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第1章 第 1 章 我,名叫文静,女,出生于江西某乡村,父母健全,下有一弟。没有惊人的美貌,没有聪慧的大脑,没有过人的胆识,一直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孩童时代调皮好动,少女时代懵懂无知,青年时代憧憬美好,直至现今步入中年,依然极为平庸。回忆这四十多年的人生,孑然一生,但生活终究还是有那么些起起伏伏,总在午夜梦回时回忆点滴,继而情绪低落起来。过去的人和事有时就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幕幕转过,有些亲人已逝,可他们的面容并未随着岁月模糊,反而愈发清晰。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感慨韶华已逝,想留住,而岁月却加速度向前,不断提醒着自己,伤感万千,因此特谨以此文纪念自己逝去的年华。 第2章 第 2 章 我,名叫文静,女,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江西某不知名极落后乡村,父亲是个暴躁的工人,母亲是个能干的主妇,下还有小两岁的弟弟文博。 家族中无任何权贵,遍寻族谱,莫说九品芝麻官,连个秀才都未见。一代代就这样在土疙瘩遍地的村子繁衍,到了爷爷这辈,个子矮,不到 160,长相丑,经媒人介绍,找了脑子不太灵光的身高164的奶奶,猪圈就是他俩的新房,之后生下了5个孩子,三男二女,因为孩子多,土地有限,一家人经常饿肚子,爷爷只能尝试去城里谋生,而父亲因为比较乖巧,也随爷爷去了城市,高中毕业后知青下放八年,用现在的词:矬穷矬穷的,三十大几的年龄,依然光棍一条,有心人一听父亲的家庭都不敢“接单”。 而相距20公里开外的母亲,那时还算小地主家庭,心气儿颇高,总想着跳出“农门”,嫁一个“吃商品粮”的老公,因此在农村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龄剩女,但凡谁家的姑娘不听话,那姑娘的家人必然会说:”你看那谁谁谁,性子泼辣,你也要跟她一样没男人要吗?“然后姑娘就不敢吭声了,总之,母亲在当地的名声挺不好的,年岁也溜溜达达晃到了三十大关。 某个毫无特色的日子,母亲的姑妈来串门,看着母亲依然小姑独处,心中顿时看不过去了,自家的侄女条件不差啊,可不能耽误一生啊,因此老人终日踩着小碎步,在周边几个村庄遍寻单身小伙,终于,父亲进入了候选名单,命运的齿轮也开始转动了。 接下来就是双方见面,很顺利,父亲对母亲算是”一见钟情“了,接下来父亲没事就跑来母亲家帮忙干干农活,不到半年后,两个超大龄的男女就正式谈婚论嫁。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如果婚嫁过程中磕磕绊绊,姑娘们,此时你要三思下:上天是否冥冥之中告诉你,这是不是你的正缘?水到渠成才是迈向完美的新起点。 临时在猪圈旁边垒了个小土屋,在这里,父亲揭下了母亲的盖头,红烛照亮了两人的心,许下终生不离不弃的诺言,新婚几天后父亲满怀对母亲的不舍回到城里务工,母亲依然像以往般劳作,头也抬起来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再也不是全村的反面案例,丈夫还是城里的,符合自己的预期,生活有了希望,有了奔头。 十个月后,我在镇卫生院呱呱坠地了,爷爷抱着对孙子的万分期待来到医院,父亲上有一兄,没读过书,私自跑到他乡说自己父母双亡,入赘了大伯母家,当了上门女婿,育有 3 个女儿,十里八乡人尽皆知,这成了爷爷的耻辱。此时母亲临产,爷爷盼孙心切啊,襁褓一打开,他的脸顿时拉下来了:”又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其他亲戚看到我那细长的手脚,戏谑母亲:”你看你,人高马大的,疼了半天,生下这么个猴?这要是放在窗台上晒晒,不到半小时,这小命就交代出去了。“ 要强的母亲,不顾产后的虚弱,对众人说:”那也是我的亲生女儿“,父亲在旁嘿嘿傻笑,终于老婆孩子热了炕头,自己有了至亲骨肉。 之后父亲依然回城,母亲带着我去了娘家生活——婆家实在无人照拂,姥姥姥爷倒是厚道人,父亲隔一阵就回来一次,带着攒的工资交给母亲,可是那时父母结婚就已经欠下1000 多元的外债,而父亲一月的工资只有 40多,家里又添了张嘴巴,多亏了母亲的能干精明,去娘家生活,生活成本可以大幅降低,姥爷是个富有经验的老中医,在家里开了个诊所,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光顾,姥爷的诊所生意挺不错,家里经济比较宽裕,整个家又是由姥姥当家,一直对母亲格外照顾,因此母亲带着我来”蹭食“,两个舅舅也不曾有意见。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我也在姥姥家长到 6 岁了,该上学了,村里只有一所学校,一至五年级的学生们都在一个教室,只有一位民办教师。 母亲念书不算很多,小学毕业,但她从来都知道,人要走出去,要多念书。因此和父亲商量,母亲领着我和弟弟,一起去城里投奔父亲,父亲又是知青,这样两个孩子也能在城里上学,说不定人生的命运不一样呢。父亲一直是听母亲话的,因此进城的决定很快就定下了,母亲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一头担着年幼的弟弟,一头担着所有家当,手里牵着我,进了城。 第3章 第 3 章 城里的生活是母亲以前不曾细想的:自来水要收费、别人家都是双职工 独生子、城里人都是正常上下班的、城里人用蜂窝煤、城里人都要挤在一个院子里…… 父亲的工资很不够用了,母亲深感后悔居然做了个这么草率的决定:农村多好啊。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能再次挑上扁担把孩子和家当挑回农村吧?这不被全村人笑死:嫁个城里人,怎么还赖在娘家,还领着两个拖油瓶呢。不不不,绝不可以,好强的母亲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死活也得在城里混个人样出来! 钱不够用,哪怕一个钢蹦掰成两半也不行,节不了流,那就开源啊。精明的母亲和二舅合计了下,做爆米花吧,机器两千多,二舅本身会机械修理,走到哪儿生意就做到哪儿,时间自由,还能接送孩子。两人说干就干,立马购买了机器,然后开始走街串巷了,母亲本身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二舅一身的蛮力,合作效率异常高,钱袋子也快速鼓起来,每天回到家里,两姐弟笑嘻嘻把钱袋的钱全数倒出来,然后头碰头地数,母亲细心地用头绳把各种面额的纸币捆扎好,一百一卷,这就是未来美好生活的象征。半年下来,把账一盘,乖乖,扣除成本后居然净利四千,虽然平时是辛苦了些,但值! 父亲看到母亲这样精心经营家,对母亲愈发佩服敬重,更”听话“了,下班之余也用心照顾我和弟弟,洗衣做饭,让母亲安心在外做买卖。此时二舅动了小心思了,总跟母亲在城里挣钱,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在农村老家,何不再购入一台机器,和舅妈在农村一起干。 二舅把想法和母亲一说,母亲也双手赞成,两人把账目算好,分分账,二舅揣着鼓囊囊的口袋回了农村,母亲和父亲重新合计,让父亲下班后入伙,和母亲一起走街串巷,为了建设小家庭共同奋斗,两个孩子嘛,反正都上小学了,早上父亲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去上班,母亲洗好全家的衣服,准备好饭菜,然后一人拉着机器经营,父亲下了班后就赶紧过去帮衬母亲,一个女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既要操作机器,又要收银,遇上些偷奸耍滑的,就悄悄赖了账。 此时的我才上小学二年级,弟弟文博一年级,许是父母大龄生育,我这个弟弟总是显得痴痴傻傻的,课间下学,他上完卫生间回来,就找不到自己的教室了,在操场傻站,校长从旁路过,问弟弟:小朋友,你是几年级的?哪个班的?我那痴傻的弟弟完全不会表达了,要不就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要不就是哇哇哭,校长无奈领着弟弟挨个班级问询:哪个班丢了孩子?然后才把弟弟安全”归队“。或者,课堂之间,大家突然闻到异味,老师挨个嗅,元凶又是弟弟,满满一□□的黄汤,那时候通讯很不发达,父母一心在外挣钱,老师跑到我教室,让我领着弟弟回家先把裤子换了。 弟弟这些小插曲终究是传入了父母的耳中,母亲那个懊悔啊:天呐,我怎么那么命苦啊,生了个傻子,这下可如何是好啊,家里就靠孩子爸一人挣钱,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傻子,这日子以后可怎过啊?。爷爷也听说了,拄着拐杖对母亲说:“儿媳妇,没事,只要是个男丁就好,哪怕是个傻子,也比丫头片子强!文家香火不能断!” 爷爷重男轻女的思想极是顽固,在他眼里,千百个乖巧伶俐的女儿都不如一个跛脚痴傻的儿子,也因此,姑姑没有上过一天学堂,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 第4章 第 4 章 从此,弟弟的”痴傻“成了父母之间长吁短叹的话题,父亲嘴拙,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只有默默无言和不知所措,是啊,本是儿女双全的人生赢家,怎么就缺了那么关键的一角呢?母亲时常叹气:哪怕女儿是个智障也行啊,大不了以后嫁个傻子或者残疾啊,反正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儿子可是给自家传香火的,造孽啊,母亲不停喃喃自语,家里总有那么一层悲伤笼罩着。 年幼的我倒从没想过这些,终日牵着笨弟弟串门子,这个社会永远都是那么现实,邻居家的小朋友们也时不时欺负弟弟,然后弟弟拖着长长的鼻涕跑过来:“文静,他们打我!”然后天生有着侠义心肠的我,立马拉上弟弟的手:”说!谁揍你了?给我指出来,看我打不死他!“然后弟弟依据自己的模糊记忆跟在我身后去指认“凶手”,敲开“凶手”的家门,哪怕对方家长在场,我也不管不顾,上去就是一拳:“敢揍我弟,不要命了,我弟只能我揍!”对方家长愕然了,要揍回我吧,其他邻居肯定要指责的:“XX 家长,自家孩子打了别家孩子,这大人要是出手,岂不是丢了身份,跟一个孩子还计较,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我带着我弟扬长而去。 回到家后没多久,对方家长就带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孩子上门跟我父母告状,一番添油加醋,父亲不善言辞,母亲看看对方,然后马上脸上堆笑:“哎呀,真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总会打打闹闹的,做不得数的,一会儿我好好收拾我女儿。”母亲的话总是那么有奇效,对方家长嘴巴半天才合上,总不能要求揍娃的现场直播吧,最后只能带着自家孩子悻悻而去,边走边嘟囔:“以后别惹那个文静和她那个傻弟弟!一家人护犊子!这名字起的,还文静,我看就是个泼妇,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我那个精明的母亲倒是挺开心,哎,生了个傻儿子,好歹有个泼辣的闺女帮衬,不至于被别人欺负死,两个孩子总归没傻到一起,百年之后,这傻儿子还能靠上闺女。 我的口碑倒是迅速在街坊中传开了——文家出了个泼女儿,也有个傻儿子,这神奇的一家人!有些邻居悄悄吩咐自家孩子:“农村来的穷鬼,莫跟他们往来,有失自己的身份!这种人就是社会底层。” 父母亲因为经济压力,终日奔波在外,顾不得邻居们的议论,母亲总是督促父亲:“咱们得多挣点钱,不然以后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儿子又是个傻子,咱俩终会走前面,女儿要嫁人的,现在不给儿子多攒点,以后怕不是要饿死。”父亲连连点头,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的父母感情还是很和谐的,有商有量。 父母那时候为了多挣钱,经常晚归,尽管如此,但中途母亲会回家一趟,将饭菜做好,放在铁锅中,这样我和弟弟放学回家后能有口饭吃,那时家里可没有电饭锅,天凉时我们姐弟到家后发现饭菜早已凉透,也就这么吞咽,生活是简简单单的快乐,我从不曾质疑自己的出身和命运。当然,有时看到邻居家下班后在灶台忙碌着,锅中传来阵阵香气,我和弟弟用力咽咽口水,然后开心地在昏黄的路灯下玩闹扑克——母亲看到我和文博没有其他伙伴,就买了副扑克牌给我们姐弟来打发时间。 第5章 第 5 章 穷人的生活是很简单的,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因为目标很明确:赚钱,赚钱! 父母虽然知道我们姐弟比起邻居家的孩子有点惨,但是总强过没饭吃,生活就这么继续着,可生活总不是那么能合理安排好,有时候生意比较忙,母亲是无法抽身回家做饭的,那时候也没有电话,我和弟弟放学到家后,揭锅一看,空空如也。 看着邻居家都捧上热腾腾的碗,我和弟弟肚子咕咕叫,父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呢,总不能饿死吧。 我拉上文博:“要不我们自己做吧!”弟弟茫然地点点头,然后我就吩咐文博抱来柴火,我抡起斧头,比划了几下,模仿记忆中父亲劈柴的姿势小心翼翼砍下去,好像没那么难啊。 之后我寻觅下厨房里还剩下什么菜,切出来一盘大小不一的菜,文博在旁边守护着,按着我的吩咐帮工。之后两人架起柴火,嗯,记得父亲是告诉了我,要在柴火堆中留出空隙的,划亮火柴,点亮了那堆柴火,邻居家的小伙伴们纷纷跑来围观,仿佛在看一件了不得的壮举,身边凑过来越来越多的家长们,偶尔传来几句赞美:“文家的两个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就知道做饭了,穷人的孩子真是早当家啊,啧啧。” 好面子的我,更加得意了,火光映红了我稚嫩的脸,一顿半生不熟的菜就这样出锅了,但是我们姐弟吃得很满足,好歹菜是热的,不至于吃凉的?我记得那顿菜是莴笋,到现在都觉得切的太大块了,因为一口咬下去,有点生。 父母回家后,看到我和弟弟居然自己做了饭,很是开心宽慰,从此也对我更加放心了。父亲在旁认真地教我如何正确劈柴,煮饭时大概要放多少水,如何添柴火,煮饭的时候大概到什么程度就可以撤掉柴火了,锅里的油冒青烟后就可以开始炒菜了…… 但小学三年级的我可没那么娴熟,离游刃有余还差太远,不过,我的家务活还是有核心 KPI的:把饭煮好,把菜洗好切好,待父母回家后开炒,之后负责刷锅刷碗。 我的切菜能力也迅速得到了提高,从切素菜,到切肉丝,然后自己收拾牛蛙,拿着剪刀,剪开牛蛙的肚子,抽出内脏,剪掉嘴巴,在水里一漂,就收拾好了。父母在旁看着合不拢嘴,这家务能力,以后嫁出去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还能多要点嫁妆补贴傻儿子。 劈柴水平也大大见长,有时候在家等待父母无聊之时,就抡起斧头把柴火劈成细细的一条,整齐地摆放着,以用来当火明子。 曾经一度,父母觉得我才是这个家庭的福星,很是乖巧伶俐,胆子颇大。母亲也感慨连连:这个女儿没白养,有我的“往日雄风”。 而文博依然懵懵懂懂的,在那个站着的“一”和躺着的“一”中反复挣扎,到底哪个是“一”呢?父亲耐着性子,忍住眼泪,不停地教弟弟,可是文博还是分不清,母亲也不敢说话了,此时想哭可能哭不出来了吧。 第6章 第 6 章 那时我们一家四口住在父亲单位分的小平房,不到30 平的大开间,母亲在房间外用一些木板单独隔了块空间出来,放痰盂,以免晚上起夜需要奔到百米外的公共卫生间,房内放了张挺大的床,我们四人就睡在上面,记得有几次我早早醒了,就听到父母在低声商量,母亲对父亲说:“你在单位一定要好好表现,这样以后让文博来接你的班,好歹能让咱俩这个傻儿子混个一世温饱。”然后就听到父亲一声长叹,母亲也是一阵沉默。 逼近年关,母亲的小买卖很是红火,但生活终归无序,母亲放心不下,怕我用火不慎,引发火灾,因此从娘家把姥爷喊来了,希望姥爷能照顾我们姐弟两个月,姥爷同意了,我和文博很是高兴,打牌再也不是两人了,多个人肯定有意思得多。 姥爷身上是带了点私房钱傍身的,母亲在家准备的早餐永远都是蛋炒饭,姥爷不会做饭,但没关系,可以去早点铺子买啊,这样,我和文博从此过上了豆浆 油条的神仙日子了,妈呀,油条太好吃了,这世间居然有此美味。姥爷带我俩直接奔小康了,姥爷万岁,希望姥爷永远带着我和文博一起。 无聊之余,姥爷告诉我们如何下棋,打牌的新玩法,姥爷50岁时因为手术失误一侧脸部神经永久性损坏,脸瘫了,本一直心存害怕的我,在那时一点都不怕他,反而觉得他很可爱,平时诡异的表情在当时的我看来像花一样绽放。 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姥爷要回老家了,父母的生意可以缓缓了,弟弟好像突然开悟了一般,也不知哪天开始,终于明白“一”无论站或躺都是“一”,在校表现迅速好转起来,某一次数学考试下来,弟弟居然从倒数第一□□顺数第二,老师震惊了,赶紧喊来弟弟:”你是偷看了谁的卷子?“,弟弟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老师疑惑了,再考一次试试?咦,顺数第一啊,乖乖,不得了,原以为是个傻子,看来是大器晚成啊。 数学老师热情地家访,父母听到老师的讲述后,热泪盈眶:“我们的儿子不是个傻子,不是,甚至可能很有天份,苍天有眼,祖上积德。” 长久横在父母心头的那抹愁云完全消散了,命运之神垂青了这对勤劳的夫妻,父母对生命燃起了新的热情,完全不知辛苦了,就心心念念想着好好赚钱,多多赚钱。 父母每日回家忙碌地准备炒菜,饭后留我刷锅,两人全数倒出钱袋,在那里认真数着当日的获利,他们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我那时就知道,他们一定很满意,肯定远远多于父亲平时那微薄的工资,以前母亲总是不太舍得买肉,饭菜素素的,咸咸的,为的是让大家多吃饭少吃菜,这样能降低生活成本。现在母亲舍得买肉了,时不时还给我和弟弟带点小零食,偶尔也舍得给个早餐钱让我和弟弟换换口味,不用总吃蛋炒饭了。 第7章 第 7 章 就这样,生活在按父母期望的模式一日日前行:腰包鼓起来,孩子长大了,给女儿找个师傅学缝纫,届时租个小门面,凭着这门手艺女儿也能嫁个好人家,儿子顶替接班,继续做工人,凭个稳定的工作说个农村婆娘,到那日说不定能四世同堂也未可知呢。身边儿孙绕膝,喊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哇塞,这人生不要太美满了。 我们一家四口都在按各自的“目标”挺进,父母依然早出晚归,我负责领着文博学习玩耍。但生活永远会有变化,以前那个拖着长鼻涕的弟弟突然不爱跟在我身后了,他有了自己的帮派,和班级其他几个男生打得火热,因各自难舍难分,最终义结金兰,据说弟弟成了那个帮派的二弟,反正终日游荡,我呢,也有了自己的姐妹团,终日和小姐妹们跳房子、跳皮筋,乐不思蜀,我和弟弟都觉得:父母不怎么管教,自己可以随意玩闹,这日子太美好了。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期中考试成绩一出,天塌了,父母看到我和弟弟的成绩单哭了,我和弟弟各科成绩基本刚及格线飘过,母亲捏着成绩单,咬着牙,气得随手操起一根木棒,像撵鸡一样满大街撵着我们姐弟,嘴里大喊:“不成器的货!你们对得起我和你爸吗?” 我和弟弟白白的大腿收获了各种颜色,青青紫紫的,煞是好看,弟弟本就不太爱说话,全程硬是紧咬牙关,不吭一声,我就不行了,时不时求个饶,许是母亲看我是个女儿家,怕打坏了,砸手里嫁不出去,下手终究留了点余地。父亲在旁边心疼坏了,这大龄得子,也不敢多劝,怕牵连自己,但见不得这场面,只能尽量找个角落,眼不见为净。 母亲打完,火消了一大半,紧紧头皮,然后和父亲重新商量:“不能再做买卖了,再这样下去,到时钱是能赚些,孩子可就全废了,命中注定咱俩也挣不到什么大钱,我回家吧,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看顾下学习。”父亲松了口气,点点头,然后母亲就联系二舅,大概说了下情况,委托二舅把机器出售掉。 母亲做事总是那么有效率,很快这些事都办妥了,日子好似又回到了刚进城的模样,但经济上宽裕了些,不似以前那么紧巴巴,母亲的心思也重新回到了我们身上,父亲下班后也赶紧回家,二人分工:母亲打理家务,父亲辅导学习。这日子也过得有条不紊。 万事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很快,期末考试到来,我和弟弟的成绩重新回归了,父母舒了口气,母亲也彻底绝了外出做买卖的心了。 我上五年级了,弟弟四年级,他的学习天份已经明显展露出来了,每次考试都稳稳年级一二,而我呢,依然在班级中上水平徘徊。母亲很开心,因为每次家长会,她总被老师点名上台分享育儿心得,她这一生,何曾享受过如此荣耀,母凭子贵她算是深切感知到了,弟弟已经成了她唯一的骄傲和希望,这个儿子要上大学的,要光耀门楣的,至于我这个女儿,裁缝路是没错的,以后看能否给盘下个小门面当嫁妆,这样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第8章 第 8 章 从小假小子的我,天天疯闹惯了,母亲对我也没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儿子才是她的希望,父亲也极听她话,她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但城里的生活终究开销有点大,考虑再三,母亲决定寒暑假都带我和弟弟回农村生活,一则降低生活成本,二则生活也热闹些,毕竟城里也没啥亲戚可走动的,母亲本就是个外向的性格,30高龄出嫁,对娘家的眷恋颇深,再有个不能言的秘密,农村流行打牌,什么骨牌啊,麻将,扑克等等,那个年代,年轻人都想着逃离农村,普遍混个小学毕业纷纷南下广东务工,沿海城市总是先一步富裕的,精神生活也格外丰富,这股风也吹到了我们这些小乡村,母亲太喜欢了,二舅也早早就被这风气浸润,白天和舅妈跑买卖,到了晚上,也游走在牌桌上,偶尔我也跟去看,就见到: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八仙桌,四个条凳,每侧基本都有两人,一人摸着牌,喷着烟圈,另一人在旁咬着对方耳朵不知在探讨什么。周边一圈围观的群众,个个表情亢奋,牌桌上久久的安静,只有烟雾缭绕,突然庄家大喊一声:开!然后就听到牌纷纷倒下,接着就听到一片骂声,夹杂各种埋怨。我揉揉发涩的眼,实在无趣得紧,暗问:“至于吗?打个牌跟死了爹娘一样,鬼哭狼嚎的。” 这些场面大都是男人的战争,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在其他角落架起了桌椅,另外开局,这场面可就文雅多了,首先没有人吸烟,围观群众也甚少,毕竟赌注极小嘛,热闹不够看的。 此时我的母亲也绝不会错过这份热闹,但是赌注再小也是赌注啊,家里银根吃紧,父亲从小穷到大,对钱是非常敏感的,所以,隔三差五也会跟母亲对下家庭账务,因此母亲是不敢公然作案的,虽然父亲听话,但前提是不能跟钱有关,如果跟钱挂钩了,那大家就是平等的,不存在丈夫忍让妻子一说。 可是,骨子里爱玩的母亲,很快就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赊欠,输了先挂账上,若回城时还不能回本,就跟姥姥悄悄拆借。母亲的口才好,姥姥也心疼母亲,怕因为母亲动用小家庭的钱跟父亲吵闹,家庭失和,万一父亲一时恼火,闹离婚,母亲要被“退货”回娘家,就完蛋了。因此姥姥对母亲的请求无一不允,毕竟姥爷的钱是牢牢把在姥姥手里,姥爷可不查账,这日子对母亲来说可不要太逍遥了,母亲也乐得时不时带我和弟弟回娘家。 遇上暑假,母亲也打着“体验生活”的大旗,驱赶我和弟弟下地干活,南方的田普遍是水田,那时候农药可没现在那么多,田里水蛭格外多,也没那么多防护措施,大家把裤脚一卷,直接就下田,没几分钟后,小腿和小臂上就有多条水蛭,因为吸满了血,身体也膨胀得厉害,我们用手捏住露在外面的水蛭尾巴,赶紧一抽,已经深入皮肤的水蛭头就被牵出来了,然后狠狠一甩。 一天下来,大家满身污泥,扛着锄头,拎着暖水瓶,戴着斗笠,陆续回家,牛群在旁列队而行,有人结伴就去村里那唯一的池塘洗澡,人和牛都一起下水,几秒钟后,牛从水里探出,从鼻子里喷出大股水,霎时雄壮,人也从水的远端处探个脑袋,跟浮标似的。岸边几个村妇,用棒槌敲打着衣服,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一阵放浪的笑声,落日余霞,彼此辉映,一副美丽的乡村美景徐徐展开,虽不如陶渊明的桃花源那么令人向往,却也是毕生的回忆。 第9章 第 9 章 日复一日,我和弟弟身高也长得有点明显了,母亲开始犯愁了,这个小平房,虽然是父亲单位分的,一个月象征□□些租金,就能住一辈子,但是孩子大了,总不能四人一直睡这张大通铺吧,真愁啊,虽然身边有点存款,但毕竟父亲工资低,家里几张嘴,时不时还需要从存款中拿出些补贴,儿子未来肯定是要上大学的,女儿说不定也要拜个裁缝师傅,这点钱不紧着花,哪能行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父亲单位突然传来消息:单位开了个会,考虑到职工需要,可能集资建房。但这只是个会议主题而已,没有任何具体政策的出台,可能最终就是个建议而已。母亲的心开始活泛起来了,之前一直规规矩矩地租着单位房,刚进城也没想太多,现在这么一看,如果能集资建房那当然是个好机会,不能的话看看能不能去买吧。母亲一般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人,赶紧打听房子的行情,哎,一套面积 80-100P的房子怎么也得万八千的,家里存款就三四千,远远不够,而父亲单位那时的性质还是集体企业,并不是旱涝保收的,如果当天不出,当天就是零进账。父亲突然犯病了——腰椎间盘突出,有时候发作得厉害,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母亲也只能耐着性子照顾着全家,从各地问来偏方,听说棉花籽敲碎后,用黄酒焖,然后敷上疼痛部位,是可以治疗的。然后母亲日日准备着,家里一股浓浓的黄酒味儿,整个房子都腌入味了,父亲的腰随着天气,心情也时好时坏的,整日眉头紧锁,母亲也焦虑起来了。 姥姥坐不住了,姥姥虽然没文化,只认识“一”和”大“两个字,个子也矮矮的,但是个很不一般的农村女性,见识不小,听到母亲的这通抱怨,也着急了:女婿年纪轻轻,干的还是力气活,这身体就已然这样了,母亲未来的人生可怎么办,万一,有个万一,母亲不但要带两个孩子,还得照顾个瘫痪的丈夫,这日子可太苦了。本想着母亲嫁入城里,下半生也有个依靠,这现在看着,能有依靠吗?姥姥喊上姥爷,来到城里看望父亲,回后就喊上两个均已成家的舅舅,开了个家庭会议,中心思想是:你们的姐姐(母亲是老大)高龄嫁人,生了一双儿女,你们的姐夫为人也老实本分,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要做好打算了,让姥爷好好想想办法,能否医治好,万一你们姐夫治不好赚不了钱,让他们一家四口来这里吧,亲家那边土地稀薄,养不活一大家子。以后大家一起生活,你们两个做弟弟的要多帮衬你们姐姐,协助养大这两个孩子,让你们姐姐老有所依。 两个舅舅没有丝毫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快速定下了。然后姥爷仔细翻研医书,探寻治疗方案,不多久后初定治疗方案:先以针灸治疗,再辅以其他药物,疗程时长无法预估,而且需要随身治疗,就这样,在姥姥的吩咐下,两个舅舅来城把父亲扛回农村,姥爷也精心对父亲进行治疗,姥姥不计成本各种食补。父亲后来跟我回忆时总说姥姥姥爷对他有再造之恩,他终身感激。可是我后来发现,男人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啊,不妨碍他后来跟母亲各种吵闹打架,母亲几次三番气得拿起包裹回娘家。 第10章 第 10 章 父亲的身体大为好转,不再如之前一般整日唉声叹气,但他也知道要保护好身体,不能过于透支,他不如之前那般忙碌了,下班后就回家,母亲也尽力履行自己家庭主妇的角色。 弟弟因为总跟兄弟帮往来,从以前唯唯诺诺的小跟班俨然成了小霸王,愈发暴躁了,在家里和我的冲突多了很多,两人时不时为了点小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母亲开始头痛了:这是自己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吗?他以前不是很内向吗?也不跟人争论,更不跟人打架,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在家和姐姐干仗,在外和邻居干仗,三天两头被邻居告状,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祖坟是不是没看好风水,连带影响子孙了? 爷爷偶尔会捋捋那本就没几根胡须的下巴,对着母亲说:“儿媳妇,你这下惨了啊,生了个怪胎,现在就能喊打喊杀,这大了莫不是真的要提刀杀人了?你这老了以后怕不是要给儿子送牢饭了?赶紧管管啊,哎,造孽哟!” 本就心烦的母亲听后更加焦虑了,因而在日常生活中会特意打压下弟弟,怕助长了他的气焰,以后更是无法无天,我和弟弟的矛盾并不因母亲的处置而少,反而愈加尖锐,只是弟弟被母亲镇压后,就冲着母亲大喊:“妈,你不公平,凭啥你就揍我,文静那个死婆娘,你怎么不也揍她!”然后母亲就咬着牙:“文静比你强多了,你看你现在什么样?揍的就是你!” 母亲对我屡次的“护短”,父亲觉得忍不下去了,好几次也对母亲说:”你为啥光揍儿子,不揍女儿,女儿也不是啥好东西!“母亲只短短解释了几句:”这儿子现在不管好,长大了容易成祸害,必须打压他!“ 父亲可不听这些了,弟弟可是他 35 岁后得的,说”老年得子“虽然夸张了些,但确实爱得如眼珠子,任他高中学历,骨子里也依然是这些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见劝说后母亲不”主持正义“,决定自己下场了,所以,弟弟跟我吵闹,被母亲打压后,又向父亲告状,父亲一听,走到我跟前,手一扬,我就结结实实挨个嘴巴子。疼,真疼,眼睛都冒金星了,我眼眶顺时红了,还未来得及哭喊,母亲听到响声了,赶紧跑来,就跟父亲闹开了,然后两人扭打在一起了,家庭矛盾从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直接演变成了大人之间的你死我活。 母亲可是个要强的女人,干农活、打牌、做家务等,一直都有永争第一的信念,和父亲之间的战斗也从不怯场,到最后两人也是互踢喊杀的,很是吓人。母亲喊着要回娘家,要离婚,瞎了眼才嫁给了父亲。然后就从衣柜中翻出几件毛衣,父亲在嘴皮上从未占过上风,气急败坏,从母亲怀中夺过包裹,跑到厨房提过来菜刀,对着母亲的衣服,刀起刀落间,毛衣顿时被剁得惨不忍睹,母亲更加生气了,气鼓鼓地侧墙躺到床上,饭也不做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和弟弟。 父亲此时顿时清醒了,可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男人,刀剑已经出鞘,岂有抽回之理,无奈之下,父亲低着头跑到灶间给我们做饭,然后吩咐我们姐弟喊母亲过来吃饭,母亲鼻子一哼,完全当没听见。我们爷仨只能吃着一顿没滋没味的饭菜。母亲反正是彻底罢工了,父亲有点理亏,只能承担起照顾我们姐弟的重担。 母亲先安静躺一天,之后就翻箱倒柜,把剩余的毛线盘了盘,然后就没日没夜给我和弟弟每人织一件毛衣,不得不说,母亲很能干,两三天织好一件,不超过一周,某天放学归来,父亲就很沮丧地告诉我和弟弟:”你妈回了娘家,把你们两人丢给我了。以后我俩离婚,你们各自跟谁?“ 第11章 第 11 章 父母之间的吵闹比以前总觉多了不少,父亲几次从娘家接回母亲,在姥姥跟前也是弯了多次腰,姥姥虽然言辞不多,但语言犀利:”女婿,我家闺女也是我精心养大,嫁给了你,也是打心里把你当儿子看待,从不曾亏待你分毫,比待自家亲儿子还亲,你怎能如此对待我的宝贝女儿,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你们要离就离吧,这女儿我们领回,一双儿女要不你全要,要不全归了我们,我们来养!“父亲一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赶紧认错,许下各种誓言,姥姥跑到母亲的闺房,几人七嘴八舌,劝说着母亲跟父亲回家,好好守护这个家。 母亲也是个聪明人,姥姥已经把面子做足,台阶给够,我们姐弟毕竟是她永远的牵挂,也就顺势配合,高昂着头颅和父亲牵着我和弟弟一起回了城。 回到城里,父亲表现得极为虚心和忠诚:老婆不在身边,这过得是啥日子啊,天天跟赶场子似的给孩子洗衣做饭,又要上班,又要接送,苦不堪言啊。打一架后,还得腆着脸去丈母娘家,先挨丈母娘一通数落,然后一求再求,才能哄回老婆。这里外自己没落一点好,迎回老婆后,自己的地位更低了,问题出在哪儿呢:还不是文静!她是始作俑者,没有她跟文博之间的冲突,她这个做姐姐的如果能让着文博,不就啥事儿都没了,到最后我里外不是人了。人一旦认定了自己的判断,那就很难拉回了,哪怕对子女也不能免俗,心本就是偏的,那爱也自然有了偏倚。从此,父亲对我多了厌恶,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有时我喊句”爸!“父亲鼻子轻哼了一声,然后抬起眼皮,看我一眼,不说话,父亲本就是单眼皮,斜着一抬,充满了蔑视,我怕他,从此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他哪天很不开心,突然给我一个大嘴巴子,太疼了,至今都记得眼冒金星的感觉。 文博继续无法无天,那时候大家都住在一条街上,文博经常端着饭碗,边溜达边吃,吃完后随手把碗一放,母亲远远观望着,喊着“混账,自己把碗端回来!”父亲一听,立马放下筷子,屁颠屁颠赶紧跑去把碗端回来,母亲直接把碗往旁一扔,对着父亲大喊:“你儿子没断手断脚,惯子如害子!”话毕,立马抓起烧火棍去撵文博,文博是知道的,父亲不会也不敢护着他,因此只能从地上捡起饭碗,乖乖端回家。 这样的桥段隔三差五,以不同的方式在家里上演,而我在这些方面显得乖巧得多,在母亲眼里,此时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儿子就是那漏风的皮夹克,一不留神说不定就彻底砸手里了,母亲怕了,怕弟弟被养成祸害,未来别是跟鱼贩子邻居家的小儿子一样,早早进了少管所,那岂不是真的印证了爷爷说的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眨眼间,我已经升五年级了,文博四年级,大舅突然有天进城来看我们,带了不少礼物:一箱饼干,还有一个大哈密瓜,难得的好日子,平时家里可是没有零食的,我嘴从小就馋,抱着那箱饼干就开始啃了,女生,好像对八卦有着天生的敏感,我隐隐约约听到大舅对父母说:“想把独生子送到城里来上学,老家教育水平太差,自己和大舅妈也常年跟着工程在外务工,别耽误了孩子。” 恰逢当时,父亲单位的集资建房政策落实下来,流程都经过审批了,单价按建安成本,大概 100 元一平,按职工的资历分配住房,资历方面大概的维度是:工作年限、职级、独生子女、学历等综合打分,按分数从高到低,高分者优先选择户型和楼层。房子户型一般就是不是一居就是两居,只有个别几套是三居,另做他用。职工内部已经做了资历评估,把楼房图纸全部公布,父亲的资历最浅,因为他是单位那仅有的几个生了二胎的,这项评分权重还异常高,父亲排名垫底,没有选择权,只能等大家都挑剩。母亲很高兴,有总比没有强吧,好歹是套正式的楼房呢,不管一居两居,底楼还是顶楼,哪怕爬断腿,也值!此时还剩两套了,一套是顶楼(7 楼,楼梯房,无电梯)一居,一套是一楼两居。得分倒数第二那家嫌弃一楼太潮,要走了顶楼那套,我们家就这套一楼两居室,要交款六千多,而且是一次□□齐,那时可没有贷款的概念,家里的存款不到四千,母亲很愁。 大舅的到来让母亲很意外,也很惊喜,也趁机说了分房这个事儿,大舅倒不犹豫,问了母亲差多少,然后过了几天后又来家一趟,把余数补齐,大舅独子来我家寄读的事儿也毫无意外地落定了。 大舅家这个独子叫贺帅,逢年过节,我去姥姥家是见过几次,虎头虎脑的,极为伶俐,我很喜欢他,不,说喜欢不恰当,我很羡慕他,他虽然比我小五岁,但舅妈给这个儿子收拾得极是干净利落,身上也总有各种小玩具和零用钱,贺帅性格又开朗,小嘴经常叭叭的。 没到半月,大舅两口子就领着贺帅过来了,母亲很郑重地给我们重新做了介绍,并交代我和文博:”从此你们又多了一个家人,咱们从一家四口变成一家五口,你们作为哥哥姐姐一定要多谦让这个弟弟,不能委屈了他,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欺负了他,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我和文博互相吐吐舌头,这个弟弟看着也还行,又多了个玩伴,贺帅本也是个伶俐性子,很快也和我和文博打得火热,其乐融融。 父亲单位也时时传来施工进度,开始挖地基了,一楼完工了,哎呀,建到三楼了,父母也隔三差五领着我们几人去施工现场看看,大家都很兴奋,盼着早日搬进新家,虽然是个两居,但听说有独立卫生间,可以在家里上厕所的,不用像平时一样往公共厕所跑,那时的共同厕所就是中间一道水沟,沟的一侧是个大大的水箱,水箱下方是一根粗绳,没有任何隔板,大家脱下裤子后,抬头就见到前方白花花的腚,上完厕所后,把绳一拉,水箱的水就哗啦啦冲过来,流到沟另一侧的洞里,太不雅了! 第13章 第 13 章 大概女孩成熟得普遍早,班里的女同学们逐渐在开始讨论香港四大天王,课间操的时候总是听到她们在那叽叽喳喳,我永远听不懂,大街小巷中总循环播放着那几首歌,记得最深的是《中华民谣》那句: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中,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要不然就是天天哼着蔡幸娟的《问情》,我也就只知道这几首超高传唱度的歌词片段,可是在班级中,那就太不够瞧了,其他女同学是很不待见我的,加之成绩也不拔尖,我顿感失落,以前爱玩的皮筋也没了吸引力,每日就是乖乖上学放学,文博早就不跟我玩了,倒是跟贺帅成了难兄难弟,男人的世界不欢迎女人。 