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侍奉厂督大人[穿书]》 1、你们二人选一人入府 “安小姐,你想清楚了,只要你愿意入我府中,我可以奏请陛下免安家女眷入乐坊。” “你怎么敢?我安家人活得轰轰烈烈,死得也清清白白,绝不会与阉人为伍。” 安栩知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耳边只回荡着这样一段对话。 脸上一阵刺骨的冰寒,鹅毛大的雪花砸在眼睫上,刺得人生疼,他拼命控制着睁开眼睛,艰难抬手抓住眼前人晃动的深蓝色下摆。 “求大人帮我安家,日后必有后报。”安栩知抬起头,声音断续微弱,那张惨白的脸色几乎可以媲美死人。 其实也不用媲美,倘若抓不住这唯一的机会,今晚这满院子的齐齐整整都可以直接去地府团聚。 虞慎原本因为安遥知的话眉眼阴郁凝结,刚要拂袖离去,察觉下方拉扯的力道,低头,就见往日眉目疏淡,身如玉树的探花郎此刻半卧在雪地里如雪中折竹。 他居高临下望着这位昔日王都有名的才子冷冷一笑,抬手抽走衣服。 “后报,真是可笑,看来你们还都没有认清现实,你们安家如今不过是阶下囚,靠轻飘飘的骨气回报吗?” 要不说他最烦这些道貌岸然的清流家族,安文海死脾气站错了队,这次有人是打着斩草除根敲山震虎的主意惩治他们家,这一家子弃子恐怕就要死绝了。 他虞慎是什么傻子吗?要不是看安遥知还有点意思,谁来趟这家浑水。 安栩知对身体的掌控还不够完全,虞慎轻微的力道拉扯让他再次摔倒,此刻他仰躺在地上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看着未来鼎鼎有名的权宦虞慎。 一身深蓝色换官服,白面敷粉,身形清瘦,五官只能算端正,但那双狭长的凤眼幽深充满迫人气势已经能看出来几分将来权倾天下的影子。 对方轻蔑鲜活的冷嘲清晰映入耳中,这一次,他不得不接受眼前不再是梦,而是他真正穿到了书里。 安栩知从小就有些奇怪的经历,自从无意间捡到一本破损的小说,每隔十天半个月他都会梦到自己变成小说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早死炮灰。 他参与见证了梁国尚书府三公子安栩知一路的学习成长,有时候就连他都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今天在安家三公子安栩知走向自己既定的死亡结局,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掌控这具身体,看着熟悉的大宅院,小时候攀爬的假山破碎不堪,墙角种下的红梅零落一地,还有院中曾经亲昵唤他三郎的安家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安家走向献祭全家成就女主的结局。 安栩知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安夫人小心翼翼的扶起他:“习儿。” 安栩知没有回头,脑海中迅速梳理可以利用的条件,等再抬头看向虞慎时眼中满是郑重:“大人,我家到底传承了几代,这些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虞慎把玩着手腕上系着的小铜钱,眼皮子都没抬,这几年给他送金银珠宝的人多了,而且刚刚被安遥知一阵嘲讽,仅有的一点耐心已经耗尽。 “干活吧。”虞慎微微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开始拿人。 安栩知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拦住虞慎:“大人留步。” “这仅仅只是我们这一房的东西,赢柔县西郊别院有我安家四代的积累,超出这些二十倍不止。” “老三你闭嘴!” “安栩知你疯了!” 虞慎眉梢轻挑,眼神扫过,刀剑出窍的犀利声刹那劈断飞雪,也让那几道羞愤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安家那几位公子仿佛看什么仇人败类死死瞪着安栩知,他忽然生出几分兴趣,微微俯身一把掐住安栩知的脖子:“果然人只有在顺境的时候才能保持满身气节,安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子也不怎么样。” 指腹微冷的肌肤触感细腻,虞慎蓦然联想到了宫中上好的白玉瓷,只是比起冷冰冰的瓷器似乎又有一股灼热在流淌。 他指尖发紧,安栩知额角青筋颤动,一双沉静到疏淡的眼神定定看着虞慎,完全没有了往日看似温和实则目下无尘的清傲。 虞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一把撒开眼前男人: “安家竟然有你这么识趣的人,罢了。” 他一边嫌弃的用帕子擦拭着指尖,一边漫不经心抖开手里的清单。 安栩知掌心抵唇咳嗽不止,余光扫过这位即将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神色从冷凝转为审视,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瑶知一瞬间的怔愣,立刻反应过来他竟然打着用安家作为家族复起根基的钱财贿赂这个奸宦,心中骤然觉得荒谬又不可置信。 “安知栩,你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你想毁了安家吗?爷爷的话你全忘了。” 她往日清亮的杏眼此刻死死盯着安知栩。这些东西的隐藏处爷爷分明只对她和大哥叮嘱过,安栩知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栩知半靠在安三夫人胳膊上:“我只是不想看着婶娘还有姐姐妹妹们因为你的清傲丧失唯一的机会?”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们入了乐坊只有死路一条。” “你有铁骨铮铮的底气,她们有什么。” 安家众人静静地看着昔日亲如手足的两兄妹毫无顾忌的撕裂对方底线。大家心知肚明,今日这般下场,唯一有可能逃脱的也只有和二皇子情谊深厚的安遥知。 原本寂静的庭院传来低低的啜泣。 安家三小姐、四小姐年纪小性子也活泼,此刻趴在母亲肩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我不想死。” 安家二老爷被压着跪在雪地里,听着妻女狼狈心死的哭喊,闭着的眼睛死死不敢睁开。 感受着四面传来的视线,安瑶知整个人被气愤和失望点燃,她从来没有想过昔日如清风朗月的三哥在大难临头时竟然会这么对她。 “我是安家嫡长女,从来就不怕死,倘若让我委身这个阴险狡诈的阉人,我宁愿去死。” “三哥明知我的性子却能眼睁睁看着我受辱,你还是我那个性情高洁,才德兼备的三哥吗?” 虞慎抬眼,明明没有什么情绪,眼底却似乎笼罩着一层抹不去的阴翳,奸宦,还真是傲慢到骨子里的贵族。 安栩知侧身挡住虞慎的视线:“这丫头往日被人追捧惯的性子都坏了,她说的话只代表她个人态度和其他人无关。”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安瑶知投过去一个眼神,她现在倒记起那个被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探花郎,可斯人已逝,如今只有铁石心肠的安栩知。 哪怕安瑶知此刻说的再好听,安家男丁还不是在流放路上死绝了,安家女也在入乐坊头一天全部自尽,最后安老尚书留给后人重振家族的资金被这位铁骨铮铮的安家嫡长女奉献给二皇子。 最荒诞可笑的是原书里那笔钱多半还是被用来贿赂后来权势滔天的虞慎,那还不如他现在就用来给安家买一条活路。 “大人,我们安家到了这一步,也只有大人有能力拉扯一把,日后我们必不敢忘记大人恩德。”他声音清润,明明是谄媚至极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只有十分的真诚。 虞慎眯眼看着这一院子老老少少:“我不缺钱。” 安栩知沉默的看着虞慎手腕上的钱串子半晌:“那大人想要什么。” 安瑶知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面色一变:“虞公公今日这么步步紧逼,就不怕日后被报复吗?” 安瑶知身后的小太监冷笑一声,抬脚重重踹在安瑶知腿弯:“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金凤凰呢?” 虞慎扫了一眼狼狈摔倒在地的安瑶知,得了这么一大笔超出想象的意外之财,连带着他对这些人的耐心都多了几分。 谁能想到看着清正的安家竟然是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且看着往日高贵得体的公子小姐就这么撕咬起来,他觉得事情还能更有趣。 “三公子的诚意我很满意,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见众人倏然抬眼都看过来,他满意的笑了笑:“你们两个可以商量一番谁随我入府服侍,只要我满意,这些女眷当然可以跟着去流放。” 本来想带安瑶知入府就是他和洪泉那狗东西较劲儿,至于是安家小姐还是公子根本无所谓,他府中只缺一个有文化的装饰品。 此刻他反倒看这位能屈能伸的探花郎更顺眼。 安家一众女眷神色似喜似悲,虞慎虽然只是一个阉宦但深受陛下信重,对别人来说难于登天的事情在他这里也算有把握,她们宁愿跟着夫君儿子死在流放路上,也不想入乐坊受辱。 二老爷神色复杂,视线最终落在被摁在族人怀里几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儿,挣扎许久,他眼神愧疚的看向安遥知:“遥儿。” “遥儿,算母亲求你,想想你弟弟妹妹她们。”此刻就连安遥知的母亲也只能麻木的望着女儿,她心疼闺女不假,可她也不止这一个孩子。 安遥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心底的情绪瞬间爆发:“凭什么是我,阉贼不是说三哥也可以吗?” 她指尖直直指向安栩知,头上的步摇叮咚作响带着莫名的尖锐:“就因为他是男子,所以这种受辱的事情你们只会想到我,还说宠爱看重我,真是可笑又讽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撕碎彼此的体面 这话说得实在没良心,二老爷看了一眼连站立都十分艰难的三郎,心底对安瑶知的愧疚彻底消散:“你从小就想法多,性子活,父亲长辈宠着你,就连名字都是随着嫡孙辈取的。” “一个家族本就是同气连枝,哪里有人一直只享受好处,却一点牺牲也不愿付出。”无论是在牢中一头撞死的父亲,还是尚在狱中的大哥、三弟,他们的牺牲都是为了保留火种。 安瑶知眼中难掩悲戚不甘:“可我也是安家子,不过是和安家男子待遇一般你们就觉得是莫大的荣宠,一旦遇到事情第一个牺牲的也是我。”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争吵起来的二人那边,安栩知强撑着身形走到虞慎面前:“大人,我愿随大人入府,求大人帮我。” 他双手交合,腰深深弯下行拱手礼。 虞慎正坐在椅子上一边抿茶一边看戏,看到他这番做派挑了挑眉。 书香安家的探花郎礼仪教养当然是刻在骨子里,就像他此刻明明是在低头求人,却依旧坦荡大方,只让人觉得郑重诚恳。 在如此逆境中,能有这样的屈伸城府,他突然觉得安家这位三郎君也不像传闻中那般懦弱无用。 “习儿!” “儿子!” “三哥!” “三弟!” 安家众人完全没想到平日看着冷清文弱的弟弟竟然愿意为了家人受此屈辱。 就三郎那个身子骨,折腾几下恐怕人就没了。 这几声惊呼,明明是他们上赶着求人,好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虞慎好好的兴致被打断,眉眼骤然冷凝。 “行,我就等着你的服侍。”他这人天生喜欢强人所难,他们越不甘愿他今天还非要将人带走了。 “你打算让谁服侍?”一声怒喝传来。 安栩知心头一跳,转头就看见一身朝服风尘仆仆的二皇子大步流星奔向安瑶知。 原书里她一番挑衅将虞慎激怒,自己倒是及时被男主带走,徒留满院子的安家人被迁怒。 看着此刻他这位脾气倔强的堂妹仿佛找到靠山,立刻挣脱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身后的小太监一个用劲儿重新按回地上,安栩知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二皇子一脚踹翻压着安瑶知的小太监,神色紧张扶起她:“瑶儿,你怎么样?” 喜欢的姑娘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让他彻底失去往日的忍耐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质问:“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虞慎丝毫不在意这位皇子的怒气,甚至未曾起身相迎,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两人:“臣奉命捉拿安家罪人,可没干那些乱规矩的事情。” “倒是殿下您,无缘无故妨碍下臣办差,可是对皇命不满。” 这狗贼,二皇子握在身后的手不住收紧,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我与安家小姐是旧友,今日求父皇赦免于她,如今刚好将她带走,虞大人行个方便。” 安栩知眼神微动,连皇子对上虞慎都要避其锋芒,可见这人在皇帝心中确实有独一份的信任,虞慎在这个时候的权势已经可见一斑。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臣当然立刻执行。” 虞慎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人,他倒也不是真蠢得目下无人,二皇子就算势力再弱他的脸面多少也是要给的。 安瑶知觉得这狗太监示弱,刚要开口被二皇子一个眼神制止。 日渐西斜,安家众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思绪纷乱,虞慎收回漫不经心的视线,突然对一旁的安栩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们平日看起来温雅有礼,真遇上事情可真令人意外。” 不等安栩知琢磨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这人冷笑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 那一日王都所有人都见到昔日显赫一时的安家人被尽数带上枷锁尽数押走。 安栩知早在虞慎离开的那一瞬就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头顶陌生的青色纱帐,还有昏睡前的一幕幕让他有瞬间的茫然。 这次真的不只是梦了,自己真的就这么被遗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公子,你醒了?”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安栩知转头,就看到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太监端着药碗站在床边。 “我家中怎么样了?” 小太监放下药碗,尴尬的笑了笑:“小的也不清楚。” “这么心急,怕我反悔还是你自己后悔了?” 安栩知心头一惊,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贯似嘲似讽的神色,心想不愧是后期一通乱杀的大反派。 “我只是以为自己会在牢里,现在看来是在您府上。” 虞慎轻笑一声,随意甩甩袖子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不过是捞一个罪人,还不至于那么麻烦。” 谁不知道安家三郎君虽然满腹经纶,却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病秧子翻不出什么风浪,将他带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小太监看见虞慎立刻殷勤备至的凑了过来:“干爹,您忙完了,要更衣吗?” 虞慎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正想点头,突然扫了一眼坐在那里气质疏淡慵懒看起来更像主子的安栩知:“你来伺候。” 安栩知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虞慎这话是对他说的,小喜子眼珠子一转,十分有眼色的拿了一套黑色锦袍放在床边:“公子。” 虞慎放下茶盏站起身,微微张开双臂,回头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处的探花郎:“怎么?你不会以为所谓的伺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就那么好糊弄。” 他生平最讨厌无病呻吟的死清高,在他看来这种人就是吃饱了撑得,现在凤凰落了架,他不会还以为别人会捧着他们。 安栩知摇头,从善如流站起身先是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即上前帮虞慎更衣。 他刚刚只是觉得虞慎这样的身份应该很忌讳陌生人近身,而且原书里他院子虽然养了不少女人,大都是当闲人养着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安栩知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一勾,那件象征着权利威视还有悲戚身份的深蓝色外衣落地,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虞慎略显消瘦的侧脸上隐隐带着白粉敷面的痕迹,让他这个人看起来似乎也少了几分刻薄尖锐。 书里他虽然后来做了许多令人诟病的事,但本质来说这个人并不完全是纯粹的坏人,安家人的出路大概率还是要从这人身上找突破口。 虞慎不知道面前人畜无害的文弱公子不过几息就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看着他虽然慢却始终有条不紊赏心悦目的动作,觉得自己找这个贵公子当仆人没有吃亏。 只是接下来对方一本正经一件一件套错的外衫,让他忍不住黑了脸。 “行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有什么用,连衣服都不会穿?” 安栩知回神,看了一眼虞慎再看着长短参差的衣服下摆:“抱歉,我下次注意。” 虞慎本来就是拿人当个乐子,如今他觉得自己才是个乐子,随手套上衣服就要离开。 安栩知只思考了一息,立刻跟了上去。 穿过富丽堂皇的长廊,庭院,最后来到了书房,安栩知想也不想抬脚也跟着迈了进去。 虞慎看了安静站在一边当壁花的安栩知一眼,专心低头练字根本懒得管他。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虞富贵匆匆小跑进来:“大人,打听到了洪泉那个狗东西准备好祥瑞稻了,足足有五十粒稻穗。” 虞慎笔下一歪,写了大半的字抖成茶杯大的墨团,他直接扔了毛笔,抬眼时眉眼十足犀利:“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咱们的人一定比他们先寻到吗?” 富贵神色羞愧,小心翼翼道:“我们是差了许多人去找,可那狗贼在各个城镇悬赏,说谁能找到四十粒丰收稻就赏银百两。” “据说每天都有许多百姓拿来丰收的稻穗,最后才挑出了极小的一部分作为生辰礼。” 他也知道自家大人这下免不了被死对头嘲讽,可那个狗贼一向奸诈,他们却是棋差一着啊。 安栩知沉默着捡起掉落在地的昂贵狼毫玉笔放在虞慎面前:“大人可是在为陛下的生辰宴发愁,我倒是有个主意。” 虞慎正心烦,语气十分不耐:“你知道什么,梁国大旱三年,粮食减产,如今好不容易缓过来,没什么比祥瑞稻更能讨陛下高兴。” 安栩知却是胸有成竹:“大人只说陛下务实,可祥瑞稻看似吉祥象征,实际上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竞争对手 虞富贵这才注意到书房里竟然有一个外人,安家那个只会读书的病秧子他当然认得。 “我和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安栩知视若无睹,继续对虞慎道:“安家在城外有一处庄子,大人不妨和我去看看,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这么厉害,当初安老尚书怎么越过你反而去培养嫡出的大小姐。”虞富贵阴阳怪气。 王都众人都知道安家出了一位才华出众凤仪无双的大小姐,自她开始对外走动,自身的光芒就逐渐盖过了几位兄长,这代表着家族资源在朝她倾斜,而曾经的探花郎却仿佛昙花一现再没了存在感。 虞慎把玩着手里的毛笔若有所思,他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人突遭大变,这么短时间内就能转圜心态开始为自身谋划。 不过对人不能太纵容,否则容易得寸进尺,他眼皮轻抬:“我想你应该知道戏弄我的后果。” 安栩知颔首:“转给大人的财产里有一座庄子,就在城郊,大人跟我去看就知道了。” 三人乘马车抵达城外的时候夕阳已经铺满了天际,虞慎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手,直接绕过跳了下去。 安栩知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准备跟上去,他身旁虞富贵这个时候刚好从车上下来:“狗腿子献殷勤没现到地方吧,真以为我们大人这么好巴结,嗤。” 庄子上的管家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安栩知神色诧异,随即立刻焦急的迎了上来:“公子,您没事吧?府上……。” 安栩知摇头:“没事,这处私产已经转到虞大人名下,我带他四处瞧瞧,你先去忙吧。” 三人穿过后院,来到一大片种满了农作物的田地边。 虞富贵望着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土地,一把薅起面前肥嘟嘟的绿苗子,本就普通的脸上只剩下阴沉:“你想让我们献什么和那个狗东西比,这些绿苗子吗?” 此刻他完全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半信半疑一个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哥儿懂得种地。 虞慎没有理会两人的不合,转头看了平静从容的安栩知一眼,蹲身拨开面前陌生的绿苗,泥土的颜色比周围地面更深水分似乎也更足一些。 安栩知走到他身后,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没想到虞大人也懂得农耕,早些年无意间做梦看到田中金浪翻滚粮食丰收,于是学着梦里的样子规置土地,等丰收的时候地里的收成每亩果真增了三成。” 虞慎凝视着指尖捻起的一撮土,闻言猛然转头:“增产三成吗?”他声音有种莫名的沙哑巧妙隐藏了其中的情绪。 安栩知立刻捕捉到他一瞬间的情绪一样,面上毫无所觉的点头:“当然,为了确认不是偶然,第二年府上在不同的地方按照这种办法耕种,收成增加了大约二到四倍不等。” 虞富贵看着平时冷静的老大好像被下了蛊一样,立刻嘲讽道,“大人,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懂什么种田,他知道两成是什么概念吗?他怕是连种子怎么撒都不知道吧,还扯上梦中造田这么玄妙的说法,比我都能胡诌。” 虽然他们通常也为了讨主子欢心夸大一些事情,但提高三成的粮食收成恐怕连那位勤恳闻名的大司农都不敢夸下海口。 安栩知垂在两侧的指尖紧握,他当然知道只凭借一张嘴无法说服别人,当初在看到安家结局的时候他就仔细的研究了那本小说,虽然故事主线大多围绕男女主角进行,但大背景却是基本不变。 比如旱灾肆虐,女主带头呼吁女眷捐款。 他那时候就有隐约的想法尝试帮安家将功折罪。尤其是发现安三郎的视角中,梁国的生产力水平大约相当于历史上的秦末汉初。 西汉的代田法、浦江水仓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绝杀作弊器,可惜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只能焦灼于危机即将到来却无法阻止。 直到有一天,安三郎突然命令下人开了一片土地,时间段正是安栩知一遍遍观看代田法影视资料的时候。 安三郎或许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后来就将这事抛之脑后,好在管理庄子的庄头为人衷心且是个种田的好手竟然自己坚持了两年。 虞慎扫了他一眼,虞富贵立刻闭上嘴巴:“你具体说说。” 安栩知领着虞慎走到田埂上:“这种长条形的土地上开一尺宽,一尺深的沟,将种子播撒在沟中,沟中水分蒸发慢,垄高可挡风,很大程度上可以达到抗旱保收的目的。” “只要沟垄位置每年交替,再配合牛耕精实现耕细作模式,亩产提升三成完全可以实现……” 安栩知说的详细,只是话里的信息连虞慎都觉得匪夷所思:“牛耕是用牛群耕种吗?可牛只是牲畜且性格暴烈怎么能听懂人的话。” 他入宫前也只是贫苦农家的孩子,小时候的记忆模糊到只有无穷无尽的饥饿,还有第二天再也醒不来的兄弟姐妹。 倘若当时能吃饱饭……虞慎心里的想法一闪而逝,很快他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第一次正视这位昔日的尚书府嫡孙。 安栩知此刻当然是知无不言:“打上铁牛环,可以让牛性情温顺,再配上铁犁就能配合农人完成深耕。” “大人若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可以将图纸画出来,只要有合适的匠人,不过三天就可以验证成果。” 虞慎看着竭力在自己面前表现价值的青年,对他越发高看几分,这就是书香世家的底蕴吗?不过他想要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还要体现出更大的价值才行。 那一天庄子上的下人都知道安府的庄子易了主,主人似乎只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产业悄无声息而来,匆匆停留不久就离开了,下人们担心了几天自己的去路,很快发现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日子也就继续那么过着。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烛火摇曳,洪泉正低头半跪在侧帮陛下整理折子,虞慎站在下首,眉眼轻垂,汇报江南贪污案的进展。 元熙帝边听,一边将随手翻开的折子重重甩在桌案上:“这群人可真大胆,真当朕快入土了吗?” 陛下震怒,殿内侍奉的宫人更加诚惶诚恐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塞进地缝。 虞慎看着明明只有四十岁却已经两鬓斑白的皇帝,眉眼深沉,脸上透出几分狠色:“陛下再给奴才半个月时间,不扒了这群人一层皮算奴才对不起陛下的栽培。” 本来这次江南案发就有几个皇子斗法,不少家族包括安家都被牵扯进去清算,虞慎能接手这事除了陛下需要有人下重手表露他的态度,也是为了给自己立威的机会。 现在又牵扯出来那些人还参与了买卖官位,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这下不光是洪泉要笑了,就连虞慎也没法为自己狡辩。 皇帝抬眼瞥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副恨不得提刀砍人的模样”看见这个比自己还气愤的莽夫,元熙帝反而冷静下来。 他随意摆了摆手:“你要还是这打打杀杀的性子,日后那样的差事也没必要干了。”他心里当然也想收拾这些人,但现在显然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洪泉适时递过来一杯温茶:“陛下,听说最近宫里宫外因为这些事议论纷纷,还是丞相大人出面压了一番。” 元熙帝看他一眼,抿了口茶:“你去宣丞相觐见吧。” 洪泉应了一声,半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虞慎看着他斯文清瘦的身形,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对方轻轻一笑,他顿时整个脸都黑了。 