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与大圣的这一世》 1、先行篇 “放开我!”小狐儿挣扎着大喊,“别碰我!你这混蛋!给我走开!” 孙悟空一惊:“你醒了?” “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她大哭大闹,觉得自己被侵犯,已经不干净了。 啧。 孙悟空刚才的兴致被她这几句话全败坏了,他觉得很不爽,遂扣住她的手,按在床上,打算直接来硬的。 “我不要!”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哇啊啊啊啊,你欺负我,我不要和你这样!” 孙悟空一怔,还问她:“为什么不要?你嫌我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再温柔一点的,你别乱动了行吗?” 她哭着摇头:“我不要,我不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此话一出,孙悟空的动作停滞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孙悟空闪着眼眸,声音有些低哑。 “我有喜欢的猴子,这你是知道的!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 天上宫阙三十有三,清都紫薇,尊尊仙柱矗立云间,玉璧雕龙刻凤,辉煌金碧。 遥见那七色彩云之上,银河流光,有仙童宫娥无数,着霓裳飘飘,踏仙履粼粼,腰间系银丝,发后束薄带。一个一个,只为王母娘娘九千年一届的蟠桃盛宴,或备丝弦,或酿御酒,或做香茶。虽碌,却是有理有秩,来来往往间,各司其职。 这般仙家境地,人间哪得回见? 天宫蟠桃园。 “你要下凡!” 听到小狐儿仙说的这句话,玉兔和青牛都愣傻了。 青牛不解,即问小狐儿:“凡间如狱,其人多贪多杀,狐儿怎会想去那儿?你,莫不是动了凡心,看上了下界的谁?” “不!我怎会动凡心?”小狐儿仙忙摇手,“天庭有情规,仙人绝不准许谈情说爱,我岂敢犯戒啊?” 言毕,小狐儿仙望着树梢上一簇红艳,默了声。墨蓝纹蝶流仙裙,随风而摆。 桃园圣地,土似木棉云,枝上缀有颗颗剔透玲珑心—— 那便是王母的仙果,蟠桃。 小狐儿仙在天庭当差,也有三百余年了。偏偏,就连一口桃肉都没尝过! 她笑了一下,心中却是郁闷:“我是觉得可笑,别说蟠桃,就是蜜桃、油桃、黄桃,我也不曾见识过,真是个土包。” 似他们这等卑微杂仙,恁是再过个百十年,或千百年,也享用不得分毫。 可她小狐儿仙偏不服。 “我要下凡采桃!” “采桃?”玉兔愣住了,“你采桃干什么?” 小狐儿仙望着树梢,反问一句:“不为什么,只想解了馋痨。这仙桃不能吃,凡桃也吃不得吗?我们杂仙,已经卑微到这个份上了吗?” 玉兔摇头:“非也,只是,你也知道的……” 天规有言,仙人下凡需得有正当由头,并告知掌事仙官,在仙簿上记一笔。若无故下凡,被上头查到,那就得进天牢了。 故此,玉兔规劝她:“算了吧!为那口腹之欲舍了小命,不值当,不值当啊!” 小狐儿仙坦然一笑:“我只下凡三日,绝不逾期!” 见她执着,青牛心头一颤,打算帮她到底。 他对青睐的姑娘,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青牛道:“老哥挺你,但你尚缺一件装桃之物,如此,寸步难行。我家主公有一宝,名唤乾坤百宝袋。此物可装货百千,只近些年,主公不曾用它,成了积攒物。” 青牛甚觉可惜,他打算把袋子找来给她装桃,反正老君上朱陵台讲道去了,没人管得了。 “狐儿,我欲将此宝借与你用,你只需稍带些美酒回来,与我享用即可。” “这怎么好!”小狐儿仙摇头拒绝,“让老君知道了,他会怪罪你的!” “不妨事,主公不在,老哥我说了算!你就拿去用吧。” 小狐儿仙思忖着,便答应了。 / 说干就干。 三人分头行动,青牛儿仙回兜率宫取来了乾坤百宝袋,玉兔儿仙帮忙支走了过路的仙君宫娥。 小狐儿仙稍作准备,一阵兴奋劲儿后,即要下凡去了。 临走前,青牛儿仙还叮嘱她:“小狐儿,下界不比天宫,凡人尔虞我诈,妖怪手段狠辣。你若遇上个把难搞的,怕是要吃亏。” 妖怪? 小狐儿仙听后一愣。 她是个仙子,没怎么和妖怪打过交道。 神仙们都是这么说的:妖怪很坏,会吃人,且蛮横不讲理。 所以她不喜欢妖怪。 青牛说:“我且教你一句箴言,可保你平安无事,记着了:他强你比他更强,他狠你比他更狠,他坏你比他更坏,装得强势些!” “晓得了……”她有些僵。 但愿是个好主意…… 青牛儿仙又道:“依我之见,你可去东胜神洲闯玩一番。那儿的人敬天礼地,想来不会为难你。” “东胜神洲吗?我明白了。”小狐儿仙点头答道。 一旁,兔子的心里亦不安生。 这一去,好像要出事? “小狐儿,凡间多惑人,我们仙吏是绝对不能动凡心的!你可仔细着点,别让坏男人拐去山里当小老婆了!” 青牛猛打断玉兔:“不要胡说!谁敢为此恶行!” 小狐儿仙笑了笑,也不当回事,与他二人道了别后,下界游玩去了。 谁知这一去,当真惹出乱子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泼猴无礼 且说那小狐儿仙为寻桃觅酒,下凡游耍去了。 因着青牛儿仙的嘱托,她去了东胜神州,途径傲来国,终得见人间烟火——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叫卖不断,吆喝不止。傲来人穿着奇异,男的是窄袖粗麻袍配灯笼裤,女的是五色花罗裙搭秀金鞋。 她且观且行,幽蓝落地裙过路留香,腰系绛红百宝袋。墨发如丝,手如柔荑,小巧白皙面宇间,两弯柳叶眉,一双玲珑目。她还带有几分稚气,活脱脱二八佳丽一位。 这位小仙也不似一般未出阁的女儿,拿薄纱遮面,在人群中好不显眼。 偶尔路见几个纨绔痞子,还会被调戏…… 她也不睬,穿街走巷,把人甩了开去。 再说她此番找酒果的任务,却不怎么顺利进行。只因她不通世故,两手空空着来,一粒铜板子儿都没带。 “走走走!你这穷女娃,长得倒是好,怕不是个狐媚儿,纱也不罩,面也不遮,被家里打出来的罢!” “去去去!既没钱,谁做你生意!” 别说酒水,连桃子也无人舍予她,还要给她几抹冷眼和碎言。 她是个大度仙,不与凡人计较。 东胜神洲,敬天礼地…… 就这样过了两天半,眼看归期将至,她心里喊急,却不知如何是好!这般回去,她本就不厚的脸皮怕是也保不住了啊! 无奈,她只得出了城镇,捏了个诀,往他处飞去。 小狐儿仙本打算离了傲来国另辟蹊径,不曾想竟在此国边界之地偶遇一灵山。 此山钟灵毓秀,翠树成荫,好一派勃勃生机象,尤见那半山腰间: 一道飞虹似纬帘,化作白涧济万生。 獐鹿猕猴互为伴,无人拘缚无人撵。 见此,小狐儿想,它们当是山里土著,不受人管。 她曾记得玉兔说过,有烟火处必有酒香,有山水处必有花果。也罢,待她先采得花果,再觅佳酿。 说干就干,她飞身而落,进入一处绿荫丛。 只见那圆胖的红桃挂在枝上,饱满得摇摇欲坠,虽不似天界蟠桃千里飘香,却也惹人馋涎。 小狐儿仙是只井底的青蛙,她还从没见过凡间的桃子。 这不得弄两个来尝尝? 她施了个法,将那桃子打落,而后接住,擦几下,咬一口! 这会儿,活了三百年的她方才知道了: 桃子这东西,是甜的!有核的!爆汁的!皮薄肉多,细嫩爽口,生津止渴。 她还从中隐隐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放纵的滋味! 许是身心被周围的灵气包裹住,她久违地感觉到了惬意。 山是灵山,涧是灵涧,果是灵果,若能在此地常驻久居,实在比当神仙快活! 她如是想着,又摇了摇头。 哪能行,这般异想天开,简直罪过。 她连吃三颗红果,怎奈腹中已满,塞不下更多了。后解下青牛给的乾坤袋,把那肥美的桃打了个遍,一一丢进去。 那乾坤袋果真是宝,小小之物,却能装乾坤。放进去的桃便消失了,手再伸进去拿,又能取到,甚是好用。 正当她愉快采收之际,不知不觉间,周围竟多了几分陌生气息。 她停下手头的工作,侧身望去,有几只猴子在林里紧紧盯着她看,嘴里也不知念叨什么。 想来这些猴子没见过世面,碰见天仙临凡,就来打探。 小狐儿仙不理它们,只顾自己忙活,不一会儿,那树便秃了,又一会儿,另一树也秃了…… 树秃得越多,周围的猿猴也成堆成堆地聚集过来了。 它们冲着她吵吵嚷嚷,蹦来跳去,抓耳挠腮,似有不悦之意? “莫扰我!一边儿玩去!”她喊道。 这小仙心比天大,哪里管它们说什么,不甚在意。 突然,她瞥见一树洞里,似乎存了几个坛罐,定睛细看,那罐口还上了封。 她眼珠一转,隐约想到了什么冷知识。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猢狲酒?据说此酒香醇味烈,可遇而不可求,待我前去察看一番。若见了真的,嘿,那就算我的造化!” 她碎碎念了几句,又进那树洞,砸破了罐口,顿时酒香四溢,未饮先醉。 果不其然!造化造化! “今儿个遇上这等好酒,想来是上天赐宝于我,岂有不收之理?” 好狐儿,她那小偷小盗的毛病又犯起了,只管自己取得高兴,也不听酒主人已在枝上发了狂,嘶吼不断。 片刻后,树洞便被她采撷一空了。 小狐儿仙满意地点点头,如今三日期满,她也玩够,该回去了。 正当她欲起身离去,却是一怔: 只见周身已被猴群包围,猴子们一个个龇牙咧嘴,兽气威威,瞧着好生凶悍! 小狐儿仙呆愣了。 这是干啥? 正当她狐疑之际,一颇为年长的猿猴上前一步,开口言道:“你是打哪来的丫头片子,竟敢来我花果山偷桃盗酒!如此嚣张行事,可有向我们大王报备过?” “嗯?你是何人?”小狐儿仙不答反问。 “吾乃大王爷爷麾下马猴将军是也!”赤尻马猴自报家门,有些神气。 “你们大王爷爷又是谁?” “哼!好你个野丫头,连我家大王都不认得,就敢来偷东西!看我不叫人把你五花大绑,交由大王发落!”说罢,周围的猴子蠢蠢欲动,有的行动派立马取来缰绳,准备绑人。 见此情形,小狐儿先是一惊,继而怒上心头。 “好不讲理的猴精!”她皱眉,怒骂一声,“这树果打地里长来,路人皆可摘取,怎的就是尔等之物?” “怎的不是?我等世代居于此山,莫说桃果,就是你脚下一寸土,一片叶,也归我等所有!” “你们是开山寨的?这般霸道!” “我家美猴大王就是此山之主,凡经花果山的精怪,都得向他朝礼,你私自偷取就是对大王不敬!”马猴直怼,“就是念你无知,果子长在树上,你取了便也罢了。可这树洞里的果酒,还能自个跑进去酿吗?那都是我族小辈辛苦作业的产物,是要献给大王的一片心意!你这般不问自取,孩儿们的成果便没了,夜里定然偷摸着哭泣!我家大王疼子孙,见不得他们受欺,劝你快快还来,免受皮肉之苦!” 被他这一顿说,小狐儿仙似有些不占理,本打算道个歉,将东西还回去,后又鬼使神差想起青牛儿说的话来。 “那下界的妖魔都是欺软怕硬的,只看脸色行事,你若软了身子,坐定要被欺负。” 还有一句是—— “他强你比他更强,他狠你比他更狠,他坏你比他更坏。” 这些个话,叫她心中顾虑重重—— 这些猴精言辞里颇有威胁之意,仗着人多势众,看着不像是会善待人。这些天我不嗔不恼,安安分分却也受了凡人不少气,这妖怪又当如何?我若示软,没准儿真被它捆了,岂不徒增烦恼?再说,好歹我也是天界仙子(虽然只是个小杂仙),叫这群妖怪俘虏,恐要被人笑死了!不好不好! 思及此,她直起腰板,学着青牛儿教她的,强硬回怼道:“不还你又怎样!区区小猴,能把我怎的!不过取用你些许酒酿,就这般咄咄逼人,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赶紧走开,莫挡我归路!”说罢,她还对猴群做了个鬼脸。 赤尻马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好言相劝,没曾想对方竟不知好歹!实在可恶! 就在这时,风吹叶动,从天而将一声雷音,震惊四海八荒—— “好大的胆子!” 这魔音回响在耳畔,小狐儿仙只觉一哆嗦,暗道这人是谁,好生厉害。不见其影,只闻其声,她便发颤不止。 她循声望去,想要找那声音主人,就见到有一抹英姿于峰峦山头,背光而立。 小狐儿仙又聚焦了视线。 单看那身形,算不得高大,反倒有些矫小,与方才瘆人的雷音不甚相配。 再细看,他身着黄金甲,脚踏步云屡,头戴紫金冠,一身行头皆是宝,倒也显得威风八面,气势凛然。 关键是他,金毛布全身,怎么看都是个,猴? 她有些哑言,今儿个是入了猴子窝吗? 只见那猴子纵身跃下,没待她反应过来,就立于她身前,亏得这样,倒是叫狐狸看清了来人—— 峰眉似弓目似弹,金甲金冠彰神威。 法相惊显众生叹,谁人不敬美猴名。 小狐儿仙瞅着眼前这只猴子,第一反应:他竟是与自己一般高咧! 然先天直觉告诉她,对面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她汗颜,不自觉地作了个揖,只留一句:“告辞!” 随即她便腾云驾雾,逃也似的飞走了。 “还想跑?” 猴王手一挥,对她施了法,仅一刹那,她脚下的云儿就化为了乌有。 “哎哟!”小狐儿仙自由落体,恁是摔了个大跟头。 疼死姑娘了! 她抬起头,揉揉脸,起目遥看正上方,白日青天一场空。 这猴子,他,他竟是把自己的云给打散了! 惊叹之余,她才后觉大事不妙。 还有无天理了!欺人太甚! 她气得忘了疼痛,直冲到猴子跟前,对着他的脸大喊道:“你赔我云来!赔我云来!” “当贼还这般有底气呢!”猴子不理她的闹腾,只嘲讽一句,而后又把目光放到了她手里的乾坤袋上。 “你,你快快赔我云来啊!”小狐儿仙心急如焚。 她暗想着:这厮不讲道理,现在可好了,我要怎么回去呢?本就是偷摸着跑下来的,迟归生变,要叫上头知道了,当真小命不保! 见她元神出窍,猴子又使了个法,把那乾坤袋转瞬换入他手。 感到掌心空空,小狐儿仙煞白了脸,低头一看,果真空空! 她只觉晴天霹雳,三魂没了七魄。 “你!” 那贼猴子玩味一笑,摇了摇袋子:“这宝贝就归老孙了,当是你偷盗的赔礼。” 见他如此泼赖,小仙简直要气晕过去:“泼猴忒无礼!还姑奶奶乾坤袋,还有云!” 说着,就要动手打人,不想此举惹了众怒,被周围的猴群围攻,整个人被多只茸毛手摁在地上摩擦,妥妥压制住了。 只听一小猕猴道:“你骂谁泼猴!这是我家大王!放尊重些!” 大王? 意料之中,小狐儿仙并没有太多惊讶,她心里只喊苦。这些猴精果真不是善类,她认栽,只祈祷天上的玉兔与青牛能够发现她的险境,救她一救。 “你们到底想怎样啊?”小仙弱弱发问。 猴王居高临下,面不改色,他收了乾坤袋,吩咐众猴:“把她给我压回去。” 言毕,他就驾着筋斗云飞走了。 可怜那小狐儿仙被一群不会飞的猴子连拖带拽,硬是拉到猴王的石座前。 只见她一身仙衣被扎出了几个窟窿眼,那头发也是糟乱得很,既狼狈又好笑。 “大王,我们把贼给您带来了。”赤尻马猴立在猴王座旁道。 “好。”猴王看着下方的小仙,开口问她,“你是哪里来的妖精,敢在俺老孙的山头撒野?” 她狐奶奶也是个有脾性的,闭口不答,轻拍拍身上尘土,只当没听见。 见此,猴王也不恼,只对马猴道:“告诉她,往日里,那些犯了错,还装聋作哑的精怪,按我们的法子,都作何处置了?” “回大王,咱给他们上了一套拷问法,都乖乖招了。” “怎么个拷问法?” “只需用那凡人的水滴刑。” “何为水滴刑?”猴王冷笑一声。 “将此压犯绑于山间崖缝下,让岩间滴水打在她的脑门儿上,一刻不停,如此这般,叫她日不能憩,夜不能寐。不消三日,保准她受不得苦累,什么话都给您吐出来。”马猴道。 听这一番话,小狐儿仙刚开始还没甚反应,突然细思极恐,一阵冷颤,连忙交代道:“别别别,我说我说,别折磨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姑奶奶跟你单挑 小仙顶着压力,把猴王的问题一一作答:“我不是妖精,我是,是从天上来的仙子,我叫小狐儿,仙友们给面子,唤我一声小狐儿仙。此番下凡,只为散心,与你们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见到此山人杰地灵,颇为欢喜,想着采些桃果、酒水,回去给仙友们作礼。” “你是天仙?”猴王侧躺着,上下打量她。 “是。” “呵呵。” 见他一脸嘲讽味,狐狸只觉得恼怒,屏息镇定道:“我是个亲和的,不会摆仙架子,且莫要怀疑我。” “既是天外来客,怎的效仿贼子,不问自取,取而不还?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还对我的猴子猴孙出言不逊,作威作福!想来你是仗着仙人身份,不把俺老孙放在眼里,是也不是!”猴子眼中放火,像是要烧了她。 “这,这,你且息怒,来时,我也不知有你这位山大王,故而不曾拜访。我自是有些错,冒犯了诸位,这番与你们赔个礼,道个歉,也无甚大妨。” 她又道:“可大王你,你又何必打坏我的云,教我回不了家;抢了我的宝袋子,陷我于不义之中;还教你的子孙把我虏来,弄破了我的衣裳,你瞧,瞧,都这般难看了……”说着,她拖着裙角的破洞示给他看,虽有些委屈,却不好发脾气,因为对面是不会惯着她的,“我第一次下凡,也不懂规矩,若不强势点,只怕你等欺我。若晓得会落得如此田地,我怎么也不会到你这山里打转了。” “如你所说,倒是老孙的不是了?” “那还用讲。”她嘟囔一嘴。 她说得轻,猴王却听得明白,转眼变得凶神恶煞,獠牙露尖,发怒声嗔。 她心一跳,忙改道:“我的错,我的错,你,你,呃,还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俺乃是这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孙悟空仰头直道。 “悟空大王,小仙莽撞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我这一回罢。”她连连作揖,请求原谅。 “哼。” 孙悟空不再睬她,转而开始捣弄手里的乾坤袋。 他眼力尖,看得全面,心知这袋子是个装东西的好宝贝,怎么装也装不满似的。 小狐儿发现他对乾坤袋饶有兴致,心生惶恐,身上不自然地冒虚汗。 “大王,那小袋子并非我所有,是一位仙友借予我使用的,我若不归还回去,他家主子定要罚他,如此我心难安。桃子和酒我都不要了,还请大王将宝袋还予我,教我物归原主吧。”小狐儿望着孙悟空,频频施礼,诚恳央求。 “想要?”孙悟空伸手,把乾坤袋送到她眼前,笑曰,“来拿。”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她这才放下心里的石头,放松一笑,上前几步,正欲取回。 不曾想,孙悟空却是一个抬手,叫她抓了个空。 小仙不知其何意,反而更生焦虑,只望着石猴子,作一副可怜样,欲语还休。 “东西到了老孙手里,它就姓孙了,岂有返还之理?”他笑意更浓,话里头尽是嘲味。 “你戏我?” “戏你又如何?” “你!你!啊啊——惫懒的泼猴!有种的,摒去旁人,姑奶奶跟你单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叫她说出了这般话来。 她哪里会什么拳脚! “哈哈哈哈哈!”孙悟空发出一阵狂笑,连带周围的猴群也跟着一起大笑,弄得她火烧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好嘛!她也知道方才的话招笑!若武斗,她弱质女流,术法不精,与凡人无甚差别;若文斗,她更是腹中无墨,诗词歌赋,样样不通。 斗个鸡贼? 可,可她是真的怒极了,才会口不择言的,这群猴妖,未免忒恶了! 霎时,孙悟空收敛了笑意,一个鲤鱼打滚而起,从耳里抽出一根金针,口里捻诀,那针瞬间长成碗口粗细的长棍。 可不就是那龙宫的定海神珍铁,如意金箍棒! 这可把小狐儿吓坏了。 他,他要干什么! 见小小仙子有退缩之意,一脸畏惧相,孙悟空只觉得心头爽快,俄而驾着筋斗云飞至远处山脉,举起金箍棒往其下一砸。陡然间,山岩倒塌,土崩瓦解,巨石滚滚而落,有如雷鼓轰鸣。他这一搞,惹得山林里群鸟纷飞,野兽自危。 唯猴群小辈各个叫好,跟打了鸡血似的,口中直念“大王威武”。 小狐儿仙站在原地,看得脸都僵了,她捂着耳朵,全身发颤,显然是给吓懵了。 这哪是什么灵山宝地,分明是恶人谷!全员恶人! 少时,那孙猴子又原路飞回,一个箭步凑到她跟前,金箍棒也不收,只对着她说:“如何,仙子还想单挑不?” 小仙回过神来,望见那双金眸,闪着金光,似乎在问她: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又怎样!又不是她的保命符,这会儿还要迫害她呢!那一棒子打了山头,下一棒子,可不就轮到她的头吗?就凭自个的身板,哪里挨得住! 苦!苦!苦! 她当真是个倒霉的,更是个自作孽的,好好在天上当差,干得不香,好歹也有命活吧?为什么要下到人间炼狱,受这泼魔的欺辱,今番就是栽倒了,也怪不得别人。 想她卑微一生,不得其乐,天天任人东差西调,苦命地活了三百多年,连只桃子也没吃过!现在桃子是吃上了,所以小命也该休止了,是她贪欢贪食,才落得这一下场,吗? 想到这里,她只觉心口发怵,鼻尖泛酸,眼里有些控制不住的东西要掉下来了。只因不想在人前失了面子,故而背过身去,偷摸着发泄小情绪。 可她又是太天真,这背后,不也有一群猴看着?如何藏匿得了? “怎的了?”孙悟空纳闷。 他天生石猴,不甚细腻,尤其对女孩子的心理承受力把握不好,还不知道自己把人吓坏了。 “大王,她哭了。”一小猴如实答道。 “哭了?”得到这个答案,孙悟空好容易才生起来的兴致,被什么浇灭似的,很不爽道,“仙人也会哭吗?” “回大王,确是哭了,眼窝子都湿透了。” “哼,馕包!忒不济!”他怒骂道。 那小仙眼里的晶莹当真是多的,她虽强撑着止泪,依然控制不住,喉中呜咽不断,惹得孙猴子心烦。 他收了金箍棒,往石凳上一翻,嘴里又骂她几遍,后闭目不视,良久,只不经意间轻言一句:“无趣,不好玩……”众人亦不曾听见。 见小仙伤心欲绝,赤尻马猴问孙悟空:“大王,要不要放了她?” “放了她?为何要放她?” “这……”马猴挠了挠头,“瞅着可怜。” “可怜?哼,你也忒容易上当,岂不知这是女子惯用的手段!”孙悟空教训道,“只因为掉了几颗泪珠子,便要老孙放了她,她的泪珠是金做的还是银打的,就能这般庇护她?哼,金银也买不了老孙的怜惜!日后,再有妖魔鬼怪冲撞咱们,事后也学她流上几滴,老孙也都各个放过,那威严还要不要了!” “大王说的是!那,那就把她打出去?”马猴转而又问。 孙悟空也不答,别过头去,他心里很不痛快。 赤尻马猴只以为他同意了,就对着猴群发令:“把她打出去!” 说罢,猴群就向她围堵而来,推推搡搡,东拉西扯,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狐儿一个不慎,不知被哪个毛手推倒在地,脚下泛疼,下意识喊出了声:“啊!” “住手!” 是孙悟空喝止的,他瞧了一眼混乱场面,又挥挥手,厉令道:“都散开去!” 小猴儿们哪敢不从,纷纷退了下去。 “大王?”赤尻马猴不解。 “好歹人家也是天仙,娇贵着呢,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怎么这般造次?”孙悟空平平道。 士可杀……杀? 天! 地上小仙如闻噩耗,眼泪流得更凶了,黄河长江也不过如此。 见她哭包一个,孙悟空也很头疼,挠了挠腮,暗自说道:这小仙子忒是矫情,打不得骂不得,方才不过想给个教训,吓她一吓,怎的就哭成这般糗样?若传出去,别人只当俺老孙好欺负女人,坏了名头可不成。 因着这个理,孙悟空招来赤尻马猴,指了指小狐儿仙,低声问他:“那妮子,偷了我山,多少果子?” “大王,约莫四五树。”马猴算了算,如是答道。 “再赠她十树。” “啊?”赤尻马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王,这这......” “莫多语!”孙悟空打断他,又问,“她还取了多少酒酿?” “大约,也是四五坛。” “多与她十坛,不,二十坛。” 赤尻马猴不明所以,他心中藏惑:大王今儿个怎这般多变多决,喜怒无常,哎呀,不懂不懂,不去管他了。 马猴挠了挠脑袋,又说:“大王,就是叫孩儿们打来十树果,二十坛酒,她区区一人如何拿的?” 闻言,孙悟空把手里的乾坤袋交给他:“你且拿好此物,把东西都放口袋里头,如此,收取不尽,也少费功夫,只她一人也可带走。” 赤尻马猴点点头,接过百宝袋,依孙悟空之言,带小猴二十,去山里忙活了。 夕阳西下,猴群的兴奋劲儿也都散了,各自为伴,找别的玩去了。 孙悟空还在王座上假寐,偶尔往狐仙儿处瞄上一眼,发现她还坐在那里,便收回目光。 二人互不言语,气氛很是僵冷。 孙悟空只当她这会儿,应是哭累了,或是想开了,反正不泣不嚷,倒也娴静。 突然间,他想起什么似的,睁一只眼,又去瞧她。 方才被猴群拉扯,叫她的衣衫更加褴褛,哪里还有个神仙样,说她是个乞丐,也不为过。唯有那张小白脸,生得精巧,倒不曾沾染什么烟火气。 可怜她: 人比清莲赛妖姬,朱颜玉色胜浓妆。 归愁化作无痕泪,落阳不问囚者心。 孙悟空想着,自己把她的云打散了,她也飞不了,人又是这般娇弱,便是想离去,山高水长,但凭一双竹竿腿,她又能走哪去,更不论回天上老家了。但,这可有些难办,莫非要把她留在这儿吗? 思及此,他皱了皱眉,只觉头疼。 也不知这小仙子,好不好养活?挑不挑嘴? 他烦恼着,而一旁的小仙,亦是头疼得紧。 她只觉得,自己当是玩完了,却怎好连累天上同僚?青牛儿仙待她不薄,还将乾坤袋借与她,她却没本事留住,叫东西落入这妖猴之手。 罢了罢了,待她下到地府,托阎王告会那太上老君,教他别太责备青牛。 不久后,赤尻马猴捧宝袋携众猴归来。 马猴走到孙悟空面前,说道:“大王,果子跟酒坛子都装里边了。” “扔给她。”孙悟空望着天,往狐仙处一指。 “是。”马猴照做。 他可听清楚了,他们大王说的是,“扔”给她。 马猴居高,也不管手里是不是宝贝,当真往下一丢,那乾坤袋便径直飞落到小狐儿仙脚边。 小狐儿仙一愣,不由抬头看了孙悟空一眼。 “我们大王施舍给你的。”马猴自作聪明道。 往日,打山外来的小妖,若得孙悟空这般恩赏,无不三步一跪,九步一拜,叩首叩到猴子家门前。 毕竟,那不是别人,那可是他们的偶像孙悟空啊! 得了他孙悟空的赏赐,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然而,马猴却是失策,小狐儿仙不是无名小妖,他们的“施舍”,对小仙来说,却是莫大的侮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五彩斑斓的蓝 想她小狐儿,自任天界杂仙以来,小偷小盗确是做过不少,但,被人这般看扁慢待,何曾有过!她岂能,岂能像个乞丐似的被这妖猴打发? “谁要你的东西!我一个不稀罕!”说着,她抓起乾坤袋,口里捻诀,将里面存着的货往空中一撒。 霎时,桃红满天飞,花果山下了一场果子雨,酒罐口未封实,酿液稀里哗啦洒一地,罐子乒铃乓啷碎成片。见此情形,众猴皆惊。 “放肆!” 孙悟空怒喊一声,雷音穿耳欲聋,他一个闪身,石座上便不见其影,须臾功夫他已现身至狐狸跟前。 猴子气极,纠起她的衣裳,瞪眼龇牙,貌比魍魉凶,对着她的双目呵道: “你怎敢这般猖狂!岂不知,老孙本事滔天,一根指头,就好把你捏碎!” 他又猖道:“混世魔王被我一刀两断砍了,七十二洞妖魔拜我为尊;海里龙王毕恭毕敬称我上仙,赠我宝贝无数;就是下到地府,十代阎君见了我,各个敬呼孙爷爷!你个不成气候的小仙比他们如何,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我!老孙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信不信我把你抽筋断骨,丢进海里喂鱼!”这一枪头,猴子把过去干的匪事儿全给报了。 “喂鱼就喂鱼,我怕你怎的!你个野妖怪,泼魔猴!仗着有身法,为所欲为,造孽生事!任你再有手段,也不过是个猢狲!你仙姑奶奶我不怕宵小,生是女豪杰,死是鬼英雄,今番就是在你手上陨了命,也要化作厉鬼,胎也不投了,偏缠着你,诅咒你,骂死你全家!”她似是变了性子,叫骂得凶悍,泪水却夺眶而出,这会儿又变成了那个小哭包,还把孙猴子的几根毛打湿了。 然,天知道她有多怂! “你!”孙悟空何曾受过这等气,他的好意喂狗不说,还遭了臭丫头劈头盖脸一顿骂,今天若是不给她点厉害尝尝,他的面子也可以不要了。 “好好好,老孙这就如你所愿!” 说罢,孙悟空转去小仙身后,一只手抓了她背后的衣领口,拎包似的,起身就要把她带上天。 小仙的脖颈有些敏感,被他手上的猴毛扎得很不舒服,忙喊:“你,你这是要干嘛?” “送你去鱼肚子里做客!” 小狐儿仙惊愕得没了魂,暗道他当真无状,要把自己丢进海里头? 不敢想,她连忙挣扎道:“你住手!放开我!放开我!哇救命啊!” 孙猴子闻声发笑,只嘲她色厉内荏,哪里有什么巾帼女英雄不惧生死的胆气!又笑她不辨境况瞎折腾,这四周都是他的猴,向谁求救呢。 只是孙猴子没想到,她这一喊,当真有人来救她了。 “猴大王,且住手,放过她吧!” 音自天上来,孙悟空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来者有二,分别是—— 一头牛,一只兔? 众猴观天兽下凡,颇为惊异,无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小狐儿仙听出了熟人的声音,遥见云头有两小只飘下,可不就是青牛儿和玉兔儿的原型? 惊喜之余,她心中暗叹:他们怎么会来的?万一叫猴群给抓了,岂不受牵连? 又思道:想必是看见了自己的窘境,下来相助的,这回可真是给人添麻烦了。 孙悟空松开了抓衣服的手,瞥着二人不屑问道: “你们是谁?来俺这花果山作甚?” 见他放开了小狐儿,那兔子趁机插进二人当中,把小狐儿护在身后,又对孙悟空说:“回大王,我们是小狐儿仙的朋友,我叫玉兔,他是青牛,我们都是在天上打工的小仙。因为不放心这丫头一个人下凡,我二人就偷溜进玉帝的藏宝阁,找了阁楼里的人间镜,这才得以看到她在凡间的遭遇。大王,我们知道是这丫头冲撞了您,实在该打,可是,可是您不能真的对她动粗啊!她还小,是个不懂事儿的,求您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她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玉兔向孙悟空下了跪,扯着猴子的裤腿连连苦求:“她是个没甚法力的小仙,若是挨了您的棍,必然要丧命,这丫头在天上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求您可怜可怜她,放她这一回吧!放她这一回吧!” “兔子……”小狐儿仙听了这一番真情流露的请求,她的心头受了大触动,不由得也跪倒下来,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见此状,孙悟空是有些懵的,怎么好像自己成了个大坏蛋? 他那不爽的感觉又回来了,也不知为何,心里堵得紧,较先前更甚。 “闭嘴!不准哭!”他抓耳又挠腮,急忙解释,“老孙何时说过要取她性命!” “你说要把我送去喂鱼的。”小狐儿仙回答他。 “我叫你住口!” 听了他的话,她果真住口了,唯有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言语,他却更烦了,那张满是泪痕的红晕脸刺得他眼睛疼。 孙悟空背过身去,嚷道:“罢罢罢,算俺老孙倒霉,赶紧滚,你们打哪来就滚哪去,别再让俺看见,烦死个人!” 兔子如释重负,叩头喜道:“这就滚,这就滚,多谢大王开恩!” 后又搀扶小狐儿仙起来,对她说:“趁那猴子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走吧!” 小狐儿仙却是摇头,指着孙悟空嗔道:“我的云被他打散,飞不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玉兔急得直跳。 “兔子,你们走吧,甭管我了!” 见她二人无计可施,孙悟空嘴角微扬,浅笑一声,又戏道:“既飞不走,不如就留在老孙的花果山,当牛做马如何?” 这时,青牛儿仙踱步上前道: “让我来。” “青牛老哥?”小狐儿仙回眸。 “我本就是主公坐骑,驮着你飞,不是问题,到我背上来,我载你。” “多谢。”小狐儿仙道了谢,依着青牛的指示骑上去,“劳烦你了!” “小意思,不妨事。” 两人说完话,果真是要离去了,孙悟空在一旁看着,冷笑道:“可别半路从他背上摔下来,叫那小脑袋砸开了花!” 闻言,小狐儿回过头,用一双含星目凝视着他,昏黄的夕阳照出了几抹黯然之色。 今是山中客,明是云上仙。 再见还有期?只留梦中人。 孙悟空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 她颤颤道:“我打小不知桃味,只观王母园下蟠桃,娇姿润红沁人香,怎奈仙品珍贵,取之害命。我才思凡下界,寻果觅酒,却不想这凡间的桃子,也是有主儿的!是酸的,中看不中吃的,比那蟠桃更甚!” “你说什么!”孙悟空大惊道。 “今番与你诀别后,我,再不敢肖想了。”她回了头,与青牛、玉兔一道离去了。 “等等,不要走!把话说清楚!” 然,天人已回天,孙悟空本可驾云追去,脚下却挂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只呆呆驻在原地。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王?”马猴见他愣怔,轻唤一声。 “我何曾不给你?分明是你不要我赠礼。”孙悟空垂眸,嘴里轻轻念着,眸光黯淡。 良久,他飞回水帘洞,一切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 话说那小狐儿仙返归之后,孙悟空在花果山又结交了不少妖魔,好比牛魔王、蛟魔王之辈,他常与之饮酒作乐,闲暇时或教猴子们舞刀弄棍,或抢凡人的织席布履,或暗自思考人生,反正不受天制,不服地管,嚣张极了。 如此,逍遥了三年。 这一日,水帘洞府内,他又喝多,躺在石床上入了梦乡—— 梦里,还是花果山的一片好景致。 他一个人躺在花海中,枕着胳膊,由着清风拂面,静静享受独处时光。 “悟空!”这时候,一声脆音传来,打破了这层静谧。 嗯,谁在喊他? 孙悟空坐起身,向后看去。 只见有只小东西蹲坐在地上,它长得:红眼睛,蓝皮毛,尖耳朵,绒尾巴。 “你是谁?”孙悟空问它。 “我是小狐儿!”那小东西答道。 “谁?” “小狐儿!” “你也叫小狐儿?”孙悟空惊喜道。 那小狐儿笑着点了点头。 孙悟空看它这般似猫又似狗的模样,好奇问道:“你是狐狸?” “不像吗?”它灵动地转了一圈,又秀了秀自己的狐尾巴。 “嘿,狐狸怎么还有你这样,长蓝色的,怕不是个变种。”孙悟空轻笑。 “我这模样,可还入眼?”蓝狐狸问他。 “挺有个性。”孙悟空仔细打量了一番。 “怎么个有个性法?” “嗯很……蓝。” “可似天之蓝?” 猴子摇摇头:“不似天之蓝。” 比天蓝得深。 “可似海之蓝?” “亦不似海之蓝。” 比海蓝得浅。 “那是哪种蓝?” 孙悟空琢磨了片刻,告诉它:“是,五彩斑斓的蓝。” “嘿嘿。”小家伙又原地打转了几圈,大眼睛眨了眨,讨喜道,“你打趣我!” “你从哪里来的?