑子踢球的球员。”克鲁伊夫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乔瓦尼挑了挑眉。很好，看来他的这位室友是个聪明人，现在只盼望对方能好好说话，毕竟如果在现实里真看到一个像约翰这样的“聪明人”，他很难控制住自己不上去踢一脚。 不过很快，乔瓦尼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当他拉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时，他的新室友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翻看训练手册。见有人进来，对方只是站起身，语气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幸会，我是安德烈亚·皮尔洛，在布雷西亚踢球。” 乔瓦尼望向对方睡眼惺忪的模样，猜测他大概是没休息好。他快速握了握皮尔洛伸来的手，随即松开：“你好，我是乔瓦尼·米拉尼，来自AC米兰。” 皮尔洛耷拉着眼皮，补了一句：“我们在比赛里见过，你速度很快。” 非常公式化的寒暄，恰恰是乔瓦尼最不擅长的场合。 “是啊，你……也挺好的，踢球很聪明。”少年只好搬出幽灵教练对新室友的评价，“你传球线路选得好，就是有时候队友不太跟得上你的思路。” 皮尔洛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那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思路吧。” 乔瓦尼闻言一愣，这种事也得真正一起踢了才知道吧？ 就在空气陷入尴尬之前，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离门更近的乔瓦尼上前拉开房门，只见一个眼睛又圆又亮、身材结实的男人站在门口，一看就是典型的防守型球员。他笑容爽朗，声音洪亮： “你好！你一定是米拉尼对吧？我看过手册了！我是真纳罗·加图索，大家都叫我‘里诺’！”他越过乔瓦尼朝屋里喊道：“走啦，安德烈亚！一起下去吃午饭吧！” 屋内传来皮尔洛一声轻轻的回应。 “我和安德烈亚是老朋友了，你会喜欢他的。虽然他偶尔爱搞点恶作剧，但人绝对靠谱。”加图索凑近门口，压低声音对乔瓦尼说道。 乔瓦尼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屋里的皮尔洛。喜欢恶作剧？他实在难以把这个词与一脸睡意、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室友联系在一起。 加图索热情地拍了拍乔瓦尼的肩：“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进U21，走，我带你们去餐厅认识认识新朋友！” 直到这时乔瓦尼才得知，原来皮尔洛也是第一次参加U21集训。 “按年龄来说，你们本该在U19梯队。”但克鲁伊夫倒是很乐意看到乔瓦尼和皮尔洛出现在同一支队伍里。在他看来，相比马尔蒂尼他们，同龄人对乔瓦尼的成长或许会产生更加直接的影响。 不过与加图索期待的完全不同，餐厅里的U21老队员们对两位新人并不热情，甚至隐隐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里诺，说真的，到时候他们在场上被希腊人撞翻，我们是不是还得帮他们打架？”一个身材高大的球员用叉子戳着盘中的面包，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两位新人瘦弱的身形。 加图索还没接话，另一名球员就嗤笑着接腔：“打架还算好的，就怕有人一碰就哭，嚷着要回家找妈妈。” 皮尔洛耷拉着眼皮，悄悄瞥了乔瓦尼一眼，却发现对方神情自若。 其实这种程度的挑衅根本激不起乔瓦尼心中的半点波澜，他从小到大听过的难听话，攒起来都够出一本五公分厚的长篇巨著了。他现在只是默默感慨，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越级征召从来都不是小事”，克鲁伊夫打量了一圈餐厅中的年轻球员，毫无意外地没有看到几个能让他记住名字的球员，看来今年的U21欧青赛意大利确实无人可用了。“国家队与俱乐部不同，你们比起队友更像是竞争对手。今天，你和皮尔洛提前进入U21，就意味着原本属于这个层级的两个人失去了机会。” 乔瓦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正打算无视对面的挑衅，身旁却猛地炸开一声怒吼—— “放什么狗屁！”加图索直接伸手指向那两个找茬的队员，“在这埋怨就能踢赢希腊了吗？一帮懦夫！只会欺负新人，怎么没见你们在场上有什么亮眼表现啊？” 乔瓦尼有些意外地看向加图索。虽然他知道对方主要是为朋友皮尔洛出头，但这话显然也护住了自己。他瞥向皮尔洛，却见室友仍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看不出情绪。 对面那名球员也是个暴脾气，猛地起身就要揪加图索的衣领：“你一个在苏格兰踢球的，打希腊能踢上主力吗？”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一个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球员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勉强隔开了两个剑拔弩张的队友：“好了好了，真要分高下，就等到下午训练赛。” 训练手册上确实在第一天下午安排了5V5对抗赛，初衷本是促进新老队员磨合，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公开约架的地方。 加图索甩了甩手：“克里斯你不用拦我，我不会在这儿动手。要打，就去场上打！” “好好好”，被称呼为“克里斯”的男人顺势把加图索揽到乔瓦尼和皮尔洛这边，语气缓和下来，“你们好，我是克里斯蒂安·阿比亚蒂，是个门将。我都好久没被征召了，没想到这次一回来就碰上新队友。” 目前效力于意乙蒙扎的阿比亚蒂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关键时刻被召入U21，或许是因为原本的主力门将布冯升入成年队，U21实在缺人。常年混迹低级别联赛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沉稳，他清楚自己并非天赋型球员，所以对一些天才球员也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乔瓦尼客气地与阿比亚蒂打了招呼。对方身高估计超过一米九，他得仰头才能与阿比亚蒂对上视线。 这时，加图索一把揽过皮尔洛和乔瓦尼，强壮的手臂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压低声音道：“狠话我可都放出去了！下午这场非赢不可！” 乔瓦尼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皮尔洛却像是早已习惯这般架势，只是淡淡提醒：“我们人还不够。” 加图索闻言皱起了眉头，其实从刚才只有阿比亚蒂出面劝架就能看出其他队员的态度了。下午的训练赛恐怕真没人愿意加入他们这边，毕竟谁都不想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阿比亚蒂，高个子门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果你们不嫌弃一个意乙门将，我倒是无所谓。” 很好，至少有人守门了，乔瓦尼有些无奈地想。他没想到才来第一天就遇上了这么棘手的局面。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厌烦。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被针对，更何况，这一次还有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们身前。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午。U21国家队的教练组并不知道中午在球员餐厅发生的小插曲，不过他们原本就预料到乔瓦尼与皮尔洛的破格征召可能会引起部分老队员的情绪反弹。 然而谁也没想到，训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却真的没人愿意主动加入新人的队伍，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横沟深深横亘在这支U21的队伍中。就在主教练塔尔德利准备随便指派个人时，一辆摆渡车载着一位年轻球员匆匆赶到了训练场。 “哦，已经开始分组了吗？”年轻人敏捷地跳下车，随手胡撸了一把跑乱的深色卷发，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羁与暖意，毫不犹豫地站进了代表新人的阵营。 只见他径直走到乔瓦尼身边，咧嘴一笑：“Forza Milan！” 这声熟悉的米兰口号让乔瓦尼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是弗朗切斯科·科科，这还是咱们头一回见面，乔。”科科自来熟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性又亲切地说：“我这赛季被租借到维琴察了，不过今天的比赛没进大名单，就直接过来了。” 他是米兰人！乔瓦尼瞪大眼睛。 虽然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但那句熟悉的“Forza Milan”仿佛一个接头暗号，瞬间让乔瓦尼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遇到了一个会与他天然站在一起的人。当然，科科的行动也已证明，他们确实是“同伴”。 加图索和皮尔洛对视一眼，看来至少在人数上，他们不再处于劣势了。 “乔瓦尼。”皮尔洛忽然出声叫道，这还是自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直呼少年的名字。 乔瓦尼应声回头，只见室友依旧耷拉着眼皮，语气平静地说道：“让我们踢哭他们。” 备注：本章出场角色较多，这里逐个介绍一下他们在1997年12月这个时间点的情况： 皮尔洛：1979年5月19日出生，布雷西亚青训出身，自1995年升入一线队，97/98赛季联赛上场29场，4球5助攻，主要踢二前锋（14场）和攻击型中场（10场），也踢了两场左边锋。实际上1998年3月代表意大利U21踢比赛，背号10号。 加图索：1978年1月9日出生，佩鲁贾青训出身，1995年升上一线队，97/98转会至苏格兰流浪者队。媒体报道称，97/98赛季，正值职业生涯初期的他像条小猎犬般充满斗志，铲断和抢球来得果断而猛烈。 阿比亚蒂：1977年7月8日出生，1994年转会蒙扎，96/97赛季成为主力门将，也是当赛季意丙联赛丢球最少的门将。97/98赛季蒙扎升入意乙。阿比亚蒂98/99赛季转会AC米兰，是代表AC米兰出场次数最多的守门员（380场）。 科科：1977年1月8日出生，AC米兰青训球员，1995年首次代表一线队出场，在职业生涯早期展现出巨大潜力，被认为是马尔蒂尼的继承人。97/98赛季被租借至维琴察，2002年，AC米兰以2800万欧元的价格将科科交易至国米，换取西多夫。 以下是一则看完有些唏嘘的报道节选：被称为下一个保罗·马尔蒂尼的压力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承受，但科科一度看起来像是这位俱乐部和国家队传奇左后卫的接班人。当这位富有冒险精神、同时具备中场能力的边后卫在90年代中期崭露头角时，米兰似乎找到了这位标志性队长的接班人。 由于西多夫在国米被认为表现不够稳定，因此用他交换科科，对国米来说是一笔满意的交易。相比之下，AC米兰球迷对于签下西多夫感到困惑，因为球队在同一位置上已有皮尔洛和鲁伊科斯塔。同时，科科也觉得自己是被迫离开的：“我本希望能永远留下……” 对于科科而言，转投蓝黑军团最终被证明是一场失败。长期的膝伤是主要原因，但这位后卫也沉迷于夜生活，因与名模的绯闻而臭名昭著，当俱乐部询问他的爱好时，他甚至回答“女人”。他频频因花花公子的生活方式登上小报头条，并且似乎乐在其中。 科科同样指责国米对他不好，没有给予适当的治疗。2003年，他在俱乐部建议下接受了背部手术，原本预计一个月就能复出，但最后整整拖了两年。 另外，没进维琴察第12**名单的不是科科，但是我现在需要他。 本届U21欧青赛的参赛资格：1975年1月1日或之后出生的球员（预选赛时大家都是21岁以下，但是到决赛圈可能已经不止21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同龄人 第27章 5V5 训练场被划分出一块标准的5V5小场地，由于空间较小，加图索和科科以及门将阿比亚蒂包揽了防守任务，乔瓦尼和皮尔洛一前一后错位站在前面，主要负责进攻。 虽然这只是一场具有破冰意义的训练赛，但由于球员们中午在餐厅里发生的小插曲，空气中的紧张感丝毫不亚于正式比赛。 主教练塔尔德利虽然诧异于双方旺盛的火气，但是这种认真对待训练赛的态度还是让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老球员队”凭借身体优势和更好的默契，一开场就试图用高压逼抢和强硬的身体对抗碾压“新人队”。他们的策略简单粗暴，那就是重点“照顾”皮尔洛和乔瓦尼这两个最瘦弱的点。 皮尔洛第一次触球就被对方在中场的一个凶狠却不犯规的冲撞挤开了位置，失去了球权。站在他不远处的加图索立刻用一记更凶狠的滑铲将球破坏出边线。 而最前面的乔瓦尼几乎得不到球，对方的后卫就像牛皮糖一样紧贴着他，小动作不断。 最初的几分钟，“新人队”被完全压制，只能依靠加图索和科科的玩命防守，以及阿比亚蒂高接低挡勉强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乔瓦尼心里十分清楚，对面这种死板的人盯人战术，有一个现成的破解方法。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一个人便可以做到的。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抬头看向皮尔洛，恰巧和这个新认识的室友对上了视线。两人甚至没有交换任何语言或手势，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达成。 下一秒，乔瓦尼启动！在没有持球的情况下，他猛地回撤跑向己方后场，像一块磁铁，牢牢吸走了紧贴着他的那名对方球员，瞬间在对方前场撕扯出一条宝贵的空当。 几乎是与此同时，皮尔洛心领神会，快速穿插至乔瓦尼创造出的真空地带，并举手要球。 加图索虽然没完全看明白，但他对朋友的信任是绝对的。他毫不犹豫地将球精准地送到皮尔洛脚下。皮尔洛并未继续攻入禁区，而是将皮球传递给从后场插上的科科。 而此时，完成“牵引”任务的乔瓦尼，已经自然地停在了科科原先所在的后卫防守位置上。死死盯防他的那名对方球员一脸错愕，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跟着乔瓦尼退到了对方半场，处境尴尬无比。 乔瓦尼、皮尔洛、科科三人竟然就这样更换了位置？！ 科科接球形成半单刀，但他毕竟是一名后卫，射门脚法远不如他的助攻能力，一脚劲射被对方门将轻松抱在怀里。 科科懊恼地甩了下手，转身就要回防，却看见乔瓦尼在他本该在的防守位置上站得好好的，身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茫然的对方后卫，这场面让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加图索费解地挠了挠脑袋，这和他熟悉的足球不太一样，但似乎……很有效？他还来不及细想，对面门将已经快速发出了手抛球，试图发动反击。 然而，攻守转换的瞬间，对方的阵型却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乔瓦尼没有回到前场，这意味着那名负责盯防他的对方后卫还滞留在“进攻位置”上，而他的球队正要由守转攻！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进攻？可自己是后卫。回撤？可自己的“盯人目标”还在这里！ 一次简单的换位，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彻底扰乱了对方的战术体系。由于对面队伍死板地遵守人盯人战术，进攻阵型变得支离破碎。阿比亚蒂甚至发现，自己的禁区前沿竟然站了三个对方球员，而他们自己的后场却一片空旷，如同不设防的荒野。 “机会！抢下来！”皮尔洛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指挥上前压迫。 加图索也恍然大悟，立刻扑向对方持球队员。对面在阵型混乱的压力下，只能仓促传球。 一直在观察局势的乔瓦尼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轻松将球截断。 这下，贴在乔瓦尼身边的对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但少年用一个完美的“克鲁伊夫转身”轻松晃过了他。 就在乔瓦尼夺得球权的同时，皮尔洛对滞留在对方前场的AC米兰后卫高喊：“科科，跟我换位！” 科科的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他立刻按指示回撤，几乎是刚刚站在皮尔洛原先的位置上就接到了乔瓦尼从后场传来的皮球。 加图索看着队友满场乱跑，头脑中也一片混乱，但还是在直觉的驱使下顶住试图回防的对手。 无人盯防的科科甚至不需要停球调整，顺势就将球轻轻踹向前方空当！ 而拍马赶到的皮尔洛背身接到传球，他甚至有时间用一个轻巧的脚内侧扣球调整了一步，彻底晃开了一直盯防自己的防守队员的重心，随即起脚抽射。 球进了！！！ 这次进攻源自乔瓦尼突然地回撤，连续两次换位将对方的人盯人防守撕得粉碎。 “Yeah!!!”加图索咆哮着冲向皮尔洛，一下跳到了后者背上庆祝。科科也大笑着跑到乔瓦尼身边，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阿比亚蒂双手叉腰站在门前，“看来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懊恼，反而带着一种乐见其成的欣慰。 场边的主教练塔尔德利并没有为这次进球鼓掌，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乔瓦尼和皮尔洛，过去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年轻人踢球如此“叛逆”，这种大胆的换位配合需要十足的默契与高度的战术素养，并非每个球员都符合这一要求。 就连场上的科科与加图索，也仅仅是听指令行事。很明显，乔瓦尼与皮尔洛才是这种战术的关键。 结束庆祝的皮尔洛走到乔瓦尼身边，微微勾起嘴角：“全攻全守足球？有点意思。” 这还是乔瓦尼第一次看到室友的表情发生变化，一种极其陌生、几乎令他不知所措的情绪缓慢渗入胸口。与俱乐部中那些早已成名的成年队友不同，刚满18岁没多久的皮尔洛，是乔瓦尼结识的第一个真正理解他想法的同龄人。 乔瓦尼望向一直站在场边的幽灵约翰，“你说的对，皮尔洛确实聪明，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一股轻快的愉悦感在少年心中悄然升起。 克鲁伊夫点了点头，不可一世地笑道：“好好享受比赛吧，这场是碾压局。” 乔瓦尼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室友，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坏小子十足的、带着尖牙的笑容：“来吧，安德烈亚，让我们踢哭他们。” 乔瓦尼与皮尔洛似乎彻底挣脱了所有无形的束缚，在这个有限的小场地里，他们的思维和跑动完全同步，换位频率高得令人眼花缭乱。虽然科科与加图索偶尔会因跟不上这两人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丢球或失位，但他们的进球明显更多。 随着比赛的继续进行，意大利U21的教练组甚至让人搬来了一台录像机，就为了将这两名破格入选的年轻球员的跑位记录下来。 皮尔洛拉边，乔瓦尼就居中，反之亦然。他们会互相助攻，或者助攻插上的科科、甚至是抢点成功的加图索完成破门。 而另一边，之前挑衅的老队员们都沉默了，他们永远慢一拍，永远在追着球跑，脸上的不服气早已被震惊和挫败所取代。 当场边教练组吹响终场哨音时，“新人队”已经踢进了14个球。 晚饭时分，中午带头挑事的那两名老队员特意找到乔瓦尼与皮尔洛道歉，这种敢作敢当的行为倒是让乔瓦尼对他们高看了一眼。就像约翰所说的，足球世界固然复杂，但大多数时候也很简单，实力才是唯一的硬通货。 心情格外轻松的他甚至想给科斯塔库塔打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在外面也能应付一切，才不用他和阿尔贝蒂尼操心。 “你也就是心里想想，你才不敢给他打电话。”克鲁伊夫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他算是彻底看透了，乔瓦尼这小子只在独处或对着自己这个幽灵时才敢吹吹牛皮、逞逞能，真等回到了米兰更衣室，面对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他们，瞬间就会变回那个沉默寡言、偶尔炸毛但总体还算听话的“乖宝宝”。 饥肠辘辘的乔瓦尼往嘴里塞了一大勺通心粉，今天无论约翰说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他下午可是进了6个球！ 坐在他对面的皮尔洛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室友。他发现乔瓦尼虽然在安静地吃饭，但面部表情和眼神都像是在和谁聊天一样，他可还记得今天比赛时对方突然向场边空地投过去的奇怪视线。 “乔，你很崇拜克鲁伊夫吗？”皮尔洛忽然问道。 “啊？”乔瓦尼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最近这个名字出现得可真频繁，“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个荷兰人吧。” 对方脸上的疑惑并不作伪。就像是一只猫咪发现了露出线头的毛线团，皮尔洛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一个熟悉并且能够执行荷兰全攻全守战术的球员，一个能完美做出“克鲁伊夫转身”的球员，却仅仅听说过克鲁伊夫的名字？这也太奇怪了吧？ 皮尔洛心想，他这个室友，远比他想象得要有趣的多。 备注：本节全攻全守战术思路来自一名叫NOUMAN作者制作的讲解视频，以克鲁伊夫70年代在荷兰队的比赛为主。当时，中卫出现在前锋的位置，而前锋会轮转至后卫，大规模位置变化让对方很难有效盯防，也可以创造出更多的传球路线。但该战术必须确保当一名球员离开他的位置时，另一名球员能够立刻补上，以保持整体阵型不变，同时配合高位逼抢，迫使对手没有空间及时间进行思考，只能仓促长传，但由于荷兰防线前提，长传又往往会陷入越位陷阱。另外，传控是战术核心，准则是保持球权，向前传递。 前锋克鲁伊夫会回撤至后卫线、拖后扮演“清道夫”角色，与此同时中卫进入进攻区。随后克鲁伊夫持球推进时，后卫会立刻返回。在视频中，会看到克鲁伊夫除了没担任门将，几乎把整场跑了一个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5V5 第28章 隐瞒 联赛第12轮，AC米兰客场2-1战胜亚特兰大，由于亚特兰大就在米兰所在的伦巴第大区，队员们当天就返回了米兰。 几个月来，乔瓦尼第一次缺席了马尔蒂尼家的早餐。玛丽莎望着男孩常坐的那个位置，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乔在佛罗伦萨过得习不习惯……” 马尔蒂尼正要从面包篮里拿面包，听到母亲的话抬起了头，没想到率先接过话茬的却是父亲切萨雷：“刚刚我们的老朋友马尔科才从佛罗伦萨打来电话，正好聊到了乔的事。” 马尔蒂尼知道父亲说的是U21主帅塔尔德利。但这么早来电，难道乔瓦尼真如科斯塔库塔预料的那般出了什么问题？ 切萨雷察觉到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心，“别紧张。他只是问我，AC米兰什么时候也开始偷偷踢全攻全守足球了？” 马尔蒂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好在切萨雷也没再绕弯子，继续说道：“乔在昨天下午的训练赛里，与布雷西亚的皮尔洛一起带着队友频繁换位、全员跑动，把对面的人盯人防守打得粉碎。一场60分钟的5V5对抗，他们灌了对面整整14个球。” “噢！天呐！”玛丽莎惊喜地笑道，“我们的乔这么厉害？” 马尔蒂尼父子对视了一眼，其实塔尔德利根本不用多问，任何一个意大利人都知道这不是AC米兰会使用的战术。 “或许是那个皮尔洛主导的？”马尔蒂尼回忆起在赛场上碰到过的布雷西亚球员，“我们之前交过手，他很聪明，也许是他的想法。”虽然那个年轻人被科斯塔库塔一撞就倒。 切萨雷却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有些深邃：“马尔科很确定，整个战术的发起者和最积极的执行者，是乔。是他第一个回撤到后卫线上，直接带走了盯防他的对手，破坏了对方的阵型。” 他注视着儿子问道：“在俱乐部，他有过这样的表现吗？乔看起来对这套荷兰人的战术很熟悉。” 马尔蒂尼握着咖啡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在俱乐部，乔瓦尼永远是卡佩罗战术板上最听话、最恪守纪律的棋子。他唯一一次出格的表演，就是在训练场上被他们轮番铲倒后用一记“克鲁伊夫转身”过掉了科斯塔库塔。 但若是提起荷兰人的战术？乔瓦尼当然熟悉，因为他不仅有一个神秘的荷兰启蒙教练，更是和阿贾克斯青训出身的克鲁伊维特关系很好。 马尔蒂尼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是否该把乔瓦尼有位荷兰教练的事告诉父亲。他能感觉到，少年在谈起这段经历时仍有所保留……在弄清真相之前，他决定还是先替乔瓦尼保守这个秘密。 于是，他难得地对父亲隐瞒了部分实情，只是语气如常地说道：“他在俱乐部完全服从法比奥的战术安排。至于荷兰战术，或许是克鲁伊维特告诉他的，他们在队里很聊得来。” 切萨雷闻言看了一眼儿子，但什么也没说。 不过塔尔德利一大早给切萨雷打电话也是为了询问意见。在他看来，乔瓦尼与皮尔洛的配合固然精彩，但对于整支U21国家队而言，这种战术无异于天方夜谭。而切萨雷在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与塔尔德利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荷兰全攻全守战术的诞生离不开长期的青训培养，他们的小球员在青训阶段往往会踢多个位置。但意大利没有这样的青训体系作为支撑，况且五人对抗赛与正式比赛不同，场地、规模、战术复杂度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更何况，在那场训练赛里，真正理解并驱动这套打法的，自始至终只有乔瓦尼和皮尔洛两人，科科和加图索不过是凭着本能和天赋在勉强跟随。 因此，塔尔德利在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两位年轻人，在高度赞扬他们的想象力和默契后，明确且严厉地禁止了他们在正式比赛中进行任何超出位置的、随性的换位。 两个年轻人对此并无意见，因为他们都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缓急、喜欢出头的鲁莽者。 但这并不妨碍乔瓦尼在自己的脑海里聆听某位荷兰人的“真知灼见”。 “好了，约翰。”少年与新队友们一起在操场上跑步热身，试图安抚那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这就是意大利足球，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是吗？” “这是谋杀，对你天赋的谋杀。”克鲁伊夫的语气极其不爽，但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警惕：“还有，小心皮尔洛，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你。” 乔瓦尼立刻扭头，目光撞上了身边那双半阖着的、仿佛永远睡意朦胧的眼睛。 “乔，你知道吗？”皮尔洛边跑边说，“你独处时，面部表情非常丰富。” 乔瓦尼心下一惊，笑着敷衍道：“没有吧……也许是你看错了？” 皮尔洛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语气懒洋洋，却带点玩味：“像是在跟某个……想象中的人对话似的。” 乔瓦尼脚下差点拌蒜，被身后的科科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嘿！乔，你没事吧？”科科伸着脖子笑着询问，“昨天踢得太过头了？” 乔瓦尼急忙摇头，“没、没事，我就是走神了。” 皮尔洛看着室友的反应，表情似笑非笑。 而另一边，最熟悉皮尔洛的加图索看见好友的表情，不由得与对方拉开了一人远的距离，多次被整蛊的经历告诉他，对方心里绝对正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克鲁伊夫浮在半空中，注视着几个年轻人的小动作。看来，乔瓦尼的定力还有待加强。 “放轻松，乔。”他语气平和地说道，“就算你告诉皮尔洛我的存在，他也不会相信。我看他只是纯粹好奇心旺盛罢了。” 乔瓦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可不想再被别人当成疯子。在福利院当了十多年的怪胎，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些斯文人。” 克鲁伊夫却轻轻笑了起来，“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些能成为朋友的人，对吧？” 乔瓦尼闻言一怔。 朋友？对他来说这可真是个陌生的词汇。 热身很快就结束了，就在正式训练前，最后一名球员也终于抵达了集训中心。 “马西莫！这边！”科科看见对方后立刻高高挥舞起手臂。 乔瓦尼远远看见一位留着金色短发的年轻人正小跑着靠近。那人面容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气质。 然而下一秒，这位看似沉稳的年轻人却一个箭步冲到乔瓦尼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少年的肩膀，语气急切得像个担心孩子受欺负的老母亲： “乔！你昨天有没有被欺负？比利说你一定会挨揍！” 啊？乔瓦尼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马西莫·安布罗西尼依然担忧地打量着少年：“比利打电话告诉我，你骂人特别难听，这里没人骂得赢你，肯定会忍不住上手揍你。” 沉默了片刻，乔瓦尼默默地把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摁了下去。 他在科斯塔库塔眼里究竟是一个什么形象？ 备注：没错，另一个租借到维琴察的人就是安布罗西尼，人终于凑齐了…… 马西莫·安布罗西尼，1977年5月29日出生。1994年，年仅17岁的安布罗西尼在意大利乙级足球联赛中为母队切塞纳首次登场，之后一年他就被AC米兰的金牌教练卡佩罗相中签下。他自1995年起效力AC米兰，在1997/98赛季，安布罗西尼被租借到维琴察，他在这段租借期间成为了维琴察的重要一员，证明自己足以在意甲强队中效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隐瞒 第29章 【加更】西装 在乔瓦尼看来，安布罗西尼是一个很可靠的队友，就是有些爱操心。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对方不是来给他和科科当队友的，而是来做保姆的，哪怕科科还比他早出生几个月。 这天晚上，安布罗西尼突然敲响了乔瓦尼和皮尔洛的房门：“乔，后天出发前有个记者见面会，你带西装了吗？” “为什么要穿西装？”乔瓦尼一头雾水地把安布罗西尼请进房间，他刚刚一直在和皮尔洛在草稿本上玩战术游戏，虽然主教练不允许他们在比赛中随意换位，但最近两人时常在场下讨论一些大逆不道的“流动战术”，纯当消遣。毕竟，乔瓦尼以前只能和约翰讨论战术，但对方在谈及足球时总是过于刻薄。相比之下，显然和皮尔洛交流战术要快乐得多。 对此，克鲁伊夫只是再次刻薄地笑道：“等将来足球电子游戏出来，你看皮尔洛还会理你吗？” 这时，看到安布罗西尼进屋的皮尔洛也从床上撑起上半身，“他肯定没带，他行李箱里只有你们米兰发的运动衣。” 乔瓦尼诧异地扭过头瞅了一眼室友：“你怎么知道我行李箱里有什么？！” 对此皮尔洛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安布罗西尼一拍额头，“昨天我给德米打电话说起你一直在基地穿训练服，他说好像从没见你穿过运动服以外的衣服……可惜这次集训只是为了与希腊踢一场附加赛，如果是正赛足协会统一给我们定制西装。” 乔瓦尼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安布罗西尼，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肯定每天都会给远在米兰的俱乐部老大哥们打电话。 “就算有记者会，穿运动服又怎么了？”乔瓦尼不以为然地问道。 皮尔洛轻笑了一声，故意用一种试探的语气说道：“你又不是荷兰人，意大利人总得讲究一点衣着得体。” 这和荷兰人有什么关系？乔瓦尼下意识望向房间角落里的幽灵约翰。 这些天下来，克鲁伊夫已经对乔瓦尼总被皮尔洛用“荷兰梗”逗弄习以为常了。皮尔洛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乔瓦尼面前提起荷兰，好在乔瓦尼对荷兰确实所知甚少，皮尔洛始终一无所获。 “因为和意大利人比起来，荷兰人穿得通常比较随意。”克鲁伊夫解释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去米兰什么的玩几天，你就会发现荷兰人通常穿得像个农民。” 乔瓦尼差点笑出声。他悄悄打量了自己的幽灵教练一眼，可约翰明明穿得……挺有型的啊？ “大概是因为我在来到你身边之前，一直住在西班牙？”克鲁伊夫忽然意识到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不由得有些感慨。 安布罗西尼有些焦虑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现在定制肯定来不及了……等明天训练结束，我带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衣店？” “不，马西莫，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乔瓦尼的拒绝异常坚决，从更现实的角度讲，他目前只和俱乐部签了青训合同，每个月拿到的补贴有限，根本负担不起一套像样的西装。虽然玛丽莎经常询问他是否需要添置一些衣物，但他却不好意思开口，反正俱乐部发了好几套训练服，穿起来也舒服。 而且，尽管媒体在他首秀时对他的表现不吝赞美，却从没有哪一家披露过他的真实出身。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被传奇队长巴雷西偶然发掘、并托付给老马尔蒂尼家照料的天才新星。即便在AC米兰更衣室内，也没几个人知晓他其实来自一家偏僻的孤儿院。那么现在，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囊中羞涩了。 皮尔洛盯着乔瓦尼的侧脸，忽然从床边站了起来：“马西莫，我带了两套，我和乔的身型差不多，他穿我的应该正合适。” 乔瓦尼歪头看向皮尔洛：“……你竟然还带了两套？” 皮尔洛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意大利人的基本素养罢了。” 安布罗西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一句“也不是所有意大利人都这样吧……”几乎滑到嘴边，又被他及时咽了回去。他摸了摸鼻尖，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就先试试安德烈亚的吧。” 就这样，乔瓦尼被两位队友拉着开始试穿西装。才刚一上手，安布罗西尼和皮尔洛就几乎同时确定，乔瓦尼过去绝对没穿过正装。 “不对不对，乔，袖口要这样整理。”安布罗西尼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住乔瓦尼的手腕，蹲下身仔细替他调整衬衫袖口，“得让衬衫袖子比西装外套稍长一点。” 皮尔洛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一条浅蓝色领带。