元熙帝只当不知道下面人的小心思,要是他们当真团结一心,自己倒是要担心,不过如果是虞慎,他又多了几分耐心。 “你该多学学他的谨慎狡猾,而不是盯着一味逞凶斗狠。” 元熙帝都这样说了,虞慎当然只能低声应是。 可陛下只知道洪泉狡猾谨慎用起来顺手,虞慎却看到了他水磨石穿的耐心,或许连陛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如今对洪泉越发倚重。 他那些不服气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元熙帝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从小就藏不住事情,看着瘦瘦小小偏偏内里像狼崽子似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长进。” 虞慎一怔,难得笑了笑。 元熙帝脸上带着几分调侃:“听说你将安三郎领入府了,要是有看上的人还是好好过日子,别总弄这些不成器的占地方。” 关于虞慎的一些言论显然他多少也知道几分,可从前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侥幸活下来。 元熙帝叹了口气,突然就想到当年地龙翻身许多人被埋在屋子下困了好几天,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东西竟然就敢割血喂他,还是找机会再磨磨他再放到合适的位置。 要是洪泉这时候在这里一定能看懂元熙帝为虞慎打算的心思。也一定会消了和虞慎争夺的心思,可惜在所有人眼中虞慎不过是运气好的奴才,早些年皇帝落魄时就跟着他。 突然听到那个名字,想到那人前几日被他强按在书房写了一天一夜的奏折,回屋时眼神恍惚整个人脚下都在打漂忍不住勾唇:“他还不错,最起码看着挺让人舒心。” 说到这,虞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陛下,这次生辰我准备了大礼,您一定会喜欢的。” 元熙帝指尖敲打着桌案,就见虞慎故作谦逊眼神中却颇有些得意慢吞吞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 “难道你突然被文曲星俯身,写出了什么惊天东西的绝世文章。”他随手翻开。 心中多少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虞慎虽然有些小机灵,但他和师傅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年纪还小,后来又是守皇陵又是逃命奔波,他是个什么底子元熙帝还能不知道。 甚至他自己在诸位大臣眼中估计都没什么文治底蕴,只是看过几行后,元熙帝神色逐渐转为凝重。 丞相李斐进殿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元熙帝哈哈大笑的声音,他脚步微顿和洪泉对视一眼,抬脚继续跨过门槛。 “明辰啊,你曾经说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朕今天可要告诉你这句话不对,刚好你来了,今天也配朕看看奇景。” 李斐看着这位今日格外和蔼的君王先是一怔,连忙拱手苦笑道:“陛下,当年臣年轻狂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就不要再提了。” 谁不知道当年陛下为请他出仕,曾多次登门,虽说如今大家提起来都说是佳话,可显然皇帝都是小心眼儿的人。 不过洪泉刚才还说陛下为了江南的案子情绪不佳,如今这样子哪里像是不佳的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打点一番 生辰宴是在晚上,安栩知吃过晌食后就站在院子的梅树下遥遥北望。 小喜子站在窗口朝掌心哈口热气,想了想取了一件灰色兔毛披风给安栩知:“郎君披上衣服吧,今日陛下生辰,大人会很忙,估计很晚才会回来。” 安栩知收回视线,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披风:“谢谢,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没有解释自己更期待的是宴会上的谋划,只有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他才好向虞慎提条件,可安家那群即将流放的人等不了那么久。 小喜子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摇头,月牙一样的眼睛弯了弯模样十分讨喜:“郎君还没休息,哪有奴才们先去休息的道理,我陪你一起等大人。” 话落,他毕恭毕敬站在安栩知身后,刚被分过来伺候这位郎君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府中谁不知道大人后院虽然人多,但那院里养着的都是底下巴结的人送的摆设。 按照大人不喜欢养闲人的性子,这些人都或多或少被安排了活计,总之绝对没有吃干饭的。 可安栩知显然打破了众人的认知。这段时间府里都传疯了,他不仅和大人在书房呆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脚下不稳萎靡不振,事后大人还将人单独安排在正院偏房,俨然一副新宠的待遇。 安栩知看着眼前还是半大孩子却谄媚又讨喜的小喜子轻声道:“大人今日赴宴大约也吃不好,你和我说说他喜欢的东西,等他回来也能吃上一口合心意的。” 小喜子立刻兴奋的点头:“我们大人只是看着凶,其实是很好的人。” “当初我犯了错,就是大人救了我,还让我回府里伺候,他还帮过很多小太监…… * 清凉殿,随着三声钟鸣,宴会即将开始,大臣们俯跪在地,看着风头正盛的丞相大人今日竟是跟在陛下身后一同进来,心中无不羡慕又嫉妒。 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 大皇子领着兄弟姐妹们朝皇帝祝贺:“祝父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祝我大梁国运昌盛,山河永固。” 献礼的环节少不了争奇斗艳,大皇子请画圣绘十八尺千里江山图引得众人惊叹。 二皇子母家出身皇商直接请了八尺金佛,展现出雄厚的财力,剩下几位皇子年纪尚小,送出的礼物不及几位兄长但也都是用了心思。 元熙帝脸上挂着笑,看着底下几个成年的儿子面上兄友弟恭,实则心里恨不得摁死对方,心底一阵烦躁。 “九州百姓贺陛下寿辰,敬献五十五粒祥瑞稻。”高亢的唱礼声继续响起,众大臣看着几个侍卫抬着一大缸千家稻,缸上还有各个村的名字。 其中用红绸缠裹着的一捧稻穗最引人注目。 元熙帝是个真正看过百姓疾苦的皇帝,所以他对农桑十分重视,连带着朝廷上下的官员对农业也十分了解,这一捧稻穗看得众人格外眼热。 不用说这才是今日独领风骚的贺礼,看着陪同献礼的是最近风头无量的大太监洪泉,大家又觉得果然如此,毕竟有谁能比这些日日在身边伺候的宦官更懂皇帝的心思。 皇帝诧异又惊喜,竟亲自走下御座拿起稻穗观察起来,果真是颗颗饱满,平生罕见:“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天佑我大梁。” 他愈发笃定如今天命在他,不仅出现了罕见的丰收稻,虞慎的奏折更让他看到了海晏河清的盛景。 “恭喜陛下得此祥瑞,大梁日后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元熙帝捋了一把胡子,看着底下俯跪的官员,突然生出想要炫耀的心思:“虞慎!” 虞慎注意到皇帝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芒,微微点头,随后众大臣就面面相觑跟着皇帝去到了兰池宫。 金色的灯笼悬挂满整个长廊,像一颗颗绚丽的星子映照的整个兰池湖通明如昼,虞慎站在皇帝身后可以清晰的看到昔日沉稳内敛的大臣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有些老古板甚至偷偷掐了一下大腿。 就连皇帝本人再次看到水从湖中倒流进花园的情景依旧有种心悸的触动,看着震惊到沉默的众大臣,他重重清了清嗓子。 对着人群中的李斐道:“爱卿,你看,谁说的水只能往低处流,很多事情我们以为如此只是自己的眼界和能力不到罢了。” 李斐被皇帝点名脸上的愧疚越发明显:“陛下恕罪,是臣从前过于自负。”他心里是真的反思自己在某些国策上是不是真的过于执着,而陛下也愿意借这个机会点拨。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李斐稀罕的绕着水车转了半天这才道:“不知此物是何人所造,是否用于灌溉。” 虞慎眼神微动,说来这人身上某些气质和安栩知有几分相似,他心里将这归结于饱读诗书的人独有的气质。 察觉到皇帝眼底的赞赏欣慰,他心底赞叹这位不愧是四十余岁就能成为一朝宰相。 大约是察觉到他眼中不自知的羡慕,元熙帝突然道:“虞慎,既然是你献上来的东西,你来给咱们丞相大人解惑。” 陛下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到他,虞慎微微一怔,随即不紧不慢按照安栩知讲给他的原理运用和大家一一解释,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思索,他又趁机推了水仓,深井,还有代田法。 大司农还有几个对这些颇有建树的官员甚至差宫人要了纸笔,虞慎面无表情看着众人一副慎重思索的模样语速不疾不徐,心底却隐隐有些得意。 自己好像无意间得到了宝藏,世人都小看了安三郎只有自己发掘了他才能,而且自己比那个一本正经的书呆子更懂得展示自己的长处。 陛下总说他有些小聪明,虞慎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自己先拿出龙骨水车将这些眼高于顶的大臣镇住,现在他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口舌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办法。 明明是一场生辰宴,偏偏被虞慎开成了大朝会的感觉,洪泉站在一旁仿佛背景板,看着被众大臣围住意气风发小人得志的老对手,藏在衣袖下的手松了又紧。 两人对视的那一眼,他分明从其中看出了几分挑衅。 * 窗前,安栩知一笔一划写下流放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安老太爷用自己的死结束了安家的灾祸,可流放的路对这些养尊处优的人来说无疑是另一场灾难。 安家男丁全都是典型的文人,尤其是安三老爷他的父亲身体更是文弱,原书里他就是一场暴雨后伤寒不治彻底离开了人世,后来安家其他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陆陆续续没有坚持到流放地。 安栩知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人为的原因,但安家几十口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 虞慎这一路脚下生风,走到屋门口,看着里面伏案疾书的清瘦背影竟然莫名放轻了脚步,虞富贵被堵在门口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怎么不走了。” 安栩知听到动静起身,就看见虞慎故作淡然的走进来,他微微颔首行礼:“大人。” 虞慎摆了摆手,示意虞富贵将装满了金锭子的匣子给他:“这次你立了大功,这是给你的。” 安栩知手里直接被塞了沉甸甸一个红色漆木匣子,满满一层金子在烛光下实在晃眼,让他一个现代用惯了电子货币的人有些不习惯。 他这一瞬间的迟疑却仿佛一头凉水浇到虞慎脸上,他原本带笑的眼尾瞬间拉下来:“怎么,堂堂探花郎觉得这些金子铜臭。” 安栩知立刻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随即苦笑一声:“大人别取笑我了。” “我只是没想到大人会愿意将赏赐分给我。” 他一番解释并没有让虞慎的脸色好多少,安栩知轻咳一声,心里猜想他是不是也清楚自己在外贪财吝啬铁公鸡的名声。 果然虞慎冷哼一声:“放心,本大人取财有道,对有用的人我从不亏待,你好好为本官办事有你的好处。” 安栩知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为两人倒了一杯水:“多谢大人,我家中正好需要打点一番,大人这些东西可谓雪中送炭。” 这就是提要求的意思了,虞慎抬眸看向他:“你想好了,陛下很欣赏你的奏折,或许可以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安栩知并不接他的试探:“安家如今被人盯住了,我此时出头正好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大人官运亨通,我们这些人才能站的稳。” 他此刻一身青衫一副风雅君子与世无争的模样,虞慎如今却不会轻易被他的外表迷惑。 不过有本事的人确实好用,至于这其中的算计,谁利用谁也未可知,他轻笑一声,接过面前的茶水:“阿贵,你回头帮安公子打点一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送男人 这一晚,安栩知才算真正睡得踏实,梦里,那个有些病弱的年轻郎君对他说了以后好好生活。 直到天亮的时候,安栩知被屋子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 小喜子端了热水进来:“郎君你醒了。” 安栩知嗯了一声,掀开被子揉了揉有些僵直的脖子,看着小孩儿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喜子神色顿时气愤不平,一边将干净的衣服放到床头,一边挤眉看向外面:“今天一大早有人又给大人送了新人,据说是个长相十分英俊的公子。” 虽然小喜子觉得那人大概率是比不上曾经名满王都的探花郎,但总让人觉得意难平。 安栩知系腰带的手一顿,突然有些想笑,给一个太监送男人,权势可真让人无所不用其极,虞慎一个太监要男人干什么。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脸上笑容淡了两分:“哪家的公子你知道吗?” 小喜子立刻道:“好像是孟家的六公子。” “据说这位公子十分擅长琴艺,早上有好多人偷偷去看了,也就那样吧。” “擅长琴艺,孟庭岚。”安栩知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人出现的这么早。 小喜子猛地点头:“就是他,公子,大人肯定喜欢你,那个姓孟的就算进了府大人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安栩知看向铜镜的眼眸微凝,那怎么会是个闲人,不过是如今式微所以温顺冷淡,后来却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明明是虞慎提拔起来的人,最后竟然成了女主的舔狗关键时刻给了那人致命一刀,不过既然如今他选择站在虞慎这边,当然不会允许这样危险的变数潜伏在身边。 “走吧,我们去瞧瞧这位孟公子。”安栩知一把将面前的铜镜倒扣在桌上。 小喜子一愣,没想到公子真的会去凑这个热闹,赶紧拦着:“咱们真要去看啊,大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明明刚刚义愤填膺的是他,这会儿临头退缩的也是他,安栩疏淡的眉眼散开,故作思索后拿过架子上的披风直接朝门口走去:“那你看家,我自己过去。” 小喜子看着他颇有几分潇洒的背影,来不及多想立刻拿了伞跟上,边跑嘴里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公子体弱多病吗?这步子有点矫健。” * 会客厅中,虞慎手上的盖碗一下一下漫不经心挑弄着杯中漂浮的茶叶,下首孟家老爷老老实实站着,笑眯眯一个劲儿夸赞他的侄子。 “大人,不是我乱说,我家岚儿从小就善解人意,琴也奏得极好,如今他快要及冠也该有个差事,我这才想让他在您手下讨生活。” 孟庭岚站在一旁,神色冷淡,只有指尖掐入肉中的刺痛强抵了胃部的翻滚作呕,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要被卖给另外一个老男人,还是断了根的太监,可他偏偏只能任人摆布。 虞慎抬眸淡淡扫了一眼,没想到这老东西消息这么灵通,闻着味就来了,此刻被他吵得实聒噪。 “带回去吧!真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他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嫌弃,明明心有所求,偏人到了面前那满眼的屈辱仇恨不知道还以为他虞慎逼良为娼。 而且堂前青年样貌乍一看好像还不错,眉眼精致,身形挺拔,有几分斯文人的气韵, 可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安栩知那日青衣卧雪,那张仿佛上天恩赐的眉眼既有冰雪般的剔透也有看透世事的睿智豁达。 明月高悬与星子闪烁,虞慎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两个词,一时间更觉得兴致缺缺。 “行了,既然是精心培养的孩子,那就让他去干应该干的事情,无论是从商经营还是为官做宰那都是你自家的事情。” 孟合心里都已经想好这次宫里的采买能不能请他再漏几分,闻言脸上笑容一窒,很快他重新抬起笑脸:“您说哪里的话,家里还不是要仰仗您,这孩子您留着为奴为婢也算是我家中一点心意,兰儿。” 孟庭兰没想到虞慎会拒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觉得更加羞耻,看着不住朝自己打眼色的大伯,他狠狠闭了闭眼睛,母亲苍白惶恐的神色似乎就在眼前。 半晌,等他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正要开口,却发现虞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出神。 安栩知一身青衣,撑着一把画满墨竹的油纸伞迎着飞雪款款而来,远山,白雪,青松,仿佛一副绝世的风景画,只窗外一个侧影那种浑然天成的俊逸出尘让他失去所有语言。 * 安栩知进门的时候只有一室沉默,他笑了笑仿佛不曾察觉这其中的龌龊,一边将手上的油纸伞合起,一边抬手拂去衣袖上的落雪:“原来大人有客人。” 虞慎倏然回神:“你有什么事?”想到刚刚自己竟然盯着一个男人出了神,他心中一阵烦躁。 只是这人今日未免过于恣意风流,再看堂中神色尴尬的叔侄二人,若不是有自知之明,他都快以为这人是故意如此。 安栩知早就习惯虞慎要么一张冰块脸要么皮笑肉不笑,神态自然将视线转向眼前的叔侄两人。 “这两位是?” 孟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掉,立刻笑眯眯接话:“尚书大人家的公子,不认识小人也是应该的……” 虞慎不用听都知道下面没什么好话:“行了!你先回去吧,要办事直接真金白银说话,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就别登我的门。” 这话直接将孟庭岚论斤衡量,孟合仿佛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依旧强撑着赔笑脸。 孟庭岚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虞慎,白皙的面容青青紫紫。 有眼色的小太监立刻上前请人,安栩知看着叔侄二人狼狈的背影,神色怔然:“大人,你……”他完全没有想到虞慎会维护自己,按道理来说这个人应该是很讨厌他这种身份的人。 他瞥他一眼,声音冷硬,“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赶人,我难道是什么荤素不忌的烂人,男人是什么东西比得过真金白银。” 屋内伺候的众人立刻噤声,头都要垂到地上。 安栩知半握着拳头咳嗽了一声,强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大人说的是。” 看来是真的恼羞成怒了,连自己都骂,要是这人知道在原本的故事里他不仅将人留下,还一心耗费资源托举栽培,最后别人还要站在“正义”的一方背刺讨伐他,凭他的小心眼儿估计要气死。 虞慎见他态度诚恳,冷哼一声:“你今天过到底什么事情,别告诉我就是为了看一场热闹。” 安栩知自然不可能说是为了阻止孟庭岚进府,想了想道:“这几日朝廷的判决书就要下来了,我准备了许多东西给他们。” 虞慎见他终于开口,十分爽快的应下,毕竟安栩知入府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能忍这么久既没有提出进牢房看望,也没有求他求情,虞慎也不吝啬给他行个方便。 “你可以去送送他们?有什么话尽早交代,我看你们这一家子也就你一个聪明人。” 安栩知没有反驳虞慎的话,书香世家的坚守听起来清高无用,却是支撑凝聚家族的重心。 而虞慎一步一步吃尽苦头爬上来也是不同的经历,两方的价值观截然不同,说不上对错,所以他也只是点点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十里长亭送亲人 辉煌庄严的城门口,一群身穿囚府的男男女女如牲畜般被驱赶着离开这座象征着政治与皇权的城市中心。 安大老爷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链子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安家大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看了,走吧。” 她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更多的是对前路的麻木与无望。 安三夫人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控制不住生出的几分怨恨,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我们就算死在路上也是一了百了,可怜我们习儿要怎么办?” 安三老爷张了张嘴,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孩子自小体弱被他们养得骄矜不知世事,从前总想着自己可以庇护他一辈子,如今却为了他们与一个断了根的太监虚与委蛇。 二老爷听着弟弟弟媳的话心虚又愧疚:“三弟,弟妹,别多想,活着,活着就有希望。”这话也好像在安慰自己,又好像自欺欺人,一个自小就不争不抢,连被妹妹踩一头都不会生气的人在虎狼窝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如今还在虞慎那里吃苦受罪忍受折辱就为了给他们赢得一丝喘息的安栩知,安家所有人全都低头看着地面,就连原本低低啜泣的小辈也紧紧闭上了嘴。 城郊官道旁,安栩知坐在马车里每隔几息便掀一次帘子,虞慎闭眼靠在马车上随意拨弄着手腕的小铜钱:“他们出城一定会经过这里,你何必这么坐立不安。” 安栩知收回掀帘子的手,有些抱歉道:“惊扰到大人了。”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来送父母族人,这位却跟着一起来的道理。 虞慎睁开眼,审视面前端方温雅的安家三郎:“你倒是很适应如今的处境。” 他见过多少人一朝跌落后愤懑不甘,放不下过去也走不到未来,心性厉害的也要经历一番才能渐渐放下身段。 虞慎当然知道这些文人官宦背后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这段时日他也能看出来安栩知是真的将他当做上官看待所以才会觉得诧异。 安栩知捧着手里小熏炉,笑了笑:“趋利避害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是每个人的本能,安家如今的处境是很难,我的日子也总要过下去。” 虞慎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见安栩知不明所以他倏然轻笑一声: “或许现在你觉得是对的,随我入府为家人争取一线生机,在我府中也并不会有人多话,但世人的眼神你抵的住吗?日子久了就连你的家人也会用轻视鄙夷的眼神看你。” 虞慎一番话难得情深意切,偏他嘴角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安栩知突然明白他今日是准备来看笑话的。 “天寒,大人暖暖手。”随即将手里的小熏炉放到虞慎手中轻抚着衣摆跳下了马车。 青色的帘子一阵晃动,虞慎看着那人敏捷的背影,摸索着手里似乎还带着他指尖暖香的熏炉不自觉勾了勾唇。 * 安三老爷身子骨一向不好在牢里又遭了大罪,不过十几里路就已经气喘吁吁,安明知撑着他半边身子忧心忡忡:“三叔,你怎么样,我背着你走吧。” 安三老爷摇了摇头,双腿失去感知机械的向前,嘴唇发紫上面满是干裂,他偏头看着身体强健的侄子,一边拢着身上破旧的棉衣,温声道:“不妨碍,这一路还远着呢,你也要留些力气。” 三夫人搀扶着病弱的丈夫,勉强挤出几分笑看着二侄子:“我们这些老骨头什么苦受不得,你这孩子懂事我们知道,你三叔平日没白疼你。” 身旁押解的官差隔空甩了一下鞭子:“磨磨唧唧干什么,回头赶不上驿馆都冻死在外面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安明知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凶恶的衙差,微微蹲下身:“我身体壮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您在学业上对我多有教导,此时轮到我孝敬你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他强硬的将人拽到背上,步伐稳健的往前走。 安二夫人眼神复杂望着这个庶子,看到三弟妹也怔愣看着两人的背影,知道她又想起三郎,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嫂子,走吧。” 十里长亭,一群罪眷老远就看到远处人影攒动,昔日他们也曾在这里送过好友亲人,如今轮到他们自己,竟真能体会到那种微妙又期待的感觉。 安云容扶着母亲的胳膊昔日明媚的眼睛总算恢复几分神采:“母亲,姐姐会来的吧,她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二皇子对她那么好,只要打点好这些官差,咱们路上的日子肯定不会更差。” 形容枯槁的小姑娘眼睛总算焕发出几分神采,大夫人没好说打击她的话,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等所有人走近,官差们手里被塞了东西习惯性避到一旁。 安三老爷一屁股靠着树根坐下,安明知拍了拍他的背:“三叔,咱们……” 安三叔看了一眼身旁张望不定的族人:“我们家这次因为立场问题被陛下被杀鸡儆猴,哪有人敢冒险出头。” 安明知抬眼望去,果然其他人家都有亲眷友人,只有他们这一处空荡荡。 安家人从希望到绝望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在身旁停下,紫鹃拎着一个包袱从马车上下来。 大夫人立刻上前:“我就知道遥儿不会忘记家人。”她笑中带泪一边朝紫鹃身后的马车看去。 紫鹃有些尴尬的扶着大夫人:“小姐如今被二殿下收留,也不好露面,这些银钱细软您收着路上打点。” 二老爷冷哼一声:“大嫂你就别惦记了,人家以后可是皇子妃怎么会和我们这些罪人有牵扯。” “二老爷,我们小姐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些钱还是她典当了首饰,再加上从二殿下那里借来的。”紫鹃只解释了一句将包裹塞进大夫人手里,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您好好保重自己,我家小姐说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家里人回来的。” 紫鹃留下一句承诺便乘马车扬长而去,安大夫人望着马车远远离开直至消失,一时间心里只觉得空落落。 安三夫人不关心那个,坐在石头上轻轻敲打着肿胀的小腿,即便心里清楚习儿的事情和大房没关系,可她心里总会想人是安遥知招来的,最后填了火坑的却是她儿子。 “三婶,你看那人像不像三弟。”