母亲自从领进门这个侄子,母爱爆发力翻倍,每日早上贴心捏捏贺帅的鞋垫,早餐是否要变化花样,衣领是否拉起来了,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翼翼的母亲,好似怀中揣了件绝世珍宝,生怕磕坏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换了人间,以前那个对我尚有肯定赞许的母亲不见了,她的眼神基本只放在文博和贺帅这两个男孩身上,我隐隐觉得自己很孤独,从此也变得寡言了不少,就是每天乖乖背着书包上学,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呆呆坐在椅子上,无人问询,放学的时候静静背着书包回家。 这样的生活就这样持续,父亲因为交钱买房的事儿又背上了一些债,和单位家境较差的其他两同事组了个兼职小团队,父亲主要负责账务结算,肖叔叔泥工活干得好,李叔叔擅长木匠活,只要下班,兼职小团队就赶紧奔赴现场,加班加点挣点外块,补贴家用,父亲每天到家都是灰头土脸的,母亲殷勤地给父亲备好碗筷,倒好米酒。父亲基本也就低头吃喝,跟我们几个孩子也无话可说,此时的父亲在我眼中更添一分威严,我不敢再对视父亲的眼神,每次都尽量躲开,哪怕无法避让,我也是低头轻轻喊一句“爸!”然后父亲又是哼了一声,不回应。 有天上课,老师突然点名让我上讲台,演示一道题的做法,我低着头走上讲台,整个教室传来一片哄堂大笑,一名好心的女同学后来提醒我:“你的裤子屁股蛋上有两个大大的补丁!”哦,是的,母亲很节约,我的一条绿色的确良长裤两边屁股蛋部位完全磨坏了,母亲找了块其他布,剪了两个大圆用她那并不完美的手艺缝上了,并且当天让我穿上,我不愿意,母亲呵斥我:“敢不穿就不要进家门了,以后爱上哪家当女儿就滚哪家!” 我怕,怕没有家,没有父母了,因此我穿上了,可是全班同学对我的羞辱,让我无法面对,回到家后我脱下裤子,死活不愿穿了,第二天母亲果然不允许我上学,哼,不上就不上呗,反正我也不喜欢念书,一人在学校呆着太孤独了,我想姥姥了,姥姥会摸着我的头喊我“宝宝”,她的手很温暖,脸上虽满是皱纹,但都充满了慈祥,会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母亲修理了我一天后,才允许我继续上学,班主任在课间把我叫过去了:“文静,你母亲昨天过来找我,说你家经济很紧张,你母亲精心为你缝制的裤子你不愿意穿,你怎么能如此嫌贫爱富,爱慕虚荣呢?你要多体谅你的母亲!”我咬住嘴唇,不发一言,班主任让我回座位,好好想想,回家怎么跟母亲道歉,做子女的要顺从父母。 我很悲伤,突然觉得我在这个世界是多余的。 第14章 第 14 章 五年级的生活对我而言异常沉重,我惧怕父亲的眼神,不是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吗?我好像是他的小仇人。母亲对我也不太关心了,她的心装满了儿子和侄子,我这个女儿完全是多余的,不,也不多余,母亲还是会希望我多承担家务的,我可能是父母从哪个垃圾桶里捡来的,那时在医院门口或厕所门口,垃圾堆里都有不少被抛弃的女娃,我大概也是其中一个,现在的父母是我的恩人,他们把我捡回,给了我一个家,让我有温饱,我不应该要求太多,但我依然情不自禁想象:我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呢,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父母自从交了房钱后倒是充满了欢喜和期待,尤其是母亲,女人对房子有种天生的执着,在母亲的心中,拥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才是在这个城市扎根的证明吧。 弟弟文博和表弟贺帅兄弟情分日益加深,文博的成绩也突飞猛进,此时他已经在年级完全站稳学霸的脚步,贺帅天生就是个讨喜的孩子,适应新环境也极快。 父亲依然在外辛勤劳作,赚回来的每一分钱都如数上交母亲,母亲很满意,也很得意。 不多久后,父亲单位下发通知了,房子已经建好,让大家去查验,有什么问题及时反映。于是,我们一家五口人来到新房,新房真好,墙壁白白的,客厅居然不是水泥地是彩色水磨石的,菱形图案,一块块拼接,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两个卧室,虽然采光不是很理想,但那可是两个卧室呢,我们不用挤在一张床上了,说不定我还会有自己的一张小床呢。还有个厨房,可以烧蜂窝煤的,现在的家都是用柴火的,但母亲说蜂窝煤太贵了,天呐,真的有个卫生间,摁下开关,水会自动冲洗。我们都很欣喜,兴奋地数着可以搬进来的日子。 终于,父母有天告诉我们,要搬家了,于是某个大早上,母亲从邻居借来一个木板车,吩咐大家一起收拾,然后把家具都抬上板车,父亲在前面拉着,母亲在后面推着,我们三个孩子在旁跟着,一趟趟,终于搬好了家,再见了,小平房,那个一进屋就需要拉灯的黑黢黢的小平房,平时总在某个角落传来耗子叫的小平房,我们再也不要住了,从此生活要变了模样。 父母快速地布置新房,主卧摆上了两张床,床中间横放了一张大大的书桌,书桌的上方就是一扇大大的窗。在角落处放了个简陋的架子;次卧采光极差,因为格局的原因母亲只能放一张床。母亲说,他和父亲睡次卧,主卧的两张床一张给我,另一张给文博和贺帅,我们都很欢喜,我终于真的拥有了自己的床。 新家也让我从之前的阴郁情绪中稍微缓解了下,我每天在学校都期待着赶紧放学,想赶紧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窗外的鸟,它们站在电线杆上,啾啾地叫,很悦耳。尤其是第一束阳光斜着窗户照射下来,会让我心情莫名晴好。 第15章 第 15 章 母亲有了新房,止不住地喜悦,回了趟娘家,邀请姥姥也进城住一段时间,感受下城里的生活多么美好,姥姥高兴地答应了,是啊,姥姥虽是地主家小姐出身,但因从小不喜念书,字不识几个,到了婚嫁年龄,由家里做主,嫁给了木讷的姥爷,姥爷家很穷,有个兄长,极有才华,据说能将算盘置于头顶,双手齐打算盘,两侧结果分毫不差,如此优秀的兄长,是姥爷心中的神,他敬重这个兄长,但不久后,姥爷的兄长被抓了壮丁,留下老婆孩子六人在家里,姥爷爱屋及乌,对嫂子极为关心,甚至经常从工资中先克扣大部分给了嫂嫂一家,留下小部分给姥姥,姥姥是非常不满的。姥姥和姥爷的感情并不好,两人一直分房而睡。姥姥怨了姥爷一辈子,有时也后悔,如果当时能多认几个字,也不至于嫁给姥爷这样的人,姥爷是嫌弃她的,嫌弃她没文化,姥姥是自卑的。 母亲回城后告诉我们,姥姥即将到来,我莫名地期待,好想她啊,姥姥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知道我从小贪嘴,经常悄悄喊我去一个角落,然后塞给我一把零食,姥姥已经有4个孙儿了,她却独独对我这个外孙女格外地爱重,因为她觉得:我争强好胜,极像她,她希望我能比她过得好,以后嫁个尊重疼爱自己的丈夫,一辈子活得舒心,别像她,委屈了一生。 很快的某天下学到家,我看到了姥姥,依然是那副瘦弱矮小的身躯,头上裹了厚厚的头巾,姥姥体弱,38 岁左右就接受了一场极大的手术,之后身体并没有恢复,也早早有了哮喘的毛病,上瘾了一种药物,我后来回忆,那应该是罂粟粉,混杂了别的药物。姥姥每日早起必须喝一勺,睡前还得再来一勺,遇上阴雨天气,还得再加一次。 在姥姥的包裹旁,还有个袋子,里面装了新鲜蘑菇,我爱吃,姥姥记得的,所以临行赶集时特意去寻来的。 母亲交代我:“你跟姥姥睡!睡觉也老实点,别踹你姥姥。”我握住姥姥的手,感受她的温度,心的某个角落感觉被填满了,满满的幸福。 父亲对姥姥极为敬重,整个家感觉气氛融洽了不少,母亲在姥姥面前话格外得多,姥姥也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时不时传来笑声,我真的感觉很幸福,因为姥姥会时不时捏捏我的衣服,厚薄是否合适,会“宝宝”地叫我。 晚上和姥姥躺在一个被窝里,姥姥不停抚摸我的头,跟我讲述她的孩童时光,待字闺中时和其他姑娘的冲突,她娘家的土地有多少,后来□□被斗了地主,她被□□如何盘问,她和姥爷的一些相处,母亲小时候是怎样的等等。我摸着姥姥的刀口,问她疼吗,姥姥也是笑笑不回答。 家里的伙食丰盛了不少,姥姥总格外给我多夹几筷子的菜,母亲杀鸡宰鸭时,姥姥会把母亲留给她的鸡大腿鸭大腿都特意给我,嘴里喊着:”宝宝,多吃点,女孩子要多吃才能长得高,不被人欺负!我们的宝宝是个漂亮的姑娘,以后求亲的小伙子们要踏破门槛哟。“ 母亲不吭声,有时候父亲嘴里嘟囔:“哪有那么金贵,文博不也是你的外孙吗?” 第16章 第 16 章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姥姥在城里呆了 3 个月,某个晚上在被窝里,姥姥告诉我她要回村,她惦记家里的那些鸡鸭,家里的一切。我很不舍,一股酸楚瞬间泛上鼻头。 终于某个下午放学归来,我没看到姥姥的身影,果然,姥姥回去了,我哭了,我又是那个孤独的孩子了,最疼我的姥姥不在身旁,活着很没意思,我想去农村,去和姥姥生活,但是母亲一定不会同意的,我不敢告诉母亲我想去找农村找姥姥,我怕她跟父亲说,父亲会骂我的,说不定还会给我一个耳光。 晚上躺在被窝里,愈发难过,太想念姥姥了,可是我不敢大声哭出来,我怕父亲骂我:家里又没死人,嚎什么嚎。我只能咬着被角,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每晚都是,我足足哭了2 个月,然后终于不哭了,但依然很悲伤。 就这样,小学生涯在这样的情绪中要结束了,按当地教委的规定,我们就近入学初中,通知书很快下发,通知报道,父亲特意请了个假,领着我去学校报道。 那个日子,我还隐约记得,父亲去得晚,大部分孩子都报道了,我的教室在三楼,进了教室,就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女老师,女老师皮肤很白,戴着副无框眼镜,低着头在翻弄着资料。父亲走上前,自我介绍了下:“老师,这是我的女儿文静。”女老师将眼镜重重压了压,从上至下开始打量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然后她又突然微微笑了笑:你女儿是挺文静的,是个很秀气的姑娘。“ 然后,老师也自我介绍了,她姓游,负责教语文,也是班主任。我深鞠了一躬:”游老师好!“ 取回课本,紧锣密鼓的初中生活要开始了,好事的邻居大妈们来我家串门子,时不时当我的面跟母亲念叨:”哎,我家女儿比你家文静要大,文家嫂子,我跟你说,女孩子到了初中以后成绩就迅速滑坡,我女儿上小学时成绩可好可好了,结果到了初中就讲究穿衣打扮,天天对着镜子梳头发,不知道一天天在想啥。女孩子,潜力有限,最终都要嫁人的,念个初中后就让她去读中专吧,包分配工作,早点出来赚钱,早点嫁人。听我的,准没错!“ 母亲依然是堆满笑地回应着:”是哦,我家文静脑子远不如她弟弟灵光,脾气还死倔死倔的,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就孩子爸一人挣钱,养活一大家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干不了什么,家里只能省吃俭用,哪有能力供养两个书包啊,文静的学习成绩远远不如文博,文博以后是肯定要上大学的,女儿终究要嫁人,都是给别人培养的。” 我在旁漫不经心斜瞥这个碎嘴的女人,她本身就胖,脸也是圆圆的,随着她嘴巴的一张一合,像只□□,我极度恶心,心里默默骂道:“天下就你家一个女儿吗?你女儿不行就以为别人家的都不行,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臭婆娘,诅咒别人家的孩子不得好死,让你喝水噎死,出门让车撞死!”然后我继续恶狠狠盯着她,她依然在那唾沫星子横飞,情绪激动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我恨这个碎嘴的大妈!而母亲的表情一直是轻松愉快的,她们的聊天断断续续的,但我很确信,母亲言语间不忘提起弟弟文博的优秀。 第17章 第 17 章 初入班级,同学之间彼此陌生,此时我身高已经比同龄的女生们要稍微高些,首次安排座位,老师都是基本按身高的,个矮的偏前,个高的往后,我被分到最后一排,靠近后门,角落堆满扫把和簸箕。 弟弟此时五年级,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表弟贺帅已然三年级,他们的成绩都比我优秀多了。 和小学相比,初一除了数学语文,还加了一门英语。班主任游老师那时才 26 岁左右,未婚,据说还没谈对象,她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师范生,因此对我们班级管得极严,有时候我们正上着其他课,突然从外面窗户探过来游老师的脑袋,让全班同学都顿感森严可怕,班级里的男生也格外老实,生怕被抓现行而进牛棚。女生们也不敢嘻嘻哈哈。 在这个班里我没有任何朋友,经常感觉孤独。家里的书架上摆满了叔叔的书本,叔叔是个大专生,比父亲小了整整19 岁,爱念书,爱买书,那时候家里也没电视机,也不似以前住小平房时,邻居间走动多,孩子们互相打闹。新家周边没见到几个小朋友,姥姥不在身边,弟弟和表弟不跟我玩,日子过得极度无聊,我开始翻阅书架上的书,哎,叔叔学物理出身,因此书架上数学和物理书也偏多,书里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和图形,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偶尔一两本生理书,看得也是懵懵懂懂,云里雾里的。 此时琼瑶的大风四处刮起,家里也有了个黑白电视机,时时在黄金档也上映琼瑶的影视剧,女人啊,不管什么年龄,心中都是个少女,都向往那些“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惊天动地,很多女人生活中嫁了个不善情趣的丈夫,但从剧里却能获得一份满足,在那个方方的框里,各种你死我活的爱情以各种方式在上演,母亲爱看,我也爱看。记得看的第一部是《海鸥飞处彩云飞》,刘雪华那雾蒙蒙的双眼,秦汉那潇洒的身姿,每分每秒各种情话,让人发烫,令人神往。 但母亲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州官,到了黄金档的时候,把我们轰到卧室,狠狠关上门,自己陶醉在客厅的浪漫中,因此我也慢慢绝了那份偷窥的心,注意力也完全向学业转移了。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很意外,我居然排名第二,第一名也是女生,第三名倒是个男生,叫李成。我小学成绩都是中游,一般十名开外,这次考试成绩真是亘古未见,我的心沸腾了,我居然能排名前列,能和优秀二字挂钩,我好像没那么差啊!父母情绪倒是都比较稳定,在他们眼里,我的学习并不太重要,反正到时候让我拜师学做裁缝讨生活,到了年龄就嫁人,念书不是顶顶重要的,只要不当文盲就行。游老师决定根据学生的成绩对大家的座位重新调整,原则是:按名次,自己随意挑选座位。我毫无意外地挑了第一排,游老师还根据成绩任命各科课代表,我当了语文课代表。全班的语文作业归我管理,我感觉自己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老师们其实是现实的,嘴里虽不说,但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前排的学生们格外看重,我经常被点名回答问题,以前唯唯诺诺的那个我,突然敢于抬头了。 很快的,我们进入期末考试,这次,我直接跃居第一了,甩开第二名不小的差距,第二名是那个期中第一的姑娘,第三名还是那个男生李成。老师们又开始调整我们的班级职位,我又被老师点名新增英语课代表,数学课代表是李成。 开家长会了,各科老师们纷纷总结班级情况,以前我和弟弟同一个学校,一般家长会都是同时进行的,母亲喜欢荣耀,弟弟能给她带来荣耀,那必然是母亲参加,至于我,就自然轮到父亲了。现在弟弟还在小学,我在初中,家长会时间不同步了,父亲要去上班,母亲勉为其难地第一次参加我的家长会,游老师让母亲上台分享如何教育子女。 天呐,这太意外了,母亲惊喜万分,儿子给了她荣耀,女儿也开始给她带来荣耀了,难道女儿也真的有学习实力。期中考试好像是个意外,难道这次期末考试也是意外? 第18章 第 18 章 家长会归来,母亲向父亲汇报我的成绩,父亲本就话不多,倒也没说什么,母亲第一次鼓励了我:“老师说你有一定潜力,再接再厉!“ 两次考试让我很是欣喜,被老师夸奖,被同学羡慕,被家长鼓励,心里很惬意,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暗搓搓的,我对学习倒是愈发上心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的身体好像有点变化,感觉大腿粗了,胸部也时时发胀,心中莫名的恐慌,我不会生病了吧,但是也不咳嗽,不发烧,也不头晕,好奇怪。虽有疑惑,但终究被学习的专注分散了我的这份恐慌。 奇怪,班里好多女生都去请教李成问题,每天放学,他身边乌泱泱围了一圈,我身旁门可罗雀,他成绩有我好吗?怎么不问我呢,我可是第一名啊,很不解。 某天课前,我让全班把语文作业交上,我负责统一给老师送去,可是就缺李成的,他的理由是:“没写,就这样吧。“岂有此理,这是公然挑战我的权威,我怎么给老师交差,我二话不说:“那你到教室后方罚站,一节课!“他倒也不抗拒,嬉皮笑脸地站过去了,随后还有几个男生自觉要求跟他一起站墙根。 没想到,我的“正义之举“引发了严重的后果,我被全班女生“霸凌“了,只要是我负责的课堂,老师不在场,那女生们必然当场唏嘘我,有几人直接跳出来频繁怼我,下了课,那几人直接围我身旁:”你算个什么东西!学习成绩好点就能上天啦?“每天都被类似恐吓,我有点不知所措,极度难受,可是不敢跟老师说,更不敢跟父母说。直到有一天,坐我后排的一女同学突然悄悄对我说:”文静,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罚了李成,你看他都不反抗,是因为他喜欢你,你没发现他的座位总在你旁边吗?班上可是有好几个女生暗恋他呢,你得罪她们了!你完蛋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男生喜欢我呢,李成并没对我说啊,母亲说我长得极丑:额头不好看,嘴巴不好看,眼睛不好看,纯纯一个黄毛丫头,都随了父亲的缺点,不像弟弟,浓眉大眼,标准的中国传统国字脸,弟弟的眼睫毛也长,双眼皮。而且母亲说我性格很不好,以后没男人要,人也笨,不如弟弟,智力上等。 我害怕极了,怕全班同学一直这么跟我唱反调,终日惴惴不安,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女生们对我的态度大为好转,哎,日子总算没那么难过了。 这次罚站后,李成倒不计前嫌,也没为难我任何,他喜欢听音乐,课余之时,总喜欢带着他的随身听,时时也晃着脑袋跟着哼唱,还跟我讲讲这些歌星们,男星中他最喜欢郭富城,女星是酒井法子。有时候还拿出小本本出来,写下明星们的名字,我几乎都不认识,记得他初次写下“酒井法子”的名字,因为字迹有点潦草,我直接认成了“酒井坛子”,李成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之后他倒是极有耐心,给我“”科普“那些明星。我们的友谊日渐和谐起来,偶尔他也打趣我一把:“文静,你光死读书了,一个女生也得赶赶时髦,可别以后读书读傻了。“我顿时羞红了脸。 第19章 第 19 章 初一的日子基本这么过下来了,老师对我极为重视,母亲对我也多了些关心,会问我想吃什么,她觉得我太瘦了,有点贫血。而我对姥姥的思念也没那么浓厚了,父亲依然那么忙碌。 母亲终日围着家务转,她很不甘心,突然一天二舅急匆匆跑来,跟母亲不知在讨论什么,后来才知道,隔壁村子这两年全村制作果脯,各家都发了点财,大家也不爱吃膨化食品,要不也跟着制作果脯吧。母亲一听,顿时兴奋了,待父亲下班回来,立刻诉说此事。几天后,母亲就奔赴现场亲自“考察“,回来后快速跟父亲商议:从隔壁各村收李子上来,一斤单价不到 0.2 元,需要准备露天晒场——这个也容易,用水泥砌几行砖就差不多了,一个池子百来平,李子经简单清洗后,就放入大量的食用盐,定期用笊篱翻动,保证盐分均匀渗透,均匀接受日光暴晒,整个制作流程需要 2-3 个月,然后会有收购商开着大卡车进村统一收购,往年的收购价大约是 0.9-1.2 元之间,折合算下来,一斤净赚 0.5-0.8 之间,一般能晒上万斤,辛苦两三个月就能入账六千上下,这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如果行情好,说不定上万呢。母亲彻底心动了,毫不犹豫拿出家里所有的存款,下乡开始”二度创业“了。 母亲下乡后,我们的生活水准瞬时下降,只能在温饱线挣扎了,但母亲说了,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大家辛苦几个月,能赚大钱,让我们忍耐忍耐,到时候吃香喝来的,因此我们无任何抱怨。 人啊,不是时时走运的,这次天气突然很反常,夏日的雨水格外多,母亲脸上的神情开始凝重了,到后来,表情非常不对劲,父亲不敢问。 直到某天,父母爆发了剧烈的争吵。我才知道,家里的钱基本亏出去了,母亲和二舅合伙,基本五五投资,但今年果脯行情不好,最高收购价才 0.9 元,二舅觉得太低了,达不到自己的期望,坚决不肯出售,果脯的命运在晒场中在雨水和阳光中交叠,果脯行情一日比一日低,二舅还在坚持,果脯因为连日的雨水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此时行情已经到了 0.2 元,不卖也得卖,不然全要烂掉。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场倒地打滚哭喊,二舅也懊恼不已,可这世界哪有后悔药吃呢。纸终究包不住火,母亲只能向父亲坦诚事实,父亲那个心痛啊,这辛苦的血汗钱,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可是不敢数落母亲,因为母亲在寻死觅活的,父亲怕真的闹出人命,人财两失,钱慢慢再赚吧。 母亲情绪长期低落,父亲倒是慢慢安慰她。不得不说,母亲这人有韧劲,钱没了,那就想办法再赚吧,接下来就要找赚钱的法子,母亲最后决定做搬运工,力气活,也没啥其他的投资。就这样,母亲开始下地窖搬运香蕉,一般大货车都是凌晨从外地把绿皮香蕉运过来,然后母亲他们接到通知,就立马去地窖那边,从货车上把一筐筐的香蕉卸至地窖,地窖气温低,才能保证香蕉不被快速催熟烂掉。这活儿很辛苦,卸货时间往往也不是很固定的,所以母亲患上了胃病,人消瘦了很多很多,干活后也没了胃口吃饭,还时不时喊胃疼,不到半年后,身体再也受不了,此时母亲查出了胃出血,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职业“。 第20章 第 20 章 母亲永远是个不服输的人,从哪里跌倒那就必须爬起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不可能的,母亲又琢磨在家里开个小卖部,家里是一楼,把客厅改造下吧,都不用去外面租赁门面,还不耽误照顾家里,卖点烟酒副食品,小本经营,好歹混个菜钱。说干就干,父母不知从哪里弄来个二手货架,没几天后就摆满了各种小商品,嗯,正式开张了,母亲本身就性格开朗,家里倒是时时有点生意,有时候顾客过来,也不着急回家,就在这个小铺子大家围着聊天,聊着聊着居然打上了牌,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家这个小卖部居然成了打牌据点,放学后往往看到客厅里五六人,在那里聚精会神打牌,母亲基本场场不落,往往是闻到饭糊了,他们才终于散场。家里的饭锅也不知道烧坏了几个,只知道隔三差五母亲就在那里修修补补。 父亲也开始恼火了:怎么回事,在家里怎么还经常把饭烧糊了,干啥去了?我倒是多嘴了一句:“爸,妈经常带邻居过来打牌,饭都顾不上烧。”父亲听完后,一个嘴巴子就扇到母亲脸上了,母亲不敢还手,理亏嘛。 又是某一天,我放学归来,家里又是那么乌烟瘴气,我放下书包,几步上前,直接把牌桌掀了,牌散了一地。他们半天合不拢嘴,母亲眼睛瞪得老大,回不过神。突然一个男邻居说道:“文静,你也太泼了,以后没男人要!” 我:“关你屁事,我有没有男人要你管,你们这帮赌徒,跑到人家家里影响别人的生活,你们算个人吗?” 另一个大妈也在补刀:“文静,女孩子要温柔,要细声细语,你这样名声是要坏的。” 我:“温柔你个大头鬼,要温柔你自己温柔去,跟你们这帮王八蛋需要讲什么温柔,你们也配说我?“ 全程母亲没说话,其他人见我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也纷纷不说话了,侧身而逃。待其他人都走光了,母亲总算说了句:“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颜面尽失。“ 我:“你带人打牌,连饭都不做,还有理了?你只要你自己的颜面,有顾忌我和弟弟们吗?“边说我边蹲下收拾满地的牌。 突然感觉到屁股被狠狠踹了一脚,我差点扑倒在地,原来母亲气急败坏了,直接踹我。我不敢还手,怕她抡大棒子抽我,两个弟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很委屈,但不敢哭。 晚上躺在被窝里,又开始想念姥姥了。 之后,母亲再也不对我说一句话了,喊两个弟弟吃饭,从不喊我,我刚端起碗,她立马从我手里端走,父亲看到后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回事,文静吃个饭,你端掉她的碗干嘛?让孩子吃饭!“ 洗完澡后,我把脏衣服放在筐里——全家的脏衣服统一放一个地方,等我散学回来,我的脏衣服还在那里,而其他衣服已经被洗掉,晾晒在阳台上。我只能自己洗衣服,哎,心中有点小委屈:如果姥姥在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换下的脏衣服被母亲悄悄洗了,母亲也稍微会对我说一两句话,虽然语气远不如对两个弟弟的亲昵,但母亲好歹愿意理我了。 第21章 第 21 章 文博也跟我入了同一所初中,比我低一级,早已是校园的风云人物,永远的年级第一,我只能保证班级第一的地位,我心有不甘,每次考试,他的名字就会被全校传颂一遍,母亲期待每次的家长会,会上其他家长们簇拥着她,恭维她:真是个伟大的母亲,相夫教子的典范。母亲极为受用,回到家后不忘跟我说:“文静,你看文博多优秀,同样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完全跟他没法比,女孩子啊,潜力是有限的。“我酸溜溜的,无法反驳,因为母亲说的都是事实。 偶尔我在家里跺个脚,酸着鼻子喊:“为什么文博总是比我强那么多,为什么?我也很努力啊!“父亲永远是不说话,母亲在旁劝我:”接受现实,你心眼怎么如此之小,弟弟优秀,难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不高兴吗?文博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你也应该为有这样的弟弟自豪,手指头有长短,你也确实努力,但是你的天赋不行,有些事情你得认命!“ 我怅然,又是无法反驳,是啊,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管我认不认命,我确实无法超越他,母亲总说我:“文静,你太娇气,吃不了苦,你看文博,每天都凌晨以后睡,再看看你和贺帅,倒好,晚上 10 点不到就开始爬到床上去睡觉,你俩没有文博十分之一的努力,学习成绩远不如他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爷爷高兴坏了,总以为宝贝孙子是个智障,没想到厚积薄发,这是要光耀门楣啊,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每天爱不释手的抚着弟弟的大脑袋,咧着嘴喊着:“心肝啊,心肝啊。”几颗门牙早已脱落,因为终年喝酒脸也总是黑红黑红的,鼻子跟个大蒜头似的,扭着矮冬瓜般的身躯转向我:“文静也不错,不过女孩子嘛,终究要嫁人,读书好不好就那么回事吧。”真的,我很讨厌我爷爷!在他眼里,女孩子都是赔钱货,男孩子才是人。 家里总是来客人,大都是家长领着孩子,希望文博能给孩子讲解下,大部分家长还拎着水果等各种礼物过来,看到我:“哦,文博还有个姐姐啊,还在同一个学校啊,平时没怎么听说呢。文博妈妈,你怎么教孩子的,孩子如此优秀?”母亲“谦虚”几句:“哪里哪里,上天垂爱,我哪懂教孩子,我文化水平低,孩子蛮争气的。” 这种对话反复上演,我冷冷看着,心里默默呸一口:“我妈真虚伪!明明很喜欢听这些恭维话,还装作不在乎!” 倒是有个特殊的客人,我很喜欢,是文博的英语老师,姓沈,很慈祥的长相,说话也温和,她儿子和弟弟是同班,但学习成绩有点一般,沈老师希望文博也多帮扶下她儿子,每次见到我,沈老师总是拉着我的手,抚着我的肩:“文静真是个优秀的姑娘,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五官极为秀气,成绩也不错啊,大部分女生都不如她。”母亲嘿嘿笑着说:“我这女儿情商不行,不太会说话,性子也泼,把周边邻居都得罪遍了。”沈老师倒是反驳:“性格泼辣不好吗?这样不被人欺负啊,这样好,我喜欢,我喜欢这样的姑娘!” 我也喜欢沈老师!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妈妈就好了,我母亲看不上我,在她眼里我样样都不如她的宝贝儿子。 第22章 第 22 章 虽然我和弟弟在母亲眼中分量完全不同,但母亲并未在生活待遇上明显偏颇我和文博,我倒不觉日子太难过。 初三可是冲刺的一年,学校把每个班级的前十名都单独拎出来,10 个班,总共100名学生,让大家把桌椅全部挪到学校的大礼堂里,从此开始对我们进行碾压式测试,每天考一轮,语数英,座位顺序按照成绩排名来,第一名坐第一排,以此类推。我想永远坐在第一排,所以心思也全在学习上了,可没时间去伤春秋的,很幸运,我一直稳居第一,学习确实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至少我在学习的时候感觉不孤独了,也不那么想念姥姥。 那时中考是需要提前报考志愿,重点高中和普通中专只能二选一,中专可比重高分数高,中专是国家包分配工作的,老师挨个找家长谈话,问家长对孩子的打算,母亲没告诉我,她跟老师说希望我上中专,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叔叔是个大学生,偶尔来我家,会“教育“我和文博:“以后还是要上大学的,上大学后人生会有更多可能。” 在我朴素的认知里,觉得自己也要去考大学,至少我不愿意读两三年的中专就被分配去工作,然后嫁人生子,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琼瑶小说里都是俊男美女,大家过着很现代化的生活,我好向往,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此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姑父领着堂姐过来了,堂姐比我大一岁,跟我同级,只是在农村上学,堂姐想上高中,姑父不同意,家里没钱,还有个小两岁的儿子呢,想问我家借学费,不出意外,母亲拒绝了。堂姐哭了,姑父领着堂姐回去了,临走时告诉我们,他已经给堂姐说了一门亲,回去就让堂姐退学嫁人。我好难过,堂姐个子跟我一般高,性格温温吞吞的,极为羞涩,她好可怜,这么小就要嫁人,然后跟随老公去广东进厂务工,我不要这样,绝对不能这样,我父母至少还肯供我读书,一定要争气。 志愿表下发了,让我们在一周内填报好,我毫不犹豫地准备填重高,母亲夺下我的表格,突然找我谈话:“文静,我和你爸商量了,想让你念中专,老师说你的成绩很好,大概率能考上,家里经济真的不太好,只能供一个孩子,文博学习成绩确实比你好,他肯定是要念大学的,你早点参加工作,然后出来挣钱,爸妈能力有限,你来供文博上大学吧。” 我惊呆了,这是我的父母吗?我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吗?半晌我才缓过神来,然后对母亲说:“我不,我不上中专,我要上大学,叔叔是大学生,我也要成为大学生,叔叔说了,以后大学生会越来越多的,中专生会越来越不值钱。这是你的儿子,为啥要我来养,我没有这个义务,你养不起生两个孩子干嘛?”母亲不听我分辩,也不再是刚开始商量的语气:“我说上中专就上中专,我和你爸不出钱,你什么都上不了。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完全不懂得体谅父母!” 我哭了,哭着跑进卧室,狠狠摔上门,抱着枕头大哭,母亲完全不为所动,哭了很久很久,眼睛睁不开了,父亲下班到家,一看情况,就对我说了句:“你妈说的有道理!” 我更伤心了,姥姥在就好了,姥姥兴许可以劝劝父母,可是姥姥远在农村。 第二天到学校,班主任突然把我喊到教务室,中心思想是:文静,你母亲过来说了情况,老师也觉得你母亲有道理,你听你母亲的吧,报考中专,女孩子读个中专也不错,几年出来有个稳定的工作,一辈子也能活个安稳。 连老师也觉得我不应该去考重高,也同意我父母的做法,读书还有意义吗?我咬着唇回到家,索性不去学校,母亲也把我的志愿表扣住锁起来了。我万念俱灰,躺床上,瞪着天花板:父母为什么要生我,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一了百了算了,怎么死呢,上吊?我得找根绳来;喝药,家里好像没有耗子药,也没有安眠药。我想了许久,最后做了个决定:绝食,饿死吧。 我就真的开始不吃不喝,把自己反锁,母亲可不当回事:小样,我还怕你饿死?饿死就饿死,看谁耗得过谁! 父亲此时有点担心了,因为我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他真的怕我出事,某个中午趁母亲不在家,给我煮了碗白水面条从窗户上方递进来:“文静,吃吧,别真的把自己饿死了。”我不,反正是死,早死早超生。 人的命运就是那么奇怪,此时大舅突然进城来看贺帅,一进门就感受到家里气氛不对,问了下情况后,敲开我的门,轻声地对我说:“文静,听你爸妈的吧,他们是为了你好,你父亲一人上班挣钱养全家,压力真的很大,女孩读书潜力是很有限的,你就算上了重高,也不代表就能考上大学啊,万一上了三年高中,没考上任何大学,你怎么办?中专是回不去了。“ “舅舅,我一定要去考重高,考大学,我不甘心上中专,如果不能上重高,我宁愿去死!”我拧着脖子对舅舅边哭边说。 大舅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然后过了没多久后,把父母叫过来,大家再重新商量,母亲依然坚持原有的主张,大舅发言了:“姐姐,姐夫,别逼孩子了,文静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她生错了人家,如果在别人家,也是被千娇万宠,何至于在这个家里过得那么战战兢兢的,文博确实优秀,他的光芒掩盖了文静,文静就像影子一样,你们都不曾看见。对文静公平些吧,她生错了女儿身。”我嚎啕大哭,大舅是懂我的,我真希望大舅是我父亲,父母也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母亲还是坚持:“家里真的供不起两个孩子。” 大舅问道:“这样,我来供文静吧。”母亲讥讽了句:“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钱呢?” 大舅回答:“我这里有本存折,是这些年我私自存下的,贺帅妈不知道,我今天就把存折放你这吧,这些钱应该是够文静的高中生活。” 母亲接过存折不说话了,大舅又叹了叹气:“文静,这是你的选择,你要为此负责任,输赢都是你的命了。” “如果最后输了,我认命!”我毫不犹豫。 那□□邻居此时跑我家来了:“哟,文静,你怎么让你父母气成这样啊,真不孝,我家丽丽以前也跟我闹过这么一次,结果呢,高中学习跟不上了,大专都上不了,后来只能运作乖乖倒回去考中专,你真不懂事!” 我出奇愤怒了,破口大骂:“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少管闲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真是闲的,没见过你这种垃圾,见不得别人好!”□□被我骂得说不出去话,灰溜溜走了,奇怪,母亲这次没骂我不懂事了。 第23章 第 23 章 大舅的存折让父母再也不干涉我的报考志愿,我深深感激大舅挽救我于生死之间,心中暗暗发誓:如有需要那日,我定当全力报答——事实上,我后来确实回报给他独子贺帅,但我和大舅后来却因母亲的事情交恶,迄今断联十多年,我很遗憾。 志愿填报后顺利上交给学校,老师倒没多问我家的前后转变,许是母亲后来又到校向老师解释了?不知道,我也不打听。 这100名种子选手的考试节奏愈发密集,大礼堂中掉根针都能听到,大家都憋住劲在冲刺,我此时反倒不紧张了,军令状已立,不可悔改,那就索性破釜沉舟吧,我很平静地每天看书,考试,看书。 某天,母亲在看一部琼瑶剧,我在旁多看了两眼,剧的大纲是:台湾上流社会汪家,有对姐妹花,姐姐绿萍高贵美丽,是个优秀的舞蹈家;妹妹紫菱单纯可爱,高考落榜生。两姐妹同时爱上了邻家哥哥楚濂,在双方家长的默许下,姐姐和楚濂公开谈起了恋爱,妹妹将爱深埋心底。汪家全家在巴黎旅游,妹妹无意中认识了中年大叔费云帆,几年之后,费云帆回台湾参加汪家父母金婚宴会,在宴席上又遇上了妹妹,彼此相谈甚欢,引发了楚濂吃醋,重新认爱妹妹。之后妹妹和楚濂背着姐姐暗谈恋爱。终有一日,楚濂骑摩托载着姐姐时分心而致车祸,姐姐失去了一条腿,妹妹深感愧疚,选择和楚濂分手,楚濂和姐姐结婚,费云帆向妹妹求婚,错位的四人有误会,有欺骗,有隐瞒,但终究救赎,都找回了自己。 这剧像一道光,让我情不自禁将紫菱代入自己,都是不被重视的家庭成员,都有个优秀的姐姐/弟弟,光芒太耀眼了,让我们活得像影子,有时候没有存在感,只是紫菱有费云帆救赎,我呢?会有个中古骑士来救赎我吗?能带我离开这个窒息的家庭吗?戏剧是戏剧,琼瑶可以虚构一个骑士,可是我呢?活在真实的生活中,哪可能万事遂心。既如此,我更应该去考大学,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这个家,紫菱终究是个高考落榜生,我肯定比她强,我会遇到属于我的费云帆,加油! 中考主要分为两块,一部分是会考,内容包括:历史、地理、政治、生物和体育。前四门不计入总分,按 ABC 分级,各科B 级以上才合格,具备中考资格。体育单独计入正式会考总分。 毫无意外,我各科会考都是A,体育的话全校统一放水,主打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会考结束一个月左右中考很快开始了:数学、语文、英语和政治,两天内考毕,考场设在本校,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母亲在备考期间对我生活上还是嘘寒问暖的,尽力给我张罗喜欢的饭菜,我受到了女王般的待遇。 分数出来了,我全市第二,第一名是个男生,我不认识。我重高录取稳坐钓鱼台,母亲很高兴,将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换成了彩色电视机,然后全家就安心等待录取通知书。