根本不用问，只看乔瓦尼那略显局促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从没打过领带。 他走上前，双手绕过少年的脖颈，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估计一次也教不会你。”话音未落，手指已灵活地动作起来，领带在他指间穿梭绕转，很快结成一个整齐的温莎结。 乔瓦尼老实地低着头，压根没看明白那领带究竟是怎么绕来绕去就变整齐的。 安布罗西尼站起身后退两步，满意地点头称赞：“乔，你穿上西装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皮尔洛的西装穿在乔瓦尼身上竟然意外地合身，剪裁良好的西装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身形，原本略显不羁的金褐色头发也被梳理整齐，灰蓝色的眼睛在浅蓝色领带的映衬下更显深邃。 不过乔瓦尼只觉得脖子被领带勒得发紧，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腹诽，卡佩罗每场比赛都得穿着这种衣服指挥，是得有多大的忍耐力啊…… “得了吧。”克鲁伊夫飘近了些，他同样端详着乔瓦尼的新装扮，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却仍不忘用他一贯的调侃语气挖苦老对手：“没准卡佩罗就享受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呢。” 乔瓦尼艰难地抿住嘴唇才没笑出来，被约翰这么一打岔，领带似乎也没那么勒了。 一旁的皮尔洛微微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抵住下巴，注视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乔瓦尼，这模样莫名熟悉，可他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咔嚓！” 突然，安布罗西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台傻瓜相机，满意地按下快门：“太好了，保罗看到这张照片应该就能放心了。” “谁？”乔瓦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 克鲁伊夫在一旁笑道，“如果安布罗西尼连你每天穿什么都要向米兰更衣室汇报，你觉得，他会忘记给米兰队长打电话吗？” 乔瓦尼顿时语塞。 皮尔洛见状摇了摇头，AC米兰可真是一家奇怪的俱乐部。 四天的集训转眼就结束了，12月18日一早，意大利U21国家队的年轻人们就登上了前往罗马的大巴。 傍晚的天色渐沉，因卡佩罗特意在这一天下午给球员们放了假，米兰的3号、4号和5号在匆忙吃完午饭后一路狂奔，赶往火车站，登上了前往罗马的高速列车。出站后，他们迅速钻进提前联系好的“接驳车”，终于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刻，出现在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观众席的入口处。 马尔蒂尼率先踏上台阶，目光迅速扫过场上的意大利U21队员们；阿尔贝蒂尼跟在身后，呼吸仍带着些许急促；科斯塔库塔一边调整着围巾一边望向场内，扬起嘴角：“终于赶上了。” 坠在三人身后的“临时司机”双手插兜，下半张脸深深埋在蓝白相间的拉齐奥围巾中，只露出一双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睛。 “你们真觉得……这场能赢吗？”内斯塔的声音从围巾里闷闷地传出来，语气里满是迟疑。 备注：关于荷兰人与意大利人衣品的梗，其实从一些米兰名宿的合影中就能看出差别。此外，文中的评价来自真实网络讨论，你会发现，在西方人看来，各国的穿衣品味其实也存在一个‘隐形排名’。以下是三组问答： 问：“荷兰人不以穿衣讲究出名”，你同意吗？ 网友：非常同意，大多数人穿得都挺随便的。 问：是我问题吗？还是荷兰人穿得太讲究了？ 网友一：和意大利这样的国家比起来，荷兰人通常是穿得不够讲究的。不过相比某些地方，普通荷兰人多少还是会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的外表。所以说，这其实很取决于你来自哪里，以及你平时的穿衣习惯。但总体来说，我绝对不会说荷兰人是穿得“过于讲究”。 网友二：你去米兰待几天就知道了，荷兰人整体穿衣风格基本像农民。 网友三：如果和德国人、比利时人比的话，那是穿得比较讲究；但要和意大利人比，那肯定不行。 一个英国人问：你们能根据衣着打扮判断出对方是否是欧洲人吗？我在餐厅工作，一眼就能看出有的顾客很“美国”！ 答：欧洲男人很容易辨认，因为简单来讲，美国男人会避免自己看起来像Gay。 答：我第一次去欧洲是在高中旅行时去的法国。当时我的同志雷达差点爆炸，完全是文化冲击。 问：你是说，就连同性恋都搞不清楚“Gay or European”这个问题？ 答：不是啦，我们大多数还是能分清的，至少北欧人可以。他们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把所有情绪都压抑着，倒是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就比较难判断了。 答：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简直是“Gay or European”问题的终极bos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加更】西装 第30章 伪九号 意大利在这场比赛中排出3-4-1-2阵型，锋线上由佛罗伦萨的莫菲奥和亚特兰大的卢卡雷利组成双前锋，身后则是身穿10号球衣、担任前腰的皮尔洛，负责梳理进攻。中场四人中，乔瓦尼出任左边前卫，那不勒斯球员隆戈镇守右路，而佩戴队长袖标的安布罗西尼与加图索搭档坐镇中路。三名后卫方面，左中卫是科科，中路由切塞纳的里瓦尔塔把守，右中卫则是效力纽卡斯尔联的皮斯托内。最后，阿比亚蒂作为首发门将登场。 “莫菲奥这赛季联赛12轮只进了一个，卢卡雷利稍好，进了两个。”内斯塔窝在座椅里，声音从围巾中透出，“这场意大利至少要进两球，还得指望希腊一球不进，才有可能拖进加时。” 科斯塔库塔把背包放到身前，拉开拉链，掏出几个用保鲜膜裹得严实的热狗，递给身旁的三人。 “比利，这都被压扁了啊！”阿尔贝蒂尼捧着有些变形的热狗抱怨道。 科斯塔库塔立刻把自己手里那个稍显完整的和他交换，虽然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他中午匆忙从米兰内洛餐厅打包的，“我相信乔。桑德罗，你还没见过他，那小子真的是个天才。” 内斯塔撕开保鲜膜咬了一口，至少AC米兰餐厅的伙食味道不错，不枉他特意来一趟。他抬眼向场内望去，目光很快锁定正站在左路的那个背号14、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他是什么风格？皮波那种类型的前锋吗？可今天他打的是边前卫，看起来不像是主攻职责。” 马尔蒂尼轻轻摇头，“乔和皮波不太一样，他并不那么执着于进球。” 内斯塔挑眉，那这场比赛岂不是彻底没戏了？连个能射门的人都没有。 却听马尔蒂尼继续说道：“但他渴望胜利。为了赢，他会用尽一切办法。” 场上的乔瓦尼并不知道看台上正坐着大老远从米兰赶过来看比赛的队友，他最后蹲下身，仔细地重新系紧鞋带。 他在基地和队友们看了无数遍希腊队的比赛录像，他们防守稳固，中场体能好，拦截和铲断能力强，更多依赖边路长传、边翼传中或定位球，而不是持续控球或大范围的地面配合。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场比赛或许会呈现出与意甲比赛相似的风格，双方在防守中寻找反击机会，只待一剑封喉。 只不过，意大利在首回合落后两球，并没有太多等待的资本。 正因如此，主教练塔尔德利并没有限制队内球员的进攻**，他还特意嘱咐乔瓦尼，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自己起脚射门。毕竟他是队中少有的、在联赛上取得过进球的球员。 随着主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足球在意大利队员脚下平稳传递，缓缓推向希腊队的半场。 正如赛前所预料的那样，希腊球员并未大举压上逼抢，而是严守阵型、稳固防守。持球的皮尔洛在中路难以找到突破口，只得将球分向边路，期待队友可以利用球场宽度扯开防线。 也许是因为同样出自AC米兰青训，乔瓦尼与科科在配合时非常默契，他们在左边路狭窄的区域内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撞墙配合，乔瓦尼在二次触球后突然提速，如一道闪电从边线掠过，瞬间突破了希腊队的防守！ “这小子速度真快。”看台上，内斯塔眼神一亮。尽管在他看来，如此大步趟球的处理方式仍显青涩、极易被经验丰富的防守球员预判并拦截，但好在场上并没有哪个希腊队员能追得上乔瓦尼的脚步，更别说干净利落地断下他的球了。 一转眼间，乔瓦尼已突至底线附近。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起脚传中，皮球划出一道迅疾的弧线，精准地飞向中路跟进的莫菲奥。 然而下一秒，莫菲奥门前一脚爆射重重击中立柱，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砰”响。 回音在场内回荡，仿佛一瞬间带走了所有期待。 来不及懊恼，乔瓦尼已迅速转身回防，获得球权的希腊要打反击了！ 皮球被对方后卫大脚开向中场，加图索奋力起跳却未能争到落点，对方高大的中场球员凭借身体优势将球顶向前场。希腊边锋迅速接应，沿右路高速推进，如利刃般直插意大利半场腹地。 “铲他啊！”看台上科斯塔库塔忍不住高喊出声。 场内的科科也确实果断放铲，却只能勉强将球踢出边线，希腊队获得前场界外球。 乔瓦尼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比赛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得是时间。 第15分钟和第26分钟，意大利再度创造出两次极具威胁的进攻机会，但总是在最后一击时欠缺些许运气，不是稍稍偏出立柱，便是被对方门将神勇扑出。 而足球场上有一句老话：浪费机会的人，终将受到惩罚。 在乔瓦尼看来，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第38分钟，意大利右边前卫隆戈在禁区前沿内切后突然起脚远射，皮球势大力沉却角度稍正，被希腊门将稳稳抱入怀中。 不等意大利队员回撤，门将迅速大脚开球直接策动反击。皮球划过半场，希腊前锋反越位成功，直接突入禁区形成单刀，冷静推射破门！ 阿比亚蒂奋力侧扑却未能碰到皮球，只能狼狈地双拳捶地，徒留身后球网微微颤动。 希腊获得了一粒宝贵的客场进球！加上首回合他们已经赢了3个球了。 看台上的阿尔贝蒂尼不禁捂住双眼，声音里满是沮丧：“这下我们得进四个球才能赢了……” “说真的，我觉得这几乎不可能。”内斯塔早就吃完了热狗，整张脸又缩回蓝白围巾中，声音闷闷地传来。眼下这支U21队伍明显缺乏进攻终结的能力，场面看似占优，却总在临门一脚时功亏一篑，反而被对手一次次的精准反击刺穿防线。 这粒进球彻底改变了场上双方的心态。第43分钟，急躁的莫菲奥在禁区内鲁莽地起脚爆射，收势不及的脚底重重踹在出击的希腊门将的胸口！ 希腊门将当即痛苦倒地，队医迅速冲入场内。主裁判毫不犹豫地向莫菲奥出示红牌，如此危险的动作毫无辩解余地，尽管安布罗西尼作为队长极力恳求，却终究未能改变判罚。 莫菲奥低头走向场边，意大利不得不在剩余时间里少一人作战。 而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上半场伤停补时阶段，意大利右边前卫隆戈在边路拼抢时被希腊后卫从侧后方撞倒，脚踝严重扭伤，无法继续坚持比赛。 中场休息时，几乎整座球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部分随队远征的希腊球迷在看台的一角摇旗呐喊。 乔瓦尼和队友们沉默地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甘。尽管无人说出口，但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比赛已经失去了取胜的希望。 他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教练组对下半场做出最后的安排。 克鲁伊夫站在更衣室里一身轻松，与房间里的空气格格不入。虽然有一副面具作为遮挡，但乔瓦尼却知道对方正在笑，而且是幸灾乐祸地笑。 “我早就说过了，这么踢不行。”克鲁伊夫环顾这群蔫头耷脑的年轻人，“你们毫无进攻威胁，在本就落后的情况下打防守反击？是在等着对方自己失误吗？” 乔瓦尼虽然也认同教练组的安排有些过于保守，但这就是意大利足球的风格。 “乔，不管你踢哪国的足球，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克鲁伊夫笑着说，“你知道赛场上保持胜利的秘诀是什么吗？” 乔瓦尼抬眼对上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刹那间有些恍惚，他才发现约翰眼睛的颜色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 “秘诀是什么？” 克鲁伊夫语气坚定：“秘诀就是，永远比你的对手获得更多的进球。”他用手指点了点坐在乔瓦尼身边的皮尔洛，“而你们，不是已经成功过一次了吗？” 但训练赛怎么能和正式比赛相提并论？乔瓦尼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训练赛上的全局换位肯定不行，那前场局部换位呢？ 最近他一直在和皮尔洛玩战术游戏，根据他们的推演，全局频繁换位确实无法应用到这支意大利队伍中，但若是仅在前场的局部换位，却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在这时，乔瓦尼抬眼看向一旁的皮尔洛，却发现对方也正好看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皮尔洛忽然开口道。 乔瓦尼看向对方那双彷佛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扯了下嘴角：“真巧，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个年轻人再次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没有任何铺垫，皮尔洛直接进入正题：“但前场换位至少需要三人，边锋的你、前腰的我，以及一个中锋。”皮尔洛看向对面的卢卡雷利，也是意大利目前场上唯一一个前锋直言道：“我不觉得这能行。” 乔瓦尼挠了挠头，“反正现在前场也少人，没必要再区分前腰和中锋了，直接换成伪九号不就好了吗？” 皮尔洛明显一愣：“伪九号？你是说九号半吗？”比如罗伯特·巴乔擅长的那个位置，位于传统9号与10号位之间。 乔瓦尼立刻摇头，这时克鲁伊夫在旁边出声提示：“乔，伪九号这个术语在当下并不流行，节省时间，直接告诉皮尔洛要做什么就好，我相信他能理解这个位置的精髓。” 好吧，这就是教练来自未来的坏处了，乔瓦尼不禁想道。他看向室友：“简单来说，伪九号可以回撤到中场、游弋到边路甚至空位，通过跑动和传球来拉扯防线、制造空间，一个人实际上踢了两个位置。” 皮尔洛思考了片刻，联想到如果采用换位战术，再加上这个所谓的“伪九号”，这不就是1970年代荷兰教练米歇尔斯在阿贾克斯常用的战术吗？而当时阿贾克斯的“伪九号”正是荷兰传奇球星克鲁伊夫，他从不在固定的中锋位置，而是不断游走在前场各个区域，有时回撤到前腰，有时跑到边路，有时插入禁区，这种自由跑动使对方防线很难盯人，而最关键的是，荷兰人总能在跑动中拉扯出新的传球空间。 只见皮尔洛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所以本质上是把咱们原本的三点换位转为两人联动，也就是伪九号与边锋之间的换位。现在场上少了一个前锋，我只要适当前提，就能同时覆盖禁区和中场，再与你在边路完成换位。” 乔瓦尼点了点头，却仍带着一丝顾虑：“不过我并不像你那样还踢过左边锋……我从未在正式比赛中踢过中路，换过去后不一定会踢。”换言之，他们至今所有的战术推演，都还只是纸上谈兵。 但皮尔洛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觉得你可以。” 这并非是盲目的信任，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穿上西装的乔瓦尼竟与他在旧报纸上看到的、巴萨时期的克鲁伊夫十分相似。 竟没有人发现吗？皮尔洛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乔瓦尼·米拉尼与约翰·克鲁伊夫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备注：“伪九号（False Nine）”是现代足球战术常用语，我不确定1990年代这个术语是否已经出现了。多半还没，意大利当时会更多提及九号半，也就是巴乔与托蒂踢的经典位置，梅西则是伪九号的代表。另外，网络上会把克鲁伊夫球员时代踢的位置看作现代“伪九”的前身。不过关于“伪九”和“九号半”的区别，网上众说纷纭。这里采取□□024里的设定，游戏里将九号半（Trequartista）分类在中前场，伪九号分在锋线。 以下是网络资料： 克鲁伊夫在1970年代效力阿贾克斯、巴塞罗那以及荷兰国家队时，经常被安排在“自由中锋”的位置上，参与米歇尔斯流动的1–3–3–3阵型，这是全攻全守体系的关键且标志性的特征。 虽然克鲁伊夫在这一位置上进球如麻，但他也经常回撤以迷惑盯防球员并组织进攻，或者向边路移动，为队友的插上跑动创造空间。这使得一些足球评论员事后将这一角色视为现代“伪九号”的前身。 另外，阻止伪九号位的一种方法是让几名球员回到防守位置，从而在中场造成拥挤，试图阻止他们创造进攻机会所需的空间，典型案例是穆里尼奥的“摆大巴”策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伪九号 第31章 换位战术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但意大利队仅仅是对位换上了一名右边前卫，并没有对阵型做出其他变动。看台上的意大利球迷都能看出来，面对这一边倒的局势，教练组怕是也束手无策了。 临上场前，皮尔洛在球员通道凑近乔瓦尼耳边低语：“一旦失败，你我怕是要被教练和媒体骂死了。” 乔瓦尼低垂眼帘，声音异常坚定：“那也比明明有办法，却因为担心被骂而什么都不做要好。” 皮尔洛挑眉，拍了拍室友的后背：“那就上吧，乔。”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让我们踢哭他们。” 乔瓦尼被这句话逗笑了，上半场的郁闷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一扫而光：“好，踢哭他们。” 跟在两人身后的加图索心头莫名一跳，他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比赛重新开始，双方易边再战。 第46分钟，希腊球员持球从中路推进，一直在左路活动的乔瓦尼忽然毫无征兆地向中路疾奔，对准持球的希腊中场便是一记压低重心的果断滑铲！ “他疯了吗？！”内斯塔猛地坐直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左边前卫放弃边路、直扑中路的疯狂举动。然而正是这次出其不意的逼抢，导致希腊中场仓促出球，被安布罗西尼机敏断下。 安布罗西尼来不及细想，抬头寻找前场接应点，却见本该站在前腰位置的皮尔洛已悄然换至乔瓦尼原先的左边路，正举手要球。而原本盯防皮尔洛的希腊球员，因这次意外换位慢了半拍，已来不及阻挡意大利10号接球。 “他们换位了？！”看台上的阿尔贝蒂尼惊呼道，眼睁睁看着乔瓦尼从中路快速前插，而边路的皮尔洛则持球拉边。 马尔蒂尼眉头紧锁，这肯定不是教练组的安排，因为他父亲已明确告诉他，U21主帅塔尔德利已明令禁止乔瓦尼在正式比赛中随意离开战术位置。 这是乔瓦尼首次在正式比赛中出现在中路，但是他发现这个位置的视野较之边路更加开阔，希腊所有防守球员的站位都变得一清二楚，他们在向皮尔洛移动。 乔瓦尼立即向左路靠近。 “他们要撞墙配合？”科斯塔库塔见乔瓦尼逼近皮尔洛，以为他要做接应，谁知乔瓦尼径直掠过皮尔洛，顺势带走了他脚下的皮球，继续高速下底；而皮尔洛则瞬间解脱，无球插入肋部空当。 两人的快速交叉跑位立刻在对方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口子，希腊边后卫和中卫瞬间出现严重失位！ “他们通过换位跑动向希腊后卫施压，试图迫使对方出现失误。”内斯塔身为防守球员，最清楚预判对于防守站位的重要性，而频繁的跑动则会增加后卫判断的难度。 “就算不失误，他们犹豫的瞬间也会陷入被动。”科斯塔库塔附和道。要知道球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防守球员哪怕多思考一秒钟也有可能失去位置。 乔瓦尼带球两步后送出精准直塞，皮球穿透防守，恰好落到突入禁区的皮尔洛脚下。只见皮尔洛右脚轻巧地停球，然后身体微转，左脚迅速起脚抽射！ 皮球立刻带着不可思议的旋转划过一道漂亮弧线，稳稳越过希腊门将的指尖直挂网窝！ 从乔瓦尼的中路飞铲到皮尔洛的一锤定音，整个过程不到六十秒。 顷刻间，看台上的球迷几乎全部站起来高声欢呼，没想到意大利在下半场开始仅仅两分钟后就扳平了比分！ 科斯塔库塔用力摇晃着身边的马尔蒂尼，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保罗，你教他铲球是为了让他这么用的吗？！这小子根本就是在乱来啊！但是干得真不错啊！！” 内斯塔摇了摇头，他嘴角上扬，语气还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们AC米兰现在都开始踢这种足球了？” “不！当然不是！”阿尔贝蒂尼几乎吼了出来，激动地指着场内，“他们连续两次换位直接把希腊人跑懵了！” 马尔蒂尼望向场上那两个身着蓝色球衣的年轻人，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 希腊队很快在中场重新开球，或许是对乔瓦尼刚才的举动心有余悸，这次他们选择从边路推进，但意大利刚刚的进球功臣，踢了45分钟前腰的皮尔洛竟然已经回撤至中线附近承担防守任务。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出皮尔洛的防守技术并不算出色，但多出一人后，意大利中后场拥挤得希腊队几乎没有传球空间。 早就见识过乔瓦尼与皮尔洛战术的加图索此时已经心领神会，他明白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断球，然后把球传给他们两人中的任意一个，于是也积极逼抢起来。 安布罗西尼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无论是前场的换位跑动，还是中场的积极逼抢，这些已然超出了教练此前的战术布置。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乔瓦尼和皮尔洛在训练赛中的“壮举”，但也从科科口中听到了绘声绘色的描述。他望向场边，主教练塔尔德利只是沉默地看着场内，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默认了这种踢法？ 既然如此……安布罗西尼瞥了一眼正在左边路的乔瓦尼，根本无需思考就做出了决定，也加入了中场的逼抢。 “天呐，中场突然变得乱七八糟……”阿尔贝蒂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之前可没想过这场比赛还能踢得这么“刺激”，“我记得马西莫是一个挺稳重的人啊……” “看，你们的科科也加入了中场混战。”内斯塔忽然抬手指了指本场担任左中卫的年轻人，后者的站位明显前提了不少。 阿尔贝蒂尼的目光越过球场，投向了场边的塔尔德利，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在座的四位职业球员都明白，眼下这混乱的局面绝对不是意大利队的赛前布置…… 马尔蒂尼紧紧盯着场上的意大利14号。高位逼抢是米兰功勋教练萨基提倡的战术之一，这种战术十分考验团队协作与体能储备。但目前意大利场上的球员并非全员投入压迫，这只会大大增加失误概率以及体能消耗。 不过好在希腊球员本就被意大利队刚刚流畅的“闪电战”打得有些发懵，现在中场的混乱只是让他们无暇思考、失误频发。 第58分钟，科科在意大利禁区外果断截断对方传球，毫不犹豫地起脚长传，皮球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精准找到突前的乔瓦尼。 希腊防线瞬间如临大敌，一边紧追乔瓦尼，一边严防中路跟进的皮尔洛，生怕这两人再打出什么出其不意的配合，而这一瞬间的犹豫，便足以让整条防线再度陷入被动。 看台上的意大利球迷立刻欢呼起来，内斯塔一把扯下围巾，兴致盎然：“他们这次打算怎么踢？” 乔瓦尼顺势将皮球其踢向希腊边后卫身后，随即凭借爆发力抢先一步触球，用一记干净利落的人球分过甩开防守，直插肋部空当！ 这时，希腊中后卫见乔瓦尼摆出内切姿态，立即上前封堵！ 只见乔瓦尼一个假动作轻盈转身，在晃过防守球员后立刻起脚传中。 “克鲁伊夫转身！我就知道！！”科斯塔库塔兴奋地一拍大腿。 这时，皮尔洛在中路稳稳停下球，面对身前的希腊中后卫以及已经向左侧迈出一大步的门将，他没有选择直接打门，而是冷静地将球回传给右后方、已经跑到禁区外围的加图索。 加图索绝非那种只会机械执行战术的球员。就在停球的瞬间，他便发现了希腊门将因刚才乔瓦尼与皮尔洛的配合而左移重心，致使球门右侧露出大片空当。 没有犹豫，他高高抡起右腿，一记势大力沉的远射，皮球如炮弹般直冲球门。希腊门将飞身扑救，单手勉强触到皮球，却终究未能阻挡其进入球门！ 意大利队连扳两球！！ 加图索挥舞着拳头放声怒吼，但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被皮尔洛迎面轻轻拍了一下脸颊：“省点力气，我们还得再进球。” “噢、噢，没问题。”加图索戛然而止的吼声显得有些滑稽，但下一秒，他立刻察觉到好友状态不对：“安德烈亚，你怎么了？” 皮尔洛摇了摇头，呼吸略显急促：“没事，只是跑得有些急。”他早就发现了，其实他很难跟上乔瓦尼的速度，这种强撑着的冲刺恐怕撑不了几次了。他望向边路的室友，对方也正巧看了过来。 局部换位确实奏效，但弱点也同样明显。除了容易造成防守失位之外，更大的问题是对两人体能的急剧消耗。额外的换位意味着更多的跑动，而乔瓦尼本身体能就不占优，他自己则是为了弥补速度差距不得不勉强提速，体能正在飞快流逝。 可是他们必须继续执行这个战术。 皮尔洛隔着大老远对乔瓦尼点了点头，只见他的室友高举手臂挥了挥。 两人心知肚明，他们必须进更多的球，赶在体能消耗殆尽前彻底摧垮对手的意志。 比赛再开，希腊主帅在场边高声指挥，球队立刻在指示下变得更加谨慎，龟缩在己方半场不停地倒脚，试图尽量拖延时间。 乔瓦尼清楚绝不能放任对方这样消耗时间，他们必须断下球权！ 就在这时，场边的塔尔德利忽然做出果断指示，挥手让全队集体前压逼抢！ 看台上的四名职业球员立刻察觉到了U21主帅这一大胆的战术变化。 “这是要全员高位逼抢？”阿尔贝蒂尼惊诧地低语，这绝不是塔尔德利的战术风格！ 内斯塔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既然僵持下去注定落败，不如放手一搏。” 在主帅的号令下，意大利队全线压上，补足了此前只有个别球员高位逼抢的不足，希腊队顿时难以维持冷静的传导。第71分钟，正在左边路的乔瓦尼看准时机，又一次果断放铲，精准地将球留在自己脚下！ “你们这小球员到底踢什么位置的……”内斯塔忍不住看向马尔蒂尼，这铲球动作可与AC米兰左后卫的成名绝技如出一辙，“他的铲球，可比科科还要厉害。” 对此，马尔蒂尼只是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得到球权后的乔瓦尼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将球传给正在前插的安布罗西尼，自己则与皮尔洛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交叉跑位，迅速换到中路。安布罗西尼心领神会，立即将球回敲至乔瓦尼脚下。 这一次，希腊的四名后卫显然吸取了教训，严守位置，没有再因两人的换位而自乱阵脚。防线如同磐石般稳固，寸步不让地封锁着所有通往禁区的路线。 乔瓦尼在中路持球，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皮尔洛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困境，突然一个急停变向，回撤接应。与此同时，乔瓦尼脚下轻巧地将球一拨，看似要个人突破，却在吸引两名防守球员上抢的瞬间，用一记贴地斜塞将皮球精准地送到皮尔洛的跑动路线上。 看到皮球被踢至身后，乔瓦尼身前的防守球员立即下意识转身准备拦截，然而就在他们重心转换的瞬间，皮尔洛却直接将球从人缝中送回乔瓦尼脚下，这竟是一次在狭小空间内完成的撞墙配合！ 再次接球的乔瓦尼向右侧轻巧趟了两步杀入禁区，但希腊门将已经果断出击！ “不行！乔没有射门空间！”科斯塔库塔几乎脱口而出，却见场内的意大利14号迎着守门员脚尖轻巧一挑，皮球顿时腾空而起！ 下一秒，乔瓦尼迅速调整重心，侧身凌空扫射，整个动作流畅而致命，皮球如离弦之箭般掠过残影，飞速越过希腊门将竭力伸展的指尖，精准地坠入球门远角！ 看台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意大利踢进本场比赛的第三球！！ 激动的科斯塔库塔差点捏爆手中的矿泉水瓶：“天呐！我差点以为是马尔科在场上！” 阿尔贝蒂尼也握紧双拳，随着看台上的助威声放声呐喊：“法比奥真该来看看！乔在俱乐部几乎不射门，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马尔蒂尼是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他怔怔地望着正奔向队友庆祝的乔瓦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名少年。此前乔瓦尼在联赛中的进球更像是一支无意间的冷箭，诞生于混战与直觉；而方才这一球，却明显不同。 没有侥幸，没有混乱，是乔瓦尼在门前冷静地为自己创造出了射门空间。科斯塔库塔说得没错，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曾经身披红黑战袍的荷兰前锋马尔科·范巴斯滕。 内斯塔托着下巴，有些郁闷地望着场内抱作一团庆祝的意大利年轻人，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才，怎么就没被拉齐奥捡到呢？ 乔瓦尼被队友们挤在最中间，心中难掩激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被某种本能所驱使——挑球、侧身、扫射，一切都顺利得出奇。 他在心底放声呐喊：约翰！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克鲁伊夫抱着胳膊站在场边，尽管他也因刚才乔瓦尼本能般的精彩射门而震惊不已，却仍然极力克制情绪，以冷静的口吻提醒道：“但根据客场进球规则，你们必须再进一球。” 这句话让乔瓦尼瞬间清醒过来，他迅速收敛激动，环视身旁的队友，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他抬头望向球场大屏幕，比赛还剩不到20分钟。他们必须在严防对方进攻的同时再进一球。然而，少一人作战加上全线逼抢的消耗，让全队体能已濒临极限。反观希腊人，他们本就以体能见长，又一直采取防守反击策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恐怕会占据越来越明显的体能优势。 乔瓦尼抬眼望向呼吸异常急促的皮尔洛：“安德烈亚，你还好吗？” 皮尔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从喉咙深处漫出的血腥味，他一把拉过乔瓦尼，附在对方耳边说道：“我的体能撑不住换位战术了，再换下去很可能会出现致命失误。接下来你直接踢中路，也就是伪九号。”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我就算留在中路也只能组织进攻，说实话，比起你说的伪九号，我更像是九号半。但你不同，你更合适这个位置，你对空间敏锐，不仅有回撤防守的能力、还可以凭借速度前插突破、撕扯防线。” 说到这里，皮尔洛重重拍了下乔瓦尼的后背：“你要用跑动撕开他们的防线，用速度创造机会。而我……会用传球为你指引方向。” 乔瓦尼望向室友疲惫却清醒的眼睛：“你就这样直接跟我换位置，等比赛结束，教练先生怕是真要发火了。” 皮尔洛扯了扯嘴角：“还差这一件事吗？” 乔瓦尼也笑了，确实不差这一件。 于是，当希腊队重新开球后，大家才发现乔瓦尼与皮尔洛从这一刻起，彻底互换了角色。此前他们虽频繁换位、穿插跑动，但皮尔洛始终是球队的中路核心；而乔瓦尼，则是游走在边路的一把尖刀。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意大利的14号彻底将自己嵌入了中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换位战术 第32章 犯规 “他们这次可是彻底换位了。”内斯塔望着场内的两位年轻人，开口说道，“你们队的小孩之前在训练中踢过中路吗？短时间换位和彻底交换位置可不是一回事。”尤其这还是未经教练允许的私自调整，大家都能看到场边的塔尔德利刚刚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阿尔贝蒂尼也对乔瓦尼和皮尔洛如此大胆的举动感到意外，“没有，他一直踢边路。他的速度在边路更能发挥优势，如果放到中路面对中卫，身体还是有些单薄。” 科斯塔库塔点头表示同意：“确实，他的体格不太适合传统中锋的角色。不过你看刚才的皮尔洛，其实也只是把前腰位置往前顶了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中锋。” “刚刚皮尔洛踢的位置有些像罗比。”马尔蒂尼分析道，罗伯特·巴乔是意大利最优秀的九号半，他依靠技术、灵感和创造力在前场游走，既能制造机会，也能亲自终结，既是“半个前锋”，又是“半个组织者”。 “等等，你们真确定他没踢过中路吗？”内斯塔突然打断了三个米兰人的讨论，“我看他在中路比在边路更适应！” 正如皮尔洛所预料的那般，伪九号这个位置将乔瓦尼阅读比赛的能力最大化，由于不被限制在边路，他的活动范围覆盖整个中前场。 此时的乔瓦尼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出现在什么位置。通过灵活的跑动，他不仅弥补了意大利队在人数上的劣势，甚至与安布罗西尼、加图索在中场形成了局部人数优势。 “而且他的一脚出球很准。”内斯塔冷静地分析道，“他总能把球舒服地传给队友，球队的整体性也跟着提上来了。” “乔的基本功确实扎实。”马尔蒂尼点头表示同意，意大利队正以乔瓦尼为轴心整体前压，安布罗西尼与加图索频频将球传给不断移动的14号，而乔瓦尼也凭借精准的短传，稳稳掌控着全队的节奏。 场边的克鲁伊夫专注地望着乔瓦尼在中路游刃有余的身影，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自豪。曾经在福利院日复一日对着空水瓶苦练的短传终于在此刻显现出了价值。乔瓦尼确实极有天赋，但真正成就他的，是那份远超常人的耐心与坚韧。 更为关键的是，他此前从马尔蒂尼那里学来的防守技巧也发挥了作用。一旦丢球，乔瓦尼总能在第一时间封堵对手最理想的出球路线，虽然无法用身体硬拼，却能逼迫对手将球传到一个错误的地方。 “咦？”看台上的阿尔贝蒂尼忽然发出一声轻呼：“你们看！乔似乎一直在逼迫希腊把球传给他们的16号？” 科斯塔库塔立刻眯起眼睛锁定目标：“那个球员的脚下技术很糙，出球也慢……”米兰5号忽然睁大眼睛，一拍大腿：“我懂了！他是故意让对面最不会处理球的人拿球！！！这小子真行啊！！” 内斯塔惊讶地挑起眉毛，缓缓感慨道：“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如此冷静地思考，心态真稳啊。”他悄悄瞥了一眼红黑军团的队长马尔蒂尼，只见一向沉稳的男人此时也难掩眼神中的震惊。 马尔蒂尼的目光几乎无法从意大利14号的身上移开。他越看越震撼，俱乐部里无人否认乔瓦尼的天赋，但众人的目光始终局限于他在边路的突破能力，但没想到他在中前场的位置感与战术价值竟也如此出众。 乔瓦尼的存在，不仅让希腊后卫陷入跟防与否的两难境地，更在防守端为球队构筑起一道额外的屏障。伪九号的位置，让他的进攻视野与防守意识完美结合，也让他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攻防枢纽。 “可是，这么踢乔的体能能跟上吗？”科斯塔库塔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他和皮尔洛不再换位了，布雷西亚那小子明显跑不动了。” 