来我这花果山做什么?” “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作甚?” 这会儿,狐狸的笑容却逐渐消失,它倒退几步:“我是想陪着你的,可是,好像不行了……” “你要去哪儿?”孙悟空见它要走,有些急,上前追它。 “打哪来,回哪去。” “等等,你不要走!” “悟空,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啊!”蓝狐狸的身子逐渐透明,眼看就要消失。 “你别走!”孙悟空想去抓住它,却抓了个空。 狐狸走了,梦境破碎,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他顿时惊醒,把眼睁开,看见的是熟悉的壁岩——洞还是那个洞,不曾有变。 “大王,您魇着了。”一小猴忙上前照看。 “大王,我们都在,不曾走不曾走。”另一猴听到他的梦话,也来观慰。 “老孙无事,勿要担心。”孙悟空摆摆手,示意他们无妨,可他这样子,瞧着却有些累。 “大王,您平时睡得深沉,不曾被惊醒过,想来是有什么嗜梦的精怪,不知好歹,前来骚扰您!”一猴揣测道。 “是哪个不要命的,白日里不敢来,却在梦里头缠着我家大王!” “前翻那些个勾魂的地里鬼,可不就是这样!这些鼠辈,真真反了他了!” 猴子们东一嘴西一嘴,吵得洞内好不安生。 “好了,莫要想多,老孙没被谁缠着。”孙悟空一句话打断他们的争执。 “大王,可是有什么心事,且告诉我等,我等好为你排忧啊。”马猴将军走上前来,担心道。 “哪里有什么心事?老孙在这天地间闯荡,逍遥自在,日夜与孩儿们作伴,美酒佳酿享用不尽,比那天上的神仙还快活,哪里还能有什么心事……”他这么说着,唯马猴看出了他眼里无神。 “大王可是觉得孤独,无人说话,何不找位夫人成亲,解了寂寞,也好享那鱼水之乐。” “哈哈哈,你想哪去了!”孙悟空被逗笑了,挥挥手乐道,“老孙哪里是好那口的?” 然而他又低下头曰:“只是确如你所说,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怎么过都是一般滋味。周边风景我已见惯,那龙宫的茶水都喝腻歪了。纵是想去远处游耍,也就一个筋斗的事。天大地大,不过尔尔,这凡间的人和妖,老孙瞅着也都一个心性,无甚有趣。” “大王乃是太乙散仙境界,又有长生不老术,七十二变诀,岂是那劳什子凡人小妖可比的?” “哎!就是这个理!无趣无趣!忒无趣!”孙悟空枕着臂膀,靠在墙上闷道。 “大王若想要新鲜的玩,怕是得上天寻寻了。” “上天!” 这一下,猴子眼里冒出了金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红烧兔头 “大王果真是想上天玩的?”马猴感叹,自己竟是料中了。 “还真被你说对了!”孙悟空念叨着,“这天宫的传言老孙也听过不少,确没机会亲眼目睹,真乃憾事一桩。” “大王,大王曾说,您拜得名师,有上天下海之能,上比天高,下比海深,既生遗憾,何不今日就此启程,上天一观奇貌?” “今日?这,老孙确是可以驾云飞去,可……”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既无门路,也无由头,虽说,嗨,倒也不是不可,好歹给自己找个说法罢。” 这时,洞外传来一声急报—— “大王!大王!”乃是一传话小猴。 “什么事?”孙悟空问。 “禀大王,洞外来了一个老头,自称是天上来的神仙,叫什么,叫什么太白金星的,说是奉玉帝旨意,请大王上天去的!” “当真!”孙悟空乐得跳起,“好好好!快快请进!老孙正愁找不到理由上天走走,谁想他们自个就先派人来请我了!” “想来必是天庭闻得大王威名,叫那老天使请您上去干大事咧!”马猴拍马屁道。 “是极是极!孩儿们,快备果酒,设宴摆席,莫怠慢了人家!叫天使笑话!” 说罢,猴子们各个照做,把洞里的陈年美酒、蜂浆蜜果尽数端来。 再说那金星老儿,端着拂尘,着一袭白袍,却被众猴儿拥堵着哄进了水帘洞内。 洞中,长庚理了理衣裳,讯问一猴:“哪个是你家大王?” “老孙便是!”不等小猴开口,王座上的孙悟空先报家门。 “大王贵安,贫道太白金星奉玉帝圣旨,欲招大王上天宫为官。”长庚作揖道。 “哦?你就是那西方太白星李长庚?”孙悟空反问。 “正是。” 孙悟空摸着下巴,点头称赞:“您老倒是有礼有节,像个天人,不似某个毛头小仙出言无状,傲慢少理。” 长庚闻言,先是一愣,又疑惑道:“莫非大王还会见过其他仙者?” 孙悟空摆手笑道:“咳,老孙不过随口一说。不知玉帝此次招我上去,是要封我个什么官当咧?” “这,大王前去便知,玉帝会亲自下旨封赏你。” “你这老儿,还卖关子呢。”孙悟空眼珠儿一转,脑子里便有了主意,“也罢,老孙就跟你走一趟!只一件事,还请老倌儿帮个忙先。” “大王请讲。” “老孙是想托你帮俺找个人,不,找个仙。” “大王,当真是有故人在天庭任职啊!”长庚颇觉惊讶。 莫非有人偷溜着跑下界来与这猴子私会!这可得好好查查!近来官风不紧,有些小仙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孙猴子拿指头蹭了蹭鼻子:“也算不得故人,仅一面之缘罢了,当时与她不欢而散,心里留了个疙瘩。” “不知那仙叫什么名字?” “小狐儿,小狐儿仙!”孙悟空脱口而出。 长庚翻了翻记忆里的名册,查无此人,随即回道:“天宫仙丁无数,这名字生疏,老朽不认得,想来不是仙箓上的神仙,大王若想找他,可上天亲自一探。” 孙悟空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怪罪他,应了声好,又对马猴安排了些许事宜,便与太白金星一同飞上云霄去了。 / 话说那孙猴子到底是下界妖仙,上了天宫不知礼数,见了玉皇也只唱了个诺,更不论守门神将、镇天元帅、星君点簿等大小官员,反正招来了不少鄙夷。 凌霄殿上,玉帝叫仙卿查了空闲职位,唯弼马温一职暂缺,也不问猴子是否愿意,就让太白金星领着他去御马监任职了。 出了凌霄宝殿,孙悟空问李太白:“那弼马温是个什么官儿?” 太白回道:“掌御天马,为玉帝培选追风赤兔。” “只是养马?”孙悟空皱了皱眉,“听着好像不是甚大官儿!” 那长庚也是个阅历丰富的,笑着忽悠道:“是个大官儿,大得很咧。” “怎么说?”孙悟空不解道。 “大王可知人间一句话: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若无贤才驯宝马,御良驹,天庭的战力可要大打折扣咧!今番玉帝封你为弼马温大人,是降下重任于你,你不谢恩,怎的还嫌官小呢?” 孙悟空一听甚有理,方才的怀疑瞬间消散,陪了个笑道:“原是这般,老孙小人之心了,老倌儿莫怪呵!” “猴头嘴贫!”金星也笑回一声,暗道还好把他哄过去了。 太白金星携孙猴子来到御马监大门口,众监官监丞见李太白驾临,哪敢怠慢,纷纷出门迎接。 太白对众人介绍:“此乃玉帝亲封的弼马温,孙悟空孙大人,尔等好生侍奉,将那公案典簿与他学来,不得有违。”太白金星给足了孙悟空面子,把他哄得甚是舒服。 “诺。”众人鞠躬行礼。 说罢,李太白就要驾云而去,却被孙悟空叫住了。 “老倌儿慢走!”孙悟空闪到他面前。 “大王还有什么事?”太白觉得这猴子有点烦。 “今番多谢老倌的招安之义,老孙记下了。不知请老倌打听的那位仙子,何时能与我找到?” “嗯?你说她是个仙子?”太白脸上闪过一抹诡异。 “正是正是。” 太白皱了皱眉,他只当那下界的小仙是个仙丁,却不想,竟会有仙子跟这猴子扯上关系? “你这猴头!忒狡黠!莫不是把老朽错认成了月老,还想我帮你牵线搭桥!美的你!玉帝好意,下旨嘉封你,你却起了歹心,要勾搭我仙家宫娥不成?没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罢!” 孙悟空听了,大惊,又添一抹愠色嗔道:“你这老头龌龊!怎的说出这般话,中伤老孙的为人!俺自上天以来,一个不认得,也就她是个讲过话的!托你寻个人,你就污蔑俺!罢,这官老孙不做了!” 说着,猴子就要飞回南天门,却被长庚一把拦住。 “大王还莫走罢,诶,你也不要记我方才冲动之言,只这天宫诸多规矩,第一条就是‘情’规森严。我也不知你与她是个什么关系,一听到那是个女仙,难免生疑。今幸见你不是干那事儿的面相,也就放心了,你只当老朽年迈话多,随口讲讲的罢!”太白语重心长劝他。 “俺老孙乃天地所产的石猴,生的是石肠子,石头心,打小不知做那个,亦不曾学。你,猜忌个甚么!”猴子怨道。 “好好,石猴大仙!是老朽的错,还请您回罢!” “如此,你还帮不帮忙?” 李太白捋了一把胡子,谨慎道:“这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里里外外都是仙人,天妃玉女无数,你说的那位又无官称,不在仙箓之内,想来是个杂仙。杂仙之于天宫,有如砂石之于荒野,可不容易找啊。不知除了姓名以外,大王还有其他线索否?” 猴子挠了挠脑袋,前思后想,才忆起:“似乎她还有个朋友,叫什么玉兔来着的。” 太白恍然道:“这玉兔我倒认得,乃是那太阴星君广寒宫里的捣药小仙,你去到蟾宫,便可见到。” “果真!多谢老倌指路!”猴子又补问道,“那,我若寻得小狐仙,可否将她领来我御马监做工?” 太白抽搐了嘴角,暗骂他多事,还无奈道:“既是杂仙,也无甚大妨。罢,便依了你,找到后,任凭你遣调。” 听他这般话,猴子脸上笑开了花,又道了几声谢,送走金星后,回头学当弼马温去了。 / 话说这猴子何等聪明,彼时在菩提老祖那学成仙术,也不过三年时间,能腾云会驾雾,使七十二变,区区御马监的活役能有多难,只半日功夫,他就上手实操,把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一众监官都惊叹,其人不可貌相也。 孙悟空雷厉风行,完工后得了空暇,就想找那玉兔问人。他驾着筋斗云,依太白金星所言去了广寒宫,逢仙问路,方知玉兔此刻还在嫦娥宫里捣药制汤。 待来到月宫,果见一只长耳玉毛兔,擒着药杵儿,在那忙活。 孙悟空是个自来熟,也不作揖,直接上前寒暄:“好兔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我勒个天!”见来人一脸猴相,玉兔儿仙吓了一大跳,“今次怕是见到鬼爷了!” “什么鬼爷!没眼力见的!你好好瞧瞧老孙!”孙悟空叉腰嗔怒。 “诶?倒是眼熟。”玉兔又睁大红眼,细细打量一番,“呀,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在下界称王的那只毛猴子吗?我三天前,还见过你哩!” 须知天上三日,地上三年。 “你这兔崽子好生无礼,当时你还喊我一声‘猴大王’,向我行跪拜礼,怎么这会儿就骂我是毛猴?”孙猴子见她墙头草作为,很是不悦。 玉兔抚了汗,暗说一个是表面话,一个是心里话,有问题?又假意笑道:“嗨,大王爷在人间潇洒,今日怎么想到天上来了?” “俺老孙如今被玉帝册封为了弼马温,得了一官半职,授了仙箓,到此一游有何不妥?” 兔子闻言大吃一惊:“你被封了官?得了仙籍?” “还不信?”猴子瞪她一眼,“可是要我把那太白老倌拉来,作个证明?” 玉兔汗颜,暗道世事难料,又问:“既是如此,你不在御马监干事,来我这做什么?” “嘿,老孙干活利索,监里活少,闲暇之余,特来你这讨杯茶吃。”孙悟空笑着,也没伸手要茶,反而直言,“顺便向你打听个人。” 打听个人? 兔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颤颤巍巍道:“我,我只是一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兔,不认识什么人,你找别人打听去吧!” 说着,她就想逃走,可哪里逃得了?还不是被孙猴子施法定住了。 兔子动弹不得,厉声苦道:“大王啊!您神通广大,怎么还跟我一只兔子过不去啊?” “别急,答了我的问题,自会放你。”猴子开门见山道,“我且问你,那仙子,现在何处?” “你在说谁,我不知道。”兔子装傻充愣,跟他绕弯。 “就是你的朋友,小狐儿仙子!” “我不晓得!” 闻言,孙悟空也不生气,只冷笑一声:“呵呵,不知这天庭的红烧兔头,比人间如何?” 兔子吓得毛都炸了:“你,你好歹也升了仙,怎么还像个妖怪似的,这般恐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腿长她身上,我若时刻跟着她,岂不是个变态?” “那你且告诉我,她在哪方任职。” “这,这,额……”兔子吞吞吐吐。 “你嘴巴打结了?” “我,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孙悟空已有些恼怒。 “你,你一大丈夫,找她一姑娘,是要做甚?”兔子怯怯问道。 孙悟空迟了一下,继而说:“与你无关,你只管告诉我她的行踪。” “不行不行!我若与你说出,恐你找她麻烦,她胆小皮薄,经不起吓,我玉兔不干那出卖朋友的匪事儿!” 孙悟空拽起她那对兔耳朵,怒极反笑:“倒是个讲义气的,可惜落到老孙手里,就没有得不到的答案!快说,否则我使个火焰诀,红烧了你!” “天爷啊!我玉兔今日就要葬送在这猴头之口,若有来世,可再不当兔了哟!”兔子朝天大喊,心头苦极。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远方飞来一仙娥,只见她:窈窕红颜姿曼妙,翩翩佳人娇韵笑。 那仙降落在孙悟空身旁,玉兔见了她,瞬间失了色。 那仙娥指着东方,对孙悟空道:“小狐儿仙就在蟠桃园里当差,你要寻她,往瑶池方向去即可。” “素娥!你!”玉兔气得大喊。 那仙子原是月宫素娥,与玉兔向来不对付。 孙悟空见这女仙帮自己指路,虽不认识她,但直觉上并没有怀疑她,遂道了个谢,飞身离去了,临走前还是帮玉兔解开了定身法。 再说玉兔,她虽得了自由,心里却是万般恼怒,冲素娥愤恨道:“你怎么这般歹毒,要坑害小狐儿!岂不知那孙猴子不是个善茬,先前与小狐儿有些过节,若是叫他俩见了面,岂不是针尖对麦芒,要出大事故!” “哼哼,与我何干?”素娥洋洋道,“看到你们不舒坦,我可开心死了!” “贱人!” “与其抱怨我,还是当心自个儿吧。”言毕,素娥捻了个诀,原地消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真乃一佛陀 话表那孙悟空得了狐仙儿的消息,顷刻就飞到了瑶池边的蟠桃园门外。 这会儿,他重整好衣冠,兴冲冲正要入园,却不想被一地里蹦出的小老儿阻挡了。 那小老儿长须短发,手拄拐杖,入土脸一张,质问孙猴子:“你是何人,怎敢擅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你又是何人,敢拦俺老孙的去路!”孙悟空不悦道。 土地被他不答反问,心里一惊,再观其貌似魔猴,暗叹这厮打哪来,真那个凶悍凛然亦威武堂堂。 “我乃园中土地,你这猴子面生得很,还言语无状,你且报上姓名官籍,并出示入园谕旨,与我看来!” “俺老孙乃是玉帝亲封的弼马温——孙悟空!什么胭脂玉脂,就是没有,我还进去找人,你能把我怎的?” “好大胆!好大胆!没有谕旨,也想进去?我念你新官上任,又是初犯,不与你计较了,快快退下,否则我上告王母,治你个擅闯园林之罪!” “什么!” 孙悟空哪听得这般激,直接掏出金箍棒,将那蟠桃园的匾牌砸了个粉碎! 那土地见猴子竟是这等厉害,为保小命,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一味求放过。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神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仙,还请恕我一罪!小神也是奉命行事,玉帝下令,没有他或王母的旨意,实在不好叫外人进去啊!” “俺不过到里面找个人,费不了多少时间,你再敢阻挠,先吃俺两棍棒打!”孙悟空执起金箍棒,眼露凶光,赫赫威胁道。 “千万别打!千万别打!小老儿年事已高,莫说两棍,就是磕着点皮,今日怕是去了,不好为您领路呀!大仙,若是只想找个人,小神偷偷放您进一趟,倒还无甚大妨,只是,还请您千万小心手里的棒头,莫砸到了花花草草,小桃小果,还有小神的脑袋,不然小神可就一命呜呼了!” “哼,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念你还算识相,暂且饶你!”说着,孙悟空收起了棒子,还作凶相,问土地老儿,“我且问你,你这园中可有小仙,名叫小狐儿?” “有,有!前不久,确是分派了一杂仙到园中除草挑虫,就叫小狐儿。”土地老实作答道。 孙悟空听此一言,转怒为喜,但又故作威态道:“老孙找的就是她,你且为我带路,我要见她。” “是是,大仙请随我来。” 讲完了话,二人便一前一后,到那园中,且赏且寻。 土地还为孙悟空提供额外服务,把这蟠桃园的来历并三千六百桃的功效,全告诉了他,可把猴子馋得不行。 “大仙请收起您那灼灼烈目,小老儿惶恐啊!”土地拭汗道。 “得!得!老孙又不偷,看两眼罢了,瞧你那出息样!”孙悟空哼了一声,又问,“我要找的人呢?” “嘶,应当就在这附近干活才对啊?”土地环顾一圈,只见花草树丛,却无一个人影,也不知道那小仙到哪里摸鱼去了。 “老头,你莫不是在唬我吧?”孙悟空咬了咬牙,面目逐渐狰狞,“老孙今天已经找了她好久,可一点耐性都不剩了,若是再看不到她的影儿,只好拿个人与我出气了!”说着,他又抡起拳头,作势要打人。 土地煞白了脸,大惊求道:“大仙莫急!小神一定帮您找来!” 接着,土地便启口扬声,连连大喊“小狐儿”仨字,却无人应声,可怜他心里苦哀: 小狐儿啊,你在哪里啊!快些出来,救我一救吧,这猴子要打死我勒! “莫出声!” 孙悟空挡住了土地的嘴,轻声制止了他的喧喊。 土地不解,朝猴子看去。 只见孙悟空紧盯着一处出神,脸上没什么波澜,唯有一片静谧。 时间好像停住了。 土地顺着孙悟空的目光探去——远处,一抹身影枕在树旁。 才道: 翠荫惜芳菲,苦寻佳人影。 何以留急步?浅笑亦浅眠。 他在看她,而她已入梦,不敢惊醒。 土地却不知其意,怨道:“这小杂仙忒大胆,竟敢躲在一边偷懒!大仙莫恼,老朽这就去把她骂醒!”说着,老头就要去破坏这幅良辰美景。 “站住!”孙悟空擒住他,喝止道,“老孙去便可,你还留在外头把风,莫教旁人也闯荡进来!” “这,大仙说的是,园门不可无人看守,大仙随意,小神告退了。”土地周虑了一番,觉得像孙猴子这样的特例,一个就够呛了,若是再有什么阿猫阿狗摸进桃园,他也可以收拾行囊,领着贬书下界去了。 孙悟空打发走了土地,顿觉清净,园内只剩他和小狐儿仙两个人了。 再说那小仙还坐靠在树边睡觉,此刻还不觉有人靠近。 孙悟空飞到她身旁,悄声驻足,低头近观,发现她周围还放了两筐竹篓:一筐装满肥虫,一筐装满杂草,倒也不似土地所说,是个偷懒不干事的。许是忙累了,才会在此小憩。 “可是个雷打不醒的,方才老孙在外头,把那匾牌都敲碎了,她也不曾闻得?”孙悟空挠了挠脸颊,嘀咕了一句,又蹲下身凝视她的脸,只道,“你,可让老孙好找!” 他说得很轻,并无惊醒她的意思,只想把自己久藏的心事与她道来。 “你这小仙子,当真是不把俺老孙放眼里!昔日在花果山,当着我一众子孙的面,把我骂得那般不堪,好不给本大王留面!此番我千辛万苦寻过来,想找你讨个说法,你却睡沉了去,这岂是待客之道?” 他无奈摇头,一顿抱怨。 又抬头,看了看树上的红果,沉思片刻,微微蹙眉,后轻语着:“想来,这些仙果就是你所谓的蟠桃了。你既是在这等仙家宝地当差,心里有了比较,也难怪你看不上我花果山的东西。” 他目光沉了沉:“可须知,那些桃果都是我家乡特产,孕养了满山生灵,老孙与孩儿们拿它当宝。你眼见高,瞧不上它,不取便是,又何必挥撒一通,白白浪费食粮?须知这人世间,受旱涝之苦,饿肚子的饥民何止万千。仙子你在天上站得高远,怕是不曾见过吧?” 他又叹气道:“好歹,那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却让你硬生生糟践,这才叫我急了眼,对着你大发了脾气。然,那也并非老孙本意,见你被我气哭离去,我心中亦不坦荡。怎奈,与你两地相隔,很多心里话不曾有机会言明。” 他又亮了金眸:“谁知,当是我二人缘分未尽,玉帝请我上天做官!这日后,老孙与仙子你,怕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说完,孙悟空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醒来的征兆,猴子本想悄然离开,谁知这小仙似是做了梦,口里念着几个词。 “$&?%#。” “什么?”孙悟空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老哥莫扰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回答,小狐儿仙眼还闭着,显然是没有清醒,只脱口而出这句话。 “什么老哥!是老孙!”孙悟空怨怼,她到底做了什么梦,胡言乱语的。 “老爹?” “老孙……” 真个是睡糊涂了! 孙悟空有些纳闷,将手指搭在小狐儿颈动脉处,查探一番,道:“脉象很正常,没病啊?” 而后,他又凑到小仙唇前,仔细嗅了嗅,皱眉曰:“怪哉,也无甚酒气,怎的这般昏睡不醒?” “大,大仙!” 土地怔愣在那里。 你问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在园外把守,想那猴子待里面这么久还不出来,有点不放心,才重入园中一探究竟。 谁知,谁知就让他撞见,这样一副场面! 这猴子忒不要脸,趁人昏睡之际,就要偷亲人家姑娘!简直色胆包天! 难怪这厮要把自己支开,还说什么是来找人的,托词!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哎呀他都不好意思讲! 想他土地年轻时,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这会儿,要不是打不过这色魔猴,他才不会坐视不理呢! 孙悟空见那土地在不远处徘徊,脸一半青一半红,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随后,孙悟空起了身,驾云飞去问土地:“你怎又回了,莫非还真有别的人进来?” 土地阴阳道:“大仙放心,除了大仙没人有那个胆擅闯园地。呵,所幸那小狐仙睡倒了,什么也不知道,大仙才可以为所欲为啊。” “你说甚!”这可把孙猴子气得恼羞,才想到刚才一幕景,大概瞅着暧昧,落到这老头眼里,他堂堂美猴王竟被他认作为登徒子了。 孙悟空气得狠敲了土地脑门儿,土地瞬间眼冒金星,脚下不稳,怂道:“大仙恕罪,小老儿多嘴了,今天就当没看见,绝不说与第二人听。” “住口!你这是污我清修!怎的这天上诸仙,各个都是脑淫性荒之辈!”猴子怒极,背过身,本不想搭理,但恐这老头乱说话,还自辩道,“我见那小仙久睡不醒,只当她是得了什么病症,这才以医道中的‘望闻问切’之法察诊!哪里似你说的那般,有轻薄之意!” 土地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满怀歉意道:“原是如此!是小神想污了!大仙恕罪,恕罪!还请问那小狐仙可是身体有恙?” “没有,康健得很,只是睡得太踏实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依小老儿之见,她若只是睡着了,大仙可将她唤醒,与你一续,也不负大仙远探之意。”土地施了个礼,给了个建议。 “不用。我并无甚要紧事,她既睡沉,必然心神疲惫,我不打扰她,你也不许打扰。待她睡醒之时,叫她到御马监找我即可。”孙悟空挥手道。 “这,大仙吩咐,小神本当尽力而为,只因这小仙是上头安排来干活的,在她干完之前,小神并无权力叫她先行离开啊。” 孙悟空一听,又不乐意了,一副黑脸好生吓人。 “你这土地老儿忒叽歪,果真是个讨打的命!俺老孙此番授了仙箓,得了大官,便是你‘上头’,那太白金星也许我随意调遣小杂仙,你还有什么好废话的?”他拎起土地怒吼。 土地一听是金星授予他的权限,也就放下心来。 “既是这般,小老儿也算奉命行事了,大仙放心,一定给您办妥,办妥!”土地答应道。 “哼,既如此,老孙去也,记住,莫吵醒她。” 说罢,孙悟空起身飞去,须臾间,桃园内已无猴影。 那土地才敢擦擦汗,惊魂未定道:“真乃一佛陀!吓死我也!吓死我也!” / 话说那猴子离开桃园之后,又过了三个时辰。 晚风轻吹,小狐儿仙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打了声哈欠,还有些睡意未尽呢。 “小姑奶奶,睡得可还香甜?”土地立在一旁,讽道。 “哎哟我的天!您老怎么会在这里的?”小狐儿仙大惊,赶忙起身行了个礼,“这觉睡得邪乎,土地姥爷莫怪我,许是我把玉兔给的瞌睡丸,当仙豆子给吃了,这一睡,竟忘了时辰。” 而后,小仙又急急忙忙将两竹篓捧来,忙说:“您瞧,该干的活我都有干,没偷懒的!您可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一马,莫向上头打报告,否则我可就惨了!” 土地僵硬了脸,揶揄道:“岂敢岂敢!小老儿惜命得很,怎么好得罪你这尊大神,还叫那佛陀打杀我嘛!” “什么佛陀?”小狐儿仙不解,“您在说谁?” 那土地还摇摇手,哀叹道:“罢了罢了,我这里不敢留你,你走罢!” 小狐儿仙闻言,如遭雷击,泪汪汪苦苦哀求:“土地姥爷怎的这般心狠,连个机会都不给,就要赶我走呢!我虽说一时大意,磕了药昏睡了过去,然该干的事一分不少!此番你将我轰出去,我又当去哪里?岂不知我等杂仙若无活计做,在这天上是怎么也待不下去的!” 说罢,她又哭包似的,泪如雨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堂下何人 “你还别哭了!我几时说要赶你走,就是想也没那个权。”土地安慰道,“事实上,昨日有位大仙造访,开了金口要收你这小狐儿,我才教你去他那做个仆役。” “有大仙要我去干活?”小狐儿仙喜出望外,遂止泪道,“不知是哪位圣贤莅临,与我活做,我当亲往拜谢!” “御马监,弼马温。” “弼马温?”小狐儿仙诧异。 据她所知,这弼马温是玉帝的圉正,似乎当不起“大仙”二字。 “姥爷,我与那御马监的长官素无往来,对养马更是一窍不通,他怎的会选上我?”小狐儿问道。 “哼,我怎么知道!”土地没好气道。 “您,您像是受了气,可是那长官拿腔作势,亏待了您?” “没有,没有!仙子不要多猜多忌,你只管做事,谨言慎行,切莫人前背后罔议生事!”土地怕她在孙悟空面前失言,卖了自己,忙劝道。 “小狐儿记下了,既是如此,我先去了,这些日子还多谢您的一番照料。”说罢,小仙子作了揖,便离去了。 “仙子慢走。” / 话说那小狐儿仙的云,前番被孙悟空打散了,害得她花光了一整年的俸禄,才问掌事姑姑讨了朵新的回来,唯一的慰藉就是这新云比那旧的,总算快了一点。 她摸索了好久,方见一监府。 “莫非就是此地?”小狐儿仙探看一眼,发现那刻有“御马监”仨字的匾牌后,顿了足,陷入沉思。 好偏僻…… 她本以为玉兔的蟾宫已算得上与世隔绝,岂料此处人迹罕见,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她还甩甩头,告诫自己:“寒门自有英雄出,勿以门庭论尊卑。我真是俗了,俗了!” 她又自我吹嘘道:“此人既能于万千杂仙之中选到我小狐儿,想来也是个慧眼识珠的贤能。我当心怀谦卑,好好与之求教,没准哪天脱去杂仙身份,也弄他个高管做做。” 遂敲了敲门,少时,出来一监丞。 那人恭迎道:“仙子可是名叫小狐儿?” 小狐儿点头答曰:“是我是我。” “我们大人已等候你多时了,快快请进。” “等我?”这让小狐儿有些受宠若惊,眼眸发光,“他,他特意等我?” 想她小小一杂仙,何曾被人这般恩待?真可谓伯牙遇子期,宝琴得妙弦! 她心甚喜。 “请吧。”那监丞也不多言,只拱手让出一条路来。 如是,小狐儿仙入了御马监,跟在那监丞后头,一路上忍不住发问:“你们大人可是认得我,才教我来这里干活?” “见了他,你就知道了。”监丞道。 那监丞领着小狐儿且走且观,只见那马圈育有骏逸良蹄无数,好不壮观!这个叫飞雪,那个名枣红。茫茫云海踏,嘶鸣千里传。 小狐儿虽有诸多疑问,但留心中,并没再开口。 不久,他们便来到孙悟空的府中,那监丞很识相地退至门外,留他二人叙旧。 小狐儿不由抬头,只见那“大仙”稳坐如意雕纹椅,前有青案一张,典簿一卷,香果一盘,云雾一钟,瓜子一碟。 好懂享受的官儿…… 再瞧那案卷刚好遮挡了他的脸,叫那小狐横看竖看,怎么着也看不见那张猴脸。 小狐儿想,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先行个礼,不好给人留下坏印象。 于是,她拱手作揖。 “大人,小仙路上来迟,叫您久等了,还请恕罪。” “呵呵。”那官儿浅笑了一声。 嗯?这贱兮兮的笑法好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那官儿执着簿,故作深沉道:“堂下何人呐?” “回大人,我是小狐儿,前番在蟠桃园当差,听园里的土地姥爷说,您有工作要嘱我去干,故而领命前来,不知大人要我做些什么?”小狐儿如是作答,心中却道这人官腔也忒重了,明明是他把自己找来的,还说什么“堂下何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过他这声音倒是耳熟,充满了磁性,感觉也很独特,她绝对听过的,怎么这会儿就是想不起来呢? 在她沉思之际,那官儿又开了口:“我这御马监不养闲人,先说说你会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小仙回答,宛如牛马。 “什么都可以?”那官儿玩味一笑,还挑逗她,“好!我问你,你可是会舞文弄墨,执笔造句,吟诗作赋?” 小狐仙闻之一愣,心虚地摇摇头:“这,我不会。” “你可通五音十二律,可会丝竹管弦,吹拉弹奏?” “也,也不会……”她额头冒汗。开玩笑,什么宫商角徴羽,什么阴律阳律,她听都没听过! “岐黄脉理,揲蓍问卜,礼乐射御书数,你究竟会哪个?” “都,不曾研习过……” “哼!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敢说什么都能做,莫不是在诓本大人!”那官儿大声吓唬她,吓了她一跳。 这,这压迫的感觉甚是熟悉!他,他到底谁啊! “大人!小仙既非文豪,亦非伶人,怎么给您吟诗作对,吹拉弹唱?再说您这养马的地儿,也不需要那等盖世良才!大人,小仙是个笨拙的,还请勿戏弄小仙!给我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简单粗活,小仙感激不尽!”小狐仙犯难呐,这厮确是不好伺候。 “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大笑不止。 这,这这,这个笑声!不是吧…… 小狐仙终于想起了什么,某些讨人厌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那颗心亦是狂跳不止。 “孙,孙,悟空?”此刻她求天告地,万般祈祷,千万别是那泼猴子! “是俺老孙!”孙悟空“啪”得放下手中案卷,露出那副毛脸来,笑面盈盈。 “我的天!你这讨债的泼无赖,怎的跑上天宫来了!”小狐儿仙吓破了胆儿,连连退步道,“不会是记我仇,特地追来报复的吧?” 闻言,孙悟空眸色一暗,皱了眉,他心想着,这贪睡的小仙,果然没听见自己那一番告白。 “老孙讲过的话,不会再讲第二遍!” 他翻了身,换了个舒服姿势,躺在椅子上,高翘二郎腿,惬意洋洋道:“如今,你可是我手下了,往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得有违抗!要是做不好,我就把你丢进马圈里,与那些个牲畜同吃同住!另外,你还要像他们一样,喊我大人,不许再叫什么‘毛猴泼猴’的,老孙不喜欢!总之,把你那不恭不敬的态度收起来,乖顺点儿,只要你好好服侍老孙,老孙自不会亏待你。” 听了这番话,堂下小仙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了。 才道有人惜她,怎料竟是黄粱一梦!什么子期,什么妙弦,皆弃她,而去也! “你,我,我命休矣!”呼出了这句“临终遗言”,她便眼前发黑,向后一倒,昏死过去了。 / 再醒来时,小狐儿仙已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过了几时。 她睁开眼,醒了醒脑,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竟是在一间卧房里。 你看她,身处海棠月洞屋,睡的是红木架子床,盖的是天山蚕丝棉,床边帷幔作垂帘,雅致淡香,别有韵味一番。 “你醒了?” 如果没有这讨厌的声音,她当真是想多睡会儿的! 孙悟空推了把椅子到她床边,轻轻一跃,后盘膝坐下。 他稍作问询:“你可是有什么隐疾,怎么动不动就昏睡过去,一睡睡半天?” 她侧过身,对着墙,闭目不答。 猴子还道:“你且说与我听听,老孙好寻方给你治病。” 小狐仙这才回他:“多谢大人挂怀,我哪里是有什么隐疾,就是有,也是被你气出来的!只要看不见大人,我便可不药自愈!” 什么! “你好放肆!”孙悟空又气又急,抓耳挠腮个不停,“你怎的又敢这样同我说话!当真以为老孙不敢动你吗!” “随你便罢!反正我今儿个落你手中,也是一脚踏进阎王殿,孤身难过鬼门关!说话不放肆点儿,是要憋死我吗!”她只觉心酸欲抹泪,浮萍身世薄纸命。 孙悟空听了,吸了好长一口气,才劝自己冷静下来。 不动怒,不动怒,他是堂堂大丈夫,何必与小女子计较! 孙悟空静了静心,努力转笑道:“仙子说哪里话,俺老孙是个讲道理的猴,对姑娘家家向来都是谦和有礼的。想我学艺之前,见有老妇落掉了装菜的箩筐,我还帮她把菜拾起来。只要不是那十恶不赦之徒,老孙一般不会辣手摧花的。” 闻言,小狐儿仙转过头,缓缓坐起身子,小心试探道:“既如此,你可否放我离去?” 想走? 孙悟空蹙眉,嘴角又沉了几分,但他还是尽量维持笑面:“仙子这般说,真是叫人寒心。我向太白金星提了要求,这才把你要了来,你可是连一件活儿都没干,却在我这躺了个大觉,我岂能就这样放你走,让人看笑话?” “太白金星?你如何认得他?”小狐儿仙惊了,暗道这厮人脉咋这么广?跟那老道也能扯上关系? “何止认得!”孙悟空眉飞色舞,在椅子上打了个转,欢喜道,“你大概不晓得,就是他请我上天做的官!” 此言一出,小狐仙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她起了情绪,又化作那个泪水袋,一点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又来!”见她故技重施,孙悟空抽了抽嘴角,这回他可淡定了,“你的哭招使多了,在老孙这里可不管用了。” “那太白老爷子忒狠心,我与他也无甚冤仇,他却这般害我!把你这讨债的招上来不说,为了打发你,便把我推过来受罪!”