班里的同学们在开始张罗要不要全班集体旅游,母亲悄悄对我说:“别去了,挺浪费钱的,也不安全。”我接受了母亲的建议,整个暑假乖乖呆家里,帮母亲洗衣做饭拖地擦桌。 第24章 第 24 章 重点高中离家有点远,大约 5 公里,需要骑自行车,父亲带我去买了一辆女士26斜杠,自行车我早就会,在小学时,父亲下班到家把自行车往角落一扔,我就推上,一人在外面自己练,腿摔得经常青紫,终于某一天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会了。父亲都觉得很神奇,没人教,没人扶,就会了?我女儿真能干! 父亲陪同我一起去学校报到,我的班主任是个地中海发型的大叔,说话慢悠悠的,教语文。班级已经分好,老师给了我班号信息后,让我按要求正式上学。 正式开学那天,我早早起了,很紧张,早就听说重高里高手云集,很多人不敌败下阵后从此一蹶不振,一泻千里。我也担心极了,心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进了教室。 我和全市第一名男生同班,好奇心促使我跑过去看他,厚厚的眼镜,那一圈圈的纹路啊,让我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睛,头发油乎乎的,身高还不如我,哎,人不可貌相! 我坐在第一排,很快各科老师鱼贯而入,简单都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尤其那个数学老师,很年轻很年轻,他说话极快,等他介绍结束,我发现我的头发也湿了,全是数学老师的口水喷的!不是我一人这种感觉,其他同学也类似,后来大家私下给数学老师起了个外号:口水佬。 英语老师不错,一看就很有修养,语速极快,发音很伦敦,后来听说他常年在国外生活,怪不得。 物理老师上台了,名字很梦幻,蒋冰清,你以为是个美女吗?不是的,是个中年大叔,听说是北师大物理系毕业的高材生,总喜欢举个小鞭子。 化学老师?没印象了。 哎,班级里女生没以前初中的多,不,是少了很多。我顿时觉得更没意思了,彼此都完全不认识,几堂课下来,大家也不相互打听,但上课都很认真,没有捣乱课堂纪律的,同学们都是主动提问,不像念初中时,老师一发问学生都纷纷躲,高中跟初中真的就是不一样。 我很不适应,也变得更加焦虑了,但我不会告诉父母的,绝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怕父母戳我肺管子:“让你上中专你不,还闹绝食,非要考高中,这不是自找的么?你死也要念下去!“ 不到两个月下来,我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好难啊,节奏好快啊,很多我都听不懂了,可是老师通知,我们马上要进行第一轮摸底考试,天呐,这怎么办啊? 我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无法集中精神,晚上根本睡不着,尤其每次生理期报到,我的情绪更是低落,此时我很想姥姥了。弟弟那时还在读初三,风头更胜从前,母亲极为满意。 某天在骑行路上,我遇到了那个爱听歌的李成,他好像比以前帅了,两人一路并行,也简单聊了聊各自情况,他挺适应的,性格比以前更开朗,而我更加抑郁了。 没几天后,我又遇到了他,他怎么更帅了呢? 之后我就开始期待每天都能遇到他,按照之前几次的规律,我来计算出发时间,果然,又碰上了,我的心在怦怦跳,上课时我脑子也都是他,下课时脑子也都是他,梦里都是他。 第25章 第 25 章 这学上得我浑浑噩噩,我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老师讲了啥我完全不知道,题目拿到手里,看不太懂,不知如何下笔。 很快各科摸底考试就结束了,全程我都是云里雾里的,脑子嗡嗡响。然后各科老师逐堂下发试卷,我的成绩比想象得还要糟糕,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物理,记得当时物理老师举着小鞭子,然后不停敲黑板,絮絮叨叨的:“我们班里这次有个学生的成绩出奇的低,我怀疑这个学生是正常带了脑子的么?但凡正常些,闭着眼睛考也比这个分数强!好了,现在开始念名字,念到的同学上来取试卷,为公平起见,我就不报分数了。”然后就看到身旁的同学挨个上台取回试卷,只有我,始终没被点名,难道老师弄丢了我的试卷?我本还心存侥幸,没想到物理老师突然来句:“还有张很特殊的试卷,就是我刚提到的,请这位同学上来取试卷吧,我就不念姓名了。” 我羞红着脸,头压得极低,从老师那里取回了试卷,回到座位,30分,顿觉无比羞耻,脑里一片真空,不知所措。课堂主要是讲解试卷,我完全听不懂,我害怕极了。 我确实不应该念高中,这是个错误,才高一上学期,我都已经如此吃力,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啊,母亲要是知道我的成绩,念叨就足以让我羞愧而死。文博这个校园风云人物有我这般的姐姐,也是丢人,父亲会不会给我几个耳光,然后那个□□肯定趾高气昂:“就说女孩子潜力一般般了,你还不信,现在怎样了,你还那么泼骂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天呐,我不敢继续想了,早知如此,去上中专吧,大舅这钱是要打水漂了,此时我非常想念姥姥,我想去农村和她一起养鸡养鸭。 放学回到家里,饭也吃不下,我就躺在床上,缩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看,浮想联翩,不知道李成现在怎样了?他的适应能力很好,人也极为聪明,应该考得非常好吧,不过,幸好他不在我们学校,在另一所重点高中,不然我以后有何面目见他。但,我好想他!我很想看到他,想看到他的笑容。 一直似睡似醒的,母亲也没过多关注,家里换了新彩电,各种影视剧,她急匆匆刷完碗,就着迷地看电视去了。 文博和贺帅依然在认真地学习,我躺了许久,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重新翻开书本,用力揉揉眼睛,按压太阳穴,没有退路了,死要念下去,不然真的就是死路一条,还污了家风。 不敢再如以往十点就爬到床上梦周公,我将知识点从头开始复习,睡觉时间也开始到凌晨以后了,但是学习效率却很不高,依然经常想起李成。 也是奇怪,之后就几乎见不到李成了,起初我极不适应,难道他通过其他同学知道了我的学习成绩,看不起我,在避开我?各种设想,浮想联翩,心里越想越难过,但是毫无办法,暗暗告诉自己:文静,男生都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女生,你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德行了?还有哪个男生会喜欢你?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重拾往日辉煌。 心慢慢开始安静了不少,我的成绩有了些许进步,物理终于过了及格线。可是班级排名我在中下游,第一名是个女生,叫李黎,她中考成绩并不突出,但是摸底考试后,各科都遥居第一,惊人地优秀,总成绩也是全年级第一,得到各科老师的极度欣赏,座位就在我斜前方,她平时的人缘也极好,下课后打打闹闹,上课时认认真真,我好羡慕她! 第26章 第 26 章 每天都在不想上学的情绪中挣扎,可是又不得不去,俨然上坟的心,父亲依然忙碌地挣钱,母亲也每日忙碌于家务,对了,邻居有个新生妈妈刚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爱人长期在广东工作,无人可带,委托母亲帮忙有偿带这个份女娃,母亲愉快地同意了。 这个粉娃娃乳名“芊芊”,皮肤极为晶莹剔透,小嘴巴,眼睫毛老长老长的,母亲很喜欢芊芊,芊芊也极喜欢母亲,每天跟条尾巴似的跟着母亲背后,母亲基本不过问我的,但是她在做饭时肯定不会忘了还有我。 我也喜欢芊芊,因为她真的很可爱,本来在学校的情绪不好,回到家后一见到她心情就转好了,没事时我也总喜欢逗她,家里反而充满了欢乐,芊芊就像全家的玩具和开心果。 吃完饭后,我是直接进屋学习的,我们三人都挤在那个大书桌,两侧分别是我和贺帅,中间区域归文博。 母亲领着芊芊在客厅看电视,一切都那么岁月静好,后来母亲常常回忆这段时间,说那时她感觉非常充实幸福,整个家在蒸蒸日上。哎,每次母亲说起,我都默然,那段日子于我而言是一段不敢言人的痛苦,母亲继续在那絮叨着,我的思路早已飘远到爪哇岛。 语文、英语、化学都还好,数学稍微麻烦点,但还能应付得过来,物理就一塌糊涂了,动量和冲量我总是学不太明白,以为自己掌握了,但是一做题就废,电磁场单独拎出来,勉强行,可是结合动量动能的概念,我就彻底晕菜了,我很焦虑,这已经成了我的拦山虎。对物理我几乎要放弃了,每次考试我都在心中先默默拜拜佛,成绩就随缘吧。 学校旁边有条江,贯穿而过,我每次都要路过一段河堤,经常停下脚步,看着江面,有时拿起几颗石子打打水漂,波浪逐渐晕开,心情也会莫名好转。看着那一圈圈水纹,我在想,如果我在书包里绑块大石头,然后跳下去,我会不会瞬间沉入水底,我会死吗?死亡会很痛苦吗?如果我死了,父母会不会伤心欲绝,还是会觉得轻松了,姥姥肯定会哭的,她的眼睛本来就很不好,她大概会哭瞎吧,哎,那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说不定还有其他可能呢?李成也会看不起我的,如果我能坚持下去说不定能遇到我的费云帆呢。 我开始经常做噩梦了,总在半夜吓醒,浑身冷汗,有一次,我梦到爷爷从棺材中爬起,用力扯住我的腿,我大喊:“救救我!”然后哇哇哭,父母被吓得赶紧过来,用力摇我,我的眼睛依然紧闭,母亲用力掐我人中,我才清醒过来,又是一身冷汗。 母亲看到我这憔悴的状态,以为我撞邪,还专门去问大仙,神奇的是,之后我确实没做过这个梦了。 母亲之后觉得我可能是营养不良,给我弄了些补品,味道挺奇怪的,我不想吃,母亲说对身体好,必须要吃,有时候吃得我极为反胃,然后跑到卫生间吐,吐完后好点,母亲说可惜了,让我继续吃,我很恐惧,但母亲的话依然得听从。 第27章 第 27 章 我没有任何朋友,参与不了同学之间的任何话题,永远低眉顺眼的,老师也很少点名让我回答问题,我经常望向学霸李黎,她怎么那么优秀呢?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们的脑子怎么相差那么大?她的座位旁边围满了男男女女,俨然是个女神,而她也是我的女神。 同一场考试,为什么她很快就交卷了,神态那么轻松,而我才完成 1/3,她能不能教我啊?成绩一出,第一名往往又是她!比第二名高了百八十分,天呐,这是人类的大脑吗? 今天李黎穿的衣服是白色,昨天是黄色的,她脸上有几个痘痘,今天又严重了,嗯,这个痘痘有点破脓了,她今天别了个发卡,这个发卡挺普通的。哦,她今天穿裙子了,她这些天都是穿长裤的…… 我俨然成了偷窥狂,日常生活也成了《李黎起居注》,反正我就是想知道她的点点滴滴。 文博也考上了我所在重高,他已经成了他们年级的第一,成了和李黎一样的人物,我觉得怪怪的——高一男学霸的姐姐羡慕高二女学霸。 我和文博平时也少有互动,他专注在他的学业上,我专注在我的“偷窥”里,母亲总是跑来我们房间,对文博说:“早点睡,别熬夜。”是啊,文博总是通宵达旦地学习。 日子就这样平淡重复着,无惊无喜,对学习,我也逐渐麻木,也终于深深认同母亲常挂嘴边的那话:“文静,你脑子就是很一般,不如你弟弟文博,何必不服气,输给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丢人的,你应该骄傲,自己有个非常优秀的弟弟,文博随了我的脑子,随了我的长相,你不会投胎啊,智商随了你爸的愚蠢,长相也随了你爸的丑!怪谁呢,怪你自己!” 我已经没有丝毫不平衡了,也不似初中成绩不如文博时,我还狠狠跺脚:“文博怎么又比我多考了这么多分!我不服气!” 重高真的是人才集中营,以前我只是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现在中考选拔后进来的,哪个不优秀?哪个不是学霸?我就不够瞧了,你看,李黎,不是传统意义的美女,但是学习过于优秀,我也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了,崇拜她,想被她看到,相信其他人也如此。听说李黎是独生女,哎,我如果是她妹妹就好了,我的思路越飘越远了。 我每天都在想念李成,也想念姥姥。 此时,《还珠格格》这部爆剧吹遍了大街小巷,像改革开放似的,整个城市都是它的歌曲,尤其是《当》,满大街都是片头曲循环“啊啊啊啊啊啊……”,我才第一次知道李翊君和动力火车,唱得真好! 这剧的魔力真大,连文博这个不看剧的人也迷上了,每天放学回来,迫不及待坐在电视前,和母亲在热烈地讨论剧情,我也迷上了。小燕子眼睛真大,大大的双眼皮,但也真能闯祸;紫薇真有才华,诗词信手拈来,连皇帝亲爹都想娶她;金锁太卑微了,不好。三个姑娘,我最羡慕的反而是紫薇,最想做的也是紫薇。 有了这剧,我觉得生活多了期待,不如之前那么无聊。 第28章 第 28 章 因《还珠格格》,我们全家除了吃饭睡觉学习,剩余时间都守在电视机前,文博也不熬夜学习了,每天看完电视就去睡觉,我也一样。 考试临近,父亲看到我们四人天天蹲守电视机前,有点坐不住了,责问母亲:“别带着三个孩子天天看电视,学习重要!“母亲嗯了一声,没再解释。只是在电视播放时,会对我们吩咐句:”看完电视赶紧去看书!“我们哦了一下,然后各自排排坐好,焦急地期待新剧情,紫薇被皇后扎针了,扎到紫薇皮肤上,但扎疼了我的心,心疼紫薇,那样一个美丽的大才女应该被万千宠爱,被皇帝亲爹遗忘,跋山涉水进京寻爹,被小燕子顶替身份,沦为卑微的宫女,还被扎针了。天呐,这个风流爹真可恶,紫薇的娘真可怜,邂逅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在那样的年代,未婚生女,居然还不恨这个风流鬼?还说自己不后悔,否则生命就如一口枯井,无所期待,了无生趣。 才女的境界就是不同,这是生趣吗?这是自轻自贱!不了解对方的背景,就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吃亏的总是女人,不不不,以后我要有个女儿,那我一定会告诉她:一定要了解对方,不能因为对方的皮相才华就沦陷,男人的情话就是鬼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人的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不能交付他人。 考试开始了,不出意外,文博又是全年级第一,而且比上次考试成绩还要更好;我的成绩也出来了,勉强过关,又是班级中游。不出意外,李黎又是全年级第一,成绩也比上次更好,天,她不是在学校时,整天和同学讨论《还珠格格》吗?她的学习一点没落下,学霸就是学霸,太可怕了,这是天选之子。 我们要正式文理分班了,记得当时整个年级共 8 个班,会分成 2 个文科班和 6 个理科班。父母并不太了解这些,叔叔在其他学校做物理老师,平时挺忙,也很少来我家,这次他有点事过来了,问起我,叔叔果断地建议:”去学理科吧,大学录取的人多,院校也多,以后出来工作的话,选择机会也多,文科范围太窄了。再说了,文科要求你背的东西太多了。“是的,我经常记不太清楚历史年历,太痛苦了。因此我果断选择了理科。 又是那个举着小鞭子的物理老师,我很怕他,他第一次对我的羞辱,让我对他生理性厌恶,每次看到又是他的课,我就想去棺材装死躺一阵,待课程结束,再从棺材里复活爬出来吧。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不能去躺棺材,我还必须坐在那里听,思绪已经飘到老远了,不知道李成现在怎样了?好像很长时间没在路上偶遇,我最近梦里总有他,他身边是不是围了新的女生,他还记得我吗? 想到他,我就很痛苦,很纠结,我想找他出来谈谈,我想向他告白我的心意:我喜欢你,我想听你跟我讲这些歌星,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吗?我不懂的知识点你可以教我吗?我可以去你家写作业吗? 每天都在惆怅,如果姥姥在旁边,我就可以先问问姥姥,姥姥会对我说什么呢?她会不会支持我喜欢李成,要不要跟他告白?不,姥姥应该不懂,姥姥都不识字呢,她会不会跟我父母“告状“,然后母亲要骂我犯贱,父亲会不会甩我一巴掌。 第29章 第 29 章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我已经高三在读,母亲帮我开了几次家长会,因为父亲太忙了,母亲虽极不情愿,但也无法拒绝,我的家长会经常让她感觉很失落,每次都是李黎的家长上台分享育儿经,母亲很想站上去,但是在这个班里,她不配,因为她女儿不配。 每次家长会归来,母亲的表情总是很平静的,也不骂我,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心里舒了一口气。 文博高二在读,保持风云人物的雄风,老师们总是跟母亲说:“文博妈妈,你儿子是个清华的料,他太有天分了,你真有福气!“妈妈脸上漾满了幸福,天天跟父亲吹嘘:”你看,我的肚皮就是争气,你们老文家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是要饭的!娶我进门,就是你的命好,给你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以后咱们家要发扬光大了!“父亲虽不说话,但心里很默认,他是打心里感谢母亲的,给了他一个家,有人做家务,回家有饭吃,衣服有人洗,有一双儿女,生活有了盼头。 母亲早已忘了对文博小时的“智障“担忧,以前和父亲天天商量,让父亲好好表现,早日让文博顶替接班,做个工人,然后说门亲,娶媳妇进门传宗接代。现在不同了,她心中有了对清华的无限向往,母凭子贵,儿子有了出息,这晚年富贵不可想象了。女儿虽然差点意思,但不用为她攒嫁妆,不用做裁缝了,再不济也能考个大专呗,也是个女大学生,挺好的! 我们的高三生活真紧张,高中所有课程在高二就结束了,到了高三全是复习,课程表上虽然还是:语文、数学、英语、政治、体育等,但是我们都知道,语文课是语文考试、数学课是数学考试、英语课是英语考试、体育课形同虚设——反正我也不爱上体育课,体育课的实质内容完全取决于语数英三科老师的后台商量,轮流坐庄,我们都麻木了。 我们私下笑自己都被学校天天考成了“烤鸭“,同学之间的关系依然还是那么疏离,大家都埋在眼前的卷子里,久久不能抬头,老师们不厌其烦在黑板上演示着,讲累后,就听到老师们重重清嗓子,然后咳嗽良久,时不时听到老师说:”同学们,记住了,这是历年考试重点,但是会换种方式考。“ 大家并不会讨论要报考什么大学,只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针对年级里公认的几个学霸,大家都在猜测:他/她考清华抑或北大?考清华吧,名字好听,更高大上,哎,我们都在默默羡慕他们,李黎可是我们的重点讨论对象,老师们对她的未来期许分两派:红派是清华,绿派是北大。李黎历次考试发挥都很稳定,年级第一,永远超过年级第二60 分以上,半只脚已经踏入清华北大的校门,我好嫉妒她,她以后可以和全国顶级学子一起,她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她这样的姑娘注定是被仰望的,人中龙凤在她身上具象化了,我好想重新投胎,成为她这样的姑娘。 第30章 第 30 章 高中已经倒计时了,班级后墙的倒计时板日日更新:高考倒计时XX 天! 我的心也开始怦怦跳了,这三年怎么就过去了,我的学习早已不复初中的“辉煌“了,我能考上什么大学啊,当时要死要活考重高,不惜绝食,大舅对我如此信任,可是我现在的成绩能给大家什么交代呢?母亲平时也不叨唠我,可能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随意打骂了,女孩子也要脸的。 我不想去参加高考啊,但是这份心思绝对绝对不能告诉父母,姥姥在我的记忆中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李成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他会考哪所大学呢?我要不要去问下,他想报考哪里,估计他能考上的大学肯定比我强多了,要不然问下他想去哪个城市吧,我尽量和他同一个城市,到时候如果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再对他告白我对这些年的心意,他会接受我吗? 此时,母亲也有点紧张了,因为周边有好心邻居提醒她:“文静妈,高考快来了,你女儿文静的生理期别冲撞了考试时间,会很影响成绩发挥的,那个 XX 家就遇到类似情况,高考成绩比平时模考少了很多分,可惜可惜。“ 母亲吓死了,赶紧领着我去医院,医生见多不怪,一副了然的神情,对母亲说:“没事,如果在高考前已经来月经,就算了,如高考前一周还没来,那就过来打针,人为干预,到时候高考结束停掉后就会正常来潮的,这针对身体没什么影响。母亲听后放松了很多,领着我回家,我很怕,我怕打针,尤其是屁股针,之后我每日早起总会祈祷:求求老天爷,别让我去打针,求求你了。 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最终不需要打针,在高考前正常来潮了,心情顿时放松了很多,插播一句:有女儿的妈妈们要注意这个问题,有必要的话是要人为干预,确实会影响情绪的。 母亲天天想着换花样给我做些好吃的,我的饮食习惯让母亲担心,因为我不食荤腥,只吃素,母亲怕我营养不良,基本家里的菜餐餐都有一个菜:辣椒炒鸡蛋,偶尔的时候会给我做一个米酒煮蛋。这个饮食习惯也不知道具体从哪天开始的,母亲总觉得奇怪,我小时候什么都吃,蛇肉都吃得津津有味,怎么就突然什么荤腥都不吃了呢?为此母亲带我去拜了好多次大仙,大仙说我被王母娘娘选中,命中安排我吃素。我丫丫个呸他的,纯粹扯犊子,我就是因为看了《731部队》,当时我正端着肉汤喝,电视里正好有个场面:日本军医把抓来的活人脑子直接劈开,掏出脑仁,脑浆流了一地。我当时就吓得把碗扔掉了,胃里一阵阵恶心,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吐,吐到胆汁都出来了,从此我见到肉就犯恶心,再也不吃了,这些事情母亲一直不知道。 到了考试那天,父亲特意请假,陪同我去了考场,其实大家都已经提前踩点过的,无任何波澜意外,父亲话不多,就只是拍了拍我的肩:“文静,进去吧,沉住气,尽力了就好!” 第31章 第 31 章 我走进考场,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恐惧:这一天终是要来的,躲不过,面对吧,沉住气,文静,结果是什么样,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当时高考是 3 2,即语数英 物理化学,十年寒窗都付诸这2.5天,时间过得很快,因为就不到三天时间;时间过得很慢,因为每一门考试都那么让人心惊胆战,命运的船会将我带向何方呢? 考试终于结束了,我感觉身体的力气全部被抽空了。在家休息两三天后,学校通知大家到校预估分,之后老师协助我们填报志愿。五门满分总分750,各科150,我初步估分 583 分,父母对这些不太懂,就是让我去学校找老师,让老师协助填报志愿。 我们学校虽是市里重点高中之一,但在全省都是数得上名号的,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清华、北大、人大、浙大、中科大、复旦等各名校录取,因此这些学校的招生办都会派老师过来,掐尖预录取。 老师看到我的估分成绩后,建议我填报北航,此时北航招生办正在学校附近宾馆驻扎,招生办的老师们过来了,让我把父母一起喊过来,父亲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推说头晕,许是中暑了,让母亲和大舅妈一起去——当时大舅妈进城探望表弟贺帅,正好赶上了。 招生办老师很是亲切,跟我们介绍了学校和院系情况,仔细询问我估分的部分细节,老师比较满意,谈了大约2个小时,临行送别时老师说:“只要你实际出分是这样,我们保证录取你。” 母亲很欢喜,因为她虽然读书不多,但那可是北航啊,那是在北京呢,我们的首都,一听就神圣不可侵犯。要知道,从小母亲就觉得我未来要学做裁缝,然后到年龄就嫁人,后来见我考上重高,觉得我可能会是个女大学生,母亲觉得最理想的是南昌大学,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本科,儿子未来肯定是清华,自己一介村妇,在农村至30岁超大龄才出嫁,然后居然养育了2个大学生,自己太了不起了,之前的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 我也就按部就班填报志愿:北航。大概过半个月,出分了,我们焦急地电话查分,客服一字一句地逐科报出分数,之后就是总分:566 分。我的手瞬间无力,话筒也滑落至地上,这个分数感觉希望不大了,因为近年来北航的录取分数线都在 580 分,上下不超过 2 分。 父母默默无言,他们完全不懂,我欲哭无泪,不吃不喝,父母也不敢打扰我,我昏睡了一天后,决定只能去学校找班主任,说这个分数可能很难能被志愿录取,接下来怎么办?班主任看到我的状态后,立马联系了招生办老师。 招生办老师看到我的分数后,很是“无情”地对我说:“我们已经调档了其他报考学生的分数,你这个分数不在我们录取档内,我们都是机器录取,无法人工干预,抱歉,我无能为力。” 我感觉自己掉入了冰窖,其冷无比,心也被掏空了,只觉得呼吸很痛。 第32章 第 32 章 班主任也无奈,不过很快也就忘了我,因为还有很多学生要请教他呢。 回到家,父亲深深叹气,不发一言,母亲也默默去准备做饭,大舅妈也不敢说话,此时弟弟和表弟也不似平时打闹,整个家异常安静,家里很冷,哪怕此时是酷夏。 我在床上躺着,望着天花板,脑海思绪一片混乱,时睡时醒,偶尔摸下眼角,居然有泪,顺着鼻翼落到枕巾上。我很想姥姥,我想念她的怀抱,想趴她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她用那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摸着我的头,喊句:“宝宝”。 就这样我几乎不吃不喝躺了三天,突然班主任给我打来电话,让我速去学校一趟,北航招生办老师有话要对我说,我和母亲迅速过去,招生办老师开门见山:“文静,你的分数确实达不到我们正常的录取分数线,因为考虑到我们之前是预录取沟通,这次一本线也出来了,532 分,我们学校也商量了下,提出个方案,我校有飞行器专业,各地会委托我们培养,因此我们每年会有一定的指标,你这个分数还是在我们的标准内的,但是既然是定向委培方向,就意味着你入读需要缴纳额外费用,当然毕业时颁发的毕业证和正常录取的完全一致,只是有一点,毕业后你必须去定向机构工作,无法自行选择。你看要不要考虑下 ?” 母亲一听,赶紧问这笔费用要多少?老师说:“两万!”母亲刚亮起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我低下了头,酸楚无比,此时已经哭不出来,眼泪在前几日都流干了。母亲也不再继续问了,对老师说:“老师,容我们回家商量后再答复您!” 招生办老师点点头,轻声说道:“嗯,要抓紧时间考虑,我们过几日就要去其他学校了。”母亲欠欠身,对老师轻鞠一躬。 回到家里,我开始吃饭了,连日来的折磨让我突然觉得饥肠辘辘,我想吃饭。 饭毕,父母先是在客厅嘀咕了好一阵,然后就把我从屋里喊出来,全家坐下来商量,父亲不停叹气,母亲发言:“文静,我和你爸商量了,决定为你掏这两万,你愿不愿意去?愿意的话就点头,我和你爸现在就去找亲戚朋友们凑钱。” 我眼泪哗地就流下来了,哭了许久,最后母亲拍拍我:“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要面对。” 我抽着嗓子,半天才说:“我不想去!” 母亲顿时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为什么?” 我:“我知道,家里没钱,文博以后也要上大学,就爸一人挣钱,很辛苦,你也省吃俭用的。我不上这个学,这是我一辈子的心理负担,无法原谅自己,我太不争气了,还要你们到处借钱让我上这个所谓定向委培的,毕业后都不能自由找工作,没什么意思。我不想为了要一个学校的名头让你们背上更多的债!” 母亲倒是宽慰我:“也别这么想,你现在就去上大学,以后也就早一年出来工作,早赚一年的钱,对我们来说,经济压力是一样的,你以后还是能供你弟弟的。” 可是此时不管母亲如何劝我,我都一直摇头,母亲见说服不了我,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我又被传唤到学校,班主任见到我:“文静,你母亲也跟我说了你家的情况,去吧,你父母愿意出这个钱,就争取这批走掉,别耽误了,这也是正好赶上招生办老师挺负责的,跟北京那边要了指标,挺难得的。”我就是不说话,母亲在旁边急得要命,忍不住对我发火:“你考成这个死样子,我和你爸都还没骂你,还肯出钱,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此时我也拧巴了,大声哭喊:“我不去,就不去,再逼我,学校门口就是江,我就跳下去,你们给我收尸,当做从来没生过我!” 第33章 第 33 章 说服不了我,班主任让我们再回家好好商量。 母亲见我又开始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是躺床上抹眼泪,也不敢上前问我了。 但是家里突然多了很多亲朋好友,先是那个我喜欢的沈老师,她进了屋,握住我:“文静,咱们聊聊,好吗?”我很尊重沈老师,点点头,沈老师不停摩挲我的手,轻轻地:“文静,你的高考成绩我知道了,考得挺好,不算失常。但是你报考的是北航,达不到录取线,现在学校那边肯给指标,需要你们家里花些钱,你心疼父母,不愿意掏这个钱,我知道,你是个很孝顺体贴的女儿,沈老师没福气,没有一个如你这般乖巧听话的女儿。你妈也跟我说了,对你的态度也有点过了,心里也挺懊悔的,你不要怪你父母,他们是爱你的,不然也不会打算到处去借钱让你上这个学。你要成全他们,你想过你落榜后怎么办吗? 我一听,怔住了,半晌低声说:“我想复读,来年再考。 母亲在客厅侧着耳朵听,此时听到我这句话,完全控制不了,冲进来对我嚷:“复读,你说的轻巧,女孩子潜力总是有限的,你要是复读一年还是啥都没考上呢?你要丢尽我们的脸吗?不知道咱家经济上也难以承担吗?”沈老师摆摆手,让母亲不要再说话,母亲也不再嚷了。 沈老师又轻声对我说:“文静,虽然你妈话急,但很有道理,我也看到了,你学习很努力,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说努力就一定有回报,很可能你再读一年,依然考不上,到时候你该怎么面对,你有想过吗?连番失败的话,我担心你到时候接受不了,会出大事的。“ 此时的我听不进任何话,我要复读,我一定要复读,不让我复读我就去跳河。 沈老师见我沉默不回答,也只能不停叹气,告辞走了。 隔壁的□□拖着她那肥胖的身躯来了,人还没到,先听到她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就说嘛,女孩子上了高中普遍不行,潜力终究就那样,你还不信,文静,现在有个书念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完全不体谅你的父母,不孝顺,我家丽丽要敢这样,我要将她赶出家门的!“ 我火了:“你个死婆娘,闭嘴吧,我上大学关你屁事,你又没生我养我,你凭什么指指点点的,我父母都没说话,你活够了就去死吧!“□□努努嘴,不敢再接话了,只扔下一句:”这个泼妇,这个泼妇,哪个男人以后敢要!“ 大舅要上场了,和声细语也说了一堆话,中心思想跟沈老师类似,我依然摇头:“大舅,别说了,我想好了,我要复读,我不能接受父母给我借两万来让我上这个学。“ “那来年你依旧没考上呢?“大舅试探了句。 “我愿赌服输,如果来年依然没考上,我就去打工,我认命!“ 大舅默默叹气了,对旁边的母亲说:“姐姐,尊重文静的想法吧,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干涉不了,就当推迟一年吧,少赚一年的钱吧,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全家又是一片默然,此时文博突然说了句:“我支持文静的决定!“ 母亲又是着急了,大声喝住文博:“你说的轻巧,文静的学习潜力就是一般,怎么能冒一年的险,而显然必输。“ 文博不服气:“万事皆有可能,你不能就这么下结论!“ 母亲继续嚷道:“这三年的学习岂是一年能补救回来的!“ 文博快速反驳:“我帮文静,不行吗?我们同时高三,我来辅导她的学习!“ 此时母亲被文博的气焰镇住了,半天不敢说话。 招生办老师那边来了个电话,问我们想得如何了,母亲说了抱歉,对方一听就懂,说了句“好,那就这样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34章 第 34 章 那时我们报考流程是:估分,填报志愿,志愿分为三档,按顺序来:重点本科(一本)、普通本科(二本)、其他。每档可以填多所院校,且每档只有第一个志愿是关键的,因为从第一志愿落下后,直接就掉到第二档,以此类推。 我的第一档第一志愿是北航,已经落了,所以第一档志愿再也与我无缘了,我又不愿意去普通本科,因此直接就没填报,更别说第三档志愿了。 父亲依旧不说话,只是唉声叹气的频次多了,母亲也不怎么说话,我天天除了吃饭就躺床上盯着天花板,也没有谁敢靠近。 对面邻居也有个女生,陈梦,一副圆圆的脸,看着很温柔,也是此时高考,不过她是文科,她算是个留守儿童,父母都远在广东打工,平时就是她姥姥照顾,陈梦的姥姥个子矮矮瘦瘦的,没事的时候嘴里就叼根烟,活动地点除了家里就是棋牌室,陈梦姥爷是个很优雅的人,虽然头发花白,但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八卦的母亲早就打听过了,陈梦姥爷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队书记,极有涵养,但是长期在外,留下陈梦姥姥在家拉扯 9 个孩子,据说第九个孩子是陈梦姥姥走着走着在路边生下来的,陈梦姥姥在家里是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 陈梦高考成绩也出来了,跟我分数一样,但是人家是文科啊,重本线比理科少了二十分,女生妈妈特意从广东赶回,很高兴,志愿是:中央财经大学。 重本线录取期间,陈梦家接到了央财的通知书,我没接到任何通知书,什么都没有!陈梦妈妈拿到通知书那天特意到我家来了一趟,满面春风,说自己在广东打工多累,女儿还是懂事的,也让她这个妈妈感觉苦尽甘来了,以后要跟女儿享清福了,我的母亲酸溜溜的,当然,表面还是很客气的,嘴里不少奉承对方。 母亲不如以前那般爱往外跑,她也尽量蹲在家里,因为怕被邻居问,她没脸解释,而重本录取通知书也陆续发到相应考生手中,我自是无消息的。 母亲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她还有文博嘛,儿子才是她的希望,明年她就可以母凭子贵,扬眉吐气了。 原以为重本志愿完全结束了,没想到不到一周后,学校突然通知我,针对这些超过重本线,但因填报志愿不当的所有考生,省教委做了个决定,免面试,全部可以录取到南昌大学,不受名额限定,专业任选。 母亲顿时兴奋了,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啊,有书念了,不用落榜了。母亲愉快地让我赶紧去学校,补填下志愿,到时候就等南昌大学的通知书,也是重点本科呢。 可我不愿意了,我不想去南昌大学,我想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省,我想去北京或者上海,否则我哪儿都不去。 母亲听到我的想法后,恨不得扇我,但是她这次不敢,之前我就威胁到要去跳江,她还是心有余悸的。 第35章 第 35 章 母亲去搬救兵了,大舅又来了一趟,一见我:“文静,我们邻居有个杀猪的,儿子上了南昌大学的计算机系,毕业后在广东那边找了个高薪工作,你也报计算机吧!“ 我果断对大舅说:“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复读!“ 母亲忍不住尖叫了:“你这个犟种,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女儿,脑子不灵活,潜力不足,非得异想天开,你怎么就不如文博一根手指头呢?你罔当老大,一点都不体谅我和你爸,我们容易吗?你读个大学就够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出身,盘古开天地以来,你爸祖祖辈辈就是要饭的命,到了你爸这辈,终于进城了,到了你和你弟,我和你爸那么负责任,你们赶上了好时代,有书读,想想我小时候,天天就是打猪草,下地干活,哪有你这么幸福?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女孩子能上个大学就不错了,还挑拣那么多干嘛?“ 母亲不停在絮叨,大舅打断了她:“姐,别说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文静有自己的主见,别逼孩子,如果出事了就没有后悔药吃,你这么大年龄出嫁,生了一儿一女,和姐夫吃了不少苦,拉扯大他们,不容易。“ 母亲不说话了,但之后家里又来了几个邻居。 初中老师出现了,一见我就是:“文静,南昌大学不错的,去吧。复读一年风险太大了,你已经比很多女生强了,是个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多光荣。“ 高中化学老师也劝我:“你这次高考发挥得挺好,是你原本水平,量力而行吧,再读一年谁知道考卷会是怎样呢,你能适应吗?“ 小时候的邻居也来当说客了:“文静,小时候就看你极懂事,早早就为家里分担,领着弟弟玩,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的女孩,现在考上大学了,去吧,南昌大学很好的。“ 远房亲戚也来了:“去上南昌大学吧,你是从农村出生的,你看同年跟你出生的邻居,也是个女娃娃,软骨病,她爹妈给办了个残疾证,之后陆续添了几个弟妹,女娃就在家里帮着带弟弟妹妹,现在到了你这个年龄,坐轮椅了,根本没男人要,她爹妈放话出去,只要有男人娶,会给一笔很丰厚很丰厚的嫁妆,可依然没男人要。对比这个女娃,你说你多幸福,你个子也挺高,长得秀里秀气的,你现在考上大学了,跟她的人生完全不同,你知道她多羡慕你吗?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这个女孩我见过几次,好可惜,据说比我大半岁,当时我们的母亲挺着个大肚子,摇着蒲扇,躺在摇椅上,在猜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个娃娃亲吧。孩子生下来后,女娃确诊了这病,女娃母亲大哭了一场,我的母亲一直很庆幸,虽然我生下来加上襁褓不到 4 斤,但终究无病,虽然瘦了些,后天也终究长成了大姑娘。 