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陛下》 第1章 误时 “死、死人了!” “咣当”,刀剑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真是晦气!呸!” 随着愤恨的话音落下,天空炸响一声闷雷。浓重的乌云迅速占领橙黄色天空,不时有闪电劈开天幕。 “李侍郎,这下该怎么办。死人了!” 另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踉跄着后退两步。他没想杀人,是那个人撞上来的! 地上躺着的男人双目愤恨不甘地望着几人的方向,如同无尽的深渊。 “一个蝼蚁,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若是被那个人发现……” “没有这种可能!记住,今日我们两个谁都没来过这个小巷子,二皇子殿下会保我们的。” “今日的事情若是敢泄露出去一个字,二皇子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他走到瑟瑟发抖那人面前,按上他的肩膀:“二殿下如今颇得圣宠,只要我们做好这件事,还愁前途吗?所以这些都是成功路上必要经历的事,习惯就好。” 指上的力道不断加重,似有千钧般。他的腿抖啊抖,艰难地咽下一口气。 “下官明白。” 李侍郎忽地凑近那官员,脸色阴沉:“贩卖私盐一事,绝对不能查到二皇子头上。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完恢复往日的笑容,大踏步转身离开。 天沉将雨,这里的一切痕迹都会被冲洗干净。就算七皇子身边那条阉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他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进了府门。 “夫人,怎么没点灯?” 室内没点灯也未关窗,凉风从窗口倒灌进来,吹起两侧的纱帐。一时间,室内竟有些朦胧之感。 闪电一划而过,主座上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心中蓦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上方那人也没叫他失望,烛火点燃之际,他看清了上方人的脸。 那双微上扬的狐狸眼瞬间锁住他的位置,鼻梁高挺在右侧打下暗影,扬起的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来。 李侍郎惊地后退一步,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端坐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在心中咒骂无数遍的阉狗——辜有月。 “李大人真有兴致,手中这簪子价值可不斐,以李大人的俸禄,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拿不出这买簪子的钱吧。” 他的话如一记重锤,李侍郎心中一惊簪子差点从手中脱落。 “李大人可要拿稳了。” 辜有月缓缓站起,李侍郎这才看清,他宽大的绣袍下压着一柄长剑。 登时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他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太安静了,整个府中都太安静了,仿佛只有他和这个阉狗。 “我夫人呢?你把我夫人弄哪去了?” 无人回应,室内只有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扣在地面上。 “急什么,这么着急下去陪她?” 李侍郎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杀了她?你怎么敢?阉狗,你不得好死!” 李侍郎呼吸急促起来大吼出声,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愤怒与惊恐。 面对对方的情绪崩溃,辜有月丝毫没受到影响,更没有半点愧疚伤心之色,相反地,眸中似乎闪过一抹兴奋。 “我不得好死,反正你是看不见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你会死在我面前。” 手中长剑不断渗透出冰冷的寒光,上面隐约可见几道划痕。那道寒光不断朝李侍郎逼近,凌冽的杀意满溢出来。李侍郎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你不能杀我?我可是朝臣,不是你这个阉人能够随意杀的!” 辜有月轻笑一声,长长的睫毛轻颤,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 “这把剑杀死过很多像你一样的大臣,你说你又有什么特殊的?觉得自己比他们皮厚,还是说因为你背后的二皇子。” “你不是说过,必要的时候知道该如何做吗?” 李侍郎背后惊起一抹冷汗:“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轻笑。 “你……” 简短的音节堵在喉咙中,他不甘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辜有月的方向。 他竟敢,真的,杀了他! 身体的血液迅速流失,他向后仰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真脏。” 辜有月擦干净手上的血渍,将其扔到李侍郎的脸上,盖住了他不甘惊恐的眼睛。 “不重要了。放心,你的主子很快就能下去陪你。” 辜有月走出李府,天色完全阴暗下来。细小的雨雾砸在脸上,凉凉的。 “喵喵~”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中冒出来,辜有月停下脚步,垂眸看着亲昵蹭着他裤腿的橘猫。 辜有月原本不想多管闲事,轻轻踢它一脚,它在他脚下滚了一圈,复又撒着娇回到他腿边。 这样反复几次,猫奴干脆直接在他面前躺下,露出自己的肚皮。辜有月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那猫极通人性,主动抬起脸来蹭蹭他的手背。 一股明晰的痒意传来,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脸上紧绷的神色稍松,他无奈地看着这只拦路的小猫。 “你是想吃东西?” 听到他的话,猫奴喵喵叫两声回应。 辜有月伸手挠了挠它的肚皮,肚子扁扁的,看样子饿了很长时间。