安明知语气惊喜,安三老爷和三夫人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安栩知看到爹娘虽然形容狼狈但精神还算不错,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爹,娘,儿子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安栩知握着父亲布满伤痕的手:“我准备了一辆牛车还有一些干粮,药材,取暖的东西,路上的官兵也打点好了,只要不是太过,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你们,孩儿不孝不能陪在爹娘身边,之后的路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我还等着咱们一家团聚。” 安三老爷望着远处塞得满满当当的牛车,一个大男人硬生生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偏过头冲着儿子摆手。 安三夫人紧紧抱着安栩知的肩膀:“儿子,你怎么那么傻,我们这些人死不足惜,你……” 没了根的东西心理本来就不正常,那个虞慎听说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凭什么帮他们这么多,三夫人不敢多想,只一个劲儿抱着儿子哭。 安家其他人也不自觉围过来,看着安栩知的神色格外复杂,尤其是安明知,家中他和安栩知年年纪相仿,两人常常被拿来比较。 安栩知是三房嫡子,自小被三叔三婶捧在手心里,而他只是二房庶子,姨娘早逝,在家中活得像个透明人,从前看着三郎他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如今就只剩下悲悯。 或许正是因为从前被保护的太好,三郎才不清楚那样的抉择意味着什么,曾经的安家三郎从跟那个太监离开就已经是从枝头摔进烂泥的牡丹再也回不去了。 安明知看着似乎依旧眉眼澄澈的三弟,不知道以后午夜梦回他会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 安栩知并不清楚这位隔房的二哥心里想些什么,对上他复杂闪躲的眼神,脸上神色转为郑重,他站起身朝着几位长辈行礼:“大伯、二伯,还有大哥、二哥,这一路我不能陪在爹娘身边,之前多谢你们照顾我爹娘,之后一路还要继续麻烦你们。” 二老爷连忙扶起侄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而且那是我三弟照顾他是应该的。” “明儿,之后路上你就跟在三叔三婶身边方便照看他们。” 安明知点头。 简单问候几句,大家竟然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安栩知大约也察觉到有些人的闪避纠结,和爹娘交代几句转身去了衙役处。 安三夫人笑着让儿子办正事,等他走了立刻冷哼一声看着那几个小辈:“都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三郎她们还能囫囵站在这里,现在倒是高贵起来了。” 事实证明虞慎的面子确实好用的,安家人最后是坐着牛车继续赶路,安栩知站在亭前望着逐渐看不到踪迹的队伍,眼睛里染上黯然与罕见的迷茫,能做的他都做了,只希望真的能扭转他们命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虞慎也会讨好人?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本官特地差人交代过会照应他们,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虞慎凉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安栩知收回视线,看着面带不耐的人双手深深躬下身:“多谢大人费心。” 虞慎嗤笑一声:“毕竟像你这么识相的软骨头不多。” 话落他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心底却打定主意回头让人跟上去再敲打一下。 * 一辆装饰富贵张扬的马车迎着风雪悄悄返城。 比起去时,这一路安栩知十分安静,有虞慎的名头摆在那里,再加上自己打点,那群人应该不会他紧紧攥着父亲塞给自己的玉佩脑海中思索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去乌夕巷口。”虞慎扫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安栩知突然朝车外吩咐道。 安栩知睁开眼:“大人若是还有事我自己回去就是。” 虞慎把玩着手里镶嵌满红绿玛瑙的匕首,漫不经心道:“你随我一起。” 安栩知蹙眉:“大人,我如今冠冕堂皇在外游走。” 虞慎冷笑,眼底厉色一闪而逝:“难道你觉得本大人的刀钝了。” “不敢。”安栩知眼神落在他捏着小刀骤然发紧的指尖上,心下了然看来确实被找麻烦了。 原主在世人眼中是个迂腐少决断的锦绣草包,哪怕他写得一手好文章考运昌盛,但那些大鱼们谁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能用他这事儿给虞慎找麻烦的就只有死对头洪泉。 这两人可谓宿敌,洪泉虽然是宦官,但端庄清正举止斯文,为人处世更是圆滑有手段,要不是知道那是一个太监,许多人大约会将他错认为外臣,尤其是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就是陛下也夸赞不已。 虞慎比起他可谓臭名昭著,什么吝啬贪、手段狠厉、刻薄寡恩,历史上那些奸宦的形容多少都能和他沾上边,他之所以能和洪泉争斗多年最大的优势就是从小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的信任。 这两人为了竞争掌印太监斗得你死我活,什么刺杀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虞慎没少在洪泉手上吃亏。 安栩知突然想起来书里一个女主的高光情节,她被救出后为二皇子出谋划策,和洪泉联手狠狠坑了一波虞慎,令他损失惨重,或许这件事能为自己再添筹码。 虞慎被人戳中心事,面上神色骤然一沉,正要冷嘲两句马车突然停下。 看着安栩知此刻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索性掀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 狭窄破旧的小巷地上满是污水,一阵刺骨的寒风扫过,安栩知握紧手里的鎏金莲花纹铜熏炉:“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虞慎没有回答,朝身后扫了一眼,其他人识趣的等在巷口,只两人七转八拐进了一家小酒馆。 安栩知看着门前写着酒字的招牌随风飘荡,心里思量着虞慎此行的目的,语气随意道:“大人难不成要请我吃酒。” 两人样貌气质与这家热闹破旧的小酒馆格格不入,风韵曼妙的老板娘原本正在柜台打盹,看见来人眼睛一亮,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公子可好久没来我们这里坐坐了,今天吃什么,老样子吗?” 虞慎嗯了一声,熟门熟路朝角落的位置走去:“两碟桂花糕,一盘兔肉,一壶黄酒。” 安栩知没想到他似乎是真的带自己吃饭,看着四周嘈杂却热闹的汉子们喝酒笑骂,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讨价还价的调侃,这里怎么都不像虞慎这位权赫彪炳天子爪牙会来的地方。 虞慎看着安栩知面露迟疑,眼神盯着面前满是划痕油渍的桌椅上,不冷不淡道:“就你们这些人臭毛病多,吃饱了撑的。” 他声音不算大,奈何此刻旁边几桌人离得近,安栩知一身白色锦缎矜贵温雅立刻引起众人侧目。 瘦瘦高高一脸精明相的店小二将温好的热酒还有小碟桂花糕放下,从袖子里抽了干净的手帕一擦再擦:“郎君快坐,您别看我们这店小,咱们家的兔肉可是一绝,这位公子是常客他最清楚。” 安栩知面颊发烫,虞慎扔了几个钱给殷勤的店小二抬手让他下去。 “我忘了安郎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大约是看不上这里的东西。” 安栩知苦笑,见虞动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到自己碗里:“大人莫要打趣我了。” 桂花的香甜顺着舌尖滚落喉咙,安栩知静静地等待虞慎下文。 虞慎这人看起来阴晴不定,情绪外露,但他胆大心细每一步似乎都带着目的,今日刚让自己见了家里人,也到了自己继续展现价值的时候。 可惜一直到桌上两盘桂花糕吃完,对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察觉到对面若隐若无的视线,虞慎慢条斯理掏出帕子擦嘴:“这糕点味道如何?” 安栩知闻言放下筷子,看着虞慎淡然随意的神色心底暗暗警惕:“大人有事吩咐就是。” 搞不清楚这人的意图,他哪里有心思品尝糕点的滋味儿。 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的谋算一一实现,所以心态有些漂了,虞慎在后面能够权倾天下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定有常人无法揣度的手段。 虞慎对情绪何等敏感,看他这幅诚挚正经道貌岸然到极点的神色只觉得格外讨厌,嘴角弧度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虞慎,看你这眼巴巴狗一样的姿态,之前将那位曾经名动王都的才女捧在手心,如今又讨好起眼前的“才子”。”身后传来意味不明的调笑。 两人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红锦镶边大袖长袍,头戴银冠的中年文士。 “洪田老狗,阴魂不散的东西。”虞慎低声冷哼。 安栩知再次打量后桌笑得温和的男人,眼底越发慎重,这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在他手中吃亏,这个时期尚算年轻的虞慎更是好多次被他坑的差点没了姓名。 洪田放下手里的酒杯,视线从安栩知脸上掠过似笑非笑看向虞慎:“泥腿子就是泥腿子,面上伪装再好,也没办法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粗莽野蛮。” 虞慎拳头咯嘣作响,肃杀的凤眼中尽是想要宰人的气势,安栩知眼皮子一跳,一把摁住他蓄势待发似乎将要射出匕首的左腕。 “大人今天是来吃酒散心的,何必为了无关之人动气。” 虞慎指尖动了动,浑身狂躁冷漠的气息顿时凝滞,犀冷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安栩知贴着自己手背的指尖。 这个混蛋竟然敢就这么握上来,从前有人因为冒犯自己被斩断双手的事情难道他从未听说。 安栩知被这凶狠的一眼惊得后背发凉,那双从来都只会握笔的手反而压得更紧,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又是独属于书香安家的从容温雅: “这又是哪位听惯墙角的大人,如今连虞大人也要尾随探听,看来我家大人最近办差卓有成绩得陛下夸赞,令许多人嫉妒不安了。” “劝大人一句,为君分忧,恪守本分才是为臣之道,蝇营狗苟隐于人后依靠打击他人抬高自己就算一时蒙蔽过主子世人,也非长久之计。” 洪泉不想这个丧家之犬竟然敢接话,漫不经心扫了安栩知一眼。 虞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语气十足嘲讽道,“习之说的没错,有些人认识几个字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能臣干吏,其实大家都是鹰犬之辈,就算披上了一层皮子还是上不得台面。” 安栩知笑看着虞慎火力全开,自觉退出战场,心中暗暗思忖怪不得虞慎在朝中民间人人避之不及,这厮阴阳怪气刻薄恶毒的架势谁能挡得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问策 两人一唱一和,饶是洪泉忍功再甚也控制不住眼中怒意翻涌:“好好好。” “好叫你们知道我奉了陛下口谕在此等虞大人,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安栩知远远看着两人纵马离开的背影,心道虞慎的这位死对头恐怕来者不善。 虞富贵收起脸上的笑,对着地面狠狠吐了一口:“我呸,早晚我大哥揭了你们的皮。” * 和光苑,小喜子拢着袖子坐在廊下指使几个下人给院子里的寒松修剪枝叶。 “你们一个个干活都利索些,咱们郎君好性,我可不是好惹的。” 安栩知刚进门就听见那小孩儿昂着头狐假虎威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无奈好笑。 小喜子也看到他,立刻眼睛发亮呲着大白牙小跑过来:“郎君回来了,快进屋,屋里暖和。” 安栩知摸了摸他的脑袋,推开门一股热气涤荡了满身寒气:“今天有什么新鲜事吗?” 小喜子乐颠颠的奉上茶,指着窗旁一架新的琴:“郎君,这是今天主院那边送过来的,孟家花了千金寻到名琴焦尾送给大人,没想到大人最后将这琴给了您。” 安栩知这才注意到屋里多出来的东西,形制简约,线条流畅,给人一种古朴清雅的感觉,他指尖拂过琴弦,音韵明净空灵。 安栩知心念一动,一曲高山流水似泉水潺潺又似松涛阵阵。 小喜子瞪大眼睛,他是听不懂这些乐曲的,可此刻郎君奏琴,他眼中好像也看到了高洁的雅士一袭白衣满身清风于高山流水间纵情的画面。 一曲作罢,安栩知摸索着琴身篆刻的焦尾二字眼中明暗交汇,他此刻并没有获得名琴的喜悦,反而越发疑惑。 孟家千金觅焦尾是为了抛砖引玉将孟庭岚送给虞慎,可虞慎却将这把琴赠与了自己,还有今天在酒馆洪泉那句话,他认为虞慎在讨好自己。 安栩知心底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难道虞慎今天带他去酒馆是想安慰自己。 “郎君。” “郎君!”小喜子跪坐在旁边,轻轻唤了两声。 安栩知回神。 小喜子道:“我听说许小姐还向大人讨要过此琴,大人都拒绝了。” “许琼枝?”安栩知思索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许小姐就是前国子监祭酒许恺大人的独女许琼枝。 几年前那也是名动戴望城的才女,许大人获罪后,他那位女儿就没了踪影,安栩知也是到虞府后才知道这位小姐竟然被虞慎安置在府中,如今掌管着府中庶务。 小喜子凑近笑得贼兮兮:“郎君,嘿嘿,大家都说如今大人最看重您,迟早琼枝小姐要给您让路。” 安栩知没有回应小喜子,心里却想着书里现实中虞慎的行事做派,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一边,虞慎忽视了莫名的耳朵发痒,恭敬弯腰道: “陛下,这,奴才觉得您可以下旨让司农大人严管此事,然后传令各地耕种前务必完成,逾期者贬官流放通告天下。” 他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顿了顿继续道:“如此这般,各地必然不敢阳奉阴违,耽误农耕粮产。” 见陛下弯腰仔细查看面前的水车,他立刻贴心的递过去手帕。 “你可真会出主意。”皇帝随手擦去指尖上的水珠,遥望着庄子外弯腰耕作的百姓。 虞慎办理刑狱是一把好手,就没有他抓不到的人撬不开的嘴,但论起政务他远不及洪田,到底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皇帝又想到当年朝不保夕的日子,连自己这个主子都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更何况是跟着自己的下人,这一路荆棘当初那些人也只剩下这一个了。 他幽幽叹息,视线随意扫过自己手下朝中鼎鼎有名的两大宦官,一个人嫌狗憎人人惧怕,一个在朝中略有贤名,从私心上说他不愿意从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家伙最后成为一个臭名昭著的奸宦,可有时候烂泥扶不上墙也令人头疼。 洪田只看皇帝神色就知道他继续偏到咯吱窝的心,脸上神色恭谨,心底却忍不住嗤笑,陛下一番苦心只可惜给了一个蠢材,只要自己献上良策,还有虞慎什么事儿,他上前半步正要开口,却听虞慎道: “主子爷,既然我提出了代田法,还有治旱工具自然是有想法的,可您知道我从小嘴笨,待回去后我上一道折子您就知道我的主意了。” 还学会缓兵之计了,皇帝深深的看了虞慎一眼,痛快道:“行,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拿不出好主意朕可要罚你。” 洪田看着相处随意自然的主仆两人,到嘴的话只能咽下,他扯出一抹笑强压下心底的不甘,有些人运气好早年就跟对了主子,不过没有谁能一直靠好运一帆风顺,他就等着虞慎的好主意。 * 虞慎将陛下送回宫回府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火气,忙碌了这么些时日差点被死对头摘了果子,此刻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下意识朝安栩知的和光苑走去。 空灵绮丽的乐曲绕过干枯的冬树在院中回荡,安栩知坐在窗前,一身青衣,眉目如清风远岱。 他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抚弄,小喜子蹲在他身旁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满是崇拜:“郎君,我就没见过比您更厉害的人,这就是探花郎的实力吗?以后我好好读书,是不是也能和您一样。” 安栩知指尖摁住琴弦,抬眸扫过面前这个小小年纪就嘴甜且办事牢靠的小太监:“自然,读书可以明智,可以开阔视野,世间万事或许并非努力就有结果,唯有读过的书,走过的路不会欺骗你。” 虞慎匆忙的脚步瞬间顿住,他就站在廊下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虞富贵听闻大哥回府来找他,这才抿着唇道:“我们先回去。” “啊,大哥,不是说洪泉那个老狗在陛下面前给您挖坑,咱们不找安郎君问策了。”虞富贵喘着的大粗气还没有换过来,这些又只能叉着腰小跑着跟上甩袖子大步离开的虞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虞慎手下的土鸡瓦狗 第二日清晨,安栩知正吃早饭,小喜子拎着一个小油纸包从外面匆匆进来:“郎君,我一大早就去排队买的驴肉包子,您快尝尝。” 安栩知看他熟练的将拳头大小的包子放进盘子,忍不住道:“府中的餐食尚且不错,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虞慎是个十分矛盾的人,别看如今早就家财万贯,可府中的餐食却格外简单,就像每日辰时的早饭也不过是白粥加小咸菜,索性府中的厨子用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喜子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外面的小食比府里的好多了,不过是多跑几步路,我想郎君吃好些。” 安栩知见他正在兴头上,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道:“府里今日有什么新鲜事吗?” “郎君,孟家又送了许多东西,听说这次还有个温泉庄子呢,富贵大人说那老头不将他大侄子送进来决不罢休。” “今天大人没进宫,在府上呢。” 安栩知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大树,满树干枝似乎下一刻就会溃散:“走吧,带上你的肉包子给你家大人加个餐。” “得嘞!”小喜子立刻眉开眼笑,拎着东西就跟上人。 两人才出院子就和一群看起来容貌格外养眼的年轻男女迎面撞上。 那些人手里或抱着东西,或步履匆匆,明明是早上最活力四射的时候,偏偏眼神涣散无光如一潭死水。 双方擦肩而过,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最后面一位身穿绿色广袖裙,容貌清秀娇柔的年轻女子多看了安栩知一眼。 “这些都是大人后院养着的人吧,怎么看起来……”和现代一大早被迫赶早八怨气冲天的牛马十分相似。 “郎君,咱们府里从来就不养闲人。” “李欣茹,绣艺顶顶出众,负责府中衣房事务,兰云负责养护花草,沈溪进府比较早,如今在管理厨房……” 安栩知一怔,回头看着众人匆忙的背影,心底再次发出疑问,虞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见郎君感兴趣,小喜子继续道:“这些人都不重要,在大人眼中和府内的绣娘厨师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有个人你要格外注意。” 安栩知回头继续朝外走:“就是你们总提的那个许琼枝。” “没错,郎君,许小姐可是掌管账房,可见大人对她的信任看重。” “而且许小姐样貌出众,才华斐然,大人平时召她最多,后院那些人更是唯她马首是瞻,从前大家都猜测这或许就是咱们未来的干娘了。” “好了好了。”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安栩知忙打断小孩儿的喋喋不休:“你家大人如今不是喜欢男子,那些女人不足为虑。” 小喜子嘿嘿一笑,他这些时日跟在安栩知身边伺候当然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和外界想象的大不一样,不过他家大人确实对郎君格外有耐心,以后得时日长着呢。 两人到书房的时候,小喜子自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安栩知站在门外等候。 安栩知进去的时候,只有虞慎多看了一眼,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氛围十分严肃。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文士,慢悠悠晃动扇子: “代田法乃国之重策,待政策下达后,大人再以临时巡检的身份监察各地,如此既能盯控进展,又能弘扬大人威严,可谓一举两得。” 虞慎若有所思,指尖转动手腕小铜钱的动作无意识加速,安栩知环视着屋里的这几个人,还真是三个臭皮匠,不过以虞慎的身份怎么可能招来真正有本事的。 临时巡检确实在监察政策落实方面有奇效,可他如今正在紧要关头,需要的不仅仅是将政策强硬推行下去。 “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操之过急,各地风土气候不同,推行代田法也不能一概而之,或许可以按照气候地貌切割分块,一点点推行。”开口的是书房内唯一一位女性。 虞慎点了点头。 安栩知也忍不住挑眉,昔日的戴望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虞富贵手中的毛笔都快写秃毛了,见站在角落的安栩知面露思索,立刻道:“安郎君有何高见。”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仿佛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安栩知。 “诗词写的好,不代表精通庶务,种地这种事情哪里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知道的,安郎君伺候好大人就是了,这里可不是你插嘴的地方。” 黑衣中年文士田径元目光灼灼看向安栩知,这几年随着虞慎势大,他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虞富贵当面绕过他去问安栩知那个闻名王都得草包可不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剩下那三两只小猫也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落魄读书人,闻言立刻道:“没错,你安家早已是昨日黄花,虞府里,人人各司其职,吹枕边风没用。” 安栩知见那人嘴里说的硬气,视线余光却悄无声息扫向虞慎,见他低着头似乎没什么反应,于是轻笑道: “巡查监督是旧例可循,可大人既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必然要干的出彩令众人心服口服才能利益最大化。” “一项政策要真正大规模高效推行,除了硬招还需要巧劲儿。” “真正深入百姓心中,让他们争着抢着去干才是上上策。”安栩知意味深长那副清雅的姿态在田径元眼中是何等的目下无尘。 “空口说大话谁不会。”他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看向虞慎。 虞慎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抿了一口茶,这些人比起安栩知光是气度就落了下乘,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出身对人的限制很大,他漫不经心换了个坐姿:“说说你的上上策。” 安栩知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递给虞慎:“首先,要严正法规,奖罚分明。将代田法推行与官员考核评定,选出推行最好的给予奖励,对懈怠懒政者严肃处置。” “第二点,推行一地一策,因地制宜,以戴望城外的农田为例……” “第三,加大农具改造,充分利用新农具提高复垦效率,加速田地分割开垦……” “第四,改革试点,在各地挑选几个县小规模试点……待百姓看到好处自然闻风而至,届时攻守互换。”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安栩知从容坚定的声音。 虞慎看着那道挺拔如青松的身影,心脏如擂鼓阵阵,这就是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郎君,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何等的少年意气。 安栩知扬眉,眼神直勾勾看向虞慎,他就是在告诉虞慎有自己在何必舍近求远。 这些东西他早就考虑过,只是鱼饵要一点点抛下,那本小册子上除了推行方案,还整理了梁国以前的耕种历史,当朝的土地数据,还有代田法的各项实验数据,他只是没有预料到虞慎回越过自己向他人问策。 虞慎似乎从那双明澈的眼眸中看出了安栩知所想,他将手里的小册子合上,冷眼看着书房里左顾右盼神色羞愧的众人,语气淡漠:“安郎君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杀意 空荡荡的书房顿时只剩下两人,虞慎站起身绕过书案,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抚弄着安栩知修长脆弱的脖颈:“安郎君这个下马威当真是雷霆万钧。” 两人间的距离呼吸可闻,往日总是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凤眼此刻仿佛蕴藏着深渊风暴。 安栩知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的回答不能令虞慎满意,他一定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在下只是急大人所急,毕竟那几位先生看起来太过稳妥。”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嗯?”虞慎冷笑,重重掐住安栩知下巴,那一瞬间释放的杀意令安栩知呼吸凝滞,他心脏紧缩,面上却依旧从容:“大人于我有恩,我自然该尽心尽力回报大人。” “巧言令色。”虞慎望着男人如皎皎明月清朗隽秀的五官,目光愈发深沉,掌心越发用力,他不相信安栩知的鬼话连篇,更不相信真的有人不怕死。 强烈的窒息感令安栩知眼前发黑,他们之前合作明明十分合拍,目前自己所作所为甚至可以说更符合虞慎的利益,所以他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想要除去自己。 是有人进谗言?不对,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受人影响,安栩知回想着近日虞慎种种表现突然灵光一闪,一把勾住男人的腰。 “你……”虞慎满眼错愕,手上力道不自觉松懈,安栩知趁机一把攥住男人的指尖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了。” “什么?”