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无辜路人开局被噶了五次,死麻了》
1. 第一章 桃花染血
太阳刚刚升起,洛阳城内,回春堂里学徒和伙计们就已起床,各自打水洗漱,忙碌起来。
没多会儿,这家药铺的掌柜孙有善和坐诊的大夫柳春也起来了。
孙掌柜下到厨房来,看到新来的伙计七斤已经在灶下扇着火了,边上桌上放着已经几块揉过的面团。蒸笼已经在边上准备就绪了。
“七斤,今个儿早上吃啥呀?”
“掌柜的,今天准备做面条吃呢。”七斤。
柳春一边往后远里晒药材的方向走一边喊着话,“小沫,大牛,药材晒出去了吗?”
“柳先生,我们正在晒哩,快翻完啦。”林沫沫一边手脚利落的翻检药材一边回话,偶尔将因为雨季受潮而变质的药材挑出来单放到边上的竹篓里。
忽然瞥见竹篓旁蜷缩着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她立刻放下药铲,小心翼翼捧起小鸟,用干净的药棉蘸了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又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敷上,找了片宽大的桐叶将其裹好,安置在药铺后院的草棚下。
大牛忙进忙出,很快就将仓库里的药材都搬了出来,有林沫沫回了话,他就不吭声了,蹲在那里一点一点轻柔地给药材翻面。他翻检的速度不比林沫沫,但动作也很稳。
林沫沫今年十四岁,是个孤儿,一年多前流浪到这城里时,得镇上药铺老板的善心,被其收留,在药铺里打杂、跑腿、弄药。还有两个月就是她十四岁生日了。
掌柜让她跟着柳春辨识药草,柳春见她手脚麻利、胆大心细又聪慧伶俐,便有心收为徒弟。一番考察后,便和掌柜的说了一声后正式收了她做徒弟,认真教她。
日子久了,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这回春堂的柳大夫收了个可心的小姑娘做徒弟。这个小姑娘才十一二岁,姓林。随着林沫沫学得越多,柳大夫在妇人或者姑娘找上门时就会让林沫沫出诊。林沫沫的行医经验越来越丰富。
一日,柳春讲授炮制黄连时,林沫沫突然提出:“先生,若用蜂蜜炒制黄连后再以竹笼蒸制,既能减其苦寒,又可引药入脾。”柳春半信半疑试做,果然发现经此改良的黄连不仅苦味大减,调理脾胃的药效竟提升三成。他望着案头那盘色泽金黄的蜜制黄连,第一次在医案批注中写下:“沫沫此法,可补《炮炙大法》之缺。”
逐渐的,林沫沫也长大了一点,不在时刚开始的干瘪瘦小的模样。去周边村子出诊腾不开手时,柳春也放心她在旁边单独给人看诊了。
大牛姓王,是城东十里外的王家村猎户家的小儿子。不爱说话,但有一把子力气。林沫沫和王大牛是同一个月里一前一后来的铺子。
他爹和哥哥有次进山打猎一去不回,家里只剩下他娘和早已经嫁人的姐姐,他娘怕小儿子进山也跟着没了,就花了大半的积蓄拜托村长将小儿子送进了城,帮小儿子在这回春堂里找了个活计。
不用担心被野狼熊瞎子吃了去,在这里不仅包吃包住,有一钱月钱银子,干得好了,掌柜还会给赏银。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王大牛跟掌柜说一声就能用月钱在店里买了药材回家。王大牛他娘很高兴,回头就给了村长送了一只野鸡一只野兔作为谢礼。
鸡和兔子是王大牛他哥哥生前从山里打回来养在家里的。当时兔子有两只,一公一母,如今已经生了一窝崽。
两个月后,王大牛回乡探亲时奉他娘的话,在回药铺去时拎着一笼兔子给掌柜。没几天王大牛就被安排去跟着账房宋云做事。
又过了三个月,王大牛就成了宋云手下的学徒,然后按照宋云的意思跟着林沫沫晒药、整理药材库存,在这过程中,王大牛跟着林沫沫认识了常见的药材和字,也了解了药材的耗用情况。而有王大牛这样有力气又干活利索的帮忙,林沫沫每天休息时间也都能多一些出来,从而能用更多的精力跟着柳春学医。
慢慢地,王大牛和林沫沫私下里关系到还不错。
林沫沫时不时会替柳春去周边人家送药拿回银钱。相较于别的姑娘家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更愿意攒着钱。她有一个梦想,她想攒钱买块地,然后上面建一座房子。也不必多大,一亩地,两间房。一个厨房一个卧室。
王大牛知道林沫沫总是舍不得花钱,所以在看到林沫沫发绳磨损的厉害,就算断了也不过是换个发型,将头发分开绑,都不想花钱换发绳后,王大牛自己回家时找村里的木匠帮忙打了一根桃花木簪回来送给了她。
当然药铺里也还有两个伙计,那两个家就在附近,所以平日并不在这里吃住。
残阳如血,最后的一抹日光洒在城郊的小树林里。
林沫沫蜷缩在一棵老槐树下,一只手捂着嘴不敢出声,一只手按在树干上,指甲掐进了树皮,因为太过用力还出了血。
今日她替柳春送药去邻村,抄近路返回时撞见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不远处,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块流光溢彩的铁块。那铁块约莫巴掌大,却泛着奇异的寒气,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几分。男人身前,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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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红了粗布衣衫,眼睛还圆睁着,映着天边的血色残阳。
“小鬼,这就是你贺家祖传之物‘天外云铁‘?”男人的声音温和,像春日暖阳,可说出的话却让林沫沫浑身发冷,“你爹不肯交,所以贺家才会灭门。你爹太蠢,所以你才会死。”
男孩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血沫声。男人叹了口气,像是惋惜,手指却在他颈后轻轻一按。男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气息。
林沫沫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并不认得这个男人,但却意识到这定是那些江湖人口中的邪魔。此刻他脸上虽然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在林沫沫看来这张脸却比乱葬岗的厉鬼还要狰狞。
单孤刀站起身,将云铁包起来揣入怀中,转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老槐树。林沫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身体不由自主猛地往后缩,踩断了一根枯枝。
“谁?”
单孤刀的声音陡然转冷,身形如鬼魅般掠来。林沫沫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抓住。男人低头看她,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冰:“小姑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林沫沫拼命挣扎,却丝毫没能挣动。
狗日的!如果我会武功,一定打死你!连小孩和无辜路过的人都杀的恶魔!
她想起掌柜说过,江湖人杀人不眨眼,她想喊“救命“,却被男人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在即将窒息前,一股甜腻的味道灌入口腔,下一瞬,灼烧感从口腔迅速漫延到腹部,再逐渐流遍全身,进而清晰地感觉到五脏六腑的破裂和全身骨骼的折断、软化、融化。
血不受控制地从七窍中流出,痛到麻木。
林沫沫明白,这个人,给她喂了毒药,他是在灭口。
倒下前,她却依然能察觉到这个人的凑近,清晰地听见他轻声说:“下辈子,记得太阳要落山了就老老实实早早回家呆着去。”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那人远去的背影,林沫沫已经看不清,但那张脸,她记住了。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有来生,定要让这江湖知道,弱者也能噬命……
血,染红了她的粗布裙摆,也染红了那根掉在地上的桃花木簪。
“师弟,逛得如何?”
“很有意思,听说今晚还有花灯会。师兄,我们过了花灯会,明早再走吧?”
……
几天后,贺家遗孤连同外祖家被仇家所害的消息传遍江湖,那传说中的天外云铁也自此下落不明。
2. 第一章 逃
林沫沫再次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中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恍惚,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收缩,发现自己正身处回春堂那间熟悉的厢房卧室之中。一切仿佛只是一场令人心悸的噩梦,虚幻而不真实。然而,那股蚀骨的剧痛却如同刻印一般,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无法抹去。那张令她心有余悸的面孔,更是挥之不去,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眉梢因残存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厢房内昏暗而静谧,林沫沫微微转头,敏锐地察觉到了卧房里和梦里不一样。
这间厢房一直以来都是她独自居住的地方,自从搬进来后,她便在柳春的细心指点下,特意制作了一个驱赶蛇虫的香囊荷包,悬挂在床边的柜门上。柜子里有她平日的晒药记录和跟着柳春的学习笔记。
梦里,林沫沫是在这药铺住了三个月后才得以拜师的。在她正式成为柳春的徒弟之后,更是在床尾挂上了几幅详细的人体穴位图,以便随时学习和参考。
然而,那几幅熟悉的穴位图却不见了踪影,厢房内显得空荡荡的。林沫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向外望去。只见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在沉睡之中。
再次闭上眼睛,林沫沫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着。
次日清晨,林沫沫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早早洗漱完毕后,便开始晒药草,准备早饭。直到路过大堂时,林沫沫路过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写着日期的木牌,瞳孔骤缩如针,脸色瞬间褪去血色,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今天赫然距离梦里的那一天只差一整年!
接下来,林沫沫开始注意到更多细微的变化,众人对待她的态度,她医学天赋初现端倪,以及柳春对她进步速度的惊讶,都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与警惕,恍惚间仿佛自己曾经历过一般,更有一种历史的车辙走上了命运轨道的宿命感。
一日,柳春让她炮制金银花,林沫沫却取来竹筛将花朵分层摆放,底层铺薄荷,上层覆桑叶,置于阴凉通风处阴干。三日后金银花不仅香气犹存,清热解毒之效竟比烈日暴晒提升两成。柳春捻着银花细看,发现此法能最大保留花蜜成分,忍不住抚须赞叹:“你这丫头,竟把《本草纲目》里‘阴干为良’的古训玩出了新花样。”
两个月后,账房宋云和坐堂大夫柳春喝了几杯酒,王大牛就开始跟在林沫沫身后。
晚饭后,其他人在大堂闲聊,王大牛拿着一沓纸回到厢房练字,习惯性地在第一页注下当天的日期。
王大牛的字是她所教,所以她对王大牛字的进展了然于心。看着王大牛现在的字,此刻更是清晰地意识到,王大牛的字迹与她的记忆中的相比,确实显得更加稚嫩,更符合记忆里刚开始学的水平。
又过了几日,林沫沫跟随柳春前往一个员外家的途中,意外地看到了单孤刀。单孤刀正与另外几个江湖人士低声交谈,擦肩而过之时,林沫沫隐约听到了“贺家”、“云铁”等模糊的字眼。这些字眼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的心房,脸色“唰”地褪成纸色,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因惊惧而骤然收缩。
林沫沫顿时感到浑身冰凉,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麻木起来,机械地跟在柳春身边,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牙关却在无人察觉处死死咬紧,腮帮绷出僵硬的线条。然而,她的灵魂却仿佛出窍一般,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涌现出来,眼底深处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即将再次坠入深渊的绝望。
她一直未曾忘却那场“噩梦”,那张令她心悸的面孔,此刻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一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逃!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离那个人远远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陷入那场可怕的噩梦之中,双手在袖中悄然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指尖都微微颤抖。
她不想死。
这世上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想死的。渴望活下去是万物生灵的本能。
林沫沫一向是想到就去做的性子,回到药铺后,林沫沫找到掌柜,找了个借口就此离开了回春堂。
临走前,掌柜看在林沫沫手脚麻利干活利落的份上,多结了一个月的月钱。
林沫沫将以前买下防身用的匕首贴身放着,还带上了以前流浪时自己一点一点打磨出来装水喝的木葫芦。离开洛阳城前,林沫沫先去买了几个馒头当干粮。
一路向南。
林沫沫想好了,她要去扬州。父母仙逝之时,她才四岁,如今对父母的记忆不多,但还记得父亲念诗给母亲听的场景。
那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因为父亲画的那副水墨江南而格外记忆深刻。
那是她记忆里父亲生前最想回去的城市,从母亲口中得知,扬州是父亲的故乡,祖上本是当地的书香门第,却因祖父痴迷昙花栽培而被人构陷获罪,不得不举家远迁。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重返故里,可惜直到生命终结都未能如愿。
父母相继离世后,家中仅有的财产也被觊觎已久的亲戚霸占,年幼的林沫沫从此开始了孤苦无依的流浪生活。
行了两月有余,走走停停,不时的问问路,后来碰到了威远镖局的一支押镖队伍,于是林沫沫便跟着镖局的押镖队伍一起走。
途中一名镖师被毒蛇咬伤,随行郎中束手无策,林沫沫却认出那是"金线蛇",当即从葫芦里倒出随身携带的雄黄粉撒在伤口周围,又用银簪划开毒牙印排毒,再取来路边的七叶一枝花嚼烂敷上。镖头感激涕零要赠她银两,她却只取了半块干粮:"举手之劳,只求借贵队蔽护一段路。"
起初一切顺利,队伍日夜兼程,倒也平安无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们途经一处偏僻山道时,遭遇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药魔。这个以活人试药为乐的魔头正在四处搜罗药人。
镖师们虽然武艺不凡,却对药魔的奇毒束手无策,最终全队人马都倒在了剧毒之下。不幸的是,混在队伍中的林沫沫也没能逃脱厄运,与其他人一同被药魔掳走,关进了阴森恐怖的地牢之中。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刺鼻的腐臭味与浓烈的药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林沫沫被粗暴地扔在角落的稻草堆上,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个被抓来的可怜人,他们大多已经奄奄一息,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更可怕的是那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傻药人,他们眼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林沫沫纤细的手腕和脚踝被沉重的铁链牢牢锁住,每挪动一下都会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早就在被药魔抓住时奋力反抗的过程中被夺走,现在不知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那个被称为药魔的老头时常会突然闯入地牢,脸上带着冷漠的笑容,像挑选牲口一样在人群中来回踱步。
他会随手抓起一个药人,强行灌入各种颜色诡异的毒药,然后兴致勃勃地观察受害者痛苦挣扎的模样。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药魔时而发出癫狂的大笑,仿佛在欣赏最美妙的乐章;时而又会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林沫沫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死死咬住已经渗血的嘴唇,下颌线绷得笔直,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盯着地牢铁门的方向,眼底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狠戾与倔强。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灌过多少次毒药了,每次的药效都千奇百怪:有的像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噬她的血肉;有的又仿佛有无数钢针穿透全身;有的是让人感觉自己瞬间被冻僵,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地牢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每天都有忍受不了折磨的人在痛苦中死去。
林沫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那些潜伏在体内的毒素时不时就会发作,每次都让她痛不欲生。但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始终支撑着她,她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就算最后逃不出去,也一定要拉着这个丧心病狂的老头同归于尽。
但要杀死药魔绝非易事。
这个老头不仅精通各种奇毒,医术也出神入化,据说连断肢都能接活。
林沫沫心头一震:这念头一起,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与虎谋皮,和那些邪魔又有何异?柳先生初见时的教诲犹在耳畔:“医者仁心,当悬壶济世。”如今她却要拜用活人试药的魔头为师……可若不如此,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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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下去?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缝间渗出细密血珠,眼神在挣扎与决绝间剧烈摇摆,最终化为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要能学到他的本事,无论是杀了他还是逃出生天,总有机会。
她对自己的天赋有信心,活下去,才有未来。
想到这里,林沫沫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那火光在眼底跳跃,映得她原本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向上牵起一抹极淡却坚定的弧度。
每当药魔出现在地牢时,她都会咒骂不停,眼神淬着狠光,以味觉和嗅觉的天赋探出毒药中的部分药材,几次之后就开始挑衅,言语中漏出自己探出的药材,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刻意以轻蔑的眼神扫过药魔,以引起他的注意。
药魔闻言面上轻蔑一笑,嘴角撇出一抹讥诮,眼角的皱纹因不屑而挤成一团,嘴上嘲讽林沫沫年纪尚小见识浅薄,不过是认得几味药材罢了,根本不懂其中精妙的药理搭配,心中却暗惊:寻常药徒需三年才能练就这般嗅觉,这丫头将将豆蔻之年竟能仅凭气味分辨出改良后的迷迭香毒?
说罢,药魔却破天荒地多停留片刻,目光扫过她被毒素侵蚀却依旧清亮的眼睛,指尖在袖中微微蜷曲,想起自己当年为辨一味附子毒,耗费三月时光,这丫头却能一语中的。
面对药魔这样的奚落,林沫沫坦然承认自己确实只在药铺做过几个月的学徒,从未系统地学习过医术。但她随即话锋一转,表示即便如此,自己也能从复杂的药汤中准确分辨出曾经见过的药材,甚至能推测出大致的用量比例。顺着这个话头,她大胆放言若是能正经拜师学医,不出几年必定能超越药魔的成就。
药魔对此嗤之以鼻,他对自己精湛的医术和独步天下的毒功充满自信,认为当世能与之比肩者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数十年的行医经验就是他最大的倚仗。只是转身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心中掀起波澜:这丫头竟能从“七星海棠”与“鹤顶红”的混合毒中分辨出附子的微量成分,这辨药天赋比自己年轻时还要敏锐几分,当年师父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如今看来竟是要被这小丫头比下去了?