他轻轻将猫抱起来,托在掌心中并没有太多重量。 只不过他刚走两步,就有人叫住了他:“大哥哥,那只猫奴是我的,你可以还给我吗?” 怯生生的声音自身侧传来,辜有月侧过头去,树后面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眼神落在他手中托着的猫奴身上。 猫奴见了小男孩喵喵了两声,看得出来它对小男孩是熟悉的。 小男孩发型凌乱,衣衫单薄,胳膊肘,肩膀,腰部和膝盖处都有破损。只有那一双眼睛亮亮的,仿佛里面盛满星光。 辜有月伸手,那只猫以他的手臂为跳板,嗖地跳到小男孩怀中。掌心中还残存着猫毛的柔软,风一吹将这抹温暖吹散, “既然是你的猫那你可要看好它,再发生这样的事,遇到的人可不会这么好心将它还给你。” 小男孩懵懵懂懂点头,摸着怀中的猫头安抚它。 看着一人一猫间的亲密互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的唇角弯了个弧度。 他刚转身,脚腕处依旧传来熟悉的阻滞感。不是猫,这回是小男孩。 辜有月看向他,等着他说话。 “我,我……” 小男孩脸憋得通红,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辜有月眼底已经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在他眼中小男孩的行为可疑,恐别有目的。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会将你交给大理寺。” 小男孩脸上浮现惊恐神色:“哥哥,我能不能跟你走?” “跟我走?”辜有月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说这样的话,你有几条命?” 一抹杀意转瞬即逝,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神色。 小男孩却坚定地点点头:“你的穿着非富即贵,我没钱,养不起猫,更养不活我自己,我想活着。我需要钱,所以我要跟着你。” 辜有月被他这番说辞说笑了,也没着急反驳他。 “养不活自己的人不止你一个,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找个穿着好的人走,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小男孩陷入沉思,半晌将自己的答案说与他听:“会引起暴乱。”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小男孩继续道:“可是我有用。” 辜有月彻底被他逗笑了:“每个人跪在我面前的时候,都说自己还有用。” 他放轻声音,如温柔的晚风拂过平静的湖面。 “可你知道他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 小男孩摇摇头,攥紧的掌心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想活着还是现在就去死,我都可以满足你。我现在还没对你动手那是因为我还存在一点良知,趁我良知消失之前,赶紧离开。” “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也别妄想我会对你有特殊。” “我和他们不一样。”怕他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一遍,“我和他们不一样。你若是收留我,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医术,我一定会对你有用处的!” 见他还是冥顽不灵,辜有月反而被气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当今被骂的最狠的太监。你跟着我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若是你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去哭。” 他语气严肃,脸上并无半点笑容。在时不时划过的闪电下,犹如索命的厉鬼。 小男孩没有半点退缩,只看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后悔,只要让我活着,我不在意自己怎样活。” 他的眸中有一团火,那是他的希望。 辜有月忽地大笑起来,眼眶有些酸涩。当年的他,何尝不是这样。 “给你一个晚上考虑,若你真不后悔,明早再来这个地方。” 衣袂飘远,细密的雨丝随即倾斜而下。灰黑的身影与漫天细雨融在一起,隐于其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五皇子府,一小厮正站在府门口焦急踱步。见到匆匆赶来的辜有月,脸上那抹担忧才褪去一些。 “公公可来了,殿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辜有月脚步一顿,抬头望天。天空灰蒙一片,清晰的雨滴从天而降。 “现在是何时辰?” “如今戌时已过半。” 辜有月眉头轻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带起的雨滴溅起,很快又隐没于无数水滴中。 他和五殿下的约定是每天戌时见面,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迟到,今日因为处理七皇子的事情,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殿下。” 辜有月叫了一声,敲了两下门,抬脚迈进室内。映入眼帘的是撒了一地的瓷盏,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你今日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误时 第2章 真心 辜有月抬头看向声源处,灯火昏暗,他的身影半隐入黑影,半暴露在光亮中。满头青丝坠下,手捧一卷书册。视线虽落在书册上,辜有月却知,他的心思并没有在书册上。 “殿下。” 薄唇轻启,声音落在耳中似潺潺溪水划过。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书册坠地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手腕被人攥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抚平微乱的心。 “阿月,今天是你第一次迟到。” 