她拿衣袖拭了泪,又对孙猴子教训道,“还有你也是!” “我怎的了?”孙悟空被她点到,有些怔愣。 小狐儿仙凝了凝神,告诉他:“你这猢狲,看着机灵,实则不然。难道你爹娘不曾教过你,勿要跟着陌生人随处乱跑?深壑尚可探,人心却难测,哪日你被坏人拐卖了,都不知是何缘故,找谁报仇!那太白金星虽说是道家天仙,你却是个妖怪,岂知他有无害你之心?你这般草率地跟着他上来,就不怕被众神仙活捉了去?”小狐儿仙心里明镜着呢。 孙悟空听得有些懵,她这番话涵盖了太多信息,他一时间作不出反应,须得消化一下。 “仙子倒是个善心人,还替老孙考虑这么多。”猴子莞尔一笑,“但仙子你实是多虑,老孙本事盖天,任凭他是何方神圣,都别想伤我一根毫毛!” “哼。”那小狐儿也不与他争执,心想,等他吃到苦头就老实了。 “还有,老孙是从花果山顶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天母地,自然无人教导,仙子以后可莫再说些贻笑大方的话了。”这会儿,猴子还是隐瞒了菩提老祖的事。 “你也是无父无母?”小狐仙为之一惊,遂有万千思绪涌起,沉下眼眸,恍了神,摇首轻语道,“我看你贪玩跋扈,不受管制,只当你是被家里宠惯的子孙,没成想竟是与我一般,举目无亲……” “怎么?仙子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非也。我是被父母抛弃……”小狐儿一个激灵,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这是她的秘密,怎么一个不留神,险些对这猴子道出来了。 孙悟空见她绝了话,心里痒得难受,很想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你可是遭双亲遗弃的?究竟是何缘故?” “此乃我家世,与你这旁人无关,休要多问!”小狐儿一句话喝止了他的问题。 猴子一愣。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凶上了? 他离了凳,转过身道:“怎么说,也是我把你送回来休养的,若非如此,你还躺在外头吃冷风呢!你不感激也罢,何必带刺似的,说起话来不累吗?” “嗯?是你送我回来的?”小狐儿有些懵。 孙悟空最近才知道,这天上的神仙,似乎都很介意“那方面”的事儿,有了太白金星和土地老头这两个先例,他还是得学着避嫌。 想来这丫头也不喜欢被自己碰。 他回答:“是,也不是。” 小狐儿皱眉:“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打什么哑谜?” 孙悟空回过身,冲她一笑:“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俺老孙的手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说罢,孙猴子从脑后拔下一小撮毛,往空中一吹,那毛遂化作小猴七八,在屋里蹦跶转圈。 孙悟空施法下令,这些猴崽儿便逐一排好队伍,一个个端着果盘、茶点,送到孙悟空跟前。 “你就是像这样被送进来的。”孙悟空从果盘里挑了颗葡萄吃起来,“我知你们仙人规矩多,那李长庚不过听说我找的是个女子就大做文章,还念叨个什么‘情规森严’,实在烦人!老孙怕坏了名声,便略施小法,叫它们把你给拖进来。”说完,他又吃了一颗。 “你,倒是个君子。”小狐仙垂眸称赞。 “那可不!”听她总算肯定了自己一回,猴子心里高兴。 “你这招看着挺好使的,可有招式名?” “此乃我七十二变之一,猴子军团大扫除!”孙悟空骄傲言道。 “什!什么滑稽的命名!”小狐儿仙有些恼怒,这难道是在揶揄她,骂她是个垃圾? 她尽量不计较,望着孙悟空的那张脸——金睛霞目世罕见,驻颜二十容焕发。只因他有长生不老术,貌比青衿赛少侠。 小狐心中暗想:这猴子惯有神通,当是个人才,玉皇陛下只封他做弼马温,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她有些惋惜,但转而又一想:这厮虽有本事,却傲视群雄,谁也不放在眼里。天大地大,唯他独大,显然是未经风雨,心性不沉,犹待磨练。 咳,罢了,上头的意思,哪是她一个小杂仙左右得了的?管那么多干嘛? 于是,她收了收心思,正经道:“言归正传吧,你千方百计把我弄来,想必是有重任委予我做,你快说,到底是要我做些什么?” 听之,孙悟空收了神通,眼珠打了个转,暗道:我哪有什么急活要她去干?这小仙假正经,在无人看管处,偷懒偷得欢!在我面前却摆作一副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的光辉形象来。 虚伪! 孙悟空悠悠道:“这任务嘛,实有不假,但凭你现在这等能耐,我可不敢交给你,怕你误事。” “原来如此!既是小仙无能,大人何不另谋高就?”小狐仙也不笨,一眼看出这猴子是在没事找事。 “嘿嘿,此言差矣。所谓心腹,可不是随地挖个人,就能当来的。”猴子背着手,向门口走去,临行前还故作高深道,“你且在此住下,我也不限你足,你爱做甚做甚,随意就好,等时机到来,老孙我自有安排。” 说罢,他出了门去。 “喂,等等,你要去哪?”小狐儿仙见他要走,心下一急,连忙下床去追他。 猴子没睬她,直接飞不见了影儿。 小仙无语了。 “泼猴子,搞事情!这可要我如何是好?” /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小狐仙自打任职以来,就没这么闲过。这和偷懒偷来的“闲”不一样,她现在“闲”得有些明目张胆了!她来到御马监,本就人生地不熟,如今还无所事事,这是天庭大忌,她能不慌吗? “这可不成,我小小一杂仙,却无有活做,还在此地当大爷,叫外人看见了,岂不惹来非议!不行不行,我还找那猴子,讨个活儿做!” 小仙出了屋子,欲找孙悟空,然寻到府内,却不见其人。她便问监丞,监丞告诉她,孙悟空在马场,遂又转去寻。 马场内—— 你道她看见了什么?一猴两监叁小厮,并骏马千匹,旷野百亩。 孙悟空绕着马群巡视一圈,心中有了数,遂问那监督:“全部都到齐了?” “应当是齐了的。”监督拱手道。 “齐了就是齐了,没齐就是没齐,什么叫应当齐了?”孙悟空喝斥一声。 “齐了!齐了!大人息怒。”监督额头冒汗,暗道,这新来的长官好严厉啊! “我再问你,这些马的习性,你可了解?”孙悟空背身发问。 “卑职,了解。” “那依你看,这天宫的马,可称得上良骥?”孙悟空又观测了几眼。 “既是天马,自然堪称良骥。”那监督下意识作了答。 “哼!大言不惭!”孙悟空挥袖怒斥,“我看这些畜生跟你们一样,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饱食终日之徒!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众人一听皆惊恐,纷纷跪下道:“大人何出此言啊?我等食君禄,受君命照管马匹,岂敢有半分懈怠?请大人明察,莫要冤枉我等啊!”遂叩头明志。 孙悟空见他们叩得额都肿了,眼里冷意却是丝毫未退。然而,他竟扬起嘴角,给了众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众卿家请起,老孙跟你们开个玩笑,怎的都当真了?尔等都是仙人,怎么好跟一群畜生相提并论呢?” 众人闻言,这才敢站起来,面面相觑,相觑无言,嘴里那口牙都快咬断了。 臭猴子! 孙悟空入到马群,抚了抚一匹白马的厚背,又问:“这畜生,可有名字?” 什么畜生!那是天马! “回大人,它叫踏雪,踏雪寻梅,引其二字。”监督回答。 “甚好,姓名姓名,有名亦有性。”孙悟空抬起头,对一众天马扬声道,“从今日起,老孙我就是你们的直属长官,孙悟空!往后一切的一切都得听从我的安排!我观你们各个长得膘肥体胖,肉多肌少,不消讲,昔日那饭来张口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吧。”猴子笑了笑。 然话风一转,他又曰:“然,有道是一代君王一代法,我的麾下,只留精英,谁都甭想浑水摸鱼,更别想养老度日!” 听闻此言,马群发出一阵嘶鸣。 众人各个自危,心中猜疑,他这话是在对马说,还是在对人说? 那猴子确像个长官,有些架势,来回踱步道:“即日起,我把你们分流三等,上等马三百,中等马三百,下等马亦是三百。马监里好料有限,宝马优先,若想饱饭吃,就往高处去。往后,三日一小测,七日一大测!谁跑得快,赛得远,谁就能脱颖而出,老孙会叫人逐一记录。夺得头筹者,就安它个小队长当,还有额外赏赐;凡吊车尾者,鞭子伺候,扣它草料,训练加倍!” 猴子一顿输出,叫那些马儿胆战心惊,最后他背手言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个屁! 回应他的,是一阵更裂心的嘶吼,似有诸多不满。 “呵呵,跑得慢,只需挨鞭子,若有反我的……”孙悟空没说完,就抽出金箍棒,往地下一砸,一瞬间,地震众马倒。 “那就只能吃老孙的棒打了!” 说完,世界安静了。 群马无声,众人无息,一个一个,全都愣在那里,抽了魂似的,谁敢言语? 御马监今次来的怕不是弼马温,而是瘟神! 不远处,小狐儿仙亦是看傻了眼,只脱口而出一句话:“好,好厉害……” 孙悟空讲完该讲的,便回过头去。旷野无阻,只一眼,就让他发现了云台上的小仙子。 孙悟空惊异了片刻,后沉着嗓子对众人说道:“你们在此等候,老孙去去就回。” “是。”众人拱手相送。 遂一个驾云,来到小狐儿跟前。 她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孙悟空问她。 “我来找你。”小狐儿答他。 “找我?找我作甚?” 此话,有些熟悉,一出口,孙悟空忽地恍了神,思绪飞到了曾做过的梦中—— 【你从哪里来的?来我这花果山做什么?】 【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作甚?】 梦里,他还记得,它是一只狐狸,叫什么来着? “小狐儿?”他还在恍惚中,嘴里竟不自觉地念出了那小家伙的名字。 “什么?”小狐儿仙着实吓了一跳。他喊得轻,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这猴子可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 “仙子你,该不会是……”孙悟空话到中途,却止了口。 他想问的是——仙子你该不会是一只蓝狐吧? 但,他又决定不问了。 问她干什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自己做梦,梦到了她的原型?这像话吗? “嗯?”小狐儿仙不解,这猴子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孙悟空发现自己失神了,为掩饰尴尬,他急忙应付道:“仙子该不会是特地来看老孙驯马的吧?” “这个,我倒不是为此而来,本来也没想看的,但你的驯法很独特,我生了好奇心,不知不觉竟看入迷了。”她如实作答。 “哦?怎么个独特法?” 小狐儿仙思考片刻,摇了摇头道:“嗯说不上来,但据我所知,天庭以前的官儿,从来不会这么驯马。” “哈哈!”孙悟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乐乎得翻了个跟头。 “你笑什么?”小仙狐疑。 孙悟空没有作答,还是一味地哈哈大笑。 他干什么?笑成这样,是在嘲讽她吗? 小狐儿仙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便不想再搭理他:“罢,我搞不懂,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不过孙悟空还是拦住了她。 他指着马群,解释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畜生和奴才!老孙眼力好,观下梁便可知上梁!想来你们这天上一众神仙,滥竽充数的还有不少吧?” 这个人! “你,你快别说!快别说!”小仙连忙摇手制止他,后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慢慢放下悬心,叹息一声后,小心翼翼道,“大人呐,我知你是什么意思,可有些话儿,还得挑场合说啊!这是马场,只管讲马就好了,讲别的做甚?就是你敢说,小仙我也不敢听啊!”她苦苦摇头。 “哈!仙子可是个老鼠胆,也不怕老孙笑话!” “你这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神通广大,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一个筋斗回老家去,可害惨了与你站在一起的我。哎,这要被捉了,可不把我剥皮,挖了眼去!” “谁敢!”孙悟空怒喝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哪个敢在老孙面前猖狂,老孙送他去见阎王!” 小狐儿仙在意的点却不是这个。 他说的狗,是代指她吗? 好像是诶!这猴嘴果然吐不出象牙来! 虽不爽到了极点,她还是感慨。 这厮确是心明眼亮,一下就看破这天上诸仙,有的并无实才,只靠着一堆野路子摸爬上来,半点不能服众。 可他也实在太清高,太自傲,太口不择言!指桑骂槐,把天庭的颜面置于何地?这可是要招来公愤的!若不学着收敛,学些世故,日后怕是得出一堆乱子! 小狐仙决定劝导他,改变他,否则城门失火,殃及的还不是她这条咸鱼! 且收起那爱才之心,一切皆以自保为上!他孙悟空再有才,跟她小狐儿有甚关系?别拖累她就谢天谢地了! “大人实乃豪杰,千年难遇,何必自降身份,同他们较劲儿?”她也知逆耳忠言不好听,遂道。 孙悟空闻之一愣,片刻后还笑了笑,随意而言:“仙子无需奉承俺老孙,老孙是个有分寸的俗人,平生确是喜欢甜言蜜语的夸赞,却同样鄙视口蜜腹剑之辈!” 他说啥! “你!你怎的无缘无故骂我!我岂有奉承之意!”她先暗骂这泼猴不识好歹,又急忙自证道,“我素来是有一说一的,旁人想得我赞扬,我还不搭理呢!就是不甘不愿赞了,也得在言辞里挖苦他几句!” 她长叹一口气,转而望向马群,直抒了胸臆: “我知你孙悟空神通盖世,金箍棒下无活口,纵观三界也少有敌手,这般,也堪称‘武才’了;我又观你驯马过程,虽霸道了些,倒也有模有样,赏罚间张弛有度,想来是效仿将军训士之法,看着颇具威仪,此可为‘将才’。合二者之才,我便视之豪杰,倒是与你‘美猴王’之称甚为相配。可你这般恃才傲物,惹众人不快,招无妄之害,任你再有本事,再有能耐,怕是要打上几分折扣了!” 猴子听她一番话,心头似有大浪袭来,跌宕起伏不断。 他一把握住小狐儿的手,浑身颤抖,可把小仙吓得半死。 “你,你这是为何?” “仙子!我听仙子前半段话,字字戳中我心坎,句句道出我心意!你,你实在叫我惊喜!我甚至想将仙子引为知己,就此结拜,做异姓兄妹……”孙悟空这会儿激动得不行。 说者盛情,听者惶恐。 小狐儿仙愣怔了。 搞什么?随口点评你几句,你就要跟我结拜,太随便了吧!你想认我当义妹,我还不想有你这猴哥呢!再说,虽然没有骗你的意思,但总归是往好听里讲的,七分真心话,三分夸大词,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她本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不料,他竟先松开了她。 “然,这后半段,老孙可不敢苟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虚伪 “莫非,我有哪里说错?”小狐儿仙一撇脑袋问他。 猴子闻而不答,只微微叹声:“可惜,实在可惜,本以为天降鸿运,叫老孙遇到了知心人,没成想,你也是跟他们一样……”他眼中那点光转瞬即逝。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狐儿不禁质问,她不喜欢孙悟空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 “呵,我道仙子怎么一反常态,把话讲得那般漂亮。谁知你层层铺垫下来,就是想说老孙行事张扬,不与人留面!哪日,惹得那帮宵小鼠辈难受了,害了自个儿不说,把你这无辜丫头也牵连进来,才是大罪过!”孙悟空叉手于胸前,冷笑道,“仙子,老孙可有说错啊?” 小狐儿仙愣怔了。 他是这么想的? 小狐儿仙扪心自问,最后得出一个答案。他所说的,不完全错,可是…… 他说自己不懂他,当不起“知心人”三字,那他呢? 他就懂自己了? 他拿那种眼光看待自己,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小仙抿了唇。 吾心似冬雪,入手化无影。 待到春来时,方知雪生春。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无奈之余,她还摇首道:“孙悟空,你既这等说,我也回答你。这天底下,有几个能似你这般,刀山火海浑不怕?我区区杂仙,没那等英雄气概,只图个平安顺遂,还不得为自己考虑着点?”说完,她心里还补了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孙悟空直视着她的脸,目光如炬,看破晨昏似的尖锐。 “仙子,当真虚伪。” 他说什么? “你怎么说我虚伪呢!”小狐儿仙忍无可忍,“你念我一句‘自私自利’,我便也认了,这‘虚伪’二字,却从何而来?那可都是我的肺腑心声,半句假话没有!你不反省自己,竟还骂我是虚伪小人,好不讲理!” “仙子若真觉得老孙天下无敌,岂有后续之言!” “这……” 他一句话,就让小狐儿仙默了声。 难道不是吗? “天下无敌”之人,岂会怕“众人不快”,又岂会怕“无妄之害”啊? 说到底,在她小狐儿心里,还是小瞧他孙悟空!认为他不够强大,敌不过别人! 说到底,她也跟其他人一样,话中谄媚,为的也全是自己! 说到底,“孙悟空”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他真正想要的,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啊! 想到这,猴子有些气堵,笑得更冷了:“说你是在奉承我,你还不认呢,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这猴子,怎能这么说?岂不知,他的话比那穿心箭更狠! “好,好!你是个磊落的就好,我虚不虚伪也不关你事,你若瞅着碍眼,就放我离去啊!我还不想与你这无理之徒说话呢!”她委屈得眼眸子都湿了。就他有脾气吗?论赌气,她也不输他的。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走!”孙悟空一阵心烦,他背过身,不去看她的泪,只望着一片苍穹,厉声扬言,“老孙非井底蛙,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别的不说,我的授业恩师便是强我百倍的高人。然,厉鬼勾魂入阎府,生死簿上去猴名,那年我方三四二,自此寿比瑶天齐!俺老孙集天地精华而孕,乃混沌仙石所产,天资卓绝,既有来日方长,又岂会止步于此?” 转而又对小狐儿说:“你听着!好好听着!老孙绝不是那等无用之辈!能护好自己!也能护好身边所有人!就是天跨塌下来,也能顶住!一切,只看我愿意否!” 听他这般说,小狐儿拭了泪,再不多语。 她还能讲什么? 话到齿间难出,情似浪涛飞絮。一颗丝缕心,怎么说?如何说!只得把泪流。 僵持不多时,两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这会儿,孙猴子已没了刚才的怒气,应该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脾气,弄得现在像个犯错的娃,不敢明目张胆,只敢悄悄看她一下—— 没意外,入眼的是一片阴雨朦胧。 猴子心里叫那个愁啊:糟糕!方才似是被心魔魇住了,滔滔不绝讲了一堆话,竟不觉已把人惹哭!数起来,她逢我必哭,已经三次了,这可怎么得了! 望着她满面泪痕,猴子像是泄了气,不禁自嘲:老孙还是贪了,知音难觅,不可强求,她非我益友,岂能强要她懂我? 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转而又苦思:这泪包子看着软,一点不好哄的!冲动害人不浅,这回怕是要好些天不搭理我了! “仙子,还在生老孙气吗?”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然而,对面不理他。 “仙子?” 还是不理他。 怎么办? “仙子若想骂我解愁,我不还口就是;若是想打我出气……”孙猴子挠了挠腮,叹一声,还安慰道,“罢了,今日俺老孙什么都依你!只是,还请收起你那伤心泪,老孙性子急,当真见不得别人哭啊。” 小狐儿仙侧过头去,哪里肯理会他? 他是真看急了眼,心里头慌,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竟上手欲抹去她的泪珠。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小狐儿先是一惊,下意识后退,又甩手,挡了开去。继而蛾眉蹙起,似有薄薄愠怒。 他也是愣了一下,手被她拍掉了,要放哪里呢? 他没想怎样,只不过替她擦个泪,就算很逾矩,很冒犯吗?不然她为什么生气? 这是孙悟空第一次反感——天庭的破规矩! “老孙话说重了,伤到了仙子,在此与你赔个礼。只是还望你记得,在老孙面前,仙子不需要学那臣子上谏,遮遮掩掩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孙不会记恨!”说完,他便驾云飞回了马场。 小狐儿望着那抹背影,愈来愈远,当真是看不明白—— 还记得重逢那天,他说过,要自己把不恭不敬的态度收起来,乖顺点儿,否则就把她丢进马圈里去。 那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这猴子,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小狐儿完全搞不懂。 既不懂,又岂能让她推心置腹,不遮不掩呢? / 话表在马场,孙悟空又把小狐儿仙惹哭了,这件事儿在御马监已是人尽皆知,对此,每个人看法不一,但谁都不敢造谣生事。 再说小狐儿仙,这三天她好像自闭了,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任凭谁来都不见,更别说那气哭她的猴了。 府中。 孙猴子翻着马册,来来回回,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今天,她还是闭门不出?”孙悟空问旁边的监丞。 “大人,我已派人探视过多回,可那小仙就是不应答,我等也实在无能为力啊。”监丞是怕孙悟空的,话里总有些带怯。 “老孙不怪你们。”孙悟空摇摇手,叹息道,“她也是够厉害的,三天了,还跟我犟着!米粟也不进,饿的是老孙的肚子吗?还不是自个儿受罪?”孙悟空理解不了这种自残行为。 “大人此言差矣,有那仙豆子在,仙子她岂会忍饥受饿啊?” “什么豆子?”孙悟空惊奇问道。 “仙豆子,一颗入腹,十天管饱。”监丞如实告知。 “有这等神奇?”孙悟空又问,“可有实物与我一观?” 那监丞遂从兜里掏出一颗小青豆,递给孙悟空。 “大人且看,这便是天庭的仙豆子,又名‘饱腹丸’,乃月宫所炼,仙娥所出,专与杂仙食用,如此既省了庖厨之力,叫他们干起活来也能利索些。”监丞答道。 孙悟空捏着手里的小豆,瞅了好一会,后丢进嘴里,一口吞下。 寡淡无味。 “他们就吃这个?”孙悟空挑眉道。 “不错。” “可还有其他吃食?” “这,若无特殊赏赐,基本上,无有其他。”监丞拱手道。 “荒唐!”孙悟空一拍案桌,将那马册砸在地上,四散开来,继而勃然大怒道,“你们把她当畜生吗!”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此非我等授意,而是天宫长久以来的规矩,杂仙无籍,素来不进膳食。那仙豆也是个好东西,天庭不曾有亏待他们啊!”那监丞吓得跪跌在了地上,声音止不住得发颤。 孙悟空哪里能消气,还记得在花果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偷桃的小贼,当时他就很奇怪,作为天上的神仙,怎么会来凡间偷桃子? 原来是这样的! 他一咬牙,甩袖离开,后踏云飞至小仙屋外,起手敲门,叫那屋门“咚咚咚”响个不停。 “小狐儿!”孙悟空大喊道。 他许是气昏了头,也不避什么嫌了,嘴里只唤着她的名字。 “小狐儿,给老孙开门!” 他连喊三声,可门里头还是没动静。 孙悟空素来性急,心里暗骂一声“死丫头”,接着便什么也不管了。 “再不开门,我进去了!” 须知猴急难改,他不等人回答,就破门而入了,也不管那是不是姑娘的屋子,这会儿会不会在沐浴更衣! 他四处张望,欲寻狐仙子,但屋内悄无人声,很显然他要找的人不在这。 “小狐儿!”那猴子大概急坏了,先是蹿上房梁俯看一遍,后又围着屋子打圈跑转。 “小狐儿!” “小狐儿!” 任凭他怎么折腾,无中不好生有,没人可怎么回答他呢? 再说那监丞,见猴子一跑,他就追上去了。怎奈脚下棉云不比筋斗,飞得迟缓,好一会才赶到。又闻孙猴子呼声连连,不禁叫苦,以前哪伺候过这么多事的主儿,真是累死个人哟! “大人!”监丞飞到孙悟空后头,喘了好久才回过气来。 “她人呢!”孙悟空一甩手,兴师问罪道,“让你们看好她,人呢!为什么不见了!” 他心里急,那丫头一直说要走,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人呢!” “大人息怒,仙子没有不见。”监丞擦了擦汗,解释道,“方才,有小厮来报,仙子不久前,就出门去了马圈里头……” “马圈?”知道小仙没有离开,猴子稍稍平息,忽而又不解道,“她去那里做甚?” “这……”监丞不好启齿。 “你倒是说!”孙悟空暗骂他,吞吞吐吐,真是急死个太监……呸,什么太监! “拾马粪。” “什么?”那监丞语出惊人,猴子只当听错了。 “回大人,仙子,她去拾马粪了。” 此话骇人听闻,一时间,似有冷风过境,把人吹得浑身僵硬。 孙猴子不知作何反应,只僵着脸,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罢,带我去马圈!”孙悟空虽气不顺,还是扶额吩咐了下去。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铲屎小仙 马圈里。 下等马棚的马,已被小厮安置到别处去了,因为小狐儿仙需要把这块地儿清理干净。 孙悟空赶到后,眼前那一幕,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稻壳似土丘,粪车如伴偶。 小仙清马棚,一心不两用。 脚踏草履鞋,裙装换粗麻。 双手执粪铲,意图稻中球! 看到这,孙猴子只想说:不忍直视! “小狐儿!”孙悟空唤了她一声。 听有人叫她,小狐儿仙侧目一看,来人毛脸一张,金瞳一双,不是那臭猴子又是谁! 她没太在意,继续作业,顺便阴阳几句:“稀罕了,大人圣贤之躯,来这污秽之地做什么?” 他是弼马温,还来不得马棚了? 不过,孙悟空稍稍庆幸,死丫头好歹还愿意开口说句话。 他收起小心思,不禁反问:“你又在做甚?” “清马棚,挑马粪。” 猴子叉手于前,揶揄着:“挑马粪,你闲得没事干吗?” 小狐儿仙没理他。 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这猴子有诸多问题是毫无营养的,不答也罢。 “行了行了!别铲了!跟我出来!”孙猴子看得不耐烦,上前一把拉着她的胳膊,直往外拽。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小仙被他生拉硬拽,脚下不稳以至踉跄几步,心气上来,就撒开他的手,很不悦道,“大人那么急作甚,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忙完活再说吗?” “谁让你干这些事儿的!”他亦发起火来,“老孙可没叫你来当马的清道夫!”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小仙无动于衷道。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抑郁,她现在看开了,只告诉自己,对这泼猴没必要太认真。他骂任他骂,他吼任他吼,总归不痛不痒,听过且过,何必与他置气呢? 孙悟空回答她:“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干!好好呆着便是!”他的意思简单明了。 “那怎么成?我是天庭的杂仙,亦是天庭的奴仆,怎么可以不做事?”小狐儿拒绝道。 “不做事又如何?” “不做事,我就会被贬下凡去。” 此话一出,孙悟空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又向她确认一遍。 小狐儿摇头叹息道:“大人来天上也有些时日了,怎的还这般寡闻少知?似我这等卑微杂仆,生来就是给主子干活用的,说难听点,我与这粪铲,也无甚区别。若没有活干,就没了存在的价值,没了价值,不被贬下去,难道还留在这里安养天年吗?” 孙悟空忍不住挠腮,他听得不知所措,继而发嗔:“老孙确实不知道,这荒唐可笑的规矩是谁立下的!” 他特反感小仙话里的自轻自贱,尤其那句,与粪铲无甚区别,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可小狐儿仙却不知道他的心思。 “大人还是这样,一点不懂收口!”小仙拿他没辙,气极之下,转而言他,“想那凡人固然可以做到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兢兢业业过日子,我身为天上的仙子,替主子干活分忧,不过是本职工作,又有什么可唠怨的?” 她又看向孙悟空,翻了个白眼,不爽道:“何况我现在的主子,还是你孙悟空,你发什么火?” “可老孙没有要你来挑粪!”孙悟空怒嗔。 “挑粪不好吗?总强过什么活计都没有!”小狐儿仙固执表态。 “你,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孙悟空着实不解,这杂仙的规矩若是安到他身上,早抄起棒子闹翻天了。 “大人请看。” 为了安抚他,小狐儿仙指了指周遭,意图向孙悟空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且看那马棚,虽说不上一尘不染,但确是少泥少污,相较之前也没什么臭味了。 小仙不禁笑道:“大人你说,这马棚是不是被我打扫得很干净,很清爽啊!” 她像是很高兴。 高兴个什么劲儿! 孙悟空当然不能理解,只觉得这小仙痴傻了,大概是被哪匹马儿踹了脑袋。 其实,她不傻,只因为她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接着,她又拉着孙悟空的袖子来到那粪车前,指着里面的球球,自豪道:“论飞天,我是比不上你筋斗云的神速;可论干活,我却不输人!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我就拾得了这一车之宝!大人,我是不是很能干很利索啊?” 她像是在求夸。 “你真糊涂了?这是一车之粪,你如何称之为‘宝’?”孙悟空驳斥她。 “大人有所不知,此乃龙马所产,集五谷灵气于一丸,又经马腹翻压碾炼,难得其一。若拿它入药,能治百病,功效甚佳。我正欲将它们送去蟾宫给玉兔,为她捣药所用。” “捣药?”孙悟空一个激灵,“捣什么药?” 小狐儿想了想,回答:“这我也不知道,月宫的药理素不外传。” 月宫……捣药…… 月宫! 孙悟空顿时想到,他吃的那颗豆子,不就是…… “呕!” 一时间,孙悟空只觉腹内翻腾,脸色皂白,他捂着嘴,此刻是真的很想吐。 “悟空,你怎么了?”见他不对劲,善良的小狐儿仙还是关心了一下。 “你别说话,老孙恶心!”猴子一句话喝止了她。 想他堂堂美猴王,竟可能误食了,那等污秽之物! 谁懂他有多凄惨! “你这泼猴,实在过分!”小仙当然生气了。 在他面前,小仙本想学着忍耐,可这猴子气她的本事,一日胜过一日!她分明在说知识,这猴子却听得想吐,还说她恶心!这,这谁能忍啊! “大人若是不喜马房恶臭,或是小仙恶语,大可出门左拐,小仙不送!”说罢,她也不想再理他,打算继续忙活。 孙悟空只好拉住她:“老孙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又误会了!”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左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能耐,又看我好欺负,专门跑来气我的!我也不与你争辩,你放开我!”小狐儿仙冲他发了一顿牢骚。 “你可真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走!” “啊喂!” 最终,小狐儿仙子还是被那猴子带离了马棚。 银河碧落,浮光流霞。 梦都紫微,似幻亦真。 天宫大道无穷,你说孙悟空把小狐儿仙拉去哪了?嗨,哪也没去,猴子把小仙带回她自己的屋门口了。 孙悟空的筋斗云风驰电掣,小仙实在有些受不住。 屋外,她摇手埋怨道:“大人哪里学来的腾云术,姑娘我难得搭乘,竟是赔了半条命,也太不照拂人了!” 孙悟空瞥着她,金瞳盯得很死,但没说话。 小狐儿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浑身不自在,不禁发问:“你这样盯着我作甚?” 孙悟空还是不答,两人相看不语,陷入沉默。 良久,猴子才微微张口:“从头到脚,哪还有个仙子样?”眼里一阵嫌弃。 “啊?”小狐儿有些懵怔,他什么意思? “难看死了!”猴子评论道。 小仙这下懂了,却不知作何反应,她在马房里捣鼓了半天,身上是有些糗态,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这猴子在鄙视个什么? “大人把我叫出来,就是想揶揄我的衣服脏?”小仙不爽道。 “冠者,礼之始也。圣人每日三省,反观你呢?在老孙面前,你这等难堪不雅,我便视你为大不敬,老孙不想同不敬礼数的人说话!” 小仙惊愕。 这,这泼猴,哪里有脸说出这种话来!最不敬礼数的,他称第二,谁敢称第一!更何况,这不雅的行头他是现在才看到的吗?马圈里怎么不说呢! 无赖!忒无赖! “你!你简直!”小狐儿仙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连话都讲不利索了。 “行了铲屎官,把你带回来,你当是为了什么?”猴子把小仙推进屋里,催促道,“赶紧进去洗洗,换身能看的,老孙在外头等着。” 紧接着,他一把关上了门,连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最后还补了一句: “洗干净些!” 说完,他便坐下,望着茫茫云海,凝神养气修心。 屋内。 小仙肃然而立。 “泼猴子!” 她突然发疯似的,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开骂:“啊啊啊啊泼猴子!泼猴子!泼猴子!给你脸了!欺我太甚!姑奶奶总有一天扒光你的毛,把你切成三块,裹上面粉,再丢进油锅里炸,炸完再烤,烤完再炸,再烤再炸……” 一顿发泄之后,她的心气才略有缓和,勉强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好了好了,舒服多了,没事,没事了!姑奶奶生性大方,跟一只猴子计较什么!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呵呵呵!” 随后,她还是乖乖认命,照着那泼猴要求,进了屋内的洗浴房,取来热水,宽衣解带…… 孙悟空在外闭目养神,他道行极高,修行时万尘杂念归于空,心若止水,性如明镜,旁若无人。 然再见她时,念起,似有小舟过境,泛起薄薄涟漪—— 皂裙素衣织锦鞋,蝶结丝绦垂柳腰。 忽闻栀子花香意,才知佳人伴我旁。 “可是我打扰了你修炼?”小仙轻倚着门,望着他,淡淡一问。 “不曾。”孙悟空站起身,朝她回看了一眼,后收起目光,轻语一句,“这才适合你。” 小仙没在意。 “让大人久等了,请进吧。”她恭敬行礼,后请君入室。 孙悟空入座后,小狐儿给他递了一杯野山云雾,而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色如春笋,香气氤氲。 她垂眸言道:“大人突然造访,我这陋舍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将就吧。” 看了一眼杯中茶水,孙悟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简单回道:“多谢。” 而后,他粗略观察了一下四周。 方才来找她,行色匆忙,都没怎么在意这屋中摆设。 “果真是陋舍。”孙悟空轻笑。 啊,又来了…… 小狐儿低下头,面无波澜心亦静。 不管他,随他说去! 那猴子又嘲道:“仙子这样可不好,老孙素爱瓜果,你当为我常备于家。似我今日前来,只有粗茶可吃,连淡饭都不曾见,实在寒酸了些。” “大人见笑了。我不怎么食米粟,若只为那不知何时来访的客卿备食留果,未免浪费。”小狐儿有些为难。 这还得怪他!先前为了买云,她把所剩无几的饷银全花光了,哪里还请得起客! “你平日,当真只吃那叫‘仙豆子’的玩意儿?”孙悟空眸色沉了沉。 “是不错,仙食贵如金,小仙无福享用,大人是听谁说的?”小狐儿仙诧异,这没常识的猴子还知道这个? 孙悟空渐渐握紧了手:“以后,不许再吃那个。” “你要禁我食!”小仙惊恐,忙站起身,慌道,“断人食粮如断命,你也太狠了吧!” “非也!你紧张个甚,坐下!”猴子发了厉令,小仙也不敢不从,遂乖乖坐了回去。 猴子又骂她:“真是个痴呆,那马粪造的玩意儿,你就那般稀罕?” “什么‘马粪造的玩意儿’,你在说什么?”小狐儿仙不解其意。 猴子也不回答她,只管说自己的:“以后,老孙吃啥你就吃啥,把那劳什子的仙豆扔远些,老孙听着就膈应!” 小狐儿仙惊呆,细想之下,还谨慎到:“这,怕是不合规矩,杂仙不好用膳,还是算了罢。” “管他什么规矩,老孙的话就是规矩,你照做便可,出了问题老孙替你担!”猴子撑着脑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大人,果真英雄气胆,小仙,佩服。”话虽如此,小狐儿依旧替他捏了把汗。 孙悟空看着她的素颜,忍不住感慨:“其实在我上天之前,就听过不少天界的妙闻奇谈,对你们仙人还是有些憧憬的,毕竟下界的妖魔都渴望飞升得道。仙子你是我除师父之外,见到的第一个仙人。” 不知怎的,听他这般说,小狐儿有些生畏:“我,我只是个杂仙,未授仙箓,大人莫要唤我仙人,我,当不起……” “怎的当不起?”孙悟空把玩着杯子,又道,“在凌霄殿,老孙也见过他们,有的执刀,有的托塔,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可没一个能入俺老孙的眼。在我看来,你比他们仙气多了。” “咣当”,屋里生出一响,原是小仙听慌了手脚,磕倒了自己的杯子。 “大人,莫要再说,莫要再说……”她颤抖着,话也愈说愈轻。 “以后,你也不要干那铲粪扫棚的蠢事,跟你的身份一点儿也不相配。”猴子悠悠道,“有那闲工夫,不如像现在这样,陪俺老孙说说话,解解闷。” 小狐儿仙再也忍不住,忙起了身,折腰向孙悟空行了一个大礼。 “仙子这是何意!”孙悟空大吃一惊,连忙离座,将她搀起。 小狐儿仙不敢起身,只道:“大人,小仙身份低微,绝不敢逾矩罔上!各路仙家都是久经磨难,继而得道飞升的,于我实是遥不可攀的人物!小仙无功无德,岂敢与诸神相提并论?大人切莫再说那些折煞我的话,小仙实在惶恐!至于同大人喝茶解闷这件事,还请您另访仙友,小仙做不得您的门客!前番我已道明,杂仙若无活计做,在天庭就没了活路,如此,我只好去下界给凡人干活了!可天庭毕竟是我的家,我不愿被贬下去,还请您念我姑苦无依,与我一条生路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天规 听到她内心的诉求,孙悟空受了大震撼,一时间,似有大雪压身,既冷,又窒息。 他瞠目不语,也不再搀扶她,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竟不知,在仙子的心底,是这般妄自菲薄!”孙悟空失了笑。 “小小杂仙,如尘似埃,如何不妄自菲薄?”她自嘲道。 “呵,仙子,为了苟活,你就甘愿伏低做小,与人……”他咬牙,蹙眉,发声,“为奴!” 小狐儿闻之发颤,后抬起头,凝视其眸。 她对他说:“蝼蚁尚且偷生。我,在其位,司其职,出其言,观其行,仿其道,谋其生,思其忧,担其果,实在不敢乱来啊!” 她生而为仆,怎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孙悟空高看她了。 虽然不知道猴子为什么会高看她,但人贵有自知之明—— 咸鱼终究是咸鱼,哪怕再过一百年,她也翻不了身。 为奴,就为奴呗…… “大人把我放到不该放的高度,令我不胜其寒;大人提的每一个要求都要我坏天规,叫我不知所措。”小狐儿仙曲腰,仍旧行着礼。 “坏天规?哈哈哈!”孙悟空闻之大笑,“若换别人听了,还真以为你小狐儿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宝宝呢!可在老孙面前,你又何必掩饰本性?” “大人,你,何出此言?”小仙心惊,眉头微微蹙起。 “呵呵!”孙悟空坐下,举杯品茶,又道:“仙子可还记得,第一次与俺老孙相见,是在何处?” “忘不了,是在你的花果山。”小狐儿点头答曰,“当时我还被你给逮着了。” “那你是因何被我逮住的?” 小仙迟了一拍,心生惭愧道:“我,偷了你家的桃子。” “那你又为何要偷我的桃子?”猴子再三发问。 “这,这个……”小仙默了声,不知如何解释。 “仙子贵人多忘事,还是让老孙来帮你回答吧!”孙猴子笑了笑,开始推敲,“仙子会来偷我花果山的桃儿,是因为仙子贪嘴了。仙子贪嘴,说明仙子是个有性情,有温度的人,绝非无欲无求!仙子在天界,只以月宫饱腹丸为食,想必是心里头不平衡了,又对好吃好喝心生向往,你因得不到满足,起了凡念,才会闯到下界来。这不恰恰证明了,天规在你心里,同样是可有可无的吗?只是你没料着,自己到了花果山,会被俺老孙拿住,还惹出一场笑话来!” 说完,孙悟空还不忘补一句:“仙子,老孙可有答错?” “我……”小狐儿薄唇难开,面颊泛红,侧着身子搓着手,把头埋得极低。 见她这副含羞女儿样,欲言又止状,孙悟空仿佛发现了新世界,方才的沉重感尽消。 他玩心大起,凑到小仙面前,忍不住调侃她:“乖宝宝,你思凡下界,天规爸爸,可曾应允?它会不会拿戒尺打你啊?” 闻言,小仙那张脸羞红得更厉害了,她背过身去,试图冷静下来,心中却是懊恼:竟让他逮了个大漏洞! 猴子捂嘴偷笑,看着她的背影,暗自窃喜:这丫头还有这样一面,我竟不知!也忒好玩!忒好玩了! 孙悟空本想再闹她几句,不料,先被她抢一步开了口—— “大人说的是!昔日,只因我生了凡心,动了那口舌之欲,今时,才会被你这般笑话!”小仙转过头,长吸一口气,对着孙悟空正色道,“可我记得,自己当时还说过,往后再不敢肖想你家那酸涩之果!” 孙悟空愣了一下。 听着耳熟,好像是有说过? 她又道:“你怕是不知道,那日我回归以后,有多懊悔跑去你家,偷东西!现在,我吃一堑长一智,收了性,不该我的,我都不要了!桃子我不要了,那惹麻烦的凡心,我也不要了!大人你也不必拿我过去犯的错取笑我,因为,我已经改了!” “你讲的什么蠢话!”猴子被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气得半死,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真是头蠢驴!呆鹅!愚不可及!” 小仙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情绪瞬间上来:“你……” “不准哭!”猴子立马打断她,“也不准给我生气!” 他像是吃了瘪,来回踱步,先是仰头长叹,后又垂头丧气:“你,你真是要气死俺老孙!气死俺老孙了!” 小狐儿仙虽不知他为何要气死,但泼猴子抓狂难得一见,此刻她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然,偷乐归偷乐,她还是识相地给猴子敬满茶水,将杯递与他道:“少安毋躁,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来,骂什么?喝口茶先。” 孙猴子不跟她客气,一把接过来,喝了个精光,还说:“不解渴!再来一杯!” 小仙照做。 猴子喝完茶,余怒未消,瞪着那杯子,板着一张臭脸,什么话也不说。 看他这样,小仙也没办法。 “孙悟空,你把我骂得那般难听,本该是我受气,我还没怨你呢,怎的你先动起怒来了?”小狐儿淡漠道。 “哼!”猴子发嗔,这一声听着还有些憋屈。 “真是只怪猴子,姑娘我,有时真搞不懂你!” “那是你蠢!” “有种,有种你再说!” “你,蠢!” “你!再骂,就给我出去!” “老孙是你上司,走与不走,岂是你说了算的?” “装腔作势的弼马温!” “惺惺作态的铲屎官!” 这两个,那个能说,这个会道,骂场如战场,唇枪舌战不见血,你来我往唾沫多。然,最好的进攻就是不进攻,骂人的尽头就是不骂人,到头来,这俩货还不是都沉默了。 真个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少时。 “人比牲畜多了两件宝物,你可知,是哪两件?”孙悟空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小狐儿愣了一下,暗道这厮跳脱得也忒快,上文不接下文!继而顺着他的话思考,得不到什么答案,闷声回嘴道:“我哪儿晓得!” “无知。” “那你说说看啊。”小狐儿不服。 “姓名,与性。”孙悟空闭了目。 小仙不知其所以然。 “姓名我尚能理解,可这‘性’……”她面色微异,“据我所知,万物皆有性,非人独有。” “万物皆有的,乃是习性,其中仅一小部分灵兽,可通灵性。”孙悟空告诉她,“唯人,才能生出心性,智性,气性,还有性情,后可得喜怒忧思悲恐惊,爱恨情愁,此所以为‘性’之贵也。” 小狐儿点头:“受教了。” 孙悟空继续说道:“老孙拜师以前,亦无‘性’,故而为人打骂,也不懂反抗,不知还手。” “你被人打过?”小狐儿仙忽然有些激动,脸上泛起一阵波澜。 “怎么没有?”猴子望着屋檐,淡淡开了口。 小仙不太能接受。 他可是堂堂美猴王,妖仙孙悟空! “老孙的本事,也不是生来就有的,总归有一段过往,是羞于启齿的。” “看不出来,你也挺不容易的。”小仙生起了同理心。 “在拜师之前,是不太容易。”忽而,他转了情绪,欣然道,“但我被恩师收留之后,情况就大不同了!他赐我‘孙悟空’之名,又传我道法,自此,我日夜苦修,好不容易才修得了‘性’,似如今,也有了诸多性情!” “大人有这样一位好师父,实是幸运。”小狐儿不禁慨叹,恩师如父。 “真正幸运的人是你!”孙悟空高声呐喊。 “我?”小狐儿一愣,她摇摇头,眸色晦暗,“我没有这样的老师,也没有这样的父亲,哪里幸运了?” “呃,老孙不是说这个,没有要提起你的伤心事。”孙悟空郑重道,“你可知,你作为天仙,生来便具有‘性’,那是何等的宝贵!老孙后天修来的,都不及你一半!人之所以为人,追本溯源,还是‘性’之故,‘性’各有异,是为‘个性’。仙子却说什么,要把它舍弃的话来!你把宝贝当废品,就是不当人,反要当畜生!我难道不该骂你愚心,把你骂醒吗!” 小狐儿仙怔住了。 霜重枝欲折,寒鸦无处栖。 拂晓新光照,但见另一梢。 她的心中似有新芽萌发。 只是,他有一点弄错了,她并非生而为仙…… “大人,就是因为这个发怒的?”她试着问了问。 “是,也不是……”孙悟空却压了半句话。 “那你究竟为何生气?” 闻言,猴子眼里显出一抹嘲:“老孙什么话都该与你讲明白吗?好歹你也是个仙,自己悟去。” 小狐儿面色微僵,低头呢喃道:“小仙是愚钝,大人不愿说,我便不问了。只是我作为天宫的杂仙,怕是不好太有个性。大人说的七情六欲,爱恨情愁,合该是凡人的东西,在这天界,怕是有些多余吧?” “你说多余,我却觉得,是这天上诸多的虚文陋习,把你们一个一个,管制得,都痴傻了!”孙悟空一甩袍袖,字字犀利。 小仙望着他一身反骨,不禁长嘘短叹:“你自己也这般说了,我倒想问,你在凡间过得逍遥自在,上来做什么呢?” “老孙来当官的!”猴子直言呼道,“金石不问世,还没那斧凿管用!生而无为,岂不可惜了我这一身滔天的本领?” “可我感觉,你不太适合这里。”小仙看破似的摇摇头。 “几个意思?话里话外,是想撵我走吗?”猴子不悦道。 “哪能啊?”小仙扶额。 “哼,毛丫头,休想耍心机!老孙既来之则安之,不会轻易走的!除非等我玩够!” 什么玩够! “要命咧!你上来竟是为了玩乐,图新鲜哒?”小仙颅内一阵晕乎,叹得沉重,“为官治下,怎可儿戏?叫大家伙听见,岂不让他们寒心!” “你看我这些天,有半点儿戏之意吗?”孙猴子反问她。 小狐儿思索了片刻,还摇摇头:“你做事勤,有理有方,倒不是个马虎之人。” 猴子笑道:“那不就是了,老孙我办事行乐两不误!就是再忙,我使个分身法,一人顶十个人用!” 小仙暗自惊叹:这厮果真不按常理出牌,日后的作为怕是要大过天了! “大人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啊……”小狐儿越发感慨。 这御马监哪里用得起他? “你又说这话!”孙悟空跃上桌子,眉起三分,作一副恶相,愤懑道,“你是看老孙哪里不顺眼,勿要拐弯抹角,藏言掖语,直接与我道来,老孙最讨厌磨磨叽叽不爽快的!” 小仙惊呆,暗道:这泼猴,哪一点让人瞅着顺心了! “泼猴忒不讲理!”她没了好气,瞪眼回嘴道,“前番在马场,我早就对你说过了,非天庭不善,也非你孙悟空不济,只因此处条条框框,明文暗道太多太琐,不适合你!我小狐儿说的话,句句肺腑,字字真心,是你孙猴子对我有所偏见,才会强曲我意,硬是把我看成心口不一之辈!我也不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自己能听就听,不听也罢!” 孙悟空被她怼没了声,坐在案上,歪了嘴,心里也说不太清是个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 小仙又叹气,摊开手,无奈道:“我讲这么多也没用了,现在为时已晚,你被陛下封了官,想走也走不了了!没法子,你就跟你讨厌的天规法度和谐共处吧!反正日子一久,也能习惯的。” “其实,老孙我一直纳闷,你们口中的天规,到底规定了什么东西!有那般骇人,可会要命?” “你!你不知天规明文,就敢上天为官?”小仙大惊失色,眼前泛眩,仿佛天塌一般,惶恐道,“我见你对天规嗤之以鼻,视而不见,只当你已熟读慎解,哪成想,你压根就没看过,强不知以为知,装得还很清明似的!” 猴子面色一红。 “也,也并非一无所知,听人唠叨过几句,都是些反天性反人常的,听着非善矩,所以,我才不屑一顾。”他显然有些心虚。 “你,以偏概全!孙猴子,你是个莽夫吗!” “胡说!俺老孙乃是全才,文治武功,样样精通!岂能用‘莽夫’二字羞辱俺!”猴子抓耳挠腮,又傲然起身道,“老孙过目不忘,对经典名卷求之若渴,把繁文缛节视为草芥,我这叫取其精华而习阅,你这俗丫头懂个什么!” “行行行,你是大文豪,我是小夏虫,说不过你,我不说就是!”小仙不爽道。 “那也不行,怎好叫你小瞧了俺?”孙悟空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随即乖笑道,“这样罢,仙子既敢大言不惭地教训俺,想来对这天规天戒已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了,就由你来教我,如何?” 什么?他说了什么? “我,怎可!你既能过目不忘,自己去藏书楼翻阅便是,何须让我来教?”小仙如遇无赖。 “老孙不想浪费时间看那玩意儿,烦劳你为我口述罢。”猴子笑得可灿烂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跟我在一起 小仙听后相当为难,额头止不住发汗,遂向他作了个揖,头疼道:“大人呐,这天规条律包含上下两部书,上部有《金科》三百六十科,下部有《玉律》三十卷,合计一万五千条法规。我,我不是法官,哪里能尽数知晓,说与你听呢!” 闻言,猴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亏你方才还言之作作地批评俺!弄到最后,你自己也是个一知半解的!”孙悟空反嘲她。 “这,又让你见笑了,对于律法这方面,我是外行了一点。玉兔她比我熟知得多,不如我去请她来给你详述?”小狐儿仙提议道。 “你怎的这般依赖他人?”孙悟空挑眉讥讽道,“老孙跟那兔子不熟,不想她来讲,传出去招笑,还由你来!” 小仙见他真要敲定主意,急忙摇手,婉拒道:“大人不可,小仙我学识有限,做不得人师,我怕误了大人,反不为美,大人你另请高明吧!” “学识不够,你便自学,学到哪一步,就讲到哪一步,你拒绝不了我的。”孙悟空歪头含笑,“你不是说,要我给你这杂仙,安排个工作吗?就是这个了,好好落实去!” “你认真的?”小仙这下不好回怼了,她苦思良久,还尽力征求,“这感觉是在因人设岗,怕是不妥吧!” “别再啰里八嗦了!”孙悟空忽地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厉声威慑道,“再有反驳,老孙真把你丢马粪里头去!” 又来!他能不能换个花样? “那好吧。”被他呵斥,小狐儿仙也没了办法,暗叹倒霉,认栽道,“日后我会细心研修,努力深造,尽量,尽量教好你罢。” 孙猴子转怒为乐,执起她的手,一脸兴奋:“何须日后,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去哪里?”小狐儿仙一头雾水。 猴子也没说去哪,只拉着她,飞出了门。 想那么多做甚?云霭之上,一双影,两个人,足矣。 孙悟空边飞边说:“快给我介绍啊!” “什么?”小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懵圈,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这猴子要干嘛。 “老孙是个坐不住的,不想学那儒子,被人关在草堂里背书。正好,这天庭的琼楼玉宇我还没看全过,我飞到哪,你就给我讲解到哪罢!” “太突然了!我没备过课,要跟你讲什么呢?”小仙慌乱无措。 猴子回头,浅浅看了她一眼,笑道:“仙子在天上待多久了?” “约有三百载了吧。”小仙估算道。 “你在这儿生活了那么多年,就没个心得体会什么的?” “有,有的。” “那就说啊,什么都好,你说我就听!” 他们携手双飞,漫天宫殿错落于脚下,一览无余,碧玉琉璃闪烁着珠光宝气,祥云作纱。 小仙触景生智,告诉他说:“天上有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三十三座天宫,其中有毗沙宫、太阳宫……” “这些老孙都知道!”那猴子插了一嘴,打断她说话。 “啊?”小狐儿又想了想,还道,“宫门多,诸神更多,玉皇陛下和王母娘娘是天宫正主,从官衔看来,还有三清四帝、五方元老……” “这些老孙也知道!还有四大天王、五方神将、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孙悟空又是一笑,“我说,你能不能讲些老孙不知道的?” “你,你这猴子,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又哪里晓得!”小仙实在受不了他。 孙悟空轻呵一声,依旧心情愉悦:“那你就跟我讲讲,这万条天规之中,那情规为何会是第一规?” “诶,这我还真知道!”小狐儿开口说,“不过这涉及皇家颜面,不好声张,你且附耳过来。” 孙悟空迟了一下,但也没抗拒什么,靠过去,把耳朵凑到她唇边,细听她讲。 小狐儿仙遂把玉皇之妹下配凡夫杨君,并生儿女之事全告诉了那猴子,可让猴子吃了个大瓜。 小仙简述道:“就因为这样,陛下勃然大怒,愣是把情规搬到了第一条,借此警示诸仙,绝对不可以谈情说爱!要谈就度情劫去。” “原是这般。”孙悟空才从故事中缓过来,又问她,“所以仙子,也不会想要一个意中人?” “不想。”小狐儿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那猴子也不再多问,还牵着她飞,从御马监飞到天河,又从天河飞到瑶池,反正他的云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仙子!” “嗯?” “仙子!” “嗯!” “仙子!” “什么事啊!” “你开心吗?” 小狐儿不明所以:“你指什么?” “跟老孙在一起,感觉开心吗?”孙悟空驾着云,冲她明媚一笑。 小仙愣住了,她寻着词,不敢随便回答:“开心又如何,不开心又当如何?” “若是开心,老孙可以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孙悟空望着她的眼睛,说得真诚。 一直? “为何突然说这个?”小狐儿仙不解。 “老孙以前也问过你啊!” “有吗?什么时候?” “仙子的记性当真不好!”孙悟空少有不满,还埋怨解释,“那日在花果山,仙子说喜欢我花果山的好景致,当时我失手打散了你的云,又想到你孤身一人从天而来,必然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遂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我山中常驻久居,仙子不记得了?” 嗯?情况是他说的这样吗? 她怎么记得,是他“故意”打坏她的云,并威胁她,要她在山里“当牛做马”来着,她记错了吗? 小狐儿尽量冷静道:“我许是没听见吧。” “那你现在告诉我!”孙悟空停下筋斗云,握着她的手,催促她回答,“倘若那天,兔子和青牛没有下凡来接你,你愿不愿留在我山中,和老孙在一起?” 他满心期待。 小狐儿仙看着他,那双金瞳似有灼火,烧得炽热。 她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喜不喜欢花果山? 喜欢。 想不想在那住下? …… 小狐儿仙沉默了。 孙悟空久候无果,他眼里的温度逐渐消失。 小狐儿始终没有回答他,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反而抽出手来,背过身去,面向苍穹,一语不发。 孙悟空望着她,眼里的光芒彻底没有了。和那天一样,她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没有给出答案,却也给了答案,他明白的—— 她拒绝了自己。 “你不想来,直说便是,老孙又不会怪你!”孙悟空并不想因为她的婉拒而生气。 与其说生气,应该说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作祟。 小仙转过身:“大人以后也莫再问这种话,不可能的事情考虑它作甚?” 这回她倒是直言了。 反而是孙悟空不说话了,他脸上无甚表情,只望着远处的宫门发呆。 “大人,出来那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叫人撞见,只当你我很闲呢!”小仙建议道。 孙悟空无动于衷,唯双眉有蹙起之兆。 都不想跟他呆下去…… “大人?”小狐儿仙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大人?” 对面依旧没反应。 “悟空!” “想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孙悟空开了口,“老孙还要继续逛,就此不送。” 语毕,孙悟空只身一人,纵云往他处飞去了。 小狐儿仙怔愣在原地,攥着手,脸色黑得难看,同时间,心头燃起了一道无名火。 泼猴子! 想到一茬是一茬!满口戏言!说什么“一直”让她留在身边,这世上哪来什么天长地久!现在说跑就跑,打不打脸啊! 小仙早已习惯了孙悟空的多变,心里把他骂了几十遍,勉强消气后,才回御马监去了。 / 近来,小狐儿仙那是相当的烦恼,她的新工作进展得很不顺。 那孙猴子岂是个好教的? 先不说猴子喜欢一心二用,边御马,边听讲,最难忍的是他总爱怼“老师”,妥妥的问题学生! 你道他是怎么上课的? 那厮骑着马,边骑边听边赏风景,好不自在!小狐儿仙在一旁陪走,边走边教边受闷气,好不郁闷! 小仙讲说:“不论人或妖,要想飞升成仙,都得积攒功德。人无功德,便是死了,入土入轮回,还等来世再修;妖更不易,虽长寿,却有三次天劫要度,天劫不过,命也就没了,要做神仙那是万里挑一,何其难也!这功德攒起来也不容易,需敬天地,尊三皇,制魔邪,斩恶灵,传法科,授礼教,济黎民,渡百姓,一劫劫,一难难,都是考验。即便飞升,考验也不会结束。我玉皇陛下是三界圣尊,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算来大约有二万万个年头了。” 孙悟空坐在马上悠悠道来:“俺老孙在凡间只顾自己和孩儿们快活,不曾为善,亦无甚功德,那太白金星还不是亲自下凡来招我?” 他又自豪道:“老孙的三灾变化术,就是学来克天劫的,任凭他什么天灾人祸,都奈何不了俺!” 小仙汗颜。 猴子还说:“至于你说,玉帝历过千劫万难,确是不少,不知他有何大本领,能捣乾坤否?” 什么破问题! “这,这乾坤是盘古大帝开的,好端端,捣它作甚?”小仙的嘴都要打结了。 “那就是不能,既无实干,不知他要如何御下?”孙悟空大不敬道。 “住口住口!你只管听,休要多问!”小仙被他吓得瞻前顾后。 “传道授业不解惑,你这老师当的,忒不中用。”孙悟空讥嘲不断。 “你,你,哼!” 小仙就这么被他气走了。 “既不中用,又没耐性,难怪你干到现在都只能是个杂仙。”猴子嘴贱,在她走前还要补上一刀。 泼猴子!泼猴子!泼猴子! 小仙每天都要骂他三遍以上才能入睡,否则定要被气吐血来。 再说工作,她干活素来认真,一有闲余,便在屋里研习天规法治,有时甚至会通宵达旦。可那法规是本天书,不适合笨蛋,小仙虽有诸多不解,还是硬着头皮看了。 然,人一旦累了,难免生出惰性,仙也不例外,她总有憋久想休息的时候。 正如今日,她经不住眼间疲劳,放下厚籍,往玉兔宫中飞去,欲诉心中不快。 蟾宫内。 玉兔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里面捣药,这些天,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她心里虽担心,小狐儿会否在御马监受气,想去一探究竟,却是怎么也脱不开身,只得在蟾宫内祈祷。 不成想,想谁谁来。 “兔子!我看你来了,可还想我?”小狐儿落地喜道。 “正念你,你便来也!快进快进,同我说说,你近来过得如何!”兔子招呼道。 两人简单寒暄过后,便入了兔子屋。 兔子上了茶水,便迫不及待问她:“小狐儿,我听说你被那泼猴拐去,在御马监做牛做马伺候他,他可曾为难你?” “怎的没有!”小狐儿仙把茶一饮而尽,还不解气,又吐苦水道,“那泼猴惫懒,他是存心要折腾我,刁难我,不让我过好日子!” 玉兔大惊呼:“他把你怎样了?可是对你棍棒相加?” “棍棒算个甚?他欺我,不用动粗,却比那残酷多了!”小狐儿一把鼻涕一把眼。 “小狐儿,委屈你了!也都怨我,那日孙猴子来蟾宫问你的下落,我没拦住素娥的嘴,叫那泼猴找着了你,给你气受!”玉兔好不自责。 “怎能怪你!那猴子是个地里鬼,他有心要找我,总归能找到,我在天上做事,还能藏哪去?”小狐儿无奈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其实,悟空他,心眼并不算坏,就是耿直了些,在这天上锋芒太露,我怕他容易闯祸,你那《金科玉律》可还留存,借予我翻看几天。” “《金科玉律》?怎的突然想看那个?” “也是我多嘴,向那泼猴提了一次,他便要我为他口述详解。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擅长干这个,就想着回读一遍。可我那本《金科玉律》,书页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批注没有,怎么也看不懂,还得问你讨要!”毕竟玉兔是个学霸,笔记做得顶好。 “等等,等等等等,容我想想。你是说,你在当他老师?”兔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竟弄出了个师生关系。 “传个小业罢了,我哪来的本事,能当他的老师?更何况,他也不是个好教的,天天呛我不说,前番还嘲讽我无用,只能是个杂仙!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小狐儿仙扶额摇头,叹息连连。 玉兔却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她预感很不妙,急忙问道:“你们天天在一起教学?还只有他一个学生?” “只他一个还不够吗?再多几只顽猴,怕是得把我累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孙悟空告白? 听她这般说,玉兔心里生出了一堆很糟糕的猜想,然而,她却无法对这丫头明说暗道,只好应付着:“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把书给你找来。”说完,她便离席,往储藏室方向走去。 “多谢了!” 储藏室内。 那兔子紧闭内门,徘徊不止,焦虑不安。 “蠢!蠢!蠢!这丫头真是蠢钝如猪!哼!孤男寡女处在一起,谈笑风生,美其名曰‘教学’,连我都能看出来,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哼!狡猾的猴头,还懂得‘近水楼台’的道理!小狐儿这傻丫头是铁定没想法的,可岂能保证那造事的猴子不乱来啊!蠢!实在蠢!哎!”玉兔此刻千思万想,脑海里还飞过一幕幕羞于启齿的画面,“要命咧!哪日被吃干抹净,还得倒贴上去呢!” 她敲着脑袋,拼命想办法。 “不好不好,我还得亲自前去,试试那泼猴!若是我想多也罢,若是他真有什么歹意,我玉兔死也不会放过他!”自言自语完,玉兔便攥着《金科玉律大合集完本》出去了。 见兔子好一会儿才出来,小狐儿起身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玉兔拍了拍书上的灰。 “书籍许久未看,压在尘堆之下,找了一会儿。”遂把书递给了她。 “你怎么了,看着憔悴,像是有心事。”小狐儿见她眉头紧锁,忍不住关切道。 “无碍,只是最近月宫事多,忙得很,有些乏累。”玉兔甩甩手,示意她放心。 “我真是粗枝大意,竟在你忙碌之时前来打扰。”小狐儿眼中不舍,却还是告别,“那今天我先去了,改日携花草茶再来探望你。” 玉兔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可得仔细着些,莫叫歹人迷惑了心智!”临走前,玉兔忍不住提醒道。 小狐儿仙虽不知此为何意,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遂驾云而去。 翌日,马场内。 尘土飞扬迷离眼,声声浩荡降鼓雷。 万马奔腾争龙虎,你追我赶赛春秋。 孙悟空正于跑马场外监看,他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苹果,吃得香甜,倒是显得百无聊赖。 这时,猴子突然放下手里的果子,对着某个人发话:“既然来了,就大大方方出来,何必藏头露尾?” 一旁,果真有了些动静。 “大人好敏锐!真不愧是花果山第一妖王,孙悟空!” 来者正是玉兔,她从草堆中蹿出,来到孙悟空面前。 见兔子叉腰显威,孙悟空嘲笑道:“我当是谁,原是月宫捣马粪的龅牙,你来老孙的马场有何贵干啊?” 捣马粪的龅牙? 玉兔被他气红了脸,怒道:“少跟我油嘴滑舌!我今天来,是有事要问你的!” “问我?”孙悟空又笑一声,“哼,说吧,什么事?” “我听说,你让小狐儿每日与你作陪,教你学习《金科玉律》,可有此事?”玉兔问罪道。 孙悟空嚼着苹果,洋洋回道:“听谁说的,那死丫头跟你告状了?” “你就说是不是吧!”玉兔急得跳脚。 “是又怎样。” “你!”玉兔虽咬牙切齿,还忍耐道,“大人好学是不错,但那丫头才疏学浅,为人又笨拙,不适合当你孙悟空的老师!你换个人,若无良选,我替你挑人!”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又啃了一口苹果:“不换。” “为何!” “老孙不需要外人来教,让我欠人恩情。”他又不屑道,“何况,这关你什么事?” 玉兔瞪着眼睛喝道:“什么外人,你这泼猴说的什么混话,莫非你把小狐儿当内人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死猴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听她一席话,孙猴子被微微呛到了,他明白了兔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心中很是不悦,脸上却依旧保持淡定。 “老孙做的什么梦?安的什么心?你倒是说说看啊。”他毫无惧意。 “你!你!”兔子此刻真想给这泼赖飞上两拳,奈何打不过他,遂沉下心道,“孙悟空,你可知我天庭第一规,是什么吗?” “知道。” “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玉帝明令,情规森严,谁也不能妄动凡心!” “那又怎样?”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对小狐儿仙子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才把她圈在自己身边,欲图不轨!”玉兔直截了当地说。 闻言,孙悟空止了声,望着马场方向,若有所思。 他心中暗骂:这天上待的,不管大小神仙,怎一个个都是这般龌龊思想,总把老孙想成那等淫邪不堪之徒,实在惹人厌烦!这死兔子,杂仙一只,还敢来问我的罪,也忒不要命了!哼,待我戏她一戏! 他遂奸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孙行事从不受他人拿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计后果,但凭本心,你这小兔崽能奈我何?” 玉兔只觉天崩地裂,瞠目怒呵:“你!你!好你个色欲熏心的泼猴!你也太大胆了!竟当真生出此念,她贵族之躯,岂容你一猢狲觊觎!” “什么贵族之躯?”孙悟空不解。 “额……”玉兔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遂急补道,“我是说,小狐儿是个善良的女仙,自幼修持,打小就食仙豆灵品长大,不曾沾染任何尘世烟火。可你孙悟空呢?你在花果山称王称霸,勾结妖魔乱党,为所欲为!你那金箍棒打杀了多少人,手里沾了多少鲜血?满身腥气,污浊不堪,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她吗?” 此言一出,孙悟空咬苹果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见他有所触动,玉兔狡黠一笑,并火上浇油道:“她现在还肯跟你说话,不过是小姑娘的天真不懂事!等到哪天,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知道你有多脏多嗜杀,你以为,她还会愿意搭理你吗?” “咯咯”,那苹果被孙悟空握得作响。他的手有些发颤,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玉兔感觉自己阴谋得逞,还想再添一把油,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谁知却被孙悟空打断。 “老孙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们欺善扬恶,奸淫掳掠无所不为,犯下的罪孽该他们死一百次了!”孙悟空坚定道,“我自得道以来,手里不曾沾过一滴好人血,你休想要用言语动摇吾心,老孙不会上当!” “你!冥顽不灵!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没用的!天底下就是死光了男人,小狐儿也不可能看上你!劝你早早死心,免得为情所苦!” 孙悟空听了发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是小狐儿,怎么知道小狐儿不喜欢我? 兔子爆发道:“那丫头要喜欢上你,当真是瞎了她的眼!你还不如青牛大哥呢!真要选一个的话,我宁可是他!” “青牛?”孙悟空仿佛嗅到了什么八卦味,“你什么意思?” 兔子一愣,缓缓垂下头,把自己骂了几遍。 我这兔嘴,真是多说多错啊! 孙悟空望着她不敢多语的模样,饶有兴致道:“老孙明白了,那头牛对仙子,打的原是那个主意。” 他回想起当时,还是青牛把小狐儿仙子送上天去的,若非如此,仙子就在他的花果山住下了。 “呵呵。”猴子冷笑一声,“他也配!” “我瞅着比你强!”兔子抢着说,“更何况,青牛大哥他是个有分寸的,从来只把那份爱慕之情藏于心底!他不会明说,亦不会做任何逾矩之事,待小狐儿如亲妹,无有其他!因为他很清楚,小狐儿志坚心定,不会对任何人动凡心!哪怕动心,也不可能是对你这泼猴!”她说得果断。 “哦?真是这样?”孙悟空站起身,仰头笑道,“你大概不了解老孙,老孙最受不得人激,你既说那丫头不会动凡心,我就偏要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而且错得离谱!” “你想做甚!”玉兔心跳不止,感到极其不妙。 “找她,并告诉她,老孙喜欢她。”孙悟空淡定回答。 话虽如此,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自出生起,对男女之事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只不过死兔子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令他很不爽。 哼,必须让她打脸,方能解气。 玉兔急忙上前阻止:“你不能去!” “怎么?你是怕自己猜错,在老孙面前出糗吗?”孙悟空嬉笑道。 “我不可能错!那丫头绝不会看上你,这一点,我敢担保!我是怕你被她拒绝,心有不甘之下,反而害她!” “你少胡说!老孙岂是那种人!”孙悟空瞪眼喝道,“好!你既这般说,敢不敢与我一赌?” 打赌? 玉兔仔细想了想,问他:“怎么个赌法?” 孙悟空回答:“老孙向她告白,她若答应,便是爱上我了,那就算我赢,你这死兔子就得接我二十棍打,当作你今日冒犯我的惩罚!她若不应,那我在天上也没什么好待的了,还下界做我的花果山大王!” “好!你若能保证不伤害她,赌一赌,倒也无妨!正好绝了你的痴心妄想!只是,倘若最后你告白被拒,弄得难堪收场,你也不要怪别人,只怪你自己不济!”兔子笃定道。 “那是自然!你等着,老孙去去就回!” 说罢,他驾云去找小狐儿了。 只留玉兔待在原地,心中不安:但愿我不要好心办坏事了! 猴子纵云高飞,急行如急性,他素来狂傲,岂能被一只兔子小瞧? “老孙何许人也,我还就不信,搞不定她一个小丫头!”他自言自语道。 只是,不知怎么,越临近小狐儿的屋子,他的筋斗云却驾得越慢。 他正在细想,该如何表白。 毕竟,他孙悟空从来没干过这件事儿! 他又没喜欢过谁,也没想过可能会喜欢上谁,哪能未雨绸缪,思考这些爱来爱去的东西呢! “糟,这儿女情长是个什么感觉,老孙不太懂啊,祖师也不曾教我,到底该讲些什么呢?总不能只说一句‘喜欢你’,就没了下文吧?”他嘀咕着,又想到什么,嘴里还念,“万一,万一那丫头真有那么个意思,这一告白,那我跟她,岂不成了两情相悦?她要缠上我可怎么好?” 正犯难,然转瞬之间,他脑中又蹦出一想:“可万一,她当真志坚,恪守情规,把我给拒绝了,那我岂不酿出个大笑话来?” 然后他又急忙否定:“不可能,她凭什么拒绝老孙!我向她告白,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拒绝我呢!不可以!” 拒绝?她前几天不就拒绝过一次吗?她都不想来花果山住,又怎么能喜欢他呢? 而且,她曾说过,不想有心上人的! 思及此,他的脑子越来越乱。 “冲动了,老孙怎么会跟那兔子打这种赌约,我若真告了白,那丫头接受也不好,不接受也不好,弄得我两头不是人!烦死了!” 想着想着,他已来到了小狐儿屋外。 门敞开着,孙悟空偷偷瞧了一眼,没看见她,连个影子都没有。 顿时,他只觉一阵轻松,方才的愁思瞬间消散了。 “这可怪不得我,不是俺老孙不想表白,只是那丫头人不在,总不能叫我对着空气说吧!”他自我解释道。 然一回首,只见一抹熟悉的背影坐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 不是那小仙又是谁!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什么书,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真造化的,是天要逼我告这个白啊!”猴子啐了一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告状武曲星君 “也罢!老孙下地府时都不曾惧过,怎能在此打退堂鼓?区区一句情话,说出来,不痛不痒的,怕甚?”他尽量激励自己。 也不知怎的,这假告白,竟弄得跟真的一样。 孙悟空踱步向前,他走得极静,仿佛世上没有他这个人。 小狐儿亦不曾察觉到他的靠近。 孙悟空悄然行至小仙身后,见她专心致志地在阅文,眼里不禁有些诧异。 她看的什么书,竟这般入迷?我若此时在她背后大叫一声,必然把她吓出魂来! 他想想就觉得好玩! 然,孙猴子虽生玩心,却也不忘此番前来的目的。 他是来告白的! 先不闹她,得先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这时,他偶然听见,小仙嘴里似乎在念念有词。 原是她看得专注,轻读出了声:“‘夫为道术之人,须以真心,无妄无欺,无贪无嗔无疑,如此之人,乃可行持之法。’唔,这一句好深奥啊,我该怎么与悟空讲说呢?” 困惑之间,她的指腹在墨字行楷里游走,时而停下,沉思文中深意,后又继续诵读。 繁花飞叶,落樱缤纷。 簌簌微风,朗朗书声。 绛唇月眉,冰肌玉骨。 睫羽星曈,心随意动。 孙悟空愣了神。 小狐儿感觉到些微的气息流动,回首一看—— 晃无人烟,唯有樱花树叶“莎莎”作响尔。 “怪哉,刚才明明感到有谁在我身旁,怎么一晃眼人就不见了呢?”小仙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此时,孙悟空已然变成瓢虫爬在树干上,接着便振翅飞走了。 他找了一无人处落脚,化回了原身,可那心里却是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那丫头,竟是把他随口提的要求当了真…… 孙悟空有些恍惚,思絮如浮水般飘渺。 “她那般用心待我,实是一颗赤子诚心……”他轻念着,眼神也逐渐温柔,“心之所善,焉能如此,世上当真有她这般至善至美的女孩,叫老孙遇见。” 潺潺小溪跌入大江流域,生起越来越多的浪花。 “想什么呢!”他自语一声,后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不要再想!不可以再想!” 可越是不让想,方才那一幕,便越是清晰可见,如诗如画,如痴如醉,他的心头又止不住得波澜起伏。 孙悟空烦躁不已,遂一拳砸了树,掉了一堆树叶下来。 “她岂会只待我一人如此!不要想多,免得着了魔道!”他对自己说,“她将此视为工作,她是杂仙,不工作就无法在天庭混迹,仅此而已!老孙再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岂不跟那一众俗神无二区别,也是个俗人!” “你在那边嘀嘀咕咕干什么呢?”玉兔远远就瞅见了他,遂跳出丛来,跑到孙悟空面前。 看着孙悟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玉兔反笑道:“怎的,被拒了吧!我就说嘛,那丫头不通人事,怎么能看上你呢?跟我赌,现在吃瘪了吧!嗨,天上就是这般无情的,我看你啊,还是按照赌约,回你的花果山享福去吧!” 孙悟空蹙眉道:“我没有被拒!” “没有!那,那……”玉兔大惊,步步后退,腿一软,跌坐下来,“小狐儿,那丫头,莫非她对你也有情意,接受了你?那你们,你们是在一起了?” 孙猴子越发烦躁:“没有!” “嗯?那是怎样?” “老孙没有告白!”他的声音低,听着有些怨气。 “没有告白?”玉兔先是一愣,后想到什么,转眼欢喜道,“我明白了!嘿,你一定是害怕被人拒绝,临时生怯,退缩了吧!嘿,怕得好!须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到死也没有!她本就不该你贪攀,纵使你有什么不能自禁的想法,也当埋于心底,莫声张的好!莫声张的好!” “休要胡说!”孙悟空一把揪起兔子耳朵,怒斥道,“死兔子!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孙就拔了你的兔毛火烤!” “我,我就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必恼羞成怒吧……” 这下孙悟空彻底火了。 “你给我听着!老孙不告白,是因为老孙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我不爱她,岂能为一个赌局跑去戏她,给她添堵!”他沉下怒意,还道,“除非哪日,老孙动了真情,否则绝不再以此开玩笑!” “你,你没喜欢她啊?”兔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有!谁跟你说我喜欢她!你这死兔子,满脑的荒淫无稽,我跟她现在这样好好的,你休要来造事!”说罢,孙悟空攥着兔耳,将她往空中一掷。 兔子被甩飞了老远。 “哎哟哟哟哟——” 孙悟空鄙视着远飞的兔子,一跺脚:“真是气死老孙了!” / 话说,孙悟空来御马监为官也有些日子了,这里我该讲讲他与同僚们之间的关系。 那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他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暗地里互骂了不少难听的,却也不会犯蠢,把话搬到台面上来讲。 毕竟不是同一类人,又岂能谈到一块去? 且看今日,那几个监官甲、乙、丙又聚在一处,说三道四,唯恐天下不乱。 监官甲道:“这死泼猴,不当人子!日夜差遣我们做事,自打他上任以来,我们可有一日过得清闲?” 乙附议道:“可不是!我等好歹也是饱学之士,有头有脸的,他倒好,拿咱当下人使唤!又是刷马背,又是喂草料,你我以前哪是干这个的!真气煞人了!” 丙道:“你气又怎样?那泼猴脾气大,手段更大,我们奈何不了他啊!” 乙还道:“不怕,我们想个法子,将他赶走!” 甲问:“兄有何良策?” 乙遂献计,把一肚子的坏水都倒了出来,甲、丙二人听后,点头称善,后就着乙的吩咐,安排好任务,各自行动去了。 你道这些个宵小干啥去了? 告状去了。 向谁告状?那猴子是太白金星请来的,也算有点门路。而他们呢,既无状词,又无状据,更不能越级,以下犯上,能怎么着? 嘿,他们装可怜,找那武曲星君诉苦去了。 这武曲星君是个吃软不吃硬,好管闲事又不大明事理的老粗,所以三人找上了他。 “呜呜呜,嘤嘤嘤,苍天大地,我等好生命苦,好生命苦啊!”甲、乙、丙三人,在武曲星君府门前哀嚎不止。 那星君闻声出来,见此三人嚎啕流涕,遂问:“尔等是哪里来的生人,何故在我门前啼哭不休啊?” “嘤嘤嘤,回武曲星君大人,我等是御马监的监官,只因遭上司欺凌,心中悲怆,故而出走,不觉来到星君府前,声泪俱下,叨扰了星君,我们这就离开!”乙答得声情并茂,宛如白莲。 “慢走先!”星君道,“为官者,难免受些委屈,说开了就好。你们受了什么气,且与我道来,让我听听,究竟是谁的不是。” “回大人,我等在监中做事,尽心竭力,殷切之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我家弼马温大人偏说我们办事不力,叫我们做下人做的苦活。我们依了他,他还不解气,硬是用那长棍毒打我们,叫我们躺在床上,整整三天都下不了床啊!”乙又痛哭一波。 “竟有此事?”星君正义心起,反感道,“他怎敢滥用私刑?” “怎的不敢?大人呐,那孙悟空是下界的妖仙,不服管教,见了陛下都不行礼,哪里能把天规法度放在眼里?他不仅瞧不起我们,还,还对大人您……”乙止了声。 “嗯?对我怎样!你说!” “小人不敢说啊!” “有何不敢!我在,你怕甚!快快说来!” “那孙猴子还骂您,说您是个酒囊饭袋,当不起这星君一职。”乙抹□□。 “什么!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怎敢这般骂我!” 甲在一旁添油加醋解释道:“他那是听闻了您的武勇,心中不服!大人有所不知,那孙猴子亦是个打架能手,心高气傲得很,但凡这天上有点手段的神仙,他都不放在眼里,私下里经常对你们出言不逊!他骂李天王是个怕儿子的孬种,骂巨灵神是个大巨婴,还有,还有……” “哇呀呀呀呀!他怎敢!”武曲星君头脑简单,真假也不曾辨别,抄起宝刀就夺门而出,“泼猴猖狂!待本君会他一会!削削他的锐气!” 见此情形,白莲三人奸笑出声,暗道,这下有好戏可看了。 再讲讲那孙猴子,事实上,说他是个爱惹事的,倒也不曾冤枉他。他静不下心,就爱四处溜达,找这个聊天,听那个讲故事。 今次,他还去天河界逛了一趟,把天蓬元帅积攒下来的吃食全给席卷走了。说来也奇怪,孙猴子与这位天蓬倒是一见如故,瞅眼里挺顺眼,又看他生得呆头呆脑,私下里就爱喊他—— “那呆子还是个美食家咧,手里的存粮比我御马监的家伙好吃不少嘛,这回老孙有口福了。”他在云上津津乐道。 谁知,半路杀出个武曲星,挡住了猴子去路。 “泼猴哪里去!”那武曲星披风戴甲,手执刀来脚踏靴,凶神恶煞夺命郎。 然孙悟空一脸无惧,他只反感“泼猴”二字:“你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神,挡你孙爷爷去路作甚?” “哼!我乃北极武曲星君,听闻你这御马新官对天庭诸仙有大不敬之意,骂骂咧咧,口无遮拦,今此特来教训你!” “哈哈哈哈,就凭你?”孙猴子只管笑,也没管他说的话有没有问题,反正他就是有大不敬之意,也喜欢骂骂咧咧,口无遮拦。 “你敢小瞧本君,看刀!” 那武曲星真是个急性,也不讲武德,打架也不喊开始,愤起怒来,就挥大刀,朝孙悟空砍去。 猴子也不掏金箍棒,他只变了个小虫就消失不见了。 “嗯?人呢?”武曲星左顾右看,愣是找不到半个猴影。 突然,星君的后臀被人用力蹬了一脚,他一个不稳当,就向前跌去,倒地不起。 “大爷的屁股哟!”他捂着被踹的部位直呼出声。 “你该庆幸的,孙爷爷我今天有要事,不想打架,否则,就你这等不要命的态度,我把你昨日的午饭都给打吐出来!哼!”孙悟空居高临下嘲讽着,后便纵云返回御马监去了。 “泼猴,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哎哟哟!”星君苦喊,“只是被踹了一脚,怎的就这么疼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孙悟空被吼了 “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天上。”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 小狐儿静卧在床上,她偶尔会做起这个梦,不是什么好梦。每次她都会被梦里的对话惊醒,昏昏沉沉之下,又接着睡去。 但今天不一样,她是被门口“哒哒哒”的敲门声吵醒的。 “谁啊?”她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问了一声。 门外没有应答的。 她醒了醒脑,简单整理了着装后,便下床开门去了。 见到孙悟空,她稍稍愣了一下,而后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平时不到日上三竿,他是不会来听讲的。 孙悟空也不答,只从背后递了个红木方盒给她,也没有直视她,只念了一句:“给你。” “这是什么?”小仙接过盒子,好奇问道。 孙悟空没开口,只低着头,犹犹豫豫,欲说还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狐儿觉得他今日奇奇怪怪的。 她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震惊难矜。 “这,这是给我的?”她怔怔望着孙悟空。 猴子俯着脸,点点头,没否认。 你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点心,是从天蓬元帅那讨来的点心。 其中有:水晶藕粉糕、蜜饯枣花糕、冰糖葫芦串、银丝糖卷、凤尾酥饼等各式茶点,乍一看可真是琳琅满目,精巧别致。 “谢,谢谢你,可是为什么?”小仙受宠若惊,同时也很讶异,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我对你说过的,往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又忘了吗?”猴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哦,是哦……”小仙思索着,此刻还有点迷茫呢。 “为什么我说的话,你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呢?”他有些埋怨。 “额,我的错,以后我会多注意着点的。”她小心翼翼道。 “你!”听她这么说,孙悟空心里涌起一阵不爽快,却又不知怎么办,“老孙特地给你送吃的来,你就这么让我在门口傻站着?” 这是想进屋? 小仙端着盒子不敢动,嘴角抽搐了几下。 她的屋子,还没收拾,完全是一团乱啊…… “请,请进吧……”小仙让开了路。无奈之下,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不出意外,进屋后孙悟空着实被吓着了。 这丫头…… 被子不叠齐,衣服褶巴巴,书籍从头堆到尾,茶杯泡了也没洗。 小仙连忙解释道:“昨儿晚我熬了个大通宵,这屋是粗糙了些,让大人你见笑了,小仙这就收拾。” 说罢,她就放下食盒,赶紧准备打扫房间。 “我帮你!”孙悟空破天荒地提议道。 “啊?”小狐儿仙二度震惊。 而后理智一想:他要帮我,莫非是用法术!又快又省力的那种! “好哇好哇!你能全帮我整理了吗!”小仙两眼放光。 其实,她童心未泯,心里面好喜欢看孙悟空施法作术的样子,总觉得超好玩! 见她期待,孙悟空萌生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欢喜,继而轻笑道:“好!” 说着,他便动身去叠被子,拾起一角,铺向另一头…… 嗯? 叠被子? 叠被子! 他在叠她的被子! 小狐儿遭到庞大信息量一顿轰炸,脑子混乱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这,这,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太可怕了,容她缓缓! “大人!大人快请别这样!”小狐儿仙顾不得多想,赶忙上前阻止他。 怎么能让孙悟空给她叠被子呢! “大人,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您,莫不是吃错了药,还是磕坏了头!怎的这般反常呢?”她扶着额,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孙悟空怔愣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色泛僵,心里亦有些闷,很想发作。 是她说让自己帮忙的,为什么又来阻止?还说他反常! 到底谁反常! “得!老孙不干了!”他一甩袍,发了脾气,直奔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再不理人。 见他反复,小仙心中苦喊:祖宗诶!这要我怎么伺候才好啊! 虽不知他何故发飙,却也得安抚不是? 小仙遂去储物间拣了点水果,洗切一番,摆好盘就给他端去了。 “大人息怒,是小仙招待不周,讲错了话,把您惹恼了,您别跟我计较,用些果子消消气吧。”她奉上仙果陪笑道。 “不吃!拿走!”孙悟空却没给她好脸色。 弄点果子就想打发他,没门儿! 然,小狐儿没有动作,只站着,盯着盘里的苹果、香蕉、葡萄,微微出神。她失了笑意,睫羽亦有些颤抖。 他又不吃了…… 见她阴雨覆面,孙悟空心里一惊。 这泪包子,不会又要哭了吧? 哎烦死了!每次都来这招,她是料定老孙心软,拿她没辙,才有恃无恐的罢! 孙猴子明知道这丫头的心机,却又奈何不了一点。 他本想就这么算了,不想那丫头先动了唇: “大人前番初入我寒舍,曾指道小仙未尽地主之谊,叫你不得尽兴,遂让我备些果品,为你留着。可我现在将它们端来,你却瞧不上一眼,还把我弄得这般滑稽可笑。”她垂眸叹道,“看来,是小仙多此一举了。” “什么?”孙悟空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其实大人说的话,小仙都有记得,并不曾忘,也不想怠慢于你。只是小仙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也罢,既然你不喜欢,我这就把它们倒了!”话音一落,她即转身要走。 “仙子!仙子慢走!”孙悟空急忙拉住她,满心慌乱道,“老孙没想气你!我,我只是,我是来谢你的,你莫要同我生气!” “谢我?”小仙不解,她放下果盘,后转过头,“何故谢我?” 孙悟空僵了一下,垂下头,欲言又止。 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好奇怪,怎么对我问的话闻而不答?你可是……” “多谢你这般用心待我。”他遂出了声。 “嗯?何意?” “仙子为了教我天规,特地花时间重修课业,熬夜研习,温故以知新,老孙都知道。”他搓着手,低头回答,那模样像极了三好学子。 闻言,小仙方才了然,后笑道:“原是说这个,我道你怎么一反常态,又是送吃的,又是帮我忙前顾后。其实你该宽心些,那都是我分内之事,大人想学,我便教你一二,为上司解忧本就是我们杂仙该做的事情,大人何须如此挂怀呢?” “你……”孙悟空愣怔了,“只是这样?” “什么?”小仙不明。 “你那么用心教我,真的,就只是为了完成工作?” “额,我可有哪里说的不对?”不然还能怎样? “那若是换了一人,你也会那般待他?” “换一人?换谁啊?” “任何人!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他急道。 “让我想想。”小仙思索着,“有教无类,我也不好区别以待啊。” 她暗道:要是每个人都讲不一样的,那岂不是要累死我! 孙悟空望着她,彻底僵了。 所以,他不是那个特别的?她对他好,仅仅是因为,她得完成任务? 见他又发呆,小仙实在琢磨不透。 “大人,我,我可是又惹你不快了?”她头疼至极,心中犯难啊。 “没有,仙子不要多想,老孙无事。”他只是觉得灵魂被抽空了。 这一来,把气氛搞得甚僵,小狐儿亦不知有什么转圜之法,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额,大人送来的点心,样式又多又精美,我瞅着不是御马监的东西,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说是寻来的,但依他孙悟空的性格,呵呵,非偷即盗! “天蓬元帅给的。”猴子应付道。 “天蓬元帅?”小仙有些吃惊,还道,“是那厮啊……” “怎么?”孙悟空听她语气不善,遂问,“你同他有过节?” “倒不是我,只是玉兔常对我发牢骚,天蓬那厮想是对她们家的月宫仙子有不轨之念,叫她好生心烦。” “又是玉兔?”孙悟空冷笑一声,“她管的也忒宽了!别人的事情,她总要横插一脚!有不轨之念又如何,与那只死兔子有何干系!” “大人此言差矣,有道是夜长梦多,不怕贼来偷,就怕他惦记着。那位嫦娥仙是玉兔的主公,人美心善,岂能不叫玉兔为之上心呢?”小狐儿仙感慨道。 “人美心善?怎么个美法?”孙悟空蹙眉问。 “清水芙蓉,国色天香,是为天界第一美仙娥。” “她能有你好看!”猴子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然后立马后悔了。 他怎么能这么说!坏了,叫她误会可怎么好! “大人说笑了。小仙生得丑陋,怎能与嫦娥仙子比美呢?”她随口应道。 小狐儿仙心比天大,性比海阔,换作一般的姑娘被人这么夸,早就羞死了,她却只当猴子在开玩笑。 也亏得她心大,孙悟空才蒙混过去。 惊险之余,他也不得不挑颗葡萄丢嘴里,顾左右而言他:“仙子的果子,也不像是我御马监的味道,从哪儿讨来的?” 小仙笑答:“我用马粪和玉兔换的啊。” 噗—— 孙悟空呛了几下,瞬间觉得嘴里的葡萄不香了。 “你这死丫头!老孙正吃着,说什么马粪不马粪,是想膈应死我吗!”孙猴子骂道。 小仙遂乖乖闭了嘴,待在一旁,看他吃东西。 她是不说了,这猴子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就爱瞎唠嗑:“哼,仙子还说不怠慢俺呢,上了这么多果子,却连个桃子都没有!你岂不知老孙是个猴儿,最爱的还是桃子?”说是这么说,猴子还不是把那苹果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果肉! “大人有所不知,并非我疏忽大意,忘了放桃子。”小仙解释道,“而是因为,这天上,桃子属稀有品,大家伙都吃不起啊。” “此话何意?”孙悟空纳闷。 “其实我们杂仙,每当普天同庆之时,逢筵备宴之际,也能受君恩赐,得些仙食,唯独这桃子,却是半个没有。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凡去你家,偷桃盗果了。”小狐儿无奈道,“只因这天上,除了王母娘娘育养的蟠桃之外,其他的,不管是油桃蜜桃,都不曾有种!而那蟠桃珍品,又岂是我等奴仆可以窥觊享用的?” 孙悟空翘起二郎腿,像是听了笑话,还讽刺道:“怎么着,堂堂天庭圣界,芸芸众仙,连个桃子都不会种吗?” “非也!是种不得!不让种啊!”小仙叹一声,“群芳岂可与牡丹争艳?若是多了一堆凡桃,那这王母的蟠桃岂不就,不就,不就掉价了么……”她琢磨着措辞,把这最后几个字念得极轻。 “哈哈哈哈,仙子和老孙待久了,倒也能直言不讳了!”孙悟空大笑不止。 “你可莫乱说呵,我可没有不敬之意!只是你问了,我才告诉你的。”她嘟囔了一嘴。 孙悟空望着她,微微出了神。 “仙子可是喜欢那蟠桃?”他想了想,后问她,“不如,老孙给你取一个来尝尝?” “不!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小仙听之极恐,忙制止他,“大人怎么说这话来害我!那蟠桃是给大仙们享用的,我等只可远观,你若是取来,就犯了大禁,是要,是要……” “要怎样?” 要怎样? 她也不知道啊,玉兔上回没说啊! “这,小仙大意,忘记问了,待我打听过后,再与你说。总之,大人手莫要伸得太长,小摸小盗也就罢了,那蟠桃是万万不能动的!明白吗?” 孙悟空哪是什么听话的乖宝?他是听一半漏一半,还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明显不放心上。 见他这样,小仙大怒,一气之下: “听到没啊!”就吼了他。 孙悟空被她吼得差点落了座,一看她,发起火来竟是这般神圣不可侵,心里只觉不可思议。 “得,老孙听你的便是。”猴子嘀咕道。 小仙这才放心。 孺子尚可教,何况猴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章 大变故 “仙子不想吃,可是老孙想吃桃子了!”孙悟空随口念了一句。 “喂!你怎么出尔反尔的!”小狐儿大惊。 “是仙子不好,三句不离桃,四句不离果,倒是叫老孙,忆起花果山头的红果子了。”他支着脑袋,挂念道,“也不知我花果山的孩儿们,现在过得怎样了。” “你可是起了乡思情,想归家了?”小仙问了他一声。 “倦鸟尚且思林,鲑鱼秋高洄游。更何况,老孙临行前,曾对孩儿们说过,只上天来走上一遭,若是看得过,还带他们一道来耍子。我身为大王,怎好食言?”孙悟空皱眉,有些郁闷。 “这却是难,你那万众猴子,未得仙道,固然是上不了天的。”小狐儿思索着,还建议道,“这样罢,你若念家,便下凡回去一趟。一来,与家里人报个平安;二来呢,你告诉众人,他们的大王已在天为官,也不失为喜事一桩。” 然后,她又想到什么,忙补道:“可休要再说我暗藏心机,要把你赶将走的话来!总这么疑神疑鬼的,我可受不了。” “我知我知!仙子待我以诚,哪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孙悟空挠挠头,有些羞意,还笑曰,“在老孙看来,仙子你才是真的人美心善,世间少有。” 听到夸赞,小狐儿愣了一下,这会儿却没有应口。 孙悟空一个翻腾,跳下座来,又对她说:“如此,我便去也!待我向孩儿们报完平安,还回来与你学习天规律例。”而后,他便要出门。 “悟空!”见他走得急,小仙也不知怎的,一着急就喊住了他。 “嗯?仙子还有何事?”孙悟空回头,连带那尚未褪去的笑颜,映在眼中,此时此刻,他竟像初阳般闪耀。 唔…… 有个词叫什么,回光返照?像不像? 呸呸呸!掌嘴!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作否。 “你,路上小心。”她强颜笑道,心里却是不踏实,非常不踏实! 孙悟空点头应好,然后,他就走了。 小狐儿仙望着门口,她出了神,久久未动。 上次她下凡,确是闹出了点插曲,叫她遇见了孙悟空,此为变数之一。 那这回孙悟空的离开,会不会让众人的命数,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悟空……” / “孙悟空!孙悟空呢!那泼猴哪里去了!” 这变数可不就来了! 你道这御马监府衙外叫嚣的人是谁? 可不就是那遭踹受挫的武曲星君,前来讨理了! 他也不管谁的地盘,径直闯入府中,对一众监官小厮吆喊道:“那该死的弼马温,怎的不在此?” 监官丁是个老实巴交的,见他怒颜,闻他恶语,哪敢造假欺骗,只颤颤巍巍道:“回星君的话,我家大人此刻,当是去狐仙儿处听讲去了。” “狐仙儿是哪个?” “额,乃一杂仙。” “本君不管他上谁家摸鱼打混,方才他以下犯上,殴打本君,本君要把他压到玉帝面前,受审领罪!快快把那厮带将来,否则,你一众奴仆皆要得个连坐!” “星君息怒,小人,小人这就带他过来。” 那监官丁拧了一把汗,惊恐退去。后驾云来到小狐儿屋里,把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了小仙,欲与之商议。 小仙听后,大惊失色。 “祸事了,祸事了!”她徘徊着,抱头苦喊,“这闹事的泼猴,真真坑人不浅!我早便说了,城门失火,无处可躲,杂鱼咸菜,首当其害!姑娘我今日大祸临头也!”她拍着胸脯哀痛道。 监官丁劝道:“仙子还莫着急悲伤,快把大人请来,与那星君赔个礼,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才是当务之急啊!” 