对这些说客们,我统统不解释,待他们说完,我就是:“我就要复读!谁也别劝!“ 第36章 第 36 章 母亲对我完全无计可施了,没了说客,大舅回了老家,大舅妈还要再待一阵,想多陪陪贺帅。感觉家里安静了许多。 我开始认认真真吃饭了,不像之前那般天天在床上挺尸,文博把我的高三课本要过来,他要提前学,我知道他的,他喜欢提前自学。 接着,普通本科的录取通知书也陆续发放到考生手中了,突然觉得整个城市的家长都忙碌了,因为他们在给孩子们准备行李了,按通知书的时间送孩子去大学报到。 母亲很羡慕,有时在家自言自语:“哎,不然我现在也在准备送文静去大学了,哎……“ 母亲叹气就叹气吧,反正我是坚持的,父亲依然也不怎么说话。 整个城市又安静下来了,因为家长们已经在陆续送孩子去大学报到了,剩下我这种名落孙山的在家里蹲。 母亲有点受不了了,她已经不敢出门买菜了,因为总有那么几个好事的邻居在问我的情况,母亲无法解释了,也解释不清,因为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她总不能见人就说:“我家文静有志气,想来年再战,考个顶级的重点大学!“那万一没考上呢?岂不是要打脸?母亲是很要脸的。 她也怕我出事,看我也是天天闷闷不乐的,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对话,怕我们母女俩又吵起来了,惹来邻居的好奇,她觉得很丢人,因为我的口碑在周边确实不好,谁都知道我是个泼妇,还送了我一个比较好听的外号:“小辣椒“。 高考的余波也要结束了,母亲终于明白了,我要复读的心那么坚决,我没跟她开玩笑。 终于有一天,母亲低下语气,对我说:“你决定好了?要复读?“我点点头。 “那好吧,我也去打听了,复读要插班,插班费四千,这个钱不是说你愿意出就有人要,得有哪个老师愿意接收你,这钱才花的出去。我去问了,有个老师不错,姓段,跟我是同一个村的,教语文的,我也通过其他亲戚打听了段老师的住址,过两天我们买点礼物去他家拜访下吧,先认个门,看看段老师收不收你?“我不说话了。 母亲做事总是那么有效率,没到两天就把礼物买好了,然后领着我去段老师家,段老师家真偏僻,我们打了个车,但是司机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看着把我们放下来,然后我和母亲就拎着礼物沿路问人,终于,在一个半山腰上敲响了段老师的家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段老师,他那时四十多岁,喜欢穿中山装,脚上永远蹬着一双解放鞋。 母亲向段老师先是讲交情,往上数两代我们可是很亲的亲戚,段老师很认真听了,不反驳,然后母亲就说了真实目的,段老师很痛快答应了,说他愿意接收我插他的班,然后开学的时候过来报道就行,母亲千恩万谢领着我回家了。 到家后,母亲组织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主题是:我要复读,这心如此坚决,全家支持我的决定,但是复读这一年是个未知数,文博要全力辅导我的学习,贺帅不能打扰我,让我安心在这一年念书,希望能打个翻身战。 同时,母亲冲着文博:“我和你爸本非常不同意你姐复读,但是你承诺了,会帮助你姐姐,那我就信你,如果你这一年不辅导她,我就要你好看!“ 最后,母亲让我发誓:如果复读后依然考不上,那就认命,让老天爷来安排,不能再读了。我毫不犹豫立誓:“我,文静,立誓于此,高四这一年必全力以赴,若再落榜,听凭父母发落,我不能有丝毫反对!“ 还好,母亲没让我写血书,不过就算要写,我想我也会歃血为盟的。 第37章 第 37 章 事已至此,母亲也不再说什么了,父亲更加不发一言,我索性彻底摆烂,在家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只等到时学校开学,直接去找段老师报到。 文博倒是很平静,天天在我给他的课本上圈圈注注,显得比平时忙多了,许是他在预习,毕竟高三是冲刺的一年,他的梦中学府就是清华大学,专业是计算机系。 毕竟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母亲有点担心我,正好大舅妈要返回矿山了,母亲跟她商量了下,要不把我带回矿山休息一阵吧,这样也不用面对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怕影响我的情绪,怕我出事。大舅妈二话不说,就把我带走了。 大舅家离我家有 100 公里,坐车要差不多 3个小时,那是座矿山,盛产铁矿,沿着山势起伏修了一排排的房子,周边的设施比较完善,什么活动中心、冰棒厂、医院等都有,大舅在矿里开挖掘机,大舅妈干财务,二人的工资都不错,因为是职工宿舍,所以户型是大通间,用一道门隔开,分成里外两个屋,大舅妈是个极为整洁的人,家里的水泥地异常干净,每个角落看不到一点灰,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显得格外温馨。 大舅指着里屋对我说:“文静,以后你就睡这。“就这样,我在大舅家像头猪一样住了半个多月,直至开学,大舅把我送回城里。 开学了,母亲特意陪我去学校,她怕我做逃兵,不敢去学校报到,之前已经拜访过段老师,这次开学还得再正式拜访的,母亲是很在意这些礼仪风俗的。 段老师安排好其他学生后,接待了我们,和母亲寒暄了几句后,就领着我进教室,然后吩咐班上安静,对全班同学介绍:“同学们,这是你们的新同学文静,她刚参加完高考,高分落榜,人家有志气,想考顶级学府,因此决定再战一年,你们不能欺负文静同学!“ 课堂下有人在唏嘘,但无人敢说什么,就这样,段老师安排我坐在中间位置,我很紧张,也很尴尬——段老师好像有点夸大其词了吧? 接着,其他各科老师陆续登场了,段老师肯定都跟他们打过招呼,这些老师好像对我都挺友善的,没给我任何难堪,我放松了很多。 几堂课下来,我大概明白了班里的情况,这个班成绩最好的也是个女生,叫彭玉盈,文博是年级第一,她总是那个年级第二,她家境不错,父亲是我们当地三甲医院的博导,母亲是同院的护士长。 彭玉盈长得挺好看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又是个完美的女生!比李黎漂亮多了,但是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我惊住了,她有小儿麻痹症,落下了个毛病,长短脚,走路会稍微有点瘸。 不过,虽然身有缺陷,但她很自信!一切的表现都那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老师也对她极是客气,甚至宠溺。 彭玉盈就坐我正前排,看来,段老师是有意的,是希望彭女神以后在学习上能“帮扶“我,此时,我心中对段老师充满了感激,看来,老师们都不会太瞧不起我了,我应该没那么难受。 第38章 第 38 章 正式入读一周后,我的情绪也逐步稳定下来,私下去打听了李黎和李成的情况。 李黎高考发挥不如平时稳定,本来志在北大,结果高考估分后在家里大哭一场,填报了中科大的生物工程,最终也被中科大录取了。几年后大家高中聚会,她也来了,满脸痘痘,说是去中科大后,发现大家目标都很明确,大一就在准备出国事宜,人人都在卷托福/GRE,她这个专业也只能出国,后来她果然出国了,去了威斯康辛大学,现在应该定居美国了。 至于李成,听说重本志愿落选了,后来去了天津民航学院——现在已经改名天津民航大学。 我死心了,李成在我心中顿时失了很多分量,他怎么还不如我? 文博开始找我了,他拿出物理几本习题,隔几页就折个角,对我说:“文静,你最大弱项就是物理,我给你制定了学习计划,你就按照这个进度来做题,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我打开习题,有种梦幻的感觉,本以为高考后不用学了,结果一切要重来一遍,而且还那么彻底,没办法,既然和母亲有了这个赌约,母亲已经给学校交了四千的借读费,那时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就三百左右,我就硬着头皮也要啃下去,不成功便成仁! 这些题真难啊,我做了许久,始终没法交差,文博急了,赶紧过来问我:“怎么了?这些题都不会做吗?“ 我尴尬地点点头,文博叹了口气,然后把手里的书全部放下,轻声对我说:“这样,我们暂时不做题了,先把知识点都串一遍吧。“ 接下来,除了上学,文博就是跟我讲解这些知识点——主要是物理。大概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有一天,文博说:“文静,现在知识点我们都过了一遍,你应该再从头快速学习这三年的物理了,结合这本习题册。“ 我虔诚地低下了头,人啊,有时候真的不能闭门造车,自从文博跟我串了这些知识点后,我突然发现物理没那么难了,做题愈发顺利,准确度越来越高,大概三个月后,我就把三年的物理算是“捡起来“了。 我算是开窍了,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居然考了班级第二名,第一名是彭玉盈,我比她少了不到 20 分,当然彭玉盈也是年级第二,文博依然是年级第一,两人相差 30 分上下。 这是我上高中后有史以来考试最好的一次,段老师也很吃惊,母亲也很吃惊,文博也很兴奋,比自己拿了满分还高兴。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寒冬,我的学习劲头也日益强势,每日就是学习,心中彻底无任何杂念,不再想起李成,也不再想起姥姥。 此时母亲已经在主卧中央放了张方桌,我和文博共用,贺帅就用那台长书桌。贺帅正上初二,依然不到 10 点就去梦周公了,母亲总说这个侄子不太能吃苦。 文博依然保持每晚12 点左右去睡觉,我也在紧张地学习,基本都是凌晨2点左右睡,有几次母亲半夜上厕所,走到我身边:“文静,去睡吧,别那么拼,还得起床上课呢?你这样上课会没精神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摇摇头,让母亲去睡,我继续学会儿。 真的,我从来没发现学习是如此快乐,让我的内心无比充实,之前的三年是怎么混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南方的冬天太冷了,家里没有空调,都靠电热毯取暖,此时我的手上已经长好几个大大的冻疮了,特别痒,我忍不住挠,最后冻疮破口,流了很多脓,我用透明胶布缠上,继续学。母亲也有点心疼我了:“文静,你不要命了,以前没见你这么用功。“ 哎,几年后这些冻疮终于慢慢恢复,但也留下了疤,现在有时看到这几道疤,也总让我想起那时的拼搏岁月,哪怕现在我想放弃一件事的时候,这些疤痕也总给我默默鼓励:加油,坚持到底! 文博每天都会协助我复习当天的知识点,他对我越来越满意了,告诉我,他已经不需要帮我什么了,我自己学吧,遇到难题问他就行了。期末考试也悄然而至了,这次的考试是所有地区统考,包括周边,学校是打算做个排名统计,根据成绩来锁定学生们的实力,也好定位一些特殊种子选手。 学校气氛还是蛮紧张的,但此时的我异常平静,以前一听考试就懵逼,心里总是在拜佛,时不时还会闹肚子——我这人一直有个毛病,只要紧张,我就闹肚子,哪怕现在也如此。 复读这场经历让我逐渐心如止水,我比以往都更期待这次的考试,来验证我的最终实力。 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居然地区第二,文博第一,彭玉盈第三。学校沸腾了,我们姐弟居然折桂,文博是注定要上清华的,这姐姐也不落人后,必是个北大的苗子。 老师们也纷纷讨论我们姐弟,段老师格外自豪,在班级特意强调了一遍:“我就说嘛,文静是高分落榜,人家志在顶级名校的!“我至今都感激段老师,真的,他鼓舞了我,上大学后我只要回家,都会专程去看望他,但现在已基本无甚联系了,偶尔从父亲嘴里知道点滴,都是不太好的消息,我不敢去面对。 母亲也十分高兴,父亲依然不怎么说话,偶尔听母亲说,父亲神经衰弱了,总是失眠——后来母亲认真告诉我,我复读的那一年,父亲几乎情绪崩溃了。 一眨眼,高四的上学期就结束了,此时我已经完全从高考失利的负面情绪中走出,脸上终于有了点血气,母亲很担心我,我的饮食习惯让她头疼,因为我有贫血,脸总是蜡黄蜡黄的,生理期也紊乱得一塌糊涂。她给我弄来东阿阿胶,炖给我吃,那玩意真的太难吃了,我吃一口呕一次,可是母亲强行盯着我,让我必须吃。 寒假很快结束,新学期要开始了,老师们已经明言:本学期开始,天天就是各种考试了,三天一大考,一天一小考。 大家都议论纷纷,这强度太大了吧?其实我现在也和朋友聊起类似问题,朋友是个全职妈妈,她主张快乐教育,总是想着把孩子送出国,不希望孩子接受国内的这种高强度学习,我很郑重地告诉她:“我很认可这种考试模式,因为经历了这些高强度考试,我们的心智也逐步坚韧,现在物质丰富了很多,我们不可能像父母辈那般,要放羊,要下地,要割草等,本身就缺乏心性的磨练,反而是这种大小考,让我们能动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何和自己自洽,这样才能更快适应社会生活。”朋友完全不同意我的看法,哎,这个话题扯远了。 第40章 第 40 章 以前总是那么害怕考试,每次考试前就开始狂闹肚子,现在我却爱上了考试,考试能让我心里彻底平静下来,心无旁骛。出成绩后,收到大家羡慕的眼光,我心里无比舒适,我暗暗告诉自己:文静,你的坚持是对的!加油,再一次高考你会成功的,如果顺利的话会考上北大的,到时候和文博一起去上学,那是人间至美啊,父母一定会很自豪的,我一定不要辜负母亲给我花的这四千! 我们学校总喜欢用湖北黄冈的卷子,而这些卷子出题总是极为刁钻,经常考一些比较冷门的知识点,尤其是物理和化学,很多同学一考完就开始在吐槽:这出的什么鬼题! 印象特别深一次,全地区化学老师突然抽风组织了一次集体出卷,据说每个老师都拿出自己看家本领,题目怎么偏僻就怎么出,考试时间依然是2个小时,题量非常之大。 我化学不错,不管无机化学还是有机化学,总觉得那些分子链有一种深深的魔力,尤其是那些根据化学现象(特别是沉淀现象)推测化学物质的题,我格外喜欢。考完后,有个同学李刚,他是个极为勤奋踏实的孩子,后来他去了中山大学。平时总到我家请教文博,一来二往,我也跟李刚很熟了,刚出教室,李刚就苦着脸说:“这题太难了,我根本没做完。” 分数出来后,我满分150,文博130 ,李刚70 ,要知道他平时可是120-130 啊,全校都沸腾了,化学老师也震惊了,因为她自己都做不到这个分数,从此我的化学成了全校标准卷。老师们纷纷公开说:“这姐弟俩,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得极为踏实,对未来也充满了极度的信心——北大,你等我! 某一天早上,我照常骑着自行车准备上学,突然在前方十米开外见到了一个很是熟稔的身影,这不是李成吗?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怎么来了?是退学复读了吗?我紧紧一路尾随,希望他回头,终于,他回头了!不是,不是他!我很失望。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总是好像会不经意碰到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住我家楼上,六楼。 我有点期待每天都看到他,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呢,他母亲我是比较熟,皮肤极好,但早早白了发,说话也温柔,母亲常和小哥妈妈一起打麻将,我没勇气问母亲小哥的真实姓名。我“苦恋”李成三年,但还不就是平时见到点点头,现如今我掉入那么艰难的坑,李成也从不知,他现在在大学应该是如鱼得水,本就女人缘极好的他,身旁更不缺女生。 邻家小哥总喜欢穿一身运动装,我见到他的频次也多了起来,有时候目光对视上,他对我点点头,我也回敬点头。就这样,“偶遇”互相道对方早安也成了我的生活内容之一,他让我感觉很安心。 第41章 第 41 章 复读的一年真的过得很快,我们课堂的后墙上又出现那几个大字:距离高考倒计时 XX 天! 年级前三名永远是:文博、彭玉盈、我。文博在第一的位置稳如泰山,我和彭玉盈会轮流换位置。学校对我们三人都很看好,希望:文博考清华,我和彭玉盈都进北大。 文博在数学和物理上确实碾压我和彭玉盈,我在化学上碾压他们二人,语文方面彭玉盈更好些。每次考试,老师们都先抽出我们三人的试卷批改,之后的试卷就参照我们三人的答案。 彭玉盈的妈妈是个极为好强的人,文博的名字早已响彻全市,她太好奇了,文博是个怎样的男生?怎比自己的女儿还优秀许多,□□耐不住这份好奇,委托沈老师携同过来我家拜访,我第一次见到□□,她很漂亮,个子高挑,身材很好,语速却极快,我们都只配当听众。 □□见到文博的第一眼就喜欢,她仔细打量着文博,对母亲恭维道:“文博妈妈,你真有福气,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儿子,长得也帅,真真的一个美男子呀!” 然后□□不由分说,将正在准备茶点的母亲拖到沙发里,沈老师推说有急事赶紧走了——我后来才明白沈老师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太骄傲了,嘴里永远是自家女儿的优秀,彭玉盈是一定要留学的,要去哈佛、MIT 的!沈老师的儿子成绩很普通,她在□□和母亲面前有点自卑,所以赶紧找理由躲开,心里难受。 果然,□□和母亲两人开始彼此恭维,我在旁听着也有点反胃了,我是入不了□□的眼,在她眼里只能看到文博和自家闺女。 两位“优秀”母亲有种惺惺相惜,找到知音的感觉,□□总是来我家找母亲聊天,永远是那几句话:孩子优秀,要考清华北大,要出国等等。 我听不下去,哪怕关上房门,□□那声音依然极具穿透力,我只能撕点卫生纸,团巴团巴塞住耳朵——这女人实在太絮叨了,太讨厌了,和她一起说话好累啊。 但母亲喜欢这个□□,因为□□年轻漂亮,文化水平也比小学毕业的母亲强,从小长于城里,彭爸爸还是个很有身份地位的医生,这种家境让母亲自卑,而□□能不“纡尊降贵”,和母亲手拉手亲切聊天,让母亲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个开朗的人,她回到家后,跟彭爸爸讲述我家的情况,彭爸爸受好奇心驱使,终于在某个周末也来到了我家,我和文博都在睡懒觉,听闻客人来访,我也匆匆爬起来,头不梳脸未洗,眼角还带有眼屎,披上外衣,戴上眼镜,彭爸爸见到我后,伸出双手:“你好!我是彭玉盈的爸爸,总听我家女儿提起你和文博,我很好奇,因此冒昧来访!” □□见我那么多次,也不怎么搭理我,没想到彭爸爸却对我这么客气,他很优雅,彭爸爸见到文博,也是如此寒暄一番,聊了几句话后就能发现彭爸爸也很喜欢文博,双方家长聊了一个多小时,对方才恋恋不舍告辞,母亲很兴奋,跟父亲说:“发现没?彭玉盈的父母很喜欢咱儿子,想让两人结亲家,以后说不定文博上大学,对方能包揽学费呢?” 父亲笑话母亲的异想天开——哎,其实女人的直觉很准,对方父母确有此意。 第42章 第 42 章 该来的终究要来,高考拉开了序幕,依然继续往年的 3 2理综(语数英、物理和化学),总分依然是750分,各科150。今年的考试物理难,我有点慌,尤其是最后一道压轴题,交卷后依然心里惴惴不安,回到家后,和周边同学随便说了两句,感觉这题我答得不太对,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回到家后,倒是听到文博和李刚在讨论这道压轴题,只听到文博大喊:“李刚,你做错了,大气压强只有 10Kpa,水柱最高高度只能到达10米,怎么可能是25米呢,这题迷惑点就在这里!” 该死,我当时就觉得天塌了,我也犯了跟李刚一样的错。这题可有25分啊,天呐,我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心堵得慌,不敢看文博的眼睛了。 决定人生的考试啊,就这么交代在这不到三天时间内。考生们都长嘘一口气,约着改天去烧书本,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要出一口鸟气! 我很不开心,因为物理压轴题落败已经成了我的梦魇,冥冥中感觉北大已经远离了我,我该怎么办?我这次不会又落榜吧?闷闷不乐,但是不敢告诉家人。 过了几天,学校通知全体同学到校估分,答案分发下来,我第一时间看这道物理压轴题,麻蛋,果然,文博说的对,我确实做错了,此时我的心跌落谷底,冷汗涔涔。 大家热火朝天在讨论,只有我,木木坐在那,也无人上前“打扰”。 估分是个神圣的事儿,老师让我们回家后“焚香沐浴”,再重新估分,这个环节非常非常重要,因为涉及到志愿填报。 一到家,把各科标准答案放下,我又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有点想姥姥——哎,已经很少想念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我又思念姥姥了。 父亲在外忙碌,母亲也不敢进屋,文博低着头在那里对答案,凭记忆,不停在答案上标标点点,表情挺轻松,看得出来,他应该比较满意自己了。 良久,文博估分完毕,大喊:“我估好了分!”母亲赶紧跑进来,手里还捏着一把豆角。母亲把菜放下,着急问:“儿子,多少分,多少分?” 文博镇定极了:“应该是670分!” 母亲很高兴,经年耳濡目染,她对清华北大的录取线都蛮了解,她知道的,这个分数稳上清华,专业是啥,她才不关心呢,反正也不懂,只要能进清华就行。 然后文博和母亲把目光投向了我:“文静,你呢?估了多少分?” “我,我……有点不舒服,还没估呢。”我赶紧扯了个谎,然后爬起来,文博和母亲知趣地走到客厅去了,母亲在那里摸着文博的手,直连连说:“儿子,我就知道,你很优秀!你给祖上争了光,想吃啥,妈给你做去!” 我在屋里,努力按压太阳穴,揉了多次眼睛,倒吸了几口气,然后坐下来对着答案估分,哎,我只能估到 639,不能再多。母亲和文博听到我的估分后,不说话,这个分数没有可能上北大的,我自己也明白。 我心里难受极了,去年的高考败了,今年也算是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学校统计学生的估分情况,老师们先集中开会讨论,之后就针对性协助学生填报志愿。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好填志愿:成绩最好的和成绩最差的。最好的填清华北大就行了,最差的就随便填,届时看哪所院校补录那就去吧,有地儿要就不错了,别挑肥拣瘦。 老师们首先关心的就是文博、彭玉盈和我的估分情况,文博估670,彭玉盈估656,我 639。 此时,我深深自责:对不起母亲给我交的这四千借读费,对不起段老师平时对我的诸多关照,对不起大舅对我的支持,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姥姥对我的爱重。我和母亲这一年的赌约终究是输了,输得彻底,我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脑子昏昏沉沉的,我总不能真的去寻死吧,一了百了那是对父母的不负责任,父母养大我不容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该报志愿了,文博倒是爽快,第一档第一志愿毫无悬念:清华。彭玉盈:北大。他俩的目标院校不费脑子,只是专业方面确实有点麻烦了,□□雀跃来到我家,握住母亲的手:“文博妈妈,你让文博报北大呗,这样这两人在北大相互鼓励,到时候一起留学嘛。” 母亲推推手:“哎,文博就喜欢清华,从小就立志上清华,我们尊重孩子的想法。留学的事儿我们也不敢想,我们家没那个经济实力供孩子留学的。” □□着急地打断母亲:“文博妈妈,这个你不用担心,文博这么优秀,如果到时候你们供孩子吃力,我们家可以出力啊,我们的孩子都很优秀,且都是郎才女貌!” 两位妈妈讨论得真愉快,可是在我耳边却格外刺耳。 该我填志愿了,学校发了一本册子,里面有所有的高校介绍,我翻了许久,最终定位:同济大学。其实我蛮喜欢建筑的,父亲是个木匠,但用母亲的话说:“你爸虽是个木匠,但这辈子连个小凳子都没做出来,枉担了这个工种的名声。” 家里有一些图纸,我无事时翻来看看,虽看不太懂,但我喜欢那些图案,如果我能学建筑,那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设计房屋,而且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事我还是很向往的,我也想成为一个设计师。 可是老师否定了我的想法:“建筑专业需要加试素描的,你根本没有美术功底。”我立马放弃了报考建筑的念头。 段老师对我的志愿极为关心,建议我报考:浙江大学,我感觉这分数有点危险。 此时,父亲单位领导的儿子突然跑我家来,他叫张强,成绩也是极好的,在另一所重点高中,个子极高,近185,爱打球,总是咧个大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但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感觉彼此是很疏离的,不爱和他说话。 他凑我跟前:“文静,你的志愿怎样了?” 我垂着头:“不知道呢?老师建议我报浙大,我自己想报同济。” “报北邮呗,北邮多好,我有个同学就打算报北邮,这学校可是小清华呢,很多清华北大的落选后都普遍报这所院校!” 北邮?哎,我以前真的没太关注这所院校, 母亲眼睛亮起来了——怎么不知道北邮呢?乖乖,人到底要多打听的,别自己闭着眼睛。 同时母亲也抽出一张地图,对我说:“文静,你看这是北京地图,清华在这里,你已经无缘北大,那我们就在清华附近选一所学校吧,我和你爸看了,有北航,北理和北邮。以后你们姐弟俩能在一起,可以彼此照顾的。” 北航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它给我带来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我知道北理,但是我实在不愿意去这所院校,一听名字就是要去学数学或者物理,我不想念这种基础学科了。最终经全家一致讨论,对我的志愿迅速进行了排序:同济、浙大、北邮,三选一。 第44章 第 44 章 该正式填报志愿了,父母陪同我一起去学校找段老师,直到其他学生都填完了,我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不愿意面对,母亲忍住了怒火,毕竟段老师这门远方亲在场,母亲是极要脸的。 段老师反复问我怎么想的,我就是低头不说话,周边有几个好事的同学也在看热闹。但是今天是躲不过去的,必须上报志愿,学校要统一送教育局,不能有丝毫马虎。 母亲有点忍不住了,在小声催我,我还是不愿意填,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母亲终于发飙:“你赶紧填,考这个分数,说明你潜力不够,你还不信,你非要复读,死活不肯去南昌大学,我和你爸也尊重了你的想法,全家陪你吃苦一年,结果呢?你还不是这个鬼分数?你要不填,今年继续落榜,你也别上了,滚到广东去打工,赶紧去挣钱,你弟要上清华,家里根本供不起两个大学生!” 母亲的话很刺耳,此时我只有羞愧,眼泪哗啦啦流下来了,最后失声痛哭,旁边的好事者也在旁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只是面面相觑。 不知道哭了多久,段老师拍拍我的肩,安慰道:“文静,别这样,你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高考有时候也不公平,一考就定了终生,让有些考生没了机会。你父母也没怪你,只是担心你而已,你别往心里去,北邮其实也挺好的,毕竟清华北大的选拔率是万里挑一了,你属于千里挑一,很难得了,你看其他的学生,远不如你,人家根本不在乎,没你这份要强和自尊,你挺难得的!” 段老师的话让我彻底破防了,我哭得更凶了,身体在剧烈抖动,此时母亲已经不骂我了,也过来握住我的手:“文静,别怪妈,我也是着急,你已经吃了一年的苦,妈看在眼里,你不容易,你这么多年读书的苦加起来也不如这一年复读的,你不能再任性了,可不能复读了。我们农村有个男的,高考复读了八年,结果最后还是去种田了,八年抗战啊,耽误了所有,现在戴着眼镜在种田,你叔叔也是个读书有天赋的人,平时考试成绩很好,到了高考那天突然呕吐不止,强行忍着上考场,最后只念了个专科。你呢?难道你读第三年吗?万事都有万一啊,到时候你自己都接受不了!“ 母亲说的对!我心里也是认同母亲的话,我今年必须得去上大学,绝不能再留家里了,邻居的各种口舌,我不是不知道,文博要去清华了,就没人陪伴我了,我真的未必能坚持下来了。 我止住了哭声,用袖子使劲擦泪,疼死了,眼睛也红肿得不行,对老师说:“段老师,我现在填志愿。“ 大家又在讨论,意见不一,母亲主张北邮,我想填同济,段老师觉得浙大更好。突然有个好事的同学说:“那就抓阄吧!“ 对啊,可以抓阄,母亲拍拍大腿,立马搓了三个纸团,然后对着上天诚心祷告了一番,将纸团放我跟前:“文静,人各有命,就让老天爷替你决定吧,无论是哪所学校,你都要服从安排!“ 我点点头,吸了一口气,抽了个纸团:北邮。 我又哭了:“我不服!“ 母亲止住我:“上天给你就是这个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服的,你刚也答应了。“ “妈,我想抽第二次,如果还是北邮,我就认了!“ 母亲也不好说啥,只能又虔诚祷告一番,让我继续抽纸团,又是北邮! “我还是不服!“我又哭了。 母亲喝住我:“两次都是北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妈,我求求你了,我再抽一次,人家都说三次定最后嘛,如果还是北邮,我就心甘情愿填北邮!“ “行,你说的,不能反悔!“母亲咬着牙对我说道。 我特意祷告了一番,嘴里念念叨叨的,抽了第三次,还是北邮! 好事的同学们突然跑上前,把这三个纸团挨个搓开——不会这三个纸团都是北邮吧。 第45章 第 45 章 纸团一一搓开,确实是:同济、浙大、北邮。 母亲无语地对这些好事者们:“我会害我女儿吗?你们也真是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我“哇”地又哭了,然后拿起笔,咬紧牙关,填下了:北京邮电大学,专业:通信工程。然后扔下笔又接着哭了。 母亲在旁笑了:“这孩子,太不成熟了,北邮不是很好吗?小清华呢,有什么不甘心的,比南昌大学强多了,文博进清华,你进北邮,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看,老天是有眼的,成全了我们一家人,也算苦尽甘来啦!行啦行啦,别哭啦。”母亲不停拍我的肩,摸着我的手。 段老师也用力双手拍了下:“一切都是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文静,接受现实!” 父母向老师道谢,欢天喜地领着我回家了,一进家门,我狠狠把自己摔在床上,然后又盯着天花板看,许久,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我居然完全不知,真希望姥姥当时在场,我就可以抱着她老人家恶狠狠哭一场,她会不停抚我的脑袋:“宝宝,莫哭,你已经很好啦!” 我不吃不喝了两天,母亲也不敢过问,只是悄悄吩咐文博和贺帅隔一段时间进屋看看我,别是我想不开,要做什么傻事。 这两天我总是似睡似醒,总是梦到自己掉入一个冰窟,我站在中间,四处摸旁边的冰壁,好冷啊,沁入骨髓,然后我大喊:“有人吗?带我出去!”四处寂寂无声,我不停喊啊,然后开始大哭,依然无任何回音,突然,我吓醒了,一摸脑门,全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母亲也被我吓到了,赶紧跑来看,摸摸我的额头,然后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嘟囔了句:“哎呀,发烧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呀?” 接下来几天,我狠狠病了一场,我只记得我不停做梦,各种稀奇古怪的梦——赶不上车了,掉水里了,在医院了。每次都被吓醒,然后就是全身汗,母亲时时进来看看我,然后拍拍我,扶我起身喝点粥或肉汤等。 终于,我不再频繁做梦了,坐起来了,母亲很惊喜:“太好了,你这病了四五天,吓死我和你爸了,你再不好,我们准备用担架把你送到医院去。” 我不说话,良久后对母亲说:“我饿了,有饭吃吗?” “有有有,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蛋炒饭!” “好,你等会儿,妈现在就去给你做!” 一会儿,母亲给我端来一碗蛋炒饭,香腾腾的,我饿坏了,接过碗来,狼吞虎咽,母亲拍拍我的后背,给我递水过来,生怕我噎到了。 吃完后,我从床上爬起来了:“妈,我想去洗个澡,感觉浑身黏糊糊的。” “去吧,去吧,乖女儿,妈给你拿换洗衣服!” 我慢慢挪到卫生间,打开喷头,尽情冲刷自己,此时我想明白了——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必须服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紧紧贴在门外,隔会儿就敲个门:“宝贝女儿,你在里面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头晕吗?不舒服赶紧叫妈,别洗太久了,里面空气不流通,你病了这么久,别晕在里面哈。” 第46章 第 46 章 该来的总要来,要出分了,我们又开始紧张了,当时普遍电话查分,查分热线需当天中午才开放,我们全家都比平时早起,文博此时也不如平时那么淡定,更是起个大早。 时间过得格外慢,父亲也没心思去上班了,全家就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墙上的钟,分钟指针每过一格,我们都仿佛听到了“咚,咚,咚”,真真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穿秋水”。 终于到查分时间了,父亲试着拨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父亲试着拨打了好几次,终于通了,赶紧依提示上报文博的准考证号——671分! 文博跳起来了,果然,跟自己所估几乎不差,这分数稳上清华,母亲也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抱紧了文博:“好儿子,果然给爸妈争气!” 轮到我了,此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上报准考证号后,630 分!没有惊喜,我有点愕然,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挺难受,不过,我也接受了这个结果,母亲紧握住我的手:“挺好的,挺好的!” 高考分数就像鼠疫,瞬间传遍整个城市,到了下午,就听到大街小巷在讨论:“出分了,出分了,XX 家考了XXX 分。” 我家顿时也热闹起来了,□□第一时间过来报到,人还未到,就听到她大声嚷着:“文博妈妈,我去了学校一趟,已经知道文博的分数了,真优秀,671分,来来来,我来看看文博,他人呢?” 母亲赶紧从厨房出来,笑着接待□□:“哎呀,哪有哪有,你女儿也很优秀的。彭玉盈多少分啊?” “652分!是不如文博,但是这分数也不差!这分数进北大也没问题,就是专业上可能不尽如人意,不过也没事,只要能进北大,管它什么专业,反正我女儿是要出国的!” □□格外兴奋,在那里叽叽喳喳跟母亲说了一堆,都是重复的废话!终于她走了,我的耳朵可以歇会儿了。 沈老师也过来了,她儿子也是同年高考的,沈老师很平静,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不惊不喜,她是来恭贺母亲的,她总是羡慕母亲有文博这样的儿子,学习那么优异,而身为人师,自己的儿子却不是很争气,她平时总摇头:“我家儿子要是有文博一根手指头,我都心满意足了。” 然后母亲总是握住她的手:“沈老师,别这么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您儿子虽然学习上是有点不如文博,但这孩子很有礼貌,有教养,性格也沉稳,我家文博就很傲,以后这性格走上社会估计吃不开啰。” 沈老师就默默不说话了,寒暄几句后告辞。 熊老师也来了,他是文博的初中数学老师,和叔叔以前是同事,两人都是师专毕业,后同时分配至郊区某中学教书,叔叔教物理,熊老师教数学。两人平时关系不错,后来叔叔经人介绍后交往了一女友,有次两人出去旅游,女友在路上突然闹小脾气,叔叔没有及时哄,女友掉头就径直走了,叔叔只能一人回酒店,结果就发现天塌了——女友在路上被人贩子拐卖了,女友的家人觉得都是叔叔的错,不依不饶,天天到叔叔的学校闹,叔叔实在混不下去了,后辞职南下去了广东。熊老师倒是兢兢业业继续教书,后抓住了机会,调回市里学校教书。 第47章 第 47 章 熊老师是个比较腼腆的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当他着急时说话就有点结巴,一直以来,他对文博都极为看重,虽然走动不多,但他都会从沈老师那里打听文博的情况。 他是来恭贺的,当时他教书年限并没多久,他总说,文博是他所有见过的学生中最有数学天赋的,来日必有一番作为。我对熊老师并不太熟,也有点怕他。但命运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没想到多年后,我和熊老师反而关系非常密切,和他爱人关系也极好,我之后都喊他爱人萍姨,她像我另一个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父母也是极为敬重熊老师的,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之后熊老师就告辞了。 母亲此时愈发兴奋了,和父亲大声嚷道:“我们要给孩子们做报到的准备,得开始张罗买东西了。” 父亲点点头:“嗯嗯,我不在行,你来负责吧,不过你等通知书下发后再买也不迟!”父亲虽然话不多,但我觉得他这次是非常中肯的。 母亲觉得也是,不过还是跑到房间拿出一个小本子,在封面写道:“报到物品准备”,然后重重描了多次,母亲的字写得实在一般,她就好打麻将,心算能力很不错,在周边很是有点名气。 接下来,我们就安心等通知书了,果不其然,文博先收到的通知书,紫荆花底色,很优雅的颜色——清华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父母不懂机械工程是干啥,管它呢,反正进了清华。 隔了几天后,我也收到了通知书,底色是红——北京邮电大学信息工程专业,我最初填的是通信工程啊,这信息工程是什么专业,不管了,反正录取了。 全家都很高兴,接下来母亲把麻将都“戒”了,除了做饭就是采购,时不时嘴里还哼着小曲,反正我听不懂。 家里不停添置物品,因为我和文博同时上大学,什么物品都要准备双份。 母亲实在是个细心的主妇,从皮箱到针线、指甲剪等都准备好了,父亲对母亲无比佩服,如今更是,唯母亲马首是瞻。 我和文博倒是悠闲地在家里看看闲书,放松了许多,我的状态也在快速回升。 