略显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激起轻微的颤栗。凌乱的发丝被微凉的指尖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尖。一点红痣点缀其上,异常晃眼。 “我,今日有任务。”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听到头顶溢出一声轻哼。 “和他有关。” 不是问句,而是非常肯定的语气。辜有月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七皇子。 辜有月立马反驳:“不全是为他,这件事对殿下更是有利。贩私盐乃是重罪,就算二皇子背后是皇后,也保不住他!到时候就是殿下展露才能的时候,若是得陛下赏识……” “我有点后悔,或许当初不应该将你送到他身边。若是你现在还在我身边,我是不是就不用如此患得患失?” 话音被打断,环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如同密网般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 后悔吗?辜有月垂下眸子,他的话在脑海里回响。 当年父母为得一口吃的将他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又将他卖入皇宫做了太监。一步行差踏错,迎接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他入宫第二个月,真妃谋害皇嗣被发现,他被推出去顶罪,没人相信一个小太监的话。等待他的下场只有死,那时的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冒着欺君之罪假死脱身。 他在遇见五皇子之前,走的每一步路都身不由己。可偏偏命运让他遇见五皇子,偏偏给了他一个馒头让他能够继续活下去。 五皇子和容妃待他极好,冷宫生活拮据,好在容妃那时并没有被剥夺妃位,下人们不敢在饮食住所方面做文章。所以即使在冷宫中,他们想要什么还是可以得到的。 在那段日子里,殿下教他识字,教他习武,那是他以前从来都没做过的事。他觉得新奇,第一次会写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挥出折断三根碗口粗树枝的拳头。 殿下说他很有天赋,以后就是他的贴身侍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他记得握住他的手很暖,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冷。 可是后来容妃直到病死也没能出冷宫,皇帝渐渐把他们淡忘。宫人们对他们的态度也恶劣起来,经常不给他们饭吃,或者是直接扔给他们馊掉的剩饭。 他并不感谢冷宫的那段日子,他只是庆幸他遇见了五皇子。 从始至终,他都是被五皇子坚定选择的那个。可五皇子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好几次夜深,他都看到五皇子一个人起身,借着冰冷的月光看手中的图纸。 他知道殿下的心思,殿下想要那个位置,想为容妃报仇。那一晚上,他没睡着,他也想要为殿下做些什么。 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算计人,算计七皇子,救下七皇子,获得离开冷宫的机会。他抓住一切能够翻身的时机,拼命往上爬。 “殿下,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进行不是吗?” 他们都能活下去,有机会去触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们,对他们痛下杀手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就是殿下的刀,刀不应该谈论感情。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想要的,过程再怎么曲折再怎么不尽人意都要走。 “阿月,”话被楼昀烬打断,他有些无措地看向对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更希望你能够照顾好自己。” 右手被人举起,昏黄的烛火下他这才发现,虎口处不知何时划破了一道伤口。伤口不深,却流出很多血,看起来很是渗人。 楼昀烬小心地捧起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小心珍重地将血迹擦拭干净。他神情专注,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投下一小方阴影。 小时为争吃食经常受伤,那时宫人们都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不会给他们药,更有好事者对他们恶语相向。那个时候,伤口经常累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后来不缺药了,却也养成了随时囤药的习惯。 “殿下,一点小伤不妨事。” 楼昀烬没听他的,仔仔细细给他的手上药。 两人一时无言,室内只余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之间交错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尤为清晰。 伤口处传来灼热的感觉,密密麻麻侵袭整个手掌。 “七皇子能给你的很多。如今我虽恢复皇子身份,但你我都知道,有名无实,不过是个虚名。很多事情我都帮不了你,你会不会因此厌弃我?” 楼昀烬捧着他的手,轻轻吹了吹。 “不,殿下。你相信我吗?” 辜有月抬起眸子,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眸中只有一个身影。 “二皇子会死,而殿下会接替他的位置。”辜有月弯起唇角,眸中闪过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狠厉,“朝堂上有我们的人,到时候殿下只需要展露头角便可与七皇子分庭抗礼。” “对不起。” 辜有月一时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殿下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我身边只有你了,我能相信的只有你。