林沫沫笑嘻嘻地提出要跟药魔打赌,眉眼弯弯,眼底却藏着与笑容不符的冷冽:“我若自学医术,十年后不仅能解开你研制的所有毒药,还能配制出让你束手无策的毒药。我如果解开你的毒,还能让你解不开我制的毒,就算我赢,我恢复自由,相反我以后供你驱策,却无二话。怎么样?!”
“敢跟我比用毒,你这丫头胆子够大。”药魔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少了几分嘲讽,多了些兴味——已有二十年无人敢这般挑衅他的毒术,冷笑着解开了林沫沫手脚上的锁链,眼神中闪过一丝激赏却又迅速被傲慢掩盖,“药人我多的是,少你一个也无所谓。”指尖触到锁链冰冷的触感时,竟想起三十年前自己拜入毒圣门下时,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立下赌约。
药魔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老巢——那座隐藏在深山中的药庐。
“这里的医书任你翻阅,药材随你取用,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给你下新的毒,但也不会给你解毒,”药魔背对着她整理药架,声音比刚才柔和些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沫沫,眼中满是不屑却藏着一丝期待,“至于食物,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有本事在一年之内先解了身上的毒。”他刻意加重“一年”二字,暗忖这蚀骨毒连自己都是研制出来后半年制出解药,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撑多久。
林沫沫毫不犹豫地应下,稚嫩的脸上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与自信,下巴微扬,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已看到未来破茧而出的自己。
药魔嗤笑一声,抬脚就离开了,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他一点不担心林沫沫会逃走,嘴角噙着一抹笃定的冷笑,因为他自信他制的毒,无人能解。林沫沫想活下去,便只有留在这里。
正如药魔所想,林沫沫没有离开。她望着地牢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那些腐烂的手指、青紫的小脸在眼前交替闪现,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逃?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
身为普通人,面对江湖人,犹如蚍蜉撼树,毫无反抗之力。
她要的是彻底挣脱被人随意打杀的宿命!
3. 第二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林沫沫开始了在药庐学艺的日子。
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先将药庐后院晒架上的药材按药性分类翻晒,露水未干时已端坐于堆满医书的木桌前。
她指尖划过泛黄的《毒经》书页,目光在“七星海棠”与“鹤顶红”的配伍图谱上停留,时而蹙眉在竹笺上批注,时而取来陶罐试配解药,药杵捣碾草药的笃笃声与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成了药庐清晨不变的韵律。
药魔起初对这个盲目自信的小姑娘嗤之以鼻,常故意将错混的毒草扔在她面前,看她能否分拣。
一次分拣时,她发现毒草堆里混着一株濒死的“还魂草”,这草能解蛇毒却对人体无害。她趁药魔不备将其移栽到药庐后院,次日果然见药魔的试毒小白鼠中了蛇毒抽搐,她不动声色取来还魂草汁液混入饲料,看着小鼠苏醒后,默默将剩下的草叶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谁知林沫沫只扫一眼,便捻起其中三株:“这是断肠草的伪品‘紫花地丁’,叶背绒毛更密;这株‘曼陀罗’被人用附子汁浸泡过,细看根茎有黑纹;至于这株……”她指尖轻弹草叶,“是您昨夜新制的‘迷迭香毒’,气味比寻常迷迭香淡了三分,却带杏仁苦。”
药魔捻须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胡须上猛地一扯,心中暗惊:“这丫头竟能凭气味辨出我改良的迷迭香毒?当年我可是耗费三月才参透此中玄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转身时脚步竟比往日慢了半拍,进内室前还不忘回头瞥了眼那堆被分拣得整整齐齐的毒草,喉结不自觉滚动——已有五十年无人能这般轻易识破他的毒术,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三月后,药魔炼制“蚀骨寒毒”时,林沫沫在旁观摩竟突然出声:“若将雪蚕冰丝烧成灰入药,毒性可延至七七四十九日发作。”
药魔看了林沫沫两眼,没说什么,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撮蚕丝灰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上却依言试做,果然见毒发时间精准可控,他望着案头那撮雪白的蚕丝灰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毒我钻研十年都未能突破时限,她竟一语道破关键!”
药魔转身看了林沫沫许久,眼神在审视与复杂间游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第一次主动将《毒经》下册放在她桌案而非扔过去,书页间还夹着他年轻时绘制的毒草图谱,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想起师父临终前“医毒之道,需传真正传人”的嘱托,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为解饱腹之困,林沫沫每逢集市便在镇口老槐树下摆个小摊。
那日有个孩童误食毒菌,面青唇紫倒在摊前,随行妇人哭天抢地。她未用银针试毒,只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如鹰,掰开孩童牙关闻了闻,便从布囊取出三粒褐色药丸灌下,又取银针在孩童人中、涌泉穴快速施针,指尖稳如磐石。
不过半柱香,孩童竟哇地哭出声来。
围观者啧啧称奇,递来的诊费铜板堆成了小山。
这一幕恰被寻药路过的药魔撞见,他望着林沫沫将诊费分出大半给那贫困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复杂的微光,袖中那本泛黄的《千金方》被摩挲得边角发卷,心中五味杂陈:“这丫头有如此毒术却心有仁念,倒比我当年纯粹得多。”
半年后药庐遭遇山洪,库房药材大半霉变。药魔正愁眉不展时,却见林沫沫将发霉的黄连与艾草同蒸,又置于竹篾上用松针火慢烘。“如此可去霉气还能增其燥性。”
她边说边演示,三日后霉变药材竟恢复了七八成药效。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用竹管冷凝法收集蒸馏出的药露,制成比寻常药液精纯十倍的“竹沥精华”,专治久咳不愈的顽疾。
药魔望着那透明如琥珀的药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突然发现这改良的“九蒸九晒“法比古法节省三日工时,且药效更胜,心中长叹:“罢了,这手艺终究是要传给她了。”突然摘下腰间那枚传了三代的青铜药铃扔给她,嘴角噙着一抹别扭的笑意:“拿着它,以后库房归你管。”
接管库房第一夜,她便撞见鬼鬼祟祟的药童偷取“雪上一枝蒿”。那药童见被发现,跪地哭求家中祖母病重需此药镇痛。林沫沫沉默片刻,取来药臼将毒药捣成粉末:“此药有大毒,需用蜂蜜炮制七日去其三分毒性。”
她亲自监督炮制过程,却在药童离开时冷声道:“库房账册我已记下少了三钱,三日内若不还回,我便将你偷药之事告知药魔。”
三日后,药魔将一本手写的《百草毒解》放在她桌上,扉页“药石救人,亦能杀人”旁添了行小字“传于可造之材”,他背对着她整理药柜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微微颤动:“认全这上面的毒,我便教你制药。”
药魔转身看了林沫沫许久,然后第一次主动将《毒经》下册放在她桌案上。林沫沫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突然想起地牢里那些药人空洞的眼神——这图谱上的每一笔,究竟是心血,还是又一场杀戮的注脚?她摩挲着书页间夹着的毒草图谱,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师徒情谊,还是以命相搏的赌局。
半个月后,药庐多了师徒二人一起制药的身影。
药魔演示炼制“九转还魂丹”时,林沫沫在旁观摩,见他控制火候时额头渗出汗珠,眉头紧锁如川字。她忽然轻声道:“若用松针灰调温,火力或可精准到三息增减。”药魔依言试做,果然见丹色由暗转明,火候分毫不差。他望着案头那撮灰黑的松针末,眼神骤然亮如星火,鬓角霜白刺痛林沫沫眼底——这是他第一次将《千金方》批注本推到她面前,指尖划过书页时带起的风,拂动她鬓边碎发。
她配“化骨散”时,药魔从袖中摸出“千年雪莲粉”:“加这个,毒性烈却不伤经脉。”林沫沫却取来冰蚕毒腺:“用此物替代,毒性隐蔽且无解。”指尖捻着毒腺粉末,柳先生的话在耳边回响:“医者当悬壶济世。”可这双手,如今比手术刀更锋利。
药魔试毒后脸色骤变,由红转青再泛白,半晌才猛地后退半步,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此毒……我亦解不了。”
秋分时节,药魔让她炮制剧毒的“见血封喉”,林沫沫竟将毒液与蜂蜡按比例混合,制成可控制毒性释放的“缓释毒针”,药魔见针体刺入肌肤后,毒性分三个时辰递进发作,不禁抚掌大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寒意:“竟能将瞬时之毒化为慢性杀器,你这心思……可怖!”
一日,药魔讲授“以毒攻毒”时,闲聊间谈及江湖门派:“昆仑派的‘七星海棠’需以雪山冰泉浇灌,而‘蚀心蛊’实则取蛊虫卵与曼陀罗花粉混合……”这般百家秘闻,林沫沫都一一记在心上,平日认真学艺进步飞快,早已将药魔所授融会贯通。
两年的朝夕相处,林沫沫发现药魔入了一个金鸳盟的江湖门派。
在有一次那金鸳盟的盟主带着人来找药魔时,林沫沫刚巧从山下买完东西回来,在竹林小路转过弯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笛飞声、阎王寻命和药魔,她脚步猛地顿住,呼吸瞬间屏住,眼神警惕如受惊的幼鹿,下意识将布囊挡在身前。药魔对笛飞声很是尊敬,腰杆都比平日弯了三分。
她听见风中传来了药魔那模糊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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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尊上”。
笛飞声,这个名字还是药魔事后告诉她的。
林沫沫远远站着,眼神冰冷如霜,刻意避开那两人的方向,下颌线绷得死紧,不看也不听。仅一眼,她就知那两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她一点都不想掺和那些武林门派的事情,什么金鸳盟四顾门的,她不感兴趣,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药篮的提手。
林沫沫不止见过一次笛飞声。笛飞声身边跟的人大多时候是无颜。有时候是无颜一个人来找药魔。几次以后无颜就跟林沫沫混熟了。
无颜调查过林沫沫的来历后,将之禀报给了笛飞声。笛飞声问过药魔,药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化为傲然,嘴角微扬道:“属下已经收林沫沫为徒,属下也想看看林沫沫能不能超过我。”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等药魔讲完课,林沫沫便取来五只不同毒蝎,以银针刺激其尾针取毒,按“五行相生”配比混合,竟研制出能解百毒的“五毒归元散”。药魔亲自试毒后脸色由红转白再泛青,瞳孔骤缩,手指微微颤抖——此散不仅能解他毕生研制的七种奇毒,更能将毒素转化为内力。他望着那碗泛着青芒的药粉,忽然长叹,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不甘:“我师门自建立起便以自相残杀为训,唯有最后活下来的人,医术毒术才配称最高,方能长久活下去。我先前收过几个弟子,可惜都未能超越我,终究是死了……”
药魔突然转身入了内室,过了片刻回来便将一本的《医毒总纲》递给林沫沫,眼神柔和:“这书……你拿去,你若能超越我,便是新的医毒正统。”
林沫沫接过《医毒总纲》,指尖微颤,眼神复杂难辨,既有警惕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药魔传书时的力道还在掌心——他传她《医毒总纲》时指尖的颤抖,教她炼制“九转还魂丹”时特意放慢的手势,甚至那日山洪后默默修补竹制蒸馏器的背影……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可地牢里药人溃烂的身体、孩童误食毒菌时青紫的小脸、自己被锁链磨破的手腕又猛然刺进脑海,药魔虽性情乖戾,却终究有师徒之谊,且他研究医药时常需人验证药效,那些无辜药人的惨状与自己曾经历的痛苦猛然浮现,这些画面比书页更烫,心中的这一点犹豫便如冰雪遇阳般消融无踪,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冬至那日,药魔偶感风寒引发旧疾,咳中带血。林沫沫取来剧毒的“七星海棠”,以蜂蜜炮制后配伍川贝,制成的蜜丸不仅解了他的咳血之症,还顺带压制了他多年的寒腿。
药魔望着瓷碗中殷红如血的药丸,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温情,突然解下腕上那串入药的沉香手钏给她戴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串珠子浸了三十年药香,能助你辨识药性……如今看来,该是你助我了。”
林沫沫摩挲了两下手钏,没说话,垂着头,眼神幽深如潭,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指尖在冰凉的沉香木上快速划过。这手钏被多少药材浸泡熏染过,只有药魔自己知道。将手钏给她,于她而言,是祸非福。不过以她的能力,将这上面的毒改为自己的助力,并不难。
当日药魔离开药庐后,林沫沫就将手钏浸入特制药水中煮沸,水面浮起三层不同颜色的毒油。她用药勺将最上层的黑色毒油收入瓷瓶——这是药魔当年用来害死他前几个徒弟的“牵机引”。至于中层的金色药油,她混入药炉加以改造制成提神香,每日在药魔的桌上点燃一根。至于最底层的褐色毒药,她另有作用。
最后余下的沉香木则被雕成菩提手链重新浸泡了养生药汤后留在身边作为纪念。
4. 第三章 这世道,哪有不疯的
林沫沫制药下毒的手法其实早已青出于蓝,只是这三年里她看着药魔、角丽樵那些人杀人如麻,一边感叹这些江湖人仗着武功就为所欲为,一边更加小心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更早早就将自己学到受的的医毒本事十成藏了五成。
次日她为药魔斟茶时,指尖在茶盏边缘悄然一抹——那是浓缩提炼了碧茶之毒后又混合了“无影散”后的剧毒,无色无味,遇内力催动便会发作。
无影散是她刚研制出来没多久的毒,用七种毒草提炼而出,比起药魔新研制出来的碧茶之毒都毫不逊色。
褐色毒药也被林沫沫改造后从剧毒改成了延缓毒发的临时解药,被林沫沫哄着药魔在喝茶前服下。
于是在林沫沫的有心设计下,药魔并不会立即毒发。
林沫沫日后只需要一抹送上一副特别制作的药引,药魔才会毒发,这毒平日里只会潜伏在他的身体里毫无存在感,任凭药魔用尽手段也绝不会察觉到自己已然中了毒。
一个月后,笛飞声的贴身侍卫无颜踏入药庐,传召药魔议事。药魔整衣时,林沫沫递过玉扳指,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递上一件寻常物事:“师父,路途远,戴上暖手。”玉扳指的纹路硌着指尖,他教她雕刻第一枚药勺时的耐心还在眼前——只是这扳指,今日要盛他的血了,手指却微微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药魔跟着无颜离开,两人走到半路时,药魔忽觉心口一阵绞痛,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剧烈摇晃,瞬间七窍流血,一探自己的脉象,才发觉自己中了毒,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是什么毒,他一时间却看不出来。
无颜很是吃了一惊,急急背着药魔飞身去见笛飞声。
药庐里,林沫沫垂眸收拾着散落的药瓶,袖中《百草毒解》的扉页,“亦能杀人”四字已被墨点晕染。她指尖拂过书页边缘的毛边,昨夜他教她最后一式暗器手法时,竹影落在他鬓角的霜白,此刻正随着晨露一同滴落。
三天前,药魔让她加入金鸳盟,她拒绝了。
当夜,药魔便策马赶往金鸳盟总坛,跪在笛飞声面前的玄铁地砖上,将林沫沫拒盟之事原原本本禀明并且进言道:“此女医毒之术已臻化境,若不能为盟主所用,必成后患。”
笛飞声端坐于寒玉座上,玄色披风垂落地面,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玉色酒杯,只淡淡吐出一句:“你自行处置。”垂眸间暗忖——这师徒二人棋逢对手,我倒要看看这场以毒为刃的较量,谁能笑到最后,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次日拂晓,药魔返回药庐,眼神阴鸷如寒潭,趁林沫沫早起外出,他颤抖着将碧茶之毒投入她常喝的茶水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那天晚上林沫沫并有像药魔预料的一样毒发身亡,药魔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又骤然凝聚——他终于意识到,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输了,徒弟的医术毒术早已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都没办法压制碧茶之毒的发作,林沫沫却做到了。
但药魔他知道林沫沫没有多少内力,想压制暂时只能靠这药庐里的各种药材来强行压制,而凭林沫沫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找不到能唯一解碧茶之毒的忘川花的,所以林沫沫绝对走不远,林沫沫也知道他知道了她已经设法延缓毒发强行给自己续了命。
如果林沫沫续命的够久,又有人能用深厚的内力一直帮她强行压制,林沫沫未必不能研制出除了忘川花之外的解药。但整个江湖能做到的人凭一身内力就能强行压制住碧茶之毒的,除了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就只有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无论是李相夷还是笛飞声,李相夷与林沫沫素不相识,更未听说过她,何况她要去找李相夷脸面都来不及见,她就要因为疲于奔命提前毒发身亡死在半路了,而笛飞声不可能会帮一个可能随时会杀他手下的人。
所以林沫沫短时间想在毒发前自己解毒,那是不可能的。
笛飞声见到药魔时,药魔心脉逐渐衰弱,气息若有似无。他眉峰微挑,寒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唇角勾起冷峭弧度:这老东西终究还是败了。
知道药魔师承和近几年新收的小弟子的笛飞声,立即拎着药魔赶往药庐,身形如电,玄袍翻飞带起疾风,眼底闪烁着看好戏的兴味。然而药庐已经是一片火海。院落里坐着的正是林沫沫,她静如磐石,仿佛与烈火焚尽的废墟融为一体。
无颜跟着找了过来。
药魔被笛飞声扔进院子,落在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沫沫眼神冰冷如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强迫自己直视那张曾带给她无尽痛苦的脸。
林沫沫盯着在地上身形扭曲的药魔,瞳孔紧缩如针,呼吸微滞——碧茶之毒与无影散交织发作,他浑身肌肉如被万千蚁虫啃噬,四肢以诡异角度抽搐,指节因用力抓挠地面而血肉模糊,指甲缝里嵌满泥土与碎皮。毒素顺着血管蔓延,脖颈处青筋暴起如青蛇游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端开始发黑,溃烂处渗出黄绿色黏液。
药魔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球因剧痛而突出,瞳孔在涣散与聚焦间疯狂震颤。时而蜷缩如虾,背脊弓成满月状撞击地面;时而突然弹起,头重重磕在石阶上溅出血花,污血混着涎水从嘴角涌出,在地面晕开狰狞的痕迹。林沫沫唇角噙着冰冷笑意,眼神如淬毒匕首,不错过他任何一丝痛苦。
他抓扯自己花白的头发,将头皮撕出条条血痕,又突然对着虚空磕头作揖,像是在哀求什么,转瞬又发出无声的狂笑,眼泪与血水混合着淌过扭曲的脸颊,状若疯癫。
林沫沫起身走到药魔身前不远处蹲下,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眼神如淬毒匕首,指尖一根银针刺入药魔的百会穴,药魔瞬间恢复了清醒。
“药魔,昔日你敢抓我做药人试毒,现在还想让我加入金鸳盟做你争权夺利的棋子,别说门了,窗户缝我都不给你留。”
“今日,我就拉着你一起死!经我改造后的碧茶之毒,加上我为你特别研制的无影散,尸骨无存,就是我给你的回礼!”