小仙摇手再三:“他不在此。” “不在此!”监官如闻噩耗,“那他去了何方?” “天南地北,反正不在这里。”小仙叹息一声,“就是在,又有何用?你又不是不知,你家大人那脾气,哪是肯与人认错的?叫他俩见了面,只怕会加剧矛盾,雪上增霜!” 她又叹一口气:“罢了罢了,那星君想是有备而来,且让我去会会他,他要打要骂,但凭处置便是。我只管消了他的气,灭了他的火,求他放我等一马,勿要追责!” “我看不成。”监官丁直言道,“那星君之势骇然,依我看,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莫管他!去就是了!” 小仙遂纵云而去。 到了府衙外,她打理好衣着,卑躬屈膝,打从门外就低着头,摸进门内,只见那星君立于案前,凶巴巴赤面长髯乌眉须,看着一副吃人相,好吓人咧。 小仙深吸一气,折腰,向他行大礼道:“小狐儿见过武曲星君大人!不知星君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星君恕我迟来之罪。” “本君要见的人不是你!”武曲星君威吓道,“孙悟空呢?他怎不来!” “回星君,我家大人出门访友去了,如今不在府内。星君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来做,小狐儿绝不怠慢星君。”她额头发汗。 “哼!死猴子,跑得倒是快!”武曲星君扯着嘴角,耻笑道,“想来是那泼猴怕玉帝降罪于他,哭丧着躲回娘胎,回炉重造去了吧!哈哈哈哈哈!” 闻言,小仙面色一僵,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应声。 那星君知道山中无老虎,哦不,是无石猴,就大摇大摆着,走到孙悟空的官椅前,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哎呀,这芝麻小官的位子,就是廉价,不甚舒坦!这哪里是给人坐的,我看分明是给蝼蚁当窝枕的吧!哈哈哈哈哈哈!”那星君越说越放肆。 堂下,小仙垂着头,脸色难看得不行,她作揖的双手竟不自觉地握起拳来。 那星君貌似真不舒服,他勾起一只脚,踏到座位上,踩了两下,还讽刺道:“算他那双狗腿麻溜,逃得快!否则本君真动起手来,定叫他知道,脑袋开花是个什么滋味!” 他最后甚至骂孙悟空:“哼,到底是个山精野怪,没爹教没妈养,我呸,下贱的东西!” 此话一出,小狐儿忍无可忍,抬首大怒道:“星君请下座!那是我家大人的位子!” “嗯?”武曲星君以为幻听了,收了笑意,厉声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 小仙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那是我家大人,孙悟空的位子!请星君收脚,不要坐在上面了!”她也不作礼了,直起腰杆,指其大喊。 “放肆!你区区杂仙,怎敢这样同本君说话!”武曲星君大怒,一气之下,抄起案桌上的茶杯,往小狐儿脚边狠狠砸去。 “咣当”!茶杯震碎,把小仙吓得哆嗦不止。 她不得不住了口,受下闷气。 但这会儿,她却没哭。 她的眼泪珍贵,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而流。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刻她不便与之硬碰,小仙遂收敛了怒意,强作镇定道:“小仙鲁莽,请星君恕罪。不知我家大人是哪里惹恼了星君,我在此替他赔不是了,还请您看在与他同为天庭尽职效力的份上,莫要计较了。” “哼!上行下效!”武曲星君仰面朝天,作威道,“你这杂仙,看着无力,倒还是个护主儿的。” “小仙不敢。”小狐儿心中苦笑。 “可你这是愚忠!”星君骂道,“你可知,依我天庭律法,以下犯上者,该判什么罪?” “这,这……”小狐儿那一颗心,狂跳不止。 “你不知道吗!” 她勉强回答:“须视情节而定,犯上作乱者,轻则撤其官职,杖刑一百;重则,则……” “怎样?” “斩,斩首。”她无奈道。那是罪大恶极,倘若冒犯的是玉皇,那罪便是问斩了。 “我武曲星君,在天庭,是个什么官职?”星君轻蔑道。 “北斗七星君,位列七元。”她答道。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 “哼,那弼马温呢?” 小仙起了情绪,喉间犯哑,迟迟开不了口。 “说啊!”星君逼迫道。 她颤抖着,万分不情愿地开了口: “无品。” “不错,无品!他只是个养马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霎时间,府内无人出声,安静得压抑。 唯小仙强说道:“现在虽是无品,但大人他说过,来日方长,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哈,大话谁不会说啊?那泼猴吹个牛皮,你也真信呐!哈哈哈哈哈!”武曲星君支着腰,哈笑连天。 小仙面不改色,她眼里的星光虽小,却明亮,似是在说:我信。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不会不相信你。】 小狐儿暗道,她也不是什么愚昧的,只因为是孙悟空,他确是个了不得的,可千万别小瞧了他。 武曲星君仍不依不饶道:“你告诉本君,那遭瘟的泼猴此刻究竟去了何地,本君一定要当面禀奏玉皇,请旨捉拿泼猴,伏罪问法!” “星君还是不肯放过孙悟空吗!”小狐儿咬牙道。 “本君何时说了要放过他?”武曲星君甩袍道,“天规律条,明正典刑!我放过他,天也不会放过他!” 小狐儿气愤,说得好听,不过是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罢了。 小仙遂正色道:“他去了何方,小仙不知,星君要找他,自己去寻罢!” “大胆!你敢包庇他!”武曲星君拍案大怒。 “小仙确实不知,他有筋斗云,人情面更大,天涯海角皆可为家。星君不信,我也没办法。”说完,小狐儿闭上眼眸,不再开口。 “哼!好,非常好!看来是本星君的面子不够大,没法叫你这杂仙启开尊口!既如此,那就跟我到玉皇陛下面前,同他说去!走!”武曲星君遂下堂朝小仙面前大步而去。 小仙惊惧,连连后退:“你要做什么?” “我倒要看看,见了玉帝,你这贱婢还敢猖狂否!”他一把拽过小狐儿的腕,紧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哎哟哦!疼死姑娘了! “你放手!我不去!我不去!”小仙心慌慌,大喊不止。 要真见了玉帝,她焉能有命活啊! 苦哉!起码让她料理一下后事吧! “松开你的手!” 此时,不知打哪来了一声吼,如雷贯耳,竟是把两人都给喝呆愣了。 你问他是谁? 那还能有谁啊! 孙悟空在一旁已听了半晌,早就忍不下去了,他冲将出去,直掏金箍棒,作势要打人。 “孙,孙悟空!”武曲星君见他凭空出现,惧悚得脸都青了。心中暗惊:这厮竟有如此神通! 猴子固然技多,也不知他是隐了身,也不知他是变了虫,反正来无影去无踪! 武曲星君震撼之余,下意识就放开了小狐儿的手腕。 那细腕被硬生生攥着,留下了几道红印,在她雪白的柔荑上衬得过分醒目了,孙猴子看得清清楚楚。 顿时,他怒火中烧。 “老孙才不过离开几天,你们这帮毛神贼将竟敢上门来欺我!”孙猴子是真动了怒,也不管屋子高低,能不能施展,起棒就挥,打就完事。 那星君慌了神,即刻抽出大刀来抵御。 且看二人,那个是七元武曲星,刀光返照影,这个是妖仙美猴王,棒下石粉碎。今时都是天上神,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夺命又追魂。 “真真活见了鬼,这两人怎一见面就开了打!怕不是肝火旺过了头!”小仙在一旁看他们打架,自己却完全插不上嘴。她想制止,却又怕波及性命,没法子,只得干着急,“怎办怎办!叫外人瞧见了,谁能脱得去身,势必要受那牢狱之灾也!” 再说那干架人,不过区区几回合,宝刀不敌神棍,武曲星君力不如人,仓皇败下阵来。故而,他灰溜溜驾云逃走,心中暗骂这厮忒毒辣,那丧气棒全都是往死里打的,一点不留情。 孙悟空定睛一看,他现在气上心头,哪里肯饶人,放声吼道:“毛神!我今天不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姓孙!” 见孙悟空乘势要追,小仙哪里能允,急忙拦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裳,大声疾呼:“你还追他作甚!真要打得他命丧黄泉,你才肯罢休吗!” 孙悟空气急了眼,听不得大小声,瞪着小仙反骂道:“老孙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拦上我了!我做事情,一贯不留人活路,何时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他竟这般说! 小仙也是完全没想到的,此刻全然失了耐性:“泼猴!不可理喻!下界几日,天上几时,你就翻脸不认人!你有何账能找我算!” 闻言,孙悟空一把擒住她的肩头,眼中透恨:“小狐儿!老孙信任你,那般信任你!你却同他们一道欺瞒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七章 御马监毁了 感受到他在自己肩头施加的压力,小狐儿此刻是完全懵怔的。她瞠着目,俨然不知所措。 “你此话何意?我欺瞒了你何事?”她苦思冥想,却得不出个答案来,有些冤枉,亦有些委屈。 瞧着真是楚楚可怜!孙悟空想,若换了别人,恐怕要受她迷惑,蒙了心了。 他却不为所动,情绪已然跌到谷底,冲着她的眼睛发嗔:“方才你与那毛神的对谈,老孙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休想唬弄我!” 他又怒又恨:“弼马温是个无品小官,小到极点,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独老孙蒙在鼓里!就连你,你也瞒着我,同他们一道戏我,取笑我无知,是也不是!” “这……”小狐儿这才明白过来,他全都听见了。 她慌了。 额前慌出了汗,口中慌出了喘息声,面对孙悟空的质问,她解释不了一个字。 这反应,却让孙悟空更火大了。 “你明知道俺老孙是个什么性子,还瞒着我,教我与人为奴!作贱俺老孙!” “悟空,你冷静些!非我刻意隐瞒!只是,我,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轻拉着孙悟空的衣袖自辩,“我绝对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啊!” “不消讲了!终究,是老孙眼拙,看错了你!”他甩开她,没想听她解释。 “你别这样!”她还试图拉回他,“你心中明镜,岂不知这天宫圣地亦是个大牢笼,我等生在牢中,就不能不按牢里的规矩办事说话。你是太白金星奉玉皇陛下的旨意招安上来的,我若对你道明官职大小,便是违了圣意。凭你心性高傲,必然不肯罢休。倘若弄出什么事故,伤害了人,我岂不造孽!” 就为了这个骗他! “哈哈。”孙悟空一声苦笑,而后背过身,又发狂似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悟空!悟空你别这样!”小仙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极力劝阻道,“自古英雄多磨难,怀才不遇举世悲!纵是那奇人姜太公望,同样是生不逢时,直到暮年都不受重用!可你是金玉,又不死不灭,不老不败,何愁等不到圣贤赏鉴!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挫而自暴自弃,你这样会入魔道的!” 孙悟空背着身子,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小狐儿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里面急,却又怕说错什么把他激怒,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说得好听。”他开了口,便是冷言,“你也就是能说,老孙才被你蛊惑了。” 孙悟空解开那双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过来,看着她,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小仙摇头心痛:“我虽有隐瞒,但对你说出口的,从来只有真心话,你也说过会信我,现在是不作数了?” 孙悟空冷笑一声:“你说得真心,却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孙悟空又是一阵大笑,而后正色。 “什么英雄,什么金玉,俺老孙不是那等美好的!”一瞬间,他眼中的犀利,把小狐儿吓了一跳。 接着,他执起金箍棒,高声呼道:“我是孙悟空!是妖!为妖做事,不计后果,但凭本心!” 闻言,小仙僵住了。 不计后果,但凭本心…… 孙悟空驾着云,徐徐飞升,俯面嘲道:“仙子不是说我孙悟空心性高傲,知道真相后会造孽惹事吗?哼哼,那我便如卿所说,让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神仙看看,俺老孙会造下什么孽,闯出什么祸!”说完,他便纵云飞走了。 “不要!”她想去追他,可筋斗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赶不上,也还是得赶,“悟空!” 她预感,这回真的完了。 孙悟空生气了,他气天庭的虚伪,也气神仙的藐视,最气的是她小狐儿,她大概是一根导火索,把一切都弄搅了。 她骂自己蠢,纸能包住火吗?倘若她一开始就把真相说出来,孙悟空了不起一个筋斗飞回家去,又怎会气极至此,如今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若是叫孙悟空和天庭撕破脸面,那就完了。 “悟空!悟空你不要乱来!你给我回来!泼猴!” 另一边,孙悟空已行至马棚,哪里能听到小仙的呼喊。 马棚里,众马正在歇息,或食草,或憩眠。可当看到那猴长官驾云来时,马儿们通通打了鸡血似的,齐刷刷抬起了头,如军中战将,听候命令。 孙悟空看着众马,不禁冷笑:“那玉帝老儿忒无识人之能,老孙把他的马养成这般骁勇健壮,也是时候让他验收看成果了!” 孙猴子遂举金箍棒,一挥而落,大肆破坏,他拆光了马棚,推翻了围栏,捣毁了马链。众马没了束缚,全员奔腾而出。 他又居于高处,向马群发令:“都听着,尔等今日,得以脱缰回归自由,都是三个人的功劳:一是武曲星君,二是太白金星,三是你们的主子,玉皇大帝!都是他们,让老孙我把放你们出来的!在我麾下这么久,你们当知有仇必杀,有恩必报!所以现在我要你们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开阳宫,找武曲星耍子;二路去到太素宫,给太白金星问安;三路就到凌霄宝殿,让那玉帝老儿见识见识,你们的威风!” 他一声令下:“出发!” 马群接到号令,果真依孙猴子所言,群分三路,大军出行。 这段时间马群在猴子的魔鬼训练下,彻底丢了怠惰心,脱胎换骨。你看它们,上等马率中等马,中等马携下等马,一个个军纪严明,对孙悟空唯命是从。 见马群势如破竹而出,孙悟空在云上,放声大笑道:“玉帝、太白,这就是你们让俺老孙,当这个弼马温的下场,好好收着吧!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小仙已闻声赶至,见了状,她险些昏厥过去。 这哪还是什么马棚!马都没了,只留一片破败残墟! 废墟之上,孙悟空手擎金箍棒傲然而立,眼中泛奸,嘴边带笑。 小仙悲叹,不消说,眼前这一切都出自于他的手笔。 她飞至孙悟空面前,望着他,神色间蕴含三分愁苦,三分焦灼,三分愠怒,剩下一分无奈。 她启口问:“你都干了些什么?” 孙悟空亦凝视着她的眼睛,冷笑道:“仙子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泼猴!你闯大祸了!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哈哈!”孙悟空大笑,又问,“你这是在担心我?呵,我不需要你来担心!我就是要他们知道,俺老孙不是好惹的!他们若想捉我问罪,尽管来,老孙谁都不怕!” 小仙头晕得厉害,还强撑道:“孙悟空,你太自大了,迟早要吃亏!双拳难敌四手,你只一人,怎敌他诸天神将万千?你若被擒,定要被判大罪,到那时,我,我……” 她迟了迟,续说:“我还得为你烧纸送行,筹谋后事。” “你别小看俺!”孙悟空朝她怒吼,“他们来一千,我一棒子滚了;来两千,我一棒子也滚了,任凭他千军万马,在老孙眼里,都是草包,有何惧乎?” 猴子还是不能消气,被她低看,真是叫他莫名窝火。因此,他张口便是骂,骂得不分轻重: “你就是这等无用,畏首畏尾,任人差遣打骂也不敢惧声,只能私下里掉眼泪!老孙我最厌烦的就是你这庸人个性!哪天在打杂的地儿过劳死了,也没人怜惜你!我不欲效仿你这般赔脸的求生法,你也休要教训我!” 小仙听得怔怔的,心中涌起了澎涛骇浪。 “你,你这般说法,是在鄙视我,瞧不起我吗?”小仙哽咽着问他。 孙悟空闻言一颤,本想作否,但一想到小狐儿对自己的欺骗,他就压抑得难受。 遂狠了狠心,撇开头,回答她:“不错!你这话问得奇怪,小小杂仙,你是有哪一点过人的,能让俺老孙看上!” 小仙僵了脸,懵了神。她望着脚下的废墟,狼藉不堪。 被孙悟空唾弃,让她一时丢没了魂。 原来,她就同这废墟一样,不堪入眼。 原来,他一直瞧不起自己的杂仙身份,就像他痛恨被人骗做御马小官一样。 杂仙,她为什么会是杂仙呢? 【你要把我送去哪儿?】 【天上。】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不得。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我不,你不要丢我一个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悲戚间,梦里一幕重现于她的脑海之中,这会儿,她竟有些想不开,眼前一黑,身上乏软无力,而后昏厥了过去。 孙悟空见她晕倒,顿时急了:“仙子!” 他冲上去扶住她,将她搂在怀里:“我竟忘了,你情急攻心时,会起晕眩之症。老孙不该那般气你,仙子你可有恙?” 小仙昏迷不醒,没有回应他。 他也是真的慌了,一时间,内疚与不安占满了心窝。 其实,他回到御马监门外,就看到武曲星君跑来找自己的茬。本想打一顿直接赶走,他自己也没料到,这缺胆的小仙子会特地跑来给他求情。 因为好奇,他就顺势躲起来,想看看她怎么做。 那时,他做梦也不会梦到,这个小仙子竟会说出—— “那是我家大人,孙悟空的位子!请星君收脚,不要坐在上面了!” 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震撼! 他心中偷喜,喜她那般胆小怕事,竟还强出头来维护他!又暗嘲她蠢笨,想要狐假猴威,也得等自己在场啊,否则就她这点本事还凶人,不遭欺负才怪哩。 不过,这至少证明了,他在仙子的心里,应当是有点重要的。不!是很重要的!一定是很重要的! 如果没有爆出弼马温一职的真相,他大概还沉浸在喜悦中吧。 可是现在,他气昏了头,竟拿恶语伤害了她。 “老孙说谎了,老孙没有瞧不起你,你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美好的姑娘,比那一众神好太多了。就因为你太好,我才生气,气你把我骗了!难道我孙悟空在你眼里,只是个需要哄弄的娃儿吗?”他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低声细语。 可惜,这些话,小狐儿仙一句都没听见。 当她有了意识,睁眼看世界的时候,不想,看到的竟是孙猴子的那张愁容。 她皱了皱眉,心烦意乱,继而推开他,道:“别碰我!”说完,便走着离开了。 孙悟空遭弃,一时间僵了脸,却也还担心她的身体,上前追她:“仙子!仙子莫要乱走动,小心又晕了。” “休管我!只要看不见你的脸,我晕不倒!”她反抗道。 这词咋那么熟悉? 孙悟空无奈,还抓住她的胳膊,强行让她看着自己。 小狐儿甩不开他,顿时生起了烦闷:“你到底是要怎样?” 孙悟空动了动唇,回答她: “我,我要回花果山了……”他有些吞吞吐吐,垂着头,眼睛却是在偷看她,还问,“我要走,你跟不跟我?” “回花果山?”小狐儿愣怔着,无意中轻念了一遍,“回,花果山……” 她望着身后的废墟狼藉,陷入沉思。 鸟雀笼中囚,境深锁凄音。 金笼败墟时,心死羽翼折。 “也罢,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看向孙悟空,点了点头,“再怎么,也不好教他们拿住你,要走,就走罢……” “你答应了!”孙悟空握着她的手,一阵狂喜,“你可是答应了!” “我不会走,你一个人回去罢!” 她说得清冷,只这么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泼灭了孙悟空的激动与喜悦。 他隐忍着,松了手,沉着脸色道:“真的不和我去?” 小仙摇了摇头。 【我去不得。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孙悟空冷了声:“老孙可是问过你的,你既不愿,我也不强求,就此,我们天各一方,不相往来!老孙,去了!” 而后,他便驾着筋斗云,飞去了南天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八章 小狐儿仙被掳走了 故人远去,无影无迹。 小狐儿看着御马监这副破败的残象,扬叹一口气,心塞道:“哎,泼猴哇泼猴,你火急火燎,留了这么一堆烂摊子,教我怎么收拾才好呢?” 她又连叹三声,沉思又细想,还曰:“他纵然捅了个天大的篓子,还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弄得姑娘气晕了头,可终究相识一场,我到底不能坐视不理。真教玉皇陛下拿将了他,必害其性命,既枉费他那位恩师教他本事,又苦得那帮猴崽为他伤泣,此大罪过也。”小仙摇头惋惜。 她徘徊着,转念道:“反正这地偏僻,更无一人为证,干脆姑娘我给他来个瞒天过海,任凭我胡编乱造,也没人驳斥得了!至于这真实情况是怎样,呵,谁看见了!” 她琢磨着:“那武曲星君心眼子小,他定会在陛下面前弄舌生非,我何不将计就计?就说这御马监废墟是他二人交战之时,受波及而倒的。凭我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一番,将他俩绑于一条船上,如此一来,陛下要降罪,也是把他俩一起判了!凭他武曲星君的地位,这罪想是也大不到哪去!就是那星君不认,嘿,还是那句话,谁看见了!” 她还来回踱步:“问题是悟空现在下界去了,万一陛下怪他畏罪潜逃,恐不好办,我该怎么圆说回来呢?” 她思虑再三,决定道:“罢了,这些事之后再想!当务之急是把那泼猴惹的麻烦化解掉,我得赶紧叫监官老哥们把天马追回来,向受害的神仙逐一道歉,否则,事情闹大,悔之晚矣!” “你要跟谁道歉?”此时,从后传来一声问,甚是耳熟。 小仙一惊,回眸一看,始料未及道:“悟空!你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 呵呵! 还不是因为她,让自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驾着筋斗云,刚要飞出南天门,不料,心头顿生一激灵。再回看御马监方向,紫气散去,祥光晦暗,一点吉兆没有。 他想到,自己把御马监捣毁了,把小仙一个人丢在那,会不会太险了!万一神仙不讲理,找不到担责的,又见她好欺,发难于她,岂不是害了她,叫她替自己扛锅背责? 那怎么成! 心急之下,他又飞了回。 刚到御马监,就听她念念有词,说什么“把马追回来”“逐一道歉”“悔之晚矣”!他在一边,听得想骂人! 真!多管闲事!丢人现眼! 他冲到小仙面前,抓住她,极其不悦道:“老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捣什么乱?” “哦?”小仙有些惊讶,只当他半路悔改,便试探性地问一声,“你可是知道错了,要随我一同向大家道歉去?” “呸!你儿子便要道歉!蠢驴一个!怪道你只能是个杂仙,一点尊严没有吗!”孙悟空恨铁不成钢,强拉着她,吼道,“跟老孙走!” 小仙大惊:“你干什么!走什么,去哪里?” “跟我回花果山!” “花!”她闻声一颤,心中大骇,连忙拒绝,“不成!我不能跟你下去的!你,你快放开我!”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一个甩手,还真甩开了孙猴子,然后抓着空隙,赶紧跑路。 孙悟空被她挣脱,反而犟上了,伸出食指对着她施法,嘴里只愤忿曰:“我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于是,猴子捻了一道诀。 你道怎的了? 好悟空,他把小狐儿仙新买的云! 又!打!坏!了! 小仙顿觉脚下一空,这感觉她熟悉,分明就是梅开二度! 他!他竟又! “哇啊啊啊啊啊啊——” 比上次不同,这可是高空坠落!会要命的! 她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能练成腾云驾雾之术,如果把那朵买的云打散,她就只能从万丈高的天庭,摔下去死了。 “啊啊啊啊!死猴子!死猴子!你怎么敢的呀!”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可身子直冲下坠,失重感伴随着上升气流,令她窒息到没法思考。 人之将死,过去经历的所有往事都会席卷入脑海,就像被温汤裹覆,既感慨,又惋惜。只能说,她还没活够呢。 突然间,她撞入了一个怀抱,那接她的人手脚不知轻重,震得她头疼。小仙半晕半眩地睁开眼,迷离间,看到的还是那双熟悉的金眸。 孙悟空…… 孙悟空…… 问君何故作笑颜?却道似喜非喜。 问君何故作怒颜?却道似气非气。 问君何故作哀颜?却道似愁非愁。 有时候,她真觉得,孙悟空应当有多番面孔,有时像个恶鬼,有时又像天使,她看不明白,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他有七十二变呢!只要他愿意,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凭她一个小杂仙,又怎么能看透呢? 她一时间,摔傻了脑袋,枕在他肩头,由他抱着,双目无神,眼睫微垂,只呆呆地望着他。 “你别怪老孙。”孙悟空先开了口。他也不打算认错,反正他做事情一贯霸道,从不向人解释什么。 “死猴子,你也太过分了……”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撑不住,头一倒,在他怀中昏死了过去。 “仙子!”见她又晕了,孙悟空下意识喊了一声。 小仙没反应,只躺在他身上,静静睡去了。 孙悟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注视着她,用手抚去了她额边的碎发。 睡得可真安详,就像躺在莲叶上的清水花儿,一点防备都没有。 “往后,跟着老孙!老孙带你纵游人间,吃香喝辣,再不受那破天规、烂条例的约束!”说完,他便驾云启程,心中涌起一笑,仰头道,“我们走!” 就这样,孙悟空带着小狐儿仙子,两个人,一朵云,共同去往了花果山…… / 说完悟空与小仙,我们再来说说天庭这边—— 孙悟空把马圈捣成了断垣残壁,又教那天马大军倾巢出动,争作“害群之马”。 怎么说呢,真·搞事情不嫌事大! 神仙们看马群发了疯,见了人也不躲,只一味地横冲直撞,不仅践踏了仙花神草,还害得不少仙人跌了跟头,摔下界去。有几个看不过去,直招喊着“快停下”,却一点不济事。 “这是怎的了?”有人问。 “怕是集体得了疯马病,赶死去了。”有人答。 却不知,马儿们既非得了病,也非赶着去送死,它们只是按照孙悟空的吩咐,找三人寻乐去了。 且看那武曲星君府内,马儿们闹得多欢,它们踢踏着脚丫,撞倒了玉案,扯坏了仙藤,争着抢着吃仙草和灵果,彻底放飞了自我。 “丫丫的!定是那猴头弼马温寻仇报复来的!他这般害我,我定不饶他!”武曲星君怒骂着。 再看太白金星那儿,也好不到哪去。 长庚被人告知自己府内出了马乱,心里大惊,便抓紧时间回来。刚进门,他就发现自己珍藏的典籍被天马啃成了碎片,顿时心痛欲裂,暗自流涕。 唯玉帝的凌霄宝殿无甚事端,还一如既往得平和。 那是当然了,因为发飙的马群,全被一众护驾大神围截了。须知,冒犯君颜乃是死罪,此刻所有的马儿都被打入天牢了。 玉帝虽未受惊吓,却是不悦,他问诸仙道:“众位爱卿,今日天马群起奔走作乱,欺心犯上,朕虽已命人囚拿了它们,但细想之下,此间必有内情隐祸,却不知是何缘故?” “陛下!这都是那下界来的妖猴,新任弼马温孙悟空搞的鬼啊!”武曲星君上庭直言道。 闻言,众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爱卿何出此言,可有依据?”玉帝半信半疑。 “陛下!微臣听御马监的监官说道,那弼马温素来放任无羁,大小为祸,言语间多有冒犯圣驾之意,故而我方去到御马监,意图训诫他一番。不曾想我到他府内,好说歹说,他非但不听我劝,还对我棍棒相加!微臣无能,力不敌他,反遭他毒打!陛下,这天马都是归他管束的,想来他是心中生恨,故激起事端,教马公冲撞我等。微臣惶恐,他报复微臣事小,只怕他迁怒圣驾,图谋造反呐!” “这……”玉帝心一慌,顿时,屁股下的龙椅坐不安生了。 玉帝一紧张,众仙讨论的风向也转变了,嘴里开始出现“妖猴无状”“其罪当诛”等不好听的字眼。 “陛下!臣有急报!”张天师赶来道,“御马监的马场已遭奸人捣毁,群马故此脱缰而逃,依臣之见,这必是那妖猴孙悟空的作为。” “竟有此事!”玉帝不敢相信,众仙大惊失色。 “启奏陛下!”李天王上奏道,“方才,南天门的守门神将来报,那弼马温此刻已经逃下界去了!” “陛下!孙悟空他这是不想伏罪,逃回老窝了!陛下若真让他回了去,岂不同放虎归山,养敌为患,为自己徒增烦恼啊!”武曲星君不肯罢休道,“请陛下降旨,命我等出军,捉拿妖猴归案!臣虽不才,愿为先锋将,打头出阵!” “臣李靖愿助星君一臂之力,携吾儿哪吒共往降妖。请陛下降旨,捉拿妖猴!”李天王托塔道。 “臣附议。”巨灵神行军礼道。 “臣等附议。”鱼肚、药叉道。 众仙大多是赞成捉拿孙悟空的,一个个上来附议,唯太白金星不答应,制止众人道:“不可不可,诸位请先冷静。陛下,依老朽之见,此事颇有蹊跷,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还莫要与他刀兵相见的好啊!”太白金星是个公私分明的,就是有点老迂,可怜他的藏书被马匹撕得烂碎,还得帮始作俑者辩护。 武曲星君瞥他一眼,不屑道:“金星所言,可是怕了那猴头?” “非我畏怯,只是伐兵不如远交,攻城不如攻心,大军进发需慎之又慎,岂可因一时草莽,教无眼刀剑伤生害命?老朽愚见,此事还得从长计较!” “哼!”武曲星君虽有不满,却还是顾虑太白金星的地位,嘴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玉帝见他们吵闹不休,摇手为难道:“容朕思量思量罢。” 因双方意见不合,玉帝在捉拿孙悟空这件事上犹豫不决,耽搁了一阵…… 至此,我的第一卷【官封弼马温】篇就结束了,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卷【共居花果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十九章 小狐儿初入水帘洞 话说,孙悟空把小狐儿从天庭拐带回花果山老家时,因为小仙子被自己弄昏了,所以他的筋斗云飞得很慢,很慢!生怕小仙承受不住。 到了傲来国地界,孙悟空向不省人事的怀中人介绍着:“仙子,我们快到了。下面是傲来国,临海是东海,再前面就是我家,你以前来过的。” 小仙没有醒来,春风拂面,她似梦非梦,睡得很舒服的样子。 不久,孙悟空乘着云到了花果山上空。 山上的猴崽儿甚有灵犀,早早发现了他,各个欢呼雀跃,挥爪子接迎道:“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孙悟空抱着小狐儿轻轻落了地,而后对猴子们摇摇头,比了个静默的手势,示意他们别吵扰。 “孩儿们小声讲话,她睡下了,莫弄醒她。”孙悟空轻声细语道。 “大王,这是谁呀?”猴崽甲低声发问。 “她是天上的仙子。”孙悟空回答。 时隔久远,小猴子们都不记得她了。 “大王上次一走,走了几十个年头,叫我们好等。您不是说在天上当了大官,怎么这短短几天又回来了?”猴崽甲又问。 须知,下界的短短几天,在天上不过少时。 孙悟空眉间微蹙,他被点到了痛处,顿时生了脾气:“莫提他了!说来我就有气,那一众神仙各个虚伪至极,把老孙当娃儿哄弄!什么大官儿,就是蒙骗俺,替他养马作仆役的!说出来,羞死个人!” 听孙悟空这般说,猴崽儿抓耳的抓耳,挠腮的挠腮,全都替他打抱不平。 猴崽乙耿直问道:“大王,是不是这个呼呼大睡的仙子哄骗了您?您是不高兴了,才把她绑架回来的?嗯,要不要我们教训她?” 啥? 孙悟空僵了脸。 这,这说的什么话?要他怎么回答? 的确,这小仙子哄骗了自己,他是很生气没错…… 可他从没想过要教训她啊!还有,这“绑架”一词可不能乱用! “非也非也!莫要乱猜,她是我的客卿,得善待着些。你们不好说我绑架了她,传出去,老孙还怎么做人?” 猴崽们纷纷点头,他们朴实,也不会想那么多,反正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不跟你们多说了,老孙得送她回洞里歇着。她受了惊,伤了些元气,不好在外头多待。” 说罢,孙猴子就带小狐儿仙飞去了水帘洞。水帘洞有千尺瀑布作天然屏障,与世隔绝。他施法将那瀑布弄开了一道缝,叫那飞流直水打不到他们。 他深入洞府中,找到一处僻静的地儿,选中一张平坦的石床,给她歇息。又叫猴崽们出去玩耍,不要进来打扰。 孙悟空是个法术高手,想要什么就能变出什么,他揪了一根猴毛,转眼变出一张毯,铺在石床上,又把小仙轻轻放下,叫她睡得更踏实些。 不得不说,他有时挺悉心的。 做完这些,猴子才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睡颜,心里埋怨着:总算是伺候好了她,可累死老孙了。 而后,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也不想再折腾什么,只静静盯着小仙发愣,发着大愣。 