我太着急,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你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辜有月抬眸,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心中原本的担忧霎时间褪去,辜有月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殿下不明白我的心吗?” 心跳重叠在一起,“咚咚咚”愈发清晰。 半晌,楼昀烬率先打破沉默:“我派一个暗卫保护你。” “殿下,您知道以我的身手,没有人会伤害到我。” “可我害怕,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若是再受伤,我怕我来不及。” 楼昀烬揽过他的腰,腰肢纤软,紧紧贴着他的小腹。 “殿下安排就好。” 室内烛火摇曳,斑驳的光影投射下来,两人的身影交叠。窗外闪电伴随着暴雨,哗哗啦啦坠了一地。 辜有月跪坐在他两腿间,白皙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膀,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他的脖颈间的突起。衣衫松垮,半褪到臂弯处,又在他身后拖出长长一道,顺着床沿的形状悬在半空中。 人影错落,骨节分明的手摸索着去解繁琐的衣带。 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泛起微微的凉意,引得辜有月一阵颤栗。面前的腰腹线条分明,腰窝处一道疤痕横亘其上。他颤着手去抚摸那道疤痕,身上的人一个用力,他原本半眯的眸子瞬间瞪大。 肌肤相触的瞬间,辜有月的思绪飘到三年前那个晚上。当时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自由,想要见殿下还要偷摸溜出宫。相见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他们抓紧时间商讨计划,互通消息。 直到那一次,他们第一次破戒。 那时他伤得严重,若是再偏一寸,箭矢就会刺破心脏,回天乏术。他第一次见殿下发了脾气,两人第一次吵得厉害。 他瞬间觉得委屈,抬脚就要离开。手腕被人猛地攥住,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一时呆愣在原地,任由对方这样抱着他。 好半晌,月至中天。月光下,殿下吻上他的眼睛,心跳声渐渐大起来,盖过说话声。原来不止他对殿下存了那种心思,殿下对他亦是如此。 他眼眶酸涩得厉害,就是像一叶孤舟终于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小岛。 他第一次大胆回应,第一次主动踮脚吻上他的唇。 很软,带点凉意。两人笨拙地相互试探,撕咬,不得章法,反倒弄得唇上水光淋漓。 “我愿意做殿下手中的刀,帮殿下拿到那个位置。” “殿下信我,我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面前的怀抱很暖,从窗缝挤进来的习习凉风没有半点侵袭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忽浓忽淡,盈满他鼻尖。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画面,记得当时的心情。当时他就想,就算是为殿下死去,他此生也值得。可他也有些私心,他想活着,想和殿下长相厮守。 辜有月眼前渐渐模糊,过去与现在的气息重叠在一起,脑子迷迷糊糊,他不由得弓起身子。热,浑身如同浸泡在温泉中一般。 一片阴影兜头罩下,透过淋漓的汗珠,他又看到他腰间那道狰狞的疤痕。他伸出手去,被突如其来的撞击一晃不得不缩回手。 他颤着唇,一些细碎的话语从唇瓣溢出,如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的浪头。 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摸索着抓住他所能抓到的一切支撑。 “唔……” 浓烈的快意涌上心头,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一个彻底除掉二皇子的计划。 他走神间,温热的暖流在他体内四处游走震荡,逼得他不得不重新看向面前的男人。 “阿月,阿月……” 低低的呢喃在耳畔回旋,泛起一阵阵热意。辜有月实在是没有力气回应他的话,仰头蹭了蹭他的脸。 …… 翌日天光大亮,身侧早就没了人影,床铺已无半分温热。楼昀烬一下子清醒过来,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门外的人听闻声响,敲门进来。 “阿月呢?” “回殿下,公公说有事处理,一早就回去了。” 楼昀烬揉着脑袋的手一顿,脑海里陡然响起那个人的话。 “他跟七皇子多少年了?七年了吧,你怎么确定他现在还是忠于你,而不是为了七皇子铺路?人心都是会变的,人都想往高处走,跟着七皇子有荣华富贵,二皇子一倒,这皇位必定会落在七皇子头上。” “况且跟着七皇子少走多少歪路,你觉得他还会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高位吗?况且,七皇子喜欢他。” 七皇子喜欢他。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楼昀烬烦躁地抓着稍显凌乱的发丝,余光瞥到手臂上残存的暧昧痕迹。点点红痕,如同艳丽盛开于其上的娇花。 你会背叛我吗?阿月。 他喃喃两句,拿起悬在一旁的衣裳。手一抖,衣裳坠地。 第3章 审问 昏暗的牢狱中,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啪”“啪”“啪”,鞭子一下下抽打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别、别打了,我说我说!” 那人终是承受不住连连告饶,鞭打声停止。如此循环,直到所有被抓进来的人全部招供。 辜有月冷冷地看着那人说出所有他知道的事情,最后被狱卒粗暴地推到桌前,在状纸上按下手印。 “公公,所有人都招了。” 狱头笑得谄媚,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叠罪状,连腰都没直起来。 虽然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阉人,但这位不同,这位是七皇子面前的红人,七皇子又深得皇上喜爱,若是对他不恭敬,那他的好日子不是到头了吗?他还没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现在面上对他恭敬,回家多洗两次澡去去晦气。 