“在你将手钏给我的第二天,我就给你下了毒,又故意延缓了毒发的时间,就想看看你能不能发现自己随时会死的。谁知道你这么无能,直到戴上了那枚玉扳指都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呢。”林沫沫恶劣的嘲笑着。
药魔瞪大了眼睛,眼球突出仿佛要挣脱眼眶,血丝如蛛网密布,瞳孔中残存着震惊、不甘与一丝难以置信——他毕生钻研毒术,到头来竟连徒弟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毒都没发现,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其实本来还想暂时留你一命给我当一段时间庇护伞的。可你却要杀我!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拉着你一起死了!”林沫沫语气阴狠,眼底闪过狡黠,下一瞬又突然露出一个无辜又可怜巴巴的笑来,唇角梨涡乍现又迅速冰封,“哦,虽然,早在你抓我做药人时,我就已经决定了要杀了你的。”
笛飞声看着林沫沫,却觉得这一刻的林沫沫好似有点疯。不过,作为一个药人能从药魔手中活下来,疯了好像也不奇怪?
药魔看着眼前那张脸,想起了刚刚抓来林沫沫把人丢进地牢第一次灌毒时她的样子,眼神涣散又骤然清明,嘴角扯出一抹凄厉的惨笑——原来那个时候,这个小丫头就已经起了杀心啊。果然从他收徒到今日身死,都在她的算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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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感谢我的,好歹我还顾念着你的传道受业解惑的师徒情谊,所以让你多活了三天。”
“药魔,你可还满意我这份大礼啊?”
药魔说不出话来,眼球表面迅速蒙上一层灰败的翳膜,血丝如蛛网般蔓延至眼白,牙关无意识地错动,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几息之后,喉头一阵剧烈痉挛,大口黑红色的血沫喷涌而出,溅在青石板上洇出妖异的花斑,血珠落地时竟滋滋冒着白烟。紧接着,他脖颈处的皮肤开始像被强酸腐蚀般起泡溃烂,溃烂处迅速扩散,露出森白的筋络与暗红色的肌肉纤维。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成糊状,混着血水顺着衣袍下摆滴落,在地面聚成一滩不断冒泡的黏液。
指骨最先开始软化,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时,指节已化作半流质的肉泥,指甲脱落的瞬间便在黏液中消融无踪。不过数息,胸腔塌陷下去,肋骨溶解的噼啪声细若蚊蚋,玄色衣袍接触到黏液的部分也开始化为缕缕黑烟。他试图抬手抓住什么,却只扯下一把溶解的皮肉,整个人如融化的蜡像般瘫软在地,最终连带着骨骼、衣物一同化作一滩散发着腥臭的墨绿色液体。
那液体在夕光中持续蒸发,升腾起淡紫色的毒雾,待毒雾散尽,地面只余下一圈浅淡的焦痕,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处存在过。
无颜面色僵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下颌线绷得死紧,不敢吭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药魔这般人物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林沫沫的毒术实在可怖,不知盟主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这个危险的女人。
笛飞声也没说话,薄唇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半分弧度,寒玉般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玩味,这林沫沫不仅毒术精妙,心性更是狠绝,倒是比药魔有趣得多,留着或许能给沉闷的金鸳盟添点乐子。
看着药魔死状凄惨,林沫沫浑身舒畅,眼底翻涌的快意与残存的痛楚交织,睫羽轻颤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胸腔中积压多年的恨意终于随着那滩毒水蒸发殆尽——你教我毒术,我便用它送你上路,这大概就是你我师徒一场最好的结局,只是可惜,再也没人会教我雕刻药勺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对着火焰冲天的药庐抬手就是一掌,猛烈的风瞬间吹灭了火焰,露出残破的药庐。里面的药材已经烧光了。林沫沫却毫发无损。
林沫沫愣了愣。
“药魔已死,你可以代替药魔留在金鸳盟,除了我,没有人能命令你做事,要求你尽管提。”笛飞声缓步走进院子,玄袍曳地,寒眸微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坐在林沫沫对面。
林沫沫惊奇又诧异,杏眼圆睁,樱唇微张,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你不杀我?”
笛飞声道,“你的医术毒术不比他差,我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没想到传说杀人如麻的笛盟主竟然这样心胸宽广。”林沫沫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化不开的悲凉,她轻轻叹了口气,惋惜又释然,“可惜,你来晚啦……”
林沫沫仰头看着天空,脖颈微扬,眼神涣散如蒙雾,任由泪水无声滑落,一碧如洗的天幕下,白云朵朵,一群小雀儿不知被什么惊动突然扑簌簌飞出竹林,窜向天空。
残阳如血,将青石板染成暗红,药庐的断壁残垣在身后冒着袅袅青烟。
视线逐渐模糊,眼皮沉重如铅,身体僵硬如石,耳畔的声音似隔千山万水,意识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她唇边却缓缓绽开一抹解脱的笑,似终于卸下千斤重担。
碧茶毒发太过痛苦磨人,林沫沫选择服用自己研发的新毒“仙人醉”,在极短的时间里五感尽失,半柱香后在睡梦中死去,但身体会以五感尽失前的姿势从里到外逐渐石化。
5. 第一章 打不过就加入
睁开眼,林沫沫正身处洛阳城外的破庙里。
从梦中惊醒的林沫沫捂住头,梦里的自己医术毒术好像很厉害,居然和那般厉害的人物同归于尽了。
可惜现实中的自己并没有学到那般厉害的本事。
林沫沫坐起身看着门外院中那棵低矮的桃树,漫不经心地想着。不过确实可以考虑去找厉害的人物学本事。这样自己也能尽快挣到足够的钱买一间房子。
如今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院中那棵桃树虽然低矮,却枝桠横斜交错,粉白渐变的花瓣层层叠叠缀满枝头——初绽的花苞晕着珊瑚粉,花瓣边缘泛着象牙白;半开的则是柔粉底色上洇着胭脂红,花心探出鹅黄的花蕊;盛放的花朵全然舒展,桃粉色花瓣如上好的羊脂玉浸了胭脂水,阳光穿透时可见花瓣脉络间流动的淡粉光晕。风过处落英缤纷,浅粉、柔粉、绯红的花瓣混着嫩绿的新叶铺满青石地,连空气里都浮动着带着粉调的清甜香气。
这桃树花开得烂漫,果子她只尝过一次,味道甜脆可口,两个就能混一顿饱腹。这也是她去年冬天没走而是留下来的原因。
采了一天的药,捣鼓出一些麻药,用麻药涂抹在陷阱机关里,林沫沫成功捉到了野鸡野兔,甚至还有一只獐子。这捉猎物的法子还是王大牛和自己熟悉了以后讲给她听的。林沫沫当时就记住了,没想到现在有了实践的机会,并且真的抓到了活物。
林沫沫将猎物丢进新编制背篓里,在上面盖了些柴火和摘下的草药做掩护。
林沫沫背着背篓去溪边,给自己洗了洗,整理了自己的破旧但并不脏乱的衣裳,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便背着背篓熟门熟路地进城换钱去了。
如此过了三个月,破庙院中的桃花早已落尽,桃子吃了够饱。用院中的桃花酿了几壶桃花酒卖了点酒钱。桃子也摘去卖了些许钱。在路边小摊贩手里成功买到了一支木雕的桃花簪。这支桃花簪,虽是木雕,却被师父雕刻的很精致,还精心打磨抛光上了色。
林沫沫将桃花簪收好,虽然晚了一个月,但这就是她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林沫沫终于在手上凑够了足够的银钱,并且托镇上的铁匠铺给自己打了两小把小巧的竹叶镖,还找地方买了两卷银针。
回到破庙将早准备好的毒药倒在其中一卷包着银针的布包里侧,确保这卷银针每根都沾了毒,林沫沫这才小心的将这卷银针包上用针线简单绣了个十字放在腰间收好。这毒是林沫沫按照记住的不多梦境内容找了许久的草药配制出来的。在梦里,自己叫它“无影散”。
既然要在外行走,还是要防备着的。现在,“无影散”就是她的底牌。
休整了一夜后,林沫沫从树上摘了七八个桃子,背着小包袱一路南下。
一路上,林沫沫没有放弃制药。就算她现在没有梦中那般厉害,她也依旧靠着自己一路采药一路研究弄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当然疗伤解毒治病的药,她也做了不少,瓶瓶罐罐也越来越多。
几个月后,林沫沫找到了梦里的药庐所在。
林沫沫展露的医学天赋让药魔在这第一次见面就将她收为徒弟。对于药魔收她为徒并且倾心教导,林沫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当然,在拜师药魔后,那场梦几乎每天隔几天就会出现,似乎是在提醒你她药魔的危险,随着她学习深入,药魔看她愈加复杂的眼神和梦中药魔临死前的眼神越来越接近,林沫沫更加谨慎收敛。即使她仅用两年时间就超越了药魔,也依旧丝毫不露,只装成自己和药魔一样的水平。
在目睹药魔和笛飞声相遇,药魔被笛飞声碾压后态度恐惧又恭敬的样子后,林沫沫知道自己是时候解决掉药魔换靠山了。
在药魔推林沫沫去给金鸳盟其他人送药时,林沫沫没有拒绝。
和笛飞声手下心腹三王混熟后,林沫沫表示自己想学武功,可是药魔武功太差了。阎王寻命私下里悄悄教了她简单的内功心法和剑术,指点了一下她的轻功。
半年后,药魔就死在了林沫沫的手里。林沫沫继承了药魔的药庐和手下,却毁了他的地牢,给了那些药人一个痛快。林沫沫如愿加入了金鸳盟,成了笛飞声的手下,武功经笛飞声指点更是突飞猛进。
她亲自提着药桶走进地牢,看着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药人,眼神平静无波。给尚有气息的人喂下“仙人醉”时,指尖稳如磐石,却在转身时将地牢钥匙扔进了炼丹炉——这地狱,从此不该再有。唯有墙角那株被药人偷偷种下的快要凋零的野雏菊,她小心移栽到了药庐前院,花瓣上的血渍在晨露中渐渐淡去。
初时,她只是药师,每日在药庐处理毒物药材,沉默得像个影子。林沫沫知道,现在的她,如果正面对上金鸳盟里的人,只会成为里面派系斗争的炮灰。
她要的是,无人敢欺。
彼时十二凤之位尚有空缺,三位候选者明争暗斗。
苏媚擅长用毒针,某次议事时趁乱将淬毒的银针藏入林沫沫茶盏,林沫沫端盏时指尖在杯沿轻叩三下,银针便顺着杯壁滑入袖中,反手将毒针淬了三倍剂量的麻药,在苏媚寻衅时“不慎”将毒针刺入其手腕,看着苏媚在众目睽睽下腿软栽倒,她垂眸擦拭茶盏,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
青鸾则联合账房散播谣言,称林沫沫私藏药魔秘籍。
青鸾原本叫青雀,是加入了金鸳盟后,才改名青鸾。又恰巧笛飞声要选十二个护法称十二凤,青鸾觉得自己名字就是凤凰,所以自己合该去争一个位置来。
林沫沫直接将《百草毒解》掷于笛飞声案前,扉页“亦能杀人”四字墨迹依然清晰如初,抬眸时眼底寒星闪烁:“秘籍在此,今日交与尊上,青鸾姑娘若有本事学得一二,尽管拿去。”反让笛飞声抚掌赞其“坦荡”。
她暗中却以隐形墨汁在书页夹层写下“青鸾账房勾结”的密语,并在书中藏了一部分账房贪墨的记录,借送药之机呈与无颜,三日后笛飞声亲自来找,林沫沫这才送上完整的贪墨账本。当天,账房便因“贪墨盟款”被废去武功,青鸾自此元气大伤。
真正的转机在次年春猎。
金鸳盟围剿黄山派时,对方用“七星海棠”设下陷阱,十二凤中三人中毒,连笛飞声都不慎沾染毒气。林沫沫孤身闯入毒阵,一炷香的时间,毒阵被破,毒阵中黄山派弟子无一幸存,死相凄惨。有的是被鞭子抽断了头颅;有的被利刃断了手脚,失血而亡;有的是蚊须针带着剧毒直接刺入穴位,毒发而亡。
毒阵一破,林沫沫就一手血灵鞭一手蚊须针,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林沫沫将提前准备的解药交给无颜,无颜捧给笛飞声,笛飞声片刻身上的毒气就被解开了。
此役过后,笛飞声亲自将刻着“凤翎”的令牌放在她掌心,令牌上镶嵌的红宝石正对着她染血的指尖:“从今日起,十二凤护法位,你位列第十。”
消息传回总坛时,议事厅内落针可闻。青鸾捏碎了手中的茶盏,茶水混着碎瓷片溅湿裙摆,眼底妒火几乎要烧穿罗裙;苏媚倚着廊柱冷笑,指尖毒针在掌心转得飞快,却在触及腕间未褪的麻痒时骤然停住。
三王中最年长的阎王寻命摸着胡须沉吟,望向药庐方向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无颜站在笛飞声身侧,瞥见几位护法交换的隐晦眼神,默默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偏厅里负责誊写名册的文书手抖了抖,一滴墨汁落在“林沫沫”三字旁边,晕开如血渍。
谁都知道,金鸳盟从此多了位不好惹的主儿。
因为了解林沫沫不多话,对他交代的任务一向完成得很好,不到一年就成为护法十二凤之首。这让后来加入金鸳盟听说了林沫沫的故事后的角丽谯十分嫉妒,偏偏十二凤是笛飞声的心腹,林沫沫做事更是让她抓不到把柄。
成为十二凤之首后,林沫沫每日寅时便起身处理盟内卷宗。她将各地分部的毒物损耗清单按季度制成青竹简册,用朱砂笔在各种高危毒物旁画圈标注,再以蝇头小楷在页边批注补充频次。
某次核对账目时,发现江南分部上报的曼陀罗花粉用量远超常规,她当即调阅近半年任务记录,发现三起“意外死亡”事件均与该分舵有关,遂连夜传讯无颜,无颜禀报笛飞声后彻查,三日后分舵舵主便因“私贩禁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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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去武功。
事后有江南分部的分舵舵主旧部试图报复,深夜潜入药库焚毁药材。
林沫沫早有防备,在库房四周埋下“月神香”,待贼人闯入便触发机关,迷香散尽时,只见贼人僵立原地,而她端坐药案前慢条斯理地分拣毒草,指尖在“腐骨香”与“安神散”间停顿片刻,最终取来后者:“念你们是被胁迫,废去武功逐出盟门,再敢踏入总坛半步,休怪我用这腐骨香给你们送行。”
盟内人员出任务回来时常带伤,林沫沫便专门在药庐外五里远处找了个地方开辟出医疗室,用于给那些人疗伤解毒。
某次救治因执行任务受伤的低阶教众时,见其中一个少年腿骨断裂却强忍疼痛不肯出声,她特意将麻药剂量减半,温柔道:“忍着点,麻药多了伤脑子。”
待少年腿骨矫正固定好后,又取来自己珍藏的长白山野山参切片,混入汤药中。无颜撞见时皱眉劝阻:“这些药材是尊上让人找来给你备着的。”
她却只是淡淡摇头:“他还小,骨头长不好以后怎么办。”
某次玉红烛左肩中了“缠丝擒拿手”,筋骨错位处泛起乌青,她取来浸过烈酒的银针,在烛火上烤至针尖发红,精准刺入“肩井”、“曲池”二穴,同时以指尖点在针尾她后心输送内力,如蚕丝般细密却连绵不断。三个时辰后起针,针起伤愈。
情报收集更是她的强项。她在盟内安插的药童每日将各堂口的谈话碎片记在桑皮纸上,由信鸽传至药庐。林沫沫将这些碎片按各门派的人员姓名进行分类粘贴成册,再用不同颜色的丝线连接关联事件。
当看到“四顾门云彼丘常与角丽谯密会”的记录时,她当即用银剪剪下这段纸页,贴在行动有疑一列的卷宗旁,唇角勾起冷峭弧度。
角丽樵,我若身死,必会先一步让你的心上人送你去地狱。
十二凤内的争斗并不轻松。武功高低、保护笛飞声的能力、任务完成的满意度、金鸳盟的功绩,对情报的掌控度,与盟内的人际关系把控,这些都需要用心经营。
金鸳盟里可没有一个善茬。
杀人放火是常态,盟内争夺压害屡见不鲜。笛飞声对盟内的事务很是不耐烦处理,都交给了心腹十二凤、三王和无颜处理。
林沫沫年轻却意外的能干,行事严谨,从不泄露笛飞声的事情,但凡笛飞声和盟内有谁伤重,只要还剩口气,她都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但凡笛飞声问了盟里的事,林沫沫也是有问必答,有理有据。因此笛飞声对她颇为倚重,而她更多的也是跟着笛飞声。毕竟林沫沫医毒双绝,天下无双。在没有比这更有保障的医师了。唯一的不满意就是觉得林沫沫有时候太过心慈手软,有些想法过于天真。
李相夷对此持相同看法。
至于林沫沫虽然叫他尊上,但从不自称属下,永远自称都是“我”。她挑眉轻笑,眼神淡漠如冰,仿佛这规矩于她不过无物。不过好在只要笛飞声开口,她只要能办到的几乎都不会拒绝。所以笛飞声对于林沫沫这点“冒犯”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也是角丽谯嫉恨林沫沫的原因之一。
李相夷觉得是林沫沫很忠心,笛飞声却知道林沫沫只是识时务,他唇角勾起冷峭弧度,眼神深邃如渊。以他对林沫沫的了解,林沫沫实际上很是不耐金鸳盟的事务,更愿意专心练武和研究草药,如果林沫沫武功比他强,她根本不会加入金鸳盟,只会安安稳稳呆在那个药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经常接触笛飞声,林沫沫知道了笛飞声赢李相夷的执着,知道了李相夷和四顾门。
林沫沫因为时常跟着笛飞声一起出去和闭关,所以对他和李相夷之间的关系比较了解。两人算是亦敌亦友。
笛飞声经常找李相夷切磋回来就是一身伤,每次这个时候林沫沫就会被从各地召回给笛飞声治伤。她眉眼间带着不耐,却还是细心处理伤口。“你能不能等突破了第八层再去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灵药线索。你还想不想要忘川花了啊!”