母亲又有了新想法,和父亲商量着:咱家子息单薄,盘古开天地以来都是要饭的,爷爷的父亲从年轻时就是个浪荡子,经常在村里偷鸡摸狗的,不事生产,全村人恨死了他,后来果然找了个借口,“污蔑”他偷盗了一个箩筐,将他沉了塘,扔下老婆孩子四人,爷爷的母亲是个没文化的小脚女人,走路经常踉踉跄跄的,干不了任何活,人瘦小,倒是生了3 个儿子,爷爷是老大。这下天塌了,爷爷的母亲只能到处借钱,可是这钱显然是有借无还啊,到了年底,各家来催债,根本还不上啊,怎么办呢?只能被锁了链子,去牢里蹲,别说,这牢里日子挺好的,至少有吃有喝啊,就扔下三个孩子在牢外,生死听凭天命吧。这三兄弟在外只能端个碗到处要饭,居然没饿死,等坐了一段时间牢后,政府也就把爷爷的母亲放了,这样的生活反复上演。爷爷他们三兄弟也长大了,爷爷是三兄弟中脑子最灵活的,去城里讨生活,后来居然混到了当地房管局开办元老之一。 爷爷娶了奶奶,奶奶长得还可以,但是脑子有问题,我一直在想:这脑子是天生坏了还是后天坏的?父亲说是后天坏掉的,因为奶奶曾经生过一个女孩,五六岁时没看住,女孩掉池塘淹死了,从此奶奶疯了。母亲反驳父亲:“你爸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脸上尽是疙瘩,一个大大的酒糟鼻,还穷得要死,你妈长得还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会嫁你爸?你妈天生就有疯病!” 两人时不时讨论这个问题,父亲坚持自己的说法,母亲坚持自己的认知,两人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我是相信母亲的判断的,觉得母亲分析得更有道理。 但无论如何讨论,父亲同意母亲一个说法:得回趟老家,好好拜祭拜祭祖宗们,祖先有灵,保佑我们姐弟顺利考上大学。 第48章 第 48 章 母亲立马拨通父亲堂妹——雪姨的电话,虽兴奋但不失细节地通知雪姨我们姐弟考上大学的好消息,雪姨高兴坏了,她跟母亲连连说:“嫂子,我现在就去准备!” 雪姨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她是我三爷的独女。爷爷底下有两个亲弟,按当地的风俗我一直是这么称呼:爷爷、二爷、三爷。三兄弟中,二爷是外在条件最好的,可是他却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原因也很简单:好的姑娘看不上他,差的姑娘他不愿意,始终坚持宁缺勿滥。二爷没工作,一直在农村种田,就这样独身了一辈子,不过爷爷还是心疼这个弟弟的,生前就让二爷陪他一起生活,钱全部爷爷出,二爷只需要照顾下生活日常就行,爷爷嗜酒,每天都要喝一两斤的酒,天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然后爬进被窝。 三爷可不挑剔,知道自己条件差,所以只要有女人愿嫁,他就娶,就这样,右手残疾的三奶嫁给了他,两人都没文化,每天都吵吵闹闹的,吵架的原因总是那么无厘头:你多吃了一块肉,不行,得让我!诸如此类。 吵归吵,两人可是能生孩子的,前后生了九个,农村的妇女们哪有那么多健康意识啊,哪怕挺着大肚子也照样在地里干活,听母亲说,有次三奶发作了,来不及拖回家里生,在田里直接把孩子生下了,三爷随手抄起铁锨就将脐带斩断,孩子果然破伤风没了。还有次,两人吵架,直接就把出生没多久的娃娃溺进了尿桶…… 最后,九个孩子就只留下了雪姨,雪姨从小就机灵鬼怪,接到母亲的电话赶紧张罗起来,并通知邻村的亲戚,准备杀猪,对了,还要跟村长说呢,村长也高兴坏了,这诺穷的村子别说大学生,中专生都少见,村长一拍大腿:开祠堂,祭祖先,全村贺! 那些天,母亲总是频繁和雪姨通电话,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俨然面对面,母亲脸上堆满了幸福。不到一周后,母亲就通知我和文博:收拾下,回农村一趟,要祭祖了。录取通知书是绝不能忘了带的。 我和文博坐着大巴,颠簸了 2 个多小时才到,母亲提亲跟雪姨打了电话,雪姨广播通知村里,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在村里集中等我们。 乡民们真热情,一见到我们,大婶们赶紧帮我们解行李,大叔们在那里吧哒抽着旱烟,整个村子沸腾了,村长拨开人群上前握住我和文博的手:“村里以你姐弟为荣!” 我和文博都受宠若惊了,赶紧摆摆手:“哪里哪里,是大家太热情了。” 祠堂正门大开,村里要吃集体宴,女人是不能上桌的,但我是例外,我和文博被列为座上宾,其他女人们全在灶间忙活,要等我们吃完才能开始吃。 菜很是丰盛,鸡鸭鱼肉,规格超村历史,味道我是忘了,因为村长指导我和文博不停给其他男长辈们敬酒,提醒我们:“你得喊 X 叔,你得喊 X 爷……”如此这般,我和文博虽不耐烦,但也很是配合。 饭毕,父母掏出通知书,村长小心翼翼接过来,婆娑抚摸看了多遍,然后对其他村民:“平时咱村都被其他村看不起,因为咱村是最穷的,现在呢,咱村里一口气出两个名牌大学生,看谁还敢看不起咱村!你们姐弟了不起,给祖上争光了,祖宗会保佑你们的,你们前途无量!”然后大家鼓起掌来,我和文博都羞涩得低了头,这场面着实没见过啊。 第49章 第 49 章 村里每天都那么热闹,总有数不清的所谓亲戚们过来看我和文博,我们是在姥姥家长大的,以前很少去爷爷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回娘家拜年,顺便过去爷爷那里拜个年,我只有一些初初的印象,有一年正逢要贴对联,村里的对联没人写,父亲的字写得极好,之前都是父亲帮全村乡亲写对联,但不巧的是,父亲去别村办点事儿,还没赶回来,大家都跑到爷爷家着急地等父亲,爷爷突然说了句:“这样吧,让我孙女来帮你们写吧,我孙女练过毛笔字的。” 大家不敢相信,哪有女人会写字啊,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这样,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帮全村写了对联,大家纷纷点头:“这女娃娃以后说不定能读书!” 三爷在旁边撇了撇嘴:“这赔钱货,读书有个屁用!嫁人是真!” 爷爷也不说话,大家叽叽喳喳,我是有点尴尬的,不过那时也不懂事,这要是换现在,必把三爷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哪怕是自己的祖宗,也照旧! 其他外地的亲戚也陆续赶回,我见到了叔叔,叔叔寡言少语,比父亲小了19岁。还有姑姑,比父亲小了8岁。 姑姑也是个苦命人,爷爷极为重男轻女,所以姑姑从小就没上过一天学堂,也不认识自己的名字,平时就是帮着奶奶在家里种田喂猪,到了出嫁年龄后,村里来了个裁缝,一来二去,姑姑和裁缝相爱了,爷爷是绝对不同意的,女儿不能外嫁,必须听凭父母安排,此时已经给姑姑许了人家,是个泥瓦匠,其他村的。姑姑不肯,和裁缝商量好了,私奔! 两人按照约定在某天私奔,没想到半路,在爷爷的默许下,泥瓦匠就带人把姑姑和裁缝截住了,先是把裁缝打个半死,然后赶走他,并威胁裁缝,让他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否则下次见到就是直接打死,让裁缝无葬身之地,裁缝怕了,赶紧逃了。 然后泥瓦匠把姑姑沿路拖回家,抄出扁担,关上房门揍姑姑,旁人都不敢进去劝,甚至还说:“打得好!” 姑姑在屋里嗷嗷叫,最后泥瓦匠打累了,从房间走出来,扁担也打成“丝”了,姑姑一瘸一拐地爬出房门。 之后泥瓦匠就安排“大婚”,在婚宴上对爷爷说:“我这人大气,不计较,这破鞋我也认了,死活也是我的婆娘了。”爷爷不吭声,默认一切。 姑姑婚后过得很不好,虽然已经生了一双儿女,但泥瓦匠——此时应该是姑父了,经常打姑姑,姑姑经常被揍得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去给姑父做饭。这一双儿女的性格随了姑姑,比较温和,经常眼睁睁看着姑父家暴姑姑,无可奈何。 姑姑从邻村赶过来,手里还甩着鞭子,牵着一头猪,看到我和文博,笑笑:“你们真好,能读书,有出息!”姑姑不善言辞,但是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她不会什么高大上的贺词,她就用她最朴素的方式表达对我和文博的祝贺,我心里很感动,也暗暗想:希望姑姑以后不那么苦,有机会我也会尽力的——人不能发誓,后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儿,姑姑和我相互“扶持“。 第50章 第 50 章 邻居家那个软骨病小姐姐也过来看我了,她母亲用轮椅推着她来的,据说她在家里闹了,她也看看我这个小她半岁的小妹妹,毕竟当时两家是隔壁,如果是一男一女,说不定还指腹为婚了呢。 我看到她了,头发极为稀疏,甚至可以说基本没了,眼睛也睁不太开,她母亲告诉我们,小姐姐已经近乎失明了。小姐姐眯着眼,凑近了看我,然后咧着嘴笑了,我才注意到:她的牙齿都基本已经脱落了,剩余的几颗腐蚀得严重。 小姐姐虽然身体已然如此“败破”,但是她的智力是不受影响的,她对我喊道:“文静,你好有福气,能走出这个村,然后进了城,现在马上要去上大学了,真好,真好!”然后她就一直喃喃自语,我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她母亲对我歉然一笑:“嗯,她在家也经常这样,嘴里不知在唠叨什么,神经兮兮的。”然后就推着走了,留下的身影让我至今印象深刻。 哎,我们生于同一个村,她家境比我家好,若干年后,命运如此不同,我感谢父母,因母亲的精明能干,把我及时带入城里,命运也因此改变了,我可以去首都上大学,而这个小姐姐,在这里生,也大概率在这里死,有几人能记得她?谢谢父母! 心里总隐隐失落的我,心里顿时明快了些,我时常觉得我不幸,很努力,却永远无法赶上文博,有时候在家里气急了使劲跺脚:“讨厌,怎么又跟文博相差这么大!”母亲总在旁不以为然劝说:“你这性格啊,怎么得了哦,心胸如此狭隘,连自己弟弟也嫉妒!” 母亲表情倒是无甚变化,她很忙的,她需要安排祭祖的事儿,爷爷奶奶一辈子吵吵闹闹,奶奶经常寻死觅活的,爷爷一般都是直接两脚开溜,带走父亲,留下奶奶带着:大伯、姑姑、叔叔三个孩子在家“自生自灭”。 奶奶早已去世,爷爷请了风水大师埋到后山了,据说风水不错;现爷爷也已过世,临终再三告诫父亲他们:“我跟你们的妈吵了一辈子,死了别埋一起,省得在地府也打架,我想在那边清净些!” 父亲他们很听话,另外寻了一处宝地,每年清明,四兄弟姐妹都会轮流去给祭祀。这次,母亲特意带上一只活鸡、冥纸和香烛,挑了个黄道吉日,全家集体祭拜。 二爷腰上别上一把镰刀,我不明白——后来才知道,爷爷的坟有点远,坟地周边也少有人,因此到处是荆棘杂草,需临时开路。 这山路真不好走,二爷在前面不停砍啊砍,给我们开辟出路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爷爷的墓地,一块大石碑,有不少青苔了,围着石碑周边用水泥铺了个半弧出来,这里可以摆放祭品,子孙们也在这个半弧里对着石碑跪拜。 二爷、父母他们对着石碑念念叨叨,我听不清,可能是感谢祖宗显灵,子孙有福,希望祖宗继续显灵护佑后代千秋吧。然后母亲对着我和文博说:“跪下,给爷爷三叩头!” 我和文博不敢质疑,依照母亲的吩咐叩拜,然后二爷就在墓地当场把带来的活鸡给宰杀了,撒了满地的血,父亲在那里烧着冥纸,一对香烛各摆墓碑一侧。 第51章 第 51 章 之后二爷就领着我们去了奶奶的坟,还有其他祖先的,我只是跟着走,按照母亲的交代叩拜,其他一概不知,只记得那天走了好多路,到家后天早已暮黑,路边时不时有青蛙叫,还有蛇的窸窸窣窣声。 爷爷家这边的仪式基本完成,在全村祝福的目光中,母亲领着我和文博踏上去姥姥家的路上,这几年高中学习,我没回去过,着实是想念姥姥,也不知道姥姥现在是什么样了。 我满怀期待进了姥姥家,怎么回事,这个家跟以前不同了?依然是那扇木门,也显得破败了许多,大客厅也有点乌漆麻黑的,我大声喊句:“姥姥,姥姥!” 从不远处传来低低的一声:“哎哎哎,宝宝来看姥姥了?”然后就见姥姥拄着拐杖慢慢挪过来了,这还是那个姥姥吗?怎么感觉又矮了很多,脸上全是斑,腮是深深凹下去的,形成个巨大的阴影。 不,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姥姥,她怎么老了这么许多,我走近了看,姥姥的眼睛好像也看不清,眼眶是凹陷的,此时大舅告诉我:姥姥经年看电视,视力基本完全坏了,让卫生院的人来看了,就这样吧,没有治疗的意义。 姥姥把身体顿了顿,然后吩咐大舅给拿把椅子过来,她站不住,需要坐下。我蹲在姥姥身旁,姥姥用她粗糙的手摸着我的脸,不停喊:“宝宝,长高了,成了个大姑娘了。”文博在旁倒是无所谓的,他是个男孩,跟姥姥的感情不如我亲厚。 姥爷,二舅、二舅妈他们也不久后从外面进门来了,姥爷不善言辞,就是嘿嘿笑,二舅妈很热情,赶紧去准备茶点,要好好招待我们。 母亲让大家别客气,都是一家人,家常便饭就行了。二舅妈点点头,然后和姥爷一起去厨房忙活了,二舅不知道又去哪了。 二舅妈极是贤惠,幼年失怙,没上过学,跟着哥嫂长大,到了出嫁年龄经媒婆介绍,由兄嫂作主,嫁给了二舅,但是二舅是个浪子,喜欢赌博,姥姥姥爷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很是无奈,姥姥经常抄着拐杖追着二舅满村撵,但没用,二舅依然那么放浪。 二舅妈嫁给二舅后,陆续生下3个儿子,姥姥姥爷是欣喜的,对这个儿媳极为看重,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二舅妈经常要去干农活,二舅又不出工,所以姥姥姥爷是和二舅一大家子一起生活,平时出钱的活儿归姥姥姥爷——姥爷有退休工资,这在农村是极为少见的。二舅妈没有任何反抗意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大家对她也都不错,虽然平时和二舅也有各种鸡毛蒜皮,但是姥姥是挺这个儿媳的,大舅和母亲也时常骂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但依然还是各种帮扶,因此二舅妈也就踏踏实实和二舅过日子。 二舅妈做事很是麻利,厨艺也很不错,姥爷负责在灶间烧火打杂,很快,一大桌菜就布置好了,我们纷纷就座,二舅妈不上桌,继续在厨房忙,说自己不饿,等大家吃完了她再吃吧。母亲和大舅劝了她好几次,她坚决推辞,大家也不说什么了,随她去吧。 第52章 第 52 章 姥姥见到了我们,眼睛也透亮了许多,比平时多吃了些,父亲母亲要张罗其他的事儿,撂下碗就去忙了,姥爷爱下军棋,跟文博约定去杀几盘,我是个臭棋篓子,就径直留下和姥姥唠嗑。 姥姥紧紧拉住我的手,她的手真的很瘦,骨节突出,指甲也老长的,然后用力瞪大眼睛,仔细打量我,良久,她叹了口气:“哎,如果敏敏还在就好了!” “姥姥,你在说什么啊?谁是敏敏?” 姥姥沉默了,我把身子往上凑了凑:“姥姥,敏敏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呗。” 姥姥突然老泪纵横了,不停抹眼泪,我也帮着姥姥擦,终于好了些,姥姥继续了:“文静,你妈曾经还生了个妹妹,不到一岁就没了,小名就叫敏敏。” 是的,我有点印象,记得当时还在姥姥家上学前班,有一天放学后,我回到家,就看到有人进进出出母亲的闺房,我在门外,大人们让我帮忙送草纸,然后我就见有人端着个木盆出来,盆里全是血,红彤彤的,之后的记忆很模糊了。 姥姥接着絮叨:“敏敏比你小五岁,那时候你爸不同意要这个孩子,你妈很坚持,因为文博太好带了,你爷爷那边子孙单薄,你妈也算了算,笃定这胎是个男孩,可是你爸本来就是一人赚钱养全家,压力很大,跟你妈天天吵架,又在城里生活,肚子一天天大,显怀了。你妈索性就跑我这里来养胎,到时候请个接生婆,生下来就放农村养,大家一起养,不就填双筷子的事儿吗?你大舅也答应一起供养,就是你大舅妈挺不乐意的,但也不敢公开反对!” “然后呢,姥姥。” “哎,一切都是命呀,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娃,你妈当时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可是又塞不回去,你爸后来来了一趟,跟你妈大吵一架,然后气鼓鼓回城了,你妈只能哭,月子也没坐好,没奶水了,正好你表弟贺帅那时候也刚出生不久,你大舅妈也在我这里,因此你妈腆着脸求这个弟妹也给敏敏喂奶。你大舅妈直接说,自己奶水也不足,供一个孩子都费劲,供不了两个孩子。你妈也就没说什么了。” 嗯,是啊,我有点浅浅的记忆,那时姥姥家好像是有两个奶娃娃。 姥姥又接着说了:“那时我就经常见你妈抱着敏敏在那里,母女一起哭,我后来跟你姥爷商量了,把孩子送人吧。然后我就和你妈说这个想法,你妈也同意了,不同意能怎么办呢,家还是要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孩子,把你爸和你们姐弟都扔在城里吧,你妈哭了好几天。” “然后我就让你姥爷委托周边亲戚,看看哪家想要这个孩子。没多久后,邻居有个上海的远房亲,两人结婚多年都生不出孩子,想收养个孩子。那对夫妻特意从上海赶过来,一见这孩子就喜欢,文静啊,你不知道啊,敏敏长得可好看了,有两个大大的酒窝,比你小时候的黄毛样可强太多了,你妈还说干脆把你送出去,留下敏敏算了。这孩子和这对夫妻有缘!” 哎,我小时确实长得很不咋滴,这是个公认的事实,我无法反驳。 “很快的,这对夫妻就跟你妈约定了交接孩子的时间,那天,这夫妻俩大早上过来,从你妈那里把孩子抱走了,你妈哭得跟泪人似的,一路跟在大巴后,哎,突然刹车,你妈迅速冲上大巴,从那对夫妻怀中把孩子抢过来,跑下车了。这对夫妻也是善人,没说什么,事后给孩子留下了两罐奶粉,就这样回了上海。” 姥姥在不停说着,天,我居然有个妹妹,这样悲惨,影视剧的剧情居然在我家上演了,戏剧果然来源于生活。 “你妈哭得跟泪人似的,我们也不敢再劝了,就这样吧,死活大家一起养这个孩子,总能养大的!” “可是后来这孩子病了,一开始是咳嗽几声,后来就发高烧,家里本来就开了小诊所,孩子也小,你妈也就小心给孩子灌药,可孩子依然高烧了半个多月,后来你姥爷顶不住了,让你妈赶紧带孩子去县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你妈一开始不同意,因为毕竟是超计划生育,怕被人举报了,影响你爸丢了工作。” “可是后来孩子完全不吃不喝了,你妈急了,让你姥爷带孩子去医院,你姥爷一人去的,用襁褓裹着孩子。” 是的,那天我有点印象,因为我也刚放学到家,见到姥爷手里提个簸箕,里面有个襁褓,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孩子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你姥爷直接就回了家。” “然后呢?”我问姥姥。 “哎,你姥爷带上把铁锨,到后山挖了个坑,把孩子埋了。” 啊,我的妹妹太惨了,她还未来得及有个正式姓名,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开了世界,虽然是啼哭来到的人间。 第53章 第 53 章 “孩子没了,你妈哭得死去活来的,想跟你爸离婚,如果不是他干涉,那孩子能这样病了都只能拖着吗?到最后连医院门都没来得及进去,就这样没了,埋在后山,躺在一个小坑里,连个像样的碑都没有!” 我哭了,姥姥也哭了,我以为我是那个悲惨的孩子,出生就不被所有家人爱重,爷爷动不动就数落我“赔钱货”,父亲对文博的那份**裸的偏爱,让我极为嫉妒,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我努力追赶,也不及文博,母亲老说我脑子笨,模样差,性子倔,要改,不然以后嫁不出去。文博也会打趣我:“文静,你看你,同样从妈的肚子里爬出来,怎么那么蠢呢?出去别说你是我姐!” 而我的妹妹敏敏,同胞所生,她比我惨多了,命运对她更不公平,如果她当时被上海夫妇收养了,也许她的人生别样,会很幸福的!母亲何必那么倔强呢,一时的心软误了孩子,也伤了自己! 姥姥止住泪,摸着我的脸说:“文静啊,你也大了,再过几年也要嫁人,听姥姥的,以后选男人就选个对你好的,只要对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点我是绝对不同意的,什么叫“只要对你好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好是最廉价的,也是最不可靠的。 我反对姥姥的说法:“姥姥,我不同意这个说法,如果一个男人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任何,就只能对你好了,可是生活是很现实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最初的好到了最后也就变成不好了。” 姥姥紧握住我的手:“文静,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你,他是很难对你好的,你的一生会很悲惨。你看我和你姥爷,他从来看不起我,我们虽是夫妻,但各住各的屋,以前总以为他就是个书呆子,不懂得关心人,后来发现,男人哪有真不懂关心女人的,无非就你是不是那个能让他上心的女人而已!他眼里永远只有他那个大嫂,每次发了工资,或者天气变化,他都跑到他大嫂那里献献殷勤,嘘寒问暖的,何曾这样关心过我!你妈其实也有个亲妹妹,是我那场大手术后生的,我那时产后身体很差,但公婆那时候对我也还行,帮我一起带这个女娃,后来公婆没了,有天孩子去后边池塘玩水,掉进池塘没了。如果你姥爷能多一点关心,这个孩子现在也很大了。” 姥姥很悲伤很悲伤,我从不曾知道有那么多故事,真相还如此残忍。 “你看你大舅妈,这辈子过得顺遂平安的,那还不是你大舅人好,你大舅的性格好,从不与人红脸,总是说吃点小亏就是攒大福气。你大舅妈在家里说一不二,任何事,但凡你大舅妈不同意,你大舅就不敢说个不字。你再看看你二舅妈,她又过得什么日子,虽然你二舅是我生的,但我不护短,我要是知道你二舅是这么个玩意儿,我宁愿当时生下来就把他掐死,省得造孽,害了你二舅妈,生的三个儿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你看你爸,脾气上远不如你大舅,人比较抠门,但对家庭还是负责的,对你妈也忠诚,所以,你妈的人生也算凑合了,现在有了你和文博,考上了名牌大学,晚年有福啊!哎,不像我,自己亲儿子没养明白,现在这几个孙子也养不明白,死都不安心闭眼!” 第54章 第 54 章 二舅如此不争气,二舅妈就剩贤惠了,姥姥很担心自己百年后,三个孙子还未完全成人,还得娶妻生子呢,我听到姥姥不停在叹气,眼泪止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那么瘦小的一个老太太,这悲苦的一生! 匆匆在姥姥家呆了三天,母亲催促我们返城,还得为大学报到做一些准备呢,不然来不及,已经是暑期,火车票非常紧张了,怕买不到。 返城那天,姥姥姥爷颤巍巍地跟在我们身后,远远望着我们,不停在喊:“要听你们爸妈的话,要好好学习,以后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不敢回头,但眼泪完全止不住,母亲笑话我:“有必要那么舍不得吗?以后有的是机会!”母亲不懂,我怕姥姥的身体,不知道她还剩几年,现在的她已然风烛残年,感觉一阵风就要把她吹倒。姥爷虽然看着比较康健,但人的生死难料,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回了城,母亲又密切张罗起来,天天拿着个小本本勾勾划划,嘴里念念有词,她倒是过得非常充实,邻居们来喊她打麻将,她都是笑着说:“不了,不了,孩子们马上要去报到,我这还一堆事儿没整理明白呢。”邻居们也是笑笑:“你真有福气,生了一双争气的儿女!真个羡慕死人哦!” 火车票果然不好买,母亲翻开电话本,各种套近乎,然后找到了一个在火车站工作的远房亲戚,给对方去了电话,说明来意后,对方满口答应。 没几天后,亲戚来了电话,已经买到了车票,改天亲自送过来,母亲不停地感谢。 车票的事情落实后,母亲和父亲商量了,让父亲向单位请一周的假,扣工资都无所谓,送儿女同时上大学这事儿人生只有一次,人间值得!父亲不停点头。 母亲将主卧一角专门辟出来,用于放我和文博北上的行李,每人一个 28寸的大行李箱,里面是各种小物件,母亲忙碌了一周,终于把这两个箱子填满了,自言自语:“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姥姥姥爷哪有这样对过我们姐弟三人啊,你们这代人真有福气,摊上我和你爸都有责任心,这样的父母哪找哦!” 你看,母亲这个时候还不忘自我恭维一把,我也是顶佩服她的——精明能干,乐观坚强,但是骨子里还是个小市民! 临行的前一天,母亲从外面搬进来一个大纸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没吃过,母亲说我们得坐 26 个小时硬座呢,火车上的东西死贵死贵的,哪消费得起!要持家,我们四人的旅途就靠这箱方便面了。 此时我和文博心中充满了喜悦,要去北京了,从小就在课本中看到“我爱北京**”,可是别说北京了,连省都没出过呢,出城往往就是去乡下姥姥家;也没坐过火车,只坐过大巴,太颠簸了,每次都头昏脑胀的,肠胃也不舒服。 只在电视上见过火车的样子,一节节的,拼接在一起,外漆是绿色的,看着挺先进的,终于有机会坐了,我和文博很是兴奋,天天在勾勒坐火车那天的场景。 第55章 第 55 章 哎,这火车坐着也挺难受的,车厢里乌泱泱全是人,行李架满满的,我时刻担心行李砸到我,各种哭闹声和各种气味,头都是晕的。 车厢服务员推着个小货车,在过道溜达来溜达去,嘴里不停喊着:“让一让,让一让,瓜子扑克要不要?还有快餐。”母亲赶紧将纸箱拆开,掏出四桶方便面,仔细看着说明书,这方便面的吃法是怎样的——嗯,先需要接开水。 母亲吩咐父亲去车厢尾部接开水,开水接过来了,按着说明书陆续放入调料,然后用叉子固定住盖子,大概过了 5 分钟打开,一口下去,怪好吃的。 我们四人饿坏了,大口炫方便面,其他角落也陆续传来各种泡面味儿,我打个饱嗝,全是方便面味儿。 我和文博渐渐犯困了,父母让我们困了就趴他们肩上,父母丝毫不敢睡——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在裤腰上格外缝了个口袋,里面装了我和文博开学的学费,母亲怕火车上有小偷,这钱要是被偷可还了得? 我们饿了就泡方便面,我记得我当天吃了六桶,把胃彻底吃伤了,导致我至今都对泡面生理性反胃。 终于到了北京,方便面也全吃完了。清华开学比北邮早五天,母亲决定直接先去清华,这一路父母连问带蒙,四人坐公交,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清华南门。 下了公交,父母一人扛一个蛇皮袋,我和文博各拖一个行李箱,满满的倦容,从清华南门一路到了青青餐厅那里,文博的宿舍就在青青餐厅旁边。我们四人一屁股坐在花坛边,歇脚了好一阵。 总算歇够了,我们又拖着行李奔到文博宿舍,那里早有辅导员在等待,告知文博具体的宿舍号。母亲怯生生把辅导员喊到宿舍门外,解释道我们从很远的小城市而来,自己也没什么文化,女儿开学晚几天,不知道住哪儿。辅导员说学校有招待所,可以住的,抓紧时间去登记,去晚了怕招待所都满了,那就得到校外找宾馆了。 母亲继续问招待所的价格,听到回答后摇摇头:“辅导员,我们没那么多钱,可不可以就在文博的宿舍打地铺?” 辅导员用诧异的眼神仔细盯着母亲看,父亲不敢说话,尤其是这种场合,他怕。 好一会儿,辅导员说:“这样,有些学生还没过来报到,宿舍还空着,我安排下,你们一家人就住那儿吧。”母亲弯着腰不停说谢谢。 就这样,我们几人就被安排到一个空的宿舍,不用打地铺,但也仅仅住了两天后,其他学生过来报到了,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可以住照澜院那边的地下招待所,价格比较便宜,一晚上 25 元。 这地下招待所挺凉快的,通风很不错,到了晚上还得盖被子,不像学生宿舍,都是木床板,硌得难受,早上起来后浑身酸痛,还热的要死。母亲对这个地下招待所很满意。 第56章 第 56 章 我们依然住在清华的招待所,虽然是地下的,但我们还是挺满足的。 清华的校园真美,到处是树木,绿葱葱的,我们没事时就在校园里瞎溜达打发时间,文博早就和室友们一起吃饭活动了,没空搭理我们。 二校门,清华的标志性建筑,我们三人总溜达到那儿,那里有各种游客,他们在摆不同的 pose,二校门不远处就是清华大礼堂,礼堂前面有很大一片草地,这一切的风景是那么美。 我是很遗憾的,摸着礼堂前方的石碑,心里泛起酸楚:如果我争气的话,说不定我也即将在这里读书了。哎,母亲说的对,我天赋确实有限,不能跟文博比,认命吧。 我们打算试试清华的食堂,最初我们是在文博宿舍附近的那个食堂吃的,感觉味道挺一般的,而且这个食堂是专门的学生食堂,过了饭点就没饭吃了,因此有次我们三人去了新餐厅吃,这个餐厅是对外的,不太受就餐时间的约束。 我全程低头吃饭,母亲的眼睛倒是四处看,突然母亲说了句:“文静,我发现你在清华里面也算是个美女耶。” 什么?我差点噎住了,这话是从我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吗?母亲从未夸过我,在家里总是说我丑,没鼻梁,眼睛长得跟父亲一样,文博的眼睛就好看,是大双眼皮。说我颧骨高高的,嘴巴也翘翘的,总跟别人欠了五百吊钱似的,头发也稀少,黄黄的,个子虽然不矮,但瘦不拉几的,总之,在母亲眼里,我几乎一无是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继续发言:“啊呀,我刚仔细观察了其他女孩子,长得真不行,看来,智慧容貌不能兼得的,一个女生能考上清华,还长得漂亮,这还能有天理吗?总不能便宜都让一人占去了吧,文静,你就不错,样样中等,容貌是比这些清华女生强的,虽然学校是差了个档次,挺公平的!” 母亲这是阿Q了吧,自我安慰呢,我懒得理她这套!我是长得不行嘛,也不用她总提醒我,那能怎办,谁不想有花容月貌啊,但这靠父母生就,我母亲长得仅仅是五官端正,父亲缺点比较多,总要随一个吧,女肖父,子肖母,母亲说的对,文博的脑子也确实随了她的机灵,而我则随了父亲的愚笨。 每次在家里,母亲把父亲数落一通后,我往往也被牵连:“你看文静也随了你,不太随我,不然跟文博一样聪明。”父亲就嘿嘿笑,我是不说话的。 父亲听到母亲这次对我难得的赞美,也错愕,我和父亲半天都没合上嘴。 回到地下室,母亲打开话匣子了:“文静,我跟你说,你上初中时,邻居有个老头子,有天到咱家来,直接掏出几个存折,说看上你了,要给宝贝孙子说亲,如果咱家愿意,这些存折都归了咱家,我是有心动的,那老头家里在当地开了几个店,做油漆生意,挺有实力的。我当时想着,如果你做了他家孙媳妇,文博的学费就不用担心了,后来我一想,不对,你还小,还是要上学的,没必要那么早定下来。哎呀呀,幸亏我当时没许你出去,不然你今天能上大学?估计在那里做老板娘卖油漆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在清华住了几天,该去北邮报到了,母亲和文博细细交代了一番,然后和父亲领我去北邮报到,行李已经少了不少,因为放了相当一部分在文博宿舍,这样我们路上不至于那么累,到时候需要再去文博那里取就行。 在清华南门那里坐公交375 路,可直达北邮西门——这趟公交伴随了我大部分的大学岁月,一生难忘。 北邮确实很小啊,不像清华,进校门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学生宿舍,北邮是一进校门,旁边就是各个学生楼,我的宿舍就在校门旁边,学七,号称公主楼。 这楼只有五层,每层都老长老长的,我的宿舍在三楼,永远记得我的宿舍号——7324!之后的手机尾号也是 7324。 父亲扛着蛇皮袋,母亲拖着行李箱,我空手进了宿舍,是个四人间,独立床,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 嗳,我不是第一个到。最先者是个哈尔滨姑娘,看着比较成熟,她的父母也在,身材都中等,父亲敦实,母亲矫健,哈尔滨姑娘很坦然地坐在那儿,她母亲倒是忙上忙下的,这儿擦擦那儿擦擦,嘴里不停:“乖女儿,我把洗漱用品放这,把衣服放这,把鞋子放那……”就不停听她在念叨,但一看就知道这个妈妈在家里是主事人,和我家相似。 不久后大连姑娘也进屋,也是父母一起送的。这家人就显得很沉默寡言,大连姑娘的父亲没多久后就跑出宿舍,不知去干啥。就剩她母亲在那里低头收拾,偶尔听到极轻的嘱咐,大连姑娘也是轻轻地点头。 我父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父亲哆嗦着主动和哈尔滨爸爸套近乎,男人和男人还是比较好沟通的,一会儿他俩就开始聊开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女人。 母亲也帮我收拾行李,我在旁边不知所措,搓着手,哈尔滨姑娘依然很淡定坐着。 又过了不久,跑进来一个短发的姑娘,她一进屋,就鞠了个躬:“大家好,我叫张欣,烟台人,分到这间宿舍,以后要和大家一起,还请大家多指教!”声音很是清脆,让人立生亲切,我们都转过头来,哈尔滨妈妈仔细凑上前,然后伸出双手:“张欣,你好,我是李玉妈妈,来自哈尔滨,很高兴大家有缘,在茫茫人海相遇,以后大家都互相照顾!” 张欣完全不胆怯,大方回应,这姑娘好勇敢,显得我和大连姑娘很上不了台面。 母亲虽然文化不高,但眼力见极好,也赶紧凑过去,学着哈尔滨妈妈,和烟台姑娘张欣打招呼,打开话匣子了:“我是文静的妈妈,来自江西井冈山,我和文静爸爸一起送孩子来北京上学,我还有个儿子,他在清华,刚送完,现在送女儿过来北邮!” “哇,文静妈妈,你好有福气哦,女儿已经够优秀了,儿子居然更优秀!”哈尔滨妈妈无缝夸赞,还不忘伸出拇指给个点赞的手势:“你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妈妈,最幸福的妈妈!” 母亲装作很镇定、很谦虚地接受了赞美,还稍稍摆手:“哪里哪里,上天垂爱!” 我要不是跟母亲这么多的关系,我一定会信了她的鬼话!上哪儿都不忘夸宝贝儿子,还会特意提醒,“抛砖引玉”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我永远是个摆设! 过了许久,哈尔滨妈妈总觉得少了点啥,突然一拍脑门,对烟台姑娘张欣说道:“瞧我这记性,我就说总好像少了点啥,才意识到,你父母呢?怎么还没看到?” 第58章 第 58 章 张欣倒是落落大方:“我一个人来的,我还有个小五岁的弟弟,我爸常年在外开货车,我妈脱不开身,得照顾我弟弟,我妈觉得烟台距离北京也不太远,就给我买了车票,把我送上火车的。” 话音刚落,我们全体人都肃然起敬了,真的,由衷地钦佩。 哈尔滨妈妈的声音首起:“张欣,你太厉害了,一个大姑娘家居然敢只身来北京报到,太勇敢了,乖女儿,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多独立,哪像你,非得让我和你爸过来。” 哈尔滨姑娘李玉不高兴了,立马撅起嘴:“妈,是你自己要来的好不好,我可没求你!” “好好好,是妈妈自己要来的,是妈妈说错了话,妈妈还不是放心不下乖女儿你,当然要过来啦。”哈尔滨姑娘也不说话了,默认一切。 大连姑娘的妈妈依然不吭声,继续收拾,大连姑娘在旁听随身听,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真是个安静的姑娘。 我呢,依然还在搓小手,母亲偶尔叮嘱我一下:“记得,东西都放在这里。” 哈尔滨妈妈是个很讲究细节的人,又仔细把宿舍整体卫生巡查了下,发现玻璃有点脏,找来一块抹布,三下五除二,蹭蹭跳站上窗台,在那儿用力擦洗,哈尔滨爸爸一看这架势,赶紧结束和父亲的对话,跑到窗台旁站着:“你小心点啊,别摔了,你这卫生要求也太高了吧,这玻璃也不脏啊。”听着埋怨,倒是满满的体贴和关心——这男人对老婆真好! 打扫卫生终于结束了,哈尔滨妈妈二度巡检了宿舍——嗯,满意!然后大家分别散了,父母和我去餐厅,学校只有两个食堂,一个是学生食堂,一个是职工食堂。我们去了学生食堂,食堂很大,三层,根据地方口味而设置不同的窗口,一楼主要是面食,我们看了一圈后,不满意,换到二楼了。行不行就在这里吃吧,母亲说这个食堂做的饭菜还可以,也不贵。我和父亲没看法,能吃就行了。 吃完后,母亲打听了下北邮的招待所情况,很失望,招待所满了,只能到校外的酒店,一晚要一百多,太贵了。母亲果断决定和父亲一起返回清华住那个地下招待所,走前和我交代了一番。 我有点不舍,主动提出和父母一起去西门的公交站台送他们,路不长,每走一步我心里就难受一下,我想和父母继续呆一起,我也想跟父母回清华,我不想回北邮,室友们看着虽然比较热情,但是我害怕,我从未和其他人一起生活过,这三个姑娘都是北方的,就我一个南方人,她们会不会联合欺负我?你看,哈尔滨姑娘伶牙俐齿的,烟台姑娘落落大方,大连姑娘稳重端庄,就我,最上不得台面。 此时我心中默默在流泪,但不敢告诉父母我不想上学了。 就这样,我装作很淡定地送父母上了公交,母亲在车上向我不停挥手:“好好听话,好好学习。”我眼眶瞬时红了,不敢哭,就看着公交车缓缓离开,眼泪才吧嗒吧嗒掉下来,我哭了好一会儿,路过的行人们偶有驻足,看着我,不说话。 第59章 第 59 章 我和文博陆续报到完毕,父母也打算过两天就离京了,父亲向单位请了一周的假,单位领导说难得送孩子上大学,不扣工资,不用着急回来上班的,机会难得,趁此在北京好好转转。 也是,母亲从来没出过省,这次还是托了儿女的福气,大姥姥进大观园了。父亲倒是来过一次北京,那时候他还是个□□,戴上袖章,扒上火车皮,就来到了北京,他对北京已然没啥印象了。 正好我和文博还没有正式开学,母亲决定一家四口在北京转悠两天,拍些照片给亲朋好友也看看。 首选地址必然是**,母亲对**那是极为崇拜的。 我们在**广场各处找位置拍照,广场有个大喷泉,让人觉得肃然,心灵被洗涤了,要不去城门楼上看看吧,鸟瞰下广场,我们跟着人群去了城楼下排队,什么,上城楼居然要另外收费,一人10元!母亲果断把我们拉回,四人就要40了,这能吃好几天呢,不去! 于是我们只能四处瞎溜达,只要不要钱,都行! 逛了许久,也饿了,我们只能四处找吃的,母亲一看价格,太贵了,直拍大腿后悔:“没经验,早知道就带几桶方便面了,一桶面不到3元,找个餐馆接点开水,就可以吃饱了。“ 父亲也终于有点看不下了,对母亲说:“这机会难得,别那么不舍得花钱了,旅游景点哪有不贵的,忍了吧。” 母亲停住了,想了想,自嘲了下:“哎,那我们找个餐馆吧,别饿坏了两个孩子。” 对比了许久,母亲终于找到个餐馆,买了一屉小笼包,10个10元,其他都没敢要,因为还是觉得贵,不舍得。热腾腾的包子上桌了,掀开一看,这包子忒小了。 母亲实在忍不住了:“这首都,啥都贵,连个包子都做得那么小,一口一个都嫌小,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话是这么说,但母亲却没动筷子,我和文博倒是无所顾忌,抄起包子就往嘴里送,人饿了吃什么都香! 父亲吃了一个后,接着去夹,母亲用筷子打断了他:“让孩子先吃!我们大人没关系的,先紧着孩子!”父亲立马缩回了手。 10个包子很快吃完了,大部分是文博吃的,父母都各只吃了一个,我好像吃了两个吧。 吃完后,文博直喊没吃饱,母亲忙不迭地说:“这包子有什么好吃的?