虞慎看着安栩知温柔缱绻的眉眼,只觉得被这人唇瓣贴过的指尖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抵挡,却发现看似斯文的青年胳膊竟如铁臂一般。 安栩知心底一松,音色越发轻柔:“我知大人的心意,无论是帮我关照家人,与我分享赏赐,还有怕我伤感特意带我去吃桂花糕,君既投我以木瓜,我必报之以琼瑶。” “闭嘴,松手。”虞慎刚刚失神不过是被安栩知的不要脸惊到了,此刻反应过来当然不会上这狗东西的当。 看着眼前斯文清隽的青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狡诈之徒确实足够敏锐,虞慎从不会自欺欺人,他的信条就是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去争去抢,实在争抢不到就一定要毁掉,绝不能留给别人。 他刚刚的怒不可遏七分发泄三分敲打,倒也不是真的恼怒安栩知的算计,而是愤恨自己竟然因为这人看起来无害就失了防备之心,不过安栩知这般能屈能伸倒是令他更加欣赏。 “既然你说明白本官的心意,那你何时兑现当日承诺。” 安栩知抬眸对上虞慎嘲讽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承诺,顿时面色僵硬。 虞慎眯眼看向形容狼狈丝毫没有刚刚舌辩众人意气风发的年轻郎君,突然嗤笑一声,微凉的指尖轻划过安栩知侧脸,然后是喉结,最后勾向领口:“不是说要回报我,小郎君莫不是随口哄人。” 安栩知刚刚不知天高地厚扣着人的手腕一松,他腰间的玉带也在同时骤然掉落。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也知道今天恐怕不好糊弄过去,可虞慎竟然也会喜欢别人,他不是一心只有事业的疯批大反派吗? 虞慎看惯了安栩知的温雅从容,今日难得看到他紧张窘迫的摸样竟觉得格外有趣。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安栩知脸侧,痴迷的蹭了蹭:“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一定要听话。” 明明是格外温柔的语气,安栩知却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我知道了,大人。” 他这样顺从,虞慎却没有想象的得意开心,他清楚安栩知的虚与委蛇,也知道这次推行代田法还要用安栩知。 不过一个人倘若能装一辈子,假的也是真的了,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大人!”一个小太监小跑进来在虞慎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虞慎神色一变,匆匆离开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顿时剩下安栩知一人,他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强烈的危机感令他眉眼间的烦躁久久无法消散。 虞慎竟然喜欢自己,安栩知仿佛见鬼一般得到这样荒谬的结论。 * 明知阁外,许琼枝站在廊下小心的攀折着花园里的腊梅,身旁一个身穿绿衣的小丫鬟扶着她的胳膊神色紧张:“小姐,让下人折不就好了,你小心摔下去了。” 许琼枝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将折下的梅花递给丫鬟,时不时朝书房的方向看去,见那人终于出了门朝这边走来。她脸上多了两分真切的笑意: “安郎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安栩知心里藏着事儿,忽然被人喊住,抬头才看到廊下站着的许琼枝,他收敛了烦躁的情绪,微微颔首:“许小姐请说。” 许琼枝指着树上的梅花:“那一簇寒梅正盛,郎君可否帮我折下。” 安栩知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树顶最高处果然有一簇红梅一枝独秀,他上前两步抬手折下梅枝递给许琼枝:“许小姐收好,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 见他这般干脆利索就要离开,许琼枝脸上笑意微顿,随即微微蹲身行礼:“安郎君,刚刚所言我还有几处不解,可否请郎君解惑。” 安栩知看着眼前单薄谦逊的女子离开的脚步顿住:“当然。” * 长廊尽头,虞慎听着属下汇报洪泉开始接触那些门客,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看来咱们洪大人彻底坐不住了,这是想找出提出代田法的高人来个釜底抽薪。” 原本他只需献上良策享受成果,偏偏被洪泉拱向台前,如今甚至还有被摘果子的可能,那老狗这么多年给他找了不少事儿,这次不让洪泉剥掉一层皮,他这些年就白混了。 他低声吩咐了两句,抬头就看见虞富贵挤眉弄眼:“哥,我就说许琼枝心气高,她看不上咱们这群阉人,也看不上那几个酸腐门客,倒是对安家三郎上赶着。” 虞富贵没有搭上虞慎之前也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太监,随着大哥权势越来越高,他也成了人人羡慕惧怕的太监头头,房子钱财、义子义女、女人媳妇儿可以说应有尽有。 许琼枝那样的才女千金,对于他们来说绝对能称得上门面,只是那女人对大哥向来敷衍,如今却对大哥的另外一个门面殷勤备至。 虞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面色顿时青青白白,他才刚刚决定让安栩知成为自己的人,结果这狗东西胆子够大竟然和自己后院的女子浅笑彦彦相谈甚欢。 “安栩知,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虞慎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拽开安栩知,因为实在气愤声音都变得尖刻起来。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嫉妒心 安栩知转头就看见虞慎气势汹汹仿佛要剁人的模样,下意识解释:“我刚刚从书房出来就碰上许小姐,她正好对代田法有些不解就多说了两句。” “书房那么多人,她怎么不问别人偏偏来问你,最好别忘了你的身份。”虞慎冷笑着视线在两人之间巡视。 “大人。”许琼枝更是面色涨红,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对面两人。 她怎么觉得此刻的场景像极了正室捉奸,而自己就是那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安栩知看了一眼许琼枝,他没想到虞慎入戏这么快,此刻却只能配和他将这出戏唱下去:“大人放心,日后再碰上许小姐或者其他人我会注意避嫌。” “你最好说到做到。”虞慎狠狠瞪了安栩知一眼,心头的火其实已经浇灭了大半。 安栩知苦笑:“大人放心,绝对没有下一次。” 见他就差举手发誓,对面许琼枝已经从满脸错愕渐渐转为不可置信,虞慎被怒火充斥的脑子重新冷静下来: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我后院养那么多人可不是给你这种风流坯子祸害的。”说着他视线转向许琼枝。 许琼枝只觉得脖子一凉,:“大人,我还有些账没有理完,就先回去了。”语罢就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她是仰慕安栩知的才华品貌,可也绝不敢不知死活和虞慎抢男人。 原本府中盛传虞慎如今十分宠爱一个男人她还以为又是捕风捉影,没想竟然是真的。 且不提许琼枝离开时的后悔,虞富贵躲在柱子后面生怕大哥撒火的时候殃及池鱼,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张大了嘴巴,这还是他那个脾气暴躁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大哥吗? 这两人就差给他戴绿帽子了,结果安栩知不过是狡辩两句,他就这么算了,还任由那个男人拉自己的衣袖。 那么大一个显眼包,虞慎又不是瞎子,见他还在那边探头探脑,虞慎蓦然转头:“你还有什么事?” 虞富贵咽了口唾沫,挑事儿的心蠢蠢欲动:“大哥,孟庭岚又给府里递话说是想要上门拜访。” 虞慎不耐道:“让他滚。”一个大男人上赶着给太监暖床,什么东西。 虞富贵跳下栏杆:“好嘞,哥,我这就让他滚!” “等等!”虞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安栩知:“我和你去见他。” 安栩知眉心微蹙,他以为孟庭岚他们放弃了,如今看来竟然还不死心,不过鉴于目前他和虞慎尴尬危险的关系,安栩知没有多言。 接连两日,安栩知都没有再见到虞慎,第三日清晨他实在坐不住,早早去了庄子上。 安家的老管家青伯见到三郎君从一辆破旧的马车上下来,眼中闪过心疼:“三郎君,你受苦了。” 安栩知摇头:“青伯,我让你查的事情你都查到了吗?” 说起正事儿青伯神色严肃:“郎君说的没错,那近千亩良田都是江宁巡抚齐晟在任期间圈买,如今齐晟获罪,那些东西成了无主之物,不过那附近几个村里怪事频出,怕是有古怪。” “看田的管事我也找到了。” 安栩知点头,心底琢磨着该找谁破局,见青伯还候着,又交待了几句:“人你看好了,我后面有用。” “对了,安遥知如今什么情况。” “大小姐如今住在城外的小庄子上,二皇子的人把手森严,探不出什么消息。” “郎君,大小姐也不容易……”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安栩知抬手制止了青伯未尽的话:“那边你也多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跟我说。” 他知道青伯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一家子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可和女主打断骨头连着筋是要付出代价的,原书里安家那些人的下场他可不愿意尝试。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安栩知又去看了一眼新装的暖房。 热烘烘的草屋里鲜嫩的青菜郁郁葱葱,小喜子一边摘菜,一边惊叹道:“主子,您简直绝了,我还没见过像您这么会种菜的人,简直神农转世。” 安栩知望着窗外寒风凛冽笑而不语:“嘴这么甜,今天回去后你给虞大人送菜,少不了赏赐。” 前几日虞慎以喜欢为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安栩知思索数日觉得目前最好的应对就是不主动不拒绝。 待日后虞慎得了更大的利益尝到甜头不得不一直用他,那就是摊牌的时候。 小喜子看着安栩知眼珠子一转,立刻笑眯眯点头。 紫薇殿,虞慎早就将安栩知册子上的东西记得滚瓜烂熟,一时间竟也有了几分舌战群儒的气势。 见又一个老老顽固退下,他心里记着安栩知说的给他们三个提问的机会后把握住主动权将多人互动变成自己的独角戏。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虞慎照着那本小册子上的东西侃侃而谈,丝毫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 梁帝一边翻看手里的折子,再看着下面张扬得意口若悬河的心腹爱将,一时间竟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不只是皇帝,就连被喊来议事的其大臣心底也咋舌不已,什么时候恶狗除了咬人也学会忧国忧民了。 李斐捋着胡须,笑吟吟道:“陛下,虞公公所言字字珠玑,恭喜陛下又得一良才。” 虞慎脊背挺直,刻意压低的音色听起来沉稳淡然:“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请陛下放心,臣必然将差事办的漂漂亮亮。” 梁帝居高临下,看着两方斡旋拉扯势均力敌,立时抚掌大笑:“确实有长进。” “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户部和工部配合,都散了吧。”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两人对视一眼,硬撑着扯了扯嘴角:“陛下放心。” 虞慎朝着两位大人拱手,端的是不骄不躁,胜券在握。 平时安栩知就是这般令虞如鲠在喉,如今用在别人身上,只有一个痛快。 别看这些文官往日对他客客气气,但他知道这群人从来都看不起他们这些奴才,虞慎也不需要他们认可,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模样,但能从这些人嘴里夺食又是另外一种乐趣。 回去后必须好好奖励安栩知,虞慎拢着袖子里的小纸条忍不住嘴角翘起,见众人都已经出去,他笑嘻嘻蹭到皇帝身边:“主子爷,奴才没给您丢脸吧。” 皇帝端起茶杯,上下打量着虞慎:“这是你的本事?” “承蒙主子看重,我才得了几个厉害的门客,他们只管出主意,拍板的可是奴才怎么不算奴才的本事。” 要不说虞慎在皇帝心中是自己人,除开他一个太监只能依靠陛下,还有就是这人是真的会顺这位主子的心,当初这位爷还没有登位的时候,有人评价他资质平庸,恐怕压不住朝臣。 可后来靠着几方牵制,他们这位野蛮生长几乎没受过帝王教育的陛下硬是将皇位坐的稳稳当当,所以臣子强又能怎么样,他只需要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依旧能压住他们。 显然犬类主人令皇帝十分高兴,他对着虞慎笑骂两声。“行了,以后司礼监就是你的地盘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滚回去好好办差。” 虞慎谄媚的弯腰行礼:“放心吧,主子。” 大殿外,朝臣们一个个面色不愉围着李斐。 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大人,这些内宦的手伸的太长了,敦促耕种政令,推行农具这应该是我户部和工部的事情,如今我们倒成了抬轿子的。” 工部尚书在旁边点头:“对呀,大人,您要管管。”水车那等器物必然惠于百姓,代田法的好处更是肉眼可见,这唾手可得的政绩,如今被一个阉宦抢走。 李斐半眯着眼,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之前不是你们跟着起哄将虞公公抬到前头,如今人家稳稳当当接住了差事那是他的本事,你们啊,吃一堑长一智。” “这……”户部尚书有苦难言,那两位内宦斗法他们自然乐得添柴加火看笑话,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成全了虞慎。 李斐摇了摇头,背着手慢悠悠朝宫门走去,只留下那些讨主意的官员面面相觑。 虞慎理着袖子最后踏出殿门,原本还算热闹的殿前顿时一哄而散。 洪泉走到他身侧看着台阶下逐渐散去的几位朱红色身影,似笑非笑道:“虞公公得安三郎这位贤才,当真大喜。” “从前世人都看错了这位探花郎,这种有城府能屈伸的人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虞公公当心可不要养出一头豺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意气风发 这便是毫不遮掩的挑拨离间,就像虞慎知道洪泉营营汲汲最看重声势名望,洪泉也清楚虞慎的谨慎多疑,面对威胁,他只会选择将其铲除在萌芽里。 虞慎深深看了他一眼:“洪公公一把年纪好好含饴弄孙才是正理,这些小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可惜洪泉算错了一点,安栩知如今对虞慎来说并非单单只是外人,那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男人。 虞府。 孟庭岚本以为今日又要无功而返,不想前两日还趾高气扬的下人竟然十分客气的将他引进府中。 只是越往里走,孟庭岚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这方向似乎不对,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就到了,郎君跟我走就是。” 孟庭岚攥着漆木盒的手发紧,想到还关在佛堂的姨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亭阁,红梅白雪,安栩知神色恬淡正挽着袖子红炉温酒,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坐吧。” 孟庭岚站在亭外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安郎君为何找我?” 安栩知笑了笑,倒了一杯黄酒推至孟庭岚面前:“孟郎君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了,你一次次忍受屈辱来府上拜访想必是为了你姨娘,今日我和郎君做个交易,事成之后,不仅能让你姨娘脱离孟府,我还可以推荐你去江南书院求学。” 孟庭岚狐疑看着安栩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郎君如今已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帮我。” 安栩知自然不指望孟庭岚一口就答应,倘若他真的如此,也只会觉得这人难堪重任,他抬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孟庭岚咬牙坐下:“现在能说了吧。” 安栩知看着神色焦灼的孟庭岚,知道这人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抿了一口酒:“很简单,陪我演两出戏。” “什么?”孟庭岚错愕。 安栩知抬起酒杯,温热的酒液猝不及防泼向他面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有两份姿色就能往虞慎面前凑,孟庭岚你可真让人不耻。” “你发什么疯?”孟庭岚条件反射起身后退,胡乱擦拭着衣服上的酒渍。 都怪他病急乱投医,竟真的觉得安栩知能帮他,这人明明就是趁机找茬,这个世道还真是荒谬又可悲,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太监大打出手,还有比这更恶心的笑话吗? 虞慎难得骑了高头大马一路疾驰,青龙坊,许多人都看到往日那个凶神恶煞,总阴着一张脸的虞公公,北风猎猎衣袂翩飞,十足的得意张扬。 骏马嘶鸣,虞慎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原本正在打盹的高瘦门房一个激灵,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小跑着上前接过虞慎手里的马鞭:“大人英武不凡,精神勃发。” 虞慎得了好处心情正好,笑骂了两句:“就你会说话,回头去账房领赏。” 门房脸上笑意更大,想了想又道:“大人,今日孟庭岚又带着东西上门拜访。” 虞慎毫不意外,为陛下修院子可谓暴利,孟和那个老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爱来就来呗,我难道还嫌自己钱多。” 他打定主意将人再晾几天,方便后面收割一波大的。 “安郎君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将人请走了。” “狗东西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人呢。”虞慎脸色变了又变,一脚踹上这个一堆废话的狗东西。 他清楚安栩知不会为自己吃醋,可放任他接触孟庭岚多少令人不安,就在他急匆匆跑去花园,却意外看见孟庭岚被人压在雪地上,形容狼狈双目满是愤恨。 “这是怎么了。”他放慢脚步,故作悠闲走了过去。 小喜子报复性的在孟庭岚头上拍了一巴掌:“干爹,这狗东西偷安郎君玉佩。” 虞慎嘴角微抽,斜睨了小喜子一眼,看着稳坐在凳子上喝酒看戏的安栩知,眉头微蹙:“安郎君,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居高临下,又是一贯轻慢质疑的语气。 安栩知却很清晰的察觉到他今日心情不错:“不过是和孟郎君有些误会,还没恭喜大人。” 虞慎挑眉,也不再端着一屁股在安栩知身旁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痛快,说罢,你想要什么奖励随便提。” 看来这人今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收获颇丰,如此他升任掌印板上钉钉,那几个对安家虎视眈眈的宵小也能顾忌一二。 想到千里之外的族人,安栩知告诉自己不要心急,他拨弄着手中的酒杯:“当真随便我提要求。” 虞慎冷哼一声,只静静看着他。 安栩知道:“那不如将松江府的千亩良田送我可好。” 虞慎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温雅矜贵的翩翩公子,他就说这些世家公子道貌岸然,其实心比他们这些世人黑多了,江南岸自己前前后后忙碌了半年总共就得了那点地,如今还被他盯上了。 换个人虞慎都要大骂一句不怕嘴张得太大撑死自己,可说话的是安栩知,他只能强压这心疼:“依你就是。” 安栩知微怔,虽然他有把握虞慎一定会答应,不想这人竟这般痛快,难道喜欢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就在他出神的瞬间,虞慎掌心突然附上安栩知置于桌上的手:“安郎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你放心,我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安栩知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这人死死攥住,抬眼对上虞慎似笑非笑的眼神,安栩知看着对方格外强势的态度,强扯着嘴角:“多谢大人。” 虞慎有一双格外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握刀指腹有微微薄茧,安栩知移开视线极力忽视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转头望向台阶下已然神色恍惚的孟庭岚。 “疯了,疯了。”孟庭岚低声呢喃,眼神死死盯着靠的极近仿佛依偎的两人。 他总算知道安栩知一个阶下囚为什么口气这么大,孟庭岚一直都清楚有时候容貌也是利器,早在被叔父带出去交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从前他常常觉得是因为姨娘出生乐坊,所以他注定卑微。 可亭中坐着的不是别人,那是王都百年世家的嫡出公子,一朝失了权势,一个世人鄙夷的阉狗就可以将他捏在手中把玩,这一刻,他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初见未婚妻 孟庭岚的到来就像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没有在虞慎这里留下丝毫痕迹。 待人离开,他随手掀开桌上放着的盒子,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习之,你说我该怎么安置孟庭岚。” 安栩知愣了愣,虞慎如今行事越发难以琢磨,可他也清楚孟家还对他有用,所以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正想说任由大人处置,可看到虞慎蠢蠢欲动又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低声道:“孟郎君是个妙人,日后说不得对大人有用,不如好好拉拢一番。” 虞慎嗤笑一声,指尖摸索着安栩知的柔软唇瓣:“我还以为习之惧怕孟庭岚入府分了你的宠爱。” 他当然知道安栩知对他不可能有什么真心,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宠爱,可这人对孟庭岚过于关注了,这还是虞慎第一次从安栩知这里看到他对一个人防备又欣赏的态度。 “……”安栩知不知道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虞慎突然发什么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逼得无话可说,他也从未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强取豪夺”。 安栩知的沉默,令虞慎忍不住愈发咄咄逼人:“习之怎么不说话。” 若是平日,虞慎一定会保持耐心徐徐图之,但今天因为高兴他的举止便激进了许多,换句话说虞慎飘了。 安栩知看着男人漆黑深沉的凤眸,唇齿间的摩挲让他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我当然是……” “为大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大哥,洪泉老狗又搞小动作了。”虞富贵匆匆而来打断了两人诡异的氛围。 虞慎瞪了他一眼,却见安栩知已经起身站在一旁,就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 虞富贵对上他大哥的黑脸有些心虚,凑到虞慎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安栩知见他两人边说话脸上时不时露出奸诈嘲讽的神色,心底第一次十分喜欢虞富贵这个狗腿子。 见两人一门心思琢磨坏事,安栩知趁机道:“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虞慎随意的摆了摆手,他虽然喜欢这个男人,但也明白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是依仗权势。 今天那些人损失了那么多,一定会变着法子找不痛快,待他好好杀杀那些个蠢货的威风再和习之培养感情。 孟府,孟合看着早上出门还风度翩翩,此刻却衣衫布满泥泞满身狼狈的侄子皮笑肉不笑道:“大侄子,我们孟家不养废物,养你花了那么多钱,要是不能从别人身上赚回本,我只能从贤侄身上找回来了。” 孟庭岚垂手静静听着孟合的敲打威胁,神色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嘲讽,在叔叔眼中他就是一块待价而沽的猪肉,可叔叔该知道猪肉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占到便宜的。 安栩知还不知道自己促使了一块猪肉提前觉醒,此刻他正在状元楼门口和虞慎偶遇。 安栩知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虞大人,你也是听说了今天有文会所以来凑热闹的吗?可真是巧。” “你怎么在这里。”虞慎蹙眉,安栩知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而且自入府以来,他十分谨慎若无必要从不出门招人眼,今天倒是出乎意料。 状元楼前宾客不绝,虞慎没有注意到两人周围巧妙的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毕竟一个奸佞阴狠,一个罪宦之后大多数人避之不及,裴婉颜定定站在转角看了许久,昔日种种在脑海中浮现,顾不得兄长阻拦快步走了过去。 “三哥哥,我在楼上预定了位置,不妨同去。” 安栩知没想到竟然还人过来打招呼,转头竟是原主昔日的未婚妻裴婉颜,他下意识看了虞慎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多谢裴小姐好意,我今日约了他人。” 裴文新心中懊恼怎么就没有拉住没妹妹,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他有些尴尬的朝安栩知笑了笑:“既然安郎君有约,我们就不打扰了。” 裴婉颜听着兄长的话只觉得羞愧至极,从前称兄道弟的好友如今却是生疏的安郎君。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兄长,三哥哥如今哪里来的朋友,从前我们都是一起的。” 安栩知看着面前据理力争的小姑娘轻轻叹了气:“两位先请吧,我稍后再进去。” 