无颜惊讶于林沫沫的大胆。
笛飞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却没对林沫沫施加一点惩罚。
6. 第二章 来啊,一起上路
因为掌管金鸳盟的情报网,她也或主动或被动知道了很多江湖事。
林沫沫日常住在药庐,虽说不爱管理金鸳盟的事务,但不会真的不管,而药魔留下的那些手下的小动作便瞒不过她。比如那个叫辛绝的人,药魔死前研制出来的碧茶之毒就被他悄悄拿走了。
自从四顾门那个叫单孤刀的莫名其妙被人提前杀死在了和三王的约战地,金鸳盟和四顾门之间已经缓和的关系骤然紧张起来,江湖也处于一片风雨欲来的气氛中。
没多久李相夷突然对金鸳盟宣战。几天后,林沫沫就在被笛飞声召去身边跟着,也是那时她看到了单孤刀的尸体。林沫沫瞬间就闻到了这具尸体身上奇特的香气和浓烈的血腥气,秀眉微蹙,眼神锐利如刀。
林沫沫搜寻摸索了一番没找到香气来源。思索了一番后,在记忆里找到了香气对应的东西。
“有无心槐的味道,但无心槐被拿走了。无心槐有极强的幻术效果,纯度极高的无心槐还能废人武功,让人功力尽散。以这味道的浓度和消散速度来说,用的无心槐应该不少。而且尸体摸上去皮肉和骨头不对劲,像是被人削骨磨皮改造过。具体是什么死因,恐怕需要狮魂回来做详细验尸。”
对于林沫沫这一手摸骨断因、闻香辨药的本事,笛飞声很相信她的能力。
笛飞声从阎王寻命回来禀报时就知道单孤刀死因有异,但现在要紧的是李相夷不仅撕毁停战协议,还宣战了。金鸳盟和四顾门一战在所难免。他和李相夷的决战,也是必然要到来的。
原本他是想找到忘川花后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再去找李相夷打一架的。现在李相夷已经宣战,他顺势就应了下来,约战东海海上。
他想赢李相夷,他要成为天下第一。
“对了,辛绝前几日偷走了药魔遗留的那份碧茶之毒,我查到是给了角丽谯。辛绝已死,后面的事角丽谯虽然不承认,但我在角丽谯、雪公血婆在一起讨论时偷听到了,角丽谯勾引给了四顾门的云彼丘,已经说服他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好让李相夷在决战时碧茶毒发输给尊上。”林沫沫毫不客气地在笛飞声面前掀了角丽谯一半桌子,杏眼圆睁,面色冰冷。
“另外,我还查到了角丽谯在秘密和一个黑衣斗篷人联络,不知在谋划什么。”林沫沫真的没查到吗?不,林沫沫知道角丽谯是要毁了金鸳盟的火药库,并且还是和那个万圣道勾结要将金鸳盟和四顾门在这一战中毁掉,更要将笛飞声的心腹全部弄死在这一战里。甚至利用单孤刀的身死推动这一战的进行,都是在他们的算计之内。
可那又怎样?
笛飞声自己都不在意金鸳盟的人,只是拿他们当工具,不顾他们的死活,只想着要跟李相夷一战就应了战。作为笛飞声的心腹,她医毒双绝,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她在,只要她在,笛飞声就死不了。这一战,她肯定会被笛飞声安排着跟他一起在海上直面李相夷,这一战笛飞声能不能赢不知道,她肯定是逃不了,但她清楚一点:正面碰上李相夷,她必死无疑。
既然她活不了,那她为什么还要顾及笛飞声这个冷漠无情的盟主的利益呢?
角丽谯,这几年可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在临死前,她报复一下怎么了?
以她跟着笛飞声见李相夷为数不多的几面的了解,和笛飞声从来没赢过的情况来说,这场决战,只要李相夷正常发挥,是不会输的。
生死决战,李相夷又看重单孤刀这个师兄,含怒出手之下,笛飞声怕是讨不了好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她自己能不能在这次死局中活下来都不知道,还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后,笛飞声就召来了角丽谯和雪公血婆,角丽谯承认了。笛飞声眼神阴鸷,面无表情地一掌拍死了这三人,玄袍上溅到血点也毫不在意。
笛飞声直接闯进了四顾门。
知道碧茶之毒的厉害的笛飞声不由分说直接动手,李相夷本就愤恨至极,此刻毫不犹豫地拔剑应战。没多久,笛飞声就停了手,寒眸微凝,闪过一丝讶异与欣喜:因为李相夷没有毒发的迹象。
林沫沫在阎王寻命的掩护下溜进了云彼丘的房间,眼神警惕,动作迅捷地找到了他和角丽谯勾连的证据。
一盆开得极好的蓝色绣球花,几封与角丽谯的往来书信,还有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碧茶之毒。
角丽谯教唆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承诺事后会奉上解药。笛飞声那里有一封从角丽谯那里搜到的云彼丘答应会在决战前一晚给李相夷下毒的回信。
林沫沫嗤笑一声将东西交给笛飞声,眼神中满是嘲讽:“这瓶确实是碧茶之毒。碧茶之毒是药魔所研制,药魔生前曾说碧茶之毒无解。”
说罢将瓷瓶在掌心转了半圈,瓶底精准磕在桌角,碧绿色毒液溅在云彼丘衣袍上,瞬间蚀出孔洞:“角丽谯许你解药?她连一本基础医书都看不懂,拿什么给你解药?色欲熏心,见色忘义的蠢货!”语气冰冷如刀。
笛飞声转手就甩到四顾门众人脸上,眼神冰冷如霜。
知道林沫沫医术毒术远胜药魔,李相夷并没有怀疑她的话。
李相夷看着云彼丘,脸上满是失望,眼神痛楚,其他人看向云彼丘也是议论纷纷,言语中尽是责骂。
云彼丘低垂着头,跪在李相夷面前,他没有求饶。
笛飞声没有插手四顾门事情的爱好,留下一句,“腊月二十七,东海之上,我等着你。”就带着林沫沫和阎王寻命回了金鸳盟,玄袍翻飞,背影孤傲。
腊月二十七,东海上漂着两艘楼船。
笛飞声在房间里擦着刀,烛火在夜风中飘摇,寒眸中映着刀光,神情专注。笛飞声的寒铁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擦刀的动作慢而稳,指腹摩挲过刀刃上细密的纹路,仿佛在抚摸多年的老友——那是内力蓄力的征兆。
包括林沫沫在内,贴身侍卫无颜,还有其它许多好手都已在船上整装待命,林沫沫眼神凝重,手握剑柄。
东海上浊浪滔天,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两艘楼船如巨兽般,可在大海中却依旧仿佛一片羽毛般飘摇不定。甲板上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无颜,玄色披风被海风掀起一角。众人抬眸望向天际,那里有孤鹜掠海而过,翅膀划破铅云。
下一瞬,一道红白身影如惊鸿乘着孤舟踏浪而来。
“是李相夷!”有人嘶吼着挺□□去。
李相夷竟真的单枪匹马来了。
枪杆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坠入海中。李相夷一脚将小船上的船桨提向大船,便击飞了好几人。下一瞬,李相夷就飞身上了大船。
林沫沫站在笛飞声身边,手中剑柄被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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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湿。
她平日多用血灵鞭和蚊须针防身,但剑术受阎王寻命教导,又有笛飞声的指点,实际上她的剑术并不差,只是平日不太用得着。更多时候,她也更喜欢甩鞭子抽地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满地打滚。
哐当、轰隆——动静不小,打得并不激烈,听着声音,看着窗外影影绰绰,她意识到外面的伏兵,在李相夷手里,挡不住他一剑。
“你留在这。”笛飞声话音未落便已飞身而出。
林沫沫的目光越过被砍碎的门窗,死死盯着外面死伤一片,船边海上飘着人,已经不知是死是活。林沫沫瞳孔骤缩,他虽只有一人,却能挡下千军万马。
无颜被李相夷捅了两剑还不肯退,直接被李相夷不客气地一剑掀进海里。
当三道剑气穿过破碎的门窗,她猛地旋身,凭着被笛飞声和阎王寻命训练出来的直觉,躲过前面两道剑气,剩下第三道逼至面前,软剑出鞘带起三道银针,却在触及那道银白剑气时如泥牛入海。
李相夷的剑太快了,快到她连残影都没看见,左肩就感觉到了剧痛。李相夷的剑气,她完全挡不住。
“噗——”鲜血喷溅在甲板上,瞬间被海风卷成血沫。她踉跄后退,左肩衣袍已被剑气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划到肋下,皮肉外翻着,隐约能看见白骨上的剑痕。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没喊出声——这一剑,李相夷分明留了手,否则此刻她已身首异处。
“为什么……”她捂着伤口,指尖被血浸透,视线却死死锁住李相夷。他的剑尖还滴着血,眼神冷冽如冰,扫过她时却微微一顿,那瞬间的迟疑让林沫沫愣了愣,恍惚间意识到李相夷刚刚打上了头,所以发现误伤她后而产生了愧疚和歉意?
可这念头刚起,在李相夷和笛飞声对战的刀光剑气中,楼船突然剧烈摇晃。
李相夷的剑再次挥出。剑气如匹练横斩,甲板从中间裂开,木屑与惨叫声一同坠入惊涛。林沫沫右手抓住窗棱摇摇欲坠,伤口处的血汩汩涌出,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海浪一同流逝。
楼船断裂的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沫沫抬头望去,只见笛飞声的寒铁刀与李相夷的长剑在半空相撞,船上已经没有其它活人了。她忽然笑了,笑得咳出一口血沫——原来以前笛飞声跟李相夷“切磋”,都是人家放水了啊!