他们都在联赛上和布雷西亚的小将交过手，对方的速度并不出众。所以此前为了配合乔瓦尼进行换位，皮尔洛显然付出了最大的体能代价。 阿尔贝蒂尼焦虑地看了眼球场大屏幕，“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就算无法支撑换位战术，皮尔洛的传球也能让他在左路与乔瓦尼保持有效连线。虽然两人的速度都在明显下降，但还是凭借着出色的空间感频繁冲击希腊防线。 第80分钟，皮尔洛在边路稍作观察，赶在对方防守合围之前用一脚精准的斜长传找到了中路禁区外的乔瓦尼。 希腊中卫迅速贴身紧逼，但乔瓦尼身体灵巧地一转，马上就要突破——就在此时，希腊后卫绝望地抬起肘部，做了一个明显多余的发力动作，坚硬的肘关节狠狠击中了乔瓦尼的眉骨！ 剧烈的疼痛让乔瓦尼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面颊流淌下来，他只来得及瞥见中场方向一个快速前插的蓝色身影…… 裁判的哨子已含在口中，可谁也没有想到，意大利的14号竟然在彻底失去平衡倒下的前一瞬，用力将皮球向中场空当一捅—— 全速插上的安布罗西尼甚至不需要减速，迎着来球舒展地摆动右腿，皮球如同出膛炮弹般贴地飞行，直窜球门右下角！ 重重倒在草地上的乔瓦尼偏过头，正好看见皮球冲进网窝。裁判随即高举右臂，指向中圈，示意进球有效。 随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呐喊，一**声浪几乎撼动了身下的土地。 很好，这是第四个球了……乔瓦尼心想。 他的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中好像听见了约翰焦急的喊声，男人的语气难得出现如此剧烈的波动，吵得他脑袋都痛了起来…… 安布罗西尼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有没有进球，他直接跪倒在乔瓦尼身边，颤抖着手伸向乔瓦尼的肩膀，而意大利的14号已经失去了意识，左侧眉骨的一道伤口正不断淌着血，令他半张脸鲜血淋漓。 皮尔洛焦急地向场边喊着队医，加图索和科科直接围住了恶意犯规的希腊后卫，若非裁判果断出示红牌将其罚下，险些就要引发一场冲突。就连门将阿比亚蒂也穿越了整个球场，飞奔至乔瓦尼身旁。 看台上，三位米兰球员同样心急如焚。然而乔瓦尼已被层层围住，他们根本看不清少年的状况。 一种无法控制的焦虑充斥在马尔蒂尼心中，他突然扭头看向内斯塔，语气斩钉截铁：“桑德罗，带我们下去。” 内斯塔愣了一下，这座球场是拉齐奥与罗马共用的主场，作为蓝鹰球员，他确实能靠一些私人关系混进内场，哪怕今天场内的比赛与拉齐奥无关。 不过，带三个AC米兰主力球员下去，被媒体看到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 但管他呢？ 内斯塔把蓝白围巾往上拉了拉，侧身示意三人跟上，动作里没有丝毫犹豫。 乔瓦尼再次睁开眼睛时，四周已归于寂静。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里。少年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床头边的幽灵约翰，对方灰蓝色的眼睛正平静地望着他。 “怎么样？”克鲁伊夫淡淡地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仿佛对方之前在赛场上的焦急喊声真的是乔瓦尼的幻觉一般。 还好，乔瓦尼在心里回应道。其实他能感觉到眉骨处传来的持续钝痛，但他以前经常挨揍，也受过比较严重的外伤，所以这种疼痛其实不值一提。 但现在的问题是，乔瓦尼皱了皱眉，他很想吐。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克鲁伊夫平静地解释道，“恶心很正常。” 乔瓦尼再次闭上眼睛，那……我们赢了吗？ “不知道。”克鲁伊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你太远，所以没能看到最后的结果。”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拉开。乔瓦尼循声微微侧头，一眼就看见了几日未见的马尔蒂尼。 咦？难道我被送回米兰了？ “当然不是。”克鲁伊夫立刻出声解释，“他和科斯塔库塔、阿尔贝蒂尼来看你们比赛，结果刚溜进内场，就撞上你被担架抬进球员通道……然后他作为代表，跟着救护车一起来了医院。” 马尔蒂尼见乔瓦尼睁着眼睛，明显松了口气。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声音温和：“乔，感觉怎么样？” “还、还好……”乔瓦尼开口才发觉嗓子嘶哑得厉害。马尔蒂尼轻轻将病床摇起，递来一杯水。 乔瓦尼接过水杯小口抿着，试图压下胃里翻腾的恶心感。他抬眼望向米兰队长，又一次问出那个最在意的问题：“……我们赢了吗？” 马尔蒂尼目光温柔，点了点头：“赢了。刚刚比利给我打了电话，4比1，总比分4比3，我们闯进欧青赛正赛了。” “不过，比利在电话里还说了些别的。”马尔蒂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接着说道：“据说，你们的主帅在更衣室里上演了一出十分矛盾的‘变脸’好戏，他先是盛赞了全队的坚持与拼搏，尤其点名表扬了你和皮尔洛在危急时刻随机应变、果断换位的勇气与智慧。” 乔瓦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会吧？塔尔德利是被他们气糊涂了吗？ 米兰队长显然看出了少年心底的讶异，“然而，大家还没得及开心，他就突然转向皮尔洛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斥，厉声指责你们竟敢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颠覆既定战术、无视战术纪律。” 乔瓦尼心虚地笑了笑，这才对嘛…… 马尔蒂尼模仿着科斯塔库塔的语调复述道：“你们的主帅说，‘就算结果不错，也绝不意味着你们可以仗着天赋胡来，这种习惯一旦养成，未来一定会吃大亏，没有哪个俱乐部主帅敢用不听话的球员’。” 其实最无辜的要数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这两人只不过因为好奇溜进更衣室，却因为是乔瓦尼在俱乐部的队友而受到塔尔德利迁怒，站着听了好一顿训。只有内斯塔，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提前察觉气氛不对，早早闪人，安然躲过了这场风暴。 马尔蒂尼听完甚至有些庆幸乔瓦尼此刻正躺在医院。若不然，以塔尔德利的脾气，这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年恐怕也难逃一顿痛骂。 他注视着脸色苍白的乔瓦尼：“看来，你的朋友替你扛下了所有火力。” 朋友？乔瓦尼恍惚了两秒才意识到马尔蒂尼指的是皮尔洛。是啊，他们一起比赛，一起惹祸，一起胜利，这难道还不是朋友吗？ “……那安德烈亚，他还好吗？”乔瓦尼担忧地问道。 “还好。”马尔蒂尼挑了挑眉，故意停顿了一下，“就是在更衣室里对着塔尔德利先生痛哭流涕地写了三千字检讨。” 看着乔瓦尼瞬间睁大的眼睛，马尔蒂尼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骗你的。他没事，只是被骂得有点蔫儿。不过……”米兰队长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塔尔德利先生说得对，这次你们很大胆，也很幸运。但别总是依赖幸运，明白吗？其实希腊早就看出来你和皮尔洛才是球队战术的核心，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会被明显针对，包括对你们的恶意犯规……” 马尔蒂尼没说出口的是，当他在观众席上看到乔瓦尼被恶意犯规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范巴斯滕当年被马赛球员铲断脚踝的画面。幸运的是，这一次乔瓦尼并没有像范巴斯滕那样遭遇足以断送职业生涯的严重伤害。 乔瓦尼想点头，但头部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加剧他的恶心。 “我明白的。”他心知肚明这次换位战术的成功有太多偶然，场上少一名前锋恰好为他们腾出空间并简化了换位跑动的复杂度；安布罗西尼、加图索、科科出于对朋友的信任而全力配合；主帅不仅没有将他们换下场，还临时指挥球队全员压上，并且所有人都没有在防守上出现严重失误；他和皮尔洛在前三球没有被恶意犯规……这明显不是在其他场合可以复刻的战术。 马尔蒂尼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揉了揉乔瓦尼的头顶，“法比奥看完这场比赛，肯定会庆幸皮尔洛没在米兰，不然他恐怕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防着你们两个聪明小子哪天心血来潮给他搞出什么‘惊喜’。” 想到卡佩罗严肃的表情，乔瓦尼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弱弱地问道“……教练先生会看到这场比赛的录像吗？” 马尔蒂尼虽不忍心再惊吓这个刚醒来的年轻人，但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今天下午特意给我们放了假，就是为了回家看这场比赛的直播……”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同情。 “所以，你们俩‘精彩’的临场发挥……他大概是一秒不落地全看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犯规 第33章 最坏的榜样 原本出线无望的意大利U21国家队竟然在罗马上演惊天逆转，第二天意大利各大体育报纸的头条果不其然都变成了关于这场比赛的报道，而U21主帅塔尔德利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更是将这场胜利推向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方向。 “作为一名教练，我必须维护战术的严肃性。任何私自更改战术的行为，无论初衷多么美好，都是对团队纪律的破坏。”当天晚上，塔尔德利在话筒前意外严肃，闪光灯在狭小的采访间闪个不停。 “但作为一名足球人，我无法不为他们在那45分钟里所展现出的勇气、智慧和求胜**所震撼。他们阅读比赛、解决问题的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也超出了战术板的范畴。”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下结论道：“可以说，他们是意大利最坏的榜样，却为我们带来了最好的胜利。” 《违反纪律还是天才直觉？U21球员私自换位上演惊天逆转》《天才的特权？论皮尔洛与米拉尼“兵行险着”的功与过》《最坏的榜样，最好的胜利》……尽管媒体一致称赞皮尔洛与乔瓦尼为意大利未来“双子星”，但同时也在众人心中打了一个问号：当“坏榜样”能带来胜利时，教练应当选择铁腕整肃？还是顺势而为？这不仅关乎两位年轻球员的成长路径，也可能悄然影响意大利足球未来的风格走向。 不过就好像父母永远不觉得自己家孩子有错一般，AC米兰主帅卡佩罗与布雷西亚主席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强调，自己的球员在俱乐部严格遵守战术纪律，并暗示这次意外的“战术创新”是受到了场上另一位搭档的影响。 一时间，几乎所有俱乐部都不约而同地搁置了将皮尔洛与乔瓦尼“打包引进”的设想。就连原本有意将皮尔洛带到AC米兰的贝卢斯科尼，也在主帅卡佩罗不赞同的目光下打消了念头。或许，只有等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性再沉稳一些，他们才能被允许在同一家俱乐部中并肩作战。 外界的纷扰并未改变两人赛后各奔东西的现实，由于乔瓦尼受伤入院，皮尔洛甚至没能在离开罗马前去探望自己的室友。这背后，当然也有AC米兰与布雷西亚两家俱乐部有意阻拦的原因。 不过两个年轻人对此并不知情，皮尔洛只能在归队前把自家座机号码写在小纸条上，然后委托安布罗西尼代为转交，而这个纸条转手又被安布罗西尼递给了科斯塔库塔与阿尔贝蒂尼。虽然两人也接到了俱乐部的电话，让他们阻拦乔瓦尼与皮尔洛过多接触，但是…… “一个号码而已。”阿尔贝蒂尼摸了摸鼻子，一方面觉得外界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反应过度，但考虑到卡佩罗的性格，以及萨维切维奇这个现成的例子，又觉得还是认真对待此事比较好。 科斯塔库塔捏着纸条端详片刻，郑重地将其收进钱包，随即对阿尔贝蒂尼笑道：“等乔出院再说。不过，我猜那小子再有什么天才主意，也绝不敢在保罗家的电话里畅谈他们的战术革命。” 要知道，那可是意大利国家队主教练切萨雷·马尔蒂尼的家。 另一边，马尔蒂尼因米兰的训练任务不能在罗马久留，临行前，他把照顾乔瓦尼的“重任”交给了内斯塔。他并非没考虑过求助同在罗马的托蒂，但转念一想，以托蒂那直爽不羁的性格，恐怕未必是照顾病人的最佳人选。 “桑德罗也是我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你完全可以信任他。”马尔蒂尼站在乔瓦尼病床前，语气温和地介绍着与他并肩而立的拉齐奥中后卫，“拉齐奥白天也有训练，不过桑德罗早晨和晚上可以过来医院，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告诉他就行。” 一直站在乔瓦尼床边的克鲁伊夫看着眼前这位“意外”的看护人，不禁有些想笑。老马尔蒂尼当了那么多年的意大利U21主帅，要是这么论，他的弟子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其实，他过去从不信什么缘分天定，可这趟罗马之行却让他隐约感到，有些人即使此刻尚未深交，命运的轨迹也早已交汇在了一起，比如在集训基地与乔瓦尼投缘的几个年轻人，将来可都是AC米兰不可或缺的角色。 乔瓦尼悄悄瞥了一眼从进门起就沉默站在一旁的内斯塔，对方确实自带一种内敛且稳重的气质，但是安布罗西尼的例子告诉他，看人绝不能只看外表…… 他压低声音向马尔蒂尼恳求道：“队长，我真的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至少得再观察几天。”马尔蒂尼的语气却不容商量。 内斯塔虽觉得眼前这幕有些微妙，但念及与马尔蒂尼父子的私交，加之对乔瓦尼本人也存有几分好感，倒是不觉得临时照顾一下红黑军团的年轻人有什么问题……要是能顺便挖一下墙角就更好了。 不过，马尔蒂尼仿佛看穿了内斯塔沉默外表下的心思，他勾了勾嘴角，对乔瓦尼说道：“对了，俱乐部昨晚通知我，他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份职业合同，就等你回去签字了。” 乔瓦尼一时还没完全理解这话的分量，克鲁伊夫的声音便在他脑海中响起：“看来昨天的比赛让俱乐部看到了你的价值，一份青训合同已经留不住一个明日之星了。” 内斯塔闻言耸了耸肩，AC米兰的做法再正常不过。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也许这个孩子不会在红黑军团待太久呢？光从昨晚的比赛就能看出，乔瓦尼的风格并不适合当下的红黑军团，反倒是西甲或荷甲的球队才是最能发挥他优势的舞台。 马尔蒂尼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他们必须要赶上今天早上的第一班火车。要知道卡佩罗从昨晚到现在已经给他打了三通电话，除询问乔瓦尼的伤情、催促他们尽快归队外，也明确要求他“务必纠正年轻人的叛逆行为”。当然，最后的要求被米兰队长悄然略过，因为他从不认为乔瓦尼是那种爱出风头的年轻人。 “乔，好好休息，过两天俱乐部会派人来接你回去。”马尔蒂尼笑着向乔瓦尼告别，然后拍了拍内斯塔的肩膀，“这两天麻烦你了。” 内斯塔沉默地点头，与病床上的少年一起目送米兰队长走出病房。 马尔蒂尼离开后，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乔瓦尼正想着，如果这位拉齐奥中后卫本就不爱说话，或许自己可以干脆装睡直到医生允许出院？ 然后，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的内斯塔就在床尾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他当然饿，昨晚乔瓦尼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腹中翻腾的呕吐感折磨了他整整一夜。 “……我还好，先生。”但是面对陌生人，乔瓦尼很难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即便马尔蒂尼觉得这个人值得信任。 “你也会称呼Malda为先生吗？”内斯塔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是指保罗。” 乔瓦尼眨了眨眼，看来内斯塔和马尔蒂尼的关系确实不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米兰队长还有一个这样的昵称。 “他是我的队长，先生。”乔瓦尼语气认真地回答。 内斯塔轻笑一声，挑眉看向他：“就只是队长？他昨晚在病房守了一夜没合眼，今天一早又用连环电话催我过来‘临时接班’？俱乐部队长可不会为每个年轻队员做到这种程度。” 乔瓦尼微微蹙眉，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而言再明确不过，马尔蒂尼就是他的队长，除此之外，他确实不曾想过还能用什么别的词语来定义这份关系。 “算了。”内斯塔摆了摆手，没再继续追问。他虽然隐约觉得马尔蒂尼对这个年轻人的关照已超出寻常，但考虑到乔瓦尼展现出的天赋，以及他们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情分，马尔蒂尼多费些心思倒也合情合理。 “你可以直接叫我桑德罗。”内斯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地补充道，“反正皮耶罗那家伙现在不在这儿，你要是想正式点叫我亚历桑德罗也行。” 见乔瓦尼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内斯塔不禁睁大眼睛：“等等，你不会不知道皮耶罗也叫‘亚历桑德罗’吧？你们不是交过手吗？” 斑马王子的脸立刻浮现在乔瓦尼的脑海中，原来对方也是这个名字啊…… 内斯塔猛地一拍大腿，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再问你，你知道你们副队长的名字叫什么吗？！” 乔瓦尼迟疑了片刻：“……比利？” 内斯塔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几乎掀翻病房的天花板。 乔瓦尼无措地转向床边的约翰，用眼神无助地喊道：科斯塔库塔的名字不是比利吗？！ 克鲁伊夫无奈地抬手扶额：“科斯塔库塔的名字也是‘亚历桑德罗’，‘比利’是他的绰号！” 他早该想到的，长久以来，乔瓦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了足球本身，这固然造就了他惊人的成长速度和对战术的深刻洞察，却也导致他对足球之外的人情世故，甚至身边队友的基本信息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选择性”忽略。 这个发现，再加上乔瓦尼此前倒在场上的画面，让克鲁伊夫的心底莫名刺痛了一下。 纵然马上就要签署职业合同，乔瓦尼·米拉尼也依旧是一个除了足球一无所有的少年。 他在场下的迟钝，既源于自幼在福利院养成的警惕与疏离，也源于身边始终缺少一位能随时为他指点迷津的长辈。 克鲁伊夫突然意识到，乔瓦尼与他过去指导过的任何一名弟子都不一样。对于这个少年来说，他需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位足球教练。 备注：关于卡佩罗与萨维切维奇的矛盾，简单来说就是卡佩罗偏好纪律严明、注重防守和战术执行力的球员，但萨维切维奇则自由奔放、创意十足但战术执行力有所欠缺。 卡佩罗对萨维切维奇的评价：“他是球星，其他人不得不为他而战。”萨维切维奇也公开在报纸上指责卡佩罗的执教方式。但最无辜的是博班（大雾）： 【我在报纸上狠狠地喷了卡佩罗一通，没过多久，训练的时候博班走过来说卡佩罗想找我谈谈。我就过去了，带着博班一起当翻译，因为那时候我意大利语还不太好。 卡佩罗一上来就想知道报纸上写的那些话是不是我说的。我确认说是之后，他就开始说“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我就回他一句：“我当然能说啊。” 接着他就开始对我讲这讲那，说我不能讲那种话。我直接跟博班说，让他转告卡佩罗，Go f*ck himself，结果博班说他不翻这个。 我当时就彻底受够了这一切，直接对博班说了句“f*ck him”，然后就在卡佩罗喋喋不休的时候转身走了。】 所以，卡佩罗真的很在意球员是否遵守战术安排，而且擅自更改战术在哪里都是大忌，并不是说赢球就可以了。 另外粗略地读了下皮尔洛自传，文学性很强，能看出他在少年时代是缺少“同伴”的，下面是他14岁踢布雷西亚青年赛时的描述，他一直向队友要球，但根本无人理他： 【没有人愿意把球传给我，我的队友只在彼此之间踢球，完全把我排除在外。我在场上，但他们假装看不见。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看得见，却装作我不存在。仅仅因为我比他们更会踢球，他们就把我当成麻风病人一样孤立。 …… 我像幽灵般游走，心里却一点点死去。 …… 我彻底崩溃，当场哭了出来。就在球场上，在二十一个对手面前哭了出来。十一人来自另一支球队，十人本该是我的队友。一旦眼泪涌出，我就再也止不住。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冲刺一边哭，甚至停下来时也还是哭。我完全被击垮，彻底沮丧。最关键的是，我那时还只是个少年。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这么年轻的孩子身上。那个年纪的孩子，本该进球、本该庆祝。但正是因为我进球太多，才惹恼了那么多人。 …… 只剩下我独自对抗整个世界。我像个孤胆骑士。没人愿意和我配合？那就算了，我自己就是一支球队。反正我并非没有武器。他们十个人凑在一起都难以进球，而我能靠自己做到。我会一个个过掉他们，包括那些和我穿着同样球衣的孩子。】 所以我感觉皮尔洛遇到乔瓦尼后应该会很开心，特别开心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最坏的榜样 第34章 经纪人 联赛第13轮结束后，意甲迎来短暂的冬歇期。这对于被医生禁止在三周内剧烈运动的乔瓦尼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不会因为这次脑震荡而落下太多训练。 AC米兰俱乐部在乔瓦尼出院的当天，准时派专车和工作人员前来接应。临行前，那位气质内敛稳重的拉齐奥中后卫内斯塔，还特意为他打包了些罗马特产带在路上吃。短短两天的相处，让乔瓦尼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看人绝不能只看脸。内斯塔沉稳的外表下，藏着与约翰如出一辙的话痨和对美食的极度热爱。 不过，乔瓦尼对美食并不执着，他将内斯塔塞来的那份特产原封不动地带回了马尔蒂尼家。到家时，马尔蒂尼父子都不在家，只有玛丽莎夫人迎到门口，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拥抱。她上下打量着乔瓦尼，目光最终落在他左侧眉骨还未拆的纱布上，眼里满是心疼。 “哦，我的孩子……那个希腊人真是太过分了。”她轻声念叨着，语气里满是对足球场上那些粗暴犯规的抱怨与不满。 乔瓦尼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翻出包中特产，试图转移玛丽莎的注意力。 傍晚，马尔蒂尼父子回到了家。与乔瓦尼预想的询问不同，切萨雷只是像任何一位关心孩子的普通长辈那样，仔细看了看他眉骨的伤，揉了揉他的头发，问他还难不难受。对于近日媒体热议的他与皮尔洛的“出格之举”，这位经验丰富的足球教练却只字未提，仿佛那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反正比赛都踢完了，你短时间也没机会再和皮尔洛一起踢球了。”再次回到马尔蒂尼家，克鲁伊夫竟然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这让他不得不服气，意大利人搞起家庭氛围来确实很有一套。 晚饭后，马尔蒂尼背着父亲切萨雷悄悄把乔瓦尼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将一张折好的小纸条塞进他手里。 乔瓦尼有些茫然地看着几天未见的队长：“这是什么？” 马尔蒂尼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是皮尔洛托马西莫转交给你的，据说是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不过维琴察那边催他们尽快归队，这东西就转到我这儿了。” 乔瓦尼没有展开纸条，只是默默把它折得更小，收进口袋。他犹豫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我看了这几天媒体的报道……教练先生是不是非常生气？” 马尔蒂尼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主要是气皮尔洛，他觉得是布雷西亚那个小子把你给‘带坏’了。” 乔瓦尼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胆量在米兰队长面前指出皮尔洛其实很无辜。 马尔蒂尼仿佛看穿了少年的心虚，但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聊起了别的事情：“对了，之前和你说过的，俱乐部想和你签署职业合同。” 乔瓦尼点点头，他还记得这件事。 只听马尔蒂尼缓缓说道：“米兰的副主席想亲自和你谈合同。” 自1986年起就担任AC米兰副主席的加利亚尼，凭借早年积累的商业经验，在谈判桌上几乎所向披靡。不过，外界也时常批评他更偏爱大牌外援，而对青训球员缺乏耐心。因此，当他主动提出要见见近期处于舆论中心的乔瓦尼时，从主帅卡佩罗到更衣室里的球员，都清楚意识到了俱乐部的态度：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并非不可原谅，乔瓦尼·米拉尼依然是米兰的未来。 “乔，你在国家队的号码是14号，你喜欢这个数字吗？”乔瓦尼回到米兰的第二天，就在米兰内洛的会议室里见到了西装革履的加利亚尼。对方并未直奔主题，反而像是闲聊般抛出了一个问题。 乔瓦尼有些拘谨地坐在皮质沙发上，“不，先生，我对这个数字没有特别的偏好。”真正对14号有执念的是幽灵约翰。若不是俱乐部的14号球衣正由维阿穿着，约翰恐怕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地让他选择14的倍数28。 “维阿也是这赛季才改穿14号，他之前一直穿9号。”加利亚尼语气亲切，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桌上的文件夹，轻轻推向乔瓦尼，“说不定下赛季他又会有新的选择，到时候你就可以在俱乐部也穿上14号了。” 文件夹里，是一份职业合同。 加利亚尼当然清楚乔瓦尼身份特殊。按照法律规定，未成年球员签署职业合同需有法定监护人在场，但福利院只是乔瓦尼的临时照护单位，并无监护权。如果要在此时完成签约，俱乐部必须向未成年法院申请为乔瓦尼指定一位临时监护人。 不过好在乔瓦尼没有几天就要满十八岁了，这还要感谢意大利福利院在登记孤儿生日时惯用1月1日，不然加利亚尼实在不知道这个程序还要走多久。 “孩子，你可以先看看合同，等1月1日一到，就可以立刻签字了。”加利亚尼对这位球队的明日之星态度十分和蔼。在他看来，一个毫无背景的天才球员往往比出身优越的球员更易掌控，毕竟离开俱乐部之后，乔瓦尼将一无所有。而巴雷西此前将少年送进马尔蒂尼家的举动，更是为乔瓦尼空白一片的履历添上了至关重要的一笔。 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成为米兰的下一面旗帜。 看他的姓氏就知道了，“米拉尼（Milani）”正是从“米兰（Milano）”这座城市的名字衍生而来。如果这个少年的天赋最终得以兑现，那么他无疑将成为一个足以与马尔蒂尼家族相媲美的标志性人物。 不过，乔瓦尼对成年人审视的目光总是异常敏感，他总觉得加利亚尼的笑容背后藏着一些令人不适的东西。 “没关系，目前你们没有利益冲突，他也不会拿你怎样。”克鲁伊夫站在乔瓦尼身边，一目十行地扫过合同。看得出来米兰管理层并未因乔瓦尼人微言轻就压低待遇，这只是一份标准的三年期年轻球员合同，“合同没什么大问题，你可以放心签。” 乔瓦尼的目光仍停留在合同上，心里却惊叹：“约翰，你居然能读懂意大利语了！”要知道在最初的日子里，对方显然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 克鲁伊夫翻了一个白眼：“这位小先生，我已经来意大利两年多了，甚至每天晚上还会跟着你一起补习你因为训练而落下的文化课，意语是什么很困难的语言吗？” 因约翰的打岔，乔瓦尼感觉室内的空气似乎都流通了一些。 这时，加利亚尼注意到乔瓦尼一直在低头看合同，还以为是年轻人看不懂条款，便开口提议道：“孩子，或许你需要一位职业经纪人？我可以为你介绍几位业务能力出众的人选。” “职业经纪人？”乔瓦尼抬头看向加利亚尼，明显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加利亚尼很有耐心地解释道：“经纪人可以替你与俱乐部谈判，还能处理一些商业事务。”他指了指合同，“一名优秀的经纪人能为球员争取最大利益，他们的专业性能帮你规避很多法律风险。” 乔瓦尼眨了眨眼，在心里问约翰：球员必须要有经纪人吗？ “不一定，但最好有。”克鲁伊夫简短答道，“经纪人能让你专心踢球，不被杂事干扰。” 如此看来经纪人的确不可或缺，乔瓦尼接着在心里问道：约翰，你的经纪人是谁？ “我妻子的父亲，也是我的岳父。他是一位精明的商人。”克鲁伊夫在与妻子丹妮结婚后，岳父科尔·科斯特实际上就充当了他的经纪人。 只听乔瓦尼继续问道：那米兰队长保罗·马尔蒂尼的经纪人是谁？ 克鲁伊夫思索了一会儿，他印象中小马尔蒂尼在球员时期并没有某个具体的经纪人，不过考虑到他父亲的身份以及他们一家子都是米兰人的传统，“我想在他球员生涯早期，应该是他父亲切萨雷担任经纪人的角色。” 乔瓦尼眼中波澜不惊，只在心里淡淡地说了一个词：家人。 克鲁伊夫立刻皱起眉头。他明白乔瓦尼的想法，但并非所有经纪人都必须由家人担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少年在心底坚定地说道： 我不要别的经纪人。 约翰，你来做我的经纪人吧。 克鲁伊夫必须承认，他的心脏在这一瞬狠狠跳动了一下，但这感觉与他之前心脏病发作时完全不同…… 两年来的朝夕相处还是让乔瓦尼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产生了某种依赖。 克鲁伊夫说不清这是好是坏，他出现在少年身边本来就是凭借着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假设真如当初约定的那般，他帮助少年赢得大力神杯，那么他会回到2015年的时间点与家人重逢吗？还是继续留在这个时空之中？ 但无论结果如何，克鲁伊夫都觉得自己无法一直陪在乔瓦尼身边。 “感谢你的信任，乔。”荷兰人语气如常，向来自傲的他此时也必须坦诚相告：“不过我对足球以外的事情一窍不通，退役后还因投资失败不得不复出踢球挣钱。更何况我的性格四处树敌，与经纪人这个需要圆滑处事的角色可不沾边。” 克鲁伊夫盯着少年，缓缓摇头：“我恐怕无法胜任这一角色。” 乔瓦尼抿了抿嘴唇，随即抬头对加利亚尼说道：“先生，合同没有问题。”少年顿了顿，“至于经纪人，谢谢您的好意，我想目前我还不需要。” 加利亚尼自然不会强求球员必须雇佣经纪人。事实上，俱乐部对此求之不得。与其让乔瓦尼找到一个精明的帮手，他们当然更愿意面对一个缺乏经验的年轻人。 但实际上，乔瓦尼心里只是在想：他就不信，只要自己一直不找经纪人，约翰会真的袖手旁观。 克鲁伊夫当然读取到了乔瓦尼单纯又执拗的心思，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好像自从遇到这个孩子，他那引以为傲的理智便开始节节败退。 “好吧好吧。”克鲁伊夫妥协道，“只要你将来别像我一样非得去投资什么养猪业，大抵也不至于破产吧……” 备注：关于14号球衣：直到1990年代，球员们通常没有固定的球衣号码，除了在一些短期赛事中，例如世界杯或欧洲杯，这些比赛会为球员分配指定号码。首发球员通常穿1号到11号球衣，而替补球员则穿12号到16号球衣。克鲁伊夫平时通常穿9号球衣。 1970年10月30日，克鲁伊夫在长期伤病后复出，准备迎战阿贾克斯的对手PSV。然而，在赛前更衣室里，他的队友格里·穆伦（Gerrie Muhren）找不到自己的7号球衣。克鲁伊夫将自己的球衣给了穆伦，然后随手从球衣篮子里拿了一件球衣，碰巧是14号。阿贾克斯以1比0获胜，克鲁伊夫建议在下一场比赛中沿用相同的号码。根据穆伦在接受《Voetbal International》采访时的说法，这也是对荷兰足协的一种挑战。从此以后，克鲁伊夫在阿贾克斯以及荷兰国家队（允许的情况下）一直使用14号球衣。2007年，阿贾克斯退役了克鲁伊夫的14号球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经纪人 第35章 生日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1998年。乔瓦尼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尽管在不少人眼里，他那张略带青涩的脸庞怎么看都还未成年。 刚刚过去的圣诞节，马尔蒂尼一家原本希望乔瓦尼能留在家里共度节日，但福利院方面坚持要他回去度过最后一个圣诞节。于是，从圣诞到新年，乔瓦尼在福利院中度过了1997年的最后几天，这也是他在成年以前需要在福利院度过的最后日子。 在意大利，孤儿年满18岁后就会在法律上自动获得“自由身”，无需申请即可离开福利院。虽然福利院往往也会收留这些孩子直到他们找到合适的住所或工作，但乔瓦尼可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或许是因为他在足球上确实踢出了一些名堂，这次回到福利院，众人看他的目光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没有嫌弃与非议，孩子们眼中满是羡慕与崇拜，大人们也频频投来欣慰与赞许的眼神。然而乔瓦尼对这些转变只是嗤之以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趋炎附势，哪些人才是真心相待。 所以当马尔蒂尼在1月1日当天开车来接他回家的时候，乔瓦尼几乎是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汽车，彻底与他那悲惨的童年说再见。 马尔蒂尼本以为乔瓦尼会收拾些行李一起带走，却不知当初巴雷西将他从福利院接出来时，乔瓦尼带走的就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新年快乐。”马尔蒂尼扭动车钥匙，汽车引擎立刻发出轻快的嗡鸣，他看着乔瓦尼把半张脸埋进米兰围巾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还有，生日快乐。” 乔瓦尼显然心情不错，他微微侧过头：“新年快乐，队长。”年轻人停顿了一下，声音闷在围巾里，“虽然今天应该不是我出生的日子……不过还是谢谢你。” 马尔蒂尼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乔瓦尼的头发：“1月1日是你成为乔瓦尼·米拉尼的日子，当然值得庆祝。” 乔瓦尼闻言一愣，但发现马尔蒂尼说得很有道理，就算今天不是他真正的生日，也是“乔瓦尼·米拉尼”诞生的日子，是那个即将与AC米兰签约成为职业球员的乔瓦尼·米拉尼的生日。 克鲁伊夫在后座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现在好了，意大利人不仅会营造家庭氛围，连说话也很有一套。 于是，在米兰队长的亲自陪同下，刚刚成年的乔瓦尼在副主席加利亚尼办公室签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职业合同。然后，在所有工作人员同情的目光中，被主帅卡佩罗领走了。 乔瓦尼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自他从罗马返回米兰，还没和这位不苟言笑的主帅说过话。 克鲁伊夫双手插兜跟在弟子身后：“学学人家小马尔蒂尼，你是不是应该先对卡佩罗说声新年快乐？” 乔瓦尼悄悄咽了咽口水，但是卡佩罗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快乐！