想到这,他笑得更卖力了。 辜有月没动,他身侧的侍卫伸手将一叠状纸接过。 “那您看,他们该怎么处置?” “我要见二皇子!” 辜有月还未开口,一声暴喝突然自几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彰显其主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光听声音辜有月便知道此人是谁,略带冷意的目光掠过满头大汗的狱头,抬脚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周源。” 被叫到的人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与他一门之隔的辜有月。对方身形高挑,身着锦衣,哪里有半分阉人的样子。更与他现在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更何况他现在的境遇全都是拜面前的人所赐。他为官十多年,哪里受过此等羞辱。 一股火气蹭蹭蹭从心底升起,他不禁破口大骂起来:“辜有月!你这个阉狗,我要见二皇子。” “二皇子?他如今在宗人府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顾得上你?” 什么?周源如遭雷击,脸色迅速阴沉下去。他一直咬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就是为了能被二皇子捞出去。可如今二皇子都被抓住,自己还有能出去的可能吗? “把你做的事情交代一下或许还能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想想你的家人,你也不想让他们收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吧。” 周源闭上眸子,半晌,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忘记你刚才说的话。” 辜有月轻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悲悯,他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谁告诉你只要说了就能活着?” 带着倒刺的长鞭在白皙的指节间翻转,看得周源心惊胆战,总是担心那不长眼的倒刺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艳的血痕。 下一刻,下巴处传来巨痛,他被迫仰起头。那多情的眸子中带着一抹轻笑,手上的力道加重,他感觉利刺再次往他下巴里进了一分。 “你出尔反尔!阉狗,你不得好死!” 每说一句话,下巴处便传来一阵剧痛。淋漓的鲜血从破洞处流出,一滴一滴砸在雪白的囚服上,洇出刺目的花朵。 “这话我听过不下百来遍了,就不能换个骂法?你们这些文官,肚子里就只有这些墨水吗?” “你!” 周源脸色涨成猪肝色,却也一时语塞,况且下巴处的疼痛让他不得不住嘴。 “不知道周大人还记不记得容妃?” 周源双目瞬间瞪大,满脸透着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曾经污蔑五皇子和容妃,说容妃混淆皇室血脉,皇上大怒,将容妃被打入冷宫。可事实确是你们买通太医,联手陷害容妃。” “你怎么知道?”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腿肚子也在打颤。这件事情他们做的隐秘,那时的太医也已经除去。就连皇上也对此事深信不疑,原以为随着容妃身死,这件事会被埋入尘埃。 “你是五皇子的人!” 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不然他为什么要替五皇子那个废物出头。 “被猜到了,那便不能留你了。” “你不能杀我!” 辜有月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李侍郎我都杀得,你又有何杀不得?” “你,李嵩是你杀的!” “具体情形你可以到阴曹地府见了他,再和他好好叙叙旧。” 周源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也不再挣扎,眸子中尽是悲凉。 “不过我这个人心善,愿意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原本准备迎接死亡的周源瞬间瘫软在座椅上,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他望着辜有月那双凉薄地不近人情的眼眸,他可不相信这个人能有这么好心,多半是陷阱火坑……可,他犹豫了,死亡得阴影还笼罩在心头,等待头顶那把刀落下是那么的煎熬,他将自己此生都回顾了一遍,甚至想到家中等他回去的妻儿老小,最后一刻他发现自己不想死,他还想再回去看看他们。死亡的恐惧,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他也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 “什么机会?”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牢房里回响,自古忠义难两全,他说出这句话,他明白自己是要背叛二皇子了。 辜有月淡淡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当年的事情你既然知道,如今也到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可陛下已经知道五皇子是皇室血脉……” “不够,远远不够。陛下虽然承认,心中却始终有一根刺,这根刺让陛下与五皇子之间始终有根鸿沟,五皇子终归是不能深得圣心。” “你想要为五皇子讨实权!” 周源脸色一瞬间惨白,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个人想要干什么。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拥有实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周大人果真是不会让我失望。” “你想让我怎么做?” 周源敛下眸子,如今他受制于人,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当初你既然能帮着皇后污蔑容妃,如今自然也是可以帮容妃平反,污蔑皇后。” “不,我不能这样做!” 