呵,这混蛋盟主,还天天惦记着天下第一……
林沫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左肩已完全使不上力,伤口处的肌肉在抽搐,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扎。她摸出腰间备用的“仙人醉”瓷瓶,指尖颤抖——她不会游泳,更一点都不想让自己活着喂鲨鱼。
“轰隆——”又一声巨响,整艘楼船从中折断。她再也抓不住窗棱,随着倾斜的甲板滑向船舷,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坠落的刹那,她看见笛飞声被剑气震飞,寒眸中第一次露出惊痛;也看见李相夷收剑而立,衣袂在狂风中翻飞,像一轮高悬的明月,无人能够企及。
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脚踝、膝盖,林沫沫不再犹豫,服下了“仙人醉”。
在被海水没过口鼻的那一刻,林沫沫最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凸(艹皿艹 ),原来李相夷这么厉害!以前打架时是给笛飞声放了多少水啊!难怪敢一个人来T^T
7. 第一章 拒绝做鱼肉
朝月派,收徒大会。
十岁的林沫沫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从半年前开始,林沫沫就一直在做各种梦,梦里是一场在海上的大战。在那场大战里,她被那个白衣服的剑客一剑就打得爬不起来了。
梦里的自己好像不是好人门派的。梦里还有其它人。
林沫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清晰的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样貌,了解那一战自己所属的派别和大概得人员派遣情况。但她知道那一战是那个叫李相夷的白衣人赢了,自己的老大笛飞声输了。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淹死了。
林沫沫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大战。
但她在醒来后发现梦里的剑招她练了以后确实像模像样,有一个持剑的热心少年看见她用树枝比划剑招,教她一两招后还说她有天赋,建议她最好趁着年纪不算太大,正是习武的时候,尽早找个门派拜师习剑。
林沫沫并不了解武林门派,所以那个少年给她指路推荐了用剑很厉害的朝月派。
少年告诉她,进了门派,拜了师,好好习武,完成师门任务,学好本事,就能自己赚钱。在自己能出门赚钱之前,宗门会保护她,吃穿不用愁。
林沫沫想到梦境里的那些“高手们”最后只有李相夷一个站着,应该是李相夷代表的武林正派赢了。不过就算梦里是真的,距离李相夷建立门派还有很久,不如去找名门正派拜师学武。
不管有没有会不会有那场大战,她觉得只要自己好好习武,将来不正面对上笛飞声和李相夷这种非常厉害的人物,她的小命应该能活久一点。
而且,梦里的人会飞。
她也想飞,只靠两只脚走路,太累了,还慢。
所以林沫沫才会出现在这里。
来拜师的路上,林沫沫翻山越岭时,在一处背阴石缝里发现了一角漂亮的紫色。她左右张望见无人迹,这才捡了根粗短的断枝小心的倒弄周边的湿土,结果顺着边缘挖下去,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巴掌大的紫色玉镯——触手温润,隐有流光,镯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却无半分土锈。
林沫沫立即又回头四处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异常,这才撕扯下一块衣角垫着将玉镯拾起,撸了一把还带着湿润水汽的树叶,抓着树叶使劲将玉镯上残留的泥块擦干净,然后才将玉镯贴身藏进粗布衣裳内侧。
行至半山腰,灌木丛尖刺刮破掌心,血珠渗出时恰逢玉镯从衣襟滑落,林沫沫一把抓住玉镯,殷红血渍便滴在云纹凹槽处,霎时化作一缕青烟没入镯身。林沫沫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意识便被拽入一片白雾笼罩的空间,再睁眼时玉镯已消失无踪,唯有手中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空间约莫半亩见方,中央灵泉池溏将将十米见方,池底铺着鸽卵大小的七彩灵玉,阳光透过池水折射出斑斓光晕。三朵碗口大的红莲亭亭玉立,花瓣边缘泛着金边,锦鲤般的灵鱼在玉间穿梭,尾鳍扫过水面便漾起细碎的金色涟漪。
池塘旁边有一个沙漏。
林沫沫指尖轻触水面,只引出拇指大小的水珠便立刻收回——泉水入口甘冽,顺着喉咙滑下时竟让因为衣服湿冷而浑身冰冷的身体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
池边矗立着三层藏书楼,朱漆大门上挂着青铜锁链,锁眼处蒙着层薄灰;西侧阁楼仅顶层练功房可入,竹编蒲团磨得发亮,石桌上放着一个锦盒,摊着三本线装书:泛黄的功法封面上有五个大字,剑法书页边角卷起,轻功身法的插图旁还留着模糊的朱砂批注。
可惜她认得的字不多,这些里面她只认的那一个“功”字。她曾在一座寺庙里见过那写着“功德箱”。托小和尚的善心,她认得了几个字,还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锦盒里面有一块和紫色玉镯同样材质的玉牌。
练功房里有放着浴桶和水桶等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具。
东侧药田土壤呈深褐色,几株叶片带锯齿的花草蔫哒哒地垂着头,根部却隐约有银丝缠绕。
她用石子计数反复测试:在空间外摆好十二颗石子,每过一刻钟便拨动一颗,待她自制的简陋的日晷转过一个时辰,空间内已数到第一百二十颗——原来外界一时辰,空间竟有十时辰光阴。而那个沙漏每漏完一次就是外界的一个时辰。
每天能在空间里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是外界的一个时辰,并且这一个时辰的时限每天用不完,不能结存到次日用。
林沫沫没有急着赶路,稍许放慢了一点赶路速度。
林沫沫每日进入空间后却从不敢待满时限,总在沙漏漏尽八成时便匆匆退出。
药田里种下的野山参仅三日便抽芽展叶,灵泉水更是神异:一滴入喉能化去体内浊气,两滴可让划伤半日愈合。但她从不敢多用,仅有洗澡时会引出一碗倒进浴桶中混合了她用木桶带进空间的山间的溪水稀释了来用。
等到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面色不再枯黄,手脚力气也大了很多,不再那么容易疲累,林沫沫这才决定用灵泉洗髓伐骨。
洗髓伐骨,这还是她在将那块玉牌尝试着同样滴血认主后,从中得知了这个空间的用法,这些东西的好处,以及现在她才只是刚刚开启了空间,只能用现在的这一亩三分地的东西。
不过这对于林沫沫来说已经是天降横财。有这些,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那日洗髓伐骨时,将灵泉水稀释了十数倍,在山涧溪流中浸泡整夜,完事还仔细刷洗了岸边青石,连一丝异样痕迹都没留下。
试过将功法书页撕下,离体瞬间便化作荧光消散,转眼又回到了书本上恢复了原样;想把灵泉水装入竹筒带出,泉水却像长了脚似的倒流回池塘。唯有亲手采的草药、缝补的衣衫能随意存取,她便在药田角落埋下个粗陶罐,将平日攒的铜子儿、伤药粉都收进罐里,再用土盖严实,活像只藏食的田鼠。
出山那日,她在溪边对着水面照了半个时辰,确认洗髓后更加乌黑的发丝已用发带全部束起,才背起药篓往朝月派的山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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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前夜,她摸着心口形似红色锦鲤纹路的玉镯印记暗下决心:她拜师名门正派,定要好好练武,将来定不叫人轻易能一剑杀了自己。
林沫沫顺利拜师,领到了弟子服和自己的小木剑。
在朝月派拜师学艺,弟子月例中的金疮药、化瘀散相对同期入门的弟子们还剩不少,她也只敢趁深夜无人,从自己的药里取出一些放进小陶罐里再悄无声息地放进空间;练剑时察觉内力增长过快,便故意在劈柴时泄去三分力道。
有一日去城里买东西时捡到了一只被人打断了腿的受伤小狗,将小狗带回来养,给它敷药,用的不过是就是月例中的金疮药——灵泉水虽能让小狗即刻站立奔跑,可谁又能保证这小畜生不会在人前显露异常?她的善良是真的,但让自己活下去更重要。
她的院门外挂了精致的铃铛——那是给君子用的。
房中的两道门四扇窗都挂了更加小巧精美的串珠帘,窗外檐廊下更是挂了几个空竹风铃。门窗顶上的角被钉上了钉子,钉子上挂了铃铛——这是对鬼祟行事之人的警告。
在她回屋关上门窗后就会放用空间里的细竹枝和丝线互相勾连,并且在丝线上挂上铃铛——这是给自己的有人闯入的示警。
她只在晚间才会先让意识沉入空间,身体盘腿坐在床上打坐,意识在空间里打理药田,整理练功房里备着的伤药。等到戌时过半后总要先侧耳听门外动静,没有异常后,才会进入空间演练空间里的剑法和轻功。
屋内的布置都会设置一个手动控制的机关与之相连,并且放在手边。这样林沫沫就来得及在“君子”进来前通过触碰到手边的机关把所有布置一念收回空间,事后又能一念之间原样放回原位。
后来下山历练行走江湖时,只要是孤身住在客栈,林沫沫在自己要住的屋子里将这些无毒丝线换成涂上泡过毒药的能切割玉石的特制线,并且在线上挂一些铁蒺藜和铃铛——铁蒺藜和丝线是为了杀敌自保,铃铛自然是为了示警和暴露敌人位置。当然门窗也会设置机关。
朝月派是用剑很有一手,在江湖也很出名。朝月派的掌门罗云乾更是此中好手,功力也很深厚。
林沫沫自从拜入朝月派后一直勤奋又努力。
随着长老的教学,她认得字越来越多,领悟力惊人,引起了长老的注意,但当她瞥到过那些同门眼中的嫉妒后,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学会十分只显三分。林沫沫更多的选择私下里去问长老们。
在每月一次的门内弟子的考核中,林沫沫即使藏了拙,但作为教授她剑术和身法的长老,还有执掌一派事务但剑术格外优秀经验丰富的掌门,自然看得出来。
三个月后,掌门就将林沫沫收为了徒弟。
林沫沫很高兴。
成为掌门的弟子,意味着她能接触到更好的功法,能练更厉害的剑法,她能得到更好的资源。
未来遇到危险,她也将有更大的把握保护自己。
8. 第二章 名门正派
掌门的弟子一个有四个。
大弟子是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名叫丁月琴,尚在襁褓中就被当年还是弟子的掌门从外面捡了回来;二弟子罗擎,是掌门的儿子,是个温润如玉的十六岁少年;三弟子艾渂,是当地一个富商家中的次子,是个朝气蓬勃的十四岁少年。这是林沫沫见到师兄师姐们第一面时的初印象。
最后一个弟子就是这刚刚正式收入门下的林沫沫,年仅十岁。一个年幼可爱,有点天赋的小娃娃,这是那三个弟子对林沫沫的初印象。
掌门对能收到林沫沫这样天赋的弟子很是高兴,自然全力教导,倾囊相授。
在修炼的同时,林沫沫也有注意同门尤其是现在的这两位师兄一位师姐的情况。
丁月琴并不将林沫沫这个小师妹放在眼里,在她心里,林沫沫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平日里顺手也会照顾几分。更多的时候是腻在罗擎身边。经常借着互相切磋的名义打伤被罗擎“关照”过的弟子。
罗擎这个大师兄,但凡师弟师妹们有疑问找上门来,罗擎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他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有几分是故意误导人,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受害者往往在他的伪装下当他是真心为人解但好心办坏事的好师兄。罗擎每每下山总会给林沫沫带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回来给她,为此艾渂还开玩笑说“自从有了小师妹,他和大师姐就从师兄这里失宠了”。
要不是林沫沫被这位好师兄的解答差点坑到走火入魔,后来悄悄私下里找了那位一直想收自己为弟子但是不好跟掌门抢徒弟的孙长老印证自己对剑法功法的理解,她恐怕也不会发现。
艾渂和林沫沫年岁最为接近,更显少年心性。听说以前他总是想着玩乐,可每次考核,他的成绩都名列前茅。林沫沫入师门后见到的是艾渂经常给丁月琴和罗擎送礼物,她只是顺带的。
林沫沫并不傻,这些师兄师姐要么有人撑腰,要么就算离开师门也能继承家业,她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儿,不努力练功,让自己强大起来,长久下去,怕是会沦为门派中的普通弟子。于是在艾渂表示准备带她下山去玩时就找了理由婉拒了。
艾渂被拒后脸色青了半日,拂袖而去时衣摆带起的风掀乱了案上的朝月派基础剑术图谱,廊下那株新栽的玉兰,被他甩袖的劲风扫落了几片嫩叶。
林沫沫望着他消失在远门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虚无的玉镯印记——这是她入山门后第三次明确拒绝他的示好,自那日后,艾渂果然如预料般再未踏足她的小院。
此事像颗石子投入深潭,让她愈发看清周遭的人心。
此后她藏得更深,晨练时故意让木剑与师兄的铁剑碰撞出“生涩”的声响,默写心法时总要写错几处关键注解,即便被艾渂步步紧逼地试探,也只在唇角噙着浅笑,露出五分功力便翩然收势,任对方在演武场上气得脸色发白。
这般步步为营的日子里,银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安全感来源。
门派月例每月不过二两碎银,她省吃俭用,连冬日取暖的炭火都比旁人少用半篓,三年下来竟攒了三十余两。直到两年前那个梅雪初霁的清晨,她蹲在树下给受伤的麻雀换药时,遇见了那个改变她境遇的人。
那人披着件月白斗篷,靴底沾着泥雪,却不妨碍他将摔断翅膀的麻雀从她手中接过,三指轻捻便辨出她用的是掺了松节油的普通金疮药。“姑娘心善,只是这药治不好灵雀的骨裂。”他指尖弹出的内力让雀儿瞬间振翅欲飞,林沫沫惊得差点捏碎药瓶……
正是这次“不打不相识”,让她与东方青冢结下了不解之缘。
两人在山神庙前和解时,林沫沫一时兴起,用炭笔在庙墙画下那日打架的场景:她举着自己的木剑追打他的狼狈模样,和他抱着麻雀跳上供桌的滑稽姿态。东方青冢一边笑她“促狭鬼”,一边却掏出帕子将炭画仔细揭下,后来她才知道,这位看似闲散的公子,竟是曾科举入仕又辞官归隐的书画鉴赏大家。
东方青冢偶然见她在雪地上画山中的飞鸟花鱼,寥寥几笔便将金银花的蜷曲姿态勾勒得栩栩如生,墨色浓淡间竟有大家的风骨。他沉吟半晌,忽然道:“你这手丹青,埋没在这里可惜了。”
彼时林沫沫正因下个月要给师兄们“孝敬”月例而愁眉不展,闻言只当是句玩笑,转身去练剑了。
直到三日后,东方青冢提着两壶醉仙酿上山,在约见的四方亭里的小院石桌上铺开宣纸:“我知你不愿受人恩惠,但卖画换银总不算苟且。”
他指着自己带来的《江山霁雪图》,“你画些市井小景,我托人带到江南去卖,用个化名便是。”林沫沫望着他眼底真切的关切,终于点了点头——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她的人生悄然转向。
她最终选了两幅画:一幅《山中春深》,画中草地上的兰花丛正抽新芽;一幅《寒江独钓》,孤舟上的蓑衣翁与她记忆中早逝的父亲身影重叠。落款处她犹豫再三,写下“疏影居士”四字。
半月后东方青冢带来的消息让她惊得打翻了药碗:两幅画在金陵拍卖行竟拍出了九百两银子。
她执意从中抽出三百两作为酬谢。
添置了过冬的棉袄、棉被、皮毛头蓬、炭火后,五两碎银子沉甸甸压在枕下,十两被她缝进贴身的荷包里,剩下的被她放进了空间里。林沫沫摸着冰凉的银票,忽然明白东方青冢那句“银钱是胆”的意思——在这人人各怀心思的门派里,没有傍身的底气,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与其坐吃山空,不如做点实在营生。”东方青冢下次来时,带来了一张舆图,指尖点在城南胭脂巷,“那里有两间相邻的铺面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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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买家,买下要六百两。你若愿意买,我陪你去看看。做生意,以我的能力教你经营一两家小铺子,绰绰有余。”
林沫沫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街巷,想起自己偶尔下山采买时,见那些脂粉铺前总围着打扮光鲜的小姐丫鬟,心头忽然亮堂起来。
东方青冢果然没说大话。
他手把手教她看账本、选铺面,甚至请来相熟的木匠打制柜台。开张那日,林沫沫站在“凝香阁”的牌匾下,看着东方青冢指挥伙计将她亲手调制的桃花膏、珍珠粉摆上货架,忽然觉得手上的伤口都不疼了。半年后盘点账目时,账本上的红数字虽不算惊人,却像春日溪流般源源不断,让她第一次在门派之外,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底气。
铺子的盈余她分文未动,全换成沉甸甸的银锭存在空间的陶罐里。
平日里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弟子服,去膳堂打饭时仍旧捡最便宜的青菜豆腐,连长老送的蜜饯,都要省着留着等着在要喝药时喝。这般不动声色的积攒,终于让她攒够了做一件大事的本钱。
木剑在四年前终于被换成了门派发放的制式长剑。