人又多,就餐环境也没多好,清华食堂的饭菜做得不错,价格也不贵,我和你爸难得来,还想多吃几顿清华的饭菜,晚上回去我们好好吃一顿!”文博也不接话了。 第二天,母亲提前准备吃食,坚决不在旅游区买,太贵了,家里能多吃好几顿呢,景区的门票倒是不贵,长城太远了,那时候交通很不发达,时间又紧张,我们没去,父母之后还连喊遗憾呢,不是有句老话:不到长城非好汉嘛。 于是,简单的北京两日游,也就这么不紧不慢、不知不觉过去了。 第60章 第 60 章 我和文博正式开学了,父母觉得北京开销实在大,想赶紧回老家。 记得当时清华南门有个火车票代售点,父母赶紧去把票买了,毕竟暑期车票还是很紧张,一张票手续费5元,母亲好一阵心疼呢,后悔没坐公交直接去北京西站买,不用手续费,而公交车只需1元。 临行前,母亲把我和文博不想要的物品又重新塞回蛇皮袋中,带回老家,可不能浪费,母亲给了我和文博各两千的生活费,一个学期的。然后又和父亲把全身的口袋翻了个遍,仅留了一块六毛钱,其他的都均分给我和文博了,母亲是这样说的:“你和文博只身在京,从未离开过父母身边,大城市开销大,不比家里,万事有父母担着,多留点钱傍身吧。我和你爸都从食堂买了好几个馒头,路上能相互照应!” 当母亲把零钱塞给我的时候,我的鼻子酸溜溜的,哭不出来,只在心里发誓:“父母虽然文化不高,能力也不强,但真的对我和文博很负责,省吃俭用这样供养我俩,等以后工作了,我要回报给父母,让他们不用那么省了。” 母亲没有任何首饰,除了爷爷故去前给了她一对金耳环——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父亲没给母亲买过任何礼物——哪怕一条手帕,母亲就这样陪着父亲,负债结婚,养育子女,她没享受到什么好生活,有些邻居看不起她,说她说话有浓重的农村口音,为此还经常打趣她,她也不在意,呵呵笑,甚至自贬。父亲没穿过什么好衣服,除了在单位上班,下班后就去各种找活,有时候还要高空作业,回到家后往往是灰头土脸的,有时候我们提前吃完饭,就给他留了些汤汤水水,他也是把这些汤水往饭里一倒,就这么糊弄一餐。 而我却那么任性,为了自己的所谓“志气”花了四千的借读费——每次想起我都肉痛和心痛。 离京当天,我早早从北邮赶到清华,父母打算从清华坐公交去北京西站的,我和文博一起给父母送行。 父亲扛着蛇皮袋,母亲拿着随身的吃食,我们四人并行而走,到了汽车楼那里,母亲对我和文博说:“就送到这里吧,文博还得赶紧回去,文静你也早点回北邮,我和你爸认识路,会走!” 文博很平静地和父母说了句:“一路平安!”然后返回宿舍去了——他班级还有活动。 父母继续往前走,父母要从西门坐公交的,而我是在南门坐公交,我很不舍,推说不着急,我再送送吧。就这样,我们一路无言,一直到了西门,和父母在站台等,不久后,公交来了,父母赶紧上车,母亲透过窗对我挥挥手:“赶紧回学校,照顾好自己!” 车子开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哭了——我好想和父母一起回老家! 许久,我返回西门,从校内穿梭到南门,坐上了375路公交,回到北邮。 一回宿舍,我就趴在桌上哭,室友们都很惊异地看着我,也不敢上前问。 为什么此时我如此想念父母呢?在家时,我总是想着以后远离他们,我讨厌他们,而如今真的分开了,我却如此不舍。 第61章 第 61 章 几个星期内,我都沉浸在不舍父母的情绪中。不过最终也和其他三个室友熟稔起来了,我才知道,大连姑娘名叫许君,独女,志愿填报得过于保守——其实是可以去北大的,她是个性格极为沉稳的姑娘。 哈尔滨姑娘李玉是我们四人中年龄最大的,语速极快,做事挺麻利的,也很勤快。 烟台姑娘张欣那就是个主题人物了,有些姑娘就是天生的有人缘,张欣就是这种姑娘,她很是受系里男生们的爱慕,开学不到两月,追她的男生已经可以排成一个连了,宿舍电话十有**是她的爱慕者打来的,我和李妍在旁羡慕得直流口水,许君可不如我俩“肤浅”,她性子静,总是戴上随身听在那里忘我听歌。 因为张欣的关系,7324 这个宿舍号也成了我们系的一个特殊代码。 班长丁磊为了班级融洽呕心沥血,天天各种想招举办团体活动,比如:集体上自习啦、集体去教堂许愿啦、集体去爬香山啦、集体去爬长城、集体去避风塘开茶话会等,大家的交情迅速亲密无间,哥哥妹妹满天飞——几乎是个男生就是哥哥,就必然有妹妹;是个女生就是妹妹,就必然有哥哥,天地一家亲嘛,其乐融融。这股风气很快刮到其他系里,北邮真成了个大家族。 李妍认了个哥哥,但哥哥比她小两岁;不过男生们可不愿意当张欣的哥哥,乱了辈分;我无人认领;许君貌似也有了个哥哥,名副其实比她大一岁。 有哥哥真好啊,我们可以慢慢起床、慢慢洗漱、慢慢去教室,一切都可以慢慢的,毕竟哥哥们有义务给妹妹们占座,带早餐、写作业——我好命苦啊,只能蹭她们的哥哥用。 我可是迷上了学校的大包子,长得馒头大小,一出笼飘得整个学校都是香的,一个八毛,我每顿能干掉6个——这还是节制了自己的。因为不好意思被男生们知道我那么能吃,所以我不敢让他们带早餐,跟做贼似的去买包子,买完后先在路上悄悄干掉4个,留2个去教室。 好死不死的,后来被李玉的哥哥知道了,有次这位哥哥莫名给我带了6个包子,我装作很娇弱地对他说:“哎呀,吃不了那么多啊!” 这位哥哥笑了笑:“我见你经常买6个啊!” 羞煞我也,敢情我买包子的时候人家已经用余光观察到了,我这人这点好,不爱装,既然被识破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吃了。 有点不妙,过一段时候后我感觉我的裤子好像有点紧了,越来越紧,不过我那时还不太在意,毕竟刚入学时我只有102斤,身高168cm。母亲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 母亲基本隔一周给我打个电话,总说,想我和文博了,一下子两个孩子都飞了,还几千里,那么远,虽然旁边还有个侄子,但习惯了以前的忙碌,她现在在家里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并吩咐我隔两周左右就去清华一趟,给文博洗洗衣服,刷刷鞋子,整理衣服等——这点我是谨遵母命的,定期坐375公交去清华报到当田螺姑娘。 第62章 第 62 章 几个月后,我突然接到彭玉盈的电话了,她录取在电子系,说是请我去北大玩,我很高兴,毕竟这是我的梦中学府嘛。 我高高兴兴于某个周末去了北大,见到了彭玉盈,她依然还是高中那个样子,领着我绕着北大简单转了转,然后带我去参观图书馆,并请我在学生食堂吃了个饭,然后提出:“清华就在隔壁,咱俩去转转吧,从开学后就没见到文博,大家都是同乡,得多联络!“ 我俩迅速杀往清华,把文博从宿舍叫出来,大家一起在清华四处溜达,我一人总被甩在后面,彭玉盈不停问文博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各种竞赛,我对这些着实不太感兴趣,因此也就自觉在后方四处瞎看,各种小花小草小树,看得入迷;清华的建筑是极具特点的,有种厚重感,满墙的藤让这些建筑更添几分意境,有时候我甚至幻想穿越到庚子赔款那个年代…… 彭玉盈几次三番这样约我,我也乐得陪同,后来张强也加入我们的队伍,他录取在北大的环境系。 于是我们会是这样的组合:我去北大找彭玉盈和张强,我们三人碰头后去清华找文博;或者我去清华找文博,然后再去北大和彭玉盈张强会师。不过,他们三人往往并排着边走边聊,我基本都是落单的。 未名湖和清华荷塘是我们经常遛弯的根据地,我是更喜欢清华的那个荷塘,总想起朱自清的作品,有意境;而未名湖太悲了,总让我想起那个投湖的王国维,我不太喜欢。 不过,大家这种习惯很快就被繁重的学业给打乱了,文博非常忙,因为他在机械工程专业,经常要制图,课业比较重,每次去找他,他要不说马上要交作业,要不就说马上要考试,他得好好准备,清华牛人辈出,他去了那里才发现自己是只小虾米,感觉其他同学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高分,而他很努力也不及,他很有压力,怕挂科。 后来彭玉盈也很忙,电子系也是牛人频出的地方,她是个好强的姑娘,从不甘心落人后,因此迅速投入紧张的学业中。 而张强呢,也有自己的朋友们,他性格在我们四人中最为开朗。 不久后,这个四人遛弯小分队就名存实亡了,我觉得挺好,毕竟他们都不稀罕来北邮——北邮确实也小,没啥可看的。每次会师都让我跑,怪累的。 后来我和母亲提起此事,母亲表示大为惋惜,这要是继续组合下去,也许能成就两段姻缘:文博和彭玉盈、我和张强。 我表示不屑,文博可是看不上彭玉盈,男人都是肤浅的,他有点嫌弃彭玉盈的脚;我也是不愿意从了张强的,我俩说不到一起去,我总觉得他说话太圆滑——你说什么他都说对对对,表面不反驳你任何,但我知道,他是懒得说,人家心中有日月。 母亲也给我打来电话,说□□也经常往我家跑,拉着母亲的手各种聊,总是劝说让两个孩子一起留学,得提前准备起来,母亲不懂这些,也舍不得文博离自己太远。 第63章 第 63 章 我们大一就安排了编程课:谭浩强的《C语言程序设计》和《微机课程》,记得刚上第一次微机课时,老师要求我们脱鞋进屋,屋内摆满了一排排跟类似电视机的电脑,不过屏幕更小点。 老师先是告知注意事项,然后让我们上机,我从没见过电脑,完全无从下手,连电源键在哪都不知道,只能请教周围同学,打开电脑后,就看到大家很是娴熟,他们会点击一个企鹅的图标,就见到企鹅在不停闪啊闪,然后就看到一个对话框,他们在敲入文字,不久后就弹出另一段文字,好神奇。 后来李玉告诉我,那是□□,是一个聊天工具,每人都有个□□号,大家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愉快地聊天,她可是有几个网友呢,她建议我也玩玩,在她手把手的指导下,我也注册了个□□号,真的还交了几个网友呢,其中还见过一个网友,对方正好来京出差,我们约在北邮见面,他之后倒是联系得蛮勤快,还约着再见面,可是我见一面后就迅速忘了他,也总懒得回复他,久而久之彼此就不联系了。 C语言真难啊,前面的章节还好,主要是赋值,字符类型这些理论,等到了指针这章,我就彻底晕菜了,真听不懂,尤其还有个:指针的指针——天呐,这是什么鬼啊。 期中考试到来了,我果然挂了C语言这门,宿舍其他三人都顺利过了。我异常悲愤,如果期末再挂掉这门,会影响毕业证的,这可不能开玩笑。 羞愧!我赶紧背上书包,勤快地去上自习!室友们都觉得我肯定吃错了药,毕竟她们每次从外回寝室,就看到我基本在睡大头觉,她们还纳闷呢:“文静,你不上自习吗?” 我问道:“什么叫自习?” 她们:“就是上完课再自己找个空余教室继续看书学习啊。” 我:“从来没自习过!” 哎,两个月的汗水挥洒,期末考试时我终于雪了耻辱,顺利过关——这是我大学唯一一次挂科,也是在这期间,我算是彻底搞明白了指针的意义。 也是从此,我也养成了自习的习惯,不过,我总不如室友们勤奋——李玉是最为勤奋的,上完课就去自习,她妈妈总在电话那头叮嘱她:“乖女儿,好好在大学表现!” 许君是最为聪明的,她好像总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获得高分——这个事儿我现在还总拿出来跟许君说呢,她永远是那么谦逊,说就是正常学习啊,只要你是正常地学那必然是能过关的。她的脑子就是跟我不一样,怪不得母亲说我不太聪明,事实胜于雄辩! 张欣的性格太跳脱了,我们经常看不到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晚上快熄灯时,才见她背着书包从外进屋,书包还未放下,找她的电话就来了,然后就见她牵着电话线躲到宿舍外面,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往往我们起夜去厕所,还见她在那里打电话——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话说呢,不累吗?我和李玉时不时八卦打赌,是哪个爱慕者打来的,一般我都是输的那方,第二天我得帮李玉打两壶水,上午一壶,晚上一壶。 第64章 第 64 章 大学校园真是爱情的摇篮,我回宿舍时,总能见到各种成双结对,搂搂抱抱,毕竟我们楼是学校唯一的公主楼。这些鸳鸯们脚底旁往往有两个暖壶,每对鸳鸯都紧紧抱着,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等到宿管大妈们大喊几声:快熄灯了。鸳鸯们才恋恋不舍离体,然后女生提个暖壶进楼,男生随后也提个暖壶回自己的楼。 我和李玉每次回到宿舍后,都在那说:“恋爱有啥好谈的,还不如看韩剧呢,霸道总裁比这些男生好看多了!”此时我们流行看《流星花园》、《蓝色生死恋》、《情深深雨蒙蒙》等,我和李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宿舍熄灯后夜聊的话题也往往是爱情,大家都在聊自己的理想型。 张欣不太参与这个话题,她好像不缺这个…… 许君是个沉稳的人,她倒是有偶尔提过在高中时恋上自己的同桌,但无疾而终,她有点看破红尘的感觉,不过我相信她有自己的选择。 李玉是个剧迷,她极是喜欢《流星花园》中的道明寺,彼时校园网是不连公网的,大部分资源都放在校内服务器上,我们都通过FTP下载各种影视资源,李玉的电脑是通宵通宵开的——她是笔记本电脑,熄灯后不影响使用,我们三人尚未有电脑。 下载完后,李玉就开始追着看,我也经常凑过去看,李玉也乐得和我分享! 轮到我了,我坦白苦恋李成的事,她们都笑了,纷纷鼓励我:“真爱难寻,男女平等,你可以主动告白的!”我苦思了几个月,还是很犹豫,二人学校有点不登对,他在天津民航应该也找了女友吧,我何必吊死在他这棵树上,北邮还有大把的好男儿嘛。我是很迷很迷琼瑶的《一帘幽梦》中的费云帆:儒雅潇洒包容多金,对紫菱的那份珍惜和宠溺让我很是嫉妒,虽然是戏剧,但我在内心深处也希望有那个属于我的“费云帆“,能被对方当女儿般宠着。当我说出自己的理想型后,被室友们笑话死了,说我可能缺父爱,好端端找什么大叔啊,脑子有病! 有一次李玉提议:要不我们把夜谈录下来吧,以后可以留作纪念——这建议很快得到我们的赞同,许君专门准备了一盒空白磁带,录的那天我们聊了四个小时,很是兴奋,可惜这盒磁带最后弄丢了。 毕业后再聚首我们聊起那段岁月,都深感美好,那时的自己多么纯,多么真,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青春实在是件美好的事,可惜我们都往往处在其中不自知。 那段时间的夜谈,几乎让我们笃定:我必是宿舍那个最早为人妻为人母的——谁知造化弄人啊,最终她们都遇见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李玉和师兄校园牵手成功后走入婚姻;许君和师弟校园牵手后也走入婚姻;张欣虽在校园有牵手但最终还是分手了,之后去了荷兰读博,和她的小迷弟修成了正果,生了个可爱的小混血。 第65章 第 65 章 很快的,大一上学期就要结束了,学校需提前统计购票情况,然后上报铁路部门,好提前放票,保证广大学子们能顺利回家。 我和文博订同天的车票,都是硬座,出发当天,他先到北邮来,我们吃个饭,然后一起去北邮西门公交站台那里坐331路,可直达北京西站。 大学后第一次回老家,总是很期待的,我也着实想念父母了,文博的反应依然那么淡定,我想家里的饭菜了,北邮食堂的饭菜我也是吃腻了,我总是点那道:肉末酸豆角,这道菜我吃了快一个学期,总被李玉笑话:没见过我这样的,一道菜能吃一个学期,任是山珍海味,也不能天天吃同一个啊。 李玉哪知道,这道菜便宜啊,一勺4毛,很是下饭。毕竟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是350,我是不敢再问父母要的。哪像她,600起步——如果要买衣服、护肤品等,另外问父母要。许君的生活费500,少了也可以找父母资助,至于张欣嘛,她的爱慕者太多,家里有没有给生活费已经不重要了。 这路途时间真挺长的,我们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家,父母很是期盼,他俩专程到火车站接我和文博,母亲一见到我吓坏了,直直问我:“你的脸怎么感觉肿了一圈,跟发面馒头一般。”然后使劲捏了我的脸,嗯,胖的!母亲这才放心了,然后夸我:“胖了好看,显得气色好,白里透红的,有点像年画的娃娃,以后保持这样就行了!” 文博的体型依然稳定,还是那么瘦,大学里学习累的!母亲心疼坏了,想着给文博多做点好吃的。 父亲依然话不多,他只是付出在行动上,不过我可以看出,他是心疼我和文博的,舍不得我和文博拎行李,把行李全挂自己身上了——我感觉父亲有点点不一样了,不如以前对我那般冷漠,我心里有点暖暖的。 到家后,母亲就赶紧做饭,满满的一大桌,都是我们爱吃的。我和文博在家里极为放松,文博会跟贺帅说起大学里的一些人和事,贺帅听得津津有味,文博鼓励他努力学习,争取也考入清华。 我没那么上进,倒是和母亲终日各种家长里短,自考上大学后,我好像也开朗了不少,和母亲的关系明显缓和了。 突然有一天,门外有人在喊我名字,出门一看,原来是一个初中同学丁伟,旁边还有一人,居然是李成,我和他许久未见了,初看他好像没什么变化,细看好像时髦了些。 我很是惊讶,我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从未想过二人是以这种方式重逢,他解释道,他去丁伟家玩,聊着聊着提到了我,他并不知道我的情况,丁伟告诉他,我复读了,之后考上了北邮,这次寒假我回来了,丁伟提议一起到我家来玩玩。 于是他俩就来了,李成语气很是镇定,跟以前的他无甚两样,此时的我心中已毫无波澜,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曾经我看到就心跳加速,总是期待再见他,而如今,我变了,他也许从不知道我曾“苦苦单恋”,现今也不会知道我“斩了情丝”。 一场我曾经在梦中期待过无数次的相遇就这样败于现实了,我终是将他放下——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彻底结束。 第66章 第 66 章 张欣已经被集体封为小班班花。我们宿舍的电话一天到晚响起,基本都是找她的,只是我们猜不太准是哪位,因此当我们几人的父母打电话过来,总提示占线,哈尔滨姑娘李玉很有意见,她妈妈一般一天都至少有个电话,因此李玉和张欣约定:晚上7-8点这个时段空出来,让那些爱慕者们歇歇,留给我们这些苦命人。 班长突然组织全班同学一起去教堂许愿,大家用完晚餐后在食堂二楼集合,然后手拖手去了教堂,是个基督教堂,我装模作样地也许了个愿——希望有个骑士来到我身旁。 然后大家走出来,就在门口,班里的奶油小生薛纬从后身变出一束花来,单膝向张欣跪下:“张欣,我喜欢你,你能接受做我的女朋友吗?” 薛纬来自重庆,皮肤白白细细的,我们都说他比大部分女生的皮肤都好,他还有个特点,特别爱吃奶油,我们齐齐给他取了个外号“奶油小生“。 大连姑娘许君好像还蛮心仪他的,据说许君跟他告白了,薛纬不接受,我们还猜测薛纬在重庆那边大概有个白月光,所以不接受许君的芳心呢,哎,我当时还为许君有点抱不平呢,许君是个多好的姑娘啊,成绩贼好,人也持重大方。 敢情是芳心暗许给了张欣这朵班花,大家都鼓掌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此时的我太羡慕了,这不是影视剧中的桥段吗?什么时候也有个男生在浪漫的月光下,向我单膝跪地,捧出一束火红的玫瑰,对我求爱,然后我羞涩地点点头,对方把我轻轻拥在怀中,我们一起喃喃私语,这该是人间多么至美的浪漫啊,此时琼瑶小说的各种桥段在我脑海快速翻过,哎,张欣真的好福气!优秀的姑娘配优秀的男生,人间值得! 大家在静静等张欣的反馈,只见张欣惊得张大嘴巴,又赶紧捂上,羞涩地低下了头,轻轻摇了下肩膀,还未等点头,薛纬就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张欣,张欣也配合地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腰。 大家又鼓起掌来,这一夜,太是难得了,哈尔滨姑娘李玉也投去了羡慕的眼神,我转头看看许君,她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完了直播,我们也要回宿舍,就留下这对浪漫佳偶在月光下继续相拥相爱吧。 回到了宿舍,李玉打开了话题,先是为许君抱不平:“凭什么,许君,你不比张欣差啊,张欣也没多漂亮,就是性格开朗,跟男生容易打成一片,其实男生都把她当哥们的,这些男生的眼光太差了,你看你,娇小玲珑的,性格随和,不像张欣,有点野蛮骄纵!” 许君一直不说话,我在旁插嘴了:“哎,张欣性格开朗,难免男生都喜欢她嘛,我觉得许君值得更好的,你看那个薛纬,长个奶油小生样,不够阳刚,男人嘛,还是要粗犷点,会给女生安全感!” “文静,不说许君和张欣了,就说你吧,你也不差啊,你弟文博来过咱们宿舍几次,第一次你母亲说你弟弟如何帅气,我还以为是多么君子如玉呢,其实也就那样!我觉得你比你弟长得好,你俩在各自男女人群里,你是更加胜出的!你看你,皮肤挺白,腿也挺长,身材比例也不错,一副江南女生的标准长相,很秀气!我还以为薛纬看上的是你呢!” 啥?李玉这些话不啻于惊天霹雳,我有她说的这样吗? 然后李玉又在唠叨了:“我是咱宿舍长相最差的,以后是没男人能看得上我的!” 我赶紧上前安慰李玉:“哪有,我觉得你很好啊,很爽朗大气的性格,我喜欢!跟你相处久了就喜欢你的,男生不能都那么肤浅!” “真的吗?”李玉抬起头,她的眼眶有点红。 “是的!”我用力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李玉立刻又笑开了。 第67章 第 67 章 自从张欣有了自己的爱情后,以前宿舍的四人活动变成了三人。 学校毕竟太小了,没啥可看,总不能一天到晚上自习吧。附近一公里开外有个金五星批发市场,我、李玉、许君三人总是结伴去那里晃荡,因此,我们三人不想学习时就号召一下:哎,去金五星逛逛吧。 金五星真热闹,露天一个大大的广场,停了不少大货车,偶尔见一些水果摊贩,一排排的房子,走里面都是各种铺位,按功能分区,我们三人常逛的是服装区,用衣架密密麻麻挂着,根本看不清是啥款式,我们一般看一眼,手一指,老板很识趣地用撑衣杆摘下来,然后到旁边用一面帘子拉成的简易换衣间试穿,再到穿衣镜前左右照照,转个身,其他二人也参与指导意见。 “嗯,看着还行!”两人评价下。 “老板,这衣服多少?”当事人问下。 老板笑着回答:“看在你们是学生,我便宜算给你们,100,一口价。” “太贵了!”我们三人异口同声。 “已经很便宜了,我进价都要85,赚点辛苦费,生意不好做啊,总不能让我亏本吧,我也要养家糊口啊!” “50,卖不卖!”我们又是异口同声。 老板立马拒绝:“卖不了,卖不了,我亏太多了,你们加点!” “50,不能再多,行就我们就付钱,不行就算了!”我们三人是齐心协力的。 老板拉下脸了:“不行,不行,你们看别家吧!” 我们三人彼此对视下,然后眨下眼睛,彼此挽住手,准备走开,一般走个五米开外,“一二三”我们心中默念。 “等下,”老板喊住了我们:“再加点,60,我图个开门大吉,亏钱给你们吧,就当交个朋友。” “说好50就50,多一分不要!”我们继续一副要走的姿态。 老板摆出很为难的样子,我们才懒得理他呢,继续走一两米,老板突然就是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咬咬牙:“好,50就50吧,交个朋友了,以后常来哈。” 然后我们就开开心心付钱走人了,我对这种事儿尤其热衷,到后来,成了她俩看上啥,我直面老板,一对一砍价,我很有经验,一般在报价的基础上先砍掉2/3,许君和李玉有时都被我吓到了,狠了点吧。我说她们不懂,老板必要和我们拉扯一番,成交价必然在1/3以上,我们最大让步到1/2这个价格,多一分都不行,万一1/3就行呢?省钱了,还可以多买点吃的。 她俩高度认同我的说法,这门手艺我越干越娴熟,导致我有个外号——砍价小能手。一直延续至今,我都有砍价的习惯,哪怕开价是不二价,不砍一刀我就很不舒服,总觉得错过了一个亿。 金五星毕竟有点低端,我们又改换阵地,换去西单,从学校南门出发,走到北师大那边,学生那时候公交就两毛,我们随便跳上一趟公交,基本都开往西单。 那也有个批发城:明珠广场,价格比金五星整体要高一个档次,我又是那个负责砍价的选手,这里我也有经验,只能砍掉一半,要是砍2/3,老板会骂人的,我们也要面子的。 第68章 第 68 章 清华北大都是入学就军训,我们学校却比较神奇,大一期末考后才军训,班主任通知,学生们将集体拉到怀柔某个山沟沟军训,让我们准备准备。 女生们听闻后,一般都往行李袋里多装衣服;男生们可就各种奇招妙想了,问女生们要卫生巾,他们不好意思去小卖部买,我们都深深不解,男生这是集体当“孝子”,给女友献爱心吗?这男友当的,啧啧啧,我们这帮女光棍子们羡慕得流了口水。 女生们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分享出来,然后男生们面不改色地当场拆开包装,往鞋子里垫。啥?我们女生的眼睛集体瞪大了。 几个男生特别得意地给我们科普:“到时军训站军姿,大家都是解放鞋,这鞋底本来就薄,站久了脚底板很痛的,普通鞋垫不好用,卫生巾实用!我们都咨询了上届师兄们,他们传授的经验!” 女生们一听,有道理!赶紧从男生手里抢回卫生巾,场面一度混乱,最后落败的男生羞红着脸亲自驾临小卖部,直接问服务员买卫生巾,大家活活笑了好些天。 奶油小生薛纬更绝,将小卖部货架上的防晒霜一扫而空,我们以为他准备到山沟干倒爷,他忙解释:NONONO,军训太阳很是毒,容易晒黑晒伤,赶紧备上一些高指数的防晒霜,身体任何一个角落不能放过,否则就等着遭罪吧。 我们将信将疑,但还是很听劝地也都纷纷去买防晒霜,还必须要高指数的! 出发当天,几辆大巴早早过来学校拉人了,我们按序落座,大家都挺开心的,没军训过,一路哼着歌,虽然各种跑调。 大概3个小时后,我们到了目的地,哎呀嘛,这就是个盆地嘛,四周都是山,风景很是不错,军士们早已列队欢迎我们,我们被按班编录,各有番号。之后就临时散队,大家赶紧去各自宿舍放置行李,一个小时后广场集合。 去了宿舍,每屋10多张床呢,都是大铁床,一坐上去就咯吱咯吱响。 大家简单打扫收拾了下,赶紧换上刚发的军装,小跑到广场集合,听候军官训话。这是个不短的欢迎仪式,日头真毒,不一会儿大家的衣服都开始湿了一片,可是不敢动,军士们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镇定,仿佛大家不是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似的。到底是当兵的,真能吃苦! 好不容易总教官训话完毕,教官们纷纷把各番号认领走了,再简短独立训话,然后解散,说大家都是当天来,先适应适应,第二天正式军训! 回到宿舍后,大家把帽子一扔,立马哀嚎一片:这还没开始军训呢,已经不能忍了,接下来岂不是要死在这山沟里?埋于这青山绿水的宝地里?每个人都神情凝重,这大一的校园生活本来挺好的,现在好死不死的跑到这鸟地方遭罪,我们想回学校! 开始吹号角了,到吃饭时间,我们兴冲冲跑到食堂,就几个大盆,每个盆里一个大勺子,大家按需打饭,这菜一看就有点像猪食,蔬菜更是黄不拉几的,我们大部分人都轻轻挖了一勺,比学校食堂差老远了,以前大家还说食堂饭菜不好吃,总跑到外面改善改善伙食。哎,什么都要对比才有差距。 主食就是米饭或者大馒头,这菜,没法配米饭吃啊,我们都纷纷选择吃馒头,馒头倒是做得挺好的,白白胖胖的,我们基本人手一根筷子,筷子上叉两个大馒头,饭量大的三四个大馒头,反正馒头是管够的。 吃完饭后,澡堂也开放了,教官们说洗澡时间有限制,不能超过20分钟,我们人手一个盆,里面都是洗漱用品,赶紧往澡堂钻,这天热死了,身上臭死了。洗澡也跟打仗似的,匆匆抹上洗发水,身上搓一遍香皂,抓紧时间在水下冲冲冲,不然到了时间,身上可都是还是泡沫呢。这怎么上床睡觉啊。 一整天的手忙脚乱下来,大家困得眼睛也睁不开了,跳上那大铁床,不一会儿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第69章 第 69 章 说实话,军训比大家想象中苦多了,尤其是那种拉到山沟的,和外部通讯不畅,别说商场了,就一个小卖部,能有啥东西?有我们这么多人,小卖部早早搬空,哎,文博他们就好了,在学校大操场军训,训后该干嘛干嘛去,什么都是现成的!我怎么就不争气呢,要是考上清华了,就不用到这破山沟受罪! 每天在号角声中,我们被拍打着起床,抢用洗漱间,抢用厕所,很是痛苦,慌张地穿好军装,还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着急忙慌地冲向操场,教官们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嗯,我们往往先被训一顿:“动作这么慢!你们岂不是来不及掏枪当场就被敌人给干掉了!” 教官说他的,我们撇撇嘴:这和平年代哪来的敌人,就算有敌人不还有你们这些可爱的“战士”吗?哪轮得到我们这帮祖国娇弱的花朵! 理是这么个理,我们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乖乖站直,挨个报数。不然个人的表现会拖累集体的荣誉,万一挨个罚就不好了,会被其他同学骂死,扛不住这压力。 这军训每天都分上下午的,上午4个小时,下午4个小时,要了命了,一整天下来,大家的衣服全有了白沫,脸上也是。抹防晒霜多的脸上更是一道一道的,跟唱剧的花脸似的。 有好些个同学都中暑了,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然后被赶紧用担架送医务室。 我也惨了,站了几天军姿后,不知咋回事,脚上长了好些个鸡眼,路都走不了,被教官搀到医务室做处理,医务官表示这情况少见,不好治,这里也没有药,和我的教官在那里沟通了好一会儿,然后教官搀着我回了宿舍,表示我暂不用军训了,其他情况还需请示上级。 教官的效率真高,当晚就寝前就郑重通知我:以后的军训不用参加了,我负责协助教官搞搞后勤和文化建设。 这叫失之桑榆,得之东隅,这鸡眼长得还真是时候,有些同学甚至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我也挺高兴的——但是以后我就不高兴了,这玩意很难根治,只要我走多了路,就容易复发,直至现在都是如此。 自从不用参加军训后,我就爱上了给同学们刷碗,大热的天,刷碗别有一番情趣,抹布沾上洗洁精,然后把所有碗全打一遍泡沫,接着就在水池里各种冲,水是冰冰凉的,很是过瘾。 要不然就是一瘸一拐地,给教官们送送东西,偶尔写点豆腐块,歌颂下军训精神。 带我们的教官是个小排长,瘦瘦小小的,好像比我们年龄还小,农村出身,笑起来露出几个虎牙,挺可爱的。上有一个连长,这连长蛮稳重的,唇边一颗蛮大的肉痣,不爱笑,顶多就是把嘴角稍微往上抬抬,然后压压,就完成了微笑这个动作,我觉得他有点神秘,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这军训日子周而复始的,极为无聊,有一天军训结束,连长把大家叫住了,说大家辛苦了,稍微放松下,他想给大家唱首歌,哇哦,他唱的是张信哲的《过火》,唱得极具感染力,大家也跟着哼唱起来,我们才知道,连长的嗓子不错! 第70章 第 70 章 盼星星盼月亮,军训终于进入了尾声,大巴要来拉我们回学校了,大家欢喜得不行,站军姿时都精神了几分。 最后一天也就算不得军训了,我们最后一次穿好军装,戴上军帽,叠好豆腐块,然后大家再一次站在操场上,军士们的情绪好像低落了些,先是“致歉”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军事化要求,让大家吃了苦,但这是值得的,相信这是我们未来的人生中一段珍贵的回忆——啊呸,我后来可是问了其他同学,谁怀念啊,累死了,也吃不到好的,天天身上臭哄哄的。 然后各自告别,有些女同学当场就哭了,舍不得教官,非得要教官的联系方式,以后要常联系——我心中是很不齿,军个训下来还要死要活的,赶紧回校和同学们玩更实在!想吃啥吃啥,不用穿军装,没事去买半个冰镇西瓜回来用勺子挖着吃,大家并排躺草地上,看着月亮和星星,谈谈人生的梦,这才不枉人生,反正我就乐意歪七扭八躺床上! 一路上我们在大巴上欢快地唱着《过火》,司机都喊:“小点声,小点声,影响我开车了!”我们冲着司机喊:“我们高兴!您开您的,别管我们!” 就这样,我们回到了校园,第一件事——大家拿上洗漱用品,赶紧冲到澡堂去大洗特洗,山沟里洗澡总感觉洗不干净,身上总是黏糊糊的。澡堂子里一片打闹,互相搓澡,时不时摸下对方,调戏一把,然后就听到对方大喊:“讨厌,吃我豆腐!” 洗完澡后,都换上了自己日常穿着,赶紧冲到食堂去大吃特吃——食堂的饭菜挺好吃的!然后钻进小卖部买一堆零食,哼哼着回了宿舍。 这日子过得很是祥和,只是在之后的相当一段日子里,校园中总能见到几个穿军装的,在那里巴巴望着,像是在等人,不一会儿,一女生飞奔而来,肩并肩的,两人甚是亲昵。这些姑娘们真浪漫真大胆真多情,居然在军训中都能寻觅爱情,我和李玉也是服了,连连摇头。 宿舍楼里突然多了很多女生穿着睡衣在打通宵电话,在跟兵哥哥们煲电话粥呐,哎,这些兵哥哥们穿上军装真威武,说一不二,这军训完毕后,脱下军装后,个个都柔情似水。李玉笑说,军队没女人,这些兵哥哥见到女大学生肯定会动心啊,而且军训期间就有了感情链接,也是自然而然的——我咋觉得李玉说得很对呢,她太冰雪聪明了。 但不多久后,宿舍楼里很多女生穿着睡衣边打电话边哭,这又是怎么了?之前还你侬我侬呢,吵架了?我和李玉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认真听,才知道了:哦,女生们和兵哥哥们相处一阵后觉得不合适,感觉像两个世界的,想分手。兵哥哥在那头直道歉,说会改的,想面谈下,约个时间,他们好跟部队请假,女生们抽泣着说:“别来了,别见面,相见不如怀念,留住所有的美好吧。” 我和李玉晕了,纯粹吃饱了撑着,可预见的分手为啥要牵手呢? 第71章 第 71 章 大一的生活就这样晃晃悠悠过去了,这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有一点我非常肯定,我重了很多,从102斤攀至124斤,裤子都变得很紧了,腰感觉也粗了不少,捏一捏,全是肉,体型从原来的“苗条”变成如今的“正常”,我已经不敢看体重计了。 母亲说喜欢看到这样的我,保持住就行。我不开心,每次去澡堂看到不少曼妙身材,我还是很羡慕的,多么希望自己拥有那副美丽的身材啊,我大腿上全是肉,我比较嫌弃我自己了。 我决定悄悄减肥,李玉可是在宿舍天天嚷着减肥呢,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我也有此烦恼。 于是,我刻意减少了饭量,午饭从以前的两碗米饭变成了一碗,晚餐尽量不吃,改吃西瓜。就这样,我坚持了半个月,感觉是瘦了,因为觉得肚子瘪了,腰好像也细了,但我走路开始头晕了,一天天尽往厕所跑——西瓜太利尿了。 有时候不想出去,也走不动,我就拜托李玉帮我从小卖部带半个西瓜回来,我在床上躺着,实在没力气了——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认真的减肥,事实上,减肥从来不在我的字典里,没想到我这大学过于放飞自我,落到这般田地,我蛮后悔之前胡吃海喝的。 这减了20来天,我确实瘦了,瘦了小十斤,但是感觉掉发严重,时常头晕,我有点怕了,别是因为减肥要送了小命吧,罢罢罢,不减了,以后控制饮食吧。 上大二了,我们四人的生活不如大一时那么“亲密无间”,她们三人总不在宿舍,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吧,我倒还是更喜欢呆宿舍里,毕竟FTP上很多影视剧,此时韩剧风靡了中国,我天天各种追剧,尤其喜欢霸总爱上真善美的桥段,真实的大学生活中没那个霸总,还不许在影视中找平衡吧,李玉说我魔怔了,脑子里充斥了各种脑残幻想。 我才懒得搭理她呢,平时各种学业:《通信原理》、《电子电路设计》、《数据结构》、《复变函数》等已经让我很头疼了,我依然看得不亦乐乎。 我在自己宿舍经常孤零零的,因此也偶尔跑到其他宿舍串门子,比如对面屋,也是四人间,这四个姑娘也是极有个性的:有个姑娘是全班最高的,173cm,挺漂亮的,话倒不是很多,但是只要你对着她说话,她总是笑眯眯看着你;一个广东的姑娘,家境极好,早早就规划了要出国,因此经常不在寝室;一个四川的姑娘,性格开朗,话极多,嘴巴跟炮仗似的不停;还有个特别温婉的浙江妹纸,温柔无比,我们都喊她:思思。她跟我有点像,懒。每次快考试了,才跑到教室去上自习——好像江南那边不流行自习。有次快考试了,她睡得好好的,突然大喊一句:“social problems!”把我们都吓坏了——这孩子,被考试吓的吧。 斜对面宿舍是个八人间,屋子挺大的,每张床都拉了厚厚的帘子,彼此之间很独立,有个姑娘,总是独自呆着,我好奇地去看了好几回,终于有天,主动问她:“你好,我叫文静,请问你叫什么?我看你总是一人呆在宿舍,跟我挺像,没事的话大家一起多走动走动哈!” “啊,我叫王瑜,山西大同人!”——没成想,这不经意的一句招呼,从此将我俩紧紧连接,我们一路相互吃喝玩乐,有时候互相翻脸,但友情不改,直至今天。 第72章 第 72 章 从此,我和王瑜成了搭子,一起:吃饭、上课、自习、逛街等,王瑜性格比较被动,而我好动,总是各种拖拉王瑜陪我干这个干那个,王瑜也极是配合我。 我骨子里还是好热闹的,因此参加各种社团和活动,不单是校内的,还涉足校外,而且我尤其热衷校外的各种论坛。 有次,学校弄个老乡会,江西老乡们聚个餐,我立马响应,有位师姐,她是通信工程专业的,比我大好几级,但她跟我挺投缘,总是“小妹妹”地喊着我,还把我领到她实验室去,把整个实验室的尤其是男生们隆重介绍给我,其中有个博一在读的师兄对我分外热情,他叫刘南——我们也结了不浅的缘分,容后再表。 校外的社团主要是清华——因为我总到文博那里走动的缘故,稀里糊涂参加了一些社团。 每次清华那边组织活动,喊上了我,我也总喊上王瑜:一起去!反正在学校闲着也是闲着,王瑜是无法拒绝我的。 有次,清华那边组织去十渡滑竹筏,还有篝火晚会,需要在当地过夜,我俩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这样去了——现在想来是后怕的,那时候太年轻了,我们一起坐个大巴去的,这活动组织得比较一般,没多大出奇。到了晚上,大家围着篝火,中间烤着羊腿,我们几乎彼此不认识,却能在这场活动中配合,也确实是种缘分,我、王瑜和一个清华的学姐睡一屋,那个学姐是参加工作后又来了清华进修,头发是褐色的,人还蛮娇滴滴的。 第二天一早,大家坐着大巴回了城,然后各自散了,也无其他联系。 要不然,我和王瑜就跑到学校北门的小店里吃自助小火锅,记得那个店好像叫:福口居,我喜欢蘸一大碗辣椒,红火火的,王瑜怕长痘,不敢吃,只敢吃清汤的。每次我们都先提前饿一顿,然后再去吃,这样会有成就感。 我和王瑜喜欢去教二上自习,这个楼比较破旧,因为我俩在学习上也不是啥勤快人,去得晚,就剩下这些条件差些的教室,不过我俩不在乎,反正把书包往那儿一放,占好座,然后去食堂,食堂午餐10:30就开放了,我俩反正没事干,索性早点吃,吃完后回宿舍躺,反正躺到自然醒再结伴去自习,所以我俩一般的状态是:一躺到晚饭点,手牵手去吃个晚饭,然后回宿舍提上暖水壶,去开水房打个水,再回宿舍躺,到晚上8点后再去教室自习,嗯,不到9点就计划着赶紧回宿舍过“夜生活”。 到了快考试时,我和王瑜就一改往日慵懒的模样,那必然是勤奋的鸟儿,互帮互助。 到了后来,李玉都说,我快长到王瑜宿舍了,不跟她们三人混,我都是委屈地反驳:“你们还好意思说,天天不知道干嘛去了,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把我这个大光棍扔在宿舍不闻不问的,野百合也有春天的!”