倒是个耐看的…… 其实,他学艺时,也念过一点孔孟儒学,知道“非礼勿视”几个字咋写。所以,即便他是石猴,也没敢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看。 还是在她熟睡之时…… “圣,如皓月明辉;敛,似萤火朦胧;净,胜隋珠无暇。实是天仙,一尘不染。没能早点遇见你,真的好可惜。”孙悟空笑了笑,几句称赞后,却陷入低迷,“虽可惜,也是无可奈何,你活在天上,我却生在地界,我们……” 他欲言又止,眉宇微蹙,又开口说:“你可知,老孙不喜欢被人欺骗。若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对我撒了小谎,我便要赐他几棒子当作教训。而你,你骗了我这么久,我本该惩罚你的……” 他顿了顿,垂眸续曰:“但,我念你是初犯,又无心害我,便饶你这一回。只要你,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在这花果山里,我们还像从前那样,无忧无愁,好好地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他这般说着,心中期盼,同时,还有隐隐的不安。 过了许久,小仙也未曾醒来。孙悟空还这么端坐着,注视着眼前人。他也没觉得不耐烦,看着她,令他平静到忘我。 突然,石床上,小狐儿有了动静。 她笑了。 她没有醒,只翘着嘴,“咯咯咯”地笑了。 孙悟空猜想,她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 “真傻。”猴子嘲了一句,后弯了眼,温柔地看着她。 小仙讲着梦话:“为什么,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猴子随便问了问。 “为什么会是蓝色的呢?跟大家都不一样。” 什么蓝色的? 孙悟空只道她做了个怪梦,说的话也是奇怪。 就在这时,晴转多云,小仙不笑了,相反,她的额头沁出了几滴汗。 “唔!”她眉头紧锁,呜咽声不断,甚至开始辗转反侧,嘴里直喊着,“不!我不去!我不要去!” 孙悟空见她陷入梦魇,赶忙上去摇醒她:“仙子!仙子!” “我不去!不去嘛!不要送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挣扎着,手也不安分地开始乱挥。 “仙子!小狐儿!”孙悟空大喊。 她一害怕,就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裳,开口便是:“我要和你在一起!” 只脱口而出这句话,她便惊醒了。 殊不知,她紧抓的可是孙悟空的前襟领口,像这样一拉,就把他拉到了自个儿身上,如此,竟是叫他们之间的距离缩至零点了。 孙悟空也没料到她会这样,更不敢想跟她有这样大胆的距离。 星星之所以小,是因为它远;眼睛之所以大,是因为她近。 再靠近,眼睫毛都要撞一起了! “放开老孙。”猴子道。 闻言,小狐儿才缓过神来,发现孙猴子那张脸近在咫尺,她也吓了一大跳,立马松开手。 她刚醒,还搞不太清状况,故而扫了一眼周围。看到的是石壁攀藤,修竹梅花,似是一洞府,除了孙猴子,这儿一片陌生,她心里有些发乱。 孙悟空起了身,问她:“方才,你说要和谁在一起?” “什么在一起?”小狐儿一头雾水,她没管那些无关紧要的,只询问,“这里是哪里?” “是老孙的水帘洞。”梦不易留,孙猴子没得到答案,也就作罢了。 “水帘洞?”她听着怪陌生的,讶然之余,竟发现一旁的石碣上雕写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十个大字。 她才恍然大悟:“这里是花果山!” “不错。” “你当真把我给掠下来了!”小狐儿仙面色发青。她还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什么叫掠? 孙猴子翘起腿,有些不悦道:“御马监被我捣成那残样,谁都脱不了干系!若非老孙带走你,此时此刻,你怕是得在天牢里,让人刑讯逼问了!你不感谢我,怎的还怨道上了!” “你!你!啊啊啊啊!” “叫什么!” “你就让我在天牢里待着吧!”巨大的变故让小狐儿仙怆然泪下,看上去,倒是像极了洞外的瀑布。 “要命!你怎的又哭!”孙悟空看了,又气又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不愿意跟他。 猴子捂着耳朵:“受不了!烦死了!快住嘴!”那尖锐的哭声刺得他快要疯掉了。 “孙悟空!我上辈子是和你有仇吗!你,你害死我也!害死我也!”小仙呐喊着。 “我害你什么!”他擒着她的细腕,心中发恨,“你这蠢货,当真不识好人心!那天宫有什么好的!条条框框压得人喘不过气!而你,你个卖苦力的,又不是甚正宫娘娘!留恋它作甚!” “你甭管我!我乐意!”她揪着他的衣袖恳求,“悟空,我求你,送我回去,快些送我回去吧!” “别求我!老孙不干!”他拒绝得果断,容不得商议。 小仙绝望,放开了手,不再央求。 孙悟空望着这样的她,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遂把声音放软下来,叹气道:“莫要再哭了!老孙既然把你带下来,也不会不管你。你,也别想着要去哪儿,就跟我在一起吧。” 闻言,小仙发了疯似的摇头:“不要!” “为什么!”猴子气极。 “你怎么能这样!擅自作主,先斩后奏!丝毫不问我愿意否!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他抓耳挠腮,情急之下,还张口道,“我做事,向来如此,不喜拖泥带水!” “托词!你知道自己有多莽撞!行事有多冲动!你不跟我商量,就将我从天庭劫下来,岂不知自己闯了大祸!现在又畏罪潜逃!” 她哭喊着:“我本欲替你呈词脱罪!现在是不行了!天庭不会就这么算的!我小狐儿固然是不得善终,而你,你又当如何活命呢!”她有些绝望,眼泪流得更凶了。 “谁说的!”孙悟空一点不能苟同,下意识反驳道,“你不会出事!俺老孙也不会有事!谁都不会有事!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多说无益,我不与你争辩了。既然你不肯送我走,我便自己回去!”说完,小仙抹了泪。待沉静下来之后,她离开石床向外走去,走时还跌跌撞撞。 “你去哪?”孙悟空拦住了她,“你的云没了,还能往哪里去?” “不用你管!”小仙推开了他,一脸倔强,还有些怒气。 孙悟空又何尝不怒,他的耐性早就用没了:“好!要走是吧,那你就试试!我看你走不走得出去!” 小仙刚要踏出水帘洞,孙悟空就施法劈开了瀑布水。顿时,山峦叠翠于眼前,断崖绝壁于脚下,万象惊现。 “啊!”小仙吓得一哆嗦,而后跌倒在地。 原来,这洞府竟是位于半山腰间! 孙悟空来到她身旁,望着洞天之外,讽刺道:“瞧你,这般不济事,连我的洞门都踏出不去,还妄想回天宫老家?做梦呢!” 小仙当然不想被猴子这么说,可她瞄了一眼悬崖,深不见底,顿觉后怕。 害怕归害怕,可又能怎么办呢?泼猴子玩世不恭,无所畏惧,她却不能躺平了不管。 “我,我出得去!我一定能出去!” 说完,她站稳了脚后,就纵身往外跳了。 这可把孙猴子吓坏了,他一把抓住小仙的胳膊,将她拉回来,然后怒骂:“你疯了!嫌命太长了嘛!” “我是仙!这点高摔不死我!”她怼道。 “你什么意思,死也不想留在我这是吧?” 小仙哽咽着声,本想同他硬杠,但仔细想想之后,还沉默下来。 那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个笔挺挺地站着,一个蹲坐着,谁也不看谁。 稍稍冷静过后,孙猴子先开了口。 “我的花果山,山明水秀,福地洞天,难道过不得日子吗?你想吃桃,我能让你吃饱!为什么铁了心,一定要走?”他垂下眼眸,既不理解,也不服气。 “这里不是我的家。”她抱着膝盖,眼中还剩些朦胧未褪。 “天庭也不是你的家!那帮神仙,只拿你当下人使!可不曾将你视作家人!”孙悟空抢着答道,“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老孙可以……” 猴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说太快了。 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孙悟空止了口。 小仙回道:“你说的不错,天庭也不是我的家,那里没有我的家人。我的家人早已离我而去,将我抛弃在了那里。” 她话味一转:“可即便如此,小狐儿也是在天庭长大的,我早已习惯了那里的生存方式,到了下界,却是什么都不懂!你将我带下来,就如同把海里的游鱼推到岸上,这不是活活要了它的命吗?” 其实,是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准备好,迎接新生活。 “不要想这么多!”孙悟空握住她的手,“有老孙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吃穿用度,什么也不缺你的!在我这,没人能欺你!你想要什么,尽管与我说,我都能给你弄来!” 他说得诚恳,小仙的泪颜中,却生出一抹苦笑:“你好威风啊。不知,我要的东西,你打算怎么给?是用偷,还是用骗,还是光明正大地抢?别告诉我,你会做买卖,我不信的。” 孙悟空愣了一下,这些问题令他嘴角发颤:“这你别管,老孙,取之有道。” “取之有道?呵呵,好一个取之有道!孙悟空,你师父教你本事,就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你休要管教俺!”孙悟空火了,“老孙是妖!妖,就该有妖的活法,你不懂,就不要自以为是地说教!” “所以,你想把我也变成妖怪吗?”小狐儿问他。 “妖怪怎么了?你看不起妖怪?” 她闭了眼,没有回答。 孙悟空瞬间急躁:“你看不起妖怪,就是看不起俺老孙!” 此话一出,她心中陡然一颤,在一阵思想斗争后,她又平复下来,依旧不作声。 见状,孙悟空僵了脸。 “你看不起老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二十章 孙猴子又闯龙宫了 小狐儿被他逼问,静下来思量片刻,后摇摇头,回答一句:“我哪里敢?”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孙悟空心里堵,他长舒一口气,使了个分身法,又着分身飞出洞,将猴崽们唤回。 猴崽们来到对岸山头,只见山顶有藤蔓数条,他们一个个抓着藤蔓,以此为摆,荡进了半山腰的洞内。 小仙见状,才惊觉:原来他们是这样进来的! 赤尻马猴率先来到孙悟空面前,问了一句:“大王这会儿唤小的们回来,所为何事?” 孙悟空指着一旁的小狐儿,对众猴发话:“这丫头不老实!给我看着她,别让她寻死觅活!” 小仙闻之大惊,猴崽们亦不明白其中缘由。 马猴心想:大王不是才说,这仙子是他请来的贵客,要好好招待的,现在是闹哪样哩?要死还是要活? 小狐儿暗骂:泼猴子!姑娘我就是打不过你,否则非拔光你的毛,做成枕头睡了! 孙猴子吩咐完毕,就打算离开水帘洞出去。 “你上哪儿去?”小仙下意识问他。 “透气!”然后,他就驾云走掉了。 只留她与赤尻马猴,并一群猴崽儿在石洞里,大眼瞪小眼。 小仙这会儿不爽到了极点,故攥着衣角,对猴崽们撒气道:“看什么!都听他的,来监视我吗!” 猴崽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回答她。 “哼!”小仙气极,只道自己不该问,问完更郁闷了。 / 花果山云端。 孙悟空躺在那儿,此刻,他很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每次与她说完话,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呢? 他不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他孙悟空的错!他怎么会有错!一定是那丫头不好,讲话不中听!对!没错!她总是喜欢呛人,话中带刺,姑娘家家,却是一点不温柔! 孙悟空沉了眼。 或者说,她待他,一点不温柔。 “就不能对老孙好点儿……”他有些小委屈,深深叹了口气。 接着,他也不多想了,纵云往东海飞去。 到了海上,他捻了个避水诀,就深入海中,前往龙宫散心去了。 翠玉珊瑚迎送客,明珠亮点水晶宫。 一场甘雨化暑旱,十年猪羊供入家。 在下界,若论有钱,谁能比得上四海龙王? 水晶宫大门外,巡海虾兵见孙悟空前来,赶忙报于龟丞相,龟丞相惊闻,又急报于东海老龙王。 龙王大骇:“泼猴怎又来了!坏了!坏了啊!” 龟相问:“龙王何故惊战?” “你岂不知,他上回来时,巧取我定海神珍,又豪夺金甲圣衣,本王不甘心,故而在玉帝面前参了他一本,这回怕是来找我麻烦了!”龙王徘徊道。 “龙王莫慌,小兵报我时,说他不曾携带兵械,应当不是来干架的。我们且先好言应付着,等有机会,找个理由打发走便是。” 龙王点头,遂差人开门迎接,备好酒好茶,好生伺候着。 孙悟空大大方方地踏进来,他轻车熟路,似乎把龙宫当成第二个家了。 龟丞相请他入座,虾兵蟹将给他端茶倒酒。 龙王举杯,上前敬酒道:“上仙许久不见,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来坐了?你不是被玉帝招上天庭,当弼马温去了吗?” 孙悟空不悦地瞪他一眼:“老孙不干了!以后,休在我面前提及‘弼马温’仨字!”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上仙请吃酒,吃酒……”龙王满脸都是汗,这阴晴不定的魔猴,真可难为死他了。 猴子浅饮了一口,后放下酒樽,看着敖广。 “老龙王,你我可是做了几百年的老邻居了,交情也算不浅了吧?”孙悟空这么问他。 啧!听着就是陷阱,可又不得不钻。 “那是自然!好邻居,绝对的好邻居!”龙王说得大气,心里却是苦闷。他的真心话是:谁跟你这泼猴好了!赶紧滚吧! “那么好邻居,老孙想问你讨点东西用,应该不为过吧?”猴子耍心眼道。 “不!怎么会!上仙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我敖广有的,一定给你取来!”龙王豁出去道。 “不算偷吗?” “不算偷!你是我的好邻居!怎么能说偷呢!” “也不算骗?” “不算骗!当然不算骗!” “那算不算抢?”孙悟空三连发问。 “上仙说哪里话来!区区小事,讲那生分话干什么!”龙王快要疯了,“你到底要什么东西啊?” “其实,老孙是想问你讨些衣裳。”他顿了顿,垂眼道,“姑娘穿的。” “嗯?”龙王似是嗅到了苗头,眯着眼睛奸笑道,“嘿,上仙何时有了这等女装之癖?” “你说的什么浑话!老孙能是给自己穿吗!”孙悟空发怒。 “我开玩笑的,不知是哪位佳人有此幸遇,能得上仙您的垂青?” “垂什么青?”孙悟空蹙眉,“等等,你可别会错意了!” “这,难道上仙不是给你爱人准备的?”龙王不解。 孙悟空一怔,意识到了不妙,赶紧摇头:“什么爱人!老孙没有!你别乱说话!” “衣装乃贴身之物,上仙是天地之子,没有母家,更无姊妹,若不是给爱人的赠礼,那……”龙王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卡了几声,还道,“也罢,我这就命司织房的人下去准备,依上仙的要求,定做最上等的锦服。” “如此,老孙多谢了。”孙悟空道了声谢。 龙王遂把猴子请到了司织房,叫掌管织绣的老嬷嬷接待孙猴子。 嬷嬷折腰问孙悟空:“不知大仙要赠衣的那位姑娘,身高几尺,肩宽如何,三围又是多少?” “嗯?何为三围?”猴子单纯,未经人事,不懂的。 “胸围、腰围、臀围,人有高矮胖瘦,您得给我个准确的尺寸,老奴才方便定做。” 孙悟空大惊失色:“这!这老孙哪知!” “您没给她量过吗?”老嬷嬷问得直白。 “我当然不能够!”孙悟空急得跺脚,“你讨打是不是!” “老奴不敢!大仙息怒!”老嬷嬷无辜道。 孙猴子还是急,眼神闪躲着:“反正,她个头不高,跟老孙差不多,身形,身形……” 突然,他灵光乍现。 真是傻了,用嘴巴说能说清?变一个不就得了! 于是乎,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了小狐儿仙的模样。只见他妙颜玉色,巧笑嫣然,真是要多像有多像!老嬷嬷和一众纺织女工看着,无不惊叹。 “小狐儿仙”淡淡一笑,对那老嬷嬷发声:“可瞧好了?” “瞧好了!瞧好了!大仙神通了得,您的心上人亦是美貌天仙,老奴我看了都心动!” “胡说!俺老孙没有心上人!”孙悟空顿时发了怒,用小仙的脸冲老嬷嬷大吼,“再乱猜,我拔了你的牙!” 老嬷嬷吓得跪到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来量!”猴子发令道。 众人哪敢不从,纷纷取来工具,为他量身。 待女工们记录完小狐儿仙的尺寸,孙悟空又变回原身,对众人要求:“这些衣料,都给我挑最好的。颜色方面,老孙不懂哪个好看,就以彩虹七色,外加黑白灰,各做两套备用。至于款式,她大概喜欢流仙裙?啧!该死的!老孙不知道!你们看着办吧!” “大仙放心,老奴在衣着方面老内行了,也算见多识广,绝对拿出最好的,让您和姑娘满意。” “好,那我就信你了。”孙悟空点头,还问,“你们这制作工期,得要多久?” “大约,一月左右。” “一月!”孙悟空揪着老嬷嬷的衣领,龇牙大吼,“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这,我叫下头的人赶赶工,半月兴许也能完成。可不能再快了!大仙恕罪,欲速则不达,慢工出细活啊!”老嬷嬷央求道,“大仙若是急需,老奴请龙王给姑娘准备几套现成的,虽比不得定制,也好拿来应急,哦,当然也是合身的!待老奴这边赶制完新衣裳,再差人给您送去,您看如何?” 孙悟空琢磨了一会儿。 “就这样罢!”他勉强同意了。 老嬷嬷遂将此情况告知了龙王,龙王听后,先暗骂三声泼猴,后教龙女去挑些对尺码的女装,用绸缎包裹好,给孙悟空送去。 孙悟空接过赠物,向龙女道了谢,又对敖广浅浅行了个礼,曰:“老龙王实是个大方的邻居,老孙在此谢过了,往后若有哪里需要老孙帮忙的,老孙绝不推辞!” “上仙客气了。”龙王尬笑几声。 之后,孙悟空携着大包小包,很满意地离开了。 待他走后,老龙王口吐了一堆芬芳。 / 话说孙猴子从敖广那儿,花言巧语白嫖到了送给小狐儿的衣裳,心情一阵大好。 他兴冲冲飞回水帘洞,边跑边呼:“仙子!仙子!” “大王,您回来了。”赤尻马猴接应道。 “仙子呢?” “在里面的石床上。”马猴报告一声,“大王放心,我们把那丫头看得很紧,不曾让她逃掉。” “什么?” 孙悟空一怔,手一松,差点让怀中的包袱掉到地上。 此刻,他有些作茧自缚的感觉,浮躁得不行:“老孙没有让你们囚着她呀!” “大王不是让小的们看好她?” “那也不能囚禁她!她想去哪里,都由着她,反正她没了云,也回不了天庭。那丫头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她,别让她不高兴了!” 马猴挠了挠脑袋,颔首道:“奥,明白了。” 孙悟空才想起来,不久前还跟她闹过不愉快呢!也不知,此时此刻她是喜是悲。 因此,他放下雀跃心,谨慎入内,总不好太唐突了。 进来之后,孙悟空见到床上小仙,顿时面色一僵。 她!她真是! 孙悟空极度无语。 你道他为什么无语? 这个痴傻的丫头,竟拿着朵花,躺在那里,拔花瓣!石床四周,还铺了一堆花苞! 他走至小仙跟前,问她:“你在做甚?” 小仙也不看他,掰着花瓣,淡淡道:“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回心转意。”她又拔下一片花瓣,道,“或许,等我拔完九千九百九十九片花瓣之后,你就愿意送我回去了。”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迷信话。 孙悟空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花苞,往角落里丢掉:“你就是把我山里的花,都拔光,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闻言,小仙白了他一眼,她吵不动,不想吵了。 她本不欲搭理,只是,孙悟空手里的包袱吸引了她的眼球。那包雕纹饰花,金丝玉帛,光看外头就知其价值不菲。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仙指了指包袱,问他。 “给你的东西。”孙猴子递过去。 “给我?”小仙虽纳闷,还是好奇,拆开了包袱。 当她见到数件泛瑞光的金缕衣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她问孙悟空。 “不偷、不骗、不抢来的!”孙悟空呛她道。 小狐儿愣了一下,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衣服,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是孙猴子给她的,收还是不收? 收下他送的衣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必须得在这里安家过日子了!她不想。 那不收呢…… 不可能不收啊!总不见得没衣服穿吧! 那没得选了。 小仙无奈,她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念着:“罪过罪过!不知您是哪方仙圣,今日不幸,遭到孙猴子的坑蒙拐骗,亏损了仙衣。小仙替他赔个罪,您千万别记恨他,悟空虽顽劣调皮,可绝没有恶意。他修行也不容易,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与他计较了,就当是,就当是接济一下小狐儿。小狐儿是个落了难的小杂仙,自小穷苦可怜,现在又被泼猴掳来当囚犯,实是倒霉。今日受您赐衣之恩,他日若遇到您,定当涌泉相报!拜托拜托……” “嘀咕什么呢!”猴子见她疯疯癫癫,十分不悦,遂撇撇嘴,还道,“几件衣服而已,你莫给自己太大压力,憋坏了,反不值当。老孙答应过要给你的,就绝不会食言。” “那我真该谢谢你了。”小仙苦笑道。 “你当然应该谢我了!”他冲到小狐儿面前,眨眨眼,对她说,“若不是老孙,你还受制于天上的金笼,被人当奴使唤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来到我的花果山,再无人管你!从此自由自在,你可以像人一样活着!想去天涯,老孙带你走天涯;想去海角,我就带你去海角!你喜欢桃子,我让桃子飞到你嘴边让你吃!” 他说得有些急:“跟老孙在一起不好吗?老孙什么都能给你,你若不喜欢我使妖怪手段,那我可以改,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就改!” 他又顿了顿,低下眼皮道:“只要你别再说那些要走的话来气我,我保证不惹你生气!” 闻言,小狐儿愣着了。他说得这般诚恳,考虑得那般简单,她的压力反而更大了。 要她怎么办! 小狐儿叹了一声,还道:“那你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思量思量。” 孙悟空喜出望外:“好!老孙不逼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拘束,只要你高兴,老孙什么都依着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一章 猴子练兵戏小仙 小狐儿在花果山的这几天是很迷茫的。 如孙悟空所言,她现在,无人管束,无事可为,有猴伺候,有求必应。花果山家大业大,有七十二洞可住,小仙独居其一。 她时而在山里散步,听老猿们讲讲孙悟空小时候的故事;时而看猴子们操兵演练,舞刀弄枪耍猴棍。但多数时间,她还是一个人宅在洞里想事情。 看似清闲的她,内心却不安生。 她怕天庭那边会有动作。 是以在她的脸上,很难看见笑容。 今日,惠风和畅。 她游荡山间多时,心思飘渺,不知不觉间,又来到猴子们操演习武的地方。 孙悟空也在。他似乎是发现了她,笑了下,一个飞跃,就跳到小仙身边。 “仙子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手痒了,也想和大家伙切磋切磋武技?”孙猴子谈笑道。 “别闹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哪会弄捣这些?”小仙汗颜。 孙悟空偷笑,调侃道:“初见之时,你不是还想和老孙单挑吗?现在,怎就怕了?” 小仙脸上泛僵。 “好汉不提当年勇,姑娘不记当年丑。你莫要取笑!”她皱着眉头辩驳道。 “哈!不妨事!仙子再不济,老孙也能护得住。”他拍胸脯保证,“你只管安娱享乐,纵情山水,那些劳心伤神的事儿,通通交给我好了。” 听了这话,小狐儿颅内泛疼。 还交给他咧…… 他惹事,她善后!妙得很! 小仙无奈,望着一众猴子,转移话题道:“你这山头,有多少猴儿?” “合计四万七千余口。” “这么多!你是怎么训练他们的?”小仙好奇,问他,“可似在马场驯马?” 孙悟空摇摇头:“不尽相同。” “嗯?哪里不同,说来听听。” “这个嘛,嘿嘿,依仙子的智慧,光用说的,老孙怕你听不懂啊。”孙悟空嘴抽的毛病又犯了。 “哼,了不起啊!我还不想知道呢!”小仙叛逆回怼。 说话间,场下的孙小妖蹦跳着来找孙悟空了。 自孙悟空学艺归来之后,花果山的所有猴子都是孙家人了。孙小妖是族群中最小的一辈,同时也是孙悟空的迷弟。 应该说,花果山的所有妖灵,都是孙悟空的粉丝。 孙小妖年纪小,咋咋唬唬不知事,对孙悟空说道:“大王爷爷!我也想习武,却不知哪件兵器来得趁手,您能帮我定个主意吗?” 说着,孙小妖指了指铁架子上的三件武器,分别是:长枪、大刀、铁锤。 孙悟空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对他说:“可是想我在这三样兵器里头,挑一件与你耍玩?” “对极对极!” 孙悟空浅浅一笑:“你这孩儿,每每遇事都不敢自己做主,这回老孙不帮你,你找别人问去。” 孙小妖挠头道:“那我该找谁问呢?” 孙悟空指着一旁的小仙,回答道:“这位仙子聪颖过人,眼力更是在老孙之上,你让她给你提意见。” “你说什么!”小仙大惊呼叫。 她外行人看热闹来的,这泼猴子,怎么叫她班门弄斧? “请仙子指点指点我吧!”孙小妖向她作揖道。 “这!确是个难题,你别着急,容我想想。”小仙盯着三样冷兵器左看右看,苦思冥想了半天。 而后,她试着发表了意见:“我观你天生灵猴,十指分明,十分巧妙。灵巧者,当以长枪为宝器,施展起来,应该会好点吧?” 她说得一点不自信没有,故偷偷看了孙悟空一眼,还拿眼色问他:我说的对否? 孙小妖亦看向孙悟空,希望从大王爷爷那儿得个答案。 孙悟空笑了笑,却摇摇头,表示不对。 小仙有些难堪,还故作镇定道:“凡事都有例外。自古以来,上阵杀敌,冲锋陷阵的兵将都是用刀的!依我看来,你可效仿其道,执大刀作兵刃,挥舞起来,必将势不可挡!” 听罢,孙小妖又看了一眼孙悟空,问他对与不对。 然,孙悟空依旧摇头。 小仙答错两回,尴尬得要死,骂了泼猴几遍,终于肯定道:“刚才都是玩笑话,威武之师,雄壮之于气势,不用铁锤用什么!” 此言一出,孙悟空再也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道,“仙子实在可爱至极!说起蠢话来,眼皮都不眨一下!真是笑死老孙了!” “你笑我做甚!我!三选其一,枪、刀子、锤子,我都答了,岂能有错啊?”小狐儿仙觉得猴子是在故意找茬,取笑人,这令她十分不悦。 “仙子真是个死脑筋,难怪兔子说你笨拙,实是不假,不假!”孙悟空摇头笑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 孙悟空抱起孙小妖,对她讲明:“仙子且看,这孩儿身高不过二尺,今昔方才七岁,你怎么教他去使长枪、大刀、铁锤?且不说他能不能拿动,就是抬得起,也得把自己磕伤了。” “这……”小仙反驳不了一点。 孙悟空又对孙小妖语重心长开导着:“还有你,走路没走好,就想学人跑?真是个自不量力的!想习武,先去扎马步,扎上几个时辰,练好腿功、腰功,再修静心敛气,否则内功一泻,功亏一篑也。” 孙小妖失落地嘟了嘟嘴:“要这么辛苦……” 孙悟空训了一声:“天道酬勤,你不肯苦修,能成大事吗?我花果山的猴子,不许矫情,讲这般惰懒话!” “是!大王!”孙小妖故此下去,同众猴一道练功去了。 见状,小狐儿仙感慨一声:“了不得,你倒是挺有大王的威严。” 孙悟空不禁夸,转眼就乐上了天:“仙子谬赞了!老孙的师父比老孙还要严厉得多,我不过效仿一二,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道:“现在,仙子当知,我训练孩儿们,与驯役天马之间,有何区别了吧。” “嗯?”小仙显然没转过弯来,只敷衍一声,“知,知道了……” 这蠢笨的丫头…… “不知为不知,仙子笨拙,老孙知道的,何须掩饰呢?” “你!”小仙顿时有了脾气,“你怎么屡屡点我笨!要知道,在天上,我还算你半个老师!你这也太不尊重我了!” “仙子莫生气,莫生气,老孙说与你听。”孙悟空觉得她气恼的模样甚为有趣,故而想逗弄几下。 然正所谓点到为止,他也不扯了,敛起笑容,正色道:“其实这区别,就在于‘训’与‘驯’,一个是用嘴巴,一个得用马鞭子。虽都讲究张弛有度,然,我教孩儿们,须得观其力,量其度,是为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毕竟老孙是他们的大王。那天马呢?我不仅要‘驯’,更要‘服’,因为老孙是它们的长官。说到底,它们也只是畜生,不可同类而语。” 小仙恍然大悟。 这时,孙悟空跳上一石阶,仰首伸眉,骄傲道:“不过,他们都是因为敬服老孙,才会为我麾下!说起来,还是俺老孙本事高,才能有此作为!哈哈哈哈哈!” 小仙原本听着还挺受教的,怎么,怎么他一下子又飘上天了! “你这自恋的猴子,海口胡言,怎就不懂谦虚低调?”小仙嗔了一声。 “低调?哼,小家子气性!没能耐的人,才不得不低调!老孙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老孙的本事!”孙悟空反嘲道,“倒是仙子你,手无缚鸡之力,合该藏着躲着!否则,叫哪个吃人的精怪捉了去,老孙还得救你哩!” “你!”小仙被他呛得不行,立马反驳,“我是没有那个机遇,倘若能得你那位名师真传,肯定不比你差!” “那可未必。祖师的三百六十旁门道法,各个精湛,却是晦涩难懂。想学好,谈何容易?还得赖仗自己的悟性。”孙悟空挠了挠腮,又跳到小仙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看上看下。 “你看什么?”小仙诧异道。 “我观你虽为天仙,悟性却不怎么样。”猴子直言不讳。 “你!你!”小仙受挫,既不甘心,又难回怼,无异于哑巴吃黄连。 “仙子莫生气,老孙,我不是个爱撒谎的,也不喜欢靠谄媚话来取悦别人,实在是,你,呵呵……”他简直说不下去。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反正我被你气的不是一次两次,早已习惯了!”小狐儿也不想管了。 “仙子在天庭生活了三百余年,连驾云都不会,悟性能高到哪去?”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惊讶。 “你若习得腾云驾雾之法,脚下的云是不会被打散的。就是散了,也能聚回来,此所谓‘纵云’也。”孙悟空说,“老孙猜想,云是别人给的,教你浮上天,可一旦遇上歹人,后果可大可小。因你纵不得云,还是会被打散开来,这要摔下去,岂不断骨折肢?” 听后,小狐儿心里骂他:死猴子,我的两朵云是谁打散的!那个歹人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沉下眼眸,解释道:“没有人教过我怎么飞。” “嗯?”孙悟空疑惑,“你好歹是个天仙,不至于吧?别的不说,你那好友玉兔,还有那青牛……” 提到青牛,孙猴子就绝了口。 不好,那头牛对这丫头心怀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她面前,还是少提及为妙。 猴子转而道:“天上能人也不算少,虽比不得老孙,只教你驾个云,坐个雾,应当不成问题。” 小仙摇摇头,道: “没用的,他们的术法,我学不了。”她合了眼,皱着眉头,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 “这是为何啊?”孙悟空不解。 “其实我……”小狐儿仙犹豫着,要不要对他说明缘故。 突然,她灵光一现,突生欢喜,向孙猴子拜托:“悟空,不如由你来教我腾云术,好不好?” “我?”猴子一愣。 “是啊!如果是你教我,我一定可以学会的!”她说得很肯定。 太好了! 其实,她一直苦于此事!等她学会了,就再也不用掏钱,去买别人的云了!也不用担心哪天云坏了,还得找人来修!这样一来…… “你想得美哩!老孙才不要教你!”猴子一口回绝,又笑得合不拢嘴。 此言一出,小仙的笑容瞬间僵硬,短暂的梦想亦碎成一片了。 孙悟空跃上高枝,放声高喊:“你最好永远别会飞,今生不会飞,来世也不会飞!生生世世都不会!这样老孙最高兴!哈哈哈哈哈!”留下这些扎心话,他就蹦跶蹦跶走掉了。 小仙愣在原地,她简直要疯:泼猴子!泼猴子!啊啊啊尽说混言恶语!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二章 四魔聚会 花果山的猴子天性好动,爱玩,尤其是那些未成年的小猴,最喜欢追逐打闹。 他们也爱恶作剧,有时会拿摘来的果子,打果仗。这个丢来,那个丢去,可闹腾了!有时,难免会伤及无辜。 这不,小猴崽一个没扔准,那桃子就砸中了小狐儿仙的脑袋。 “哎哟。”小仙中招,不由一叫,摸了摸脑袋,感觉痛痛的。 见状,猴崽们一脸茫然无措。 赤尻马猴见了,赶紧上前教训道:“你们这群小崽子,忒无理了!怎么拿吃的果子,砸人家仙子的头!还不快去道歉!” 闻言,小猴崽立马向小狐儿仙低头认错:“仙子恕罪。” 小仙摆摆手,苦笑道:“我无事,别放在心上,你们玩去吧。” 小猴崽们遂一蹦一跳一边耍玩去了。 见猴崽们戏耍的乐天样,小仙顿感一阵怅然。 真可谓: 年纪小,没烦恼。 不谙世道多与少, 不为明天自困扰。 “哎……”小仙哀叹一声。 马猴问她:“仙子日日寡欢,可是有甚悲愁事,郁结在心?” 小仙摇头道:“不好讲,不好讲。” “莫非……”赤尻马猴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仙子可是思恋我家大王,今日无他相伴,泛起了相思之愁?