周源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因为皇后对你有恩?”辜有月轻笑一声,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可你知不知道,你报错了恩。” 周源一瞬间抬起头,因着他这个动作,下巴处又开始流血。 “你什么意思?”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于是亲自查了查当年的事情。发现一个非常狗血的剧情,以至于引发后面如此多的事故。” 周源忽然有些害怕,他怕辜有月说出来的话会颠覆他的认知,会让他这大半辈子的坚持变成一个笑话。可他却想要知道真相,他不想自己死了还带着遗憾。 辜有月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半枚护身符,却让周源目眦欲裂。 “当年对你施以援手,救你于危难之中的人不是皇后,而是你的青梅竹马容妃娘娘。”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周源想哭,最后却只是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她等你履行承诺,可你却食言了。不但如此,还是害她性命的凶手之一。” 字字句句全都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刀刀见血。 “如今,你为她赎罪,为她的儿子赎罪,是你应该做的,就算为他搭上你的性命,也是你欠他们的!” 周源忽然掩面而泣,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了。” 辜有月满意地笑了,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冷。这一切都被刚进来的小男孩尽收眼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公公,人带来了。” 辜有月挑眉,一转头望见昨天那孩子正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他。他弹弹手上沾染的血迹,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扬起一抹让人挑不出错的笑来。 “想好了?” 男孩愣了一瞬,垂在两侧的手下意识攥紧,随后重重点头。 “说话。” 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般扫视过来,男孩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差点被绊倒。 “你若是如此胆小,也不必留下。” “嗯,我想好了,我要跟着公公您。” 男孩眨眨眼睛,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一瞬间胆怯,只是他的错觉。 辜有月怔愣住,透过这孩子的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很快甩甩脑袋,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出去。 “名字。” “春和,春和景明的春和。” “春和?好,我记住了。木一,带他去净身,就说是我的人。” 侍卫领命而下,带着春和离开。 辜有月的视线重新转向面前中年男人,等他止住哭泣。 “周大人是个聪明人,我想您必不会让容妃娘娘失望。” 素白的手指轻挥,立马有人上来给他松绑。 “我等着周大人的好消息。” 外面阳光正好,照到眼睛上将他的眼睛轻晃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被渡成金色。辜有月微眯双眼,慢慢适应这突然而至的暖光。 暗牢里的阴冷被驱散了些,辜有月觉得手脚都暖和了些许。 “七皇子那边如何了?” “回公公,一切妥当,让公公尽早回去呢。” 辜有月微微点头,转身朝着七皇子府走去。 “有月,你可算回来了。” 楼疏昭一看见他便大喜过望,一把拉过他的手,将人拉进府中。这一切都被不远处树上的人影瞧得一清二楚,那人影停顿一会,直到彻底看不清两人身影才从树上离开。 “殿下何事如此开心?可是二皇子认罪了?” “哎呀不是这个,有月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就不能是别的可以让你开心的事情吗?” 楼疏昭嗔他一眼,那眸中分明是埋怨他不解风情。 七殿下和五殿下相像,尤其是那双眸子。都是上挑的凤眸,只不过五殿下的眸中总带着一抹深沉,七殿下则多了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 “那倒是我的不是,殿下准备了什么?” 楼疏昭脸上重新漫上笑容,将他按到一旁的座椅上。而他则掀开廊道中央的红布,一把通体漆黑的琴跃然眼前。 “这是本殿下新得的扶风琴,三大名琴之一。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的,你今日有幸做本殿下的第一个听众。” 辜有月轻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他弹奏。琴音宛转悠扬,余音袅袅,如春风拂面,如泉水过隙。 一曲终了,久久回旋。 辜有月抚掌赞叹:“殿下的琴艺又进步了,满京城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与殿下一较高下的人。” 听到这句夸赞,楼疏昭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 楼疏昭还想再说什么,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田贵妃召他入宫。他面色一变,颇有些遗憾。 “原本还想给你再弹奏一曲的,看来今日恐怕不行了。” “娘娘的事要紧,奴在府中等殿下回来。” 目送楼疏昭离开,辜有月这才往自己房间走。他虽然是一个太监,但颇得七殿下信任,在这七皇子府有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辜有月眯起眼睛,顿了一下走了进去。他扫视一圈四周,轻轻敲了两下桌案。 “还不现身?” 背后一凉,衣袂掀起又落下。 辜有月眸子微眯:“你便是殿下派来保护我的暗卫?” 第4章 九千岁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掌风直冲面门,那人神色一凛,退后半步躲过他这一击。还未等他缓过劲,整个人腾空而起,躲过来自下方的扫腿。 