裴婉颜看着面前疏离的安栩知只觉得心脏被针扎了一般,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大哥狠狠地警告一眼,拉着人就往里走。 安栩知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子悄悄吐了一口气,倒是个有情义的好姑娘,倘若安家没有出事,这两人大约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原书里裴婉颜碍于家族和原主退婚,却在原主死后不顾所有人反对为他守了三年硬是将自己拖成一个老姑娘,后来远嫁他乡过得并不好。 安栩知钦佩她的感情,所以才不知该如何对她。 虞慎看着安栩知恋恋不舍的眼神,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安三郎的魅力可真是不浅,到了如今竟还有千金小姐念念不忘?怎么不跟别人进去。” 安栩知面色一僵,心道糟糕,怎么把这煞星给忘了,看着虞慎凉飕飕的眼睛,他故作淡然的笑道:“大人,如今我二人才是一家,咱们也进去吧。” 虞慎冷哼,心中却因为安栩知口中的“一家”觉得他还算识趣。 两人正准备进去,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我说是谁呢,这不是安家三郎吗?如今这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 安栩知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小说世界果然狗血多,但这人今天是女主安遥知的踏脚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安安静静办完正事。 虞慎眉梢一拧,打量着面前贼眉鼠目明显挑事儿的丑八怪,果然好大的狗胆,没见别人都躲得远远的,他竟敢在自己面前乱吠。 不过看着身旁神色淡淡的安栩知,虞慎打定主意要让他认清如今的处境。 李霄飞原本只是试探,见虞慎果然只冷眼旁观,当即底气更足“安栩知,你当狗的样子可真好笑,果然没了安家你什么都不是。” “闭嘴,晦气的小畜生,掌嘴。”虞慎没想到他骂的这么脏,想也不想怒斥道。 他都没这么骂过安栩知,这狗东西竟然胆大包天,果然丑人多作怪。 他身后小喜子立刻上前铆足了劲啪啪甩了十几个巴掌:“敢在大人面前狗叫,你好胆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状元楼 周围本来就离得远的众人越发行色匆匆,安栩知心里觉得他跋扈的同时莫名觉得痛快。 “大人,走吧,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耽误时间。” 虞慎突然笑出声,轻蔑又随意的拍了拍李霄飞红肿的脸颊:“这世间最不缺自以为是的蠢东西。” 李霄飞猝不及防被两个人踹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仰头看着这双轻蔑凉薄的眼睛,突然浮现起几年前这位就是用这幅满不在意的神色活刮了一个刺客。 那鲜血淋漓的骨头,削落在地的血肉,令他只觉得骨头都在颤栗。 安栩就站在虞慎身后,眼神微动,这或许就是权力的魅力?明明这人只能算五官周正,只站在那处却谁也无法忽视,一言断人生死,一眼便令人战战兢兢。 虞慎看了十分沉默的安栩知一眼,轻哼一声能听出来心情不算差,只是好不容易跳出来一个不长眼的,这么快就服了软。 “大人,我们先进去吧。”安栩知侧步挡在虞慎面前,微不可查叹息一声。 他护短令人意外,他也能看出对方的戏弄敲打,往日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舞到虞慎面前,如今他年纪轻轻志得意满,骨子里不知不觉染上了些许傲慢,他不将李霄飞放在眼里,却不知浮游亦可撼树,他这一局栽得不冤。 状元楼内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进门的一面墙上,挂满了诗词墨宝,早来的文人学子成群结队品诗鉴画。 安栩知无视了周围复杂各异的目光,漫不经心打量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实则眼神早已巡视过楼上。 突然,前面的虞慎停了下来。 “怎么了?”安栩知骤然回神,收回视线疑惑道。 “你的诗词挂在前面,比所有人都好。”他点了点下巴。 撇开那些那些清高傲慢的文人,这当然也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名利场,这里面的大多数人反而更加虚伪。 安栩知如今境况如此,那些人竟然还会用赞赏的语气称赞他的文采斐然倒也出乎意料。 安栩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第三幅作品,一篇骈文,辞藻华丽文辞细腻,全篇下来王都百姓、万家灯火跃然纸上,一片海清河晏的盛世景象。 那是原主十六岁那年留下的墨宝,当时的他刚被钦点为探花,打马游街,风光恣意,是王都最风流隽秀的少年郎。 “确实很不错,我生于王都,天下人人向往的繁盛之地,看到的都是梁国荡气回肠的锦绣山河,这是我的底气也是我的气度。”安栩知笑了笑,眼中风流雅致如朗朗明月,眼底却仿佛被一层冰雾笼罩。 少年成名如昙花一逝,原主平和退让,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妹妹用强硬的态度,完美又漂亮的击退了每一个挑衅者。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原主空有文采缺少胆识和担当,反而安遥知有勇有谋成为王都最璀璨的明珠。 要他说原主过于纯粹却偏偏置身名利场,他还没来及成长便已经将一手好牌打的乱七八糟,不过想到他的性子,谁又知道那不是他自己求仁得仁,只是可惜最后家族败落,没有人再为他兜底。 “你在想什么?”虞慎站在墙下,所有人不自觉隔出一片空地,此刻他总算从安栩知面上看到一分恍然。 这段时间安栩知表现出来的才敢计谋虞慎就知道他从前刻意藏拙还被安遥知那个女人踩着头扬名,他不懂安栩知的心思,如果有人敢这般算计他,哪怕是亲人他也要她付出代价。 安遥知一身水红色广袖裙头戴牡丹绕枝紫玉花冠,步距间尽是世家女子的从容风韵,随着她和二皇子的踏入,原本还有几分喧嚣的厅堂在这一刻越发寂静可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状元楼(修) “三兄,别来无恙。”安遥知眼神微顿,将探究的视线看向安栩知。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或郁郁寡欢、或形容落魄的安三郎,可这位三哥出乎意料的依旧清正举雅,甚至如今的他比起从前的单薄虚浮看起来更加从容有度。 安栩知迈上楼梯脚步一顿,垂眸居高临下扫了安遥知一眼,转头对虞慎道:“大人请,我们先找位置坐下。” 安遥知眼神微黯,紫鹃看到小姐被无视轻哼一声:“小姐,三少爷还好意思不理你,当日明明是他挑起争论逼迫您,这段时间您为了那些破事儿吃了多少苦。” 虞慎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看向安栩知:“你们安家人真有意思,这是对你不满了,怎么样,后悔吗?” 他相信安家内部对安栩知有意见的绝不止这一个,最开始他们或许真心感激,可日子久了,再加上生活的不如意,人的心思难免又会发生偏颇。 虞慎信奉的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每次看到那些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蠢货只觉得可笑。 安栩知双手扶栏,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众人,一片白灰色儒衫中,那抹艳红格外显眼。 那本书里这个时间安家还能冒头的只剩下安遥知一人,可如今他的爹娘族人还好好的活着,纵使境况艰难,但总有回来的一天。 他转头看向虞慎,眼神平静清明:“当时那样的情境下活着显然更重要?而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虞慎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甩了甩袖子心里又难免自得:“哼,你知道就好,本官从不会亏待属下。” “多谢大人。” 安栩知轻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似乎有细碎的光华流转。 虞慎心脏似乎被这星光击中,一时间乱了规律。 “花言巧语,刚刚那位小姐恐怕就是被你这般迷了心智。”要不如今这情况谁敢轻易粘上来。 说句难听的话,之前贵妃娘娘受宠,三皇子也聪慧伶俐,陛下便毫不掩饰的偏心,任由那些人扩充实力。 有一段时间,太子都被压得屡屡退让,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月形势骤然转下,一场江南案牵扯众多,太子殿下疯了一般一阵乱杀,三方损失惨重。 安家作为贵妃并不那么亲近的娘家,明明没什么大错,却直接被杀鸡儆猴,自此三皇子彻底失了机会,可太子正如日中天,安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安栩知神色错愕了一瞬,不明白他怎么会注意到裴婉颜,被这个家伙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拱了拱手: “大人,裴家和我家从前走的近,女儿家总是心软,想必今日过后有了家人劝诫,她就不会再这般行事了。” 虞慎仔细打量他的眼神,见这人一副坦荡自然的姿态,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暂且搁置:“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如今除了本官,谁能对你这般看重。” 安栩知连忙称是,虽说事实如此,不过他们虞大人似乎无师自通对他施展了cpu技能。 两人说话间,走廊尽头探头探脑的小太监抱着拳头着急的转圈。 虞慎神色微顿,背在身后的指尖一点,小太监见状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安栩知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大人有事先去忙吧,我今日只是凑凑热闹。” 虞慎看了一眼对面,轻咳一声:“行了,这个位置留给你,本官今日顾不上你这边,你看完热闹尽早回去,要是有找茬的,不必退让,回头让虞富贵好好招呼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安栩知看着他依旧趾高气昂,又嘲又讽的模样,心底微动:“多谢大人。” 小喜子见干爹离开,乐颠颠的拿出手帕又是擦凳子又是擦桌子:“郎君快坐,有干爹撑腰,看谁还敢找您的麻烦,回头让富贵大人把他们全都抓到牢里,咱干爹对郎君您可真好。” 安栩知没有回应小喜子,远远的看着虞慎进了屏风后,不到半盏茶功夫,二皇子和安遥知他们也跟着去了那边。 洪泉站在屏风口的位置扫了一眼对面的青年,只坐在那里就能看出几分出尘风姿,他眼神微闪,笑眯眯道:“虞大人今日竟是带了蓝颜知己过来,你可真有雅兴。” 虞慎正忙着奉茶,闻言心里暗骂了一声老阴狗,他将茶水泡好放到元熙帝手边:“陛下,您尝尝,这是奴才搜寻的新茶,用秘法炒制,以梅霜化露清泡,口感醇和回甘持久,香气馥郁,有醒神清心之效。” 元熙帝抿了一口,吩咐虞慎回头将茶送到宫里,随后笑骂了一声:“你倒是风流。”一时间倒是难得升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从前他也听说虞慎搜罗了许多女子养在府中,实际上不止虞慎,像洪泉应该也有几个伺候的女子。 他们都是太监大约也没什么大用,不过如今虞慎找了蓝颜知己,就不知是谁占便宜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安遥知的人生起点 虞慎面露尴尬,从私心里他不愿意皇帝此刻注意到安栩知,恰好二皇子这时候进来。 “父亲,听闻父亲在此,孩儿前来拜见。” 元熙帝循声抬头:“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虞慎养了一个安家郎君,不过似乎你身边也养了一个安家的丫头。” 二皇子含笑的面容微滞,这亲近无间的语气,若不是虞慎相貌普通,他都快以为这个阉狗真的爬上龙床了。 他不着痕迹看了虞慎一眼,强压下心底的不满。 “不过是个小女子,当初虞掌印要将人带入府中,我见她有几分烈性才将人带走了。” 元熙帝也不知是信没信,轻笑着抿了一口茶:“你有分寸就行。” 虞慎眼皮子一跳,声音中带了几分苦笑道:“主子,您知道的,我就想找几个会读书的放在府中,反正只是个罪臣女眷也翻不了天。” “奴才并不知道安大小姐和二殿下有旧,后来殿下将人带走,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安家那位公子带回府中了,他如今在我府中管理当个文书也干了不少事情。” 他解释的小心翼翼,元熙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不过是小事而已,你我总是放心的。”对于虞慎这个从小就跟着他的心腹他当然要宽容些,就算他在某些事情上有瑕疵私心也并不影响大局。 事实上他想要提点的也只是老二,最近因为那个女人闹出不少动静,就连府上也不安稳。 这态度对比太过明显,二皇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他抬眼看向洪泉。 洪泉嘴角含笑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再看向君臣相得的两人,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 对面,安栩知指尖无意识轻点,若有所思望向对面人影隐约的屏风,他身旁小喜子却完全被楼下那群格外热烈的文人学子吸引。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状元楼文会,看着确实很不一般,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读书人吵架,和巷子里的那些泼皮妇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安栩知闻言看向楼下,果然那群平日自诩斯文儒雅的读书人此刻唇舌交战,怒目而视,一个个唾沫星子都恨不得吐对方脸上。 两人说话间,清越的钟鸣响起,楼中顿时安静下来,望岳书院院长陆明捋了捋胡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今年的状元楼文会和往常规矩一样,大家有什么本事都亮出来,胜出者可以获得一个进入望岳书院的名额。” 他身形伟岸,一开口颇有几分豪气冲天的模样。 小喜子探出脑袋眼睛瞪得滚圆:“郎君,这样的人竟然是书院院长,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见过很多文人,包括朝廷里的大官,无不是一副文绉绉慢条斯理的模样。 “而且文会胜出者就可以进望岳书院,我以前听说望岳书院收学生万里挑一,那里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厉害的,这算是一步登天的大机缘吧。” 安栩知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看着楼下沉静中不掩犀利的安遥知笑而不语,可不是大机缘,这次文会就是女主登顶的高光时刻。 也是这一次她摆脱了昔日安家的光环,自低谷再次进入许多人的视线,其实很多时候,安栩知是十分佩服安遥知这个人的,她真的擅长在任何境况下抓住每一次机会。 或许是若有所感,安遥知朝楼上方向看去,可惜只看到一个画着墨竹的屏风。 “小姐,题目出来了,是对联。”紫鹃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 台上,悬挂的第一道卷轴飞驰而下。 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安遥知轻声诵读,下一刻她唇角轻勾,扬声道:“今宵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女子悠扬慵懒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红衣,气势越发张扬的女子端坐于侧。 “是安家大小姐。” “安遥知,安家不是满门流放了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消息落后了,据说二殿下救了这位,两人日日把酒踏青,将二皇子妃那张端庄脸踩在脚下。” 人群中一阵熙攘,尤其是少数参加文会的千金小姐,裴婉颜更是眼睛一眨不眨企图搜寻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小喜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安栩知一眼:“若是郎君出手哪里轮得到这些人耀武扬威。” 安栩知摇了摇头:“安遥知并非浪得虚名,今天她必定要名扬天下。” 小喜子疑惑:“郎君不生气吗?”因为伺候安栩知,所以他特意打听了安家许多事情,也知道安栩知和安遥知几乎决裂。 安栩知看了小喜子一眼:“她暂时于我们无碍,我们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 果然楼下安遥知火力全开: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挂,卦卦乾坤已定。” “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一时间整个楼内仿佛成了安遥知的独秀场,她一句句精妙的下联听得所有目不暇接。 直到安遥知破掉最后一联,整个状元楼雅雀无声。 陆明哈哈大笑,目光灼灼看着台下神色飞扬明媚的女子:“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是第一才女。” 每年文会的时候,他们都会搜集名联,往年也有人表现出色,只是像安遥知这样文思敏捷,一口气就是十连对的绝无仅有。 后边即便再有人对上更精妙的下联也不会如她这般令人惊叹了。 安遥知心下一定,站起身,遥遥朝着陆明行礼。 见她神色内敛,不卑不亢,陆明对安遥知更加高看。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满身风华光芒闪耀的女子身上时,安栩知静静隔窗关注着路口。 直到几道狼狈仓皇的身影出现在街口,他心道来了,随后就是说不出的复杂,仿佛提起的石头落下却又砸出新的危机。 “求老大人救救我们。” “大老爷,咱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宫里的那些个死阉狗抢了我们的地,将大家伙都赶走,我们附近几个村子几千人都饿死了,实在活不下去了。” 众人一阵哗然,一时间看着陆明,又看着这几个面黄肌瘦仿佛就只剩下骨架的百姓。 虞慎就站在元熙帝身后,看到下面的闹剧不知道为什么眼皮止不住的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谁的戏台子 安栩知眼神冷淡扫视着所有人,这场文会既是安遥知的高光,也是虞慎这个大反派屡战屡败的开端,从此两人攻守易形。 小喜子平日对阉狗两个字最敏感,看着眼前凄凄惨惨的村民忍不住生出怜悯:“宫里有些人简直是畜生,黑心烂肝,不过这群人运气也太好了竟然能找到陆山长。” “这世界上哪里来的运气,不过是有心人筹谋罢了。”安栩知也承认安遥知不愧是安家精心培养的嫡女,眼光谋略比之一般人胜出许多。 小喜子惊诧:“难不成又是那些大人们在挖坑,摆这么大的阵势也不知道是谁要倒霉喽。” 安栩知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没好意思告诉他要倒霉的是他干爹。 不光是他,此刻在场的大多数人也在思索今日这一出是冲着谁来的。 陆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站起身,他快步上前扶起几人:“你们先起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几人一路走来上千里,原本的十几个人就剩下四个,见眼前这位大人还如记忆里一般,一个个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陆大人,咱们是宁波府陈田县丁家村来的,您当年还在我们那里当过知府,咱们实在没了活路才来求您,当年您带我们种橘子又帮忙售卖家家都吃上了饱饭,谁能想到日子才好了几年……。” 眼前的汉子红着眼几乎说不出话。 陆明也有了几分印象:“你们是丁家村的百姓。” 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治下的百姓竟然成了这幅模样,强忍着心痛:“继续说,放心,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一个稍微立整些的年轻人重重磕头,强忍眼中恨意冷声道: “先生,小民丁文武,我们的地还有橘子林被那些人强买,庄稼人没了地就没了嚼头,饿死了大半人,大家伙去告状,官府不敢管还将我们打了出去。” “小民们不甘心,就想着来王都求陆大人为我们做主,大人,我们出发的时候十几个人,快到王都的时候却遇上了土匪,只有我们四个跑出来了。” 杀人灭口,陆明只觉得心惊肉跳,心里也暗暗庆幸这些人命大。 安遥知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直接又添了一把火:“那些人实在贪婪成性,胆大包天,他们将百姓当成什么了。” “先生,您一定要将奸人绳之以法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 “是呀,陆先生,百姓已经够可怜了,偏偏有些人却恨不得将他们的骨髓都敲出来吸食殆尽。” 陆明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视线落在安遥知身上,心中的喜爱又多了两分。 他略微沉吟:“你方才说是宫中之人抢占你们的土地?可知是谁?” 丁文武咬牙,扫视了一眼楼中众人,直接豁出去高声道:“正是现司礼监掌印虞慎。” 虞慎立刻想到到手没多久的百亩良田,神色一凛:“主子,奴才可没这么大的胃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京城那些人的油水已经足够他捞了。 元熙帝目光沉沉看着楼下没有理会他的辩解。 虞慎眯着眼,将在场的几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是洪泉,二皇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无论是之前的轮耕还是水车,自己出尽风头打了那些文官的脸,再加上司礼监掌印到手,恐怕碍了不少人的眼,最近树敌太多,还真没什么头绪。 小喜子眼睛瞪得老大:“被坑的竟然是我干爹,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安栩知没理会小喜子的惊呼,起身走到凭杆前: “江南那片盘根错节,虞大人一直在京,就算他小有权势,难道那手就能伸过去。” “而且敢犯这样的忌讳,做事必然谨慎细密,你们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再有,你们既是匆匆逃命来到王都,又怎么能如此精准在此处此时寻到陆山长。” 安栩知声音沉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众人抬头,只见楼上的年轻郎君手捧着暖炉,一袭青衣,银冠墨发,端的是清俊淡雅,不是昔日的安家三郎又是谁。 安遥知抬头,嘴角平和的弧度一凝:“三哥如今倒真将自己当成虞掌印的人了,不知爷爷还有三叔他们知道了该是什么表情。” 安栩知并不理会安遥知,眸色沉凝盯着丁文武:“千里迢迢杀出的血路,你们应该也不愿意又成为任人宰割的棋子吧。” 戏台子既然是安遥知和二皇子搭起来的,那他们也必须齐齐整整上场,至于接下来要怎么演可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丁文武先是被安栩知几连问震慑,下意识顺着这思路串联起近日种种,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明晰却仿佛隔着一层迷雾。 “我不明白。”不是虞慎那又是谁,他们这些百姓的命就只配成为那些大人物手里的弃子吗? 安遥知心底冷笑,今日她就要教这位好三哥一个道理,在铁证如山面前,任何辩解都没有意义。 安遥知:“事已至此,陆大人肯定会给百姓一个公道,好让那些魑魅魍魉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也对,我忘了,如今鼎鼎大名的虞掌印是你的主子。”这话里话外分明将安栩知当成摇尾乞怜的野狗。 安栩知深深看了安遥知一眼,他选择陆明确实是一步妙棋,土地兼并又涉及之前被陛下杀得人头滚滚的江南案,是个人都要掂量一番。 可陆明性情耿直,公正严明,如今虽不在朝野,但学生故吏遍布天下,再加上这人是个标准的士人,对虞慎这些宦官之流鄙薄厌恶,递到手边刀大约想着法都要见见血。 安栩知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盟友吃亏:“先生果然声明斐然,不过这些百姓千里迢迢来京告状,按规矩是要移交大理寺审理吧。” 陆明一下子被架在当场,要是没人提也就罢了,可安栩知挑明,陆明也不好接话,毕竟人家大理寺卿又没死,他强行插手岂不是说只有他陆明公正严明。 他怎么会提起裴文新,按照他的性子哪怕死都不会将裴文新扯进来,眼看着事情愈发不受控制,安遥知终于坐不住: “安栩知你到底要做什么,谁不知道大理寺卿裴文新与你关系匪浅,真要移交大理寺还不知道有什么结果,还是说你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百姓不是棋子 安遥知立场鲜明上前两步站在陆明身旁:“谁不知道大理寺卿裴文新与你关系匪浅。” 语罢,她神色疑虑看向裴婉颜兄妹。 裴婉颜一怔,倏地站起身,柳眉一竖:“安大小姐,我父亲从前对你视若子侄,无论你们兄妹二人有什么龃龉,还请不要随意攀扯他。” “再有陆山长深受百姓爱戴谁人不知,便是父亲常常提起也只有钦佩赞叹,他常说要以先生为毕生标榜,绝不会徇私枉法。” 楼下两道女声交织,虞慎贴着墙壁眼里却只有毫不犹豫挡在众人面前的安栩知。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自己独自冲锋陷阵,他从不畏惧任何敌人,此刻那道并不威武的身影却让他胸口有种奇怪的情绪涌动。 安栩知知道自己编排的演员已经逐一进入角色,他径直绕过安遥知等人走到丁文武面前站定。 “你们走到这一步出乎所有人意料,我相信你们应该不甘心再当任人宰割的棋子。” 丁文武抿唇不语,黝黑消瘦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执拗:“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安栩知眉间一松,他就知道这个青年奔赴千里经历了天灾人祸土匪逃杀,面对陆明还能有理有据是个可用的。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小喜子很有眼力的将一包糕点分给几人。 丁文武低头怔怔看着手中白腻的糕点,余光扫过身侧粗蛮吞咽口水的叔伯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告诉我们今日来状元楼找陆大人的人就住在东郊长庆巷,是一个圆脸下巴上有颗小红痣的丫鬟。” “也是她告诉我们遇到土匪或许不是意外,约莫是有人杀人灭口。” 谁说小人物没有自己的智慧,安遥知以为自己不动声色的引导,岂不知她眼里的升斗小民也在悄悄摸他们的底细。 安栩知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安遥知:“长庆巷,那是二殿下的宅子,如今正是安小姐住所,你说的那小丫鬟该是她的婢女碧水。” 丁文武早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更何况那些心狠手辣的富贵人,就连眼前这人不也有自己的目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狠狠将糕点塞进嘴里:“我不管你们都是谁,反正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见到了陆大人,总归事儿有人管了。” 