虽然是冬歇期，但为了这份合同俱乐部今天来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不知为何执意要亲自见证他签字的卡佩罗。 乔瓦尼平时和这位米兰主帅接触得不多，他们几乎从不在训练场以外的地方交谈。 与话痨且刻薄的约翰相比，卡佩罗显然更具威严，更像是更衣室的统治者。 “……”克鲁伊夫现在真心觉得，乔瓦尼确实需要向小马尔蒂尼学习一下语言艺术，到底谁才是说话刻薄的那个？ 米兰主帅直接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停在了一块被写得密密麻麻的战术板前。 “我看了那场比赛。”卡佩罗确实不打算与年轻球员进行新年寒暄，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切萨雷有没有和你聊过，但是你清楚自己在比赛中做了什么吗？” 乔瓦尼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着视线。实际上切萨雷表现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没有问任何关于“为什么要擅自行动”的问题。说实话，他其实不了解切萨雷是一位什么风格的教练，他在乔瓦尼面前只是一位亲切的长辈，是米兰队长马尔蒂尼的爸爸，是每天都会称赞妻子手艺的丈夫。 克鲁伊夫听到弟子的内心活动，轻笑了一声，但没有说什么。 “我……”乔瓦尼顿了顿，“先生，我不会再那样做了。”他对卡佩罗小声保证道。 卡佩罗却摇了摇头，“可你已经尝到了甜头，不是吗？如果你们这次擅自行动导致比赛失利，我或许会相信你的保证。”男人揉了揉眉心，“但你们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 乔瓦尼一时语塞，他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但克鲁伊夫却立刻明白了卡佩罗的担忧，如果他们当时输球，那么失败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惩罚和深刻的教训。但是这些年轻人赢了，胜利不仅“正当化”了他们的违规行为，更在球员心中种下了一颗“冒险的种子” 卡佩罗注视着眼前这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人：“如果你在我的队伍里不守纪律，我会立刻将你移出大名单，并且再也不会用你。”他的语气异常严肃，“乔瓦尼·米拉尼，你听明白了吗？” 乔瓦尼立刻点头，再次认真地保证：“先生，我明白的，我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卡佩罗没有回应，只是朝门口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那姿态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乔瓦尼立刻如蒙大赦，迅速转身拧开门把手，只想尽快逃离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然而，就在他拧开门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了米兰主帅低沉的声音： “新年快乐。”卡佩罗顿了顿，语气缓和了许多，“还有，生日快乐。恭喜你正式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乔。” 乔瓦尼当场愣住，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卡佩罗便已上前两步作势将他轻轻推了出去。 门在身后合拢，乔瓦尼站在走廊里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与身旁的克鲁伊夫面面相觑。 荷兰人轻哼一声。 呵，意大利人。 接下来，乔瓦尼度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玛丽莎夫人在家中为他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马尔蒂尼夫妇总共有六个孩子，但圣诞节过后，留在家里的孩子就只剩下保罗·马尔蒂尼，这也让乔瓦尼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在晚餐前抵达了马尔蒂尼家，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大得过分的礼物盒，哪怕他们此前已经给乔瓦尼送过一次圣诞礼物了。巴雷西和塔索蒂则到得晚了一些，因为米兰前队长开了十多年的小汽车终于在路上抛锚了。马尔蒂尼不得不临时开车去迎接自己的老队长和老队友，回程途中，三人又顺便买了很多被克鲁伊夫视为“无用，但能让场面热闹得像嘉年华”的小物件。 就这样，乔瓦尼被一群米兰人围在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前，庆祝这个曾经只会让他痛苦的纪念日。 “快许愿吧。”玛丽莎温柔地向乔瓦尼说道。 乔瓦尼看着微微晃动的烛光缓缓闭上眼睛，但是他没有在心中许下任何愿望。他只是在专注地感受这一刻，希望这种胸口暖洋洋的感觉能够再久一些。 然后，他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你许了什么愿望？”科斯塔库塔立刻问道，随即又补充一句，“我许的是希望米兰拿下意大利杯。” 巴雷西笑着拍了一把米兰5号的后背：“嘿，比利！你居然用乔的生日蛋糕许愿！” 阿尔贝蒂尼对乔瓦尼眨了眨眼，愉快地接话：“其实我刚才也许了一个，我许愿助攻你拿下意甲金靴！”他说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米兰3号：“保罗，你呢？” 马尔蒂尼一脸正经，但还是缓缓开口：“我许愿乔还能继续给我助攻。” 塔索蒂插着腰，看着米兰的3、4、5号，无奈地叹气：“你们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日吗？” 科斯塔库塔一把勾住乔瓦尼的脖子，咧嘴笑道：“有什么关系！乔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乔瓦尼听着队友们用自己的生日蛋糕许愿，顿时哭笑不得。他很想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控制情绪，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鼻子也酸酸的，眼眶里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赶紧抬手胡乱抹了两下，“没关系，当然没关系！” 站在外围的克鲁伊夫见状摇了摇头，但面具下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生日 第36章 罗马 1998年1月4日，AC米兰在联赛第14轮客场战胜那不勒斯；1月8日又在意大利杯四分之一决赛中5比0大胜国米。那段时间，许多罗森内里甚至会笑着从梦里醒来。 可惜的是，乔瓦尼因脑震荡后遗症未能进入卡佩罗的大名单，不少媒体甚至猜测，这位天才球员或许是因为在国际赛事上的肆意妄为而被一贯铁血的主帅弃用。 “卡佩罗这次可真是冤枉。”克鲁伊夫双臂抱胸，站在米兰内洛的健身房内，看着弟子做基础的恢复训练，“要不是某人无视队医劝阻提前碰球，也不会让脑震荡后遗症又拖了一星期。” 乔瓦尼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他放下哑铃：“说真的约翰，我当时就是带球慢慢跑了几步，在那之前我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碰过球了。” 克鲁伊夫立刻轻哼一声：“那你对‘慢’的理解真是异于常人。”谁能想到，当时乔瓦尼不过是路过训练场，又恰巧有一个皮球从场内滚到他脚边。结果就在鞋面触碰到皮球的瞬间，还没好利索的乔瓦尼竟想也没想，带着球朝场内冲去，然后在跑出五米后身体失衡，重重摔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场内所有米兰队员愣在原地，紧接着便是一阵手忙脚乱，原本的抢圈训练瞬间变成了“谁先找来队医”的竞速赛。后来卡佩罗甚至明令禁止乔瓦尼在脑袋彻底恢复之前靠近任何能用脚踢的东西。 乔瓦尼用毛巾擦了擦额头，“好了，你已经唠叨我好几天了，你确定我的后遗症不是被你吵出来的？”他也没想到这个脑震荡的后遗症会这么厉害，今晚米兰将在主场对战罗马，此时所有队友都在会议室里听着主帅最后的战术安排，只有他还在健身房复建。 乔瓦尼暗暗发誓以后在场上肯定会优先保护好自己的脑袋，谁知道一个脑震荡会让他足足好几周没办法碰球。 “不过往好了想想。”克鲁伊夫话锋一转，“老马尔蒂尼不是说要带你去圣西罗看比赛吗？他的座位肯定在VIP区，视野比替补席好。” 为备战即将到来的法国世界杯，切萨雷·马尔蒂尼正四处考察球员。或许是不忍见乔瓦尼近日因碰不了足球而焦躁，这位意大利国家队主帅主动提出要带年轻人去现场观赛。 乔瓦尼并未意识到切萨雷的深意，但克鲁伊夫明白，这也是老马尔蒂尼对“米兰弃用乔瓦尼”传言的一种无声回击。毕竟，一个被米兰名宿、意大利国家队现任主教练带在身边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真的被俱乐部放弃？ 于是，当晚比赛开场前不久，电视导播几乎是在镜头对准看台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坐在切萨雷身旁的乔瓦尼。镜头里，这位刚与米兰签下职业合同的小将围着红黑相间的围巾，左侧眉骨上依稀还能看见一条淡粉色疤痕。 “现在出现在镜头中的是米兰小将乔瓦尼·米拉尼，自从U21欧青赛附加赛后，我们还没在赛场上见过他。”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语气亲切，如同在介绍自家孩子：“没想到今天他会挨着切萨雷坐在VIP席，这肯定不是偶遇。毕竟米拉尼寄住在切萨雷家中的事情已不是秘密，我们的乔应该是被切萨雷领来观赛的！” 说起来，乔瓦尼不是没动过搬出去的念头。现在他已成年，其实不再需要寄养家庭的照顾。但当他真的在马尔蒂尼家的餐桌上提出要搬出去时，一直照顾他的马尔蒂尼夫妇却只是相视一笑，轻描淡写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乔，连保罗都还住在家里呢。”玛丽莎先是看了一眼儿子，然后才转向乔瓦尼：“你才刚成为职业球员，薪水大概还没多到能买房子吧？” 乔瓦尼看向对面神态如常的队长马尔蒂尼，总觉得问题并不在钱上。 但就连约翰也在旁边劝道：“我觉得马尔蒂尼家挺好，至少有人能看着你。你知道有些年轻人一旦成年就开始沉迷花天酒地。”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而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我可拦不住你。” 于是，在乔瓦尼本就对这个家庭生出感情，而又没人愿意他离开的情况下，继续住在马尔蒂尼家的老宅里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时，本场比赛的主裁判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音。卡佩罗在这场比赛依然摆出 4-4-2 双后腰阵型，而罗马则在新任教练泽曼的带领下排出了 4-3-3 进攻阵型。 “拉齐奥上赛季解雇泽曼，现在怕是相当后悔吧。”克鲁伊夫一边观察场上局势，一边说道，“他们亲手抛弃的人，正在帮同城死敌打磨最锋利的矛。” 乔瓦尼的目光一直盯着场内，同时在脑海里与约翰聊着天。可以看出，这位罗马教练的战术风格大概是约翰喜欢的类型：“罗马这赛季虽然进球不少，但丢球也挺多。”联赛进行到第15轮，罗马一共踢进25个球，但也丢了16个球。 克鲁伊夫对此不以为意：“我宁愿以5比4赢比赛，也不想用1比0胜利。” 乔瓦尼耸了耸肩。行吧，至少对于观众来讲，一场5比4的比赛明显会更刺激一些，至于这种刺激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时，乔瓦尼身边的切萨雷忽然开口问道：“乔，你喜欢罗马的战术风格吗？” 乔瓦尼闻言看向切萨雷，认真思索片刻，缓缓开口：“罗马的进攻很主动，边路威胁大。但防守还有所欠缺，他们后场人数不足且回防速度不够快。”虽然受约翰影响，乔瓦尼对流畅进攻有着天然好感，但他无法容忍队伍的后防线像纸糊得一样。 其实泽曼的战术在意甲十分罕见，这位捷克裔教练喜欢节奏快、积极主动的足球，但防守并不严谨。正如约翰所说，似乎只要进球更多，那么丢几个球也没关系。 切萨雷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正在不停地记录着什么：“泽曼的阵型很有侵略性，前场三叉戟的设计初衷就是刺穿和突破对方防线，中场三人也更侧重于组织进攻和前插。不过你说得对，这种前压阵型在应对防守反击时显得比较被动，缺少防守后腰意味着一个简单的长传反击就可以直接冲击罗马后卫。” “而且全员进攻对体能要求很高。”乔瓦尼忽然又回想起对阵希腊的那场比赛，高位压迫意味着体能的快速消耗，“如果后半程球员都跑不动了，而阵型依然前提，那么罗马的后防线就容易崩盘。” 切萨雷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不过，罗马也可以在防线崩溃前，用猛烈进攻击垮对手的意志，就像本赛季他们6比2大胜那不勒斯的那一场。” 乔瓦尼思忖片刻，这很像他和皮尔洛当初的想法，不过当时他们可没考虑过后防是不是会崩溃……如此看来，那次成功确实存在太多运气成分。 克鲁伊夫此时都想给切萨雷鼓个掌了，他就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对乔瓦尼与皮尔洛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 只听切萨雷继续说道：“但战术风格本身没有对错之分，每支球队的最终目的都是获胜。泽曼的战术是为了极致的进攻主动牺牲了防守的稳固与平衡。”切萨雷又在本上写了两笔，“虽然不是意甲的主流，但却给比赛带来了更多惊喜。” 这时，切萨雷的目光望向罗马左边锋托蒂，轻轻叹了口气，但这种战术不可能适用意大利国家队。意大利足球长期受链式防守战术的影响，培养出了更多的优秀后卫和后腰，而非进攻手。就拿眼下的罗马三叉戟举例，最前面的中锋是外援、阿根廷国脚巴尔博；右边锋同样是外援、巴西人塞尔吉奥；唯一的意大利本土球员托蒂，还太过年轻…… 而且作为意大利U21的前主帅，切萨雷也清楚自己这位曾经的弟子并非传统支点中锋，而是与罗伯特·巴乔相似的“九号半”。放眼整个意大利，能胜任传统中锋位的就只有正在马德里竞技踢球的维埃里一人。 想到这里，切萨雷揉了揉乔瓦尼的头发，轻声说道：“你要是早出生几年就好了。”此时的乔瓦尼身高已经达到178厘米，而据米兰队医推测，尽管他早年因营养不良影响了发育，但只要后续营养跟得上，仍有可能长到185厘米左右。 在对阵希腊的比赛中，这个年轻人不仅在边路表现出色，更证明了他在中路的能力。乔瓦尼的视野与传球明显可以胜任前场的组织角色，但他那舒展而富有创意的临门一脚，却又让无数米兰人联想到荷兰中锋范巴斯滕。假如这孩子真能再长高一些、更强壮一些，或许他也有机会成为意大利足坛罕见的支点型中锋。当然，这也是贝卢斯科尼与加利亚尼对乔瓦尼的期待之一，因为本赛季克鲁伊维特的加盟显然没能达到俱乐部预期，而维阿则已经过了巅峰期。 在切萨雷看来，目前的米兰确实缺乏攻击力。如果本赛季后半程米兰的表现依然不理想，俱乐部高层势必会在下赛季前做出新决定。毕竟明年就是俱乐部成立一百周年，贝卢斯科尼与球迷都不会容忍一个糟糕的成绩。 乔瓦尼被切萨雷的手掌揉得有些发懵，但依然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期待。 最终，这场比赛也正如切萨雷所猜测的那样，缺乏攻击力的米兰始终未能攻破罗马大门，但好在红黑军团的防线足够稳固，也顶住了罗马的一**进攻。双方在90分钟后互交白卷，各取1分。 赛后，切萨雷为了避开记者，直接带着乔瓦尼从一条隐蔽通道离开了圣西罗，然后在停车场果断驾驶着儿子的汽车回了家。 至于仍停留在场内的保罗·马尔蒂尼，切萨雷觉得儿子的队友肯定不忍心看球队队长走路回家。 结果，《切萨雷：不便采访，开车回家（还是儿子的车）》《老爹征用：马尔蒂尼爱车“不翼而飞”，国家队主帅潇洒返家》等一系列八卦新闻，成了米兰更衣室里缓和气氛的最新读物。乔瓦尼在众人的哄笑中偷偷望向马尔蒂尼，而对方只是无奈地耸耸肩，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切萨雷带乔瓦尼去圣西罗观赛的举动还是给卡佩罗的用人带来了影响。米兰主帅在办公室研究了半天，还是把乔瓦尼写进了联赛第16轮米兰客场对阵帕尔马的大名单。 毕竟这孩子都去罗马踢过一次球了，也是时候把他带去客场作战了。 备注：克圣名言之一：我宁愿5-4赢，也不愿1-0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罗马 第37章 帕尔马（上） 米兰距离帕尔马只有两个小时车程，所以对乔瓦尼来说，去客场作战只是比踢主场早出发半天而已。更何况，他只是被列入大名单，能否上场还要看现场情况。 在前往帕尔马的大巴车上，乔瓦尼挨着阿尔贝蒂尼坐在米兰正副队长的后面一排，手里还拿着一本体育杂志，上面是一篇关于帕尔马本赛季表现的分析文章。 阿尔贝蒂尼只是瞥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乔，你在车上低头读书真的不会晕车吗？” 乔瓦尼的视线并没有从杂志上移开：“德米先生，这是杂志，而且我不会晕车。” 其实，这本杂志是他昨天去超市替玛丽莎买番茄沙司时，被眼尖的约翰从报刊亭发现的，封面上的男人正是帕尔马现任主帅安切洛蒂。 乔瓦尼虽然不明白约翰为什么突然对帕尔马主帅感兴趣，但还是掏钱买下了杂志。 “我比较了解未来的他，安切洛蒂算是足坛适应性较强的教练了，而且他管理更衣室自有一套。至于他目前的执教风格……我并不清楚。”克鲁伊夫就站在大巴车的过道上，让乔瓦尼帮忙翻杂志。 乔瓦尼心想，看来这位帕尔马主帅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位知名教练，毕竟约翰的眼光向来高得离谱，能得到他认可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文章写他偏爱使用严谨的4-4-2阵型，并受到AC米兰和意大利国家队前主帅萨基的影响。”乔瓦尼在心里说道，“这和我们的区别似乎不大？他还拒绝了罗伯特·巴乔的转会，因为他认为巴乔那种自由发挥的风格需要全队在防守端为他做出额外弥补。在他眼中，巴乔的创造力更像是一件独立的艺术品，而非体系中的一环。” 克鲁伊夫思忖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这和我印象中的安切洛蒂还真是不一样。”要知道那个著名的圣诞树阵型之所以诞生，就是因为安切洛蒂是一位能根据球员特点调整战术的教练。 “看来罗伯特·巴乔确实生不逢时，他出生在一个不属于他的时代。”克鲁伊夫有些感慨，但凡这位意大利球员晚出生10年，都能在国际上获得更多成就。 乔瓦尼又翻了一页，里面有关于安切洛蒂球员时代的描述：“咦？约翰，他曾经在米兰踢过球。” 克鲁伊夫笑了一声，“没错，他生涯晚期和你身边的阿尔贝蒂尼竞争位置，但上场时间越来越少，随后就退役了。” 乔瓦尼闻言忽然看向阿尔贝蒂尼，继续在心中问道“约翰，那他们会有矛盾吗？” “乔，没有哪个球员会一直处于巅峰状态，时代更替是足坛常态。”克鲁伊夫平静地说道，“更何况将来也会有人取代阿尔贝蒂尼在米兰的位置，这是自然规律，仅此而已。” 正在闭目养神的阿尔贝蒂尼忽然察觉到一股视线，一睁眼就看见了乔瓦尼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米兰4号立刻咧嘴笑道：“嘿，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没有。”乔瓦尼立刻又将脑袋埋进杂志里，试图将约翰口中的“自然规律”抛掷脑后，因为他很难想象未来究竟有谁能够取代阿尔贝蒂尼在米兰的位置。 克鲁伊夫感受到弟子心中一阵阵上涌的失落，觉得现在还是不说为妙，反正皮尔洛加盟AC米兰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约翰，这篇文章还预测了安切洛蒂今晚可能排出的阵型。”好在乔瓦尼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杂志吸引了，“也许今晚我们要上演一场防守反击的较量了。” 结果当晚，当乔瓦尼在替补席坐定，帕尔马排出的阵型果然与杂志预测分毫不差。安切洛蒂在主场排出4-4-2双后腰阵型，而卡佩罗也以同样的阵型严阵以待。 克鲁伊夫站在替补席无奈摇头：“所以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爱看意甲的比赛。” 本场比赛，卡佩罗在锋线上派出了冬歇期刚从国际米兰转投AC米兰的甘茨，由他与萨维切维奇组成“双箭头”，而另两名前锋——米兰9号克鲁伊维特与14号维阿则轮换休息；左右两翼分别是巴西人莱昂纳多·阿劳若和法国人易卜拉欣·巴，这也是乔瓦尼最有可能被替换上场的位置。 中场方面，由于博班受伤缺阵，阿尔贝蒂尼与本赛季新加盟的马伊尼组成双后腰，但后者此前几乎没有多少出场时间，能否与米兰4号完美配合尚未可知；后防四人分别是齐格、马尔蒂尼、德塞利和科斯塔库塔。门将位置则由泰比担任，他在本赛季已逐渐取代了米兰1号门将罗西的首发位置。 比赛伊始，AC米兰几乎将帕尔马压制在半场之内，但即便占据如此主动，红黑军团也未能创造出有威胁的进攻，帕尔马一门布冯甚至还有几天才过20岁生日，但他在门前的表现已十分稳健，米兰双锋根本无法突破这位小将的五指关。出身于体育世家的布冯，其运动天赋、敏捷性与制空能力显然都远超常人。 “不仅是布冯，帕尔马整条防线的表现也丝毫不逊于米兰。”克鲁伊夫评价道，“卡纳瓦罗与图拉姆正值上升期，萨维切维奇继续保持常规跑动的话，根本没办法在他们身上占到便宜。但就与巴乔遇到的困境相似，一旦他开始自由发挥，势必会惹恼注重纪律的主教练。” 乔瓦尼眉头紧锁，现在场上的走势像极了此前他们对阵希腊的那场比赛，尽管表面占尽优势，却始终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进球。 “终结能力太差”，克鲁伊夫一针见血地补充道，“这赛季米兰的很多场比赛都栽在这个毛病上。” 第33分钟，帕尔马右后卫在中场与队友完成一次简洁的撞墙配合，然后全速带球冲向底线并送出传中。禁区之内，帕尔马20号前锋基耶萨敏锐抢点，一记轻巧的推射将球送入米兰球门。 而这粒进球仿佛吹响了帕尔马进攻的号角，场上局势瞬间逆转，AC米兰的后防线开始频频告急。 第44分钟，帕尔马发出角球，米兰门将泰比一拳将球击出禁区，然而双方队员在争抢落点时意外又将皮球顶了回去，帕尔马中场迪诺·巴乔立刻迎着来球上演了一记石破天惊的倒钩射门！ 这记观赏性十足的进球极大地鼓舞了帕尔马的士气，令整座球场瞬间沸腾，主场球迷开始齐声高呼迪诺·巴乔的名字。 “这球确实漂亮。”克鲁伊夫不禁说道。乔瓦尼略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看台上帕尔马球迷欢呼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场边的卡佩罗，没想到主教练也正朝这边看来。卡佩罗的目光在乔瓦尼与克鲁伊维特之间移动，却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我猜，他是想从你们两人中选一个作为前锋替补上场。”克鲁伊夫敏锐地捕捉到了卡佩罗的意图。 乔瓦尼心里有些吃惊，“难道教练先生还打算让我在联赛里踢中路吗？”米兰的双前锋任务明确，当维阿与克鲁伊维特搭档时，米兰进攻会更强调身体对抗和牵制防线，然后利用前锋作为支点接边路传中和后场长传球，其中背身对抗能力稍弱的荷兰人会更多回撤组织进攻；当甘茨与萨维切维奇这对技术型前锋搭档时，则强调跑位与渗透，而非长期背身控球并压迫对方中卫。 “帕特里克虽然身体疲劳，但若换他上场，卡佩罗就能调整进攻策略，利用他的支点作用。”克鲁伊夫分析道，“而你，尽管离开赛场近一个月，却能够直接融入今天米兰的进攻体系，无需再做额外调整。” 乔瓦尼托着下巴，在心中说道：“可我只踢过一次中路，还不是传统的前锋角色。教练先生肯定不会允许我像踢希腊那般踢‘伪九号’。”他顿了顿，“而且约翰，你以前也说过，年轻人总要在场上交学费，我不认为自己现在就能比场上的两名前锋做得更好。” 克鲁伊夫却低笑了两声：“乔。交学费的前提是，你得在场上啊。” 备注：关于早期安切洛蒂的资料： ①在1997/98赛季，帕尔马已同意签下罗伯特·巴乔，但安切洛蒂认为此类球员不符合他的战术计划，因而阻止了这笔转会。安切洛蒂后来坦言自己后悔这一决定，称当时他坚信4-4-2阵型是取得成功的理想体系，而进攻型组织核心与该战术无法兼容。 ②作为萨基的门生，安切洛蒂坦言自己早年对4-4-2阵型的执着曾让他显得过于固执。在帕尔马任职期间拒绝签下巴乔的经历，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 “我当时坚持说：‘不，你得踢前锋。’结果巴乔去了别的俱乐部——那年他居然为博洛尼亚打进了22球！我白白错过了22个进球！真是大错特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帕尔马（上） 第38章 帕尔马（中） 上半场结束，帕尔马带着两球优势返回更衣室。乔瓦尼套上替补背心，随队友一同上场热身。他能明显感觉到克鲁伊维特近来兴致不高，自本赛季加盟至今，荷兰人只攻进了4粒联赛进球、1粒意大利杯进球，远未达到俱乐部与球迷在赛季初寄予他的厚望。 “帕特里克在阿贾克斯时踢的是讲究技术、节奏明快的全攻全守体系，与队友之间配合默契。”克鲁伊夫飘在乔瓦尼身旁分析道，“但米兰更强调战术纪律与防守，要求前锋作为支点发挥作用。在这里，他不得不频繁背身对抗中卫，而意甲恰恰又是世界上防守最严密的联赛之一。以他目前的对抗经验，踢得费力也正常。” 乔瓦尼闻言陷入思考：“可范巴斯滕在来米兰之前，不也是阿贾克斯的前锋吗？为什么他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 谈起自己的得意门生，克鲁伊夫愉悦地笑了一声：“马尔科巅峰时期的背身控球能力远非现在的帕特里克所能相比，意甲绝大多数中卫在对抗中都撞不动他。虽然帕特里克和马尔科一样长着1米88的个子，但肌肉与经验却明显不足，他还是太年轻了。” 自从听过马尔蒂尼与范巴斯滕的那段八卦后，乔瓦尼也开始在俱乐部里有意识地关注起这位荷兰前锋的信息。他在资料中见过范巴斯滕的照片，确实是一位体格健壮、身形挺拔的球员。 “乔！！”就在这时，本应该在更衣室休息的阿尔贝蒂尼从球员通道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向乔瓦尼的方向使劲招手：“先生找你！快过来！” 乔瓦尼愣了一下，立刻将脚下的皮球踢给一起热身的队友，然后转身跑向米兰4号。只不过阿尔贝蒂尼并没有立刻把乔瓦尼带进更衣室，而是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拉着年轻人的胳膊压低声音嘱咐道：“一会儿进去之后，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尽管满心疑惑，乔瓦尼还是在阿尔贝蒂尼那有些不安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刚推开更衣室的门，乔瓦尼就立刻明白了阿尔贝蒂尼为何要提前提醒他。此时房间内安静得可怕，米兰主帅卡佩罗沉着脸站在中央。乔瓦尼环顾了一圈，发现更衣室内唯独少了米兰10号萨维切维奇的身影…… 卡佩罗此时转过身来面向乔瓦尼，低沉地说道：“下半场我会把你放在中路，你和毛里齐奥搭档双前锋。” 乔瓦尼这才惊讶地发现卡佩罗胸口处竟被水打湿了一大片。他下意识想从队友脸上寻找线索——几位外援目光闪烁，带着些许尴尬；三个意大利人甘茨、马伊尼和泰比都低着头，装作专心整理装备的样子；唯有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神色如常。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米兰队长还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这让乔瓦尼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在进攻端”，只听卡佩罗继续说道，“我要你反复冲击他们中卫和左后卫之间的结合部。就算接不到球，你也必须不停地跑。拿球后，两脚之内必须做出决定，要么传给位置更好的队友，要么直接射门。我要的是效率，不是个人表演。”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加冷硬：“防守时，一旦我们丢球，你必须第一时间压迫他们的持球中卫，我不要求你必须断下球，但绝不能让他们轻松出球，你要为我们的回防争取时间。”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这场比赛中，你就是米兰这台机器里最坚韧的一个齿轮。你的价值不在于创造奇迹，而在于百分之百执行我的战术。某些人不愿为团队做出的牺牲，现在，由你来做。明白吗？” “明白。”乔瓦尼立刻点头。他又不傻，卡佩罗都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了。 一旁的克鲁伊夫语气带着调侃：“我倒觉得，怪不得萨维切维奇会愤然离席，卡佩罗的每一条指令都与他的风格相悖。” “放弃接球的跑动虽然可以撕扯防线，但却是为队友做嫁衣；两脚内出球意味着无法利用个人技巧进行盘带；必须压迫持球中卫更是额外的防守任务。这些本质上都是在要求前锋为球队整体利益做出牺牲，确实与萨维切维奇的踢球本能相悖。” 乔瓦尼在心里认同约翰的分析，也理解萨维切维奇的不配合。这种矛盾，或许本就是艺术型球员与纪律型教练之间难以调和的冲突。 但与此同时，乔瓦尼抬眼看向米兰的正副队长，两人眼中的平静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霎时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可若是为了米兰的胜利，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克鲁伊夫打量着自己的弟子，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句关于卡佩罗在“暴殄天物”的尖锐评论，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天天陪在乔瓦尼身边，亲眼目睹那些“真正的”米兰人如何一步步叩开这个孤独年轻人的心防。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笼络人心”的手腕确实高超，也难怪未来会有那么多球员心甘情愿为这支球队倾尽所有。 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在下半场比赛开始前1分钟回到了解说席，然后就看到了第四裁判举起的换人牌：“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这里是AC米兰客场对战帕尔马的比赛，卡佩罗在下半场开始前用28号米拉尼换下……”他震惊地看向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换下10号？！卡佩罗用米拉尼换下了萨维切维奇！” 安切洛蒂看到卡佩罗的换人也愣了一下。难道自从对阵希腊一役后，AC米兰已经开始着手开发这名小将在中路位置的潜力了？ 如果米兰众人此时能听到帕尔马主帅的心声，就会不约而同地告诉他：不，完全没有！乔瓦尼此前因脑震荡后遗症，几乎缺席了球队的所有合练，更别提专门演练中路角色了。 所以按照卡佩罗的最初计划，是用克鲁伊维特换下甘茨，让萨维切维奇配合作为支点前锋的荷兰人进攻，但这个战术调整被米兰10号厉声拒绝，因为这会大幅减少他的控球时间；随后卡佩罗又作出了罕见让步，允许萨维切维奇适当盘带，但前提是必须增加无球跑动与回防力度。 但坚持认为前锋不应承担防守任务的萨维切维奇再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卡佩罗，两人间压抑的争执彻底爆发，米兰10号在愤怒之下竟抓起手边的水杯，将水狠狠泼在卡佩罗身上，随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乔瓦尼上去试试。卡佩罗皱起眉头，至少乔瓦尼绝对会服从战术安排，而且也有执行战术的能力。更何况，米兰的28号和那些高价引入的外援有着根本不同，因为他是米兰自己的孩子，他的血液是红黑色的。 这时，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哨音吹响，AC米兰开球。乔瓦尼看着皮球在队友脚下传递，小跑着向帕尔马禁区方向移动，然后就对上了身穿帕尔马17号球衣的卡纳瓦罗，这位中后卫的身高不算出众，但只一眼，乔瓦尼便注意到对方在球衣下的结实体格。 肯定撞不动，乔瓦尼默默想道，忽然有些理解克鲁伊维特每场比赛扛着对方中卫踢比赛的痛苦了…… 不过，乔瓦尼很清楚自己并不需要与卡纳瓦罗硬碰硬。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卡纳瓦罗与帕尔马左后卫贝纳里沃之间的空当，那里才是他需要冲击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向贝纳里沃一侧稍稍移动了两步，几乎就在他挪动的同时，卡纳瓦罗迅速瞥了他一眼，身体也随之同步横移一步，但依然站在一个稳固的防守位置上。 一次试探未果，乔瓦尼立即改变策略，佯装回撤接应中场传球。然而卡纳瓦罗根本不为所动，依然牢牢掌控着防区的关键位置。 场边的克鲁伊夫立刻读取到了乔瓦尼内心的郁闷，不禁笑了起来。卡纳瓦罗可是能拿金球奖的后卫，哪会如此轻易地被简单的无球移动所欺骗？ 而另一边，米兰30号莱昂纳多持球在边路被断，但本场承担中后卫职责的马尔蒂尼第一时间反抢得手，随即带球沿边路高速推进。帕尔马右后卫泽马利亚果断放铲，但米兰3号抢先一步将球捅向前方，自己则轻盈地向外侧一闪，顺势踏出边线避开对手的滑铲，然后又迅速重新踏回场内加速追上皮球。 “马尔蒂尼！漂亮的人球分过！！”解说员几乎是半起身吼出来，“近来人们总是把注意力放在马尔蒂尼的防守上，却忘记了他的前插能力同样优秀！！” 然而甘茨似乎没有跟上马尔蒂尼的推进节奏，远远坠在后面。在右后卫已经被过掉的情况下，帕尔马中卫图拉姆果断放弃防守毫无威胁的甘茨，转而去边路堵截马尔蒂尼传中。 就在图拉姆重心偏移的瞬间，乔瓦尼立刻插进卡纳瓦罗与贝纳里沃中间的空当，摆出准备抢点攻门的姿态。 “米拉尼试图在两名后卫的夹缝中寻找机会！”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不由自主地握紧话筒，“卡纳瓦罗和贝纳里沃立即形成合围，将他紧紧夹在中间！太勉强了！单薄的米拉尼不可能在这样的身体对抗下完成射门！马尔蒂尼要传中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尔蒂尼要给乔瓦尼传球时，米兰3号的传球却划出一道冷静的弧线，精准地找到了刚刚跑动到禁区弧顶的甘茨！ 无人盯防的甘茨从容调整步点，迎球拔脚怒射—— “砰——！！” 只见一双手套稳稳将这记射门挡出门框！乔瓦尼震惊地看着帕尔马门将布冯几乎是在甘茨起脚的同一时刻向左侧飞身腾空，竟真的将那颗势在必得的射门拒之门外。 看台上的帕尔马球迷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神奇的扑救！！布冯的反应太快了，米兰的配合没能给他带来威胁。”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遗憾地说道，“不过米兰获得一个角球，还有机会。” 卡纳瓦罗上前两步，伸手将布冯从草地上拉起来。年轻的帕尔马门将甚至还朝乔瓦尼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好险，差点就被你们得手了。” 乔瓦尼一时语塞，下意识抿紧嘴唇，试图把被对手彻底看穿战术的错愕强压下去。 “乔！”不远处，马尔蒂尼的喊声突然响起，唤回了乔瓦尼的注意力。然后，卡纳瓦罗与布冯就看到米兰28号立刻收起了那有些懊恼的表情，沉默地跑回了自己的战术位置。 然而，米兰没能把握住这次角球机会，马伊尼开出的皮球被布冯一拳击出。乔瓦尼迅速判断皮球的第二落点，只见帕尔马中卫图拉姆已占据有利位置，将球稳稳控在脚下。 就在这时，卡佩罗赛前严厉的指令如警铃般在乔瓦尼脑中响起：“压迫持球中卫！” 下一刻，卡纳瓦罗眼前一花，他震惊地看着米兰年轻的28号前锋，以一种不计后果的姿态全速冲向图拉姆，随即在帕尔马中卫起脚的刹那高高背身跃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硬生生挡住了那记试图发动反击的长传！ 皮球闷在他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钝响，弹向一边。