辜有月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掌接着一掌,招招狠厉,下了死手。 而那人也不是寻常之辈,在他如此狠厉的招式下还能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并且逐渐占了上风。 辜有月勉强能和他打个平手,渐渐感觉有些吃力。晃神间,那手如鬼魅般直冲他脖颈。他匆忙后退,领口间的衣裳散开些许。 那人眼一瞥,瞧见他脖间红痕,竟一时怔愣住,倒给了辜有月反应时间,反手一掌拍在他心口。那人被震得踉跄后退,脊背撞在门扉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管好你的眼睛,再乱看我不介意挖掉你这双眼。” 冰冷的视线扫过来,他不会看错,眸中蕴含着转瞬即逝的杀意。他敛下眸子,遮住他所有的情绪。 “功夫不错。名字。” “咳,明辞。” “退下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明辞拱手告退,不过眨眼间消失在他面前。 辜有月这才坐在桌前,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随后吩咐人送热水来,他准备沐浴。 下人不敢怠慢,不过一盏茶时间,热水已经备好。辜有月挥退那些要伺候他沐浴的侍女,脱下衣衫。 斑斑红痕沿着他白皙的肌肤铺展,不少地方痕迹叠加,尤其是大腿根部,红痕错落,将原本的小痣掩于其下。 除了这些暧昧痕迹,几道疤痕横亘在他心口上,肚皮上,纵使那些痕迹拼命想要将这些遮掩住,终究是掩耳盗铃,于事无补。 蒸腾的雾气翻涌,渐渐模糊他的面容。他迈步进入浴桶中,将整个身子沉于水下,只露出一个脑袋。 屏风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时隐时现。 房梁上的明辞微眯起双眸,眸底的□□一闪而过,手掌微微收紧。 刚才他有一瞬间冲动,想要冲上去抱紧那个身形单薄的人儿。想要在他身上多留下痕迹,他想将那些疤痕全都遮盖住!他想要阿月的身上全都是他的气息,而不是为了别的男人受伤的疤痕! 最后关头他硬生生忍住冲动,掌心被掐出几道裂痕。该死,早知就不用明辞的身份了。 辜有月没意识到有人正在暗中窥伺他,脑子早就神游九天之外,时不时撩拨两下温水。 如今离扳倒二皇子与皇后只差一步,就看周源这颗棋子的作用能发挥到多大。 水流漫过他满身的痕迹,将其洗淡了些。 晚间的时候,七皇子从宫中回来,同时带回来关于二皇子的消息。 周源没让他失望,不仅将二皇子所做的事情全盘托出,还将十二年前如何污蔑容妃一事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更是指明当年是皇后与其侍卫私通,转而盖在容妃头上。 皇帝原本就对容妃还存着一丝爱意,这一说辞瞬间激起他心中对她最后一丝愧疚。 更重要的一点是,给皇帝一个皇后的把柄,一个名正言顺除掉李家的理由。 皇帝当即大怒,将皇后软禁在坤宁宫,以谋害皇嗣,恐有谋反之心为由剥夺李家兵权。 二皇子听闻消息,当即晕倒在宗人府。而皇帝正在气头上,看都没看一眼。 而五皇子则被请入宫,一上来被皇帝抱了个满怀。 “昀儿,你受苦了,还有你母妃,若不是皇后这个毒妇,朕也不会误会你们母子这么多年,让你们吃这么多苦。还害得容妃死在冷宫,是朕对不住她,对不住她啊!” 皇帝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在这一刻扮演着一个被人蒙蔽的好父亲,好丈夫。 楼昀烬眸底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无人注意到,除了立在一旁一直注视着他的辜有月。 “陛下,您当年也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怪只能怪皇后实在是太过心狠,连小时候的玩伴都能下杀手。就是可怜那些被她明里暗里害死的皇嗣,很多都还没出生,害得陛下如今子嗣凋零啊!” 田贵妃适时地抹一把眼泪,偷偷朝皇帝瞥去一眼。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后宫嫔妃虽多,但子嗣稀少。不少都是胎死腹中,或是在六岁之前夭折。如今活着的只剩下皇后所出的老二,容妃所出的老五,田贵妃所出的老七,以及几个年纪尚幼的公主。 经田贵妃一提醒,再结合周源的话,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皇后。子嗣稀少一直都是他的心头痛,如今知道是人为的更是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过去。 殿内一阵兵荒马乱,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拉来为皇帝诊治。经过太医全力救治,皇帝终于清醒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后赐死,无论二皇子怎么求情都无用。 同时朝中支持五皇子的党派明里暗里夸赞五皇子,同时五皇子在西南匪患一事上不费一兵一卒将其收复,让皇帝对这个皇子大为改观。 原本对五皇子颇有异议的大臣噤声,这位原本被遗忘的五皇子一时风头无两。 宗人府内一处偏远的院子,四处杂草丛生。看守的小太监靠在树下,头一歪倒了下去,惊得慌忙睁开双眸。面前站着两个人,瞌睡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吱呀”一声,破败的木门颤抖着被推开,一束光亮从外面照进来,投射在屋内蜷缩的一人身上。 “二殿下,别来无恙。” 听闻声响,蜷缩在一旁的二皇子掀起眼帘。在宗人府这几天,他早已没有当初的风度翩翩,再加上皇后死亡带给他的打击,他整个人看起来和街边的乞丐无甚差别。 见到来人,他瞬间激动起来,激起堆积已久的尘土,在光照下翩然起舞。 “辜有月,你怎么敢出现在本皇子面前的!” 他怒吼着要去抓辜有月的脸,刚走没两步脚上的锁链一紧,他被惯性拉扯重重跌倒在地,更大面积的尘灰扬起,遏制住人的咽喉。 “殿下莫要激动,这样只会显得你更可笑。” 辜有月挥挥面前的尘土,扬起一抹标准的微笑。 二皇子气得牙痒痒,要是以前哪里轮得到一个阉人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 更气人的是辜有月身后走出的人影,瞬间勾起他更大的愤怒。 “楼昀烬!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算计我,你算计我母后,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和你那个娘一样,都是不知廉耻,心肠毒辣之人!