原本该是文气纵横的诗会因为丁文武几人染上血色,陆明心底也有了其他盘算,于是带着几人前往大理寺。 安栩知环视四周,叹了一口气:“诸位,权势遮蔽之下百姓皆苦,这事儿咱们既然碰上了必然要追到底。” 话落,他带着小喜子追了上去。 都是自诩有理想抱负的未来国之栋梁,其他人被这扑朔迷离的真相搅得气血上涌,一个个义愤填膺跟上陆明等人。 大理寺,裴文新高坐堂上,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堂中坐着的那几位。 “堂下何人状告。” 丁文武重重磕头:“大人,小民也不知道要告谁。” 裴文新错愕,下意识看向元熙帝,却对上他身后虞慎阴恻恻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 “荒谬,你击鼓鸣冤怎会不知状告何人。” 丁文武深吸一口气:“大人,小民几人来自宁波府丁家村,我们好几个村子上千亩田地都被人恶意抢走,村里人活不下去了,才想着上京找一条活路。” “还未到京城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抢走我们田地的是司礼监掌印虞慎。” “今日,小民几人去状元楼找陆大人伸冤,这位公子又告诉我们虞慎是冤枉的,抢走我们地的是别人。” 裴文新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安栩知:“你怎么说。” 安栩知却笑了笑:“大人,本案看似复杂,其实核心矛盾不过是土地归属。” “丁家村那千亩良田确实与虞大人并无关系,原本那些土地在齐晟名下,后来江南案事发,齐家夷三族,那些土地经过几手又转到其他人名下。” 说到江宁巡抚齐晟,众人恍然所悟,当时那么多大官落马,想必是有人在那场屠杀中得了好处。 只是这些个人心可真大,也不管自己咽不咽的下去就生吞,如今算是东窗事发。 虞慎冷哼一声,阴沉沉将今日跳得最欢的几人记下。 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想必从有人主动将肉送到自己嘴边时,就已经淬好了毒。 不过那些人以为栽个罪名就能扳倒他怕是吃人做梦,反倒是安栩知平日看着端方清正这舌战群儒的本事实在出人意料。 陆明自进入府衙一直暗暗关注虞慎。 见他面色古怪,假作不经意侧身挡住他与安栩知的视线交流:“安三郎,听你这口气莫非知道谁人占据了土地。” “公堂之上说话要拿出证据。” 虞慎知道这老贼的狡猾,似笑非笑道:“查找证据这种事情本官也十分擅长,来日我也让陆大人看看我的本事。” “你放肆。”陆明气的胡子颤抖,羞恼又难堪的能看向元熙帝。 元熙帝双目微闭只把玩着手上的佛珠。 安栩知挑眉,陛下这偏架拉的。 今日他可算对虞慎的跋扈乖戾开了眼界。 “我当然是有证据的,这些地如今正是归洪泉所有。” “这不可能,你这是污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结案 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向惊怒的安瑶知,明明被指认的是洪泉,她倒是比本人还沉不住气。 二皇子反应极快,冲安遥知轻轻摇头:“洪公公素有贤名,大家都知道他乐善好施,心怀百姓。” “遥知,我知道你们女儿家心善看不过他被人冤枉,但这事儿自有官府定夺。” 语罢,他又目光严肃看着安栩知:“安三郎,莫以为自己有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再不知分寸,谁也保不住你。” 虞慎看安栩知大杀四方正心潮鼓动,闻言眼皮子一掀:“殿下今日格外果决,之前就听说洪公公与殿下关系匪浅,如今一看果然非空穴来风。” 安栩知余光觑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裴文新,心底再次为虞慎鼓掌,果然能成为大反派的人就是有种,当着皇帝和众人的面这么敢说。 既然虞慎底气十足,安栩知也加快了进展:“大人,那片地如今正是在洪公公干儿子的名下。” “众所周知,洪公公只有那一个干儿子,还是亲侄子,转到他名下大约也是为了避嫌。” 洪泉瞳孔皱缩,声音却依旧平静:“安三郎,即便我再喜欢钱财也不会动那种烫手的东西。” 他目光紧紧盯着安栩知,企图从他脸上看出虚张声势的痕迹。 安栩知浑然不在意他的打量,洪泉向来将洪平安藏得十分隐秘,也从不让干儿子参与他那些事情。 安栩知若不是有剧情的托底,真无法从他这边找到突破。 虞慎注意到元熙帝略显深沉的视线,横眉冷竖:“要不说洪公公老奸巨猾,平日里将自己伪装的如同圣人一般。” “感情是利用干儿子搞暗度陈仓那一套。” 他话音未尽,虞富贵领着两个人进来:“大人我带了人证过来。” 洪平安被身后力道推的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好汉,有话好说。” 他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声音仓皇不安。 洪泉看到干儿子鼻青脸肿一看就是吃了大亏,恼恨的情绪再压抑不住:“好哇,虞富贵,你竟然敢这么欺负平安。” 洪泉听到干爹的声音,那一百八十斤的大块头顿时哭的仿佛死了爹一般。 “爹,救救孩儿,这狗贼闯到家里对着孩儿一阵好打。” 裴文新看了元熙帝一眼,重重拍下惊堂木:“公堂重地,再敢喧哗就拖下去打。” 安栩知摇了摇头,洪泉那个老狐狸,干儿子却是只小羔羊,怪不得他要将侄子藏起来。 他朝裴文新拱手:“大人,此人正是洪平安,若小民所料不假,丁家村附近那百亩良田想必如今已皆入他名下。” 虞慎看着虞富贵身后收敛了一身风流浪荡的孟庭岚,控制不住嘴角微翘。 安栩知这读书人果然面白心黑。 从踏入状元楼开始,二皇子和安遥知自以为撒下天罗地网,不想安栩知步步为营所有人都拉下水,现在更是釜底抽薪。 不,或许他早在数月前就布下棋子。 安遥知、二殿下、洪泉、洪平安,安栩知从他们的堡垒内部找到了薄弱点,此次洪泉老狐狸势必要吃个大亏了。 孟庭岚神色恭谨:“回大人,小民可以作证,数月前小民家中无意得到丁家村八百亩良田,洪公子知道后威逼利诱从小民手中收走。” “后来小民多加打听才知道洪公子手中有六千亩两地,家中那块地刚好将那些土地切割,小民自知得罪不起于是答应将土地转让。” “当时江南案刚刚过去,数月后那千亩田陆陆续续在官府登录。” 洪泉看着昔日从不放在眼里的孟庭岚,闭了闭眼,径直跪在堂下。 “大人,丁家村百姓因齐晟贪婪暴虐惨遭横祸,我这犬子蠢笨贪心,我会将那些田地重新分给百姓,再变卖家宅财物赔偿百姓损失。” “还请大人看在他未酿成大错且全力补过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二皇子看着一瞬间塌了脊梁的洪泉,咬了咬牙:“父皇,洪公公素来忠心耿耿……” 元熙帝指尖轻点桌面,语重心长道:“也罢,可怜天下父母心。” “赔偿事宜你亲自监督,老二,你不会让父皇失望对吧。” 安栩知看到陛下点头,还有二皇子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就知道今天这官司只能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洪泉跪得这么快,甚至连去衙门调地契都没有提。 不过洪泉倾家荡产且再不会对虞慎造成威胁,更是间接断了二皇子一臂,安遥知、洪泉后期可以算是主角团里拿得出手的人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大获全胜 “经查证,洪平安仗二十,流放三千里……” 衙门外不禁一静,随后就是一阵欢呼雀跃,丁文武四人也不停对裴文新、陆明等人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安栩知望着人群散去,还有那几个百姓喜极而泣的背影缓缓翘起嘴角。 虞慎可没忘了今日的大功臣,送走元熙帝等人就匆匆折返,走到安栩知身旁,笑眯眯道:“习之可真令人惊喜万分。” 安栩知转头:“大人,我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 “今日多仰仗大人威严。” “咳咳,一般吧。”饶是厚脸皮如虞慎,也不禁老脸发烫,尤其对方一本正经十分真诚的模样。 他不想承认自己因为安栩知两句话畅快无比,只暗暗想着怪不得朝堂上那些文官将武将们挤得都快没地方站了。 虞富贵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哥,我刚刚去盯着行刑,你放心,那二十棍子绝对痛下狠手。” “哼,今日便宜那狗崽子了,我的十八般酷刑一点没排上用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突然响起洪平安绝望的惨叫。 “你小子,干的不错。”虞慎夸起虞富贵就没了顾忌,脸上神色愈发得意,他甚至十分悠哉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开怀畅饮。 安栩知看了虞慎一眼,嘴角弧度消失:“大人,既然事情已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就这样在政敌的地盘上大放厥词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像得志小人。 虽然不想打击虞慎,但他们这次能赢的这么顺利,纯粹就是剧情开挂且如今对方没有发育起来还有个猪队友。 看到安栩知眼里的不赞同,虞慎仿佛被当头浇下一桶凉水,他眼底泛起一抹嘲弄,那双大手仿佛一座山重重摁在安栩知肩头: “安栩知,我确实太给你脸了。” “记住你的身份,你如今只是我的爪牙,那点没用可怜的善心不要随意发散。” 这狗脾气! 安栩知后退半步,扯开肩头的手:“我只是提醒大人可不要将路走窄了,倘若不能一击致命,那些多余的手段只会为胜利蒙上一层阴影。” “大人可想想,今日若洪泉是你,他会怎么做,有时候民心未必不可用啊。” 虞富贵大气都不敢喘,心底悄悄为安栩知捏了一把汗。 说大哥不如洪老狗简直就是老虎头上八毛,就算安三郎有功也完了,他十分纠结要不要求情。 只见虞慎慢悠悠放下茶杯敛眉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揽过安栩知的肩膀:“习之不愧是读书人,智计百出,以后这样的事就交给你办。” 安栩知动了动肩没挣开,只能无奈的看向虞慎:“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我当然会不遗余力。” * 安栩知回到府中孟庭岚已经恭候多时,看着亭子里走来走去神色焦灼的青年,他挥手示意小喜子退下。 “城东宅子已经安排好了,为避免孟家节外生枝,你母亲那边我派了人去接,以后孟府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孟庭岚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多谢三公子。” 安栩知对孟庭岚的表现也十分满意:“我在外面的几处生意暂时交由你打理,具体事宜你找老管家。”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不短,安栩知看待这些人再不是存在于纸上的寥寥数语。 比如眼前的孟庭岚,书中他在虞慎身边搅风弄雨,在决战的关键时刻背刺虞慎投向安遥知和二皇子他们。 可接触下来他看到了一个被形势裹挟却奋力挣扎的棋子。 再看虞慎,当初选择投入他的阵营是别无选择,但相处这段时间这人实实在在给了他庇护和信任。 虽然这人阴狠乖戾但从不针对百姓,贪婪爱钱却对贪官奸商敲骨吸髓。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或好人,他好像总能踩着线来回蹦跶,除了那狗一般翻脸如翻书的性子,算得上是一个令人安心的盟友。 孟庭岚格外喜欢安栩知干脆敞亮的性子,他刷的打开折扇:“哈哈,这生意经我研究了十几年,公子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安栩知看着眼前容貌艳丽的青年整个人仿佛挣脱桎梏,那双上挑凤眼清亮柔韧,忍不住勾了勾唇:“那就让我看看未来的大商人有多厉害。” 安栩知刚进院子,就听见小喜子眉飞色舞给小厮们讲今日发生的事情。 他径直转去书房提笔将近日大事件复盘一番: 其一:稳固根基。 安家族人抵达西北且安定下来,虽然路上减损了数十人,但已经是很幸运的生存比例。 第二:削弱敌人。 拔出现阶段伤害最大的敌人,短时间保障虞慎势力算是告一段落。 安家正是脆弱无依还要依仗虞慎绝对的威势,暂时还无法和他切割。 最令他高兴的是此次土地兼并案,对比原书陛下将此事交由洪泉监管,最终百姓得到的不过几句口头安抚,想必如今有了各方关注和大量钱财支持,他们就能最快速度恢复正常生活。 其三:强化自身。 水车和轮种法已经推广到一些地方,待今年秋收看到成效,自己或许可以慢慢试探走向台前。 下一步,安栩知思索着还有什么不算敏感又能帮自己快速聚集民心的东西。 虞慎的忙碌一直延续晚上,回来的时候拉着一张脸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踹一脚。 安栩知抬头看着气势汹汹的虞慎,没注意到他行动稍显别扭:“这么大火气。” “整个京城,谁敢撩拨虞大人的虎须。” 这反应可太不对了,今日大获全胜,按照这人的性格怎么不得耀武扬威兴大肆庆祝一番。 虞慎牙齿挤出一抹笑,挤开安栩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因为剧痛嗖的窜起身,立刻气急败坏道: “安三,别以为立了功就敢看我的笑话,我还没找你算账。”他本就不算雄浑的嗓音因为愤怒得尖细,听起来更有一种阴森森的味道。 安栩知这才注意到这人苍白的唇色还有额头细密的汗珠,连忙放下手中的笔:“你受伤了?我先喊人请大夫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虞慎的狩猎(修) “喊什么大夫,不过是挠了下痒痒,什么时候那么娇贵了。”虞慎龇牙咧嘴被扶着坐到软榻上。 倘若不是看到他青筋凸起的脖颈,安栩知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他冲外面喊了一声小喜子。 “悄悄准备些上好的伤药过来,然后让厨房备些吃食,清淡些。” 虞慎靠着软枕哼了一声,见他还算有良心,心底的火气也压下几分:“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 他虽然并不将那几个村民看在眼里,可二皇子那一连套,还有今日安栩知步步紧逼令对手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 怪不得当初安栩知拿到那块地十分格外用心,显然他们在不知道的时候早就隔空过了好多招,而自己只是他们算计中的一环。 被自己养着的珍贵金丝雀耍了一通。此刻看着安栩知虞慎只觉得羞恼。 安栩知关门的动作一顿。 门缝寒风刺入,他捏了捏微凉的指尖,心底泛起的焦躁很快静如冰湖。 看来这人今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皇帝那里吃了落挂,想借题发挥找个出气筒。 安栩知心底十分清楚对付虞慎,一味的顺从只会被他套牢拿捏。 这样想着,他走到桌案旁将烛芯挑亮,然后重新拿起毛笔写写画画。 虞慎看着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桌旁写写画画的侧影迷茫了一瞬。 自己这是被无视了?还是说安栩知以为自己有一点小功劳就打算翻天了。 想到这儿,虞慎瞪着眼睛,重重拍桌子:“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糊弄过去。” “安三公子今日大发神威,多厉害呀,二皇子,洪泉哪个是你的对手。” 安栩知不用抬头就知道虞慎此刻必然又是满脸阴沉,他不紧不慢将手边画满的宣纸晾在一旁。 “大人现在情绪不稳定,等您冷静了咱们再谈谈。” 虞慎眯着眼睛,视线如利刃般划过安栩知无惊无惧的侧脸: “安三郎,我一直觉得你比所有安家人都聪明,今天看来或许要重新评估。” 虞慎虽然对安栩知颇为欣赏,但憋屈了半辈子,如今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爬到头上。 这几年他没少听人背后议论说他起势后小人得志再没了当奴才的谨小慎微,他知道他们盼着他翻船。 可虞慎心里明镜一样,只要陛下大权在握,他根本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屋子里被粘稠的死寂笼罩,只有烛火的噼啪声,小喜子拎着食盒推门而入。 原本趁着主子高兴还想皮两句,这会儿眼珠子一转,放下东西嗖一下就跑远了。 安栩知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沉默着坐到虞慎身侧。 虞慎盯着眼前热气腾腾一勺粥水,视线划过安栩知看不出情绪的面容,心底有什么东西疯狂搅动。 半晌,他冷笑一声:“别以为……”瓷白的勺子直接怼到嘴边。 虞慎下意识吞咽,清香温热的米粥在从喉咙滑进肚里,似乎驱散了早春的所有寒气。 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细微的碗勺碰撞消融了适才凝滞的气氛。 “我并不是刻意隐瞒,最开始只是没把握,后来觉得既然为大人效力自然要帮大人解决麻烦。” 安栩知的声音如珠玉落盘,那种独特的节奏似乎可以安抚一切躁动。 虞慎手腕佛珠转动的节奏加快,似笑非笑打量着这张温润无害的脸,陛下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这位探花郎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皮相,尤其是灯下,那种如朗月皎然熠熠生辉的美貌让人忍不住想肆意涂鸦。 安栩知恍若未觉,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虞慎继续道:“我未曾告知大人还有一点私心。” “这么久了,大人帮助安家,庇护在下良多,我想给大人一个惊喜,帮大人铲除敌人。”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凭虞慎这人遇到危险十分能苟的性格,他怕这人过于谨慎,将“大好时机”扼杀在萌芽里。 安栩知不想什么徐徐图之,他希望虞慎能强势的杀鸡儆猴,这样安家在西北的境况才会更好。 虞慎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安栩知,忽然轻笑一声,倾身一把掐住安栩知下巴将人扯到榻边。 安栩知背后被撞的生疼,神色空茫了片刻,他很快回过神,半撑着手边的软枕,却被虞慎结结实实堵在角落。 虞慎似乎被他这样的神情取悦,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精致的眼尾,细细描摹着他俊美的五官轮廓:“还记得当初进府前你说过的话吗?” 安栩知深吸一口气,一把握住虞慎的手腕,每次说不过的时候虞慎都会把那次黑历史拎出来。 他心底省去一连串骂人的话:“大人,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边说,他一边挡开虞慎。 虞慎自然是抵不过安栩知的力气,他压制安栩知也从不是靠蛮力:“看来安郎君这是过河拆桥,还是有了其他打算好了?” 安栩知起身的动作蓦然僵住,他抿了抿唇。 榻上的狐狸毛毯子不知什么时候半落在地上,房间里响起虞慎傲慢和得意的轻笑。 他掩藏掉眼底的探索,抚摸着青年剧烈滚动的喉结,埋头凑过去舔舐勾动。 濡湿滚烫的触感仿佛一点火星彻底点燃安栩知敏感的神经,他再忍不住,忽的站起身: “大人好好养身体,我先回去了。” 看着安栩知仓皇狼狈的背影,虞慎勾了勾唇角重新靠回软枕。 他看重的猎物果然与众不同,年轻俊秀,聪明狡诈,就是最近锋芒太露不懂得藏一藏。 只能说安栩知一直以来还是过得太顺,他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却不知此时冒头越快,只会让陛下越发疑心。 今日他主动去和陛下请罪,交代了来龙去脉,还为自己加上一个铲除异己、将计就计的罪名。 想必陛下那边不会再深究,但这场风波确实闹得有些大,他还是免不了领了一顿板子。 虞慎环视着不知不觉大变样的书房。 从前稀稀落落的书架如今整整齐齐排满了书籍,角落的熏香,墙上的画作,桌上的绿松盆景。 明明安栩知只是借用办事儿,但他的生活却被这个人一点渗透。 就连虞慎也想不明白,就算自己对安栩知感兴趣,但帮人背锅这事儿绝对是昏了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虞家村的驴蛋儿 这一晚安栩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虞慎略带侵略的眼神,还有他炽热灵巧的舌尖不停在脑海晃动。 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懂虞慎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但他知道那个人的喜欢充满了攻击与掠夺,倘若应对不好难免会产生许多问题。 这一晚上安栩知想了许多,关于自己,关于虞慎,还有安家,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小喜子吞吞吐吐告诉安栩知虞慎让他去马房喂马,安栩知似乎也毫不意外这人的阴晴不定,索性不再纠结:“我知道了,走吧。” 马厩中,一匹高大俊挺,鬃毛整齐的黑马,微微后仰着头。 安栩知递过去一把草料,黑马冷傲的别过脑袋喷了个响亮的鼻息。 安栩知有些好笑:“倒是和你的主人一个样子。” 喂马的老张叼着一根草,光膀子扛着半袋草料倒进马槽,一边解释:“这马是陛下赏给咱们大人的,平日谁都不搭理还爱撅人,有时候连大人都要给它顺毛。” “连虞慎都降不住吗?”安栩知仔细打量这匹骏马,顿时对它更感兴趣了:“看来是虞大人的心头宝,这马有名字吗?” 老张笑眯眯道:“叫小黑!” 安栩知再次尝试伸手去摸小黑,被马儿嫌弃躲开也不恼,只笑道:“此马性情乖张,我觉得还是叫驴蛋儿吧。” 老张挠头。 尊贵文雅的公子原来取的名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小黑好听呢。 安栩知却满眼欣赏看着雄赳赳的驴蛋儿,他摘下荷包,从里面拿出几块粽子糖。 驴蛋儿隔着老远嗅了嗅,凑过来将糖块儿舔走,等吃完了簌簌抖毛,马脑袋又靠过来抵安栩知的手。 老张瞪大了眼睛:“这马成精了,还知道糖好吃。” 安栩知抬眸看了他一眼:“和你家虞大人一个样儿,可不聪明着呢。” 老张总觉得这位安郎君好像在骂人,见他又掏出一把粽子糖,还亲昵的摸了驴蛋儿脑袋,嘿嘿一笑,就自己爱多想,要是有人愿意用糖骂他,那他愿意天天挨骂。 虞富贵料理洪泉的事忙了一早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黑亲乖巧的半跪在地上,安栩知眉眼含笑,两臂袖子挽起,慢悠悠给马刷毛。 那份逗弄宠物的姿态,令他心里的不忿轰的一下冒了出来:“作死的老张头,我府里养你是个废物吗?喂马都喂不明白。” “虞富贵。”安栩知将手里的刷子扔进桶中,眉头紧皱:“在我面前少阴阳怪气,我尊敬虞大人是因为他于我有恩,但这并不包括你。” 他到底养尊处优多年,神色一沉,颇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虞富贵快步上前,一脚踹翻水桶:“我就是骂你又怎么样?” “安公子,安三郎,你要记得如果不是兄长,你早就和安家其他人一样流放西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兄长给的。” 虞富贵扫过安栩知身上的锦衣,头上的玉冠,他原本对安栩知很有好感,只从他这几次为虞慎的事情出力,就能看出来他很有能力且忠心耿耿,本来他已经将安栩知当成半个自己人了。 可今晨,他从下人手里拿到一封信,安栩知竟然和他那个未婚妻偷偷联系,信中女子满纸的情痴还约安栩知私奔。 他当时就忍不住要劈了安栩知,还是虞慎硬生生将他压了下来。 现在看这个小白脸儿妥妥就是想要给他哥戴绿帽子的软饭男。 安栩知闪避不及衣服下摆被溅上泥点,他后退两步避开脚下积水,微微眯眼对上虞富贵几欲喷火的视线。 半晌,他轻笑一声,语气是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与不屑:“富贵公公,我和虞大人的交易是我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置喙。” “你要是心里有不满就明明白白白说出来,要是说不出来就闭嘴。” 即便此刻满头雾水,安栩知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强硬,虞府这些人攀高踩低,但凡露出一点儿弱势,他们就会见缝插针的压上来。 周围已经有下人偷偷看过来,虞富贵只觉得自己面子被踩在地上:“好好好,我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掏了掏胸口想将那份信摔在安栩知脸上,被身后小太监一拉,突然想起大哥的吩咐只能憋红脸将那口气生生吞进肚子。 许琼枝也是今早听到安栩知被撵去喂马,秉承着过来人的好心想叮嘱他几句,等看到这两人杀气腾腾,剑拔弩张心里顿时后悔,可这两人已经看到她,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 “两位真巧!” 虞富贵视线扫过许琼枝满头碧玉流苏,清丽明媚,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巧什么,你不就是来看安栩知的吗?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琼枝翻了个白眼儿,注意到周围有人,立刻优雅的捏着手帕身姿愈发秀挺,她清了清嗓子:“富贵公公,你今日是被狗咬了,怎么见谁都吠。” “我不过是有点公事想过来问问他,倒是你,洪泉的事情办完了吗?还有功夫在这里耽误。” 虞富贵似乎被气疯了,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忽然哈哈大笑:“好啊,你们都等着。” 安栩知更觉得虞富贵今日行为异常,往常他虽然在安栩知面前总是斜眼看人,但绝对不是今日这般不顾后果,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虞慎的事情一样。 看着一片狼藉的马厩,安栩知眼底闪过思索,想了想还是决定找虞慎问清楚。 许琼枝眼看着安栩知就要离开,正了正神色:“聊聊?” 嗯?安栩知停下脚步,他身后老张的眼珠子都快飞过来了。 树荫下,许琼枝支开丫鬟随意靠在树干上。 “虞富贵就那狗脾气,我今早听说你被大人罚过来喂马还挺惊讶。” “安栩知,咱们这样的人,有些时候就要认命,忘记过去的一切,不要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其实抛开家世咱们也就只是普通人。” 安栩知眉头微蹙看着嘴角含笑的女子,她此刻动作随性,没了第一次在书房外遇见时的端庄秀雅。 许琼枝知道安栩知不认同自己的话,她声音低落了几分:“我当初……” 许琼枝如今很少再去想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帮虞慎打理府中账务揪出了许多蛀虫,一时间在虞府可谓风头无量,所有人都在传自己可能会成为府中的女主人。 许琼枝不知不觉翘了尾巴,对虞慎处处提防看不上眼,后来被大发雄威的虞大人丢出了府。 那段日子简直噩梦一般,许琼枝半生的苦难在那一个月接踵而来…… 好在她撑着一口气重新爬了回来,再后来,想想都觉得当时脑子进了水。 “唉!”她看着安栩知重重叹了一口气:“总之别和虞大人作对,做好自己的本分日子总能好起来的。” 这一刻,安栩知接到了许琼枝的善意,目送她故作洒脱的背影,他敛眸沉思。 看来虞慎让他来马房喂马这件事并非单纯的恼羞成怒,还是尽快去探探他的口风。 书房内,虞慎坐在案前,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屋子里格外沉寂的氛围让安栩知下意识放轻脚步,果然不太对劲儿。 别看虞慎在外威风凛凛,喜欢搜集书画还有读书人,但他本人根本看不进去书,更少有能静下心写字的时候,安栩知却从下人那里得知他今日在书房坐了大半天。 想了想安栩知直接开门见山:“大人,我有事问你……” 虞慎没有抬头:“安三郎,我记得你的兄长已经成亲,你的嫂嫂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安栩知脚步一顿,视线无意扫过脚下散落的纸张。 