那是柄长剑,铁鞘上的漆早已斑驳,剑身轻飘得像根芦苇。林沫沫摩挲着剑鞘上凹凸的云纹,想起三个月前与一位长老的大弟子苏清瑶比剑时,对方那柄百炼精钢剑险些震断她的这把剑。那时掌门说要给她换一把剑,现在已过去三个月了,却没见着一把剑。
一个月前,林沫沫一边催着掌门给她换剑,一边联系了东方青冢,请他帮忙找人打了一对双剑,约定了拿剑的时间和地点。剑的样式和尺寸,是林沫沫自己设计的,尺寸特意按照成人女子适用的大小做了调整。
趁着这次下山采买的机会,她下山绕到城西的老铁匠铺,将十两定金和一张画了剑样的图纸递上:“我依约来此拿剑。”老铁匠眯着眼打量她一眼,看到那图纸上的梅花图案,带着林沫沫进了后院,见到了放在锦盒里的一对双剑。
剑柄上精致莲纹的目钉,剑身清亮锋锐,靠近吞口的剑面上铭刻了剑名:无名。
护手处一个整体成圆形,纹路繁复,中间暗含金乌图案,另一个整体也是圆形,但中间的图案却是桂树下睡着小兔。林沫沫拔出剑检查后很满意,留下说好的价钱,带着剑离开。
空间里的那本剑谱是双手剑。林沫沫在空间里练的时候都是用的空间里的重剑。
这对无名剑,林沫沫存放在了空间里,平日在门派里都是用的旧剑。她从空间里学的剑法特殊,旧剑的长度和重量不够,也撑不住她的内力。
在有了特意打造的无名剑后,林沫沫在空间里试了几次适应后,用出双手剑法时发现这时的速度、力道已经可以说是剑随心动。林沫沫愈加用心练习,,随着剑法愈加精进,这对剑也用得愈加顺手,如指臂使。
9. 第三章 绣花枕头
晨露未晞时,林沫沫已在后山练剑两个时辰。寒来暑往,六年过去,她指尖的薄茧磨了又褪,褪了又起。剑穗上的银铃被剑气震得哑了声,内力在周身中流转时,竟能让脚边的草叶上的露水凝结成冰又转瞬消失——这般深厚修为,早已不逊于掌门。
一套《流云十三式》也使得出神入化,剑尖挑起的晨雾能凝成剑花,落地时却只在枯叶上留个浅痕。轻功更是精进得惊人,足尖点过雪地无痕,身形掠过时连鹰隼都难追其影,这已经真正的达到了踏雪无痕。
若论真实战力,她与掌门对招已能拆到百回合外,所差不过是多年的临阵杀敌的经验。只是这份实力,除了后山的晨雾与空间里的蒲团,再无人知晓。
六年里,平日间她只须用朝月派基础剑法,右手执剑时总在关键时刻“失了准头”——与艾渂切磋,铁剑碰撞时故意泄去三分力,让对方以为能险胜半招;面对罗擎与丁月琴,更是将内力压得牢牢地,不露分毫。唯有被步步紧逼时,才稍稍展露接近丁月琴的剑法水平,剑尖在对方衣袖上划出道浅痕便收势,惹得丁月琴常冷笑“绣花枕头”。
岁月流转,她藏住了剑招,却藏不住骨子里的锋芒。随着身形渐长,不仅武功精进,那张曾带着稚气的脸庞也长开了,眉如远黛,眸若秋水,纵是荆钗布裙,也难掩风华。这般优秀,自然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刺。
赏花宴上,她无意间抬手掠发,腕间银钏晃过阳光,便引得几位外门弟子频频侧目。艾渂更是来得勤了,今日送支玉簪,明日递盒蜜饯,林沫沫却只将东西原封不动退回——她见过太多因美貌而来的觊觎,这些人的心思,早在她初入山门时就看透了。
及笄那年七夕,洛水边花灯如昼。
艾渂执起她的手腕,将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镯子往她腕上套,她却轻轻避开,指尖在他手背上点了下——那是《流云十三式》的卸力诀,既没伤他,也表明了心意。“艾师兄,剑法尚未大成,无心他事。”艾渂脸色青了半日,将镯子狠狠掷入洛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此后数月他杳无音讯,再出现时,却总在演武场“偶遇”她,切磋时剑锋总擦着她的衣襟而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恼怒和恨意。林沫沫也不示弱,铁剑翻飞间总能划破他的一处外衫,既没撕破脸皮,也没让自己吃亏。
真正让她惊惧想要离开朝月派的,是那个深秋的雨夜。
她为查找一本剑谱中剑招前往藏书阁,却见窗缝透出微弱的烛光。守阁长老夸她和罗擎都是勤奋的,那时她并没有在意。等进了藏书阁后,走近了才看到罗擎正对着幅泛黄的图谱临摹,图谱边角画着扭曲的符文,与三年前失踪的张师兄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大师兄强抢民女修炼邪功”的传闻忽然在脑中炸开,她指尖冰凉,浑身汗毛乍起,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悄无声息退入暗处,但还是惊惧之下,泄露了气息,惊动了罗擎。
林沫沫骨子里是个越惊惧,越冷静的。
林沫沫面上维持着与往日面对罗擎时一样的神色和态度,虚与委蛇。半柱香后,林沫沫带着找到的剑谱在长老那里登记后匆匆离开。
自那以后,只隔了一天,罗擎竟突然疏远丁月琴,转而对她嘘寒问暖,被拒后便对着同门长吁短叹:“沫沫师妹一心向道,是我唐突了。”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倒像是她负了他。
林沫沫知道,罗擎已经怀疑上了自己,现在正在试探她是不是看到了。
丁月琴本就因师父更看重林沫沫而心存芥蒂,见罗擎“移情”,更是妒火中烧。
那日林沫沫领了门派任务,在药圃摘取照顾药草。丁月琴故意撞翻她的药篓,林沫沫弯腰拾药时,她忽出一掌拍向其后心——掌风刚至,林沫沫在她抬手的一瞬就已察觉,侧身避开,指尖在她腕脉上轻点,丁月琴只觉手臂一麻,掌力便散了。
这一闪一触快得像错觉,丁月琴自此疑心更重,频频试探却总被她轻巧躲过。直到半年后,她在断魂崖撞见黄泉宗弟子追杀林沫沫,眼看林沫沫一个脚滑就要摔下悬崖,林沫沫突然身形凭空扭转一掌拍在地面,借力翻身而起,接下来剑光快得只留残影,三招便逼退强敌。丁月琴躲在巨石后,看得真切:那一瞬间,剑光之凌厉,竟与罗擎平日展示的《惊雷剑法》不相上下。
嫉妒与猜疑像藤蔓疯长。她决定先试探一下林沫沫的实力究竟如何。这场试探,需要罗擎出手。当从丁月琴的口中得知林沫沫深陷危机时展露的实力,罗擎眸色深了些许,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丁月琴的试探计划。
林沫沫早从丁月琴淬毒般的眼神与艾渂刻意的挑衅中察觉了不对劲,罗擎那若有似无的挑拨和接下来他们的行动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一个月前,林沫沫被掌门召去,掌门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林沫沫提着剑一言不发地跟着罗擎和丁月琴、艾渂下了山。
在返程途中,他们果然遭遇围攻。眼看丁月琴和艾渂受伤不轻,罗擎也在苦苦支撑,援军还没到。林沫沫受了伤,但“很幸运”,“只是”伤了左手手臂。他们边打边逃,几乎被逼近绝路。这一刻的“生死关头”,林沫沫扫了眼战力严重受损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咬咬牙”下一瞬,右手剑执剑“爆发”出与罗擎“相差不远”的内力,剑气横扫,敌人登时倒下了一小半。战斗中,林沫沫几次“匆忙”援救师姐师兄之下,右手伤重以至于不能执剑,于是,她“无奈之下”剑被换到左手,虽然挡住攻击,却连握剑都显得滞涩,速度、力量太弱,根本扛不住几下。
这个时候,罗擎三个对视一眼,肯定了林沫沫果然是在藏拙,眨眼间他们达成了共识:拖延时间,加重林沫沫的伤势。
注意到这三人站位的微妙调整,林沫沫心下冷哼。在这朝月派的六年,她不是白呆的。耳濡目染之下,“演戏”小菜一碟。
援军到来,“伤势严重”的林沫沫当场表演了一个昏迷倒地。
回到宗门,林沫沫借着养伤,在自己院子里“静养”了一个月。
罗擎看穿了丁月琴的心思,便在她面前故作惋惜:“沫沫师妹若肯用心,剑法未必输你,只是……她似乎总藏着掖着。”又转头对艾渂叹:“那日切磋,我见她剑锋明明能伤我,却故意偏了半寸,这般心机,怕是……”话未说完,却已在两人心中埋下毒刺。丁月琴与艾渂对视一眼,一个阴狠的计划悄然成形。
她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被艾渂甩袖震落嫩叶的玉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虚无的玉镯印记——离开,是她唯一的选择。
至于向掌门求助?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掌门罗云虽教她剑法,却也在她某次练剑误伤罗擎时,当着全门的面罚她在思过崖跪了三日。事后又提着伤药来看她,语气温和:“沫沫,你要懂得顾全大局。”那时她就懂了,在掌门心中,她这个弟子,不可以比继承门派的亲生儿子罗擎优秀。若他知晓罗擎修炼禁术,为了门派声誉,只会让她这个“知情人”永远闭嘴。
这朝月派从来不是什么清净地。表面上清规戒律森严,背地里长老们为争夺资源明争暗斗,弟子间为排名栽赃陷害更是常事。她的这位掌门师父,不过是其中伪装得最好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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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罗擎偷练禁术的事,他未必不知,只是捂着盖子罢了。
或许,连那些失踪的弟子,都与这对父子脱不了干系。
争权夺利的手段,她见得还少吗?去年在藏书阁后撞见二长老处理“叛徒”,那人被长剑穿心时,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她藏身的方向。若非她反应快,屏息躲进空间半个时辰,恐怕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她这些年能平安活下来,靠的从不是门派的庇护,而是空间的屏障与自己步步为营的谨慎。
门派里的正义之士?或许有,但绝不会为了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弟子,去得罪手握重权的掌门父子。长老们看重的,从来只有门派声誉与自身利益,她这点微末的冤屈,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林沫沫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很多东西她在空间里都有备份。最要紧的银钱、伤药,日常换洗用的衣物,甚至存水的水囊、酒葫芦、还有临时充饥的糕点、瓜果,她都备了些许。
空间里是恒温的。食物放在这里也不会变质,会保持刚放进来的状态。
为什么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明明比外面要快很多,食物放进来却不会坏掉,林沫沫也想不明白。
背上半做样子半真打包的小包袱,林沫沫特意挑着赶着在有两个长老带着弟子来说他们手下有几个弟子要下山做任务的时候去找的掌门,提出自己要下山历练。
两位长老见此就提出了让林沫沫可以跟他们那些弟子一道出发。
掌门同意了。
林沫沫等了半日后,在山脚下等到了长老们所说的九个弟子,以及丁月琴和艾渂。
“小师妹,你要下山历练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丁月琴脸上带着笑容。可在知道他们师兄妹四人之间“情情爱爱”的变故纠葛的知情人来说,尤其听丁月琴所述,林沫沫本就是“不告而别”,丁月琴和艾渂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林沫沫,绝对不会有好事。
九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暗地里互相推搡着,最后一位青衣少年被同门推了出来,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路上两位长老碰到丁师姐和艾师兄说要下山买东西,长老便拜托了两位师姐师兄陪我们同行……”
林沫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拱手行礼,知道以艾渂的难缠程度,自己在短时间内时离开不了的了。
“大师姐,二师兄,日头不早了,还是先出发的好。否则这些师弟师妹要是今天不能赶在日落前完成任务回来,你们可要自己掏钱让他们住客栈的。不过二师兄的荷包向来不缺银子,想来也是不在乎这点银钱的。”林沫沫阴阳怪气完转身就走。
艾渂曾经出于对丁月琴的暧昧心思,每次在两人出门都是艾渂帮丁月琴付钱,丁月琴享受着艾渂的供养,没有拒绝的行动,却用艾渂的供养对罗擎献殷勤。直到艾渂对林沫沫动了心,这份供养就断了。于是,丁月琴就感觉不得劲儿了。
林沫沫自从发现了艾渂对她的心意后就从未接受过艾渂的礼物,更不会接受他的殷勤。
这一番话成功让艾渂和丁月琴感觉浑身刺挠,甚至还有点恼羞成怒。当林沫沫离开后,两人没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他们回想林沫沫这番就怀疑她大约是察觉到他们联手要对她不利,所以干脆地撤身离开。
丁月琴哼了一声,道,“算她跑得快。”又看了一眼艾渂,艾渂便明白他们的计划得暂缓了。
林沫沫骑着从宗门里领的枣红马,提着自己的佩剑迅速远离了朝月派的地盘。
一路溜溜达达,这次独自下山,没有不长眼的烦扰,林沫沫心情到时不错。
10. 第四章 那年初见,游龙踏雪
林沫沫既然决定下山历练,便去找了东方青冢。
东方青冢虽然武功不差,也结交了江湖人士作为朋友,但却不涉江湖。他自己也更喜欢做生意,偏偏还又有点读书人那点附庸风雅和傲气。他那山庄里的专门修建的梅苑里大片大片的梅花树就是他最满意的杰作。
梅苑中五十余株梅树皆修剪得盘曲有致,枝干如苍龙探海般向中央天井斜伸,枝头缀满层层叠叠的花苞。朱砂红的骨红朱砂梅与宫粉梅沿着鹅卵石小径交替排列,从入口处的胭脂浓色渐变为中段的粉白,至月洞门附近已化作雪团般的玉蝶梅,间或点缀着几株绿萼梅,浅碧花瓣边缘泛着银霜,恰似水墨画卷中晕开的淡彩。
晨雾未散时,重瓣朱砂梅的花瓣凝着露珠,在初阳下泛着琥珀光泽;午后暖风拂过,宫粉梅的柔瓣便如蝶翼轻颤,将粉蕊中细碎的金粉抖落在青石板上;暮色四合之际,绿萼梅的碧色花瓣会透出清冷的玉色光晕,与檐角灯笼的暖光交相辉映。
每株梅树的分枝都经花匠巧手疏剪,确保阳光能均匀洒在每簇花苞上——东墙下那株“二乔”尤为精妙,同一枝条竟并蒂开着深红与粉白两色花,花瓣相触处晕染出渐变的胭脂色,宛如美人醉颜。
几年前东方青冢移栽了一株异种梅树,经过这几年的培养,这株梅树终于在去年开了花。东方青冢喜不自禁,在开花的次日,就特特写了信告诉林沫沫,只说这梅花开放的美景,还是得亲眼见着才不算辜负。
林沫沫到的时候,正值东方青冢的梅苑中梅花盛放的季节。先前来过几次,可惜不巧,因此错过了这林中梅花怒放的美景。
这次来时,正巧连着几天下雪。
登上阁楼凭栏远眺,林沫沫心中震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漫天飞雪如千万片碎玉砸落,梅苑三十余株寒梅却似不甘被白雪掩埋,枝头绽放得如火如荼。那雪是泼洒的牛乳,浓得化不开,将青砖黛瓦都裹进一片素白;梅却偏要在这素白里烧起火焰,朱砂梅是最烈的一捧,宫粉梅是晕开的胭脂,绿萼梅是浸了墨的翡翠,三色交织成流动的画卷,看得她几乎忘了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雪中寒梅,原以为冬日该是死寂的,此刻才懂何为“万花敢向雪中出”,那股子傲劲儿,竟比盛夏牡丹还要鲜活三分。
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梅枝却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群披着华裳的仙子在雪地里起舞。朱砂梅的花瓣最是泼辣,顶着雪帽也要将殷红绽到极致,像无数盏悬在枝头的小红灯笼,雪粒落在花瓣上簌簌轻响,倒像是灯笼在风中摇晃的铜铃;宫粉梅性子温柔些,粉白花瓣被雪一衬,成了刚晕开的水粉画,边缘泛着朦胧的珠光,风过时便有粉雪簌簌飘落,与天上的白雪缠缠绵绵,织成一场香艳的花雨;最妙是绿萼梅,碧玉般的花萼上凝着层银霜,远看像枝头挂满了碎冰雕琢的铃铛,偏又在雪缝里透出点点绿意,像是冬姑娘不小心打翻了翡翠匣子。
即使身处阁楼中,但因为梅苑占地广阔,目之所及皆是梅花,阁楼便仿佛被梅花所环绕包围。
林沫沫深吸一口气,梅香便如上好的云锦裹了上来——先是朱砂梅的醇厚甘冽撞进肺腑,带着雪水的清冽,像饮了杯烫喉的梅子酒;接着宫粉梅的甜香缠上来,软得像絮语,混着蜜渍青梅的柔润;末了绿萼梅的冷香悄然钻进来,似冰片混着苔藓的微涩,在齿间回甘,竟让这寒冬都生出几分清甜来。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轻摩挲着,一直紧张的思绪在此刻不知不觉被缓解。
这时,东方青冢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阁楼,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头戴黑色方巾,气质儒雅,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他走到林沫沫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的梅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如何,是不是须得亲眼看一看才不辜负这番美景?”东方青冢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林沫沫看着下面的梅林,眼中满是欣赏和赞叹,“这里当真是人间仙境,我从未见过如此美的梅林。”
东方青冢转头看着林沫沫,微微一笑,“若你喜欢,以后随时都可以来这里小住。”
林沫沫疑惑地转头,微微挑眉,“以往又不是没借住过你家。”
见林沫沫转头看向自己,东方青冢慌忙转开视线,面上依旧是那副林沫沫熟悉的痞痞的笑容,“这座阁楼是看景的好地方,你先前拿到剑后不是说要谢我?阁楼借你住几天,但你得画下这梅苑雪景的画送我——就当是谢礼了。怎么样?”