然后她们也不说啥了,只是李玉和许君有时候会提早回宿舍,找我聊聊天,大家一起分享下八卦,李玉是个八卦小能手,我和许君一般是后知后觉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岁月静好,我和王瑜的感情也快速“升温”,哎,命中注定的知己,拒绝不了这段缘分。 第73章 第 73 章 我和文博就这样在北京学习生活,母亲有点坐不住了,她很是想念我和文博,想来北京看看我们,父亲不来,因为他还要上班。 我听到母亲要来的消息,兴奋得睡不着,虽然在北京的生活我基本适应了,但我还是挺想父母的,我每天都在倒计时母亲来京的日子。 终于,母亲坐着绿皮火车来了,硬座,母亲是绝对不舍得多花钱的,我和文博一起去北京西站接她。 母亲带了很多东西,她在家提前几天就准备了给我和文博的吃食,各种大袋子小袋子,母亲说她喜欢大学报到时住的清华照澜院旁的地下招待所,她这次还住那儿,价格还是25元一晚,母亲说很划算,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白天都在外面玩呢,那么讲究干嘛。 我鼻子是酸酸的,是啊,家里经济总是不宽裕,正好那时国家有助学贷款,贴息的,我和文博大二开始就跟学校各自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从大二到大四,共三年的,一次性审批,学费直接由国家划至学校账户,但是生活费依然得家里掏钱,母亲给我和文博都是一年四千的生活费,中途不再给钱了,让我俩各自安排好,省着用。 母亲小心翼翼地把行李放好,然后把所有的包装袋拆开,嘴里念叨:“这是炸鱼、这是熏鸡、这是卤鸡翅、这是卤猪蹄……”,放在通风阴凉处,因为这一路捂着,她怕这些坏了。 其实母亲对旅游毫无兴趣,她来北京的唯一目的就是看我俩,她每日最大的期盼就是等我和文博下课过去找她,一起吃个饭,她就很心满意足了。我和文博就尽量找时间和母亲到处转转,我只要不上课,就赶紧坐上公交往清华跑,要不是第二天有课,我都想也跟着母亲一起住招待所了。 我和母亲呆的时间更多,母亲可能觉得我也长大了,跟我说起了很多旧尘往事,说我出生时的模样,太瘦小了,她当时都怕养不活我,我还没日没夜地哭了三个月,她当时都不想要我了,没成想,我居然长成了个大姑娘了,身高居然还170,母亲个子不高,不到160,父亲也不高,不到170。我还是随了父母的优点,皮肤挺白,鼻子也不矮,就是这性格有时候急躁了些,要改,不然以后的人生中容易吃亏。 说我三四岁时就提个篮子和母亲一起去打猪草,只要有人靠近,我就叉着腰赶他们走:“不管,这片猪草都是我的,谁都不能碰!”母亲边说边笑:“我从小就好强,没想到你这点也随了我,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些我是没印象的。 说我复读那一年,她心理压力很大,考不上大学没什么,但怕我寻了短见,我这脾气,什么都干得出来,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母亲知道,我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呢。一旦决定了,就很难被拉回来,太倔强了。她年轻时候也很倔强,吃了不少亏,有次她被同村的人数落,说她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母亲一气之下,吞了一瓶安眠药,幸好大舅发现及时,把她的命给捡回来了。母亲还讲了很多很多,有关文博的,甚至那个妹妹。 我心中很酸很酸,我和母亲一直在对抗,总觉得她和父亲不爱我,文博给母亲带来了她想要的一切荣耀,而我就是个附属品!母亲告诉我:“她最大的幸福就是生了我和文博,一生无悔,感谢上苍!” 我才发现,我原来并不懂母亲,她是爱我的,很爱我,但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而这种方式我母亲无法理解和接受。 第74章 第 74 章 眨眨眼,我的大二生活也要结束,要放暑假了,大一暑假军训了,没回老家,大二是铁定要回的。 提前订票,我一考完就立马坐车回,父亲来车站接我,母亲在家里准备,这样我进门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在家里呆着很自在,父亲继续上班,母亲在家打理家务,早上起床后我和母亲一起去吃早餐,然后买菜,我负责拎菜,母亲一路和邻居们闲聊,我在旁边听她们说那些家长里短,也挺有意思的。然后到家准备午餐,我负责洗菜切菜,她只需要掌勺,吃完后她径直去麻将馆,我负责洗碗打扫,然后在家里看看电视,下午5点左右她终于从麻将馆散场,然后很兴奋地告诉我她赢了多少多少,等吃完晚饭带我去超市买吃的。吃完晚饭后,她也不食言,果然领我去超市,然后她买单我拎东西,她继续和邻居聊天,我在家里继续看电视。 我到现在都挺怀念那段日子,无忧无虑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彼此有边界。 有一天父亲下班回来,突然跟我说,他看到了李成的父母了,大家在路边聊了会儿,对方父母邀请我去做客,说李成也回家了。 父亲说去吧,毕竟我们初中同桌三年,双方家长关系也还可以,李成的父亲在我们当地中医院药房,父亲有时候去那里抓药,对方总会给父亲多抓一包,免费的——我其实很纳闷,这药又不是啥好东西,多吃有啥用,甚至有害呢,不管如何,对方父亲心是好的。 我去了,一到李成家里,我就有点后悔,另一个同学丁伟也在,当时告诉李成我复读的事儿就是他,还有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场,我十分不解。李成看到我了,上前做了一番介绍:“文静,这是我女朋友,趁这个暑假也来玩玩。” 我突然难过起来,甚至有点小小的嫉妒,我不是早已将他放下,怎现在如此不舍呢?其实我是否当时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跟他表明我的心意——他当时还来了我家一趟呢,那个时候还没女朋友吧,也许我俩会有段感情,初中三年同桌,高中抑郁期间,我心心念念都是他,他甚至成了我的支撑,可是我不勇敢,甚至嫌弃他的学历,学历很重要吗?心里是喜欢他的,甚至在复读那年,把邻家小哥哥误认成了他。我在想什么呢,总是沉迷于影视剧的情情爱爱,为什么不在生活里去找寻? 他的女友主动向我探手,我也主动握住了她,并给予了一份淡淡的祝福:“你男友在我们上初中时就已经很优秀了,全班女生都很欣赏他,你很幸运,祝福你!” “谢谢!”他女友笑了笑。 我在他家用了个餐,饭菜很丰盛,但是我吃得无滋无味,味同嚼蜡,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里,我躺床上不说话,盯着天花板,想起来我祭祖时去姥姥家时,姥姥说的那句:“女人一定要找个对自己好的,只要对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75章 第 75 章 从李成家里回来,我失落了好些天,平时爱吃的海盐苏打饼干不香了,就总躺床上盯着天花板,母亲觉得有点奇怪,但没问,毕竟她现在每天忙着搓麻将呢,一天两场,忙得很,没时间管我。父亲也没注意,他要挣钱,忙得很,没空搭理我。 过了几天后,外面突然闹哄哄的,就听到一名妈妈貌似在数落女儿,内容听不清楚,反正就听到女孩不停哭,女孩妈妈妈妈不停在数落。哭声越来越近,已经到我家门口了,我跑出去看,父亲也在旁边,母亲也跟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脑海浮想联翩,这不会是我父亲的情债吧——我这想象力,啧啧。 父亲赶紧跑到我屋内:“文静,这是我单位同事吴阿姨,她女儿刚高考完不久,成绩不太理想,想复读,吴阿姨死活不同意,让女儿有大学就去,别再读了。吴阿姨也知道你的事情,想着你也帮忙劝劝,哎,吴阿姨的爱人去年心梗没了,平时挺好的一人,是我们地区中心人民医院的主刀大夫了,才40出头,正值壮年,可惜了啊。吴阿姨一人带着孩子,也着实可怜。今年孩子高考,文科,考的分数只能上个普通本科,通知书已经来了,孩子不愿意去,说要再搏一年,搞个重点本科。吴阿姨的意思,这个成绩是孩子真实能力的体现,不存在超常或失常情况,如果复读,不知道明年又是什么情况!你帮着好好劝劝,吴阿姨现在人也快崩溃了,女儿天天在家里吵,哭哭啼啼的。”父亲说话絮絮叨叨,意思我是听明白了。 吴阿姨也上前,对着我歉然苦笑下:“文静,我也知道你的事儿,很是轰动,我很佩服你!我女儿也正是因为听到你的故事后,也决定复读,我不是对复读有任何偏见,你是因为有实力,复读才有意义,我女儿的成绩我也知道,她班主任也说她的高考成绩发挥得很稳定,这个成绩不愧对她自己,你说这样,复读有什么意义?我家里的情况你爸刚也说了,我爱人没了,我一人管孩子,平时还要上班,也没其他人可以帮衬下,我女儿要是复读一年,这意味着什么啊,我们母女俩都被折磨!折磨了一年大概率结果还不如现在,这复读的意义在哪呢?”话刚说完,吴阿姨就放声哭了,是啊,她心中也是很苦的,女儿不理解她。 母亲也赶紧跑过来,先拍拍女孩的肩:“小丽,别哭,你妈妈肯定是为你好,话可能说得重了点,但你不能一意孤行啊,这复读的决定不要擅下!” 哎,这是闹哪般啊,又来个想复读的!复读有什么好的! 我走到女孩跟前:“小丽,你好,我是文静,你妈妈应该跟你说过我了吧。” 女孩抬起头:“嗯,文静姐姐,我真的想复读,我不想读普通本科,我想像你一样,考个重点本科。你也别做什么说客了,我真的不愿意今年去!”说完,又低下头,哭声小了不少。 我轻轻用手搭在女孩肩上:“来,我们聊聊,跟你讲讲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女孩使劲点点头,跟着我进屋了。 “小丽,我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我一点都不引以为傲,大家都觉得我打了翻身仗,只有我知道,我还是败了,只是这个结果不是那么差,大家以为我胜了。复读是条不归路,先不说平时课程的重新梳理,来年试卷的出题角度吧。我们就说这一年该如何度过吧?而我的一年事实是什么情况的?” 女孩睁大了眼睛,完全止住了哭泣,急切切想听。 “这一年,我首先要跟其他学生坐在同一间教室,各科老师如何看我?其他同学如何看我?人言可畏,这种压力是无形的,但很沉重,你每天都要被折磨,你确认能接受得了吗?你还能如以往那般和老师同学相处吗?我当时还被老师优待,加之还有弟弟协助,我经常都有放弃的念头,每次考试都是在你心上碾压,但凡有一点没考好,就严重质疑自己,进而彻底否定自己。高考是一场体力战,更是一场心理战,你确认你想好了怎么面对吗?” 此时女孩完全怔住了,她可能没想到这些吧,她单纯以为只要复读就能成功。吴阿姨也进屋了:“你看文静说的,就是妈妈想表达的,只是妈妈没那么多文化,表达不出来。小丽,你回家好好想想!” 女孩跟着吴阿姨回家了,过了两天后,父亲很高兴地告诉我,女孩想通了,不复读了,去上学。之后吴阿姨还特意给我织了个漂亮的单肩包,我平时出去玩就背上,被同学们说很有特点,好看! 第76章 第 76 章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我也要返校了,临行当天,母亲起个大早,做好饭菜,分别装到一次性饭盒中,让我在火车上吃,别饿到了,泡面不营养,其他东西也未必能吃饱,还是家里的饭菜实惠! 回到北邮后,开始进入紧张的学业,这些不快也抛诸脑后了,我和搭子王瑜继续吃饭、上课、自习、逛街。 我依然还泡在清华的社团里,没想到这次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天社团要求大家都写一份东西,选出来比较好的放在社区角落,我反正也是闲着,就也写了,没想到居然被录用了,这是有署名的。有个陌生电话打过来了——当时大家普遍有手机了,我的是一台黑白款Nokia手机,我接了这个陌生电话,对方简单自我介绍:他叫方迪,清华计算机系研二在读,看到我写的东西,觉得很不错,从社团打听到我的联系方式,冒昧联系我,没别的意思,交个朋友。 我对清华一直有种天然的敬仰,何况他是来自计算机系的,这是顶级专业了。我顿时对他心生好感,慢慢的两人就联系多了,他也时不时来我学校转转,我们四处漫步,他唱歌不错,尤其喜欢张学友的歌,他曾对我唱了首《一路上有你》,和歌神的嗓子类似,发型和李成极像,身量也像。 两个月下来,我沦陷了,以前对李成有爱慕,但胆小,始终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直至最后人家把女朋友都领我跟前了,搞得我好一顿神伤,这次绝不能错过了,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嘛! 我给方迪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在清华吃个饭,他很快答应了。饭后,我提议去荷塘转转,一路我也心不在焉的,走了许久,方迪问我:“文静,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瞒不住了,我有点心虚,不说不行了,我结结巴巴道:“方迪,我们认识也有两个多月了,彼此也都试着去了解对方,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希望在未来的学习和生活中有你陪伴!你愿意吗?” 方迪一点都不惊讶,表现得极为镇定,顿了几分钟后,对我说:“我送你回北邮吧。” 我立住了,满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方迪见我不走,轻轻拉住我胳膊,我依然不动,盯着他看,看了许久,他终于叹口气:“哎,本来不想说的,既如此,那索性也就把话说开吧。” 我的胳膊放下来了,他也把手抽回:“文静,其实你我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不了解我,我们彼此不合适的,我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个适合你的男生,而那个男生绝对不是我!” “不,不,你自己也说的,我们才认识两个多月,你说我不了解你,那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就说我们不合适,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也许我们是真的适合呢?” 方迪甩甩头:“我马上要去日本了,我们实验室项目交换,去半年,我觉得现在还是学业重要,我的论文压力也很大!暂时不想把精力放在感情上!” 我当场就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掉,用力转身,小跑走开了。方迪从后面追上来,努力想拖住我的手,就这样两人“扭”着一直到东门,才彼此都停住了。 方迪大声对我说:“文静,别这么任性,我给你叫辆车回北邮,咱们虽然做不成情侣,但我可以当你哥哥嘛!“ “我不缺哥哥,既然两人没缘,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从此就绝交,当做从不认识!“我狠狠地说道。 车子来了,方迪把我塞进车里,给了一张钞票对司机说:“师傅,送这位女士去北邮西门!“然后他突然也挤进车里:”我送你回学校吧。“ 一路我们都彼此无言,车子里安静得可怕。到了西门,我径直跳下车,头也不回:“没有再见,永不见!“ 第77章 第 77 章 回到宿舍后,我狠狠哭了一把,把方迪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王瑜过来好一顿安慰我:“文静,别为一个这样的男生难受成这样,犯不着,这个方迪瞎了眼,以后会后悔的,你值得更好的!“ 王瑜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我哭得更狠了,王瑜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就一直陪着我,许久后,我才止住哭声:“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是伤感,总时不时趴桌上难受,眼睛总是红红的,饭量也骤减,王瑜担心我,总是主动过来喊我去自习,到了教室后,我也是懒洋洋趴着,不怎么说话。 我开始往图书馆跑了,没事就翻各种言情小说,小说里的爱情好唯美啊,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故事都是骗人的! 就这样,差不多半年后,我的情绪也差不多平复了,此时我们要准备读研,王瑜和我都打算继续深造,因此格外勤快地去上自习,这日子过得也很是充实,只是我不怎么参加清华社团的活动了,一个是没那么多时间了,另外真的被方迪伤到了,不想触碰跟清华有关的人或事,除了文博。 有一天我自习归来,电话响起——一般都不会是我的电话,我懒得接,李玉以为是家里打电话过来,迅速跑去接,拿起话机没多久后,把话筒递给我了:“文静,是你的电话!“ 我“喂“了一下:”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后,依然不说话,我有点生气了:“请问你是谁,再不说我就挂了!“ “别挂!我是方迪!“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 怎么是他?他不是去了日本吗?怎么还打我宿舍的座机? 被拒的悲伤早就修复了大半,我平静地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跟你之间也没事啊!“ “嗯,我从日本结束项目,回国了,现在还在清华。“ “你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发狠了。 “文静,别这么说,我还是挺想念你的,你的所有号码我都一直记着呢,你看,你宿舍座机号就深深印在我心里的,我都能倒背如流呢。“ “有什么可想的,你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文静,我为我说过的那句话道歉,我是真的挺想你的,我好想见见你,可以吗?“ “我没时间,不用见了!“ “就一面,不耽误你什么时间的,我过来北邮,你抽个时间咱俩见一面就行了,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很好,不用你挂心!” “文静,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没有男友?” “有没有男友与你何干?”我气急了。 “文静,我当时太草率了,事后很后悔,如果你现在还没男友,我希望你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咱们重头再来,我想做你的男友,好吗?” “你算老几?凭什么别人要围着你转,你说后悔就后悔,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我已经有一个很相爱的男友了!”谎话我也是张嘴就来。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说:“那祝你幸福吧!” 电话挂断,我很解气,好马不吃回头草,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若是真心的,当时为什么那样伤我,不是一个世界的,那你去找属于和你同一世界的姑娘啊,惹我干嘛?既然错过,那就放过,真心岂容你如此践踏,我当时泪洒清华东门,你可为我擦过一滴泪吗?女人的真心第一次被辜负了,就没有第二次了! 方迪很长时间内都不联系我,可是他后来又给了我一个意外,容后再表。 第78章 第 78 章 方迪的事情我已彻底放下,王瑜听说这个情况忙不迭地说:“文静,做得挺好的,世上好男儿那么多,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我受母亲嘱托,不定期去清华找文博,有次他还在上课——马哲课,我只能在门外等候,课堂结束后,出来了一人,我没见过,当时两人巧合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他问我:“你找谁?” “哦,我找文博,我是他姐文静!” “哦,刚下课,他还在教室,一会儿他会出来,你在门外等吧。”然后他就匆匆走了。 和文博一起吃了个饭,我准备回北邮了,我一直都从南门走,走到半道,突然被一人喊住了,回头一望:怎么是他!马哲课堂见到的那个陌生人! 陌生人上前,有点羞涩地对我说:你好,自我介绍下,我是宋冰,是文博马哲课的助教,刚很匆忙,没和您正式打招呼,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哦,哦,宋老师,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也变得很紧张了。 “文博姐姐,我对你印象比较深刻,可以以后多和你聊天吗?介意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来不及想什么,自然地报自己的手机号,他认真记下来了。 几天后,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果然是他,那个马哲老师宋冰! 他说他想来学校看看我,是否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文博的老师呢,我毫不犹豫同意了,告诉了他学校地址,从哪儿坐公交过来,到哪下,我去接他。 宋冰过来了,他很紧张,见到我后说话都结巴了,很是局促:“文静,我,我,就是特别想来看看你,想看看你的学校!“ 我淡淡一笑:“哦哦,没事,宋老师,很欢迎你莅临北邮参观啊,要不我带你转转,学校很小,只有清华1/6大,也不要多久时间的!“ 宋冰显然放松了许多:“嗯,我很荣幸!“ 参观完下来,我和宋冰好像熟稔了许多,他不停微笑,有时候我不经意对视上他,也能感受到眼角止不住的笑意,我很是疑惑,不过他毕竟是文博的老师,我可不能怠慢了他! 我请宋冰在学生食堂简单吃了个饭,他说北邮食堂饭菜做得挺好的!嗯,隔壁北师大的学生们也喜欢来北邮吃饭! 宋冰要赶回学校,他研二在读,课余给导师当助教,还是有课业压力的。临上公交前,他突然又结巴了,嘴巴张着但却没说什么,许久后,他好似用力憋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文静,我喜欢你,我见你第一眼时就喜欢你,我来自山东,本科是山东大学的,毕业后我在当地政府部门工作,类似秘书的职位,工作了几年后我觉得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也不甘心生活就这样一眼看到了老,我从小就很崇拜清华北大,但是高考时没考上,去了山大,因此我就考研,在清华人文学院入读,方向是政治经济学。上有一姐,下有一弟,我排行第二,家境很一般,父母均健在,说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也是因为我真心想和你交往,可以吗?“ 啊?我这是被一见钟情了吗?小说中的一见钟情不是这样的啊! 第79章 第 79 章 宋冰回校后,就总是联系我,一会儿发信息问我吃了没,一会儿又问下课了没,要不然就是问我去不去他们学校看看,我很烦,觉得这人太啰嗦了,天天没事总盯着我干嘛?我和王瑜在一起吃饭学习,忙着呢,博士师兄刘南也时不时找我吃饭,我也总不忘把王瑜捎上,几次之后王瑜推说自己不习惯,因此到后来就是我和刘南一起吃饭了。 师兄刘南个子不高,蛮敦实,也是一副厚厚的眼镜,又总打趣我:“文静,我刚路过你自习室,你趴在那儿睡觉呢,口水都流到桌上了,你这小姑娘家的,太不文雅了。“ 我怒目而视:“自习趴桌上睡觉怎么了?流口水是因为睡觉姿势问题,这是正常的,换你趴桌上睡觉试试?你也流口水的!“ 然后师兄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了,我觉得你流口水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我晕,有这么夸人的么? 师兄安慰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别生气,别生气!我请你吃个冰激凌吧。“他不停给我道歉,我总算不那么生气了。 不过,师兄还是个挺细心的人,有时候突然给我发信息,说自己在教室外,让我出来一趟,然后塞我一袋栗子:“中午见你吃饭不太认真,没怎么吃,然后你还有喝咖啡的习惯,我路过南门,看到栗子新出锅,热腾腾的,给你带一袋过来,这东西好,养胃!“ 或者有时候给我弄一大袋爆米花,说女生要多吃吃甜食,吃甜食心情好。 有时候见我喝个冷饮,冷不丁说我:“你们女生有生理期,别贪凉,对身体不好!“我尴尬极了,总觉得多了个爹,我父亲都不管我这些呢,连我母亲也基本不说我。 有时我跟王瑜抱怨,说师兄刘南很可恶,总是逮着机会就打趣我一番,搞得极没面子,我在他跟前都有点抬不起头,他嘴巴也挺碎,各种管我。王瑜说我傻,师兄显然是喜欢我,我愤愤不平:“喜欢一个女生不应该对女生万般迁就,宠爱至极,唯女生的话马首是瞻,哪有那么好管人的!他是不是这样管我很有成就感,我都烦死了!“ 王瑜幽幽地说:“我觉得你和师兄刘南不合适,有点不太登对,他身高跟你一样,也不是什么帅哥,眼睛也不大,眯成一条缝了。“ 就是,我最近迷上了韩剧《情定大饭店》,这剧我可太喜欢了,裴勇俊饰演一个哈佛大学毕业的精英,在华尔街做并购,无意间认识宋允儿扮演的女主,女主是个韩国顶级饭店的大堂经理,裴勇俊认爱女主,从美国追到韩国,为女主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很多原则,甚至巨额财富,经历一系列考验后,男女主迎来了happy ending。嗯,我喜欢裴勇俊那样的,如果裴帅哥在我跟前,我必然是跪倒在他裙下,任其驱使,王瑜说我总看这种不切实际的,包括琼瑶剧,已经把脑子看坏了,我总是反驳:“美丽的事物无关性别,大家都喜欢。“然后王瑜对我吐舌头,表示无语,哈哈哈。 第80章 第 80 章 宋冰总是各种约我,那时我学业压力也不大,而其他三个室友总是各种忙:张欣继续恋爱中,不过对象早已换人了,是隔壁班级的,我不太熟。大连姑娘许君也恋爱了,男友就是我们小班的副班长,哈尔滨姑娘李玉也每天和哥哥们在一起上自习。 王瑜有点犯胃病了,经常在宿舍躺着,我的日子过得有点无聊。 因此宋冰约我去爬香山,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其实之前我们班级也组织过爬香山的,我体力不太好,累,大家都快爬到顶峰了,我还在半山腰歇脚,到后来都是男同学们在后面推着我上山的。 这香山虽看着不高,但我见一次就哆嗦一次,可已经答应了宋冰要爬,死活也得上啊,宋冰看我那痛苦的表情,一路小心翼翼地搀着我,时不时问我哪儿不舒服,我咬牙不回答,坚决不能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很菜! 终于爬到了山顶,我大口喘气,宋冰有点心疼地看着我:“你也太好强了!“ 哼,我岂能在你面前丢人,死也要爬上来。 过了几天后,宋冰又问我想去哪儿转转,我随口一句:天坛那边吧。然后宋冰又提前来我学校,我们打算从北邮出发,这公交颠得我实在难受,我一路迷迷糊糊的,困得要死,后来直接睡着了,待醒来后,傻眼了,我居然趴在宋冰肩上,肩上还湿了一些,极有可能我睡着时流口水了,我有点羞涩,但是装作很镇定地问他:“到哪儿了?“ 宋冰耸耸肩:“早坐过了,看你睡着了,不敢打扰你,就这样一路继续坐公交呗。“ 天呐,我赶紧和他一起下车,重新找其他公交,这一路我发现宋冰捂着嘴,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我很是不解——我现在又没睡着,也没流口水,有什么可笑的! 难道我脸上有东西,我对着公交玻璃看,也没有啊。这一路我很是疑惑,也懒得问他,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下车一看,这不对啊,我不是要去天坛公园吗?这是哪儿? 宋冰实在忍不住了,拍着大腿狂笑不止:“文静,你完全坐错了车,这是地坛附近!“ 我很生气地问宋冰:“那你不早说,害我们白走一趟!就是为了等着看我笑话吗?我很好笑吗?有意思吗?“ 宋冰赶紧止住笑,突然轻搂住了我:“文静,你别生气,其实只要和你呆一起,对我来说去哪儿都不重要。“ 气死我了,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被他看了笑话!我一路骂骂咧咧,宋冰一路轻声安慰,时不时道个歉,承认自己不好,我才稍微消了点火,他就这样把我送回北邮,简单吃个饭,他也要返校去忙了。 我挺记仇的,自从被宋冰这么“取笑“后,我要伺机报复,之后晚上下了自习,突然就打他电话:”在学校呢?想见我?限你10分钟内赶过来!“然后他总是很高兴地回答:”好的!我现在就出发!但是10分钟真来不及,你要讲讲道理,我一定一定一分钟都不耽搁!飞奔过来。“ 哎,他真的是飞奔过来,都气喘吁吁的。我也就不好意思发难了,两人就围着学校遛弯,后来太晚,我催他赶紧回去,他都是一副不舍的表情。这样的玩笑开了几次后,我也觉得没啥意思,就不捉弄他了。 后来有次吃饭时,他盯着我,笑着说:“文静,你对我真的很霸道!“ 我回了他一记白眼:“随你怎么说,我就霸道,怎了?看不惯可以不看,没谁求着你!“ 他赶紧讨好地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我挺乐意被你这样欺负的!“ 第81章 第 81 章 大学的生活过得挺快,还没意识到,就已经过了大半,大家要定毕业的去向了,是继续读研还是工作呢? 我和王瑜每天都嘻嘻哈哈的,但也一致认为:不想那么早去工作,还是在学校待几年吧,有个硕士文凭,工作起点可能更高。 说干就干,我和王瑜又开始勤快地上自习了,哎,我俩平时到处游荡,跟孤魂野鬼似的。 宋冰那段时间也因为课题原因,很是忙碌,我们联系也少了很多。 不过,我骨子里太好动了,有次参加清华某社团活动,突然认识了一位师兄杨阳,高高瘦瘦的,清华电子系研一在读,本科就是北邮电子的,我顿感亲切,两人也聊得蛮愉快,杨阳有时也回北邮和同学聚聚,顺便也看看我,一来二往的,两人暧昧起来了。 有次我俩走在校园里被李玉看到了,回宿舍后好一顿“拷问“我,我解释不清了,然后他们三人提议:让杨阳师兄请全宿舍唱个歌! 我把这提议也跟杨阳师兄说了,他答应了,我们找了个时间,五人一起在西直门某KTV约了个包间,准备通宵唱歌。落座后,大家各自点歌,杨阳点了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只见他拿起话筒,很是深情地说:“我谨以此歌献给在座某女士,希望她能感知我的心意。“ 然后他就陶醉地唱起来了,她们都喝彩,我倒是心中平静,觉得不过如此,生活挺没意思的,考研重要,等考上后再说吧,人生中有太多事情了,我得好好看这个世界! 因为我的很不主动,我和杨阳师兄的联系变得很少很少,最后也就不联系了。 我继续和王瑜勤快地上自习,报考顺序是:先联系意向的导师,让导师对你有个初步了解,需待导师同意你报考,否则,报了也无用。 我其实没多大想法,本科的专业都是很宽泛的,不可能那么精细,只听到说院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导师张教授,是国际通信专家,分数也奇高无比,一般都不敢报考他的。 我一听就兴奋,国际知名专家耶,我必须要报考他的研究生,显得自己也牛啊,想法初定,我立马打听张教授办公时间和地址,院辅导员把情况告诉了我:张老师一般不在校内,在西直门那里有公司,他的硕士和博士们都在那边。 我听完后跟王瑜说了说,想让她一起过去,说不定两人同时报他呢,这样以后又可以一起吃饭聊天游荡了。王瑜说这个张老师分数太高,她不敢,她定了其他导师,也在联系呢,没时间陪我。于是我单枪匹马杀到西直门去了。 敲开门,接待我的是一个女老师——我也不认识张老师,只知道是男的。我对女老师说明来意,女老师说:张老师今天不在公司,她姓方,是张老师的助理,让我改日再来。 我听完后走到办公室大厅,大方地鞠了一躬:“各位师兄师姐们,打扰了,你们好,我是文静,是信息工程专业大三在读,想报考张老师的研究生,希望能和各位一起承教于导师麾下。“他们都懵逼了,寂寂无声,然后我向大家道别后赶回学校去了。 第82章 第 82 章 过了几天后,方老师通知我,张老师在公司了。我赶紧过去向张老师表了一番忠心,张老师倒是很爽快同意我报考他。 王瑜也定了方向,我们都觉得肩上有压力,也就心无旁骛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宿舍和教室。 终于我们都迎来了研究生考试,不多久后分数也出来了。王瑜所报考的问题不大,而我的分数就很够呛了,按往年的分数线,我报考的导师分数线都要380分以上,而我只有346分。分数一出来我就傻眼了,后悔得不行,我那么虚荣干嘛?跟王瑜报考同一个导师也就稳坐钓鱼台了,这下好了,必败。 王瑜也比较吃惊,先是安慰了我一番,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赶紧给刘南师兄打了电话,大致说了情况,师兄赶紧过来安慰我一番,说一起想办法吧,并问我是不是一定要上研究生,我点点头。然后师兄请我吃了顿饭,推说实验室也有事,赶紧走了。 我在宿舍焦虑不安,很是烦躁,一天天浑浑噩噩的,王瑜也不敢过多打扰我,此外她也需要准备面试,我们的录取流程是:按既定名额1:1.2进行差额面试,即如果需要招录10人,那取笔试前12名进行面试,之后按照笔试成绩*60% 面试成绩*40%计总,取总分前10分录取。李老师招5人,因此面试人数6人——我的笔试成绩实际排名第8,但前面两人直接放弃选择调剂,因此我顺位变成第6了,刚好进入差额面试,不过我和第5名笔试成绩相差40分之余。 我在宿舍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决定去西直门老师公司那里一趟!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那了,所以方老师客气地接待了我,问了分数后直接说:“文静,别浪费时间在这里了,肯定录取不了,趁现在刚出分,可能有其他导师名额未满,赶紧去联系吧。“ 此时我的思维也转不过来了,突然狠狠心:“方老师,我一定要争取下,请您代我向张老师求一个面试机会,虽然我知道肯定录取不了,但我想死而无憾,之后我去找工作吧!“ 方老师叹叹气:“哎,我去张老师那里试试吧,看他愿不愿意给你一个面试机会,其实这也是个心理安慰作用,就让你好过些。“ 我千恩万谢后,回到了宿舍,重新翻出书本,独自一人去上自习——这种情况极少见,我一般是要跟王瑜一起去自习,如果她不去我就不去,我不喜欢一人上自习!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认命了,师兄联系我,问我在哪,我说在常去的自习室,没一会儿,师兄过来了:“文静,我找了我导师,说了你的情况,我拜托我导师录你!“ 我当时呆住了,直问真的假的。师兄用力点点头:“是真的,我求了导师,导师反复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说你是我的准老婆!导师这才点头了。到时候你面试张李老师后,你就去我实验室吧,我导师想见见你!“ 此时我还能说什么呢?师兄人太好了,如果这次我去了他实验室,以后就做他女友吧,虽然他身材长相不太符合我的期待,但外貌重要吗?在这个关键点,他是唯一伸出手来帮我的,还那么诚意满满,不嫁他嫁谁? 第83章 第 83 章 方老师那边传来消息了,张老师答应给我一个面试机会,不过,是安慰作用而已——我后来也才知道,实验室有几个师兄都在李老师面前“求情“,而这几个师兄我甚至都不认识! 而因为有了师兄的这层帮助,我心态顿时好了许多,安安心心准备面试。 到了面试那天早上,因过度紧张,我拉肚子几乎要虚脱了,但还是按要求和其他队友一起去的西直门。 我这才好好打量其他队友们,有几个本校的,也有外校如天津大学、南京邮电等。我的笔试成绩距离倒数第二差了足足40分,天呐,我根本无回天之力,心里暗暗泄了气,但来都来了,就挺住吧,算是成全了自己吧。 没想到,面试出奇得顺利,张老师让我用英文答辩,除了专业问题,我们也闲聊了会儿,我跟张老师倒是探讨了对中国传统音乐的看法。之后大家结束完各自回校,等待进一步通知。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录取,因此打算过两天就去找刘南师兄的导师。师兄人挺好,帮我提前预约,我也需要稍微了解他们实验室方向的背景。 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了,我也想开了:大不了就去工作嘛!我们宿舍许君确认不读研,已经找好了一份工作,比亚迪研发,在酒仙桥那边,也挺好的。 我正打算去师兄实验室,突然方老师来了电话:“文静,你被我们实验室录取了,张老师觉得你表现优异,是个好苗子,他很欣赏你,特意去找院领导多要了个名额,全额录取!“ 这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我使劲掐了大腿,是真的!手机也因我剧烈发抖的手而抖落在地。 我立马给师兄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也很为我高兴,然后去跟他导师解释我的情况。王瑜也高兴得不行,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同一个学院继续学习三年,她挺不舍我。 事情如此顺利,我的心情顿时也变得格外美丽,和宋冰也说了这情况,他也知道我之前很是焦虑,甚至想着能否帮我运作到其他高校,但太难了,大家都是穷学生,没那能量。 我每天又和王瑜到处瞎溜达了,英语四六级和口语早就考完了,证书也早已到手,我想去试试专业八级,王瑜也使劲鼓励我:“去吧,文静,我觉得你挺能折腾的,多弄个证书不是坏事!“ 人太闲了,我真的跑去外语系弄了张课表,直接跑去教室上课,这外语系的人真少,几乎全是女生,教室也小,不像我们这些院系,都是用大型阶梯教室,呼啦啦一堆人。 因为学生少,我跑去人家教室上课,肯定扎眼,几堂课下来,老师也认识我了,我说了下自己的想法,老师乐了:“专业八级必须是外语本专业的,外系不能考啊。“我郁闷坏了,罢罢罢,不上了,还不如去西单逛街呢,费那劲干嘛,我对读书可没那么炽热。 这日子过得着实逍遥了一阵,王瑜的陪伴,和室友们瞎吹牛,和同学们聚聚餐,被刘南师兄请吃饭,时不时把宋冰“传唤”下,我感觉自己还挺忙。 第84章 第 84 章 到了大四,几乎没课了,主要准备毕业论文,而且本科论文也不难写,因此大家的关系反而近了很多,以前大家都各忙各的,现在好了,彼此方向已定,一切就是按部就班了。 接下来读研的人几乎都闲下来了,没事干啊,大家约起来打牌唱歌一条龙,大家酒足饭饱后就去KTV唱个通宵,第二天一早相互搀扶回宿舍睡大觉。 那帮准备工作的就忙了,没定好工作的继续找工作,定了工作的需要提前去公司实习。 