他弯腰一一捡起,只见上面写满了诗词,字迹滞涩彷板正,却都是原主曾经流传的佳作。 他心底情绪莫名紧绷,面上却带着随意的笑: “世家教养女子大都是温善知礼,经略谋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两位嫂嫂也是如此。” 虞慎抬眸看着眼前依旧矜贵俊朗,甚至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的青年,攥着手里的笔沉默许久。 忽然,他一把将毛笔摔在桌上,重重后仰靠在椅背,眼底暗光闪动:“滚出去!” * 那日虞慎的暴怒似昙花一现,安栩知不慌不忙,兢兢业业喂着马,意外的和驴蛋儿建立起身后的友谊。 接连几日他都没有见到虞慎,虞富贵也忙得看不到人影。 这日晨起,安栩知正在整理修缮图纸,却再次收到裴婉妍的信,看着信中熟悉的地址,安栩知心下犹豫。 他很清楚如今的情况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可裴婉颜能在此种境况下依旧惦念安三郎,安栩知想到原书那个刚烈守诺的女子,还是决定前往替原主做个了断。 他出门的那一刻,虞富贵就站在虞慎身旁,满肚子怒火,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哥,安栩知那个狗东西离府了,咱们要不要?”虞富贵划过脖子,试探比了个手势。 虞慎没有吭声,眼底的冷厉近乎凝结成冰,他紧攥着笔打算将这个字写完,坚硬的狼毫却笔应声折断。 几滴鲜血洒落,浸透了磨痕,一首《春日游》规整秀丽和安栩知的字竟生生像了两分。 虞慎扯过案上的宣纸,重重抹去指尖血迹,脸上带着肆意讥讽的笑:“走,我们看看那对有情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捉奸 安栩知到万佛寺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倒是另一端的桃花林有动静传来,他抬脚一转,循声走向更深处。 小喜子捧着沉甸甸的盒子,脸色寡白,一边是干爹,一边是对自己特别好的公子,他脑子里此刻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安栩知看他一眼,抬手挡开眼前桃枝,远远就看见裴婉颜坐在树下抚琴,她身后站着一个丫鬟神色略微局促,看到安栩知更是立马要哭出来了一样。 看来那小丫鬟也知道今日两人会面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心里还在担忧安栩知将她家小姐拐走。 既然一个丫鬟都这么有分寸,安栩知觉得今日这事儿应该不难。 裴婉颜看着逐渐走近的身影,眼中闪过惊喜,指尖奏响的凤求凰越发激荡灵动。 安栩知面无表情蹲下身,声音淡淡:“裴小姐,你不该再联系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在清风与琴声之中微不可闻,裴婉颜指尖清越欢愉的琴声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 “三哥哥……”裴婉颜怔怔看着安栩知。 安栩知指尖抵在唇瓣:“听我说。”他眼中似乎有些不忍,口中的话却十足冰冷无情:“先前我家中事情料理的匆忙,只捎了话解除婚约,今日我前来是将定亲信物带来,日后我们之间毫无干系。” 看着脸色骤然惨白的女子,安栩知知道此刻不能有丝毫犹豫。 裴婉颜这个被悉心教养的官家女子竟然敢在信里约他私奔,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偏偏像失心疯一般。 裴婉妍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 他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却无端让人觉得陌生极了。 “为什么?”喉间仿佛塞了一团棉花让人连质问都吐不出,裴婉颜呐呐:“如果你是担心身份有别,我可以陪你去江南隐居……” 那丫鬟神色纠结,眼神里有不忍,最终化为怒火看着安栩知:“从安家出事,我们小姐就日日打探你们的消息。” “知道你侥幸逃脱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就算别人贬低骂你,小姐也为你说话。” “三公子,今日这首凤求凰,小姐练习了整整一年……” 安栩知打断了小丫鬟的话:“地上凉,将你家小姐扶起来吧。” 裴婉颜心如刀割,脸上泪珠滚动,滴答滴答落在琴弦上。 安栩知转头看向小喜子:“东西给我。” “哦,好!”小喜子铿锵有力,递交盒子的动作都郑重了许多。 虽然主子郎心似铁的,但他知道自己屁股不用受折磨了。 安栩知警告的看他一眼,将盒子打开也不管裴婉颜的反应塞到她手里,血红的双鱼环佩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安栩知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裴婉颜的脑袋:“小燕儿。”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许多过客,如果一份感情只能带给你无尽的挫折与苦难,那么它就应该被舍弃。” “你很清楚,隐居不过是自欺欺其人,我们回不到曾经了。”裴婉颜心里未必不清楚,但少年人总觉得他们的感情会是轰轰烈烈,海誓山盟。 见裴婉颜看着自己眼神恍然,安栩知笑着继续道:“你可以将那些当做曾经美好的回忆,但不必沉溺,抬头挺胸继续往前走,未来必然有更好的风景。” 裴婉颜看着安栩知,他还穿着惯爱的锦裳,清透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明暗交错焕发出万物初生之际圣洁的生机之韵。 他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的三哥哥虽然笑着,但眼睛里总是充斥着遗憾忧郁,此刻她却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广袤天际,璀璨星辰,那是一种阅尽千帆的豁达与包容,是对她的肯定与尊重却再没有了昔日的喜欢。 石林后,虞慎攥着马鞭的骨节咯嘣作响,眼睛死死盯着树下那对才子佳人。 “哥,我现在就去将那对狗男女腿都打断,还有那个安栩知,手也给他剁了。”虞富贵再忍不住恶狠狠道。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安栩知放在裴婉颜头顶的狗爪子,他看得一清二楚。 虞慎没有说话,心间细密的不适仿佛针扎一般。 他此刻已经忘记了出发时要将安栩知捉奸在场给他一个沉重的教训的打算,那双狭长的凤眸中有狠厉,有痛苦,最终化为暗沉冷笑。 “他安栩知真将我当成大善人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私奔。” 看着安栩知嘴角碍眼的弧度,虞慎放弃了杀鸡儆猴的策略。 想到前朝皇帝抢夺自己儿媳妇儿软禁宫中日日临幸,这不比那些可笑的攻心有用多了。 气疯了的虞慎此刻已经打定主意,等这次将安栩知抓回去,就造个笼子将这人锁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 驴蛋儿适时打了个喷嚏,似乎察觉到主人的爆戾心思,安慰般用脑袋碰了碰虞慎的胳膊,见主人不搭理继续无聊的追逐伸到嘴边的桃花枝。 桃树下,裴婉颜已经冷静下来,那份为爱情豁出一切的无畏也因为安栩知的冷淡逐渐散去。 她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溢出一丝苦笑:“三公子,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理性。” 安栩知抿唇,不知要怎么回应他的话,想了想还是道:“或许吧,不过爱自己是人的本性,不分男女。” 他清楚裴婉颜也只会有这一次孤注一掷的疯狂,今日之后她或许还会难过遗憾,但时间会让她重新变回那个秀美守礼的裴家小姐。 他真的挺欣赏这个生长在封建礼教下的姑娘,想了想还是给了她一句忠告:“真心十分可贵,但男人的真心更加瞬息万变,无论何时都要学会摒弃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安栩知这句话可谓是推心置腹,毕竟就连他都不敢保证能一辈子爱一个人。 裴婉颜闷闷点头,突然她好像看到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至极。 “小心!” 安栩知眼神疑惑,正要回头,身后巨大的推力令他直接扑倒在地,漆红的焦尾琴被他一胳膊撞翻在地,嗡嗡地发出悲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误会解开 驴蛋儿心虚的发出一声嘶鸣,昂起头后退了两步,安栩知猛地回头,就看见虞慎和虞富贵正从远处走来。 小喜子嗖的窜到桃树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公子,大人一定是知道了,你快想办法,哎呀,大人他们过来了。” 安栩知眼中闪过意外,不慌不忙站起身,拍了拍正拱自己腰间荷包的驴蛋儿:“果然是聪明的家伙,没白喂你。” 裴婉颜有些担忧:“三哥哥,虞慎会不会为难你。”说完她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 虞慎微微一笑,“安心,虞慎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我今日本就是来了结妹妹的心结,愿妹妹此生皆是坦途。” 裴婉颜眼中闪过失落,却挺直腰背,认认真真朝安栩知行了一礼:“兄长,我相信你一定能摆脱困境,重建安家。” 虞慎走近就听到这几句话,疾步如火的气势不由弱了几分,就像是憋了一肚子杀气的河豚,意外被针扎得被噗噗嗤泄了气。 “妹妹先行离去吧,路上小心!”他听到安栩知用十分温柔的嗓音对裴婉颜叮嘱,然后就这么任由那对儿主仆从自己身侧走过。 见二人从山道离开,安栩知收回视线似笑非笑打量着虞慎:“大人今日总算不忙了,没有捉奸在床是不是很失望。” 虞慎一怔,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粗鲁尖酸的话是从安栩知口中说出,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发虚。 虞富贵见大哥一个照面就被安栩知压住,心里莫名有种前途无望的悲凉,但作为最忠诚的小弟,他还是尽职尽责从身后戳了戳虞慎的胳膊:“哥,信,那两封信。” 信?安栩知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只是挑了挑眉,啪啪鼓掌:“虞大人不愧是执掌刑狱司好手,我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起码能为自己赢得几分信任,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 “怎么样,大人,我有没有勾结外敌,吃里扒外。” “蠢货!”虞慎瞪了虞富贵一样,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安栩知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捉他,凭他蜂窝一样的心眼儿也没什么奇怪。 但凭这点想拿捏他,哼!虞慎握着马鞭的手背后,阴沉着脸高声呵道:“别在我面前玩儿声东击西的把戏,安栩知,要不是阿贵无意间撞到,你还要和那个未婚妻偷偷联系多久。” 他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即将发起攻击的巨蛇:“我的心思你也知道了,你是个聪明人,平日你就是捅破天也能帮你兜一兜。” “但你记住一点,从进了我虞府你生是我虞慎的人,死是我虞慎的鬼。” 安栩知听着他妥妥的反派恋爱脑发言,嘴角一抽,惊悚荒诞的同时原本因为被监视信件的恼怒也散了几分。 他拍开又凑过来的驴蛋儿,随手喂了一颗粽子糖:“大人,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你还记得你的远大梦想吗?” 反派哥,权倾朝野才是你的终极目标,你连女主光环都逃过了,现在搞什么纯爱。 虞慎一怔,随即不屑道:“那是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才有的东西。”而他们这样的人有的只是迫不得已。 就像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一顿能吃三个菜窝头,进了宫后日日想着的是活下去,最好不会被主子责罚。 和陛下逃亡那段时日到陛下登顶九五之尊,他每天一睁眼想的是又活过了一天,现在看来好像不用再过战战兢兢的日子,但虞慎知道四周的危机从来就没有消散过。 察觉到安栩知又想蒙混过关,虞慎想起前段时日研习的话本子,里面的人物都是两人发生误会,然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没有解释造成更大的错误,他想了想冷声道: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只要你解释清楚裴婉颜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今日私会女子的事儿。” 安栩知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像个被老婆抓住出轨的渣男一般,和虞慎讨论前怎么对待未婚妻,顿时哭笑不得:“你放心,我知道好的前未婚妻就应该当她死了一样。” “之前家中出事儿,我们两个婚约解除的匆忙,庚帖信物什么的都没来得及交还。” “今天我应她邀约除了将东西还她,给彼此一个了断,也劝她能从旧的感情里脱离,去过新的生活。” “算你有分寸。”虞慎对安栩知的解释还算满意。 这个人本身上似乎总有一种矛盾的东西,他果断冷情是他,那样娇软的未婚妻哭成一滩水他都毫不动摇,他心里清楚的明白什么是对两人最好的抉择。 可他也愿意冒险来见她,温声软语去开解昔日喜欢的姑娘,虞慎只觉得这裴婉颜确实没什么运气,如今安栩知这只香饽饽在他手里。 倘若他日能得这人倾心相待,虞慎喃喃道:“还是先不锁了。” “锁什么?”安栩知没清虞慎的话,见他亲昵的将手搭在自己肩头这次倒是没有躲开。 虞慎摇头,笑眯眯拉着安栩知去看正嚼花的大黑马:“今天这事儿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听说你很喜欢小黑,以后你也可以骑它。” 安栩知见他踮脚又折了一大捧茂密的桃花枝喂到小黑嘴角,那双漂亮凤眼里是难得的轻快喜悦。 漫天飞舞的桃花落在肩头,映红了男人白皙的脸庞,安栩知有一瞬间恍惚。 此刻的虞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迫切想要分享心爱之物的少年人,整个人笼罩着一种脱离成年人的纯粹明丽,看不出半点平日杀人不眨眼的阴沉狠厉。 * 别院中,安遥知正坐在廊下望着天空怔怔出神,手里的书半天没有翻上一页。 紫鹃有些担心,自那日状元楼归来自家小姐就一直神思不属,她放下一壶茶小心翼翼道:“小姐,今个儿日头好,您要不要出去踏青。” 安遥知摇了摇头,看着小丫鬟担心模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用了,紫鹃,你去把纸笔拿出来,我要写些东西。” 今天是云麓书院大考,本来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成为云麓书院唯一也是第一位女弟子,如今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明争取了两年的女弟子名额最后给了陆家旁支的一位女子。就算日后她有机会再进出院那也不是唯一且第一位了。 紫鹃显然也知道自家小姐的心事,攥着拳头坚定道:“她不过运气好,我相信小姐以后也能进云麓书院,那些人的才华完全无法和小姐比较。” 二皇子妃还在院子外就听见两人大放厥词,她捏起帕子抵在鼻子边,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和些微的忌惮。 她身后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点了点头,立刻有个身材魁梧的侍卫上前一脚踹开了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新的危机 紫鹃面带怒色,倏然上前:“你们干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什么私闯民宅。” 不等她继续说完,两个婆子上前摁住她顺手拿帕子塞了她的嘴。 安遥知面色一变,知道来者不善:“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倘若是做客小女子自当欢迎,但如果是恶客还请离开。” 二皇子妃上下打量着这女人,嘴角带着端庄的笑意:“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觉得夫君将你养在外面多少不方便,今日便来接妹妹回府。” 安遥知何曾遭受过这版屈辱,瞬间冷了脸:“皇子妃若是没事还请离开,今日恕不待客。” 二皇子妃身边的丫鬟锦绣一把拦住想要进屋的安遥知,啪啪甩了几个巴掌。 然后笑眯眯道:“安姑娘还真是不懂规矩,皇子妃还没有开口让你离开你就不能走。” 一起跟来的几个下人见状冲进屋子,仿佛抄家一般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各式各样的珠宝字画堆了几十箱。 二皇子妃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安遥知,用帕子挡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妹妹平日最能言善变,今日到仿佛变成了哑巴一样。” “既然是王爷的女人,总这么住在外面当个外室难免影响王爷名声,妹妹不如今日跟我回府。” 安遥知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双颊,藏在袖口的拳头紧攥:“二皇子妃这么确定殿下不会如以往那般护着我,看来张大人最近沾了殿下不少光,好日子过多了,就忘了来时路。” 二皇子妃张琼死死盯着这个女人,明明她安家已经落魄,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能这么嚣张,可想到这女人的手段,还有夫君往日对她的痴迷,张琼心中犹豫不决。 可昔日的怨恨让她不甘就这么退去:“行了,不过是和妹妹打个招呼,妹妹这么较真做什么,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 “我今日就是来接妹妹回府,妹妹说了可不算。” 突然,二皇子领着侍卫匆匆赶来,看着心爱的女人浑身狼狈,秀美的脸上满是伤痕,他一把甩开王妃:“我以为你素来安分守己,没想到竟然是个内里藏奸的,滚回你的长春阁呆着,以后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夫君,你不能这样。”二皇子妃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般狠心,可到底是心底的敬畏占了上风,一句话也不敢说。 此刻,安遥知憋在眼中的泪在控制不住,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十分平静的站起身,转身回了屋。 “遥遥!”二皇子知道她这次恐怕真的被伤透了心,连忙一甩袖子跟了进去。 书房里,安遥知闭目,静静坐在桌前。 二皇子掏出帕子浸了冰水,小心翼翼擦拭着红肿的地方: “遥遥,你别这样,我这就撤了张氏的掌家权,再给她禁足,你放心以后她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 安遥知没有吭声,蠢人灵机一动有时候还真让人防不胜防,张琼那蠢货收拾她易如反掌。 这次她这么嚣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失利,让其他人生了别的心思。 安遥知知道,上次他们花那么大力气设计虞慎,却折了不少人手,二皇子一群人这段时间为了给那件事收尾忙得脚不沾地,其他人心里肯定有了想法。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树立威信,她可不想当一个只在后宅勾心斗角的女子。 安遥知攥住二皇子的手,倏得睁开眼,神色认真道:“殿下,想不想给虞慎一点教训。” 二皇子有些犹豫:“求之不得,但虞慎阴险狡诈,父皇对他又十分信任,更有安栩知那个心思深沉之辈,咱们之前的动作有些大,如今恐怕要暂避锋芒。” 安遥知摇头:“殿下忘了,我们那颗毒棋。” 二皇子蹙眉:“你是说洪泉,他的势力被虞慎拔干净了,如今不过苟延残喘。” 安遥知笑了笑不小心牵动脸上伤痛,神色骤然发冷:“杀了洪平安。” 二皇子眼神一亮:“洪泉那个疯狗最在乎血脉,杀了洪平安嫁祸给虞慎,有断子绝孙之仇,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 “那你三兄?”二皇子想如果能将安栩知拉过来就好了。 安遥知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柔声道:“殿下,成王败寇,等日后他会明白我是对的。” * 阳春三月,柳叶渐渐抽出嫩芽,安栩知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刻刀一点点凿刻。 虞慎坐在桌案前,神色严肃,手中的毛笔提起又放下,仿佛遇上什么天大的难题。 最终,他啪地将笔拍在桌上:“我说你就别摆弄那些破木头了,不是你答应要教我写诗练字吗?” “安栩知,你是不是又想敷衍我。” 这个又字格外语重心长,安栩知放下刻刀,抖掉紫檀木上多余的木屑,将东西收回盒子里。 要是有人看到非得痛呼暴殄天物。 可惜虞慎此刻只有一肚子不满,这和他话本子看到的红袖添香,把手练字完全不一样。 “大人,练字要耐心。”安栩知无奈,走到虞慎身侧将他乱扔的毛笔放到笔架上,然后一张张翻看桌上的描红,开始还规规整整,写着写着就歪出了天际。 “我写,你看。”他示意虞慎让开,提起笔,落下最基础的笔画:“书法讲究……” “你握着我的手写,要不我学不会。”耳边一阵湿热的呼吸,安栩知只觉得肌肤颤栗,一股暧昧又危险的气息紧紧笼罩着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霸道总裁虞慎 安栩知从身后一把拽住虞慎,将他整个人摁在宽阔的桌案上:“大人,我不是柔弱女子,面对骚扰可是会反击的。” 安栩知柔顺的青丝话落在虞慎颈间,身上是男人雄厚的强势压制,虞慎眼尾发红,呼吸急促,一抬手便勾住安栩知的脖子:“本官一直想领教一番。” 安栩知面色一僵,虞慎已经仰起头轻轻撕咬安栩知的唇,一只蠢蠢欲动的手已经偷袭扯开安栩知的腰带。 安栩知再好的脾气也被激起了火气,不容置疑的低头勾缠起虞慎狡猾的唇舌,他的吻更像野兽纯粹宣泄着欲望,撕咬侵袭中充斥着雄性的热烈与血腥。 “哥!”虞富贵面色焦急,毫无防备的推门而入。 看到眼前的场景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刻捂眼转身:“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 安栩知骤然一惊,下意识拉起虞慎微敞的领口,深深吸气快速平复好急促的呼吸,转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 虞慎只觉得身上一空,眼中的迷离潋滟彻底消散,到嘴的鸭子连皮都没剥干净就飞了,他猛然起身,冲着虞富贵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哥,我错了!”虞富贵可知道他哥有多馋安栩知的身子,可没想到两人这么心急,这还是大白天呢,他觉得自己长针眼了,一时间窘迫又心虚。 不对,他确实有急事啊! “哥,出大事儿了,洪平安在流放路上被劫匪杀了。” “什么?洪平安死了,一定是二皇子干的,他想将事栽到我们头上借刀杀人,好歹一个皇子怎么比我还阴险。”虞慎盯着虞富贵递过来的信脸色黑得吓人。 安栩知这时候也顾不上不好意思接过虞慎手中的信纸,神色担忧:“我们多加防备,或者干脆斩草除根。” 安栩知之前就觉得虞慎不该这么放过洪泉,心里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后招,可惜除了监视之外,他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洪平安死了,洪泉相当于没有了任何希望,这种疯子的杀伤力没有任何人可以预知。 虞慎惊诧于安栩知露出的杀性,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人是不是刻意研究过自己的喜好,看着眉头紧皱的安栩知,他沉声解释:“洪泉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是想彻底铲除他,但现在这个时间还不合适,他在宫中呆了三十余年,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手段,而且仅凭上次的事情,陛下也不会允许我对洪泉下杀手。” 安栩知不明白,虞慎没有多说,只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他看向虞富贵:“你多派些人手继续盯住洪泉,还有二皇子那边。” “对了,安遥知那里也留心,这样阴诡的谋算不像二皇子一贯的风格。” “你们家那位大小姐还真是奇怪,怎么就盯着我了。” 安栩知没法跟他解释什么叫宿命,只能说权势迷人眼,且虞慎这人办起事来确实招人恨。 接下来的时日,好似一切都风平浪静,安栩知为了保险起见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虞慎这边却借机又挖出了不少人,可谓收获颇丰。 “我没见过比你还能呆的住的人,今天怎么不折腾你那些破木头了。” 安栩知放下书,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随手抛给虞慎。 “送给你!” 虞慎眉梢轻扬,迫不及待打开,精致的紫檀木珠串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小心翼翼拿出那串珠子,指尖细细摸索,十八颗珠子凹凸处竟都刻了平安二字:“安栩知,你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哪怕他心里再喜欢安栩知,也知道对方心里多少有些谋算:“是安家那些人吗?我之前已经派人尽力照看一二。” 安栩知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下:“你之前手上带着的平安珠不是断了吗,刚好从你库房拿了点木材,随手做的。” “虞慎,岁岁平安。” 虞慎神怔然,摩挲珠子的手不由顿住,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祝福。而且他也没想到不过带了几天的佛珠,安栩知竟然注意到了。 他是带过一串平安珠,当时因为得知安栩知和裴婉颜勾连愤怒间扯断了,那珠子其实是从陛下赏赐的东西里随手拿的,据说万佛寺的高僧亲自开光加持。 他向来不信那些,他定定看着面前神色随意,仿佛只是随手拿出,可虞慎清楚的知道安栩知一刀一刀刻了半个多月。 “安栩知,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露出几分紧张,安栩知没有回应只是将珠子套在虞慎手腕:“以后它会保佑你的。” 虞慎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他眉眼间又染上几分得意:“安栩知,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总有一天,你会很认真的对我说喜欢。” “大人,看在我这么辛苦给你准备礼物的份上,请我去云香楼吃饭怎么样?”安栩知现在最听不得虞慎这个大反派说喜欢二字,连忙转移话题。 虞慎故作神秘笑了笑:“云香楼算什么,明天我就让阿贵买过来送给你,而且我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一个时辰后,安栩知就见到了虞慎说的更好的东西。