嗨,仙子莫担心,大王晨时出山访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我思他作甚?”小狐儿摇摇脑袋,表示你想多了。 “那是何故?” 小仙告诉他:“我观你们身在福中,全都安逸惯了,也不作长远打算,也不防外来之患,实在不好。” 她皱眉道:“如此,我方才见乐思忧,居安思危啊。” “仙子杞人忧天了,我们哪会有什么危险?”马猴随口一说。 小仙瞅了他一眼,只道:“但愿如此吧。” 这时,树丛中冲出一小猴,眼熟得很,可不就是那孙小妖。 孙小妖对小仙说道:“仙子不要害怕,就算有危险,大王也会保护我们的!” “哦?”小仙笑了笑,“你们这么信任孙悟空?” “那是!”孙小妖叉着腰,学着孙悟空的威风,宣传他的事迹,“大王他很厉害!非常厉害!他打败了混世魔王,拯救了花果山,叫我们再不受人欺辱!他是我们大家的英雄!等我以后长大了,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是吗,真有这么厉害吗?”小仙似是不信。 “那当然了!”见小狐儿质疑,孙小妖急了,“大王是全天下,最最最厉害的人!” “可你家大王说过,他的师父传他武艺,比他还要厉害得多。”小狐儿反笑道。 “这……”孙小妖舌头打了结,挠腮道,“那大王的师父是最厉害的,大王是第二厉害!” 小狐儿又骗他讲:“可你家大王还说过,他有很多师兄,各个本领高强,且都在他之上,这般说来,他如何当得了天下第一,或第二呢?” “这!”孙小妖被她这样一戏问,立马急红了脸,“我不管!反正大王就是很厉害!就是很厉害!我不许你瞧不起他!” “孙小妖!”赤尻马猴斥了一句,叫他不许大小声。 孙小妖超委屈的,他低下头,嘴里直哼哼。 小狐儿蹲下身,对他说:“我并没有轻视你家大王的意思。” “明明就有!” 小仙摇摇头:“孙悟空他是很厉害没错,可是……” 她止了声,望着苍穹瑶天。 “可是什么?”孙小妖问。 “可是你看,天有那么大!那么大啊……” / 群山万壑洞百窟,虎豹豺狼目眈眈。 牛魔一呵群妖惧,春光不掩凛人风。 这儿就是混世七魔之首,牛魔王的属地——牛魔山。牛魔王因为块头大,当的也是老大。顺带一提,孙悟空是他们中最小的七弟。 话说这几个爱闹事的家伙也称得上相见恨晚了,平日里,七魔酷爱比武斗技,喝美酒谈人生,欢吟作乐,真可谓是一拍即合。 孙悟空是个猴,大多吃的是果子,偶尔咬松嚼柏,品食桑叶。 其余六魔却不尽然,他们有些为祸人间,甚至食人血肉。 孙悟空为什么愿意同他们打交道呢? 因为,他也是妖啊。 依孙悟空的说法,食人乃兽妖之天性,不可逆违。 猴子看得通透,想那北俱芦洲的蛮人,虽只为糊口,也好杀怪猎兽。更不提南瞻部洲一族,易子相食的悲叹事了。 人类自个都改不了自相残杀,同类相食的臭毛病,妖怪吃上几个人,又怎样了?至少现在的孙悟空是这么认为的。 反正他们七个家伙很合得来,时常置宴会友,三日一小宴,七日一大宴。 这不,牛魔王自西牛贺洲远游归来,遇一喜事,心情大好,又请他弟兄几个来家喝酒了。 今日之会,来的是鹏魔王、蛟魔王还有孙悟空,其他几魔都有私事,忙自己的去了。 牛魔洞里,珠石遍地,金银成丘。桌案上摆满了琼浆美酒,只见那鲜肉布血丝,瓜果惹人涎。 这些都是牛魔王掳掠来的好物。 几个兄弟入座后,就忍不住开怀畅饮起来。 几樽酒后,他们各个微醺。 鹏魔王赤面憨笑,问牛魔王:“听闻大哥云游四海,今请咱哥们儿几个来,可是有什么好宝贝要与我等开眼界?” 牛魔王嘿嘿笑道:“我确遇得一珍宝,绝世无双,只不曾带来。” 孙悟空咬着桃问:“是何宝贝?” “此宝口说难绘,非得亲眼所见才知其妙,我且描述一二:凤色仙姿,明眸善睐,芳华无双,她,家居宝山翠云。”牛魔王痴痴道,“不怕兄弟们笑话,老牛我对她,真是一见倾心,倾到朝思暮想。” “原是红颜之宝。”孙悟空听后,一下就没了兴趣,只专心喝他的好酒。 蛟魔王闻之,对老牛说:“大哥既喜欢她,为何不将她掳过来,当个小妾?” “嗯?”牛魔王挑眉,“老弟说什么?” 蛟魔王道:“女人如衣,大哥不妨将她带回洞来,白日里教她伺候家长里短,深夜里同她颠鸾倒凤,享人间极欢极乐,岂不美哉?” 鹏魔王瞥他一眼,不屑道:“蛟哥此话,不等同于霸王硬上弓?那女的不肯咋办?” 蛟魔王道:“凭大哥英雄豪气,哪个女人敢不从?她不情愿,就让她好看。” 鹏魔王歪笑,暗道:这蛟老哥想必不讨女人喜欢。 牛魔王摇头:“蛟老弟错了,老牛我虽勇武过人,却万不敢轻薄于她。不瞒你们说,我这位心上人,同以往那些艳货俗粉都不一样,她,乃是一位女仙,自幼修持得道,我慕恋她,更敬重她,又岂能加害于她?” 听到“女仙”二字,孙悟空微微抬了眼。 鹏、蛟二魔亦有些惊疑。 鹏魔王问他:“大哥可是动了真情?” “是。”牛魔王点头。 “莫非你要娶她?”鹏魔王又问。 “不娶何为?”牛魔王笑答,“就是她现在有些不肯,老牛我也有一千零一种法子,叫她回心转意,爱上我。” 鹏魔王甚惊:“大哥啊,我兄弟几个,除了老七,皆是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想好了,讨了仙女老婆后,可要受她管束了。兄弟听闻,那些个有手段的女人管教丈夫,狠着哩,教他们晚归也不得,酒也喝不得。她要是个会吃醋的,大哥什么爱姬美妾都不能有了。似你这般模样,怕是要做妻奴哩!” “妻奴就妻奴,只要能得到她,妻奴怎的了?”牛魔王哼气道。 “行,大哥喜欢就好!”鹏魔王举杯邀道,“来,为大哥找到真爱,咱干一杯!” 四弟兄遂碰杯,把酒一饮而尽。 蛟魔王醉上心头,又对牛魔王说:“大哥若讨得了仙女嫂嫂,可得带兄弟们瞧上一瞧,好叫兄弟知道,是何等仙姿绝色,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牛魔王开玩笑道:“嘿,我若带与你们这帮色魔看过,你们也爱上她,可怎么好?” “诶!大哥讲哪里话来。”鹏魔王拍了拍老牛的肩,笑曰,“兄弟妻不可欺,这点道理我们懂的!” 蛟魔王亦陪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大哥就想着金屋藏娇,深闺锁妻!忒小气!” “哐当”,一只杯子打翻了。 原是孙悟空手滑了。 蛟魔王调侃:“七弟可是不胜酒力,连只杯子都拿不稳了?” 鹏魔王亦笑道:“我看呐,七弟是听到‘金屋藏娇’四字,心里痒痒,也想找个姑娘娶回家当媳妇了!” “老孙没有!”孙悟空急忙否定。 鹏魔王是个眼力高的,见孙悟空手足无措,向他发问道:“七弟,你何故这般紧张?” 孙悟空疯狂摇头:“我紧张个甚?我好得很!好得很!” “不对头,七弟,莫非你也有心上人了?”鹏魔王问。 “没有!”孙悟空答得绝。 “那你金屋藏娇了?”鹏魔王又问。 猴子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躲。 他果然撒不来谎,还皱眉道:“不能,不能算。” 听闻此言,牛、蛟、鹏三魔大惊。 这,真乃天下奇闻! 牛魔王凑出耳朵,向猴子连问:“贤弟,仔细讲来!那女子,叫甚么名字?今年几岁?祖居何方?家里都有些甚么人?你俩啥时候、在哪里认识的?她可是清白女子?若不清白,过去,有过几个男人?” 老牛这一顿排山倒海的问话,让孙悟空僵愣不答。 见猴子一句话也没有,老牛顿时坐不住了:“弟啊,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太草率了!”蛟魔王道。 牛、蛟二魔王皆有些不满,唯花花公子鹏魔王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二位大哥稍安勿躁。七弟虽修得太乙仙身,毕竟也是男儿,想尝那风月滋味有什么奇怪?反正呐,只要是个漂亮姑娘,尽管带回家来解闷,又不似哥嫂要嫁要娶,管她家世作甚?” 听罢,猴子再也忍不住了。 “快停快停!你们都讲的什么话!”孙悟空大喊,“老孙没有喜欢她!更不论嫁娶!更别提,更别提什么风月事!兄弟做了好些年,你们还不知老孙为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鹏魔王道,“七弟,哥且问你,你说的这位,可是个姑娘?” 闻言,猴子也不好说不是,便点点头。 鹏魔王松了口气,暗道:所幸不是男的。遂又问:“此时此刻,那姑娘可是在你山中?” “是,是又怎样?”猴子回道。 “那她可是自愿留住?”鹏魔王三问。 这句话让孙悟空僵住了,他不敢正面回答。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仙子是想回去的。 见状,鹏魔王一目了然,还问:“那她既不愿意,七弟你为何强留人家?” 猴子呆楞着,他什么也答不上来。 被逼无路,最后,他竟然说:“因为那丫头太没用了!老孙恨铁不成钢,看不过去!” “啥?”三魔震惊。 孙猴子找到了理由,微喜,还道:“对!俺老孙就是见不得她那种懦弱受气的模样,碍眼极了!” 他微微端坐,还道:“她是孤儿,没有依靠,纵观四海,唯有俺老孙才能护得了她!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留她在花果山待着,这样,她才活得下去!若离了俺老孙,她小命休矣!我同她也算有点交情,怎好坐视不理?” “这个,你确定吗?”牛魔王怀疑道。 “怎的不确定?”孙猴子强说,“你们可别误会我!老孙留着她,又没图她什么!我不需要她报恩,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待着就行!我是石猴,你们所说的爱慕之心,我半点不曾有过!难道,难道不当爱侣,她就不能留在花果山,就不能跟老孙在一起吗?” “这……”鹏魔王道,“倒也没这说法,你既如此笃定,兄弟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高兴就好。 猴子微微一笑,可甜了,果子都没他甜。 鹏魔王又告诉他:“贤弟啊,虽说是保护,你也不要一直关着人家,把人姑娘憋坏了,可要恼你,烦你。” 孙悟空听后一惊,道:“说的是。这两天,老孙只顾干自己的事,倒是疏忽了她。” “对女子,你当给予她一些自由。”鹏魔王展开翅膀,笑道,“自由,你可明白?” “小弟知道!”孙悟空将酒樽里的酒一口饮下,此刻眯缝着眼,尽显醉态,“我知道,知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二十三章 同游南瞻部洲 同牛、蛟、鹏三魔王饮完酒之后,孙悟空便坐着筋斗云回花果山去了。 此刻,他还有几分醉意未褪,面上亦有些赤红。 孙悟空回到了水帘洞,观见众猴都在吃东西,却寻不到小仙身影,遂问洞里的芭将军,小仙去了哪里。 芭将军对他说:“大王,仙子此刻正在西山赏景,马将军也同她在一起。” 得小仙消息,孙猴子立马驾云飞去。 他在空中,放眼望去,一下就找着了人。 她的身边,还有赤尻马猴与孙小妖,看样子,似在谈论着什么。孙悟空有些好奇,便悄悄落地,藏在树后偷听他们讲话。 只见孙小妖比了个大手势,对着小仙夸道:“大王的金箍棒,可以长这么大!有一万多斤重呢!他拿起来,一点不吃力!” “是一万三千五百斤。”小仙托着下巴,坐在石头上吐槽。 孙小妖又说:“那可是古代一个老皇帝,治洪水的时候,用来量海深浅的棒子!” “是大禹王治水。” “大王他真的好厉害!他不仅厉害,长得也帅,难道你就不觉得吗!”孙小妖急得蹦跳不断。 “是是是,是比你这毛崽子帅多了。”小仙敷衍道,“那泼猴若听到你这般夸他,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不许叫大王泼猴!”孙小妖毅然威吓道,“也不许叫我毛崽子!” 此时—— “仙子!”树后,传来一声叫唤,甚为耳熟。 小狐儿仙与孙小妖循声看去,见到的果然是他—— “大王!你回来了!”孙小妖蹦跶蹦跶冲过去,向孙悟空告状,“大王,她方才骂你是泼猴呢!你快教训教训她!” 赤尻马猴见状大惊,直接跑去拉走孙小妖,一路骂他:“胡言乱语!毛崽子,跟我回避去。” “大王!”孙小妖苦喊,却无卵用,被马猴拖将走了。 这会儿,闲杂人等皆已散去,只留孙悟空与小狐儿二人对视着。 孙悟空走到小仙面前,微红着脸,注视其眸,浅笑着对她说:“老孙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称呼老孙的?骂我是泼猴?” 小狐儿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眉间一蹙,遂问他:“你怎么,好像喝多了?” “不曾有!”孙悟空一挥手。 “我看有,你同谁喝的?”小仙疑惑。 听她这么问,孙悟空醉笑道:“牛大哥往后好像要被人管酒呢,怎么,你也想管我吗?” “嗯?管甚?” “别别,这可不行,其他什么都好说,酒你得让我喝,否则忒没意思。” 听他讲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小仙无奈,暗叹这死猴子果然喝大发了! 她扶额道:“你快些回洞去罢!” “回去?回去作甚?”猴子盯着她发愣。 “睡觉!歇息!然后把酒劲解了!” “不要!”他拉着小仙的手,眼巴巴道,“老孙还有件事儿没做,我答应过要做的,不能不做!所以现在,我不能回去!” “什么事情?”小仙问他。 “你又忘了!老孙说过,要带你走天涯的!” 此言一出,小仙顿时哑了口。她呆楞着驻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孙悟空握着她的双手,对她说:“你跟我走,我现在就带你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我要让你在人间,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幸福!然后,你就会愿意跟着我了。” 说罢,也没等小狐儿答应,孙悟空就搂住她的腰,把她揽入怀,驾起筋斗云飞上天去。 “等,等等!”小仙大惊失色。 这般突然,她岂能不惊! “悟空!这不成,你还放我下来!”她与他贴得太紧凑,在高空中,她连讲话都不利索了。 “怎的不成?”孙悟空不禁发问。 “这,你可是醉了,这是酒驾啊!是违反天规的!”小狐儿心慌得紧。 万一他飞的时候睡着了,掉下去怎么办?他是铜头铁骨不打紧,她可是要粉身碎骨的! 猴子才不管她说什么,直呼:“莫要扯什么天规,败我兴致!你只管告诉我,想去哪里,老孙都答应你!” “你!”见阻止不了他,小仙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我想去哪里,你真的会带我前去?” “对!老孙说话,一言九鼎!” “好吧。那我想去你的授业恩师那儿,拜访他一下,可好?” “啥!” 孙猴子一惊,立马止住筋斗云。他的酒醒了一大半,两眼直盯着她,问:“你要访我祖师做甚?” 小仙回答他:“没什么,好奇嘛,想看看能教出你这等狂妄之辈的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这个不行。”孙悟空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为何啊?”小仙挑眉。 “老孙,老孙不能再见祖师,我是被他赶出来的弟子。莫说让你见他,就连他的名号,我都不能告诉你。你,你还换个地方吧。” 听罢,小仙淡淡一嘲。她知道孙悟空素来狂傲,谁都不放在眼里,除了他师父。她猜想这位祖师必能管教住他,提这要求,也只想杀杀他独断独行的威风。 小仙笑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这泼猴,一定是惹了什么祸事,把你师父气坏了,他才会这么做的!” “这你别管,快另说个地方。”猴子面子有些挂不住,赶忙转移话题。 小仙又道:“喏,我在天上,确是被规矩管得束手束脚,既来凡间,合该去个最无规无矩,最放纵无羁,好吃好玩又好看的地儿,最好还有笙歌伴耳,艳舞为乐,还带专人伺候,让我也过一把当人大爷的瘾。” 猴子有点不好的预感,还问:“何地?” “青楼楚馆。” “你!忒不知羞!”孙悟空破口大骂,“姑娘家家,没点矜持!还青楼,不去!绝对不去!” “哼,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还说什么一言九鼎,我看,咱还是打道回府吧!”小仙冷笑一声。 “死丫头!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再有瞎扯,老孙把你丢下去了!”孙悟空稍松开手,吓她道。 见状,小狐儿仙很识相地止了声,惜命地抓紧他。 孙悟空这才涌起笑意,又使筋斗云行进。 只见千山万水遍布于脚下,前有牛马成群,后有草庐耕地,近有袅袅炊烟,远有海浪滔滔。 小狐儿仙不禁发问:“这是哪儿?” “这是南瞻部洲与东胜神洲的分水地界,再往南去,就是南瞻部洲的闹市,东海之滨,繁华得很。” “南瞻部洲?”小仙一愣,“我记得,青牛老哥曾告诫过我,不要跑去那里玩。” 猴子瞥了她几眼,满脸不屑道:“有何不可?” “老哥说危险,那里的人多贪多杀。不久前,六国覆灭,将兵百战死,黎民老百姓沦为血汗工仆,现在正处乱世,我们还是不去的好。” “听他胡言!”孙悟空驳斥一声,“只要是人,大多贪杀,何以分地域?有老孙在,你怕个甚!何况,乱世亦出净土,盛世犹不太平,你只管跟紧我,我保你无虞!” “行行,随你罢。”小狐儿仙说不过他,索性不说了。 “哼,那厮道貌岸然,还拿这等空话吓你,往后,你少跟他打交道,更别在老孙面前提起!” “嗯?你在说谁?青牛老哥?”小仙狐疑,“你何故出此恶言?老哥他……” “住口!休要提他!”孙悟空愠怒道,“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蠢笨不堪!所以,除了老孙,你莫要同任何人亲近!知不知道!” 小狐儿仙惊愕。 好哇!这厮!说了这么多,就是想骂她笨来着!她,她有那么蠢吗?就是不才,她也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大字,也懂些人情道理,不至于似他骂的这般蠢笨吧!哼!就他聪明!就他能干!泼猴子,了不起死他了! 孙猴子见她不答,以为她不情愿,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来:“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叫你不要跟他来往!你,你舍不得是不是!” 小狐儿望着他,徐徐开了口:“你莫不是忘了,我已经被你带出天庭了。” “额。”孙悟空迟了一下,“也对。算了,不讲他了,我带你下去。” 说罢,孙悟空纵云,缓缓而落。 此地确是富裕,你看它: 楼隔楼,檐挨檐。东临沧海,鱼盐不缺。来往的富豪,有驾马车,有穿锦褂。小商小贩亦不少,或卖鸡鸭海鲜,或织席贩履。沿街看来,酒楼开了五六家,进出客人不间断。 大家伙穿街走巷,各忙各,爱吃吃,爱玩玩,爱赏赏,显然未受战火之苦。 小仙感叹:“这里倒是不错,百姓安居乐业,看风气,丝毫不逊东胜神州的小镇。” “那是!”孙悟空笑道:“老孙还能唬你吗?” 然而,当他们二人落了地,众人见到孙猴子那似人非人的模样,瞬间惊恐,各个慌乱无措,只喊道: “妖怪!妖怪啊!妖怪来了!” 接着,他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东奔西跑,丢筐弃箩,尖叫声不止,最后全逃没了影儿…… 小仙僵着身子,面上有一丝尴尬,更有些惶恐。 不好!这下糟! 她缓缓转头,看向孙悟空。 果不其然,孙悟空的脸色很难看!超级难看!好像要爆发一般。 “老孙很像妖怪?”他沉着脸,问小狐儿,“他们这么怕我,是因为我长得很奇怪,很丑吗?” 小仙那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挤出了汗。 她尬笑道:“你,你莫要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凡夫俗子,难免以貌取人。老鼠见了猫,能不怕吗?额,别说是人了,就是你山里的七十二洞妖魔,不也怕你怕得要死?否则,你怎么当得起花果山的大王呢?” “是吗?”孙悟空盯着她,问,“那你呢?你也觉得我丑?你也怕我吗?” 小仙心里打着鼓,还谨慎道:“你,你要这般凶巴巴的模样对我,我当然也怕了。不过,你家孙小妖说过,你长得很帅,童言无忌,你信他就好了。” “哼,油嘴滑舌,没句真话!嫌我丑就直说,老孙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猴子咬着牙,愤然道。 小仙汗颜,就他这样,能直说吗? 孙悟空冷笑,站远了身,讲:“你们这帮俗人,全都是些眼拙货!要俊的还不容易,给我瞧好了!” 孙悟空捻了个变身诀,眨眼之间,就化作一翩翩少年。你瞧他,墨丝长发,大眼俊眉,獠牙不见,只见皓齿,脸上一根猴毛都没有,他变身术高超,此刻,确是个好看的男孩。 “老孙这样耐不耐看?”孙猴子开了口,说得相当自信。 “天,真叫我大开眼界!”小仙大吃一惊,横看竖看,看不出一点瑕疵来,称赞道,“原来,你不止会变蛇虫鼠蚁,连人都能变得那么像!” “哈哈!雕虫小技耳,瞧把你惊的!”孙悟空又道,“我那几个兄弟,也可化身成人形。他们时常借此,化作落难美女、金银财宝,勾引那些山野村夫,最后吃了。若想要女子解渴,就会变成俊男。你这笨丫头可得仔细些,在偏远之地,若见生人求救,不消管他,以免中了妖怪奸计!” “知,知道了。”小仙暗惊,这帮家伙铁定干了不少匪事。 “不过你得明白一点,我们之中,老孙变的男子最俊最好看!我就是不好干那奸贼事,否则,哪个女人移得开眼?”孙悟空背着手,自恋道。 闻言,小仙笑了笑,心里骂了他几句,而后,用手去掀开他的前襟。 “你做甚!”孙悟空大惊,立马推开她的手。 然而,他的衣服被扯开一角,脖颈以下的猴毛毕露。 见状,小仙翘了嘴,讥讽道:“言过了吧,看来你的七十二变也没学全呐,怎么只能换脸,身体还是猴样?姑娘若是见了这样的帅哥,你猜她会不会跑?” “这……”猴子有些脸红,解释道,“老孙变虫,变石头,都能做到十分像,唯独变人,确是有些难。以后,不要随便扯我衣服,好不丢人!” “知道啦,知道啦!”小仙洋洋笑道,后背身观赏去了。 望着她,孙悟空捂着领口暗骂了两声: “真是个没边界感的丫头!” 紧接着,他又追了上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四章 海滨街 赠卿簪 虽说是孙猴子带小狐儿仙出来游玩的,但猴子好奇心太重,只顾自己玩了。他又爱闹事,路经各家新奇摊贩,都要停一停,转一转。小仙跟着他一直走,无奈,只能当个陪衬。 你问孙猴子闹了什么?他见一处售卖大秦魔方的摊子,立刻就来了兴致。 那小贩拿笑脸激他:“客官若能在一炷香之内,把这魔方还原,我便送你一个;若不能,你可得买下它哟。” 猴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挑战。 不用猜,他第一次转魔方,哪里能解得开?片刻之后,他就气上心来,将魔方往地上狠狠一砸,眨眼睛,积木四散开来。 小贩大惊,本想喊人拿他。 谁知孙悟空又将四散的积木重新组合,组着组着,竟摸出了门道,果真在一炷香内还原了它。 然后,魔方就姓孙了。 小仙在一旁看傻了眼,拧着眉心叹气。 这之后,孙悟空还是自顾自地瞎逛,小仙怕他惹事,只好跟在后面看着他,哪里能玩到一点! 孙悟空真是个大忙人,又爱瞎唠嗑,半点静不下来。你看他,一会儿找乞丐讨论柴米油盐,一会儿同字画老板赏鉴文书墨画,甚至还找酒楼里的酒友高谈国家大事。 小仙一路走来,话也讲不了几句,东西也看不了几眼。心里只哀叹:跟他出来真累! 时至傍晚,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商贩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是时,小仙与孙猴子路过一卖发簪、首饰的小贩。这摊贩有些人气,周围来了不少正值芳华的姑娘,其中还有几对成双成伴的恋人。 小仙还从没近眼瞧过人间姑娘的饰物,遂起了好奇心,凑过去围观。 只见那台面上,流苏步摇几十支,花式各异,簪头有饰青竹,也有挂折扇,簪身雕花雕凤雕蝴蝶,排列开来,确有几分缭乱之美。 那客人里,有一情郎买下一支玉兰流苏簪,将它轻轻插于爱人的发丝间,晚风轻吹,给那姑娘的脸上增添了几抹红晕。 小仙近观几眼,真可谓巧工匠心,好物在民间。几番欣赏过后,她拾起一支银簪,那簪头镂刻的是一只狐狸,十分巧妙,灵动极了。 小仙双目渐弯,似有些心动,到底她也是个姑娘。 小贩对她讲道:“小姐,这支簪子配你,买了吧。” 小仙笑了笑,她没有钱,本想摇头婉拒,却不料背后传来一声—— “都是些包金包银的破铜烂铁。” 这突如其来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把围观的人听得,各个瞠目,纷纷回头。 小仙亦是惊愕难掩。 孙悟空插着手站在那,一脸不屑,见众人不悦,他也不管,走上去对小狐儿仙说道:“走吧,这假货有甚好看,我们到别处去转。” 言罢,他刚要拉着小仙离开,却被她拒绝,甩开了手。 小狐儿仙有些薄怒,她放下银簪,对众人打躬道歉:“对不起,他不懂事,请诸位莫怪,我们这就离开。” “你道歉做甚?”孙悟空极为不解,他又没说错什么。 小仙不想搭理他,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孙悟空见了,只道她奇怪,喜怒无常的。他做了几百年的妖王,高傲惯了,当然不会反省自己。 此时,旁边有一男子瞥着他,哂笑道:“真是蠢到了家,将人姑娘气走了还不自知!可怜!可怜!” “你说什么!”孙悟空怒呵。 若换了他平时那张猴脸,凶神恶煞,谁敢放肆啊?可今天他这副秀气少年郎的貌相,却吓不了人。 那人道:“小老弟,人家可是生你气了,你不去挽回,还在这里无端发脾气,试问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啊?” 猴子不服:“老孙又没说错!黄白本俗物,珠玉如粪土!这等俗不可耐,怎可配她?更不论这些破烂玩意儿,不消几年就废了,要来何用?她有什么可生气?” 听他这般讲说,众人啼笑不止。 “笑什么!”孙猴子急了。 一姑娘答道:“这小摊小贩,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卖的不就是个新鲜?好看不就得了,人姑娘喜欢,那不就成了?你倒是高尚,看不起金银首饰,就不许人家姑娘喜欢?这等顽固,又那么凶,我看呐,还让别的男子买来送她,把她逗开心了,便不要你,转投他人怀。” 孙悟空一愣,忙否定道:“不可能的!她没有我,就像飞鸟没了翅膀,还怎么活!” 那姑娘忍不住耻笑,暗道: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哪有这种说法?更何况,这天底下又止你一个男的,自恋个什么劲儿,到头来还不是要自取其辱? 孙悟空说得果断,但事实上,他一点没底。因为他明白,小狐儿的心一直都在天上。 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在花果山的这些日子,她鲜少有过笑容,似乎不怎么开心。 孙悟空眉头紧锁,他想知道,若是他做的不好,那到底要怎么改? 他望向台面上那支雕着狐狸的银簪,抿了唇,若有所思。 而后,他丢了一锭银子给小贩,留下一句“不用找了”,便取了簪子离开。 再说另一边,小狐儿沿街走了不远,心情稍有舒展,也没再生气了。 她安慰自己说,那泼猴的性子,不就是这样讨人厌,她还不够了解吗?来气做甚!把自己气坏了,反倒不值! “蓝姑娘!”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喊。 小仙闻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原是个穿黑袍的男子,嘴里喊着“蓝姑娘”,四下找寻着什么。而后,他在墙角处发现了走失的“蓝姑娘”,面上泛喜,走过去将它抱起。 原来那“蓝姑娘”是一只狗。 小仙看着那男子和狗,哭笑不得,怎么会有人给宠物狗起名“蓝姑娘”,怪不怪啊? “你在看什么?” 孙悟空只身来到她背后。 闻言,小狐儿转过来,仅一眼就瞧见他手里持有的那支雕着狐狸的银簪。 她不禁一愣,心中纳闷。 “拿去吧。”孙悟空把簪子递给她,后对她说,“就算是包金包银的,只要你喜欢,老孙也给你买。” “买?”小仙想了想,不解道,“你哪来的钱?” 此话一出,孙悟空瞬间僵了脸,心里头翻江倒海。 死丫头!就问他这个!真是叫人讨厌! 他忍着不爽回答:“老孙是花果山之主,群魔万妖朝我为圣,年年都有上贡,还差他几个铜钱?” 小仙恍然大悟,同时震惊不已。 要命的!这厮竟还是个“富一代”! 孙悟空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遂冷着脸,对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妖怪,无才无德,只会干那劫财害命的强盗勾当?” “没,当然没!”小仙忙摇头。 “我告诉你!凭我本事在身,皇帝老儿见了都得喊一声仙姥爷!我若莅临,略施小法,便叫他国运昌盛,想要什么没有!你这没见识的毛丫头,还怕老孙养不起你吗!” 小仙汗颜。 她哪里知道啊!当时刚来水帘洞,她也就随口说了一句“别告诉我,你会做买卖,我不信的”,这厮就记恨到现在! 怪道他敢放话说,她想要什么都能给,还真不是吹的…… “是是,是小仙短浅了,劳你破财,实在不好意思。”小狐儿安抚一声。 孙悟空果然受用,他执着发簪,转而笑道:“我给你戴上。” 随后,他把手伸至小仙发后,学着凡间情郎给爱人戴簪的动作,照葫芦画瓢,为她簪发。 小仙受宠若惊,一时不敢动弹,只傻愣愣地看着他。 “好像戴歪了?”孙悟空检查了一眼,有些不满意,“我重新帮你戴。” “不用了。”小狐儿摸了摸发簪上的狐狸雕饰,不禁一笑,道,“这样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听闻此言,孙悟空有些愣神。 他迟迟开了口:“仙子,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对老孙笑过。” “啊?”小狐儿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知作何反应。 “你对老孙说实话,我把你从天上带下来,你是不是很恨我?”他这么问了,因为他真的很不安。 “这……”小仙始料未及,她沉思一会儿,摇摇头,回答说,“你多虑了,我不恨悟空。” “果真?”孙悟空急道,“你可莫要再骗我!” “我不骗你,千真万确。”小狐儿开口道,“我没那么小气,先前讲了两句气话,只是气话,你也莫不要当了真,听过且过吧。其实我不喜欢憎恶谁,也不喜欢埋怨谁,何况,你……” 话讲到一半,她便止了声。 “何况什么?”孙悟空忙追问。 小仙叹息道:“何况你一颗赤子心,与孩童无异,我想恨也恨不起来啊。” 嗯?她说什么? 孩童? 这是在夸他吗? “你把老孙当小孩!”猴子瞬间发飙,“你!在花果山,众妖魔都要称我为孙爷爷!你这毛丫头怎敢……” “是你问了,我才答的你,你为何又要生气呢?” 孙悟空张着口未合,身上一股子火无处发。 他也不知道,反正不能是小孩!她不能把他当小孩!这太侮辱人了,绝对不行! “没大没小!你知道,老孙讨厌被轻视!”猴子恼怒,还道,“我也不需要你来哄我!以后,不许再讲那等话来羞我!” 小仙嘴角抽搐,心里先骂他几句,后拱手甩了几个礼,无语道:“我记住了!” 猴子这才满意,他拉着小仙的手,笑了一下,说:“走,我们到前头看看去!” 而后,孙悟空就带着小仙边走边看,赏玩去了。 时不时,他还会回头看看这不声不响的丫头。今天,她戴着自己送的发簪,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不讨厌。 依稀间,他想起牛魔王问自己的话—— 她叫甚么名字? 今年几岁? 祖居何方? 家里都有些甚么人? 他与她是甚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 她可是清白女子?若不清白,过去,有过几个男人? 孙悟空想了想,而后自答: 她叫小狐儿,是一位仙子。 今年三百岁有余。 祖居何方暂不清楚,但在来他花果山之前,她住天庭,是个杂仙。 家里情况不明,只知道,她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他和她,是在三年前,在花果山相识的。 她当然是清白姑娘,绝对不可能有过男人!毕竟,天庭第一情规摆在那,她定不敢僭越! “悟空?”见他发呆,小仙唤了他几声,“悟空!” “嗯?怎了?”孙悟空才回过神来。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闻言,孙悟空望了一眼天空,紫红一片,星星还没出来几颗,算算时辰也不过酉时。 哪里晚了? 小仙见他不答,又讲了一遍:“悟空,回去吧。” “那行吧。”孙悟空本想再逗留片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召来筋斗云,看完城镇最后一眼,便带小狐儿离开了。 其实,海滨街最美的时候就是晚上,各摊贩会张起灯笼,招呼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可惜今天,孙悟空和小狐儿是看不见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可惜才会有珍惜,当你发现,曾经最美好的时刻一去不复返了,你才惊觉,真爱是如此得明亮与宝贵。 筋斗云上。 孙悟空挽着小仙,问她:“仙子今天跟老孙出来玩,可觉得欢喜?” 小仙看了他一眼,暗道:其实好累,还是躺着舒服。 她当然不能明说,只点了头,回答一个:“欢喜。” “我瞧你好像不甚欢喜。”孙悟空听出她的敷衍,心里有些发堵。 “我确是欢喜,虽欢喜,却不知这等好时光,能持续到几时。”小仙慨叹。正所谓悲从喜来,愈喜愈悲,一点不错。 “你怎又郁郁寡欢起来?”孙悟空极为不爽,强说道,“老孙早就对你讲过了,天庭要拿我,尽管来拿,我谁也不怕!退一万步来说,我就是让他们捉了去,也牵连不到你!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甚!” 小仙闻之苦笑:“你这个泼猴,怎如此轻狂,如此自大!我在你这位英雄眼里,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宵小鼠辈,可悲、可叹、又可怜呐!” “你到底何意?”猴子越发不解。 小仙望着高山连绵,对他说道:“你的悟性不是很高吗?自己悟去吧!” 死丫头,打甚么哑语! 不久后,他们便回到花果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