剩下的就是准备出国的,不过这帮人在上大学伊始就定了目标,日子好像跟以前过得差不多吧,我们这帮人也不爱打听,毕竟平时就不在一起玩。 此时,我们的精力还是无处安放,我们决定广交友,多聊□□! 有次,有个陌生头像申请加□□,我也不做多想,顺利通过对方,然后正常聊天,结果李玉突然跑来,无意看了聊天记录和头像还有签名档,突然对我说:“这不是咱班同学范范吗?“哟?是那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男生?我顿时起了好奇心,想捉弄一把。 之后我在和对方聊天时故弄各种玄虚,时不时透露我知道他的一些个人信息,他坐不住了,觉得很是奇怪,问我俩是否认识,我果断否认。□□有隐身功能的,跟踪不到IP地址,所以,对方更好奇了,天天在□□上追着我问。彼时他依然单身,但因为我们两人“精神“交流了这么久,他有点沦陷了,连他寝室的其他哥们都觉得不正常,也总撺掇早日奔现,希望能促成一段良缘。 终于有一天,我同意了他奔现的请求,两人约在食堂见面。他一见到我,半天合不拢嘴,直喊我:“文静,你怎么那么坏啊!太坏了!“我在旁拍着手大笑不止,生活太无聊了嘛! 范范对我很是无语,但马上就乐呵呵的。我们自从奔现后,两人处成了“姐妹“,没事时他就叫我吃饭,回了宿舍喊我赶紧上线□□! 不过终于有一天,他突然在食堂对我表白了,哎,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开玩笑,大家不是好姐妹嘛,怎会如此这般。我反复跟他解释,两人不合适,性格相差太大,我太闹腾,他过于安静了,我这人心思飘忽不定,没正形,莫把他害了,找个好姑娘相爱吧。 他认认真真看着我:“我愿意为你改掉自己!“ 我摇摇头:“性格的东西是生就的,改不了,不要为任何人而改变,那就不是你自己了,好好做自己!“ 他很是失落,后来我们见面也少了。若干年后据他的室友们说,他当时很是消沉了一阵,非常落寞,我听后心里很难受,总觉对不住他,我那时总凭自己的心情做事,没有很好考虑他人的情绪,伤害了他人不自知——这件事儿也在我心里落了刺。 很快的,我们开始拍毕业照了,大家穿上毕业服各处摆pose,各处留念,互相请客,格外珍惜这份毕业情,泪水涟涟的,心中有万千惆怅。 第85章 第 85 章 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始了,我们宿舍四人也各奔东西。许君去了酒仙桥的比亚迪上班,听她说总加班,因此很少再回校。张欣、我、李玉都留校读研,只是各自导师不同。 学校有了新规定,研一新生统一搬到大运村住宿一年,研二搬回本校。大运村距离北邮不远也不近,5km左右,走路是绝对不行了,我们为了方便通勤,都纷纷买了自行车,白天骑行去学校上课,课后没啥事就骑行回大运村。 大运村的消费显然比北邮高一个档次,但是热闹多了。大运村原本是为运动员修建,房间保留原有的格局,一个大房间套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放2-3张独立床,跟北邮有点像,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 研一主要是上课,而且都是大课,所以大家还是经常在学校教室碰面,只是在大运村不怎么能碰到了。 我最喜欢大运村旁边的上海城隍庙小吃,尤其喜欢那里的豆浆油条,学校的豆浆都稀汤寡水的,油条也梆硬梆硬的,城隍庙的油条格外松软,豆浆格外香甜,我每早都吃,然后慢悠悠骑行到校。因为导师的要求各不相同,有些导师要求学生研一就进实验室参与课题,有些就没有了,直接放羊,爱干嘛干嘛去。 张老师吩咐下来了,让我们研一好好上课,不用着急去实验室,我们都高兴坏了,大运村通宵供电,不像在学校时晚上10点准时熄灯,搞得想刷剧打游戏都没机会。这下可好了,我们也放飞自我了,我们下载了□□游戏,组团打升级或者麻将。 群里号召一声,大家就纷纷上线,打得不亦乐乎,累了就嚎一句:“休息,下楼,XX饭店集合,一起吃饭!“ 有时候起晚了,先派个先锋去学校占座,大部队从后方奔袭而来,公平起见,我们做了个排班表,轮到谁,谁早起去当先锋,还要负责帮其他人带早餐。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我们集合,并排骑行回大运村,继续打游戏。 文博那时已经很忙碌了,他的导师是电力泰斗,全国各省电网都需要用到他们的调度系统,因此文博经常全国各地出差,他的导师论文要求也高,在系里有名的严格,所以,文博压根没空接见我,我索性就踏踏实实和同学一起讨生活了。 我的宿舍住了8人,比本科时复杂多了,还有个40多岁的大姐姐,原来是老师,为了自己的独子,已经开始卷自己了,华发丛生还来读研,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也有从部队派过来的,因为多年的习惯养成,那被子永远方方正正,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不像我,时刻要躺回去,索性不叠被子,费那劲干嘛。 因为课业压力不大,导师也放了羊,我开始猛睡觉,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下午六七点就爬去就寝,一觉醒来发现天黑了,我以为是半夜,结果被室友们取笑,这都第二天下午了,睡得整个人都傻了——看偶像剧看坏了脑子,睡觉也把脑子睡坏了。 第86章 第 86 章 研一这一年虽然过得稀里糊涂的,但正常课业绝对不能落下。 到了研二,我们也都从大运村搬回学校,此时已经基本不需要上课了,大家纷纷进实验室,过上了“牛马“的生活。我的导师因为某些原因,让我们自己出去找实习,确认了实习单位向他报备即可。 于是,大家要不在学校实验室实习,要不就在校外公司实习,反正统统都很忙,早上匆匆起床,晚上匆匆回宿舍。 此时我也坐不住了,研二得考虑未来了,不然毕业后咋办?于是我开始密集投简历找实习,也委托刘南师兄帮我看看机会。 我一直是想去咨询公司的,如BCG、埃森哲之类,但是简历普遍没什么有效的回应。而那时母亲胃很不好,几次出血,人都差点休克了,我很是挂念她。我知道,这是母亲在我们上中学时候埋下的病。那时她为了挣钱还债,下地窖,做搬运等,因为活儿都很随机,来活了就要出工,所以经常无法按时吃饭,等忙完后人也饿过了头,反而没了胃口,久而久之,胃溃疡甚至穿孔。 我很是愧疚,觉得自己都已然25岁了,至今没为家里做什么经济贡献,没给家里有效地分忧。也是巧了,突然有天接到个电话,是法国电信北京研发中心打来的,通知去面试,于是我准备了两天就去接受面试,当时法国电信在保福寺桥的融科资讯中心,从我们学校过去还挺折腾的,要换乘几趟公交,办公楼很是高大上,我一去就被震慑住了——这环境真好,我要是以后能在这里工作就好了。不过初次面试我表现不太好,有些专业问题答非所问,我失落地回了学校,继续看其他公司有无机会。 没想到几天后,我又接到法国电信的电话,我第一次面试的那个组觉得我不合适,默拒了我,没想到另一个组无意看到我的简历,倒是对我饶有兴趣,邀请我面试。这次面试我的是个女博士,很朴素的长相,很朴素的穿着,人长得也蛮小巧,皮肤白白的,说话也很温柔。聊得时间不长,但气氛蛮愉快的,女博士第二天就给我发了实习offer,通知我尽快去实习。 我跟实验室报备好就赶紧去法国电信实习了,从此也过上了忙碌的生活。 去了实习后,我才知道,虽然这里中国人偏多,但是工作内容全英文,我这边需要研究通信协议标准,并输出相应的研究报告给3GPP、3GPP2、或者ITP等国际组织。 研究报告真不好写啊,女博士虽然日常生活中看着不错,但是工作上可是拿着鞭子抽的——我不停被要进度,出成果,压力非常大,尤其还不是用中文,这难度感觉翻了一倍不止,经常是我早上一过来,除了午饭被组员们催促一起,其他时间就一直在写写写,常常是最后一个走的——是的,我还是个穷学生,愧于依赖家里,我需要赶紧挣钱,既然天赋不如别人,那就用汗水来浇灌! 第87章 第 87 章 实习初期很难,但我终于熬过去了,不过也从此养成了到办公室必喝一杯咖啡提神的习惯,一直保留至今,已有20年了。 女博士对我的表现很是认可,索性就将手里所有的活儿全扔给我了,自己轻松了不少,不过总也难在办公室见到她,她的行踪在我,包括其他团队看来,很是神秘。 后来我从其他组才知道,这女博士之前有过好几个实习生,坚持不了多久纷纷走了。我刚过来时,他们还私下打赌我熬不过两周,没想到我居然熬过去了,一个月后就能适应,还每天乐呵呵的,完全没有怨言。 终于到了领工资的那天,按约定,我的实习月工资是2500元,扣除个税后到手2160元,工资到账那天,我格外激动,把这笔钱全部取现了,到卫生间数了好几遍,这是第一次啊,我很兴奋地跟母亲汇报这个消息,母亲也很兴奋:“我的宝贝女儿终于长大了,通过自己工作挣钱了,我很高兴!“ 母亲这声夸奖让我无比欣慰,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值了。此时,宋冰也好,刘南也好,其他所有人我都没了任何兴趣,我只想好好挣钱!多多挣钱以后给家里,让他们早日过上好日子。 刘南师兄知道我想挣钱的心,又给我推荐了其他活儿,给赛迪研究院某CEO做助理,这CEO也是个女博士!工作地址在紫竹院那边,我二话不说就去了,从此我的日常就变成了:法国电信 国企研究院,生活特别特别忙碌,连轴转。 此外,宿舍的同学在做一份家教,给一个小男孩教全科,在虎坊桥那边。男孩是北京本地人,父母在他出生没多久就离异了,各自组建家庭后,把男孩扔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已丧,只有奶奶带这个孙子了,奶奶的退休金不高,孩子父母也不给抚养费,孩子不懂事,学习也差,奶奶无奈,只能从那微薄的退休金中省一点出来给孩子请家教。 同学要准备出国,没时间再做这份家教,问我愿不愿意接这个家教,我当时没想太多,只要给钱,啥都干! 哎,我确实过高估计了我的实力,去那里第一次后就想打退堂鼓了。因为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不停换乘公交,何况我还打着其他两份工,时间完全不够用。但孩子奶奶泪汪汪地跟我说孩子的情况,我心软了,无法拒绝,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家教。 从此我同时打三份工,疲惫不堪,经常在公交车上因瞌睡坐过站,有时在马路上走着走着睡着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我只有满满的疲惫,觉得好累,回到宿舍,倒头就睡,饭都顾不上吃。 有时候在过街天桥穿过的时候,我静静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觉得很是悲哀,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台机器,到点起床洗漱、赶公交、上班、下班、赶公交、吃饭、睡觉。这日子过得疲惫至极,难道我以后都如此这般生活吗? 第88章 第 88 章 生活如此忙碌,我和宋冰、刘南,包括王瑜他们的联系都渐少,我心中也是越来越苦闷的。手里虽说攒了点钱,但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值得。 母亲告诉我,老家的房子从搬进来就没装修过,电线都各种裸露在外,很不安全,我和文博已离家多年,未来如果带对象回来,这家里条件有点上不了台面,因此想重新装修下。 我同意母亲的想法,因此给自己留了部分钱,剩余的钱全给了母亲,让她把房子重新装修下吧。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导师也通知我们回归实验室,要开始准备硕士论文了,我实在是忙不过来,先是把家教这份活儿给辞了,男孩奶奶泪眼滂沱,拉住我的手说:“文静,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我孙子太不懂事了,以前的这些家教,他都不配合,但他挺听你的。哎,如果你能一直辅导我孙子就好了。“我听后鼻子一阵酸,哎。 后来我把助理的活儿也辞了,因为觉得这个CEO让我有些难以理解,她对我也有不满。就留下了法国电信的活儿,因为这份活儿对我来说已经很是轻松了,女博士对我很放心,知道我要去准备论文,也不要求我天天过来坐班,有空就过来,但是活儿不能少干,在学校也可以弄,只要到时间出结果就行。 我的生活顿时没那么忙碌了,人的状态也好了不少,但是这段经历给我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北京的生活太累,母亲身体欠佳,文博说要准备出国,那我就离父母近些吧。北邮本来就是通信行业的王牌院校,大部分人的职业方向都是各省运营商,我回江西移动也是不错的选择! 有次跟宋冰聊起这个事儿,我说了我的想法,他很是难过,问:“文静,留京吧,虽然会累些,但大城市的平台也大,机会也多,你资质不错,干嘛回江西老家呢?难道北京就没有任何人或事值得你留恋吗?“ 我摇摇头,哎,我们当太多年穷学生了,从小就被长辈们期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多年寒窗苦读,也没发现黄金屋颜如玉啊,我是不是哪里错了,或者说我从最开始就错了? 在家时想好好读书走出去,去大城市念书,在大城市念完书后,又想回归小地方了,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起点——我很纠结,也很痛苦。 我突然很是想念家乡,想回到父母身旁,多陪陪他们,最好是能和他们住一起,我上班挣钱,他们给我洗衣做饭,晚饭后牵着母亲的手一起散散步,那种生活应该是极幸福的! 当有了这个念头后,我离京的想法愈发强烈了,有时会变得极为烦躁,分分钟都想离开,马上回到老家,赶紧吃上父母做的饭,而且我很久没见姥姥姥爷了,若干年前见到姥姥,就感觉她的身体很不好,虽然我也总问母亲关于姥姥姥爷的身体情况,母亲也总是说还好还好,可是我就是很想看到他们。 第89章 第 89 章 院里统一通知要准备集体开题答辩,我因为总是在外面实习,实际很少参与实验室的各项课题,若开题答辩不通过,大概率毕业要被延期,我有点慌,很怕延期,到时候会错过各种招聘,所以,我紧急求助师兄们,师兄们此时也急啊,自己的课题也欠缺头绪,而且博士开题答辩和硕士开题答辩几乎同时进行。 这下又要我的命了,平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吧,我欲哭无泪。 师兄们见我如此,也有点同情,我们这些困难户纷纷被师兄们认领走,分配给我的师兄有两位,一主一副,有个替补,这样不至于掉了链子。 于是在师兄们的监督带领下,我每天做大量的仿真,这样才能找到课题点。因为开题时间匆忙,我快速挑了个切入点,经过师兄的认真审阅,觉得尚可,吩咐我赶紧开题。 在师兄们的掩护下,我答辩时侥幸过关,可导师也提出了不少问题让我回去注意修正,我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敢怠慢。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充实,每日早早地到实验室看仿真结果,我们的分析工具大都是Matlab,采样量巨大,仿真时间往往可能要几天才能出来,所以我经常梦里都是那些函数,人都有点魔怔了,师兄见此,甚是理解,甚至把自己的预备论文分享出来,哎,理工科男生真是普遍温柔善良可爱! 时间越来越紧张了,正式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实验室泡着,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全体都顺利答辩通过,可以毕业了! 此时我的心情跟本科毕业时完全不同了,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真的离开校园了,要正式踏入社会了,哎,很不舍。 校园招聘会也开始了,我和王瑜也频繁穿梭在各公司的招聘宣讲中,大家其实都有点迷茫,虽然那时工作的主流方向是:通信运营商、外企、部分民企,而著名外企就是google、微软、百度等。通信运营商中规模最大的当属广东移动,然后就是北京移动,剩下就是其他各省移动,至于电信和联通,相比移动的体量太小了,是我们的次选。民企就是华为诺西等通信设备公司。 我因为受研二实习所累,不愿意留京发展,想去运营商,我虽出身江西,但还是首选考虑广东移动,毕竟广东沿海经济发达,大家都愿意去那里。 王瑜倒不是很愿意去运营商,她想去外企,因为她实习期间去了外企,还是比较喜欢外企的文化,另外也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央国企。 我有个同学晓晴来自湖南长沙,她长得挺可爱的,脸圆乎乎的,身上总有股浓浓的奶香味,总愿意凑我跟前喊着:“文静,文静,跟我逛街去呗,商场在搞活动呢。”哎,晓晴的脑子很是神奇,做题总是算不明白,但是商场的满折减活动却算得门儿清,我深深佩服她。晓晴是家里的独女,经济条件也不错,她想回长沙移动,可以回家相夫教子,尽管那个“夫”至今未见,不过我知道,她的性格很开朗,“夫”绝不是问题。就这样,我和晓晴总是一起活动了。 第90章 第 90 章 全国移动招聘会层出不穷,今天北京移动,明天广西移动,后天山东移动,数不胜数。晓晴拉着我到处跑,总撺掇我:“文静,跟我一起回长沙吧,我带你各处吃好吃的!“晓晴是个标准的吃货。 左盼右盼,湖南移动来宣讲了,晓晴第一时间冲过去把简历投了,顺便帮我也投了一份,她是满怀信心的,结果没几天后我倒是收到了长沙移动的offer,晓晴反而没有,她很是沮丧:“文静,你太幸运了,长沙移动的名额很少的,我这个长沙本地人都拿不到。“我尴尬地笑笑,陪跑的居然坐主桌,这闹哪般! 浙江移动来了,我纯粹是凑个热闹,突然看到一名男HR的面容,怔住了,我喜欢上他了!我二话不说,凑上前主动和这个HR交谈了一番,才知道他姓吴,是温州分公司的,很欢迎我选择他们,我也很是虔诚地投了简历,吴帅哥也很认真地把简历收放好。 没几天后,我就收到了温州移动的通知,先是在学校附近的大厦进行第一轮面试,我很顺利通过,然后就是第二轮面试,这是需要去温州的,公司报销路费和住宿费。我心里都是吴帅哥,果断乘火车去了温州参加第二轮面试,很顺利。在面试后我也赶紧和其他候选人打听吴帅哥结婚了没?结果被他们笑话了:“哎,这吴帅哥结婚了,孩子都有两岁!“ 感觉挨了一记晴天霹雳,我失望至极,闷闷不乐回了京,没多久后收到温州移动的offer,我终究忍着心痛拒掉了! 晓晴是个八卦小能手,得知我这个事迹后笑了很多天,说我是个花痴,比她还痴傻,我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 这段小插曲让我伤感了不少,也不再频繁参加各省移动的招聘会了,我觉得还是要有针对性地投递简历,别一股脑到处跟风,其实挺浪费时间的。 我开始把目标也转到其他方向,比如新华社,五矿集团等,不过,面试后没什么下文了,我有点小沮丧,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投了一些咨询机构,毕竟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咨询梦的,有个小公司还为此向我邀稿,我胡乱写了一通,对方居然挺满意,给了我一笔报酬,不多,但着实意外。 我自从读研后就很少联系刘南师兄了,他好像也很“识趣”,几乎不怎么联系我了,许是他学业压力很大吧,毕竟他已是实验室某个课题组的组长,事务繁忙,我委实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宋冰还是关注我的毕业去向的,他已经定了北京的工作,但因为大家平时都各忙各事,我们联系也着实少了许多,之前他也知道我实习很累,跟他抱怨过想离开北京,那时他觉得我说的是气话,没太当真。现在看我是动真格了,他有点慌,不希望我离京。他劝了我几次,可看我态度坚决,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我们是普通朋友,无法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而且我总是对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第91章 第 91 章 文博比我早毕业两个月,他已经定了入职微软工程研究院。我协助他租房,房子就在西格玛大厦旁,离公司极近,他过得很是充实。 我经过各种对比,最终定下了工作的去向:江西移动。身旁的同学们也基本大局已定,突然间大家都变得极为伤感了。 大家开始高强度聚餐,我们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互相乱抱,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有时我们又一起回到曾经自习的教室,带上瓜果零食,开个通宵茶话会,天南地北地聊,聊着聊着大家又突然都很沉默了。 母亲专程来了北京一趟,参观我的毕业典礼,并帮我一起收拾行囊。母亲早就知道宋冰的存在,提出来想见见宋冰,我特意给宋冰打了电话,他毫不犹豫答应了,母亲此时住在文博的出租屋,特意给宋冰做了一桌家常菜,感谢宋冰对我平时的照顾和帮助,之后母亲让我送送宋冰,我俩一起下楼,临行前宋冰突然转身问了一句话:“文静,我请求你,能为我留京吗?”我果断回答NO,他很是伤感。 若干年后,我多次想起这个场景,有点懊恼,那时的自己太张扬,现如今岁月慢慢磨平了我们的棱角,偶尔梦回,回忆过往,伤感连连,我努力伸手想抓住它们,但它们却快速滑走,没有丝毫回头,直至完全不见,徒留眼泪滂沱。 有一天,我突然在手机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先是停顿了几秒,然后自我介绍:“文静,我是方迪,还记得我吗?我居然打通了这个电话,你的手机号没变!你现在还好吗?之前你就说过你要读研,现在应该研究生毕业了吧?定了在哪里发展?” 这个电话实在有些突然,我半天才缓过神来,我早已忘了他,上次的电话是三年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我冷冷地回答:“干你何事,你问这些想干嘛?” 对方讪讪一笑:“哦,我回了四川成都工作,总是还记得你,你可以来四川发展吗?” 我哼了一声:“你算哪根葱?你凭什么要求我,那我如果说,你来江西发展,你肯吗?” 对方有点怔住了,良久才幽幽回了一句:“祝你幸福!” “同祝!”然后我就吧哒挂了电话。 他,方迪,永远那么自私,以为自己很重要,需要别人为他牺牲,而你为他人又做了什么呢?是什么给了你这份勇气和自信。 王瑜很是不舍我,因为我俩几乎六年都彼此陪伴,我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好友,她不舍我,说:“文静,你离开北京了,我一人独留北京,会觉得很寂寞的。”我心里挺不好受,哎,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家终要各奔东西,未来都有自己的生活! 临上火车时,王瑜和班长非要来送我,母亲先在车厢里等我,我还在站台上,班长突然张开手,抱住了我,给了我一个深深的祝福。王瑜也眼泪汪汪的,不停对着我挥手:“文静,一路平安,有时间就回北京,多来看看我!” 我在车上落泪了,母亲笑话我们:“这些孩子!有必要这样吗?你们这个班长看着是暗恋过你啊!”母亲顺便打趣了我,我不做声。 第92章 第 92 章 因距离入职江西移动尚有两月时间,母亲让我直接回家呆着:“在家休息休息,我多陪陪你,给你做好吃的,你上学七年了,也没怎么吃过家里的饭菜了!以后你去了南昌工作就很忙了。” 在家舒舒服服呆了半月,汶川大地震爆发了,举国震惊,极爱打麻将的母亲此时也没了这份心情,日日守在电视机前看实时报道,每次看到因地震而流离失所的孤儿时,母亲都泪水滂沱,止不住。 母亲嘟囔着:“太可怜了,这些孩子太可怜了。文静,我们去收养一个吧。”我觉得母亲同情心过于泛滥,敷衍着回应她:“我们还是捐款吧,这些孩子会有政府机构统一安排的,养大养好一个孩子极为不易,自己亲生孩子尚如此,这些孤儿们已经记事了,经过大地震后,心理都有创伤,不是一般的孩子,你无法保证能治愈他们的心灵,别到最后养出了仇人!” 母亲听罢也就不吭声了,但依然那么伤感,某天父亲有事出门了,我和母亲又坐在电视机前,母亲突然绷不住了:“文静,我想你那个可怜的妹妹了!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已经有20岁了,是个极为漂亮的大姑娘了,她会有大好的人生!” 我顿住了,好端端地母亲提这个妹妹干嘛,之前她来京看我和文博的时候,也是提了下这个妹妹,死于小儿肺炎,匆匆忙忙埋于姥爷家的后山上,还是姥爷找了个木板简单立了个无字碑,母亲从未去看过。 母亲哭了:“我恨你爸!我生下孩子坐月子时,你爸来看了眼,连孩子都不曾抱过,和我大吵一架,说我未经他允许强行要生,要求把孩子送走,并说如果被举报会丢了工作,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我十月怀胎,经过生产之痛后的亲骨肉啊,我如何舍得!我岂不是妄为女人,妄为人母。我还有你和文博两个孩子,我不知怎么办,所以当时想把孩子给我姑母帮忙带养,可是我姑母完全没任何常识,又喜欢到处闲聊,对孩子不太上心,但没办法啊,那时候没人可用。孩子最初有点小感冒,我姑母觉得没关系,就这样拖着拖着,拖出了肺炎,农村的医疗条件不好,孩子才几个月大,很多药不能用,我只能用各种偏方来治这个孩子,可是终究无用,孩子还是去了,这是我一辈子的伤痛!如果当时在城里,由我亲自带着,不会这样啊,我恨死你爸了,但是为了你和文博,我依然和你爸继续过日子,我晚上经常想起这个孩子,尤其是你和文博上大学后,我更加思念这个孩子,文静,你知道吗?我给这个孩子取了个乳名,叫敏敏,她很漂亮,很爱笑,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你小时候可丑了,如今也亭亭玉立,她如果能顺利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老人都说后面的孩子都越来越聪明,你都能考上北邮,那敏敏学习应该更好,她一定会是个花容月貌的大才女!你说我到时候得多幸福啊,三个孩子个个有出息!” 原来这就是我妹妹那可怜潦草的人生,姥姥在我刚上大学时跟我提过,但没那么多细节,我很心痛! 第93章 第 93 章 在家里的日子过得挺快的,我也需要按要求去南昌报到入职了,老家距离南昌有两百多公里,我坐了辆大巴去的。 入职流程化虽然有点繁琐,但还是让人充满了期待和喜悦,这批校园招聘进来了12人,本科硕士博士都有,男男女女的,大家都嘻嘻嘻哈哈。 公司新换了领导,要求所有大学生必须在市场基层锻炼三四个月,然后按各部门情况重新调配。我和一个毕业于厦门大学的姑娘分到了一起,我俩被下放到郊区某个小营业厅,做迎宾小姐,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撕发票和打营销电话,几天下来人也瘦了一圈,两人休息时就各自分享一些小故事,感情很是亲厚。 我工作也是忙得很,母亲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文博恋爱了,南开大学毕业的,也是江西人,但是对方家境不太好,父亲是开大货车的,母亲全职妇女,跟我家一样,一儿一女,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但是儿子很是不成器,勉强混了个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现在在某个工地干点零活儿。母亲不同意文博的这个选择,认为选择了这个姑娘以后人生很不妙,我们也是穷过来的,太明白钱的重要性了,因此母亲劝了文博,希望断掉这段感情,好好工作,文博堂堂清华的高材生,又去了微软这种顶级外企,以后会有个更好的姑娘,会有大好人生的! 可是文博就是不同意,母亲屡次打电话,文博后来连电话都不接,母亲在家里埋怨父亲,让父亲去说说文博,父亲两手一摊:“我能怎么办?家里从来都是你做主,你本身就能说会道的,你都说服不了,我笨嘴笨舌的,有啥用?儿大不由娘,随他去吧。这是他自己的事儿!” 母亲坚决不能忍,因此想让我来劝劝文博。我是挺不情愿的,因为觉得大家都长大了,他谈恋爱就谈恋爱呗,谈恋爱又不是一定会结婚,可是母亲反复跟我说:“文静,你一定要管,我就你和文博两个孩子,你们是我的生命,你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吗,巴不得给自己孩子世界上最好的,如果需要我身上的任何一块肉能让你们长命百岁,我都毫不犹豫!我们穷怕了,你爸也没啥大出息,就那点死工资,我只能精打细算,不然如何维持这个家?命运眷顾,你和文博都考上了名牌大学,我就想你们终于能摆脱穷人这个标签,但是如今你弟找了这么个姑娘,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我怎么能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吃苦,女方父母没有正式工作,连退休金都未必有,女方弟弟又那么没出息,女方也跟我说过,她以后肯定是要管这个弟弟的,她父母也说培养出这样一个花儿般的姑娘,也是尽了全家的力,这弟弟她必须得管!你说我多心痛啊,文博从小到大吃了苦,但选择这个姑娘,就意味着他以后有更多吃不完的苦,你是姐姐,你必须要劝文博,不要跟和这个姑娘来往了!就算妈求你了!” 第94章 第 94 章 母亲言辞那么恳切,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我只能要来姑娘的电话,答应母亲会尽快找个时间和姑娘好好聊聊,母亲这才稍微舒了口气。 于是我找了个时间,拨通了女孩的电话,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女孩很是聪明礼貌,喊了句:“文静姐,我听文博经常提及您,他很是敬佩您,你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女孩这一通恭维,让我局促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张口了,但毕竟肩负母亲厚重的嘱托,因此我硬着头皮跟女孩说了来意,女孩没说话,过了许久后才轻轻回了句:“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我顿时觉得是个罪人,拆散了一双有情人,可是我也有私心啊:母亲说的没错!文博从小到大如此刻苦,一切靠自己双手,一家人这么苦过来了,我实在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选择个家有拖累的姑娘,毁了他的大好人生!他还有无限可能!哪怕我未来因此遭来报应,我也认了!我只希望文博以后能不那么辛苦。 揣着这份不安,接下来我总是心神不宁,果然,不到一周,文博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把我大骂了一通:“你为什么背着我联系我女友,这是我的事情,关你何事!你自己嫁不出去,也不希望别人幸福,我愿意找她,哪怕以后去要饭,我都乐意!” 文博这次火气极大,从小到大一起生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重的语气,我很是害怕,也很后悔,但还是努力争辩:“妈妈的顾虑有道理啊,你现在刚从象牙塔中出来,走入职场,未必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别这么早就把感情交代出去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也理解下我和妈妈的苦心!” 文博完全不愿听我的解释,狠狠打断了我:“你们干的好事!女友和我提出分手了,我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再见我了,我们完全结束了!我恨你,也恨妈,我宁愿从来没有你这个姐姐,我们姐弟情从此断了!”话音一落,他狠狠挂断了电话。 我整个人完全傻了,呆呆站立了许久,直至手机从手中掉落到地上发生响声,我才回过神来,然后止不住哇地大哭——文博居然说他没有我这个姐姐了,我们绝交了! 突然我觉得犯恶心,接着就开始不停呕吐,但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干呕,整个人抱着脑袋坐在楼梯间泪流满面,整整一个小时,直至下午上班时间到了,有同事过来楼梯间,我才走开。 我给母亲打了电话,说了情况,母亲倒是不以为然:“文静,别听你弟胡说八道,他在吓你,说的也是气话,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不知道吗?你做得很对,虽然你伤害了那个姑娘,但你从实质上保护了文博,你弟以后会感谢你的,也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是吗?母亲说的对吗?我愿意相信母亲的话! 可事实后来证明,我和母亲都想错了,文博是真的恨极了我们,因为母亲生了他,不能恨,所以他恨我这个姐姐,而且非常非常恨!也从此跟我毫无任何联系,我们姐弟之间好似从来不曾在对方的世界中存在过,这种状态长达一年多——我之后非常懊悔,一直至今。 第95章 第 95 章 因为文博的那通绝交电话,我很长时间内心情郁结,但毕竟已经走上职场了,所以,注意力也自然被分散很多。不多久,我们这批下了基层的新员工们纷纷调回市区,重新入职新部门,我是工科出身,自然被分到了技术口。 运营商其实没有真正的技术部门,最对口的只能是网络优化部门,我和另两个女生一起分过去了,网优中心人员年龄极年轻化,也是全公司学历水平最高的,但几乎都是男生,如今一口气进来三个女生,这无异于静谧的湖心泛起了阵阵涟漪,很是让人期待。 我们被部门格外优待,为了让我们快速熟悉工作内容,部门主任给我们三人各自指派一名“导师”,分配给我的是一个高个小伙子,来自南邮,年龄比我小一岁,但比我早工作两年,因为他小时跳过级,小伙子脾气极好,一见我就说:“大家都喊我小虎,你也这么叫我!” “嗯,小虎,你好!以后多指教啊。”我握住他的手,他愣了一下,脸马上羞红了,但还是很客气地回握。 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非常融洽,小虎至今还是单身,因此和我们混的时间非常多,而我又大大咧咧的,经常喊他妹妹,他也不敢反驳,只是笑笑,到最后,他哪是我的导师,简直成了我的狗腿子。 我总喊:“小虎,过来,这份报告你帮我写!” “小虎,我家里的网线有点问题,今晚下班后去我家,帮我弄下。” “小虎,我们今天打牌吧,我喊齐人,你下班后别回家了,大家去下馆子!” “小虎,午饭后把人叫上,大家去会议室玩三国杀吧!” 小虎总是很忠实地任我差遣,还需要负责买单,毫无怨言。到后来,大家纷纷在八卦我俩,说我俩俨然就是情侣,有好事者来打听,我也是回应:“别胡说,我们是好姐妹!” 网优中心是个夜班很多的地方,隔三差五就要做网络调整——行内话叫“割接”,大部分割接是要断业务的,容易引来投诉,因此割接基本都在凌晨以后进行,大部分用户都睡了,业务量小,此时割接最合适,因此我们经常要轮流熬夜,部门主任也听说了这些八卦,也乐得基本都安排我和小虎同时值班,于是我们的夜班状态经常是:我们在办公室打着牌,磕着瓜子,盯着割接情况。大概早上五六点,割接完成,我们再坐上工程车沿着道路做路测,确认网络质量无误后,再各自回家补觉。 有时候去周边城市出差交流,主任也派我俩同行,大家都努力想撮合我俩。 这日子过得飞快,我在网优中心也成了个小混子,声名还远播到了其他部门,有些外部门也慕名而来“参观”我,我每天都忙得不行,忙着和大家聊天,主任也挺开心,以前部门没人愿意搭理,我们三个女生过来,简直是换了人间,办公室气氛分外美好,一片祥和,主任也乐见嘛,因此也就默许了我们的“胡作非为”。 第96章 第 96 章 有一次公司副总过来办事,我们毫不知情,依然在办公室愉快地聊天,副总事后没多久把我们三女生统统调离了,美其名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要多锻炼。 于是我们被安排到了工程口——工程建设办,这个部门跟网优中心完全不同,工程口人员混杂,需和社会各色人群沟通交流,工程办老大姓孙,大家都喊孙主任,四十多岁,风度翩翩。我们私下会给单位的男同事们以姿色排名,经统计,最终一号帅哥花落网络部,二号帅哥就是孙主任,事实上论姿色,孙主任更优,但因年长一号帅哥10岁,只能屈居第二。 工程办太忙了,大家都需要经常去项目现场,孙主任更是经常看不到人,我们最初有点不适应,不过很快,孙主任突然特意安排了个时间,部门开个欢迎会,大家这才熟悉起来。 人虽然从网优调走了,但是我依然和网优那帮牌友们中午午休时间打牌,因此到了下午就开始强烈犯困,有时孙主任组织开会,我直接在现场睡着,好几次被孙主任猛拍肩:“文静,睁眼!”——如此这般,孙主任对我印象也实在深刻。 很快我们三名女生也在新部门混熟了,工程办位处2楼,很是热闹,不像网优在山高水远的7楼,我们迅速和旁边的财务部混熟了,财务部有位气质美女倩姐,肤白貌美大长腿,我又迅速和她混熟,到了周末我也不回宿舍,直接跟她回家去蹭吃蹭睡——她家在郊区。倩姐总是跑我办公室:“文静,文静,走吧,去我家,我妈让你去吃饭!”我也总是:“好嘞!”了。”公司很多都说我俩是前世的姐妹,倩姐平时都比较高傲的,除了工作不太和别人说话,否则也不至于30大几岁还单身——倩姐经常被同事背后议论,质疑她的单身原因,我总是很不满,我总是在心里暗搓搓鄙视这些好事者。 在工程办呆了几个月后,我发现孙主任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思想很是开放,他很随和,有时间就和我们几个女生一起聊聊人生,说起自己的大学时光,年少张狂。 看来孙主任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从这些聊天我们才知道,他是南昌农村出身的,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他在北航上的大专,家里实在太穷了,不可能给钱,他想了想,直接校园里贩书,赚一道差价,居然把自己养活得不错,身边也从不缺漂亮姑娘。来移动公司工作后,他脑子本来就活络,很快就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在这个肥差部门坐上了管理岗,我们很是佩服他。 孙主任总爱和我开玩笑:“文静,你这从北邮毕业,有什么理想啊?” 我也不怕他,直接怼:“哎,相夫教子啊。” 孙主任哼一下:“不会吧,你读那么多年书就为了相夫教子?太浅薄了!” 我也立马怼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相夫教子是最有理想的事,你懂啥?我的人生几大目标就是:打牌、逛街、遛狗!这多有境界啊。” 哎,孙主任很是无语——到现在都还时时念叨我那时的张扬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