卡纳瓦罗立刻上前将皮球重新控制在脚下，然而米兰已趁机全线回防，帕尔马酝酿的快速反击势头被迫戛然而止。 乔瓦尼踉跄落地，脊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很快便稳住身形，转身再次迎向持球的卡纳瓦罗。 看着米兰小将那双坚定的眼睛，卡纳瓦罗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个年轻人带来的威胁将不仅仅在进攻端。 比赛进行到第60分钟，场上比分仍未改变，但乔瓦尼在帕尔马两名后卫间的反复跑动还是让帕尔马30岁的左后卫贝纳里沃消耗了过多体力，致使后者在应对米兰右边前卫的冲击时，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卡纳瓦罗甚至怀疑，这位米兰28号或许根本就没被赋予射门权，否则怎会只在禁区甘当诱饵、专注防守，仅有的几次触球也全都快速出球，毫无盘带突破的意图。 他好像隐约猜到米兰主帅卡佩罗换下萨维切维奇的缘由了，毕竟这两人的矛盾在几年前就上过报纸，米兰10号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在场上做配角。 第64分钟，易卜拉欣·巴从右侧突破帕尔马边后卫贝纳里沃，成功下底。 就在他起脚传中的瞬间，一种微妙的惯性思维笼罩在帕尔马禁区内，所有帕尔马后卫都默认无论乔瓦尼如何跑动，最后都会将球传给其他人。就连卡纳瓦罗的防守重心，也因这片刻的猜测而下意识地向甘茨所在的区域松动了半分。 一直被卡纳瓦罗用身体死死卡住身位的乔瓦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防守松动。他立刻反向蹬地冲刺，终于第一次真正切入了卡纳瓦罗身后的空当！ 布冯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乔瓦尼的方向，试图封堵球门近角。 皮球飞速转向禁区，乔瓦尼抢在前点跃起，对着足球就是一脚凌空爆射！！ 布冯立刻飞身侧扑，双掌并出，试图将球按住。奈何这球距离太近、球速太快，皮球在他手套上猛烈一震，脱手后弹向小禁区线！ 卡纳瓦罗早在乔瓦尼穿到他身后时就意识到情况不妙，此时他已转身后仰，飞身前踏，试图将球解围出禁区—— 而乔瓦尼在射门落地后几乎未作停顿，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前蹬地！以一记决绝的鱼跃冲顶扑向皮球！ 卡纳瓦罗被突然出现在脚下的金褐色脑袋吓了一跳，已伸出的脚只得在空中硬生生地收回。 “砰——！”乔瓦尼几乎擦着卡纳瓦罗的鞋钉，将头重重砸在皮球之上！ 布冯根本来不及做出第二次反应，皮球应声入网！！ “GOOOOOAL！！！米兰扳回一球！”米兰解说员站起来狂吼道，“太疯狂了！乔瓦尼·米拉尼！他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将球顶了进去！” 卡纳瓦罗看着米兰28号从草地上爬起来冲向自己的队友，心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复。他向后看了一眼失去本场零封奖金的队友布冯，摇头说道：“……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在踢世界杯决赛，他为了进球真是不要命。” 布冯此时坐在门线上，目光也投向乔瓦尼，忽然笑道：“往好了想，他永远不会在世界杯上成为我们的对手。” 卡纳瓦罗闻言不禁失笑，他偷偷指了指正跑向乔瓦尼的马尔蒂尼，压低声音对布冯说：“那到时候，我们恐怕就得像保罗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队友在场上‘英勇牺牲’了。” 此时的米兰队长恨不得掰着乔瓦尼的脑袋检查这个年轻人究竟有没有受伤。在看到乔瓦尼迎着鞋钉顶向皮球的瞬间，马尔蒂尼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队长，我没事。”乔瓦尼有些讪讪地说道，眼前的阵仗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此时大家难道不应该围成一团庆祝进球吗？为什么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待一个重伤员？ “因为……”场边的克鲁伊夫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但声音还是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如果卡纳瓦罗刚才没有收脚，你猜是你的头硬，还是他的鞋钉硬？你不要命了吗？！” 约翰在脑中的怒吼震得乔瓦尼有些发懵。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向被媒体誉为“铁血硬汉”的科斯塔库塔竟也面色铁青，冲他厉声喊道：“你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动作有多危险吗？！” 还是阿尔贝蒂尼看出了乔瓦尼的茫然与委屈，赶忙上前打圆场：“乔，比利不是要骂你，他只是太担心你了。” “德米，你别拦着！”科斯塔库塔毫不领情，声音反而更高了，“我就是在骂他！” 乔瓦尼现在确实有些难过了，难道为米兰进球还有错了？ 备注： 布冯1978年1月28日出生，本场比赛的时间是1998年1月18日，还没有到他20岁生日。1995年，年仅17岁的布冯首次代表帕尔马出战意甲联赛。96/97赛季，布冯被任命为帕尔马首发门将；97/98赛季，他扑出国米前锋罗纳尔多的点球。1997年10月，年仅19岁的布冯在切萨雷·马尔蒂尼的带领下首次代表意大利国家队出场。 卡纳瓦罗1973年9月13日出生，那不勒斯出身，曾在训练赛中用滑铲抢走了马拉多纳的球权。1993年意甲首秀，1995年在对战AC米兰时打入意甲首球。95年夏天，那不勒斯因缺乏资金将卡纳瓦罗卖给帕尔马。在这里，他遇到了布冯和图拉姆，他们不仅与卡纳瓦罗组成了欧洲最严密的防守阵容之一，也成为了他在足球界最亲密的朋友。1997年1月，卡纳瓦罗首次代表意大利国家队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帕尔马（中） 第39章 帕尔马（下） 马尔蒂尼在确认乔瓦尼安然无恙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他双手捧住年轻人的脸，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乔，你的这粒进球对米兰很重要，但是你本身的安危对球队更重要。” 乔瓦尼却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可是，我只有帮助到球队才会更重要。” 周围的米兰队友在听到这句话后都愣了一下。阿尔贝蒂尼欲言又止地看向乔瓦尼，对方明显极度缺乏安全感，这绝不是他们在赛场上说一两句话便可以改变的。 本来还绷着脸的科斯塔库塔也马上没了脾气，他拍了怕马尔蒂尼的肩膀：“保罗，比赛还没结束，这个问题咱们回去再和他慢慢说。” 马尔蒂尼闻言点头，然后用力揉了揉乔瓦尼的头发，像是要把方才那阵后怕全都揉散，“别犯傻，乔。” 这时，他余光瞥见场边的卡佩罗正走向替补席，立即转头望了过去。只见米兰主教练背对赛场对替补席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克鲁伊维特和多纳多尼便同时起身。 看来刚才那下给卡佩罗也吓得不轻。 乔瓦尼顺着队长的目光望向场边，心头骤然一紧：难道教练先生要换下我？ 很快，第四官员举起换人牌：9号克鲁伊维特换下30号莱昂纳多，32号多纳多尼换下19号马伊尼。 乔瓦尼刚松一口气，却又心生困惑。为什么卡佩罗要在这个时候又换上一名前锋？总不能是想打“三前锋”阵型吧…… 此时米兰已经因为这粒进球与换人耽搁了不少时间，克鲁伊维特带着卡佩罗的指示快步跑到乔瓦尼身边：“乔，教练让你接替莱昂纳多的位置！” 乔瓦尼顿时明白了这次调整的用意，他被从中路调往左边路，由克鲁伊维特顶到锋线；而老将多纳多尼则与阿尔贝蒂尼组成双后腰，替换下马伊尼。 说实话，无论是米兰球员还是帕尔马球员，都对卡佩罗的这次调整暗怀感激。布冯与卡纳瓦罗几乎要在后场偷偷击掌，乔瓦尼远离禁区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解脱，米兰小将的“自杀式进攻”，让他们在道德与胜负间陷入两难——要么被迫伤人，要么球队丢球。 帕尔马主帅安切洛蒂远远望向米兰28号，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到了边路总不至于再做出什么考验所有人心脏的事了，谁能想到米兰青训竟培养出这样一个不怕死的“球疯子”，真不知道巴雷西是从哪里找到这孩子的。 乔瓦尼虽然还因刚才的事有些失落，但他对位置的变动没有任何不满，迅速调整好心态后，立刻又投入了比赛。 帕尔马在中圈重新开球后，很快便察觉到米兰的防守体系变得更加密不透风。老将多纳多尼虽然不经常打后腰的位置，但是他丰富的比赛经验以及与米兰队友的默契配合，比马伊尼更好地稳固了中场。而乔瓦尼本就出色的防守意识，也让他比擅长进攻的巴西人莱昂纳多更能巩固左路防线，加上他与米兰后卫之间日渐成熟的配合，帕尔马几乎无法在左路进行任何突破。 不过米兰在进攻端的问题依然存在，克鲁伊维特插入禁区后自然承担起支点前锋的作用，但卡纳瓦罗与图拉姆的防守几乎让他看不到任何机会。 “现在场上的局面就像是盾与盾的较量。”米兰解说员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不少，比赛节奏的放缓也让他的激情随之消退，“双方都难以攻破对方的防线。目前帕尔马仍以2比1领先米兰，他们会带着这一球的优势进入终场吗？” 乔瓦尼也察觉到克鲁伊维特正被卡纳瓦罗死死卡住前插身位，他刚刚经历过与帕尔马强壮中卫的对抗，深知荷兰人没有任何突前射门的机会。 不知怎地，乔瓦尼突然想到了范巴斯滕，以及约翰对两位荷兰前锋的评价：虽然帕特里克和马尔科一样长着1米88的个子…… 等等，乔瓦尼立刻望向帕尔马禁区内那个比卡纳瓦罗几乎高了一头的荷兰人，顿时眼神一亮！ 此时，正巧多纳多尼一记斜传，精准地将球送到了乔瓦尼脚下。 “米拉尼启动了！！他要下底还是内切？！”见乔瓦尼突然带球提速，米兰解说员的声调骤然拔高，“由于米兰双锋被帕尔马中卫死死盯防，此前的传中均未形成真正威胁！” 帕尔马右边后卫立即上前封堵，却被乔瓦尼一记沉肩虚晃轻松骗过！ “漂亮！米拉尼！”解说员忍不住笑出声，“这正是当初皮耶罗过掉米兰小将的动作！没想到他私下居然偷偷练成了！等等——他内切了，米拉尼起脚！！！” 只见乔瓦尼内切至禁区左侧弧顶，右脚轻巧地将球撩向球门—— “难道他还要效仿皮耶罗兜射吗？！”解说员拍案惊呼，“不对！这球太高了！！根本没有下坠的趋势！！” 布冯紧紧盯着空中飞行的轨迹，若说是射门，这脚也太过随意。余光中，他瞥见禁区内被卡纳瓦罗卡住身位的米兰9号克鲁伊维特突然屈膝蓄力—— “法比奥！”布冯的喊声与卡纳瓦罗的警觉同时爆发！这位帕尔马中卫也敏锐察觉到了克鲁伊维特的意图！ 两人几乎同时跃起，尽管身高175公分的卡纳瓦罗全力压制，但长着1米88大个子的荷兰人依然凭借身高优势抢先顶到了皮球！！ “嘭——！！”克鲁伊维特咬牙奋力甩头，前额重重砸在皮球上！ 布冯瞬间腾空而起，指尖堪堪将球托出了横梁！ 好险！！！ 卡纳瓦罗喘着粗气，瞬间明白了米兰28号的战术意图——利用高空球。他无奈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克鲁伊维特，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尽管他的弹跳力在大多数时间都可以弥补身高的不足，但眼前的荷兰中锋实在太高了，弹跳更是夸张。虽然他能卡住对方的跑动路线，但在争抢头球时确实力不从心。 乔瓦尼深深吐出一口气，布冯竟又一次扑出了米兰的必进之球！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足球根本不应该有门将！他朝禁区内的克鲁伊维特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气馁。荷兰人咧嘴一笑，用母语高喊了一句什么。 “约翰，他说什么？”一头雾水的乔瓦尼立刻在脑中询问。 克鲁伊夫此时正抱臂站在场边。虽然他仍在为乔瓦尼此前不顾安危的举动生气，但看到弟子刚才冷静的判断和出色的应对能力，又不禁生出几分欣慰与自豪。 “他说，再来一次。”克鲁伊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乔瓦尼的脑海。 乔瓦尼笑了，当然没问题。他看着走向角旗区的多纳多尼，预感克鲁伊维特很快又将获得一次机会。 果然，受到乔瓦尼启发的老将多纳多尼开出了一脚对卡纳瓦罗来说高得离谱的角球，而身高腿长、弹跳惊人的克鲁伊维特却正好顶到！ 布冯再次奋力将球击出，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恐怕直到终场哨响，米兰都会死抓着卡纳瓦罗的身高弱点猛攻不止。 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法国人图拉姆此时都想和队友交换一下盯防目标，但他看着那个还是比自己高了几公分的荷兰身影，只能在心里暗骂：见鬼，为什么荷兰人要长这么高？！ 一直被帕尔马后卫紧密盯防的克鲁伊维特，仿佛在高空争夺中找回了自信。而米兰全队也意识到，乔瓦尼发现的进攻思路确实有效。一时间，帕尔马禁区上空频频飞来高球。虽然头球攻门时的球速低于地面射门，但胜在路线刁钻、落点难测，门将往往只能在最后一刻判断来球方向，所以米兰的高空轰炸对布冯的反应速度构成了持续考验。 “上帝……布冯！！他又扑出了一记势在必得的头球！”就连米兰解说员此时也难掩敬佩之情，“这样的反应能力，简直是世界级的！” 乔瓦尼双手撑着膝盖，重重地喘着粗气。难道面对布冯，米兰真的就无计可施了吗？ 他望着帕尔马门前的布冯，此前那次鱼跃冲顶破门的画面再度浮现在脑海中……除了卡纳瓦罗的鞋钉，那段记忆深处似乎还藏着某个至关重要的提示。 乔瓦尼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反复回忆那时的场景……皮球掠过倒地的布冯，径直蹿入球门。 他猛然睁眼，既然无法在反应速度上胜过他，那么就要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时，阿尔贝蒂尼正走向角旗区，布冯刚才将球托出底线，米兰获得一次角球机会。 “德米！！”乔瓦尼忽然高声呼喊道，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加上“先生”后缀，阿尔贝蒂尼闻言眼神一亮，立刻回头转向冲自己跑来的乔瓦尼。 “乔？”米兰4号咧嘴一笑，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乔瓦尼立刻点头，然后凑到阿尔贝蒂尼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是……这不算违背教练的战术安排吧？” 阿尔贝蒂尼拍了拍乔瓦尼的肩膀：“不，当然不算，就按你说的来。”他瞥了一眼赛场大屏幕，就算加上伤停补时，比赛也只剩下不到五分钟，这种时候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阿尔贝蒂尼助跑起脚，皮球立刻划出一道熟悉的高弧线，直奔克鲁伊维特的头顶，米兰9号立刻带着图拉姆与卡纳瓦罗起跳，而布冯也顺势腾空—— 然而皮球却从克鲁伊维特额头上方轻轻滑过，没有被顶到！ “哎呀！阿尔贝蒂尼这球给得太高了！”米兰解说员心头一沉。 话音未落，一道红黑色身影已如闪电般杀到皮球落点——是乔瓦尼！他根本不等皮球落地，迎着来球直接一脚凌空抽传，大力将球回做至右侧角球区方向。而那里，正是刚刚开出角球便立刻全速冲刺回到场内的阿尔贝蒂尼！ 布冯瞳孔骤然收缩，眼睁睁看着米兰4号在禁区外迎球怒射！然而此前为了防守米兰9号的高空头球，他起跳过高，眼下才刚刚落地重心尚未回稳—— 他奋力侧身伸手，指尖虽勉强擦到皮球，却终究无力改变轨迹！只见皮球带着千钧之势直直轰进球门！！ “球进了！！！进了！！竟然进了——！！米兰扳平比分！”米兰解说员激动得恨不得在演播厅里上演滑跪庆祝，“一次精妙绝伦的角球战术配合！阿尔贝蒂尼故意踢出一记明显越过克鲁伊维特头顶的高弧线球，成功诱使布冯和两名帕尔马中卫同时起跳，然后米拉尼赶到真正落点将球回做给阿尔贝蒂尼！太精彩了！我们的好小子们把帕尔马防线耍得团团转！” 乔瓦尼兴奋地穿过禁区里的人群，朝着早已张开双臂的阿尔贝蒂尼奔去。 “德米！我们骗过布冯了！”进球带来的狂喜让米兰28号边跑边喊，完全没注意到帕尔马门将听到这句宣言时脸上那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阿尔贝蒂尼稳稳接住纵身跃来的乔瓦尼，虽然被年轻人冲得后退半步，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越来越多的米兰队友向两人冲来，却听见阿尔贝蒂尼高声欢呼道： “我现在是德米了！乔叫我德米啦！”米兰4号向自己的队友们炫耀道：“先、生、们！我现在是乔的德米啦！” 科斯塔库塔脸上的喜悦瞬间凝住，转而化作一丝无奈的笑容，手掌“啪”地一声拍在自己额头上。 马尔蒂尼默默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向耳后，现在，让他感到苦涩的队友又多了一位。 备注：本场比赛现实中帕尔马3比1取胜，帕尔马方面，前锋基耶萨进2球，中场迪诺·巴乔倒钩进1球；米兰方面，马伊尼倒钩助攻甘茨倒钩进1球（很戏剧性的画面），克鲁伊维特换下莱昂纳多、多纳多尼换下马伊尼。帕尔马本场球衣为白色，所以米兰客场依旧穿主场红黑条纹衫。 另外关于荷兰人身高，BBC有一篇报道开头就写：一个巨人的国度，荷兰是地球上平均身高最高的国家。 《每日电讯报》称，研究表明，19世纪中叶，荷兰人的平均身高约为5英尺4英寸，比大多数欧洲人和美国人矮。然而，在接下来的150年里，随着乳制品消费量的增加，荷兰人的身高一飞冲天，超过了其他所有人。如今，荷兰男性平均身高超过6英尺（约1.8米），荷兰女性平均身高仅比男性矮5英寸（约12.7厘米），荷兰人成为世界上最高的人。 不过，卡纳瓦罗的防空能力其实不差，文中设计只能说是在绝对身高下，他确实不占优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帕尔马（下） 第40章 赛后 安切洛蒂在主场全取三分的计划，最终因下半场替补登场的乔瓦尼而化为泡影，米兰小将与阿尔贝蒂尼在最后时刻配合的战术角球打入了本场比赛的最后一粒进球。 终场哨响后，乔瓦尼不禁揉了揉额头，总觉得这场比赛踢得很费脑袋。他有些紧张地望向帕尔马中后卫卡纳瓦罗，犹豫地捏住自己的球衣下摆。 看穿他心思的克鲁伊夫轻哼一声，“想去换球衣就去，通常不会有人拒绝这个请求。” 卡纳瓦罗与布冯此时仍站在帕尔马球门前，他们远远看见那个给球队造成巨大麻烦的米兰小将径直走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打底衫，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的球衣，意图再明显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布冯自信地勾起嘴角：“他肯定是来找我的。” 卡纳瓦罗用胳膊肘怼了下队友：“你待会儿别先开口，让他自己选。” 随后，只见乔瓦尼略显紧张地在卡纳瓦罗面前站定，一脸郑重地说：“先生，谢谢您之前收脚。您愿意和我交换球衣吗？” 布冯顿时张大了嘴。卡纳瓦罗同样意外，他既没想到乔瓦尼会提起那个收脚动作，更没料到自己在对方口中竟成了“先生”。 “不用谢。”帕尔马中卫立即摆摆手，他当时收脚不全是出于道德考量，也是顾忌裁判可能作出的判罚，“换作任何人在我的位置，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利落地脱下球衣递给乔瓦尼，望着对方那张明显青涩的面庞，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不过那次攻门确实太危险了。你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不该冒那么大风险。” 乔瓦尼礼貌地接过球衣，没想到连对手都这样说。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转向卡纳瓦罗身旁的布冯——若不是第一次射门角度太正被帕尔马门将挡出，就不会有后续那记危险的冲顶。 “约翰，我想练练射门。”乔瓦尼在心中说道，他很清楚自己至今为止的射门都是出于身体本能，这与他在其他位置用脑子踢球时的感觉很不一样。有时，这种本能会让他踢出漂亮的射门；有时，却会给他带来麻烦。 或许只要他的射术再精进一些，就能在门前做出更明智的判断了。 克鲁伊夫见乔瓦尼已经在反思，并且马尔蒂尼他们势必还会与这小子来一次谈话，便没再就这个问题多言，只是应下了乔瓦尼想要学习射门的请求。在他看来，乔瓦尼本来就应该在学习铲球等防守技巧前先学习射门。 不过就在乔瓦尼与克鲁伊夫交流的同时，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布冯身上，看得帕尔马门将都觉得乔瓦尼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你……不想和我换球衣吗？”布冯忽然开口，生生把乔瓦尼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啊？”乔瓦尼眨了眨眼，之前对阵尤文“一换二”之后，更衣室队友就特意提醒过他，一场比赛只能和一位球员交换球衣。 于是，在两人一幽灵震惊的注视下，乔瓦尼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裤腰上，语气诚恳：“我只剩下球裤了……” “快住手！”克鲁伊夫不忍直视地喝止，“没有换球裤这个说法！” 乔瓦尼动作一顿，可布冯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再度瞠目—— “行啊，我跟你换。”帕尔马门将笑着摘下手套，伸手就探向自己的裤头，结果被卡纳瓦罗“啪”地一把抓住手腕！ “吉吉……”卡纳瓦罗脸上在笑，手上却暗暗发力，“别做任何可能带坏米拉尼的事，保罗会骂你的。” 乔瓦尼摸了摸鼻子，心说马尔蒂尼从来不骂人，骂人的是科斯塔库塔。 比赛结束后，红黑军团并未连夜返回米兰，而是在帕尔马当地一家酒店下榻，第一次客场作战的乔瓦尼不出意料地被安排与球队队长同住一间。现下，乔瓦尼有些拘谨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等待与米兰正副队长一同复盘今晚那次危险的冲顶动作。正如所料，马尔蒂尼面色平静，而科斯塔库塔则严肃得可怕。 马尔蒂尼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而科斯塔库塔正坐在乔瓦尼对面的椅子上，指尖轻轻点着膝盖。 “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科斯塔库塔开口打破沉默，“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想法，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乔瓦尼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决定实话实说：“当时机会难得，我只想着进球，没有思考什么，全凭身体本能做出动作。”他顿了顿，表情认真地说道：“现在想想，当时布冯已经偏向近门柱，完全覆盖了低射或贴近他身体一侧的射门角度，而且快速转身的卡纳瓦罗先生也已形成紧逼，那么打远角的可能性也极大降低。或许我应该尝试一个挑射？我不太确定这个动作是不是叫做挑射……” “就像这样”，乔瓦尼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轨迹，“把球向上挑过布冯的肩膀，但我不知道如何踢出这样的射门，我还没见过类似的动作，应该是……用脚背或是脚尖？但在不停球的状态下估计很难保证射门精度。总之，我认为自己需要加强射术练习，这样就能在门前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马尔蒂尼与科斯塔库塔就这样默默听着乔瓦尼把这个问题单纯地视为技术难题来处理，他们相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无奈。他们总觉得，此刻坐在屋里的本该是队里的前锋，而不是他们这两个后卫。 科斯塔库塔用力挠了挠头。若换成另一个年轻球员在进球的情况下被正副队长问责，多半会情绪化、委屈，甚至心生不满……但乔瓦尼却太过冷静了，这个在球场上镇定得近乎过分的年轻人，离开球场后更是理智得令人无从下手。 科斯塔库塔忽然觉得，自己赛后一路在心里打的腹稿根本派不上用场，乔瓦尼已经主动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哪怕对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究竟在哪里。于是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朝马尔蒂尼看了一眼：“还是你来吧，我的部分结束了。” 马尔蒂尼无奈地笑了。按照他们事先的分工，科斯塔库塔负责直言不讳，先把乔瓦尼可能出现的情绪压住，然后再由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眼下，乔瓦尼既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话里话外也都承认了那个动作的不妥。 乔瓦尼看着屋里的两人，感觉他们就像是完成了一次场上换人。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马尔蒂尼。 “我之前在场上和你说，你的安危比一粒进球更重要。”米兰队长语气和缓地说道，“但是你那时反驳了我，你说只有帮助到球队才更重要。” 乔瓦尼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今天中场时更衣室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马尔蒂尼注视着他，“而你在那样一个时刻，愿意遵守别人无法接受的战术部署。这本身，就是对球队最大的帮助。” 米兰队长忽然话锋一转，冷静地说道：“其实无论我多么希望，俱乐部也无法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家庭。虽然我们总说米兰是家，但这里有竞争，有高低不一的薪水，有分量不同的话语权，随之而来的可能是分歧、口角，甚至是冲突。” 马尔蒂尼低垂视线，看着自己撑在膝盖上的手掌：“俱乐部从不是美好的乌托邦，每个球员在这里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他抬眼望向面前这个对职业足球的残酷尚无感知的年轻人，“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你的判断并不算错，唯有证明自己对球队有用，才能在这里立足。一旦状态下滑，或是遭遇重伤，即便是我和比利，也得被迫离开这里。” 乔瓦尼的表情有些困惑，他不太喜欢马尔蒂尼话中的比喻。 “所以，从理性的角度说”，马尔蒂尼缓缓地强调，“保护自己，避免受伤，既是你能继续帮助球队的前提，也是你继续留在这里的前提。” 一旁的科斯塔库塔其实听得胆战心惊，他没想到马尔蒂尼会用近乎无情的方式揭开现实。但考虑到乔瓦尼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早地接触了社会的严酷，倒是不太可能被足球的残酷吓倒。反之，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对职业足球抱有什么天真美好的幻想，那才真是大事不妙。 乔瓦尼直视着马尔蒂尼的眼睛，只见男人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站在了他面前。“但从感性的角度来说”，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如果你把米兰当成家，那么记住，家人是不会要求你折断翅膀的。” 马尔蒂尼的目光牢牢锁住乔瓦尼：“如果有一天，米兰真的要你以牺牲职业生涯为代价去踢球，那么不要犹豫，立刻离开它。” 乔瓦尼感觉胸口被猛地捶了一下，他怔愣地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米兰队长，听见马尔蒂尼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那时的米兰，已经不配再做你的家人了。” 乔瓦尼咽了咽唾沫，喉咙依然干得厉害。 克鲁伊夫安静地站在弟子身边，当一个俱乐部队长能够坦然说出“如果我们不配，你就离开”时，那么这个地方就拥有了成就伟大的真正基石。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庆幸，当初从福利院领走乔瓦尼的那个人，是弗朗科·巴雷西。 至此，两个多月的存稿都发完了，接下来不能保证日更了，还请见谅。【而且为了保证日更，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在码字，总觉得这样对健康更不好[笑哭][笑哭][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赛后 第41章 脚内侧推射 不出意外，乔瓦尼因为马尔蒂尼今晚所说的话而失眠了。此时，他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生怕吵醒睡在旁边床铺上的米兰队长。 如果说，在刚刚进入AC米兰青训营时，乔瓦尼还只是将这家俱乐部视为实现“捧起大力神杯”这一终极目标的跳板，那么现在，他的心态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每当替补上场时，他都能感受到一种被俱乐部需要的感觉。这种认可，是他过去十多年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体验。因为从小便知道自己是一名弃婴，所以乔瓦尼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被需要”的麻烦。 过去的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忍受着众人的嫌弃与厌恶，活得可有可无。但现在，他有了每天关心他温饱的马尔蒂尼夫妇，有了一起训练、比赛的队友，还有虽然啰嗦却始终陪伴在身边的约翰。乔瓦尼发现，他那颗空旷许久的心忽然被塞进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这突如其来的充盈反而令他感到不安。他只能比之前更加勤奋，因为他舍不得松开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事实上，乔瓦尼并不像米兰正副队长所理解的那样，仅仅将那次危险冲顶视为一个技术问题来处理。他只是无力化解情感上的难题，才只好专注于“改进技术”这一客观手段，以此来完成队友们“不要冒险”的嘱托。 然而，马尔蒂尼的话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冲击。他从来都是被命运挑选的那一个，而非主动的选择者。是他，极度渴望一个家；是他，极度渴望被俱乐部认可；也是他，极度渴望能因“被需要”而永远留在这里。 可米兰队长却说，他有权离开一个试图伤害他的俱乐部。 “这不对”，乔瓦尼在心中反驳了马尔蒂尼的观点，“离开了米兰，我什么都不是。没有马尔蒂尼夫妇，没有这些队友，我又会变回孤身一人……如果不能在米兰踢球，我就无法实现约翰的愿望，到那时，恐怕连约翰也会离开我……” “停，打住。”一直默默听着乔瓦尼心声的克鲁伊夫，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孩子的灾难化想象。 “首先，我不会离开你。”他语气缓和得自己都有些惊讶，“其次，AC米兰绝不是那种会毁掉球员的俱乐部。如果真是那样，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就不会来找你谈话，卡佩罗也不会把你调回边路。所以，马尔蒂尼所说的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成真的假设，你根本无需考虑离开。” 其实，克鲁伊夫本想告诉他，以你展现出的天赋，意大利乃至全欧洲的俱乐部都可能争相求购。只要有实力，又怎会无球可踢？但他明白乔瓦尼对米兰已生出感情，此刻说这些只会让这个敏感的孩子陷入更深的焦虑。 “专注技术问题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克鲁伊夫冷静地分析道，“别被情绪击垮。相比纠结于想法，你做了什么才更重要。” 他抱着胳膊站在乔瓦尼床边，语气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明天回到米兰后，立刻开始射门练习，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现在，你只需要放空自己，赶紧睡觉。” 乔瓦尼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心情渐渐平复。 “好，我明白了。”他在心中说道。 赛后的疲惫阵阵袭来，清空思绪的年轻人缓缓沉入梦乡。克鲁伊夫的目光扫过另一张床铺，那个显然一直醒着的马尔蒂尼也终于入睡。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呵，这些米兰人啊。 AC米兰在接下来的两轮联赛中一胜一负，锋线疲软已成为外界抨击的焦点。这两场比赛乔瓦尼都坐在替补席上，眼睁睁看着场上队友们的射门一次次偏出门框、击中门柱，或落入门将怀中。 可他并不像媒体那样，认为是队友白白浪费了机会。因为自从真正开始练习射术后，他才惊觉自己此前的进球不过就是侥幸。临门一脚看似简单，但要想精准洞穿门将的十指关，仍需要肌肉记忆与冷静判断的完美结合。 因为乔瓦尼的力量不足，克鲁伊夫建议他从脚内侧推射练起。这种射法速度快、精度高，还能配合他出色的空间感去攻击门将的空位。 可乔瓦尼随即发现，每当他在训练赛中试图起脚射门时，腿与大脑却始终无法同步。一旦思考太多，射门就偏；反而是凭直觉起脚时，命中率更高。 克鲁伊夫也没想到乔瓦尼会在射门上遭遇这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考虑那么久？”能够听到乔瓦尼心声的他，十分清楚对方每次起脚射门前那彷佛逻辑推理一样的“长思考”，从防守人员站位、守门员站位，甚至是球被挡出后的第二落点会在哪个方向……简直是无所不算。 “你不是说要找射门角度吗？”乔瓦尼反驳道，他只是想计算得更精准。 克鲁伊夫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你以为门将会在原地等你解完数学题吗？别把简单的事复杂化。你用脑袋踢球的习惯没错，但这些计算必须在你触球之前完成。” 乔瓦尼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射门依靠的是肌肉记忆、直觉反应和瞬间判断。”克鲁伊夫耐心解释道：“一旦你开始有意识地干预动作细节，就会打乱身体的节奏。” 他摊开双手，继续说道：“思考应该放在决策阶段，而不是执行阶段。就像你传球一样，你总是在出脚前就知道球要去哪里，可没见你抡腿之后才决定要传给谁。射门前的决策与这类似，你需要提前判断队友传球的落点，然后调整步伐和身体角度，让球到脚下时正好是最佳射门姿势，随后在触球瞬间用肌肉记忆完成射门。” 乔瓦尼立刻心领神会。 然而，在随后的训练中，AC米兰的球员们惊讶地发现，尽管他们的乔瓦尼没有上场比赛，却好像被传染了米兰“门前不进球”的霉运。虽然这个年轻人总能机敏地穿插到让后卫头皮发麻的空档，但球却怎么也踢不进去。 看着乔瓦尼的射门一次次偏出门框、击中门柱，或落入门将怀中，科斯塔库塔都有些担忧对方是不是中了邪，毕竟此前乔瓦尼在正式比赛上的三粒进球都十分出色。 但乔瓦尼内心并不像队友们所想的那般沮丧，他很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约翰，我上一脚的触球位置不对。”乔瓦尼在内心冷静地复盘，“在高速跑动中完成精准推射的难度很高，我的身体还没有形成稳定的肌肉记忆，需要更多次的重复练习。” 相比爆射，推射的核心在于精准，它极度依赖于对触球的精确控制，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不过好在乔瓦尼除了踢足球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乔瓦尼每天都会在训练结束后留下来进行跑动中的射门加练。 而那个始终留在场上给他喂球的人，是一同留下的马尔蒂尼。其实乔瓦尼不是没说过他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但马尔蒂尼的理由总是“回去也没事，不如练练传球”。于是，一个人的加练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两人的进攻演练，而经常加入的科斯塔库塔与阿尔贝蒂尼更是将这套进攻套路衍生出了五花八门的战术变体——虽然都是卡佩罗在场上不会允许的那种。