林沫沫自无不可,说到那两把剑,林沫沫便问了是他从哪找的人,两把剑很是锋利,不似寻常的铁匠铺老师傅所能锻造。东方青冢只说是他与神兵谷的少主有旧,托他帮忙打造的。
东方青冢是施文绝自己找上门来拜的教书先生。所以他拜托神兵谷打造双剑时,施文绝当场就应了下来。这一点,东方青冢并不打算告诉林沫沫。
两人站在阁楼上,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闲聊着。东方青冢向林沫沫讲述着每一种梅花的特点和习性,林沫沫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东方青冢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梅林上,给梅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显得更加娇艳动人。林沫沫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林沫沫在这里住了下来,她也不太想雪天赶路。以她经常平地摔的频率,她一点都不想在雪天摔成雪人,万一不小心脚滑摔到了哪里,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况雪后更冷,就算有内力护体,她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冷。
她不想雪天出门,可也有因为内力太过深厚丝毫不觉得冷的少年侠客找上门来。
这天午后,暖阳斜照,梅苑的冰雪正一寸寸消融。枝桠上的冰凌如碎裂的琉璃,折射着晃眼的金光,却在檐角滴落的融水下簌簌颤抖,仿佛一碰就会化作满地碎晶。
前日完工的寒梅图,她已经送了出去。现在的梅苑,与她刚来的那天又有了不同。
那些被冻在冰壳里的梅花美得惊心动魄——朱砂梅的殷红被透明冰层裹着,像美人唇边凝固的血痕,冰棱压得花瓣微微蜷曲,边缘已泛出半透明的白;宫粉梅的柔瓣贴着冰面,粉白与冰蓝交融成朦胧的雾,融化的冰水顺着花瓣沟壑缓缓流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枝头摇摇欲坠的残雪;最是绿萼梅,碧玉般的花萼上凝着的冰碴正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被冻得黑紫的花蒂,风过时整株梅树都在轻颤,冰壳裂开细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积雪压弯的枝桠,显露的梅花半遮半掩,倒像是美人藏在屏风后,露出来的半张脸既惊艳又脆弱。
林沫沫在阁楼摆好笔墨纸砚,指尖捻着狼毫,笔悬在纸上,却迟迟未落——她看着冰中挣扎的梅,忽然想起昨夜东方青冢送来的暖炉,铜盆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恰如此刻梅苑的融雪,看着暖和,底下却藏着刺骨的寒意。
她蘸了浓墨,先勾勒冰壳的裂痕,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将朱砂梅的花瓣画得比寻常更薄些,仿佛冰化时就会跟着碎裂;又调了淡粉,让宫粉梅的影子在水洼里漾开,像要被融水冲淡的记忆。远景是覆雪的飞檐,近景是冰棱下的残瓣,静的是雪中藏梅的隐忍,动的是惊雀振翅时带起的雪沫。
半块冰凌坠地,碎响在空荡的梅苑里荡开,惊得她握笔的手微微一颤,墨点落在宣纸上,晕成个模糊的影子,倒像是谁在暗处窥伺的眼。林沫沫抬眼望去,那雀儿刚从已经被冰雪冻成冰壳的巢中挣脱,扑棱棱掠过枝头。
林沫沫看着那雀儿绕着冰巢飞了一圈后离巢而去,不一会儿就穿过梅林消失了。
回眸盯着那巢穴看了半晌,林沫沫在纸上轻轻几笔就勾勒出了那个看似精致结实的鸟窝。
最终,这幅画没有起名,也没有落款,只是这么被镇纸压着搁在了桌上。画画的主人提着自己的剑下了楼。
天气转暖,她也该离开了。
在林沫沫正与梅苑中饮酒的东方青冢提出告辞时,一个红衣少年,一把剑,进了梅苑。
红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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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开朗又明媚,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朝气蓬勃与自信。
在他自称李相夷,并且称赞这里的梅花时,东方青冢是高兴的。林沫沫不是第一次下山的无知小辈,她听说过李相夷。
天下第一。
四顾门门主。
有个师兄,不是个好东西。
身边有一群好兄弟。
他们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还有一个漂亮的未婚妻。
但那些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能有一面之缘,大约已经是她这个小人物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
东方青冢看着李相夷,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人,要看中了他的那株异种梅树,想要折梅十七朵,赠予四顾门女子十七人。东方青冢当然不会同意,也不肯给。
林沫沫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她的思绪飘飞着,想着曾经见过的那个看似温和的单孤刀,听说他一直在私下搜寻南胤后人的线索和踪迹。她知道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敢告诉李相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相夷对单孤刀的看重和信任,在李相夷面前说单孤刀的不是,那是找死。
没有人想找死。
不过管他单孤刀单双剑的,李相夷眼瞎不眼瞎的,与她林沫沫又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的麻烦就已经够多的了。
当林沫沫回过神来时,李相夷已经和东方青冢定下了赌约。
梅林深处忽然卷起旋风,东方青冢的青衫与李相夷的红衣在落梅中交织成残影。林沫沫侧身轻倚在一株梅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梅花剑穗——她只看清李相夷起手式的银弧,红色身影模糊闪了一下,下一瞬寒芒已如流星坠地。“游龙踏雪”四字尚未在脑中成形,东方青冢手中的玉笛已被挑飞,笛穗上的流苏缠住半枝朱砂梅,人向后踉跄三步,靴底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李相夷的身形比飘落的梅瓣更轻,足尖在横斜的梅枝上三点,每一次起落都带起漫天花雨。剑光不是劈砍而是“拂”过,如春风拂过湖面,却在东方青冢胸前留下道浅白剑痕。林沫沫瞳孔微缩——那剑速快得让日光都在剑脊上凝成流动的金链,她运起空间里练出的眼力,才勉强捕捉到剑招转折处的三抹残影。
“承让。”
李相夷轻笑时已立在最高的梅树梢头,伸手折下那枝被玉笛缠住的朱砂梅。梅枝在他指间轻颤,花瓣上的雪沫簌簌落在肩头,他却浑不在意,转身时衣袂扫过的气流卷起半空中的落梅,竟在雪地上铺出条□□。东方青冢望着胸前剑痕,玉笛“噹”坠地,脸色青得像被冻住的湖面。
林沫沫悄然退到阁楼廊柱阴影里,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剑式——李相夷那招“游龙踏雪”看似直进,实则暗含三式变招,落足点恰是东方青冢玉笛防御的死角。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想起自己与人对战时常偶尔在不同招式之间的转折处也会卡壳,被敌人抓住破绽时,都是靠泄去半分力道进行强行回护,林沫沫微微蹙眉,之前是没遇到超过自己真实实力的敌人,她这么做算是硬扛下来的,可如果遇到了那些排行榜上的高手,速度、力量、功力,只要有一个超过她,恐怕到时候她重伤都已经算是幸运了。
若轻功身法与剑招相融,改进成更适合自身的,或许能让自己的剑再用出来如李相夷这般圆转如意?
风卷着李相夷的笑声穿过梅林,她忽然意识到,那人的剑法从无定式,却处处贴合身形气流。就像这雪中寒梅,看似柔弱的枝干偏能在风雪中舒展——武功若只学招式,生搬硬套,终究是镜花水月。廊下的积雪被她无意识踩出一连串脚印,腕间银钏轻响,惊飞了屋檐下避风的麻雀。
李相夷已经踩着婆娑步远去,林沫沫看着捡回玉笛向自己走来的东方青冢,想到随时都在想着弄死自己的师兄师姐,还有那个破烂师门。
没有听说过入了江湖,还能全身而退的。
她想活下去,就只有变得更强。
再看看那已经消失不见的李相夷,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11. 第五章 去他喵的名门正派!
孤身闯荡了一年,林沫沫结实了更多的好友,也跟朋友们学到了很多。最熟悉的就是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
林沫沫羡慕向往何晓慧带着天机山庄虽身在江湖,但不涉江湖,也不惧江湖势力。
何晓慧欣赏林沫沫一届孤女却敢闯荡江湖,武功不够好,能正视自己的不足,要学就光明正大地提出来学,并且善于向优秀的人请教,更听得进别人的建议,不像某个惯会装模作样还小肚鸡肠的狗东西。何晓慧更加欣赏的是林沫沫虽有一颗正义的心,但不会仗着会一点武功就随意插手别人的事情,虽行侠仗义,但能量力而行。
林沫沫也很喜欢天机山庄,所以在这里留的最久。也是在这里林沫沫第二次遇到了李相夷和单孤刀。
李相夷和单孤刀在这里呆的那几天里,林沫沫抓住机会向李相夷请教剑法,李相夷并不在意,随手一剑就将林沫沫的那把从她“好”师父手里要来的新剑斩断了。
后来在一次巧合之下,林沫沫看到了笛飞声和李相夷的“对战”,这一战给了想要改善剑法、轻功、内功的林沫沫极大的启迪。
何晓慧知道林沫沫是朝月派掌门小弟子,以朝月派现任掌门的行事风格,林沫沫跑不掉。林沫沫虽未明说,但只从林沫沫的只言片语,几年孤身闯荡,不仅不联系门派甚至还尽量避开她的嫡系师兄师姐的活动范围,何晓慧就已经看出来林沫沫如果回了门派,以她的性格,只怕是即使能逃过一命,也可能会被朝月派倒打一耙反污为叛徒,流落江湖还要被人唾弃追杀的下场。
作为朋友,何晓慧怎么可能眼看着林沫沫落到这样的下场。
于是在何晓慧的情报支持下,林沫沫几乎阅尽天下武学。除了李相夷和笛飞声这种天赋变态又自创功法还没有传人的,这江湖、朝堂上从古至今的武学,林沫沫大部分都看过。
但她谨记只看不练。如果她练了,万一哪天危急时刻用了出来,被人细究追根溯源,一旦牵连到何晓慧和天机山庄,这就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了。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林沫沫最擅长的事。
林沫沫的进步是明显又迅速的。她虽然没有完全自创武功,但在自己现知武学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武功和对敌经验,闭关期间不仅将自己的招式进行了改良和优化,让自己的剑法、轻功身法更加适合自己,剑招再用出来也圆转如意,快慢随心,没有一处是不顺手的。还另外创了剑招和身法。至于内功心法,也在这期间大成了。她着手自创了新的内功心法,只是还不完善,加上本来的内功心法已经大成,所以并没有急着开始修炼新的心法。
林沫沫从天机山庄离开后,又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有余。期间再次见到了正被笛飞声缠着要求挑战的李相夷,然而李相夷根本不记得她,偏又被笛飞声扰得心烦,干脆随口编了个故事,忽悠笛飞声留下“查验指点效果”。
结果林沫沫不仅被笛飞声一掌打成重伤,被嘲讽了。要不是何晓慧正好外出办事,路过附近收到了天机堂弟子传来发现林沫沫重伤昏迷的消息,赶来带她回天机堂疗伤,林沫沫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这一天,单孤刀死于金鸳盟三王之手的消息传来,林沫沫就知道不好,以李相夷的性格和对单孤刀的看重程度,只怕对金鸳盟宣战是迟早的事。
就在她应何晓慧的邀请来到天机山庄和他们一起准备过年时,天机堂弟子突然传来了李相夷以武林盟主身份对金鸳盟宣战,以及江湖各名门正派正在集结弟子长老要跟随四顾门一起攻打金鸳盟的消息。
随后到的消息,就是朝月派掌门以掌门的名义,紧急召回在外的门中弟子。
林沫沫听到这个消息,微微叹息,这一战不可避免。
她是掌门弟子,怕是逃不过去。她那几个心怀恶意的师兄师姐身为掌门弟子必然会参战,要对她动手,这一场混战,是最好的机会。
只不过林沫沫也没想到,就在这风雨欲来暗潮涌动的档口,会有人在□□那边针对他下了一个亡单。在前往天机山庄的路上,她被杀手突然袭杀了。
因为来的杀手对她自我防护布置措施竟然意外的了解,她猜到下单的人应该是那三个人之一。因为杀手拒绝说出雇主信息,而且出价很高,所以完全断了她出双倍请杀手反杀回去的念想。要不是她习惯性多留两手,险些就阴沟里翻船了,但即使这样还是在解决杀手时受了不轻的伤。为此,原本纯粹是去天机山庄休息过年的,也变成了养伤。
看着何晓慧担忧的样子,林沫沫微微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然后将师兄师姐那些恶心事吐露。
何晓慧更加担心了。
“姐姐放心,你知道我的性子,他们想要灭我的口,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林沫沫道,顿了顿又道,“若是,若是我没能回来,还请姐姐帮我将这支梅花簪送到东方青冢的手上,告诉他,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当初能与他相识,是我三生有幸,我的那间铺子留给他,便当做报答他的恩情。”
随后林沫沫又潜心闭关休养了半个月,伤势已经痊愈,但对外表现出内伤已经恢复,外伤才刚刚长好了伤口的正常恢复状态,罗擎就找上了门来。
林沫沫知道自己必须出发了。临走前,林沫沫将自己自创的剑招和功法默了下来留给何晓慧。天机山庄不涉江湖事,所以此战,他们也不会参加。
“姐姐这几年真心待我,我身无长物,又无以为报,只有将这个送给姐姐了,算是给姐姐的谢礼。这功法也只是初创,还未成熟,若是有人看上了,还劳烦姐姐劝告以防来人不知情由,万一走火入魔便真是罪过了。可我又不想自己创出的功法被埋没,所以,劳烦姐姐替我保管,哪天有缘人看上了,便送与祂。只是我拜托姐姐的事情还需要姐姐保密,免得让我的师门知道了,反给天机山庄带来麻烦。”
何晓慧哭了一场,送上干粮和水,只能让林沫沫跟着罗擎离开。
金鸳盟总部。
十二凤、三王,严阵以待。
腊月二十七。
李相夷孤身前往东海赴约。
四顾门带着名门正派和各路义士则前往攻打金鸳盟总部。
林沫沫和罗擎三人都跟在罗云的身后,罗擎三人的站位隐隐将林沫沫围在中间,在最前面的掌门走在林沫沫正前方。外人不知,还当做是师门宠爱小弟子,对此严加保护,谁又能想到这其实是个随时可能对中间的小弟子不利的困阵牢笼呢。
中门大开,十二凤列队整齐,人人持剑,三王还没露面。
大战开始了。
在对付金鸳盟那些人的过程中,林沫沫半划水半留意着罗擎三人和掌门的动向,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是的,林沫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攻打金鸳盟时全力以赴,从出的第一剑开始,她就留了四分力。然而仅仅是她显露的这六分,也足以深深地震惊了罗擎三人。据他们的了解,林沫沫在战前受了不轻的伤,他们没想到此刻她还能有这样的战力。
他们意识到林沫沫的武功相比三年前又进步了。
随着侵入的地盘越来越深入,林沫沫在对战中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了解过机关火药的制作,也见证过火药的威力,林沫沫明白了这群人是想将自己困在火药堆里,借助火药杀了她,还能让他们洗脱杀害同门的嫌疑。
看着罗擎和艾渂看似无意的变换走位,实则故意暗中让她独自面对更多的金鸳盟之人,丁月琴也“追着敌人”迅速不见了踪影。
林沫沫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们果然要动手。
林沫沫眯了眯眼,鼻尖微不可察地轻嗅分辨出硫磺的味道流向,然后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声和脚步声、行动姿势,假做伤势加重撑不住需要休息疗伤的样子,“避开”两人往偏僻处去。鼻尖火药的硫磺味越来越浓,耳朵里传来罗擎和艾渂从未停下的脚步声,还有藏在暗处自以为隐蔽的很好的听月琴的呼吸声、脚步声。
既然你们这般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沫沫沉心辨音,附近没有发现掌门的气息。林沫沫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后面的动静,做出一副要靠扶着墙才能站着的样子。
“嗖嗖嗖……”几枚锁魂钉激射而来,林沫沫拔剑击飞,辗转腾挪,演出一份吃力的模样,终于成功骗得罗擎三人全部现身。
一场激战就此展开。
罗擎、丁月琴、艾渂联手,在林沫沫手下没有走过三十招,就丢了性命。
林沫沫原本在混战中腹部就被捅了一刀,现在又被罗擎刺穿,加上其他地方的割裂伤,手臂也被伤到了骨头。要不是内伤只是轻微的,有一身还算深厚的内力撑着,现在的她都要坐下疗伤了。
解决了三人,咽喉补刀,最后熟练地丢下几个她参考了天机山庄的机关后自己研制的雷火弹,“磅”、“磅”、“磅”,彻底断了这三人还残留着半口气被人救活的可能。
林沫沫迅速换了地方给自己疗伤包扎,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敢放松,当即找个角落借着喝水的时候悄悄服用了一口灵泉,半盏茶的时间,林沫沫身上的伤势就痊愈了。接着,林沫沫转战人多的地方,而且还是专找正派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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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金鸳盟人士双方人数相对比较平均的战场,等待她的好师父找上门来。
就在林沫沫解决了两个护法,正深陷包围时,一把剑就杀了过来。解决了林沫沫的包围,却来势不减。林沫沫看到那把剑就意识到是她朝月派的掌门师父来了。
林沫沫冷哼一声,也不客气,抬腿就是一脚以更强的力道将剑原路踢了回去。两息过后,罗云提着剑飞身而来,对着林沫沫怒目而视。林沫沫看着身染鲜血的罗云,注意到他身上染血的地方有被利刃或划开或刺穿的痕迹,便知道罗云也受了伤。
罗云气势汹汹的责问,周边虽然也在混战中,可听到罗云这个朝月派掌门质问自己的小弟子杀害自己同门的罪责时,还是留了些注意力,甚至有的居然双方暂时休战退后望着这里的闹剧。
林沫沫毫不客气地当众揭露了朝月派的肮脏和阴私,掀了罗云和其他长老的伪善假面,顺手丢出他们害人的证据,“只准你们来杀我灭口,就不准我反杀自救,怎么,这江湖是你家的,还是天下是你罗家的?我没将你们的罪孽直接告到百川院和官府衙门,已经是看在过往教导的恩情上了,还想让我自觉的自尽不成?你脸咋这么大呢?”