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安栩知指着东市人流涌动的水车定制铺子,突然就明白现代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霸道总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春和景明 虞慎不以为意道:“水车是你造出来的,我得了名利,也不能让你白白吃亏。” “给各地官府的图纸我收了一小笔钱,那些钱用来开了这么一家水车定制铺子。” 安栩知想这就相当于现代的版权费,且在这个工匠盐铁都以官营的时代,这人直接准备了一条从设计到制造再到生产售卖的产业链。 此刻,安栩知复杂的情绪中更多的却是惊喜:“多谢大人惦念,我很喜欢。”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看似从容强硬破除了许多危机,这其中的谋算心血皆无法对他人言道,他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虞慎准备了许久,见安栩知眼神发软,又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还有更惊喜的呢。” 安栩知这次真正被勾起了好奇心,两人骑马出城,来到一座小山坳上。 “咱们来荒山做什么?”安栩知不明所以。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虞慎将马拴在树上,率先爬上一块十几尺有余的巨石,俯身朝安栩知伸手。 安栩知看着面前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不自在的咳了咳:“我自己可以上来。” 虞慎不为所动,盯着安栩知看了好半天。 这人! 安栩知无奈,只好借着他的力道攀上巨石。 光秃秃的山坳顶端仿佛连接着漫天霞光,映得安栩知眼底的光芒格外璀璨。 他居高临下看着远处那番春明景和的场景久久无法回神。 记忆中碎石凌乱,荒草遍地的百里荒滩变成一块块规整的良田,河边,十几架巨大的水车旋转不停将河里的水送入田间,再顺着一道道交错的小土梁浸润着遍地葱郁的庄稼。 地头勤劳的百姓背着竹筐说说笑笑畅想着丰收的喜悦,时不时有顽童跑过夹杂着几声笑骂。 安栩知根本舍不得移开眼,语气中满是叹服:“我没想到你做的这样好。” “虞慎,你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虞慎想自己现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这点赞扬的话从安栩知嘴里说出来那分量完全不一样。 见安栩知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他下巴微抬,裂了咧嘴故作骄矜的笑道: “我让人将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登记在你的名下,又找了许多百姓耕种,他们都是你的佃户。” 安栩知脑海里浮现一个傲娇小人小手一挥: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大人真厉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多地还有铺子,我十分喜欢。” 两人笑闹的时候,背后的丛林中几双冷漠的眼睛早已注视多时。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其他人动作一致从身后抽出箭。 “嗷~嗷~嗷~”一声撕裂的怪叫。 安栩知正要回头,就被虞慎一下扑倒,滚了好几下从巨石上翻越而下。 原本他们坐着的地方,锋利冰冷的箭矢划过石面刺出几道火花。 “快来人,有刺客!”虞慎满脸惊怒,拉着安栩知躲到巨石后面,一套动作熟练至极。 “该死,这个狡猾的狗贼。”为首的黑衣人狠狠呸了一声,提着刀就和虞慎带着的几个护卫打成一团。 “你没事吧?”安栩知上下打量着虞慎,看到他腿上被划破沾血的痕迹一下变了脸色。 “没事,咱们先走!”虞慎安抚般攥紧安栩知的手腕,看了一眼场中战况,咬牙拉着安栩知窜入一旁荆棘茂密的小道。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林子深处,安栩知靠着树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么远了,应该安全了吧。” 他一回头,却看到虞慎瘫坐在地,抱着胳膊瑟瑟发抖,那张脸白的如同死人一般。 “大人!虞慎!”安栩知扶住虞慎的肩膀,一把扯开虞慎小腿上的衣服,本该鲜红的伤口已经泛起了青紫。 “该死的,竟然有毒。”此刻他不曾察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 昏暗的山洞中一片沉寂,只有跳跃的火堆是不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虞慎脑子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一般,他拼命睁开眼,就发现安栩知靠坐在身旁怔怔出神。 “咳咳,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不会是突然发现本官俊朗非凡吧。” “你醒了。”安栩知面上一喜,连忙上前扶着他坐起身。 “幸好你身上带了药,要不这次可真是老天爷都救不了你。” 他这话没有一点夸张,当时见虞慎脑袋一歪,差点以为他不行了,幸好安栩知学过一些简单的急救常识,又在虞慎身上找到了解毒良药。 虞慎从没见过安栩知这般紧张的模样,眼神微动,捂着嘴又重重咳嗽两声,然后虚弱无力的朝安栩知倒去:“咳咳,我没事,不要吓到你就好了。” 安栩知下意识接住人,手忙脚乱拍着虞慎的后背,语气愈发焦灼:“是不是还不舒服,刚好你醒了,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就回去赶紧找个大夫。” 边说话,他就要起身却被虞慎紧紧环住了腰身:“不用,我身上那个解毒药价值千金,什么毒都碍不了大事,现在天太黑了丛林危险还容易迷失方向。” 安栩知眯了眯眼,发现这人又朝自己怀里挤了挤,差点就被气笑了,只见虞慎眉眼低垂十分自责道: “原本是想要给你惊喜,没想到反而让你遭了一场劫难。” “你会不会怪我?” 安栩知轻拍虞慎后背的节奏不变,低头看着自顾表演的虞慎,这是他第一次用心打量这个人人畏惧的大宦官。 或许是净过身的缘故,虞慎看起来比要年轻许多,晕黄的火光照在他白皙干净侧脸上让原本只能算普通的面容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这和他平日那副逞凶斗狠,玩弄权势的肆意模样反差极大。 反应到自己在想什么,安栩知面色一黑:“我去给你拿点热水。” 话落,他推开虞慎,起身用棍子挑了挑火堆,将上面架着的竹筒拿下来,递到虞慎手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中蛇毒 尽管安栩知一副避之如虎的模样,虞慎心底却暗自窃喜,苦肉计果然最能打动人心。 他有心更亲近些又怕将人吓狠了,于是捧起竹筒抿了几口,这才打量起四周: “这山洞隐蔽干燥,亏你找得到这里,运气实在不错。” 安栩知嗯了一声,整理着地上一堆从虞慎身上搜出的瓶瓶罐罐:“你之前是不是遇到过许多这种事情。” 书卷里的凶险只是寥寥几笔,今日无论是虞慎面对刺杀果决敏锐的应对,还是他中毒濒死后仿若平常的态度,都让安栩知觉得憋闷至极。 虞慎注意到他闷闷不乐,心想读书人就是没见过世面,这点架势就吓成这副模样,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戳了戳安栩知的背: “放心,这次洪泉逃不过去,我不会让你白白受罪的。” 安栩知抿唇,起身坐到火堆旁,只眼神定定的看向虞慎:“不害怕吗?如果不是恰好带了对症的药,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虞慎不屑道:“我又不是泥捏的。” 话这么说,他还是饶有兴致的给安栩知将了许多事。 “宫里面的事儿,就那一点,除了皇子皇孙,谁死谁活都是运气,左右贱命一条。” “显然,我是有运气的。” 宫人犯了错几十板子下去人就没了,他们那样的人更不可能有太医医治,所以虞慎囤药的习惯就从那时候开始。 安栩知看着他嗤之以鼻的模样,心里却想着怪不得他后来一心权势,烂泥里跑爬出来的人,只会不顾一切的抓住手边的东西。 见安栩知听得认真,虞慎继续道:“咱们皇爷当皇子的时候在宫外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们的日子热闹极了,连主子都不安稳更何况我们这些奴才,吃亏多了,慢慢身上就习惯带上这些防身的东西。” 有一次地龙翻身,他和皇爷被压在地下七天七夜,虞慎割腕放血才让两人坚持到救兵来临,这也是皇爷信重他的原因。 虞慎有些恍惚,那一次他真的到了阎王殿,或许阎王也觉得他命贱不想收,谁能想到那次后皇爷得了天大的造化,曾经的卑微苦难也好似上辈子的事了。 安栩知看多了大反派嚣张拨扈的模样,伸出双臂小心抱住虞慎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可是人人敬畏的虞大人,赶紧休息,等天亮咱们就走。” * 天色微白,虞富贵举着的火把也慢慢熄灭,他领着一众人,身后跟着眼睛红肿的小喜子在林中不停呼喊: “大哥!” “公子!” “虞大人!” 虞慎被外面的响动惊醒,见安栩知蹙眉,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茂密厚实的草帘从外面挑开,看着满脸惊喜的虞富贵,虞慎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闭嘴的口型。 “有人吗?”小喜子第二个冲进来,看着干爹,再看看睡的深沉的公子,一边点头一边死死的捂住嘴巴,又哭又笑的模样格外滑稽。 虞慎给众人使了个眼色,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去发现下身意外的沉重,心底咯噔一下,他重重砸了两下大腿却发现完全没有知觉的。 安栩知陡然惊醒,看到虞慎突兀的动作瞳孔微缩,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一把拦住虞慎。 “大人,先冷静些。” 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安栩知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虞富贵:“大夫呢,先让大夫过来给大人诊治。” 虞富贵定了定神,冲外面的大喊:“进来一个会医术的。” 山洞里一阵沉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诊治的侍卫。 “这伤口应该是染上蛇毒,好在大人服用灵药压制了毒性,现在不过是些许余毒作祟,等回去喝上几服药就好了。”身形劲瘦的中年侍卫十分专业,众人也因为他的话松了一口气。 虞富贵顺了顺胸口:“大哥,还好还好。” “我知道你福大命大,放心,那些刺客留了一个嘴软的,剩下的都死了,洪泉我也抓进大牢等你发落。” “咱们下次出门还要多带些人。” 安栩知跟着笑了笑,撑着地面准备起身,突然,掌心一阵潮湿,他无意扫了一眼,眼中笑意凝住。 “富贵大人,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整理洗漱一番咱们在出发。” 说话间他好似不经意将外衫随手扔到虞慎身上,面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虞富贵刚要嘀咕多事,被小喜子连拉带拽带去了山洞外。 虞慎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紧紧攥着身上的衣服,此刻身下的潮湿不断扩大,一股尿骚味弥漫在四周。 安栩知面色尴尬:“我去问问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虞慎狠狠闭上眼,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闭嘴!你也出去。” 安栩知一怔,看着虞慎羞愤欲死的模样,只能沉默转身。 山洞中只剩下他一人,虞慎双拳重重砸在地上,他丝毫不顾拳头渗血,强撑着将身体一点点挪开,疯了般用手边稻草盖住旁边的水痕。 做完这一切,虞慎已经满头虚汗,他靠在石壁上垂眸盯着养护多年依旧能看出昔日劳苦的掌心。 从执掌内监开始,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摆脱过去,这几年除了在陛下面前毕恭毕敬,面对其他人虞慎都是高抬下巴做出冷傲狠戾的模样。 在安栩知面前,他一向都是傲慢睥睨无所不能,权势让他逐渐忘却卑贱如泥的过去和世人眼中的轻视。 有时候虞慎看着自己神仙公子一般的安栩知,总忍不住会想,看啊,曾经别人望之不可及的贵公子如今也要依附讨好自己,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有种自己和安栩知并无差别的错觉。 可现在,虞慎烦躁的恨不得生吞了洪泉,安栩知以后看到自己就会想起他连便溺都控制不住的模样。 安栩知并不知晓虞慎乱七八糟的想法,再次进来,他手里已经多了两套干净衣服。 待看到虞慎竟然双眼猩红,蜷缩在草堆里一副丧失尊严的颓丧模样,他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个侍卫不是说瘫痪只是暂时的,很快就好了。” 该说不说,虞慎这性格还真是该死的要强,看起来丢脸比死亡对他的打击更大。 虞慎强闻声撑着挺起腰背:“衣服放下,你出去。”那眼神黑沉沉如同利剑,再加上凌乱的发丝,看着当真凶狠暴虐。 安栩知抬手去探他的额头,有些怀疑蛇毒上头伤了脑子:“你是不是觉得头疼,这只是中毒的后遗症。” “你现在不方便,我帮你换掉脏衣服,咱们赶紧回去,喝完药就好了。” 一件事情,两人思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虞慎冷着脸想从安栩知眼底看到隐藏的嫌弃,安栩知却只是长叹一口气,弯腰将虞慎抱起。 强烈的失重感让虞慎下意识攀住安栩知的脖子,再回神自己已经被放在角落半人高的石头上坐下。 “咱们动作快些,外面的人要等不及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斩草除根(修) “你的衣服脏了。”虞慎复杂的眼神落在安栩知前襟的那块印记上。 他知道那些人总在私下说他们这些太监身上都有一股异味儿,和安栩知认识后,他不仅日日洗澡,还会定时给衣服熏香。 安栩知多讲究他又不是不知道,可他此刻为什么能这般坦荡。 安栩知低头,果然白衫上一小团印子十分显眼,他眉头蹙眉,勾着衣带就要将衣服脱下。 虞慎直接被一片结实流畅的肌肤晃眼,哪里还顾得上心疑,要不是不方便,他恨不得自己上手帮安栩知。 突然,一件外赏兜头而来。 虞慎顿时气急败坏:“安栩知,你干什么?”扯下头顶的衣服,面前人背过身已经套上干净的长衫。 安栩知低头检查一番仪容,心里想着自己刚才就多余担心这个色胆包天的,转身对着虞慎笑了笑:“大人也赶紧换吧。” 安栩知抱着虞慎出现在洞口的时候,虞富贵神色诡异,小喜子更是时不时探着脑袋偷偷瞅干爹一眼。 至于其他侍卫则埋头赶路,眼睛都不敢乱瞟。 安栩知一边注意着脚下,抱着一个成年男性踩在石阶上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一行人回到虞府,早就候着的大夫为虞慎看诊,安栩知将人放到床上:“快看看大人!” 胡子花白的老府医一番诊断,果然没什么大碍:“开几副祛毒养元的药好生养一段时日,不要劳累多思,很快就能痊愈。” 吃了药,虞慎睡了大半天,直到下午安栩知去厨房亲自将饭菜拎过来,才将人叫醒:“感觉怎么样?” 看着虞慎靠在床头,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安栩知揪着的心总算放下。 他想哪怕不论他们的交情,一旦虞慎出事,如今的大好局面将付之一炬,届时安家又会成为案板上的羔羊。 “今天你表现的很不错,想要什么奖励。”虞慎喝了一口寡淡的白粥,只觉得嘴里一阵苦味儿。 安栩知见他蹙眉,从旁边的小碟子扔了两块糖放进粥里:“大夫说这药就是回味略苦了些,再喝两天就换好入口的汤药。” “至于奖励的话就不要了,我本来也没做什么。”他摇头拒绝,却不想虞慎冷哼一声:“给你你就拿着,本官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虞富贵忙碌了一天,气都没喘匀就听见他大哥正在给野男人硬塞钱。 好家伙,他大哥这个死抠门一个铜板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对这个安三郎倒是大方的不像话。 心里吐槽,他面上还是一脸严肃:“大哥,洪泉已经招了,肯定是二皇子他们挑拨,虽然这次将老狗斩草除根,但你遭了这么大的罪,背后那人却毫发无伤,我不甘心。” 虞慎冷笑一声:“你怎么不上天,还想将二皇子怎么样,咱们配吗?” 安栩知觉得别看虞慎这么说,心里指不定恨得咬牙启齿,要不说老皇帝厉害,逐渐长成的皇子,权倾朝野的宦官、中流砥柱的大臣、盘根错节的外戚,人家是盘的明明白白。 虞富贵被骂了却嘿嘿一笑:“我就是气不过。” 见虞富贵只说了几句就开始插科打诨,安栩知恍然:“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了吗?” 洪泉一个在前朝后宫盘桓近三十年的大宦官,不知道有多少不可说的秘闻,自己在这里倒是不方便他们谈话,说着也不看那两人干脆利索起身离开。 等安栩知出门,虞慎不满的瞪了虞富贵一眼:“都说了,习之是自己人,有什么是不能对他说的。” 虞富贵暗暗撇嘴,别人刚才走的时候也没见你拦着,不过这话他是绝对不敢当着虞慎面说。 “哥,安三郎那种读书人,我不是想着有些当他面说不好吗?” “他爹的,我今天下午审了几个时辰,手段用遍了还去抄了洪泉的私宅,就搜出来两万三千两银子。” 说到这,虞富贵狠狠呸了一口:“那个狗东西交代说他大部分钱都孝敬了二殿下,什么好事都被别人得了,咱们白忙活一场。” 虞慎沉下脸,心底暗恨不已,仿佛自己被生生割掉一块肥肉,按照他们估计,那老狗的财产估计能超百万。 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其他地方你都搜了吗?会不会是被他藏起来了。” 虞富贵举手发誓:“哥,庄子铺子我都搜了,就差把地皮刮掉了,连池塘都挖了,确实没有。” “而且我查到二皇子半年前确实得到过一大笔银子。” 另一边,安栩知站在药炉旁和小喜子闲聊,那小东西满脸好奇一个劲儿打听他和虞慎的事情,直将安栩知问的满脸尴尬。 “行了,我和你干爹就是主从关系,没事你也少看话本,最近书读得怎么样,大字写完了吗?” 小喜子笑嘻嘻道:“功课早写完了,而且我才不看话本子,干爹说那是大人看的,我最听我干爹的话。” 安栩知笑着睨了他一眼:“那行,我明天检查,我现在去给你干爹送药,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问他。” 小喜子又不是活够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缩着袖子嗖一下跑的比耗子都快。 安栩知摇头,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又等一会儿,这才朝虞慎院子走去。 进了屋却发现这两人仿佛打了败仗一般,不由问道:“这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没事!”虞富贵屁股沉沉坐在椅子上,语气中还带着没来及散去的气愤。 安栩知挑眉,他倒是不担心,绊倒洪泉之后其他人的威胁就小了许多,出不了什么大事。 “大人,先吃药吧,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虞慎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放着吧,我等会再喝。” 他现在心里难受的像被火烧了一样,那笔钱已经被他视为囊中之物,偏偏被告知被别人摘了桃子。 安栩知看了一眼虞慎:“什么事情让大人为难成这样。” 虞慎有些迟疑,咬咬牙还是道:“洪泉的银子全被二皇子截胡了,咱们忙活半天白干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安遥知的挫败(修) 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秘事的安栩知:“?” 这次的主要目的难道不是铲除政敌巩固地位?即便没有得到银子也说不上吃亏,说到底还是虞慎死要钱的性子作祟。 虞慎一眼就看出安栩知的想法,他中午悄悄避开安栩知,嘱咐阿贵一定要挖干洪泉的银子就是这个道理。 这样金尊玉贵堆砌出来的玉公子,大概从没有缺钱的困扰,自然也不懂钱财是人的胆气和底气。 “算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这样吧。”虞慎嘴角一扯,故作大气的摆了摆手。 这就是他之前想避着安栩知的原因,在安栩知心里恐怕觉得自己贪婪小气吃相十分难看吧,虽然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虞富贵瞧了瞧大哥明明心疼的要死却硬要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这样不行。 他安栩知就算从前是只金凤凰,如今落了架一家子靠大哥活命,不是应该他讨好大哥吗?现在这情况简直倒反天罡。 虞富贵看了一眼安栩知,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安三郎,你不会以为买地买庄子的银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还有这满府上下,不拿银子养着,一个个都喝西北风吗?” 安栩知砰的放下手中药碗,语气冷淡至极:“富贵公公似乎总对我有些敌意,我自认没有做过害公公的事情。” 他和虞富贵既无仇怨也没有竞争关系,这人却屡屡生事,虽然对方没从他这里占到便宜,但安栩知心中难免生出厌烦。 看这两人就差吵起来,虞慎心里的火气直接喷薄而出。 “行了,阿贵今天劳累,你先回去,习之留下,我们说说话。” 虞富贵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甩着袖子离开,虞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床榻的位置:“坐过来说话。” “我看你和阿贵多有不睦。” 安栩知想,难道要兴师问罪,就听虞慎继续道:“他性子激,放心,回头我一定说他。” 安栩知一怔:“大人言重,我没将那些放在心上。”他可不敢真信了这话。 虞富贵是谁,虞慎共经生死同享富贵的干弟弟,他作为虞慎最忠诚的狗腿子,相当于虞慎对外意志的半身,临死前都是挡在虞慎面前。 他觉得虞慎是在对自己释放重视之意,此刻应该表表忠心:“大人放心,小人得志才张狂,习之虽称不上君子,但分寸二字却是再明白不过。” 正等着看安栩知感动的虞慎眼底笑意凝滞,倏地拉下脸,狠狠瞪了安栩知一眼:“都是没心肝儿的,你也滚。” 本就压着火气,安栩知还这般不识好歹。 虞慎自认对安栩知够用心了,连兄弟都不顾给他撑腰,偏生他总在自己觉得能更进一步时猝不及防的浇上一盆冷水。 * 安栩知退出屋子,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甩东西的声音,嘴角若有似无笑意瞬间消散。 回头看一眼窗上绰约的人影,他眼中闪过复杂:“罢了,世上无难事,庸人自扰之。” 安栩知此刻无比矛盾,他不愿深想,两人之间的纠葛掺杂了太多,索性就将一切交给时间。 天边依旧月若银盘,群星璀璨,安栩知脚步顿时轻快许多。 回屋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安栩知脑海中不自觉翻涌出这两日的惊心动魄。 最终定格在虞慎说银子没了隐忍肉疼的面容上。 他掌心覆住双眼,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一声自嘲的哼笑。 安栩知猛地坐起身,披上外衣在桌前又是一番写写画画。 * 别院里,安遥知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 紫鹃从身后为自家小姐披了一件披风:“初春清寒,小姐,要不你先睡,奴婢在这里等着。” “不用,没听到确切消息我睡不着。”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忍不住对着指尖呼气。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安遥知眼神一亮,倏的起身就连手边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都没人注意。 二皇子推门进来,终于不再控制,对着桌子一拳头砸下:“我们这次心急了,不该这么着急就动手的。” 他语气中有无限懊悔,安遥知脸上的笑意凝固:“又失败了,不可能。” “他虞慎是什么铜皮铁骨吗?” 不怪安遥知接受不了,她自小聪慧,尤其在谋算人心方面几乎无往不利,可这段时日却屡屡受挫。 洪泉这次行动他们暗地里也关注许久,甚至还提供了某些便利,比如虞慎的行踪,为了万无一失安遥知甚至提供了罕见的毒药,这都让虞慎逃过去了。 “遥遥,咱们最近动作太大了,不能再动了,你……”二皇子看着面色不甘的安遥知,心里虽然有些责怪她急功近利却更怨自己心志不坚。 安遥知知道他这是不满了,强挤出一抹笑,轻轻靠在二皇子肩头:“殿下,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以后还是要多听殿下的。” 二皇子长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揽住佳人,原本的愤怒变为了满足。 二皇子看不见的地方,安遥知眼中的屈辱一晃而逝,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蔓延全身。 她清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若是从前二皇子怎么会如此,不过是因为安家落败下意识觉得自己只能依靠他,偏偏现在事实就是如此。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联系安家族人。 安家大厦倾覆之时,安老太爷将藏匿的钱财告知自己,他们都清楚这或许是为安家保留的一丝希望。 作为天生的三皇子一派,无论是陛下还是下一任皇帝都对他们忌惮非常。 那时候安遥知已经看到了结局,安家所有人的覆灭可以换取自己“存活”,因为没有人会警惕一个孤女。 等日后再借由安家的藏宝为二皇子铺路,或许那个时候就是安家重新焕发生机的时候。 安家出事的时候,安遥知有惶恐,也有一种对未知宿命的兴奋,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宣告,看,就算你们再看重哥哥们,最后只有我能担起家族的重任。 可惜,这一切被那位三哥破坏,如今安家人都好好的,哪怕摔到泥里,只要他们活着就依旧被众人忌惮。 安遥知有种被命运愚弄的憋闷,却不得不被迫转变,起码不能让那位三哥再碍事。 * 翌日,安栩知去找虞慎的时候,这人正在吃早餐,看起来已经和没事人一样,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恹恹。 那伤口本来就浅,拔了毒之后,今日大概已经结痂,安栩知猜测虞慎这模样大约还是失了银子的后遗症。 “大人,那银子本就是洪泉的……” 虞慎昨晚几乎一晚没睡,听到银子这两个字太阳穴一阵嗡嗡,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尖刻不耐:“到本官嘴边了,那就是本官的。” 他还记恨安栩知践踏了他的心意,什么时候他虞慎将一颗心捧过去,竟有人敢不屑一顾,安栩知以为他是谁。 安栩知看了他一眼,眼神始终平静,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在虞慎身旁坐下,为自己盛了一碗粥,慢悠悠吃完,然后才道:“大人今天有时间吗?” “我想请大人陪我出去转转。” 倘若是平常,虞慎早一口答应了,但今天他正在气头上,刷的将自己的腿搭在凳子上。 “看到了吗?我都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让我陪你出去逛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