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始终没能找到一位愿意一同加练的门将。原本的1号门将罗西因逐渐失去主力位置而情绪低落；而占据主力位置的23号门将泰比以及米兰三门布拉格利亚都是本赛季才来到俱乐部的新人，很难像“极度渴望归属”的乔瓦尼这般立刻融入米兰这个大家庭。 更何况，近来已有风声传出，泰比下赛季很可能转会。没有成绩的米兰确实很难留住一位正处于上升期的球员。 科斯塔库塔揉了揉脑袋，俱乐部就不能找一个踏实靠谱、勤恳耐劳的门将吗？ 时间就这样在乔瓦尼日复一日的加练中悄然流逝，转眼间，联赛第19轮米兰客场对战拉齐奥的比赛已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脚内侧推射 第42章 飞机 由于罗马距离米兰较远，俱乐部此次没有像之前马尔蒂尼等人去看乔瓦尼踢U21比赛时那样选择火车，而是提前一天傍晚乘坐包机前往。 乔瓦尼紧张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 马尔蒂尼从早上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几次询问都被他含糊带过。直到登机后，看到乔瓦尼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僵坐在座位上，马尔蒂尼才确认这个年轻人是在害怕。 事实上，克鲁伊夫几乎劝了他一整晚，反复强调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然而，对未知的恐惧仍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乔瓦尼的心脏。 马尔蒂尼在乔瓦尼身边的座位坐下，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听妈妈说，你往行李箱里塞了送给桑德罗的零食？” 乔瓦尼喉头发紧，几乎是靠着本能反应答道：“是，他之前送了我很多罗马特产。玛丽莎夫人说，应该准备一些回礼。” “哦。”马尔蒂尼笑了一声，“桑德罗应该会很开心，明天赛后你可以把东西偷偷拿给他。” 乔瓦尼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进入了石化状态。这时，后排的阿尔贝蒂尼正好站起来脱外套，看见他这副模样，立刻了然地笑道：“乔，要不要给你叫杯果汁？” “谢谢，德米”，乔瓦尼像机器人般缓缓扭过脖子，“不用了，我不想喝。” 这番对话也引起了旁边科斯塔库塔的注意，原本准备睡觉的他睁开一只眼睛，瞥向乔瓦尼：“你害怕坐飞机？” 乔瓦尼虽不愿承认，但他的反应太过明显，而队友们又不瞎。 “是……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这时，坐在更前面的克鲁伊维特忽然从椅背上方探出头来，笑着说：“这很正常，乔，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丹尼斯·博格坎普也害怕坐飞机，媒体都叫他‘不会飞的荷兰人’。” 乔瓦尼抬头看向荷兰大男孩，这名字他好像昨晚才听约翰说过。故事大概是约翰有一个弟子怕坐飞机，直接被他绑在过山车座位上做脱敏治疗……非常具有约翰“不做人”的风格，而且最终也没给人治好。 这边，因为科斯塔库塔对于曾经效力国米的博格坎普比较熟悉，立刻接过话头：“这个我听说过，媒体说是因为94年世界杯荷兰队的飞机出过事？好像是引擎熄火还是飞机上有炸弹来着？” “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克鲁伊维特摸了摸鼻子，“但我猜和1989年苏里南那场空难有关，当时博格坎普还在阿贾克斯踢球，他的队友在那场事故中丧生了。听说时任阿贾克斯主教练的克鲁伊夫先生还特意去他公寓陪住了好一阵子，就因为那段时间他总被噩梦惊醒。” “我知道那件事……”科斯塔库塔咽了口吐沫，“鲁德和弗兰克本来也要去的，幸亏被俱乐部拦下来了。”不然米兰的“荷兰三剑客”可就只剩下范巴斯滕一人了。 此时的乔瓦尼心神不宁，大脑自动过滤了克鲁伊维特话中的关键联系，自然也没能将“约翰的弟子博格坎普”和“博格坎普的老师克鲁伊夫”联系起来。 马尔蒂尼注意到乔瓦尼的脸色愈发苍白，及时打断了队友：“先生们，我们是不是该换个话题？” 科斯塔库塔和克鲁伊维特同时看向乔瓦尼，都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别担心，乔。”科斯塔库塔语气轻松地安慰道，“要是害怕就握住保罗的手。实在不行，让他给你一拳，晕过去就感觉不到害怕了。” “比利……”马尔蒂尼无奈地扶住额头，却意外地发现乔瓦尼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握手没问题”，米兰队长一脸正经地郑重声明，“但动手揍你，绝不可能。” 然后他就看到乔瓦尼竟然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科斯塔库塔。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阿尔贝蒂尼直接笑倒在座椅上：“天呐！比利，你在乔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科斯塔库塔轻哼一声，故意挥了挥拳头，随后便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很快，飞机的发动机启动，缓慢滑向跑道，轰鸣声和震动感让乔瓦尼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指节也因用力抓着扶手而微微发白。 马尔蒂尼神色自若地伸手，将乔瓦尼紧紧扣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掰开，自然地握进自己掌中。 “队长，我……”乔瓦尼尴尬地想要抽回自己汗津津的手，却被对方更坚定地握住。 “放心”，马尔蒂尼唇角微扬，“你这点力气还不至于捏碎我的骨头。”他顿了顿，还从容地开了个玩笑：“就算真的捏碎了也没关系，反正我用脚踢球。” 话虽如此，乔瓦尼的手劲却远超马尔蒂尼的想象。就在飞机发动机推力全开，飞机离地的刹那，那只握住他的手骤然发力，手上清晰的痛感让他一瞬间真的在思考：自己的掌骨会不会就此裂开。 随着飞机的持续爬升，乔瓦尼紧紧闭上眼睛，但在黑暗中，失重的感觉反而更清晰，他甚至感到一阵恶心。 “看样子，你大概不会因为首发而紧张了。”马尔蒂尼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乔瓦尼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队长，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下子将失重感抛在脑后，紧紧盯住马尔蒂尼蔚蓝色的眼睛，试图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会在对阵拉齐奥的比赛中首发？” 马尔蒂尼微微挑眉，压低嗓音：“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可不想挨教练骂。”这话纯属开玩笑，其实卡佩罗根本不会介意，毕竟他本就打算一会儿在飞机上公布名单。 不过乔瓦尼显然被唬住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眼下米兰在联赛中排名第八，与榜首国际米兰相差14分，除非球队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连胜七八场，否则很难缩小差距。既然联赛争冠基本无望，俱乐部已将重心调整到意大利杯。 为了给即将到来的意大利杯半决赛做准备，卡佩罗决定在本场比赛中进行阵容轮换。除了乔瓦尼，一同获得首发机会的还有已沦为替补的门将罗西、米兰青训出身的替补右后卫卡多内，以及冬窗加盟后尚未出场的新援前锋马尼罗。 马尔蒂尼感到乔瓦尼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此时飞机虽仍在爬升，但那阵明显的失重感已逐渐过去。不过马尔蒂尼并没有松开手，他就这样任由乔瓦尼握着，直到飞机平稳进入巡航高度。 这时，卡佩罗站起来公布比赛大名单，立刻就发现球队队长与球队新星的手握在一起。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已经在前面的座位听说了乔瓦尼恐飞，现在是巴不得马尔蒂尼能帮这年轻人尽快克服这个问题。毕竟，若是发展到像荷兰人博格坎普那样严重影响比赛的程度，可就棘手了。 乔瓦尼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卡佩罗念出的每一个名字和位置。当“左前卫乔瓦尼·米拉尼”清晰传入耳中时，他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万米高空。 现在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就要在对阵拉齐奥的比赛中首发了！ 备注： 荷兰足球运动员丹尼斯·博格坎普因其恐飞而被戏称为“不会飞的荷兰人”。在他的自传出版之前，关于其恐飞症的原因有多种说法： 其一，1989年，在阿贾克斯期间，一架载着博格坎普队友前往苏里南参加表演赛的航班坠毁，他的一些朋友因此丧生。出事的球队被称为“色彩11人队”，由苏里南裔荷兰足球运动员组成，古利特与里杰卡尔德本来也在名单中，但AC米兰没有放人。【有网友称，幸亏米兰没放人，不然荷兰三剑客就剩一个范巴斯滕了。】（另外，中文网站还有一种说法是1988年荷兰青年队的比赛遭遇空难，而博格坎普由于阿贾克斯不放人而躲过一劫，这个应该是误传。） 其二，在1994年世界杯期间，一名记者开玩笑说自己携带了炸弹。结果飞机被彻底检查，荷兰队全体成员不得不在炙热的阳光下，在停机坪上等待了数小时。还有一种说法是，荷兰国家队飞机的引擎在空中熄火。 不过博格坎普在2013年出版的自传中表示，他的飞行恐惧是在他效力国际米兰的第一个赛季形成的，当时球队经常乘坐小型飞机前往客场比赛。 “我有这个问题，只能与它共处。我无能为力，这是一种心理问题，我无法解释。我已经两年没坐飞机了。荷兰足协很体谅，阿森纳也是如此。到目前为止，我在考虑接受心理治疗。我不能坐飞机。我一上飞机就僵住，感到恐慌。症状从前一天就开始了，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睡。” 这种情况严重限制了他参加欧洲比赛客场以及随国家队出征的能力。在某些情况下，他会选择乘坐汽车或火车前往，但对于一些比赛，旅行安排过于复杂，他甚至根本无法随队出行。 2.关于博格坎普与克鲁伊夫的关系，此前在作话中也提及过，克鲁伊夫在冰王子的自传里对其大夸特夸。但是克鲁伊夫对待年轻人的态度确实有些“粗暴”。 【博格坎普解释说，克鲁伊夫当年对待他的方式，在他后来旅居不同国家的职业生涯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他的想法是要让我变得更坚强”，博格坎普补充道，“我还在青少年时期时，他故意把我调到阿贾克斯的一支较弱的梯队去，就是为了激怒我。他还常常让我出现在一些限制我发挥的位置上，比如在对方任意球时，他会让我站在防守人墙的最外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飞机 第43章 拉齐奥 1998年2月8日，乔瓦尼再次踏入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只不过这次他的身份是AC米兰球员，而站在他对立面的，则是本赛季表现亮眼的拉齐奥。自从克拉尼奥蒂在1992年入主拉齐奥后，这支球队凭借疯狂的收购，已从一支意甲边缘球队蜕变为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联赛18轮战罢，他们高居积分榜第四，是本赛季的夺冠热门之一。 球员通道内，双方球队开始列队。排在米兰队伍后段的克鲁伊维特双手按在乔瓦尼肩上，凑近问道：“乔，第一次在俱乐部首发，感觉怎么样？” “有些紧张。”乔瓦尼坦诚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拉齐奥的队列，一眼就瞥见了对方队伍中的内斯塔。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敌对阵营的视线，拉齐奥13号转过头，在看到乔瓦尼后嘴角微扬，轻轻点头致意。 这时，跟在乔瓦尼身边的克鲁伊夫抓紧最后时间为他分析局势，毕竟比赛开始后就要靠这小子自己踢比赛了。这并非出于对所谓“公平竞争”的遵守，因为教练的临场指挥也是足球比赛的一部分。 他只是不愿让乔瓦尼夹在自己与卡佩罗之间为难，他们两人风格迥异，对比赛的解读必然不同。更何况，与其让乔瓦尼依赖教练随时随地的耳提面命，他更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在场上独立思考、解决问题。 “拉齐奥新帅埃里克森偏爱4-5-1阵型”，克鲁伊夫冷静地分析道，“但他会根据场上局势，将其调整为4-2-3-1或4-1-4-1。但无论怎么变，他们在中路都拥有人数优势，并能通过快速直传和边路推进，迅速侵入进攻三区。你们必须控制住节奏，绝不能让他们把速度提起来。” 乔瓦尼点头，卡佩罗此战依旧使用4-4-2防守反击打法，锋线是克鲁伊维特与新援马尼罗的全新组合；中场则由他与巴左右拉边，马伊尼与阿尔贝蒂尼组成双后腰；后防线从左至右依次是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德塞利和米兰青训出身的卡多内；门将则由老将罗西担任。 “看得出来，卡佩罗仍在执着地重建米兰王朝的防守反击体系。”克鲁伊夫抱着胳膊，“但维阿受伤，萨维切维奇不服从战术安排，帕特里克只能和两名冬窗才来的前锋搭档，能有什么默契？没有进球就不可能获胜，我以为他至少明白这点。” 乔瓦尼在心里默默说道：“可现在我们就是没有前锋可用，我很清楚自己还踢不了这个位置。”虽然他的射术已经有些起色，但门前的快速决策远比传球时困难得多。传球时，球在他脚下，尚能花时间观察和思考；但攻门时球权在别人，他的思考仅在短短一瞬。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不如干脆凭本能起脚算了，又不是进不了。 每当这时，他就会遭到约翰刻薄的讽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种时候约翰的超级奶奶不会登场，看来老人家的场上位置并不是前锋。 很快，两支球队在球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入场。本场拉齐奥的场上队长是中场球员迭戈·富塞尔，而两队在本赛季初交手时，蓝鹰场上队长还是后卫朱塞佩·法瓦利。再结合这周备战时所看的比赛录像，拉齐奥本赛季似乎并未固定队长人选。 “因为埃里克森和拉齐奥前队长西格诺里关系不好，我记得报纸说他冬窗被卖到桑普多利亚了。”克鲁伊夫冷冷地说道，职业足球就是这样，如果将帅失和，结局必然是其中一人离开。而在拉齐奥，胜利者显然是主教练。 “现在，埃里克森正在为拉齐奥寻找一个长期的更衣室领袖。”荷兰人望向拉齐奥阵内的内斯塔，“而且他马上就要找到了。” 年仅21岁的内斯塔已是拉齐奥后防线的绝对主力，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马尔蒂尼正与拉齐奥队长在裁判两侧猜边。乔瓦尼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米兰能先开球。 然而，马尔蒂尼猜错了正反面，拉齐奥选择了率先进攻。 行吧。乔瓦尼收回视线，转念一想也无妨。反正米兰主打防守反击，顾名思义，先防守，才能反击。 可是比赛才刚开始，乔瓦尼就切身感受到了拉齐奥的快速进攻有多迅猛。开场仅第6分钟，本就强势的拉齐奥左路就朝着因替补出战而稍显薄弱的米兰右路发起了冲击。 拉齐奥左后卫是阿根廷国脚查莫特，他持球从己方半场长驱直入。但米兰右边卫易卜拉欣·巴的优势显然不在防守端，而本场米兰右后卫卡多内又缺乏比赛经验。 雪上加霜的是，与查莫特配合的是本赛季状态火热的捷克人内德维德。两人连续打出精妙的短传配合，让米兰防线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查莫特持球快速下底传中，米兰中卫德塞利艰难用腿挡住这个传球，但皮球弹出后立刻被插入禁区的内德维德控制在脚下，金发飘扬的捷克人又向前趟了两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起脚射门时，他却用左脚向门前中路一扫—— 此时，站在科斯塔库塔与马尔蒂尼之间的拉齐奥10号曼奇尼抢前一步将球捅入球门！ 米兰的正副队长立刻举手示意越位，但裁判并未理会，坚持进球有效。其实从乔瓦尼的角度看去，曼奇尼启动瞬间确实比科斯塔库塔和马尔蒂尼靠前一个身位，但此前德塞利为封堵传中而提前上抢，恰与曼奇尼形成平线。这球究竟是否越位，确实难以判断。 但场边的卡佩罗却冲向第四裁判大声抗议，乔瓦尼发誓他听到了身边拉齐奥球员的嗤笑。他抬头向球门后的北看台看去，那里的拉齐奥死忠球迷正挥舞着蓝白旗帜放声呐喊。 乔瓦尼摇了摇头向中圈跑去，试图将一些负面情绪抛出脑袋。 但交战双方的心态确实因这粒争议进球而有所改变，乔瓦尼发现大家的动作都凶狠了起来。但由于拉齐奥依旧将进攻重点放在米兰薄弱的右路，所以乔瓦尼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皮球了。 第20分钟，米兰右后卫卡多内在后场断下皮球，一脚大力直塞直找易卜拉欣·巴，而憋屈了十多分钟的法国人终于在进攻端看到了机会，带球沿边路快速冲刺，然后将球传递给冲进拉齐奥禁区的米兰9号克鲁伊维特。 只见荷兰人背身拿球后立刻转身，抡起右腿就要大力抽射—— 然而，皮球刚刚离开草地就被飞身而来的拉齐奥13号内斯塔蹭了一脚，皮球的运行弧线瞬间改变，最终重重地砸在门框上弹出了底线。 乔瓦尼远远地望向内斯塔，可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次惊险解围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快，米兰开出角球再次找到了克鲁伊维特，但两名拉齐奥后卫迅速贴身紧逼，荷兰人在摔倒前勉强将球捅给了阿尔贝蒂尼。米兰4号甚至没有停球，直接一脚将球再次送向禁区—— 拉齐奥门前顿时有多名球员高高跃起，而一只高高举起的手臂改变了球的轨迹。 “手球！”乔瓦尼第一个喊出声，话音未落，便被身后一名拉齐奥球员推搡了一把。他刚要回头理论，可双方球员早已一拥而上将主裁判围在中间争论起来，根本无从分辨刚才是谁下的“黑手”。乔瓦尼压下心头的不快，也想挤进人群，却被站在外围的阿尔贝蒂尼一把拦住：“乔，你在这等着就行。” 幸好，裁判最终还是判给米兰一个点球。克鲁伊维特叉腰站在点球点前。就在此时，整座球场被震耳欲聋的嘘声吞没，尤其是北看台，那里是拉齐奥极端球迷的聚集区。乔瓦尼对这类球迷向来没有好感。 也许正是这些嘘声影响了克鲁伊维特，他这记点球踢得角度稍正，被拉齐奥门将稳稳扑出。 乔瓦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约翰在他脑海中叹了口气：“荷兰人上辈子是被点球点诅咒了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乔瓦尼没太在意，转身又投入了比赛。然而，拉齐奥球迷似乎从这粒点球中获得了灵感，此后只要米兰球员拿球，看台上便会爆发出刺耳的嘘声。 持续的干扰让米兰球员心中憋着一股火，脚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拉齐奥球员自然毫不相让，双方的对抗迅速升级，球场上火药味弥漫。 第34分钟，拉齐奥前锋曼奇尼在米兰禁区内摔倒，但主裁判的哨声并未响起，这次判罚也让场上的火药味彻底达到了顶点。 米兰见裁判没有鸣哨便迅速组织反击，阿尔贝蒂尼刚从倒地的曼奇尼身边把球抢下，还未来得及传出，就被一名愤怒的拉齐奥球员迎面冲撞，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信号，聚集在米兰禁区内的双方球员瞬间涌上前来，争执一触即发。 这次没被阻拦的乔瓦尼也凑了过来，正看见自家门将罗西对着曼奇尼怒吼“假摔”，而一旁的内德维德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挥拳相向，幸好被马尔蒂尼眼疾手快地架住，不然这拳头怕是要直击罗西面门。 裁判急促地吹着哨子插入人群，但情绪失控的双方球员一时难以分开。 乔瓦尼也被一名拉齐奥球员狠狠推了一把：“滚远点，小子！” 原本处在争论边缘的克鲁伊维特见乔瓦尼受欺负，立刻冲上来反手推了回去：“你手干净点！” 乔瓦尼顾不上理论，赶忙想拉住冲动的荷兰人后退，却被情绪上头的队友一把扒开到旁边。 他脚下踉跄着险些摔倒，好在身后有人适时托了他的手臂一把。乔瓦尼一回头，正对上内斯塔那双冷静的眼睛。这位年轻的拉齐奥13号没有多言，而是凭借巨大的力气拨开人群，挡在裁判身前，生生将情绪最激动的队友从混乱中心拽了出来。 最终，裁判向米兰门将罗西、后卫德塞利以及拉齐奥的内德维德各出示一张黄牌。 这个判罚让场边的卡佩罗暴跳如雷，他几乎贴着第四官员的脸，痛斥主裁判偏袒拉齐奥。 紧接着，乔瓦尼就看到主裁判快步跑到场边，对着米兰主帅直接亮出了一张红牌。 “……约翰”，乔瓦尼在脑海中惊叹，“……教练也能吃红牌吗？” “上半场还剩不到十分钟，米兰主帅卡佩罗被红牌罚出场外，局势对米兰非常不利。”意大利国家电视台的解说员语气平稳，“拉齐奥很可能将带着一球的领先优势进入中场休息。” 尽管米兰突然失去主教练，比赛仍要继续。 第40分钟，皮球在米兰后场几次传递，从球场右侧大范围转移至左路的乔瓦尼脚下。 “米兰横向转移，28号米拉尼上前接应！这次转移非常聪明，拉齐奥的防守重心刚刚集中在米兰右路，米兰左前卫身前出现大片空当。” 只见乔瓦尼稳稳停球，沿边路向前推进，中路的米兰双锋也同时启动，全速插向拉齐奥半场。 这时，拉齐奥右边后卫潘卡罗全速向乔瓦尼扑来，只见乔瓦尼熟练地使用了一个假动作，然而就在他即将完成突破的瞬间，腰侧的球衣被猛地拽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拉扯，而脚下的球也被趁机捅出了边线。 “滚回家吃奶吧，毛头小子！！”见乔瓦尼丢球，拉齐奥看台上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与辱骂。 潘卡罗的动作隐蔽老练，一触即收，根本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裁判自然也没有对这个动作做出任何判罚。 乔瓦尼立刻瞪向潘卡罗，可对方甚至没留给米兰的年轻人一个眼神。 “米兰28号被拉齐奥右后卫拦下，他毕竟年轻，卡佩罗将他列入首发名单或许有些冒险。”解说员冷静分析，“现在由马尔蒂尼来发这个界外球。” 按照战术安排，这类中场界外球应以稳妥为主，马尔蒂尼本应将球掷给后腰马伊尼，重新组织进攻。然而米兰队长在经过乔瓦尼身边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神情不对：“怎么了？” 乔瓦尼的视线望向拉齐奥半场，灰蓝色的眸子中全是清醒与专注。 只听这个年轻人语气坚决地问道：“队长，我可以用咱们训练中的那个套路内切吗？” 马尔蒂尼愣了一下，“法比奥才离开场边没几分钟吧……”但当他的目光扫向对面的拉齐奥球员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种躁动。米兰主帅的离场、比分上的领先，以及上半场所剩无几的时间，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让拉齐奥球员的防守姿态显得格外浮躁。此时说不定确实是一个好时机。 “你只有一次机会。”马尔蒂尼压低声音，然后示意乔瓦尼回到位置，随后将球大力掷给科斯塔库塔。 “怎么给我？”科斯塔库塔起初有些不解，但见马尔蒂尼发完球便头也不回地向前插上，立刻会意地扯了扯嘴角。 好吧，他懂了，毕竟这阵子陪乔瓦尼加练也不是白练的。 科斯塔库塔将球传给阿尔贝蒂尼，自己则向左路移动了一大段距离，看似是为了填补马尔蒂尼前插后留下的空当。 这边，阿尔贝蒂尼也注意到马尔蒂尼与科斯塔库塔的位置变化，心中了然。 “阿尔贝蒂尼拿球。”解说员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持球球员身上，但马尔蒂尼比平时更靠前的位置引起了他的注意，“马尔蒂尼前压了，看来是要参与进攻。” 拉齐奥球员见马尔蒂尼沿左路越过中场，第一反应便是阻止他传中。要知道“马尔蒂尼插上”对于所有意甲后卫来说都是一个深深刻在脑海中的危险信号。米兰3号插上后送出的传中质量极高，往往可以直接威胁球门。 尽管眼下阿尔贝蒂尼尚未把球传到米兰队长脚下，但米兰28号回撤保护边路空档的行为，似乎已证明这位年轻人正要给他们的队长腾出边路空间。 见状，拉齐奥右边前卫戈塔尔迪慢慢向马尔蒂尼靠了过去，而右后卫潘卡罗则向禁区内收缩，以防马尔蒂尼突破后下底传中。 内斯塔余光扫过禁区内的米兰双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瞥了一眼马尔蒂尼的前进方向，若真要下底传中，阿尔贝蒂尼没理由迟迟不传球。 “阿尔贝蒂尼起脚了！”解说员看着皮球划出弧线，落点却并非左路的马尔蒂尼，而是禁区左侧外围一个无人的空当—— “米拉尼！！！他竟然从靠后的位置冲了上来！他的速度太快了！！” 只见乔瓦尼在奔跑中猛然跃起，正好用大腿将传球稳稳卸下。 “竟是米兰28号接球！”解说员几乎破音，“这是个陷阱！马尔蒂尼只是诱饵！拉齐奥的防守完全被带偏了，他们漏掉了米拉尼！现在他杀进了禁区！” 拉齐奥的防守球员这才如梦初醒，疯狂扑向乔瓦尼，但为时已晚，此时米兰28号身前宛如一片旷野！ 内斯塔只能不顾一切地飞身放铲，但乔瓦尼这一刻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思考。凭借本能，他用右脚将球挑过内斯塔的铲球腿，同时原地起跳，然后在空中抡起左腿—— “砰！！！”脚背正面结实抽中皮球的声音响彻禁区，一道白影如炮弹般轰入球门！拉齐奥门将甚至来不及移动重心，只能眼睁睁看着球网在他身后颤动！ “GOOOOOOOOOOAL——！！！！”解说员疯狂嘶吼，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球进了！进了！进了！神奇的进球！不可思议的米拉尼！他挑过了内斯塔，然后在空中完成了射门！那滞空力太恐怖了！简直就像会飞一样！！” 然而这记射门的代价是乔瓦尼完全失去了平衡，幸好有内斯塔在他身下成了缓冲。但进球后的乔瓦尼迅速从对方身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冲向米兰半场—— 在全场诧异的目光中，他竟一路掠过中场，直奔拉齐奥北看台！ 马尔蒂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却追不上乔瓦尼的速度，急忙朝科斯塔库塔大喊：“比利！快拦住他！”科斯塔库塔此时刚过中圈，只能像紧急回防般狂追自己刚刚进球的小队友。 只见乔瓦尼在北看台前急停，将右手拢在耳后，朝拉齐奥极端球迷露出一个灿烂且嚣张的笑容：“来啊！大点声！！！” 霎时间，水瓶、烟火、杂物如雨点般向他掷来。 米兰小将却毫无惧色，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拉齐奥极端球迷疯狂的敌意！ 直到门将罗西与气喘吁吁的科斯塔库塔合力将他拉回安全区域，这场危险的庆祝才被迫终止。 而随后赶到的主裁判，面对乔瓦尼公然挑衅球迷的行为，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黄牌。 拉齐奥禁区内，内斯塔胸口剧烈起伏，乔瓦尼方才在他头顶完成的那记近乎违抗重力的凌空抽射，让他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而且，米兰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踢球的“战术骗子”了？他们竟然利用“马尔蒂尼”这块金字招牌声东击西，而马尔蒂尼本人竟也甘愿成为这场战术骗局的“共谋”？ 更何况接下来那小子竟然像疯了一样去挑衅主场球迷。 “真是……疯子。”内斯塔低声自语，无奈地摇了摇头。 备注： 1.现实生活中，这场比赛大家踢得也很上头，共出现7张黄牌。 2.虽然我看有网站说内斯塔97年就是拉齐奥队长了，但是我检索了97/98赛季拉齐奥的所有比赛资料，他那时还没有佩戴队长袖标。根据意语检索到了一篇梳理罗马/拉齐奥队长的文章： 【在上世纪**十年代之交，朱塞佩·詹尼尼（Giuseppe Giannini）身披罗马队长袖标达九个赛季（1987年至1996年）。而在拉齐奥一边，中场球员克劳迪奥·斯洛萨（Claudio Sclosa）在美国世界杯那一年（1994年）将队长袖标交给了朱塞佩·西尼奥里（Giuseppe Signori）。西尼奥里用出色的表现回报了蓝鹰战袍，在152场比赛中攻入107球。 詹尼尼离开后，罗马队的队长袖标几经辗转：在1996/97赛季，由阿梅德奥·卡尔博尼（Amedeo Carboni）佩戴，那是他加盟瓦伦西亚前在罗马的最后一个赛季。1997/98赛季，队长袖标先后由阿根廷人巴尔博（Abel Balbo）与巴西人阿尔代尔（Aldair）佩戴。 从下一赛季开始，袖标交到了弗朗切斯科·托蒂（Francesco Totti）手中，并由他佩戴了近二十年。在同一个赛季，拉齐奥青训出身的亚历桑德罗·内斯塔（Alessandro Nesta）成为球队队长，并一直担任这一职务直到他于2002年转会AC米兰。】 由此判断内斯塔是在98/99赛季才正式成为拉齐奥队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拉齐奥 第44章 后悔 中场休息的时候，乔瓦尼被科斯塔库塔揪着耳朵拽向了更衣室。 “你疯了吗？”科斯塔库塔率先推开更衣室的门，一把将乔瓦尼拎了进去，“你知不知道，挑衅球迷完全可能让裁判给你一张红牌？你能不能在冲动之前先动动脑子？” 乔瓦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而等在更衣室里的卡佩罗听见这话也明显一副被噎住的样子，毕竟他才是因为一时情绪上头而被红牌罚下的那个人。 乔瓦尼的脑海中立刻传来约翰的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科斯塔库塔是在拐弯抹角地骂米兰主帅呢。” 这句话让乔瓦尼因被训斥而低落的情绪有些好转。 而跟在两人身后进门的马尔蒂尼看见主教练难看的脸色，立刻清了清嗓子，科斯塔库塔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沉默地剜了乔瓦尼一眼。 乔瓦尼讪讪地笑了一下，在心里对幽灵教练说道：“……我以为你也会骂我，约翰。” 在他看来，约翰明显是那种非常讨厌在球场上“情绪化”的纯粹理性主义者。 克鲁伊夫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当然要骂你。就为了那点儿报复心理，你全速冲过了整个球场，浪费了宝贵的体力。你现在的优势不过是速度快、意识好，偶尔耍点小聪明。”他顿了顿，“等到下半场，你还有什么优势？体力耗尽跑不动，骗人的把戏对方不会再上当，就剩下一个意识，却在防守反击的战术里毫无用处。到时候你怎么办？拿什么与那些经验丰富的职业球员踢比赛？” 乔瓦尼的兴奋劲彻底消散，报复拉齐奥球迷的快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有些不安地打量着米兰主帅卡佩罗。 这时，球员们陆续回到更衣室，卡佩罗站在中间严肃地夸奖道：“大家表现得很好，在场面上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能通过一些出人意料的战术扳回一球。” 他的目光落在乔瓦尼脸上。更衣室的电视转播完整回放了米兰最后那个“声东击西”的进球，电视讲解与慢镜头更是将整个过程拆解得清清楚楚。乔瓦尼最后的射门固然精彩，但那个“声东击西”的战术才是真正撕开拉齐奥防线的关键。 作为球队主帅，卡佩罗当然清楚球员们每天加练的具体内容。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敢在正式比赛中把它使出来。 察觉到卡佩罗神情中的不悦，马尔蒂尼不动声色地向乔瓦尼的方向挪了半步，用一个看似随意的姿态将年轻人半挡在自己身后：“是我同意他试一次的。” 乔瓦尼立刻扭头望向队长，担心卡佩罗会因此迁怒于马尔蒂尼。 卡佩罗看见马尔蒂尼护犊子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当然，没有你的同意，这配合根本打不成。”但凡把这个战术中的左后卫换成别人，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阿尔贝蒂尼和科斯塔库塔，这个战术能够奏效，靠的正是这三名米兰核心球员出众的个人能力，以及对手对他们的认知惯性：马尔蒂尼的前插是诱敌的幌子，阿尔贝蒂尼在中场的盘带与传球是进攻的关键，而科斯塔库塔的防守，则是战术失败后最可靠的那道保险。 更何况，又有哪个拉齐奥球员能想到，这三位米兰的绝对主力竟会心甘情愿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做配角？ 这个战术虽然冒险，但总比乔瓦尼在U21时和那个皮尔洛“只顾进攻不顾防守”的野路子要强得多。 其实，卡佩罗本就不指望他们今天能在客场击败拉齐奥，能拿到1分已算达成目标。但拉齐奥绝不可能放弃在主场赢下3分的机会，下半场势必会对乔瓦尼严加看防，再加上这小子进球后那大快人心却极不理智的挑衅行为…… “下半场，我会把你换下。”卡佩罗在乔瓦尼诧异的目光中宣布，然后立刻赶在米兰3、4、5号张嘴之前补充，“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满，我只是不想他在下半场被拉齐奥球员重点照顾。” 乔瓦尼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回落到胸口，但他依旧喉咙发紧，比起被拉齐奥球迷扔杂物攻击，他更难以接受被扔在替补席看队友继续战斗。 其实，“重点照顾”这个词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科斯塔库塔觉得就凭乔瓦尼进球后那副欠揍的样子，他最好下半场连替补席都不要去。 而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科斯塔库塔一个人。 “你下半场就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不想看到米兰的替补席被扔满臭鸡蛋。”卡佩罗看着乔瓦尼微微发白的脸色，心里竟升起一丝愉悦——谁让这小子总在场上考验所有人的心脏，是时候让他也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了。 他让助教拿来一本空白的战术本，塞到乔瓦尼手里：“把你们加练的那些进攻套路都写下来”，卡佩罗语气平淡，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态度软了几分，“我得提前做点儿心理准备，总不能每回第一次见识你们的套路，都是在正式比赛上。” 乔瓦尼的目光在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之间转了一圈，米兰的核心三人组显然对卡佩罗这一决定并无异议。 于是下半场，乔瓦尼只好老老实实地挨着卡佩罗坐在板凳上，低头画战术图。 场上时不时传来球迷的呼喊或嘘声，更衣室里的电视也实时转播着比赛进展。 卡佩罗偶尔会瞥一眼乔瓦尼的战术板，“你这些战术的核心都是交叉跑位和球员换位，靠变化来诱使防守球员判断失误。” 乔瓦尼没料到卡佩罗会主动开口，愣了一下才答道：“是的，先生。” “你最近和布雷西亚那个臭小子联系过吗？”卡佩罗皱起眉头。 乔瓦尼明显怔了怔，随后意识到卡佩罗指的是皮尔洛。 “没、没有。”乔瓦尼低声答道，皮尔洛的电话号码一直被他压在训练包最底层，那是皮尔洛家里的电话，他只能在对方结束训练后才能联系到人。可等到皮尔洛下训，乔瓦尼自己也已回到了马尔蒂尼家，他实在很难在被马尔蒂尼们围绕的情况下，去给被所有米兰人提防的皮尔洛打电话。 卡佩罗看得出乔瓦尼并没有撒谎，所以这些进攻套路就是这孩子自己琢磨出来的了？难道……他们都误会了皮尔洛？其实是乔瓦尼带坏了别人家的孩子？ “你的想法不错，但仅有少数几个套路符合米兰现下的战术体系。”卡佩罗压下心中疑虑，缓缓说道，“球队是一个整体，哪怕球员的个人能力再出色，也得在体系里踢球。” 乔瓦尼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先生。战术体系决定了球员如何奔跑，而奔跑的方式决定了我们是谁。足球不是一个人孤独的马拉松，一个人对抗不了对方十一人。所以，无论球队选择的是进攻体系还是防守体系，都必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那样运转。” 乔瓦尼很清楚，约翰的战术风格看似激进，其内核却并非个人英雄主义。在强调团队纪律这一点上，这位荷兰人与大多数意大利教练并无二致。 卡佩罗闻言恍惚了一瞬，手不自觉地按上乔瓦尼的头。 