你们不得好死!” 一连串话骂下来,他气喘吁吁,偏偏被他骂的那个人一脸无所谓,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骂完了?” 楼昀烬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只能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二皇子。 “我要知道当年能调动那支三千赤影军的令牌在哪里。” 二皇子忽然冷笑一声,以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楼昀烬:“我说呢,我的好弟弟怎么突然来看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说!” 辜有月感觉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二皇子再次开口了。 “想知道可以啊,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楼昀烬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盯着他的眼神仿佛能盯出几个洞来,直盯得二皇子心中发毛。 “好啊,我答应你。” 这回轮到二皇子一脸震惊,他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轻松地答应他的要求。 “你没在耍花招?” “你如今身上只有这一块令牌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没必要在你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今晚亥时,会有人接你出去,到时候令牌交上。” 说完不给二皇子反应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落。 辜有月刚想开口,眼前却阵阵发黑,面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殿、殿下……” 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檀香令他心安。 “阿月!” 顾不得那么多,楼昀烬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脚下生风从宗人府后门离开,火急火燎地将人带回五皇子府。 “他怎么样?” 被叫来的太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殿下,公公并无大碍,或许是过于劳累才导致的晕倒。” “当真?” 两人说话间,昏迷的辜有月悠悠转醒。 “阿月,你可感觉哪里不舒服?” 望着他焦急的眼睛,辜有月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只有彼此的日子里。 “殿下,你太紧张了。太医都说我没事,您就放心吧。若是殿下不信,我现在还可以给殿下表演剑舞。” 说罢,他作势就要起来舞剑,被楼昀烬一把按住躺回去。 “我信,你的身体重要,不要再不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命地冲上前去了。” 辜有月想好的说辞哽在喉咙里,最终点点头。 “殿下放心,我有分寸。” 二皇子从宗人府出来后,联合外祖一家杀了五皇子派去的人,销声匿迹。 荣熙三十八年年关,二皇子举兵谋反。五皇子与七皇子各带一支军队将皇宫团团围住,很快将二皇子所带的军队围困在一方天地。 二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计,想退却已是来不及。 两拨人冲进皇宫的时候,二皇子正坐在龙椅上,皇帝则倒在一旁,身下的血流了一滩。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面对众人愤恨的神情,二皇子惊慌失措地丢掉手中沾血长剑,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 二皇子被押入大牢,一切等皇帝苏醒再做决定。可皇帝一直昏迷,太医日夜守在皇帝身边研究使皇帝醒过来的法子,皆以失败告终。 “奴婢这里有一颗可起死回生的丹药,可保陛下性命。” 辜有月说得神秘,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原是七皇子身边的人,他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瓷瓶。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怎敢诓骗公公您?” 一双惨白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瓷瓶:“若是陛下痊愈,你的前途在后面呢。” “多谢公公。” 面前的身影渐渐远去,辜有月这才抬起头,唇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就守在皇帝寝宫外,等着皇帝醒过来。 太阳从正头顶渐渐西移,天空被染成绚丽的暖色。几片云彩失去原本的纯净,被迫融入这场华丽的追逐中去。 “吱呀”一声,紧闭的寝殿门打开,林公公弯着唇角走到他面前:“辜公公,陛下要见你。” 辜有月跟在林公公身后,来到皇帝榻前。掀起眼帘偷偷用余光打量皇帝一眼,皇帝脸上有了血色,比之前更加有气色。 “这起死回生药是你献的?” “奴婢不敢居功,是七殿下寻的药方。如今七殿下有伤在身不便入宫,便托奴婢务必将药送到陛下手中,奴婢不过是借花献佛。” “你倒是一个忠心的奴仆。” 皇帝露出一个微笑,原本的戒备瞬间卸下大半。 药方确实是七皇子寻的,只不过这药却是他换的。换成苗疆的蛊毒,虽能吊着皇帝的命,却也能让其更听下蛊人的话。 此后,皇帝开始频繁召见辜有月。他在皇帝身边的位置越来越重,甚至超过了皇帝身边的林公公。并且开始沉迷修仙,朝中大小事务大多是辜有月代劳。 年关刚过,二皇子被赐了一杯毒酒结束性命。西南小国开始在周边蹦跶挑战底线,皇帝派五皇子前去应敌。而朝中辜有月深受皇帝器重,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厉,深得圣心,人人尊称一句九千岁。 朝中自然有人心存不满,但辜有月以雷霆手段,这些不满他的人全都离奇死亡,渐渐的朝堂中再也没有反对他的声音。 宦官专权,一时风光无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