不，这孩子是个好球员，他不可能带坏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一定还是那个布雷西亚臭小子的错。 不过很快，更衣室的两人便无暇再讨论什么战术了，因为随着拉齐奥在第62分钟换上体能充沛的克罗地亚中锋博克西奇，比赛又被拖入了拉齐奥熟悉的节奏。而米兰虽然按照卡佩罗中场休息时的部署，力图保住平局，但防线正在拉齐奥一次次的冲锋中告急。 乔瓦尼紧紧攥住手中的铅笔，如坐针毡。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荒诞，他的队友在球场上拼命，而他却像个逃兵一样被钉在这该死的板凳上。 克鲁伊夫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冲动毁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你的球队。如果你还在场上，即便进攻端无能为力，你的防守意识也远胜于那个顶替你的青年队队员。” 正因决定轮换，卡佩罗根本就没把能踢左前卫的莱昂纳多与多纳多尼带到罗马来，唯一的替补是一个米兰青年队的新人。按照最初的设想，乔瓦尼的体能怎么也能撑到80分钟。 然而他的冲动让卡佩罗的换人无奈提前。 乔瓦尼心中的煎熬一直持续到了比赛的伤停补时阶段。就在比赛即将结束之际，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球场方向涌进更衣室。 转播信号有延迟，但乔瓦尼立刻意识到场上局势有变。下一秒，电视画面印证了他的不祥预感——拉齐奥在第93分钟从中场断下米兰球权，然后由博克西奇与内德维德双人对米兰腹地发起快速进攻，一向将防守反击刻入基因的红黑军团，竟然被拉齐奥踢出了快速反击！ 科斯塔库塔滑铲阻止射门失败后，双手抱膝坐在禁区怔愣地望向米兰球门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乔瓦尼。他猛地甩开战术板，没等卡佩罗反应过来，就已一把拉开更衣室的门冲了出去。 从更衣室到球场，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段被镜头包围的球员通道。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被那阵红黑色的旋风惊得侧身，乔瓦尼几乎是一路不停，手脚并用地冲上连接球场的台阶。 他后悔了，他不该因一时冲动让教练不得不将他换下保护起来！ 就在他爬上球场的瞬间，只见米兰队长马尔蒂尼在拉齐奥禁区内左脚挑传，克鲁伊维特高高跃起一头将皮球撞进拉齐奥大门！ 进球有效，裁判吹响终场哨音。 就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米兰再次扳平了比分！ 乔瓦尼喘着粗气，重重跪倒在场地边，手指死死攥紧胸前的球衣，一股滚烫的热意猛地冲上眼眶。 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保护在场外的无力感，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自责……所有情绪拧成一团哽在喉咙。他猛地低下头，让额头顶住紧握的拳头，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热意逼了回去。 幸好……还来得及。球队没有输，米兰没有输。 备注： 现实比赛中卡佩罗没有被罚下，当时已经93分钟了，米兰整体阵型前压，录像中米兰禁区只有中后卫科斯塔库塔一人，另一个中后卫德塞利应该是前插了。 而拉齐奥的进球始于博克西奇在右侧中场对阿尔贝蒂尼的快速逼抢，米兰右后卫卡多内试图帮忙，但不知道为什么撞倒了阿尔贝蒂尼，球权就这样被夺走了……然后内德维德配合博克西奇一起向米兰禁区冲刺，奔跑过程中一巴掌挥在卡多内脖颈处，但是卡多内捂脸倒地，应该是希望裁判吹哨，但裁判没有理会。 随后就是马尔蒂尼从半场位置回追博克西奇（很努力地飞奔进镜头），同时科斯塔库塔一边防内德维德、一边防博克西奇，然后在博克西奇过掉马尔蒂尼后在禁区内放铲阻挡射门，然而还是没能阻止拉齐奥进球。 进球后，博克西奇高举双拳庆祝，科斯塔库塔背对镜头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望着自家球门，马尔蒂尼站在原地看着球门，画面十分虐……不过第94分钟，马尔蒂尼在拉齐奥禁区左脚助攻克鲁伊维特破门，随后比赛结束。 由于现实中没有乔瓦尼上半场进的那个球，这场比赛拉齐奥2-1胜。但考虑到这个情况，米兰其实是背负两球劣势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再加上这场比赛对抗强度真的很大，就输得很悲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后悔 第45章 【加更】比利 最先发现乔瓦尼的人是内斯塔。那小子下半场开始后就没出现在替补席，估计是被米兰主帅关在了更衣室。考虑到拉齐奥球迷对这位米兰小将的敌意，这无疑是个明智的决定。 可就在比赛结束的哨声刚落，消失许久的乔瓦尼竟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场地边缘，内斯塔还以为他是被看台上扔下的杂物砸伤了，于是立刻快步走向还没走远的马尔蒂尼，压低声音急促地示意：“保罗，乔瓦尼在那边，情况不太对。” 马尔蒂尼顺着内斯塔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他来不及多说，只匆匆道了声谢，便向场边飞奔而去。 队长的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米兰队员的注意。比赛明明已经结束，为什么他们的队长又开始了百米冲刺？而当众人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天啊！”科斯塔库塔惊呼一声，也跟着冲向场边，“他怎么跑出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和内斯塔如出一辙，都以为乔瓦尼遭到了球迷的袭击。 于是，刚刚踢完九十五分钟比赛的米兰球员们，再一次集体向场边狂奔，仿佛要向球员通道发起攻击一样。 “乔？”第一个赶到的马尔蒂尼在乔瓦尼身边蹲下，轻轻托起年轻人深埋在双臂间的头，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你……还好吗？” 乔瓦尼望着马尔蒂尼汗湿的脸庞，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哽咽：“队长，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马尔蒂尼先是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他站起身，顺手将乔瓦尼也拉了起来，然后结结实实地给了年轻人一个拥抱。 虽然不清楚乔瓦尼在更衣室里经历了什么，但显然这个年轻人已经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冲动，甚至可能……反省得有些过了头？ 这个猜测在科斯塔库塔一头雾水地跑过来时得到了证实。 乔瓦尼一看到这位铁血副队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对方在球门前抱膝失神的模样，鼻尖不由得一酸。 “怎么了？”科斯塔库塔被乔瓦尼悲痛欲绝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你这表情好像我要原地退役了似的。”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乔瓦尼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突然决堤，大颗泪珠安静地滚落下来。 随后赶到的阿尔贝蒂尼看见乔瓦尼沉默地对着科斯塔库塔掉眼泪，还以为米兰5号又训人了，“比利，你有话好好说啊。” 科斯塔库塔立刻无辜地看向队友：“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这时，电视镜头恰好捕捉到了米兰球员们围聚在场边的这一幕，马尔蒂尼轻轻将乔瓦尼的头揽向自己肩侧，用身体挡住了探询的镜头。“比利”，他低声说，“先回更衣室。” 恰在此时，卡佩罗也快步走出球员通道。看见乔瓦尼已被马尔蒂尼等人护住，才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当了那么多年米兰的青训教练，对年轻球员的心态可谓是了如指掌，又怎么会看不出乔瓦尼自从米兰陷入被动后就焦躁不安的情绪。当然，电视转播镜头给科斯塔库塔的那个特写确实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连他自己看到画面时都心头一酸，更何况是乔瓦尼这样敏感的年轻球员。 经历如此戏剧性的大起大落，如果乔瓦尼的内心毫无波澜，才是不正常的。 然后，乔瓦尼就被队友们护送回了更衣室，科斯塔库塔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双手摁着乔瓦尼的肩膀，强迫这个年轻人与自己对视：“说吧，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渐渐平静下来的乔瓦尼眼眶依然泛红，他郑重地注视科斯塔库塔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对不起，比利，我保证不会再冲动了。” 科斯塔库塔闻言倒抽一口气，他默默把手从乔瓦尼的肩膀上放下，转头望望身旁的阿尔贝蒂尼和马尔蒂尼，甚至还用手指挖了挖耳朵。 “我没听错吧？”科斯塔库塔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里满是震惊：“赛前桑德罗还跟我说，你连我全名都叫不上来，那家伙肯定在骗我！我现在都从‘比利先生’晋升到‘比利’了！” 乔瓦尼闻言一噎，约翰那非常不礼貌的笑声立刻在脑海中响起。乔瓦尼随即决定把这口锅稳稳扣在内斯塔头上，谁让今天拉齐奥那么气人。 阿尔贝蒂尼轻轻碰了碰马尔蒂尼的胳膊，低声开玩笑道：“保罗，这简直是昨日重现啊，这小子不仅射门有马尔科的风采，就连对臭脸比利的喜爱都来得莫名其妙啊。” 好在马尔蒂尼如今心态平和。没关系，反正在回程的飞机上，被乔瓦尼“折磨”掌骨的人还是他。 由于这场比赛双方球员险些发生冲突，乔瓦尼没有亲自将千里迢迢运来的回礼交给内斯塔，而是把东西寄存在了球队当晚下榻的酒店，并委托酒店前台在米兰离开罗马后给内斯塔打电话。 “他会去取吗？”飞机起飞前几分钟，乔瓦尼仍有些不安地问。 身旁的马尔蒂尼笑了：“别的东西不一定，但如果是零食，他一定会去。” 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将手伸到年轻人面前，然后立刻就被对方死死攥住。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了。 “说起来，乔”，马尔蒂尼像是随口一提般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叫我的名字？” 飞机引擎在耳边轰鸣，乔瓦尼转过头看向他： “队长，你很在意这个吗？” 马尔蒂尼挑眉，假装受伤地说道：“因为德米说，你和马尔科·范巴斯滕一样，都喜欢比利，却不喜欢我。” 如果这话被阿尔贝蒂尼听到，他肯定会立刻跳出来指责马尔蒂尼颠倒黑白。但此刻，飞机正在跑道上全力加速，巨大的轰鸣与推背感将他们紧紧包裹，仿佛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比起飞机随时会离地带来的恐惧感，马尔蒂尼话中的误会更让乔瓦尼感到紧张。 他慌不择路地提高音量，试图在巨大的噪音中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回答：“我没有不喜欢你，队长！”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飞机起飞的失重感让他手上猛地发力。马尔蒂尼立刻感到一阵比来罗马时更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 “……我只是在开玩笑。” 米兰队长强忍着疼痛，面不改色地说道。 可是乔瓦尼的大喊早就传进了附近队友的耳朵里。 “哈哈哈！干得漂亮，保罗！就这么保持下去！”非常了解马尔蒂尼的科斯塔库塔立刻爆发出洪亮的大笑，他甚至无需多问，就能将刚才两人的对话猜个**不离十。 阿尔贝蒂尼更是笑得直接趴在了前座椅背上，他当然知道马尔蒂尼在执着些什么，尤其是在比利也成功甩掉“先生”这个标签后：“保罗，要不然你改名叫‘卡皮塔诺·马尔蒂尼’得了！”（注：卡皮塔诺是意语“队长Capitano”的音译。） 马尔蒂尼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额头：“真是个好建议，德米。我今晚回家就问问我父亲的意见。” 米兰球员们的插科打诨让克鲁伊夫也忍俊不禁，他对着满脸通红的弟子调侃道：“干得漂亮，乔。你差点就为足球史作出了一项历史级贡献——逼保罗·马尔蒂尼改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加更】比利 第46章 战术骗子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几乎整个意大利都注意到AC米兰的战术风格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卡佩罗的主打阵型依旧是4-4-2防守反击，红黑军团锋线乏力的问题也依然存在，但不同的是，米兰在进攻中展现出的“欺骗性”却明显增强了。 继拉齐奥之后，维琴察和乌迪内斯相继成为AC米兰试验这套新“骗术”的对象。然而，任何改变都势必伴随着风险，同样的战术在维琴察身上获得了4比1的大胜，而在乌迪内斯身上却遭遇了0比3的大败。 现在，帕尔马主帅安切洛蒂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意大利杯半决赛的首回合做准备，三天后他们就要前往圣西罗挑战红黑军团。可卡佩罗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战术安排，让他颇感困惑。 安切洛蒂又不是没在米兰踢过球，他很清楚如果米兰仍在全盛时期，根本不必采用这种依赖大量跑动、充满“表演”成分的声东击西战术，因为那时候米兰有“荷兰三剑客”，直接碾压便是，哪里需要耍这些“小手段”。 米兰如今的战术，恰恰说明红黑军团已是强弩之末。 安切洛蒂又一次打开米兰最近三场比赛的录像，心里暗自感慨，这种战术极度依赖球员对俱乐部的忠诚与奉献精神，若非真正愿意为球队付出一切的“米兰人”，恐怕无法承受这样的奔跑与思考。 这也正是AC米兰能在维琴察取胜，却在乌迪内斯失利的关键原因。那些只把米兰当作跳板的球员，与将米兰视为终点的球员，在场上拼尽全力的程度必然存在差距。要知道多纳多尼都35岁了，在对阵维琴察那场比赛中，他多次虚晃摆脱对方后卫，最终却因体力透支抽筋倒地。 安切洛蒂看了都觉得心酸。 他的目光落在米兰队中那个年轻的28号身上。按照卡佩罗那个古板的性格，绝不可能凭空想出这些战术小花招。而这些新战术的影子，似乎都能从这位年轻人在U21国家队的比赛中找到痕迹。 然而，AC米兰的调整依然极为保守，他们至多允许个别球员通过增加跑动来拉扯防线，却严格禁止球员之间进行大幅的换位移动。安切洛蒂偶尔也会想，如果是他站在卡佩罗的位置上，也许会更大胆一些…… 如今，即便乔瓦尼·米拉尼因为身体尚未完全发育而无法踢满全场，也没有任何球队再敢轻视他。安切洛蒂唯一发愁的是，他无法预测卡佩罗下一场会把米拉尼放在什么位置，如果安排在边路，就得派上一名速度型边后卫紧盯；如果放在中路，就必须让卡纳瓦罗加强身体对抗。可这小子的花样层出不穷，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帕尔马之前在联赛被逼平就是因为最后时刻被米兰的角球配合给“骗”到了。 “米兰真是挖到宝了。”安切洛蒂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甜点，刚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算了，还是等工作完再吃吧。” 而另一边，米兰主帅卡佩罗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比赛烦恼。按照客场进球规则，他们绝不能让帕尔马在圣西罗取得进球，这意味着米兰必须全线收缩防守；可如果不趁主场之利主动出击，以球队如今的状态去寄希望于在次回合的客场进球，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乔瓦尼那整整写满了两个战术本的“进攻骗术”确实给了他极大启发，这个年轻人明显偏爱“欺骗性跑动”与“突然改变的进攻节奏”，并擅长利用对手的惯性认知去打一些心理战。比如在一些极为荒唐的战术中，他甚至会安排阿尔贝蒂尼在中圈附近助攻后来插上的科斯塔库塔远射，还会让马尔蒂尼故意在下半场减少跑动表现出疲惫，然后再出其不意地加速套边。 卡佩罗觉得，这小子现在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见外了。光自己“狡猾”不够，还要让队友与教练一道成为球场上的“战术骗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想知道，乔瓦尼会怎么“安排”与帕尔马的那场比赛。 既然冒出这个念头，卡佩罗也没犹豫，干脆就把乔瓦尼叫了过来。 “先生，您说什么？”乔瓦尼站在米兰主帅的办公室里，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卡佩罗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觉得下一场比赛，我们该怎么‘骗’帕尔马一个球？” 乔瓦尼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什么叫“骗”一个球？ 脑海中约翰的冷笑声比以往来得更快了一些。 克鲁伊夫抱着胳膊打量着身边的弟子，语气中满是调侃，“我可是手把手教会了你全攻全守的一切，可谁让你衍生出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战术变体？” 不过话说回来，乔瓦尼的思路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孩子一直处在实力不占优的局面里，以弱打强，耍点“手段”也无可厚非。对现在的米兰来说，也许正需要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思路。 不过既然卡佩罗给乔瓦尼出了一道思考题，那么乔瓦尼就不得不多花些时间来解题。 他能够理解卡佩罗的思路，首先要确保帕尔马没有客场进球，然后最好能让米兰在主场取得进球，占据先机。 “约翰，你怎么想？”乔瓦尼一边随队进行技术训练，一边在心里问道。今天他们有一个百米冲刺测试。 身旁的克鲁伊夫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卡佩罗问的又不是我，你自己想。” 乔瓦尼轻哼一声，只能自己琢磨起来。 “最理想的方式，当然是先取得进球，然后全力防守。”他看着克鲁伊维特随着助教一声令下，“嗖”地冲出起跑线。 荷兰人的速度不算特别快。米兰两翼的巴西人莱昂纳多和法国人易卜拉欣·巴才是队内真正的速度担当。莱昂纳多爆发力强，擅长短程突击；巴则耐力惊人，善于长途奔袭。 不过最终在队内百米测试中拔得头筹的，还是乔瓦尼这个一跑起来就带风的年轻人。 老将多纳多尼在一旁忍不住感慨：“乔瓦尼要是去参加奥运会田径比赛，说不定也能给意大利拿块金牌回来。” 阿尔贝蒂尼刚想点头附和，就听见科斯塔库塔插话：“是啊，那样的话，米兰队史馆里还能多一块奥运会田径金牌，别的俱乐部可没有。” “等等，要是那样乔早就专注田径去了，哪还会来米兰踢球？”米兰4号有些无语地扶住额头。 科斯塔库塔愣了一下，幽幽接话：“大概是因为……他太爱踢足球了吧？” 不过乔瓦尼并没听见队友们的调侃。他满脑子只有卡佩罗抛给他的那道难题：怎么“骗”一个球，最好在开场不久就“骗”到手。 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场上的队友，最后，定格在克鲁伊维特身上。 “我想到了！！！” 只见乔瓦尼突然大喊一声，然后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头也不回地冲向办公楼。 随后不久，与乔瓦尼一起走出办公楼的米兰主帅便宣布了一项在许多米兰旧将看来，除非卡佩罗中了邪，才有可能采纳的“新型进攻骗术”。 不过，由于这个战术被限定在开场阶段使用，大家在惊讶之余也逐渐接受了这个安排。很快，全队便围绕这一战术展开了针对性训练，有人练习跑位，有人练习传球，也有人反复演练射门。 但唯独米兰队长马尔蒂尼，在所有队友期待的目光中，开始练习猜硬币正反面。 “队长，我们一定要先开球！”乔瓦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边几位队友也齐刷刷地点头。 保罗·马尔蒂尼捏着那枚被塞进手心的硬币，一时有些无奈： 难道没人意识到，猜硬币这种事就算练到天荒地老，正确率也永远只有50%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战术骗子 第47章 闪电战 意大利杯比赛开始前一小时，AC米兰与帕尔马双双向裁判组提交了首发名单与阵型表。 卡佩罗看到安切洛蒂本场依旧排出4-4-2阵型，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米兰开场设计的战术不会因帕尔马的变阵而被打乱。 他站在更衣室中央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我再说一次，如果我们没有获得先攻机会，那么战术取消；如果我们的传球与跑位，包括帕尔马防守球员的反应与预期相悖，那么战术取消。”卡佩罗顿了顿，紧紧盯着坐在板凳上的乔瓦尼与克鲁伊维特，“如果这个战术失败，我绝不允许你们尝试第二次。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生。”乔瓦尼郑重地点头。 克鲁伊维特也立即附和道：“明白，先生！” 接下来，就轮到米兰队内的传统赛前仪式了。只见所有球员起身，在更衣室中央围成一圈，然后在队长马尔蒂尼的带领下齐声高喊“Forza Milan”，洪亮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然而这一次，口号声落下后众人并未直接散去。而是在科斯塔库塔的带头下，继续异口同声地喊道： “Forza Capitano！Indovina e vinci！”（加油队长！猜中就赢！） 马尔蒂尼无奈地闭上眼睛，此刻只希望他今天最大的对手——帕尔马的场上队长罗伯托·穆西，运气能比自己差一点…… 好在无论米兰更衣室发生什么都不会被帕尔马知晓。当双方球员在通道内列队时，帕尔马众人只觉得今天的米兰格外斗志昂扬。 卡纳瓦罗赛前仔细研究过米兰的阵型图，乔瓦尼今天是红黑军团的首发左边前卫，米兰双前锋则由克鲁伊维特和甘茨担任。他的首要任务是盯防甘茨，而身高更具优势的队友图拉姆则负责对抗克鲁伊维特。显然，帕尔马肯定不会让米兰再像联赛交手时那样肆无忌惮地起高球了。 布冯是帕尔马阵中最轻松的一个，他甚至提前走到乔瓦尼身边“预约”球衣。 乔瓦尼望着这位即将成为米兰“骗术”头号受害者的门将，脸上不动声色，温和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米兰电视台解说员准时在开赛前三分钟坐上解说席，“现在为您解说的是意大利杯半决赛首回合，AC米兰主场迎战帕尔马的焦点战。与此同时，另一场半决赛也在尤文图斯与拉齐奥之间展开。” “我们看到，此时马尔蒂尼与穆西正在裁判面前进行猜边”，解说员推了推眼镜，仔细看向场内，“马尔蒂尼猜中了！AC米兰选择率先进攻！” 马尔蒂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随即转身朝己方半场走去。经过乔瓦尼身边时，他嘴角微微一扬，压低声音说道： “我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轮到你了。” 乔瓦尼咧嘴一笑，眼中闪着光芒：“我会为米兰带来进球的，队长。” 这时，克鲁伊维特与甘茨站在中圈，荷兰人的目光死死锁住主裁判。几乎每一位米兰球员都屏住呼吸，紧绷身体，蓄势待发。 只见裁判把哨子含在嘴里，就在比赛开始的哨音吹响的瞬间—— 米兰9号克鲁伊维特轻巧地把球捅给甘茨，随即在帕尔马球员惊愕的注视下，如离弦之箭直插对方腹地。而甘茨也没有丝毫迟疑，将球回做至本方半场后立刻转身狂奔！ 顺着皮球滚动的方向望去，只见米兰4号沉肩摆腿，明显已经拉开了长传的架势—— “他们要打快攻！！”帕尔马防线应声收缩，卡纳瓦罗与图拉姆第一时间去封堵米兰双锋的前插路线！ “嘭——！”皮球划过圣西罗的夜空，从米兰半场呼啸而出。 就在此时，先前冲刺的克鲁伊维特突然变向，径直朝左边路斜插而去，在图拉姆面前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被安排了盯防任务的图拉姆下意识地追出两大步！ “别跟！”卡纳瓦罗的警告迟了半拍，只见乔瓦尼如一道红黑闪电，从左边路直切中路，与克鲁伊维特擦肩而过！ “克鲁伊维特拉边！乔瓦尼内切！他们换位了！！”解说员的声音瞬间拔高。 图拉姆立即放弃向边路奔跑的克鲁伊维特，急刹回追内切的乔瓦尼，却受限于速度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该死！这小子怎么这么快！ 卡纳瓦罗见图拉姆追不上乔瓦尼，必须立刻作出决策——盯防甘茨是他的任务，但乔瓦尼又近在咫尺，最稳妥的选择是卡在两人之间且战且退，但这也恰恰给甘茨留出了足够的接球空间—— 就在这时，足球划着弧线精准落向甘茨奔跑的路线—— “甘茨拿球！！”米兰解说几乎窒息，“他带球杀向禁区！！” 而布冯此时已压低重心，克鲁伊维特、乔瓦尼、甘茨正从三个方向朝他袭来！三人的跑位牵制着整条防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进攻三角，帕尔马禁区内空档越来越大。 米兰竟然在踢三前锋！！！ 已杀至右侧禁区线的甘茨猛地高摆右腿—— “甘茨要射门了！！”解说员嘶哑着喊道。 布冯的身体随着对方摆腿的动作本能地向右封堵，卡纳瓦罗也在这一瞬间飞身封挡，然而预想中的爆射并未出现！甘茨用一记“假射真传”将球贴地斜塞，精准地送到了点球点附近的乔瓦尼脚下！ 图拉姆趁乔瓦尼接球瞬间的停顿终于赶了上来，然而乔瓦尼根本没让皮球在自己脚下停留，只见他迎着滚来的皮球用右脚脚尖轻盈地向上方一挑—— 一道飘逸的弧线瞬间升起，皮球越过所有防守球员的头顶，飞向小禁区后点！ 而早已将这个战术演练将近百次的克鲁伊维特，比贴身防守的帕尔马右后卫穆西更早蹬地起跳，以抢先半个身位的姿态奋力顶向来球！ “嘭”的一声闷响，皮球变向入网，激起一片雪白的网浪！ “GOOOOOAL！！！11秒！！！”解说员几乎破音，“AC米兰在开场仅仅11秒就取得领先！这是一次足以写入教科书的闪电战！！四名米兰球员的默契配合成就了这粒进球！” 圣西罗球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看台上，无数罗森内里在纵情呐喊的同时也不禁揉着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球怎么就进了？！ 乔瓦尼在克鲁伊维特落地的瞬间就跳上了荷兰人的后背：“我们成功了！我们骗过了整条防线！” 听到这句格外熟悉的呼喊，布冯在门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表情逐渐凝固…… 场边，安切洛蒂目瞪口呆地望向卡佩罗，赛前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一场典型的意式防守对决，谁能想到米兰竟在开场就打出如此激进的前场换位闪电战。这还是他熟悉的AC米兰吗？在米兰9号与28号交叉换位的瞬间，他还以为帕尔马今天的对手是阿贾克斯或巴塞罗那。 克鲁伊夫在场边双手插兜，眼神里全是对自己弟子的赞许。这次“奇袭”正是精准利用了开局阶段对手尚未完全进入比赛状态的心理空当，以及帕尔马对AC米兰“保守”风格的固有认知。 “唯一可惜的是”，克鲁伊夫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比赛，恐怕又要变得难看了。” 因为已经手握一粒进球的米兰，将在剩余的比赛时间里，向世人展现何谓意大利的钢铁防守。 “观众朋友们，面对米兰全线退守的铁桶阵，安切洛蒂的防守反击战术似乎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解说望着在后场不断倒脚的米兰球员，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防守反击体系下的进球主要来源于反击，可现在的米兰根本无意出击。这样的局面，已经持续了近七十分钟。” “说实话，这场比赛除了开场那11秒，实在乏善可陈。”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我们必须承认，米兰青训出品的米拉尼表现依然亮眼，他在己方半场的防守，就像在对方半场的进攻一样稳健。他的封堵、铲球，熟练得就像是一名后卫！” 解说眯起眼，盯着乔瓦尼缠住帕尔马中场的模样，不由感叹：“而且看他那样子，简直乐在其中！” 当乔瓦尼在第80分钟被换下时，圣西罗的掌声如潮水般将他包围。这位小将站在边线处，有些茫然地望向看台，似乎还没完全理解这雷鸣般掌声的意义。 场边，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卡佩罗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原来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这场比赛是他在圣西罗的第一次首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闪电战 第48章 【加更】赛后采访 AC米兰如愿将1比0的比分保持到了终场，拿下了意大利杯半决赛首回合的胜利。 被替换下场的乔瓦尼裹着毯子，坐在替补席上看完了剩余的比赛。终场哨响，他刚起身想去履行与布冯交换球衣的约定，主教练卡佩罗就迎面走了过来。 “收拾一下，跟我去新闻发布会。” 乔瓦尼一时有些发懵，去哪？ 克鲁伊夫在他耳边低笑：“你早晚要面对记者。今天你踢得不错，这里又是圣西罗，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乔瓦尼仍有些呆愣地望向场内——那还来得及和布冯换球衣吗？ 卡佩罗见他没动，还以为年轻人是怯场，直接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走吧，我看你汗也落了，正好带你去采访间先适应一下。” 就这样，乔瓦尼被半推半就地领进了圣西罗的采访间。他们到得稍早，记者们还在调试设备，可当他们的目光扫过卡佩罗身旁那张年轻的面孔时，几乎每一双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 乔瓦尼·米拉尼，一位被米兰功勋队长巴雷西发掘、寄住在马尔蒂尼家的米兰青训瑰宝。不是没人好奇过他的来历，只是米兰一直把他护得严严实实，至今都没人能采访到这个神秘的年轻人。 卡佩罗让乔瓦尼在身边坐下，低声叮嘱流程：“一会儿记者提问，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保持沉默。但要记住，沉默本身也是一种态度……”他顿了顿，“不过别太紧张，他们一般不会刻意刁难年轻人。” 乔瓦尼像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心里却在焦虑地呼喊约翰：“我该对着镜头笑吗？我是不是要上电视了？” “你踢第一场意甲的时候就已经上过电视了”，克鲁伊夫语气悠闲，“放轻松，记者又不是洪水猛兽，想说什么就……”他突然一顿，立刻改口，“等等，你还是别学我，媒体好像更喜欢谦虚的类型。” 乔瓦尼心里却更慌张了，他真是昏了头才去问这个荷兰人！这人看着就是会在发布会上语出惊人的风格。 “你想想小马尔蒂尼，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在发布会上的样子。”克鲁伊夫只能就近找到一个范例。 “好主意”，乔瓦尼立刻翻找脑海中的记忆，试图提前演练。 就在他坐立不安时，采访间另一侧的门开了。帕尔马主帅安切洛蒂缓步走入，身后跟着整场比赛除了开场11秒外几乎没出现在镜头里的布冯。 乔瓦尼看见被自己放了鸽子的布冯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立刻站了起来，“抱歉，我……” 布冯却毫不介意，远远就朝他挥手：“我看见你被教练带走了，果然是来了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球衣，“幸好我也没回更衣室，现在换？” 乔瓦尼自然没有异议。一旁的卡佩罗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他已利落地掀起球衣下摆，在满场讶异的目光中将红黑相间的28号球衣脱了下来。 另一侧的安切洛蒂刚想开口，布冯却已手快地脱下那件1号粉红色门将服，但与穿着内衬的乔瓦尼不同，帕尔马门将里面空空如也！ 然后，在全场记者与两位主帅无声的注视下，布冯坦然地套上了还带着体温的米兰球衣；乔瓦尼见状，也把对方那件门将服穿在了身上。 那一瞬间，卡佩罗脑海中那张“臭小子名单”上又默默添上了一个名字。 安切洛蒂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暗自纳闷，卡佩罗明明赢了比赛为什么还要瞪他。 随后，当发布会现场的电视信号接入更衣室时，米兰和帕尔马的球员同时陷入一片死寂。 “啪！”卡纳瓦罗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他早该想到的，毕竟上次这两人差点连球裤都换了…… 帕尔马前锋基耶萨站着摇了摇头：“吉吉好像挺喜欢那孩子？” 卡纳瓦罗看向电视屏幕中的乔瓦尼：“他就是喜欢跟长得好看又能攻破他球门的球员交朋友。” 另一边，阿尔贝蒂尼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乔被带走的时候还穿着球衣！别告诉我他们是在发布会上才换的！” 科斯塔库塔双手揉着脸，无奈地说：“我现在只希望，当时没有记者在录像……” 马尔蒂尼的头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半湿的发梢还在滴水，他坐在长凳上盯着电视屏幕没有说话。 此时，发布会现场的记者开始了提问。 记者的第一个问题抛给了卡佩罗：“今天开场的闪电战是米兰赛前就计划好的吗？这次战术中还有一次前场的交叉换位，似乎与米兰一贯的风格不太相符。” 一旁的安切洛蒂挑了挑眉，很好，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卡佩罗几乎不假思索：“没错，这是我们为本场比赛特意准备的战术，至于换位的创意……”他侧身示意身边的年轻人，“来自乔瓦尼·米拉尼，他是个善于思考的球员。” 乔瓦尼没想到主教练会直接点出自己的名字，只能在镜头前强装镇定，没有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您是说，您采纳了一位刚刚签下职业合同的小将的建议？”记者的惊讶显而易见。以卡佩罗的性格，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个米拉尼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米兰主帅打破传统？ 卡佩罗却摇了摇头：“好球员不一定是好教练，好教练也未必曾是顶级球员。战术素养与踢球经历有关，但并非绝对。乔瓦尼是我见过最擅长阅读比赛的年轻人之一，如果他的想法能带来胜利，米兰就会支持。” 记者立刻转向安切洛蒂：“帕尔马似乎被米兰的这次开场突袭打得措手不及，您如何评价这个进球？” 安切洛蒂耸了耸肩：“很精彩，我必须承认。”他顿了顿，“不过这种套路只能用一次。想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所有对阵米兰的球队都会在开场时格外警惕。” 卡佩罗闻言撇了撇嘴，却没有出言反驳。 随后几个问题围绕比赛细节展开，双方主帅一一作答。 接着，镜头转向了乔瓦尼与布冯。 只见一个记者站起来问道：“乔瓦尼，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开场那粒进球，你与克鲁伊维特实现了交叉换位，并在球门前完美配合。卡佩罗教练刚刚透露这个战术是你的提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乔瓦尼听到问题指向自己，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他凑近话筒，脑海中全是马尔蒂尼此前参加发布会的模样。 “首先，感谢您的提问。”米兰小将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帕尔马的后防非常严密，常规进攻很难奏效。但我们注意到他们的防守体系结合了区域协防与人盯人，如果通过出其不意的换位制造混乱，或许能延缓防守球员的判断。况且类似的尝试，我在之前的比赛中也确实取得过效果。” 记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顺势追问：“我们确实记得你与布雷西亚的皮尔洛曾打出精彩的换位配合。那么在你看来，克鲁伊维特与皮尔洛，谁与你的默契更胜一筹？” 问题一出，卡佩罗就拧起眉头，这种比较类的问题向来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影响更衣室气氛。 只见乔瓦尼眨了眨眼睛：“帕特里克的身体素质与对抗能力，是我和安德烈亚都不具备的优势；而安德烈亚在传球精度与节奏掌控上又是独一档的存在。假设我们在踢 4-3-3或4-3-1-2的话，帕特里克是中锋，安德烈亚踢九号半，我可以在左右任意一侧，那么我们三人完全可以在前场形成一个动态的进攻三角……” 乔瓦尼越说越投入，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就拿本场的帕尔马防线举例，帕特里克可以率先行动，假意回撤到中场接球，就在他带开防守重心的瞬间，我会从他身后的视野盲区全速启动，斜插向他留下的那片防线空当，而安德烈亚可以在最恰当的时机送出直塞或过顶球……” “咳咳。”卡佩罗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才把乔瓦尼从他那旁若无人的战术世界中拉回来。 乔瓦尼看着满屋子记者震惊的眼神，脸上微微发热…… 但约翰却使劲在脑海中夸他是个“采访奇才”。 米兰更衣室里，科斯塔库塔看着电视屏幕，胳膊自然地搭在马尔蒂尼肩上：“又让我想起上次他给咱们讲射门的时候了……现在总算有新的受害者了。” 马尔蒂尼嘴角微扬：“只要俱乐部别真把皮尔洛也买来就行，不然法比奥怕是要头疼了。” 这边，在乔瓦尼身上碰壁的记者迅速调整目标，转向布冯。 不过面对这位早已习惯与媒体交锋的年轻门将，记者的提问显然更加单刀直入：“吉吉，面对米兰这次精心策划的闪电战，你认为帕尔马的防守在哪个环节出现了疏漏？你如何评价今晚与你交换球衣的乔瓦尼？另外，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换球衣，这是你职业生涯头一回吧？选在这么特别的地点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吗？” 布冯挑着眉，一只手还托着腮帮子，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哇哦，您这一下子可问得比我今天面对的射门还要密集。” “首先，关于那个失球，与其说是防守的疏忽，我更愿意称之为米兰的一次完美的战术执行。在足球世界里，你不得不承认有些进球就是用来欣赏的，即使代价是你要从自己的球网里把它捡出来。” 说罢，布冯侧过头，目光落在乔瓦尼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性的真诚： “乔瓦（Giova）在门前的反应很特别，总能带来惊喜，我很喜欢他。” 顶着乔瓦尼震惊的瞳孔，布冯笑道：“希望下次他能亲自射门，让我也给他带来些门线上的‘惊喜’。至于换球衣，我们赛前就说好了。他上次把球衣换给了我们的法比奥，本来我们可以换球裤的，可惜冷酷的法比奥阻止了我们。” 帕尔马更衣室里，卡纳瓦罗简直想把电视关掉，布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米兰更衣室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人告诉过乔不能换球裤吗？！”阿尔贝蒂尼几乎要从长凳上跳起来。 科斯塔库塔捏紧拳头：“……这就好比当初根本没人想过，乔竟然会不知道‘德比’是什么。” “而且乔和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叫乔‘乔瓦’，一个新的昵称！”阿尔贝蒂尼已经完全忘记了国家队里那个乖巧的小将布冯，此刻只想把这个明显会带坏乔瓦尼的门将关进禁闭室。 新闻发布会上，安切洛蒂能明显感觉到卡佩罗周身的气压正在下降，他恨不得直接把布冯面前的话筒掐掉！ 记者们笔下唰唰作响，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转向乔瓦尼：“那么乔瓦尼，你如何评价吉吉？” 乔瓦尼怔了怔，喉结轻轻滚动，顺着问题轻声答道： “……吉吉，他是个很优秀的门将。” 米兰更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马尔蒂尼——乔瓦尼居然愿意用昵称去称呼一个只交手过两次的门将！ 科斯塔库塔安抚地拍了拍马尔蒂尼的后背：“保罗，想开点，他们那是年纪相仿。你再想想吉吉的叔祖父洛伦佐先生，你小时候喊他洛伦佐叔叔，这根本是辈分问题！” 一旁的阿尔贝蒂尼欲言又止，总觉得科斯塔库塔这句话不如不说。 备注： 洛伦佐·布冯在1949年至1959年效力AC米兰，曾四次随AC米兰夺得意甲冠军，与切萨雷·马尔蒂尼是队友。他是詹路易吉·布冯的远房亲戚。 他在95岁接受采访的片段如下： ①问：“您怎么看待那位远房亲戚吉吉·布冯？” 答：“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嘛，有点遗憾的是，他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提到我。” ②问：“当您看到丹尼尔·马尔蒂尼先是为米兰出场，今年又为国家队出场时，有何感受？” 答：“非常激动。我记得1985年他父亲保罗首次在意甲亮相时，我在乌迪内斯。他爷爷切萨雷既是我的队友也是我的朋友，我给您透露一个小秘密：当我去国际米兰的时候，他们也曾召切萨雷到我家，因为他们想把他也招入球队，但他拒绝了。” ③问：“您95岁生日最想收到什么礼物？” 答：“我还有很多愿望。不过，只要米兰能赢，乌迪内斯能一直留在意甲就够了。最重要的是，希望体育能让人们越来越团结，而不是彼此分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加更】赛后采访 第49章 录像带 意大利杯半决赛的两回合较量，中间间隔了21天。 考虑到乔瓦尼两次面对帕尔马均有出色发挥，米兰主帅卡佩罗自然将他纳入意大利杯争冠的重要阵容，也因此减少了他在联赛的出场时间。所幸米兰前锋维阿与中场博班相继伤愈复出，球队在接下来的三轮联赛中取得两胜一平的战绩，三轮拿下7分，排名升至联赛第七。 不过，与米兰在联赛中战胜实力较弱的对手不同，帕尔马则在联赛中力克当时位居榜首的国际米兰，直接将对手拉下领头羊位置。在取得三连胜后，帕尔马积分已升至联赛第五，与并列第三的乌迪内斯和拉齐奥仅有两分之差。 所以尽管米兰握有首回合优势，外界仍难以判断在即将到来的次回合中，哪一方会占得上风。 而对乔瓦尼来说，外界的所有讨论都化作了一种更直接的焦虑。最近几日，他总会在晚餐后先帮玛丽莎收拾好碗碟，随后便打开客厅的电视机与录像机，反复研究帕尔马近三场联赛的录像。起初，马尔蒂尼父子还饶有兴致地一起观看，权当是家庭战术研讨会。可乔瓦尼不仅逐帧细抠，还拉着他们讨论在不同阵型下该如何拆解帕尔马的防守细节，从卡佩罗惯用的4-4-2防守反击，到整个意大利都不会有人踢的3-3-1-3进攻阵型，乔瓦尼会为每个球员的跑位推演出至少三种情况。 结果不到三天，切萨雷就以“陪玛丽莎散步”为由，率先败下阵来；而他的儿子保罗·马尔蒂尼作为米兰队长，也仅仅比自己的父亲多坚持了一天。 “乔，你继续，我去看点儿别的……不是足球的东西。”这位见惯大场面的米兰队长，平生第一次被自家球员用录像带“熬”走了。 不过没关系，乔瓦尼身边还有一个幽灵教练，虽然这个自认为对足球已经足够痴迷的家伙也要坚持不住了。 认识克鲁伊夫的人都说，他谈起足球就停不下来。可是现在，他只想把乔瓦尼介绍给这些人瞧瞧。 他忽然有些羡慕马尔蒂尼父子，至少他们还能去做些别的事情，可是他却连主动屏蔽掉这孩子脑中的声音都做不到。乔瓦尼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脑袋里竟然除了足球什么都没有，而他那份狂热又同时混杂着天真、复杂与层出不穷的创意，有时候会搅得克鲁伊夫自己都有些头疼…… 那些米兰人也真是的，怎么就没人想起来带这个已经成年的小伙子去干点别的呢？ “为了晋级决赛，我们势必会派出最佳阵容，可帕尔马却不一定。”乔瓦尼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还摊着一本看着就让人眼晕的战术笔记。 在他旁边的克鲁伊夫有些精神不济地靠在沙发背上说道：“没错。你们之前三轮联赛对阵的都是弱旅，几乎没消耗什么精力。可帕尔马为了拼国米，几乎是全力以赴。这就是战略放弃联赛和全力争胜的区别。” 乔瓦尼立刻抬起头反驳：“我们没有放弃联赛，每场比赛大家都踢得很努力。” 克鲁伊夫轻哼了一声，如果每个人都真的全身心投入，又怎会在弱旅身上也仅以一球小胜，甚至战平？这三轮联赛本是米兰重拾信心的良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支队伍在联赛中已经失去了争冠的锐气。 在加上今年夏天即将到来的世界杯，孰轻孰重一清二楚，尤其对于那些准备下赛季离开米兰的球员来说，他们肯定不会为俱乐部赛事拼到伤病缠身，从而错过四年一度的足坛盛事。这是人之常情，大家也都理解。 “……要我说，你们最好保持住现在的联赛排名”，克鲁伊夫有气无力地飘出一句，“不然米兰可要连续两个赛季踢不上欧战了，一想到米兰当年捧起那么多座欧冠奖杯，再看如今这情况……足球可真是残酷。” 乔瓦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在那个什么欧冠上输给了米兰，不然也不会这么阴阳怪气了。” 克鲁伊夫如今早已习惯乔瓦尼时不时戳他肺管子的说话方式：“小子，等你什么时候欧冠奖杯数赶上我，再来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乔瓦尼对欧冠还没什么概念，毕竟以米兰现在的情况根本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所以他只是挑起眉毛顺着话追问：“那你拿了几个？” 克鲁伊夫轻笑一声：“也不多，不过是个三连冠罢了，后来当教练得的我就不跟你算了。” 乔瓦尼听完，只低声回了一句：“那我也要帮米兰拿一个欧冠三连冠。”说完便又埋下头，继续研究起帕尔马的战术图纸。 克鲁伊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自1966年皇马第六次夺冠，永久保留第一座原始奖杯后，欧足联便立下新规：唯有实现三连冠，或是累计五次问鼎的球队才有资格永久珍藏一座欧冠奖杯真品。光是这条规则，就足以说明三连冠的分量。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还没意识到，他随口一说的目标可比捧起大力神杯还要难以实现。 不过转念之间，克鲁伊夫又在心中自嘲般地修正了这个判断：不，这种事终究得看是哪国人，对荷兰人而言的确是世界杯更难，但对意大利人来说却不一定，至于贝肯鲍尔那个德国人，真是想起来就生气。 “约翰，你说后天踢帕尔马，先生会把我放在哪儿？”乔瓦尼叼着铅笔，声音含糊。近来莱昂纳多和易卜拉欣·巴状态正佳，何况球队已不必在开场就指望他“骗”个进球，卡佩罗确实没什么理由让他这个年轻球员首发。这么一想，他多半还是会在下半场替补登场。 克鲁伊夫却顺着问题推演出另一种可能。维阿已经连续三场联赛踢满全场，这对于一个刚刚伤愈复出的球员来说已是较大的身体负担了，以米兰如今联赛与杯赛彻底分流的策略，卡佩罗绝不可能再让他在杯赛硬拼。 如此一来，锋线就剩下克鲁伊维特、甘茨和马尼罗三人，后两人还是冬窗引援。甘茨虽然和球队磨合得不错，但毕竟年纪不轻了，而马尼罗则尚未适应米兰体系，所以除非改打单锋，否则乔瓦尼首发出任前锋的可能性其实不小。 更何况，乔瓦尼又不是不会踢前锋，只不过他在门前踢得太疯了。 “反正明天就有队内对抗赛，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克鲁伊夫没有把自己的推测说出口。他这个小弟子光是为了可能担任的左右边前卫，就已经写满了整整几页分析，要是再加上一个可能的中路位置，恐怕又得写秃一根铅笔。 就在这时，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客厅突然陷入黑暗。 乔瓦尼被吓了一跳，脱口喊道：“约翰？” “我在。”克鲁伊夫应声道，“应该是电闸跳了，所有灯都熄灭了。” 乔瓦尼隐约从对方的语调里听出一丝如释重负，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二层楼梯处传来马尔蒂尼的声音：“乔，你没事吧？” “队长，我没事。”乔瓦尼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勉强能看到马尔蒂尼走下来的身影。 马尔蒂尼揉了揉头发：“可能是跳闸了，我去看看电箱。” “我去拿手电筒”，乔瓦尼立刻起身往厨房走，“我知道放在哪。” 马尔蒂尼光是听着乔瓦尼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就知道对方没有穿拖鞋，“别，你就在这儿待着，先把鞋穿上，我去拿。” 乔瓦尼应了声“好”，摸回沙发前找拖鞋。 结果，穿好拖鞋的他却等来了两手空空返回客厅的马尔蒂尼。 乔瓦尼疑惑地看向马尔蒂尼：“队长，你没找到手电筒吗？” 马尔蒂尼清了清嗓子。他当然找到了，但然后呢？难道现在就去把电闸推上，让乔瓦尼继续坐在电视机前一遍遍分析帕尔马的防守跑位？赛前的适度准备是必要的，可乔瓦尼未免有些太“投入”了。 “那个……好像坏了”，马尔蒂尼说道，“我们去超市买个新的吧。” 乔瓦尼下意识想去看时间，但黑暗中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附近的小超市应该关门了，除非去市里的购物中心。” “那就开车去市里。”马尔蒂尼心想，只要能把乔瓦尼从录像前拉开，去哪儿都行。 乔瓦尼看着他，心里嘀咕，明明去邻居家借一下更快啊…… “跟他去。”克鲁伊夫的声音立刻响起，不管去哪儿、做什么，只要能往乔瓦尼的脑袋里塞点足球之外的东西，他都举双手支持。 “好吧，队长”，乔瓦尼点点头，“我陪你去。” 马尔蒂尼顿时松了口气，似乎是怕乔瓦尼反悔，他拉着人就往玄关走，随手抓了两件外套各自披上，然后匆匆开车出了门。 而就在车子拐出街角的同时，“啪”的一声，电闸被合上，马尔蒂尼家的灯光应声亮起。 切萨雷和玛丽莎站在庭院的电箱前，相视一笑。 “你怎么知道保罗不会直接推上电闸？”切萨雷问妻子。 玛丽莎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他妈妈。” “所以，你们随便抓了件外套就跑出去，结果谁也没带钱包，在购物中心对着货柜愣看了一个小时？”第二天在米兰内洛，科斯塔库塔听说了马尔蒂尼家那场离奇的“跳闸事件”后，难以置信地总结道，“然后回家发现电闸恢复如常？我是很希望你们能一起出去逛个街，但也不是这种吧。” “……忘了这件事吧。”马尔蒂尼摆了摆手，其实昨晚回家后看见自己母亲那促狭的笑容，他就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站在更衣室中间的卡佩罗也成功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手中攥着明天对阵帕尔马的首发名单。 乔瓦尼正坐在板凳上低头调整自己的护腿板，然后便听见米兰主帅开口道： “明天的锋线，由帕特里克和乔瓦尼搭档。” 备注： ①关于欧冠奖杯：欧冠原始奖杯于1966年赠予皇家马德里，以表彰其六次夺冠。现行奖杯（大耳朵杯）自1967年开始颁发。在1968/69赛季到2008/09赛季之间，任何连续三年夺冠或累计五次夺冠的球队都会被永久授予官方奖杯。2009年欧足联规定奖杯不再被永久保留，所以只有下面五支球队永久保留了真品。 1966年，皇家马德里（原始奖杯） 1973年，阿贾克斯（1971、1972、1973三连冠）【克鲁伊夫时期】 1976年，拜仁慕尼黑（1974、1975、1976三连冠）【贝肯鲍尔、盖德穆勒时期】 1994年，AC米兰（1963, 1969, 1989, 1990, 1994已累计五次） 2005年，利物浦（1977, 1978, 1981, 1984, 2005已累计五次） ②关于文中提到的意大利根本没人踢的3-3-1-3进攻阵型： 3-3-1-3 阵型是阿贾克斯对荷兰4-3-3 阵型的改良版。范加尔和克鲁伊夫等教练将其发展到更具进攻性的极致，该阵型最终传入巴塞罗那，伊涅斯塔和哈维等球员在那里接受了 3-3-1-3体系的熏陶。 它要求球场上特别是前锋线的强力逼抢，同时还需要极高的防线，基本上整场比赛都在对方半场进行。它需要极高的技术和快速的传球，因为一次失误或失球都可能导致脆弱的反击局面。克鲁伊夫的变体依赖于更扁平和更宽的中场，但范加尔使用了进攻型中场和菱形中场，以便更有效地与前场三叉戟联系起来。马塞洛·贝尔萨在阿根廷和智利国家队中使用过该阵型并取得了一些成功，目前是少数几位在比赛中使用该阵型的知名教练之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录像带 第50章 再战帕尔马（上） 帕尔马主帅安切洛蒂在拿到米兰的首发名单与阵型图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转向更衣室里的卡纳瓦罗与图拉姆，对战术作出调整：“今天你们不用固定盯人，采取半区责任制，一人一半。” 卡纳瓦罗闻言起身，探头看向安切洛蒂手中的阵型图。 “米兰今天踢3-5-2？”他吃惊地瞪大眼睛，而站在米兰锋线上的，正是在上回合比赛利用换位战术“戏耍”了帕尔马后防线的克鲁伊维特与乔瓦尼。 图拉姆此时也凑了过来：“他们总不能还要换位吧？这不是米兰的踢法。” 安切洛蒂也在思考，以他对卡佩罗的了解，尽管米兰上一场在换位战术上尝到了甜头，但开局11秒的尝试与整场换位完全不同，卡佩罗不可能如此冒险。但为了以防万一，帕尔马两名中后卫肯定不能再一对一盯防，不然一旦米兰双锋交换位置，就会给防守预判带来压力。 本场担任防守中场的迪诺·巴乔盯着米兰拥挤的中场布阵皱起眉：“但他们中场一下上五个人，不就是为了控制节奏吗？” 前锋基耶萨叉着腰补充道：“可是3-5-2的边路是劣势，他们的左右翼卫又要进攻又要防守，体能到后期肯定跟不上，我们完全可以打他们的边路。” 安切洛蒂被这句话中的关键词提醒，如果说米兰后期体能会出现问题，那么刚刚与国米血战过的帕尔马显然也不具备体能优势。卡佩罗排出这个阵型，恐怕又抱着什么先进球再死守的策略。 而这里是帕尔马的主场，米兰本就握有一粒主场进球，如果今天让他们在客场进球，那么帕尔马至少要进3球才能赢。 “卡佩罗不是那种控球主导的教练”，安切洛蒂立刻作出判断，“他本质上还是控节奏，打反击。”他随即转向迪诺·巴乔说道：“一旦米兰前压到我方禁区，你负责回撤协防，充当两名中卫之间的机动点。”这样禁区内防守密度增加，就算米兰想要换位也跑不出空间。 而对于另一名中场球员菲奥雷，安切洛蒂也有明确布置：“一旦阿尔贝蒂尼拿球，你就上前逼抢，我们不能让米兰在中路起球，要逼迫他们分边，加剧他们边翼卫的跑动消耗。” 最后，安切洛蒂转向几名帕尔马攻击手：“今天我们必须压着米兰的边翼卫打。进攻时在边路吸引他们，再快速回传中路，打他们中卫与后腰之间的第二层空间。卡佩罗今天把多纳多尼放在后腰与阿尔贝蒂尼、博班搭档，但他已不再年轻，转身速度跟不上。” 帕尔马主帅拍了拍手：“前十五分钟不要冒险，我们守住防线，让他们自己跑空。如果我们能拖住上半场，就能在下半场主导比赛。” 而在另一边的米兰更衣室，卡佩罗也在拿到帕尔马名单后作出最后的部署，但由于安切洛蒂还是4-4-2双后腰阵型，米兰几乎不用做任何临时调整。 乔瓦尼与克鲁伊维特并肩坐在板凳上，荷兰前锋小声嘟囔道：“幸亏对方主帅从来不换阵，就连首发名单几乎都场场一样。” 乔瓦尼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如此不爱轮换的主帅，“不过这正说明他非常信任自己的球员。而且你不得不承认，帕尔马的战术熟练度很高，他们几乎没有出现过任何配合失误。” 克鲁伊维特挑了挑眉：“所以先生这次才允许咱们继续换位，就是为了逼迫他们配合失误。” 乔瓦尼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但先生只允许咱们在帕尔马禁区内换位，空间很小，基本上只对临门一脚有影响。” 没错，卡佩罗今天确实又把换位写进了战术，只不过他依然给它设置了极大的限制——只能在帕尔马禁区内交换位置，一旦出了禁区，那么克鲁伊维特依然是支点中锋，而乔瓦尼作为九号半负责连接中场与锋线。 他还记得卡佩罗把他叫到面前时的严肃表情：“你知道皮耶罗在尤文的位置吧，就算不清楚皮耶罗，你也总该知道布雷西亚的皮尔洛在九号半上是如何跑动的吧？毕竟你们还一起踢赢了希腊。” 乔瓦尼只能沉默地点头，他发现卡佩罗似乎总喜欢时不时翻些旧账出来。 一旁的幽灵约翰叹了口气：“他是在震慑你，也是在给自己打强心针。说实话，他能作出这个决定，恐怕头发都得掉一大把。你还小，根本不懂头发对男人有多么重要。” 乔瓦尼下意识去看米兰主帅的头顶，至少目前卡佩罗头发茂密，没什么影响。 克鲁伊夫低头看了眼弟子，低声嘱咐道：“总之，这场好好踢，别玩命。” 乔瓦尼微微抬起头，望向站在更衣室角落里的半透明幽灵，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秒，克鲁伊夫脑海中便传来了一声精神十足的回应： “收到！同样爱翻旧账的约翰先生！” 克鲁伊夫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臭小子。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意大利杯半决赛次回合，帕尔马主场对阵AC米兰的比赛。”意大利国家电视台解说员的声音平稳，“首回合米兰在主场圣西罗取得一粒进球，今晚卡佩罗罕见地使用3-5-2阵型，看来是要进一步扩大比分。而帕尔马方面，安切洛蒂依然使用本赛季最常用的4-4-2阵型，他们刚刚在联赛中以1比0战胜国际米兰，仍未退出争冠行列。” “现在，双方球员列队入场。身穿白色球衣的是主场帕尔马球员，身穿黑色球衣的是客场AC米兰球员。” 这还是乔瓦尼第一次身穿米兰本赛季的第三球衣，球衣以黑色为主调，米兰的标志性红色只点缀在领口、袖口、背号、名字以及胸前的队徽上。 阿尔贝蒂尼见乔瓦尼一直低头打量球衣，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这套咱们确实不常穿，本来就是为杯赛和欧战准备的。” 乔瓦尼点点头：“赛后我会好好把它收起来。” 阿尔贝蒂尼却忽然眼神一亮：“乔，比赛结束后要不要跟我换球衣？这样咱们俩的衣柜里就都能收藏一件第三球衣了。” “队友之间也可以互换球衣吗？”乔瓦尼惊讶地看向他。 “当然！”米兰4号俏皮地眨了眨眼，“这可是队友之间友谊的见证。” 把两人对话从头听到尾的多纳多尼和科斯塔库塔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比利，要我说保罗可真是一点都不主动，他就没想到和乔换球衣吗？”多纳多尼望着正在裁判面前猜边的马尔蒂尼，语气里带着无奈。 科斯塔库塔揉了揉太阳穴：“之前他找马尔科换球衣被拒绝过一次，后来他就不怎么和队友换球衣了。” 多纳多尼挑眉：“哦，我记得那次。后来你不是为了安慰他，还特意拉他去夜店散心？结果第二天被马尔科知道，对保罗反而更冷淡了。当时我们还在猜，你是不是故意的。” 科斯塔库塔顿时张大嘴巴，低声吼道：“这绝对是谣言！” 就在这时，帕尔马主场塔尔迪尼球场的看台上开始齐声合唱助威歌曲，主队球迷的黄蓝旗帜被挥舞得犹如一片片波浪。 米兰人此时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科斯塔库塔对着老队友点了点头，向自己的位置跑去。 多纳多尼蹲下身重新系紧鞋带。 场上的双方球员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淘汰对手，挺进决赛！ “随着主裁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帕尔马率先开球，看来这次他们不必担心红黑军团的闪电袭击了。”解说员的语气轻松，“可以看到米兰并没有着急上抢，帕尔马向边路分球，现在拿球的是帕尔马右边前卫斯塔尼奇。” 米兰的左翼卫莱昂纳多立即上前封堵，限制对方沿边路推进，而位于中场的博班则斜向前移动，与巴西人一同形成夹击角度。 然而斯塔尼奇严格执行着安切洛蒂“假边路、真中路”的战术布置，几乎是在两名防守球员贴身的最后一刻，将球大脚传向米兰后卫与后腰之间的空当。 可惜这次传球被高高跃起的米兰中卫德塞利轻松解围，球被顶回中场，阿尔贝蒂尼控制住落点。 但帕尔马中场球员菲奥雷迅速上前施压，阻断了米兰向前传递的路线，阿尔贝蒂尼只能将球分给右路的易卜拉欣·巴，后者在得球后立刻高速带球下底！ “米兰的机会！”解说一边关注边路动态，一边扫向中路，“两名米兰前锋也已快速插上！” 乔瓦尼与克鲁伊维特一左一右冲向帕尔马禁区，帕尔马的迪诺·巴乔随即转身紧追，图拉姆与卡纳瓦罗也严阵以待。 “易卜拉欣·巴晃过了帕尔马队长贝纳利沃，起球传中！” 乔瓦尼微微抬头预测着皮球落点，继续在左侧前插，然而就在他与克鲁伊维特先后踏入禁区的一刻，两人突然交叉跑位！ 卡纳瓦罗见原本冲向图拉姆防区的乔瓦尼忽然朝自己而来，心里暗想“果然如此”。但由于迪诺·巴乔回撤充当“临时中卫”，帕尔马在禁区内形成了人数优势，并未因这次换位而自乱阵脚。 乔瓦尼也并未指望一次配合就能奏效，此时他心无旁骛地高高跃起，与卡纳瓦罗去争顶皮球！ “乔瓦尼的弹跳太惊人了！”解说忍不住惊呼，“他在与卡纳瓦罗同时起跳的情况下竟仍高出将近一头！” 卡纳瓦罗已经无暇懊恼自己近来总碰上一些“头球怪”，他迅速判断出皮球的去向——乔瓦尼不是要攻门，而是在寻找克鲁伊维特！ 然而在图拉姆与迪诺·巴乔的双人封堵下，荷兰前锋未能调整到舒适姿势，一脚射门被布冯稳稳抱住。 “帕尔马的防守十分严密，看来安切洛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将人盯人改为区域防守，并特意将迪诺·巴乔安置在禁区协防。” 随着布冯一脚将皮球踢回中场，帕尔马与AC米兰回到了相互试探的拉锯战。 “今天米兰在控球率上占据优势，但在帕尔马中场的强硬干预下，红黑军团只能进行大量的横向传递，很难为禁区内的两名前锋送出有威胁的传球。” 站在场边的卡佩罗很快察觉到安切洛蒂的战术调整，他趁一次米兰发界外球的机会，朝靠近边线的队员高声指示：“中场增加短传和斜传！” 阿尔贝蒂尼立刻会意。既然帕尔马有意限制中路长传连接前锋，米兰便转而以更密集的传递拉扯对方防线。 而这一调整也恰好释放了乔瓦尼作为“九号半”的战术作用。帕尔马很快发现，米兰28号小将回撤得比之前更深了。 迪诺·巴乔一时间成为全场最忙碌的人，他既要紧跟乔瓦尼，频繁往返于中场与禁区之间，又要在克鲁伊维特控球时迅速协防补位。 而这种匆忙最终导致他在第36分钟防守乔瓦尼时动作失控，伸腿拦截的瞬间动作完全走形，生生将米兰小将绊倒在地。 就在乔瓦尼失去平衡、几乎要脸朝下栽向草皮的刹那，迪诺·巴乔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他后背的球衣，像拎住什么似的往上一提，就这么一下，成功避免了乔瓦尼直接啃到地上的厄运。 而这个近乎本能的带着善意的动作，让裁判在吹罚犯规时手下留情，没有向帕尔马出示黄牌，不过米兰还是获得了一个位置绝佳的前场任意球。 乔瓦尼挠了挠脑袋，望向帕尔马阵中那个表情严肃的防守中场，没想到对方虽然看上去冷酷，却是个好人。 此时，博班和阿尔贝蒂尼已站在罚球点前，这个任意球距离球门约二十米。门前，布冯正高声指挥帕尔马队员排成人墙。尽管他在帕尔马队中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但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指示站好位置。 “米兰准备发球了，是博班主罚！不对——”解说员的惊呼几乎卡在喉咙里，“是战术任意球！” 只见博班拉开架势作出要直接破门的样子，却在触球的瞬间减缓力道，将球横拨向阿尔贝蒂尼的方向，而后者成功利用帕尔马人墙起跳露出的脚下空当，将球贴地传入禁区！ “球传进去了！帕尔马危险！！！” 克鲁伊维特在两名帕尔马球员的夹击中抢先触球，顺势将球捅向禁区后点。从后方全速插上的乔瓦尼如利剑出鞘，抡起右腿迎球便是一记迅猛的正脚背抽射！ “嘭”地一声闷响，只见一道白色残影在禁区划出笔直的轨迹—— “米拉尼！射门——！！” 然而一道身影电光石火间侧扑而出，一双手套稳稳抱住皮球！ “布冯！是帕尔马的小将布冯！他扑住了这个必进之球！” 只见飞身而至的布冯在空中扭转身体，落地时已将皮球牢牢压在身下。 乔瓦尼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布冯几乎是从球门的另一侧横飞而来，他的反应速度竟然比前两次交手时更快了！ 倒地的布冯并没有急于起身，他微微抬起下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乔瓦尼，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乔瓦，你知道你射门时的弱点是什么吗？” 乔瓦尼眉头紧锁，在帕尔马球迷高声的欢呼声中，他清晰地听见布冯说道： “你的射门太正了，根本没有任何角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再战帕尔马（上） 第51章 【加更】再战帕尔马（下） 上半场结束的哨音吹响后，乔瓦尼迅速回到米兰替补席拿出一瓶水，然后将整瓶水从头顶浇下，试图浇灭心头那股燥热。 飘在弟子身旁的克鲁伊夫抱着胳膊，犀利地评价道：“布冯说得很有道理，你的射门确实没有角度，有角度的脚内侧推射你又会因为想太多而踢不进去。” 当时同在禁区内的克鲁伊维特显然也听到了布冯的话，他走过来拍了拍乔瓦尼的后背：“别往心里去，是他那个扑救太夸张了，一般守门员根本反应不过来……” 乔瓦尼沉默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其他队友起初只远远看见布冯对乔瓦尼说了些什么，直到返回更衣室听克鲁伊维特复述，才知道那句话的具体内容。 科斯塔库塔立刻用力揉了揉乔瓦尼的脑袋：“乔，那都是垃圾话，别被影响心态。” 就连卡佩罗也站出来表扬了乔瓦尼上半场不惜体力的跑动，“他们想消耗我们的两翼，但我们也消耗了他们的中路。”他双手插兜，言简意赅道：“下半场保持专注，争取一击必杀。” 乔瓦尼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但他知道布冯说得对，回顾他此前的进球：对尤文图斯时，他的射门是冷箭；对希腊时，他的射门是挑过门将的凌空直射；对阵拉齐奥，也是凌空直射；唯独一次攻破布冯球门，是在第一脚毫无角度的射门被弹出后，用头擦着卡纳瓦罗的鞋钉顶进去的…… 所有进球都有一个共同点：出其不意、球速快，但确实毫无角度。 克鲁伊夫瞥了弟子一眼，刚想开口，却被对方脑海中轰然爆炸性涌现的画面洪流堵了回去——乔瓦尼正飞速回忆着他看过的每一场比赛录像中的每一位射手的每一次起脚。 荷兰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影响心态？根本不可能。 在球场上，这孩子从不沉溺于情绪，他只会用思考与行动来直面问题。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面对米兰略显疲态的两翼防守，安切洛蒂立刻将“假边路”进攻策略调整成“边中结合”，中场菲奥雷与前锋基耶萨频频斜向穿插，不断冲击米兰的三中卫体系，使红黑军团的防线屡屡告急。 第49分钟，帕尔马前锋克雷斯波带球斜插至边路牵制防守，而另一侧基耶萨反越位成功，闪电般切入科斯塔库塔与马尔蒂尼之间的空当，迎着队友送来的传球轻巧推射，直打球门远角！ “GOOOOAL！！！帕尔马进球了！基耶萨！！！” 米兰球员还未来得及沮丧，克雷斯波已冲入球门捡起皮球，头也不回地奔向中圈。 “看来帕尔马迫不及待要再下一城！现在双方重回同一起跑线！” 在接下来的10多分钟里，帕尔马继续保持克雷斯波牵制中路、基耶萨突入弱侧的战术，场面逐渐占优，逐渐整体前压。而AC米兰方面则在场边卡佩罗的指挥下收缩防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连克鲁伊维特都返回了米兰半场。 乔瓦尼继续奔跑在帕尔马中场球员与后卫之间。 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急躁。 作为最靠近迪诺·巴乔的米兰球员，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反应速度已经因为体力消耗而明显下降，回防与拦截时明显开始依靠经验和位置感，而非速度。 比赛来到第85分钟，帕尔马此时全队士气正盛，安切洛蒂在场边做着手势，示意球员们前压，试图一举杀死悬念。除门将布冯和中后卫卡纳瓦罗，所有帕尔马球员都越过了中线。 “帕尔马全压上去了！” 解说声音陡然拔高，“这次进攻如果不成功，他们身后就将是一片旷野！” 此时，持球的帕尔马右后卫泽玛利亚在禁区外右侧起脚传中！皮球带着强烈的旋转划出一道弧线，直奔禁区后点。 “帕尔马的机会！又是基耶萨！！” 基耶萨抢点极快，迎球便是一记低空抽射，皮球直窜球门远角！千钧一发之际，马尔蒂尼凭借精准的预判飞身封堵，用身体将球硬生生拦下。皮球在撞击下发生折射，弹向禁区空当，而等在那里的正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多纳多尼！ “多纳多尼拿球！直接长传向前场！米兰28号米拉尼已经启动！” 塔尔迪尼球场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乔瓦尼瞬间将米兰半场所有的帕尔马球员甩在身后，全速冲向皮球落点！此时挡在他与帕尔马球门之间的，只剩下卡纳瓦罗与布冯！ “是米兰的快速反击！！这是一次致命的反击机会！” 卡纳瓦罗一边后退一边紧盯落点，帕尔马刚刚压得太靠上，根本来不及回防！他必须拦下乔瓦尼！ “米拉尼冲到落点！！两人就要撞在一起了！！” 乔瓦尼瞄着皮球下坠的轨迹向右侧移动，卡纳瓦罗则凭借经验判断出他不会停球，只会顺势过人。 于是就在皮球即将落地的一刻，卡纳瓦罗半转身、伸手拉住了乔瓦尼的球衣。 虽然这只是一次轻微的拉拽，但却足以让高速冲刺的乔瓦尼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重重摔倒在草皮上！ 裁判的哨声立刻响起！ “卡纳瓦罗拉人！这是一个战术犯规！裁判掏牌了！是黄牌！！” 塔尔迪尼球场顿时被掌声与嘘声淹没，帕尔马球迷在为卡纳瓦罗的“冷静”鼓掌，而随队远征的米兰球迷则发出巨大嘘声。 好在乔瓦尼在平日的训练中没少被米兰的正副队长“摔打”，所以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就已经调整姿势，并未摔得太重。 卡纳瓦罗心里虽然有愧，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向乔瓦尼伸出手，对方也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乔瓦尼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转身向前场跑去。 裁判判给米兰一个任意球，位置刚过中圈不远，显然需要组织战术进攻。乔瓦尼需要回到自己的前锋位置上。 双方立刻在帕尔马禁区附近站好，乔瓦尼注意到耳边传来的迪诺·巴乔沉重的喘息声，他不动声色地望向克鲁伊维特，荷兰人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此时比赛已来到第88分钟，伤停补时3分钟。这一次，轮到米兰全线压上。马尔蒂尼遵照场边卡佩罗的指示张开手臂向前挥动，全体队友涌向帕尔马半场。 “这很可能是本场比赛最后一次进攻！若米兰未能破门，双方恐将进入加时赛！” 只见米兰队长马尔蒂尼站在皮球前面，在一段助跑后大脚将球吊向帕尔马禁区—— 同一时间，克鲁伊维特与乔瓦尼双双启动，在禁区内交叉跑动，图拉姆与卡纳瓦罗虽然严阵以待，但早已疲惫不堪的迪诺·巴乔明显慢了一步，帕尔马禁区内的协防支撑瞬间断裂—— “克鲁伊维特起跳！！” 摆脱迪诺·巴乔后的荷兰人咬牙力压图拉姆，将球顶向乔瓦尼跑动的球门右侧近角！ 乔瓦尼迎着来球摆动右腿，左臂上扬，摆出明显的发力姿态—— 布冯立刻向右移动封堵近角，卡纳瓦罗也从侧方放铲封堵！ 然而下一秒，乔瓦尼的右腿小腿迅速下压，脚尖轻翘，用脚内侧将皮球扣在身体范围内，刚好避开卡纳瓦罗的滑铲！ “米拉尼假射真扣！！”解说员嘶吼着跳起身来！ 随后乔瓦尼带球连趟两步，轻巧绕开倒地的卡纳瓦罗，而布冯正拼尽全力从右侧翻身反扑向左侧—— 但一切为时已晚！只见乔瓦尼侧身抡起左腿，身体后仰，一脚将球踹入球门！！！ “米拉尼！米拉尼！！米兰的28号小将将球射入球门！！！！这是一粒宝贵的客场进球！！帕尔马除非在伤停补时连进两球，否则绝无可能逆转米兰！！！” 顺势坐倒在草皮上的乔瓦尼迎上布冯震惊的目光，脸上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吉吉，你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吗？” 乔瓦尼的声音不高，但布冯却清晰地听见对方说道： “你太容易被假动作骗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加更】再战帕尔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