“亏得朝月派还是名门正派,充满了男盗女娼!一堆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跟金鸳盟那些人比起来,你们也就是多披了层人皮!真真是恶心死人!本来就没多少好人,但凡有几个天赋好的苗子,一旦冒出头,就被你们给弄死了。朝月派的列位先祖掌门、长老,若是真的在天有灵,也被你们这些垃圾气得魂飞魄散了!”
罗云被林沫沫骂得差点一魂出窍二魄升天,气急攻心的罗云吐了血。周边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的墙头草,还是纯粹就是圣母的双标狗,见状对林沫沫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甚至还有过分的“劝善”,对罗云和朝月派的事情倒是轻拿轻放的。
林沫沫看到罗云眼中闪过的得意,扫视着那些出言的名门正派,冷冷一笑,什么名门正派,虚伪的很!四顾门倒还算是正派名门,可惜那个李相夷是个眼瞎的。
于是接下来那些但凡开口为朝月派说话的人就遭受了门派阴私被揭露的暴击。
眼看着那些人脸黑眼毒恨不能砍死她的模样,罗云差点忍不住喜笑颜开,然而就在这时,林沫沫三言两语就成功将知道那些门派的事情的缘由锅甩到了罗云和那些长老的身上。
混迹江湖这几年,林沫沫已经掌握了说谎能让人相信的精髓,七分真、三分假。
当那些人逐渐将危险的目光投向罗云,甚至开始向着罗云动手时,林沫沫嘴角勾起。
真正的混战开始了。
林沫沫站在边缘,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和金鸳盟的人战过几场,之后就站在最边上,只有在有人靠近自己的时候,才会动手一剑解决。
这个房间里站着的人越来越少,除了跑出去叫人的,最后只剩下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罗云。
罗云看着林沫沫,眼中是再无掩饰的怨恨。
林沫沫一身粉衣,笑容一如当年初入宗门之时,柔软天真,轻松愉悦。
林沫沫现在的伤势其实不比罗云好多少,抬手摘下腰间装水的木葫芦,几口喝干净了里面混着灵泉的水,稍微缓解了一下伤痛。
丢开了葫芦,手上挽了个剑花,林沫沫看着罗云,脸上的笑容无辜,眼神冷漠,“好师父,别这样看着我,您眼睁睁看着您的儿子害死同门,又联手其他弟子坑害我这个弟子时,可没想过阻止,更从未提醒过我,甚至还顺手推舟帮他杀我。那你就应该想过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当你提起刀剑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做好被人反杀的准备。”
“既然你们想方设法的要杀我,既然整个朝月派没人帮我,不是害我,就是冷眼旁观,那我就只有反杀回去,我一个人杀不了你们,那就让更多的人来你们。”
“反正我这次是不回去了,那就先送你们这群伪君子真小人下去见阎王!”林沫沫勾起一抹笑。
罗云咬牙切齿:“疯子!”
林沫沫走近了几步,抬手,挥剑。
一剑封喉。
最后熟练地丢下几个雷火弹打扫战场,叫人只能隐约看出死者身份,至于致命伤,想来这般乱糟糟的战场上,也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一战最后死的人是谁所杀。
半个时辰后,“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金鸳盟总部成了一片火海。
浑身灼烧的痛,最后一刻,林沫沫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下都被炸了,不分彼此,谁也看不出有人被炸了两次……
12. 第一章 这一次,我选李相夷
云隐山,云居阁。
九岁的小女孩一身粉衣,扎着两个小揪揪,握着柄比手臂还长的桃木剑,在青石板上反复练习师父新教的“朝阳初升”。剑尖需精准划过三寸高的青石棱,稍有偏差就会碰落棱上的铜钱——这是漆木山独创的专注力训练。
她额角的汗珠砸在剑穗上,将靛蓝色流苏浸成深色,却依旧咬着唇调整呼吸,直到第三十七次尝试时,木剑终于如游蛇般擦着铜钱滑过,带起的气流将铜钱稳稳托在半空。她转身时,看见师父正用粗糙的手掌接住她方才震落的铜钱,指腹摩挲着铜钱边缘的齿痕,那是她练剑时反复磕碰留下的印记。
半年前,林沫沫突然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境不一样,有时候是两个人在竹林打架,一个人一身黑衣拿着横刀,另一个人一身红衣用的长剑,有时候是拜师名门正派,却在大战时被同门师兄师姐捅刀子。更多的还是那片火海,那灼烧感,那痛楚,宛如身临其境。
虽然不知道梦里为什么会有那场大战,为什么一直都在打架,但她冥冥中就是觉得这些就是她可以预见的未来,更知道那两个打架的是笛飞声和李相夷,李相夷是最强的。
她想过安稳的日子,想吃饱穿暖,想活下去。
她想拜师名门,可是梦境和心中的直觉告诉她,名门正派不代表就是好人,她不能去。
无意中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神秘空间。
里面存放着的剑谱、功法、轻功身法,食物和水,银两等等,可以说能让她独自生活一段时间是足够了。还有些东西是自保是能用上的,比如迷药、灵泉,但也还有一些东西是她压根不知道怎么用的,比如书籍、武器。
她知道自己得拜师。
既然那些人都不行,那她就找最厉害的。
要么拜李相夷为师,要么和李相夷拜同一个师父。
在空间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册子上,写着李相夷师承云隐山漆木山。
一路上,偷学认字,还真叫林沫沫知道了这个纸条上写的内容。
后来林沫沫翻山越岭,还真找到了云隐山,误打误撞碰到了出去玩刚回来的李相夷,然后就被李相夷带了回去。漆木山在看到林沫沫之后,发现这个小女孩的根骨很好,经过测试,资质也不差,所以半个月后,就正式收了林沫沫为徒。
云隐山的晨雾里,总飘着漆木山特意为林沫沫熬的药香。漆木山总说她体虚,每日卯时便将陶罐放在她的床头,药汁里必卧着两颗蜜枣。
林沫沫知道师父的膝盖每逢阴雨天就会酸痛,在山里转了三天后用猎来的鹿和兔子缝制了一对厚实的护膝。她总在清晨练功前,将护膝在炭火上烘得温热,悄悄放在师父的蒲团旁。漆木山发现时,护膝上还绣着极小的莲花图案,针脚歪歪扭扭,却是他收到过最贴心的礼物。
李相夷起初总爱捉弄这个他带入门的小师妹,抢她的粉色流苏剑穗藏进树洞,却在她蹲在树下抹眼泪时,慌张地掏出剑穗还给林沫沫,又红着脸从袖中摸出只木蝴蝶——那是他偷偷练了三个晚上才刻成的,蝴蝶肚子上还刻着极小的“沫”字。
后来师娘和师父吵了一架,师娘就带着大师兄单孤刀离开了,林沫沫表示自己是师兄李相夷带回来拜入师门,自然要跟着师兄留下。师父和师娘约好让单孤刀和李相夷每月比一次武,看谁教的徒弟更厉害。至于林沫沫,林沫沫入门太晚,暂不加入比武行列。
于是从那时起,李相夷和林沫沫就两人常在一起练剑,他教她练“逍遥独步剑”,她则帮他给罚跪的膝盖上药。
初雪那日,师父让临摹剑谱。两人的影子映在雪地里,倒比宣纸上的剑招还要歪斜。他忽然指着她笔下糊成一团的小人笑出声,却在她佯怒要泼墨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烤红薯塞进她手里。红薯的甜香混着墨香,在寒窗下漫开暖暖的雾。
林沫沫吃得眉眼弯弯,看着李相夷暖融融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冬日也没那么冷了。
但李相夷也不是一直都呆在这座山头的。
师娘带着单孤刀搬走,其实也没搬得太远,只隔了几个山头罢了。
那日李相夷又去找师兄单孤刀了,她一个人在山里练轻功,不小心摔伤了脚踝,是师父回来后发现她伤得不轻,亲自背着她去后山采接骨木,衣袍下摆沾满泥污也不在意,只笑着往她嘴里塞野山楂。
“小丫头骨头倒是硬。”
转身却用珍藏的药膏为她敷伤,还偷偷在她练功的蒲团里塞了层羊绒。林沫沫摸着蒲团里柔软的羊绒,忽然把脸埋进他的肩头——他的衣袍上有青竹和阳光的味道,像极了云隐山的春天。
“师妹,看招!”十岁的李相夷突然从月洞门后闪出,手中玉柄小剑挽出三朵剑花,却在距她咽喉三寸处骤然停住。他腕间银铃穗子轻晃,露出袖中莲花木牌——那是林沫沫花了几个晚上自己偷摸熬夜雕了送李相夷做拜师谢礼的。
“师父说你‘拨草寻蛇’的转身总慢半拍。”他说着将小剑反握,刀柄上的云纹硌得她掌心发痒,“喏,这个送你练指力。”
小女孩,也就是林沫沫,闻声收剑,走近了两步,展露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颜,轻声唤了声师兄,收下了小剑。
日头爬到竹梢时,漆木山提着酒葫芦从山下回来,远远就看见两个孩子在桃树下对练。林沫沫的木剑总被李相夷的木剑挑飞,却在第十三次被击落时突然矮身,剑尖贴着地面划出半弧,正挑中他脚踝的软筋。“不错,”漆木山捋着胡须笑,酒葫芦在腰间晃出细碎声响,“明日开始加练‘蜻蜓点水’,绕着这棵桃树跑三百圈,掉下来一次,罚抄《洗髓伐骨诀》十遍。”
午后抄经时,李相夷总在林沫沫的宣纸上画小乌龟。她佯装生气拿毛笔追打,墨汁却溅了两人一脸,活像刚从墨缸里捞出来的。漆木山撞见时,两人正顶着墨点互相使眼色,被罚去后山采够三十斤松针。
李相夷背着竹篓在前面跑,忽然脚下一滑摔进泥坑,溅起的泥浆糊了追来的林沫沫满身。两人坐在泥地里笑作一团,直到看见师父提着戒尺站在夕阳里,才慌忙用松针盖住泥污——结果松针扎得满裤子都是,走路时簌簌掉渣,活像两只拖着尾巴的小刺猬。
漆木山转而又罚他们去劈柴,李相夷就偷偷削了个木陀螺,结果鞭子甩太用力,陀螺飞进灶膛点燃了柴火,浓烟呛得两人直抹眼泪,倒比劈柴还狼狈。
烛火跳到第三根灯花时,林沫沫的眼皮开始打架。李相夷用毛笔杆戳她的手背,指着《楚辞》里“凤皇翔于江汉兮”那句让她猜页数。窗外的萤火虫提着灯笼飞过,把他的影子投在书页上,倒比书中的屈子还要生动几分。
她故意说错页码,看他气鼓鼓地翻到《山鬼》那篇,却在他念到“折芳馨兮遗所思”时,悄悄把自己磨的松烟墨推到他手边。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砚台上积成薄薄一层霜,李相夷忽然伸手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发烫的耳垂。两人的影子在书页上依偎着,像两株共根的青竹,呼吸相闻间,连烛火都变得温柔起来。
李相夷将傍晚偷偷捉来的把萤火虫装进林沫沫用纱绞得乱七八糟丢掉的香囊里,说是给她做“夜读灯”,结果虫子全从香囊口飞出来,在书页上爬成一团绿光。两人趴在桌上捉虫子,墨汁蹭得满脸都是,直到听见师父脚步声,才慌忙拿书盖住——结果《楚辞》扉页上,屈原的画像被画成了长着蝴蝶翅膀的泥猴。
李相夷和林沫沫两个小孩子也被漆木山抹成了泥猴。
云隐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沫沫就被院中的动静惊醒。她趿着鞋推开窗,正看见李相夷举着弹弓瞄准檐下新燕,石子擦着燕巢掠过,惊得两只乳燕扑棱棱撞在一起。
李相夷在院中笑得烂漫开怀,然后就被一颗青梅打断了笑声。
“说了多少次别掏鸟窝。”
林沫沫和李相夷循声望去,漆木山手上还有几颗青梅,见李相夷看过去,顺手又将手中那几颗的青梅砸过去,果子在李相夷肩头弹了一下,滚落在庭前那棵半人高的青梅树下——去年刚栽时只需四手合围,如今已缀满青绿色的小果子。
李相夷揉着肩膀转身,袖口还沾着墨痕,那是昨日两人被罚抄书时沾上的。
林沫沫一转头便注意到李相夷袖中露出半截护腕,正是她前几日为师父缝制围脖时一起做的那对,针脚处还留着她特意绣的莲花图案。
日头爬到竹梢时,李相夷跑到兵器架前,非要比剑。林沫沫的银剑刚绕过第三根枝桠,他的青锋已如灵蛇般缠上最高的枝头,却在得意扬眉时被她悄悄伸脚一绊,两人抱着梅树滚作一团,惊起的花瓣落满发间。这是师父新教的“缠枝式”,要求剑身绕枝时不能碰落半片花瓣,他们练了整整七日仍不得要领。
两人正揉着摔疼的膝盖,忽然看见师父的青布衣袍出现在梅树后。
漆木山不知何时已立在梅树下,树下石桌上放着两个木碗,碗中还冒着热气,一股清甜的药香漫开——是用云隐山特有的蜜枣和茯苓熬的,专治练剑拉伤的药膳。漆木山的脸色有点黑。
李相夷慌忙摆出练剑起势,却忘了头上还沾着花瓣,被漆木山从身后拿出戒尺敲了个爆栗,“缠枝式练不好,滚地式倒挺熟练?”
说完才放下戒尺,端起其中一碗药膳先递给了林沫沫,“慢些喝,别烫着,”然后才示意李相夷自己去端碗喝药膳。李相夷一点师父更照顾师妹的不满都没有,乐滋滋地自己去喝药膳了。
林沫沫接过碗时,指尖触到师父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为她和师兄们打磨木剑、修补蒲团磨出来的。
她仰头喝下药膳,将碗放到桌上,然后从袖中掏出用灰兔毛制的围脖递给漆木山,“前几日见您棉袍衣襟磨破了,自作主张捉了几只兔子给您做了这个。”
漆木山对林沫沫的孝顺恭敬很满意,接过毛绒绒的围脖戴上,脖颈顿时暖和了很多,连带着心口和肩颈都不自觉放松了一点。
李相夷在旁边看见笑嘻嘻的问林沫沫他有没有份。
林沫沫道,“自然是有的。”
漆木山教导的不止是剑术、认字。武艺那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文学上要求没有那么高,却也是要求他们但凡看过的书,就不许忘,就算不是全部精通,也要做到理解。
这段时日林沫沫的用剑的速度已经练到了瓶颈,漆木山便让她转而加强力量的训练。长弓是检验力量变化最好的武器。李相夷最善剑术,并不是不会用别的武器,他用起长弓也是好手,所以陪着林沫沫练,那是不在话下。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林沫沫的长弓已搭上三支箭。晨光像被劈开的银箔,一半落在她挽弓的手臂上,一半映着李相夷出鞘的青锋。
这次林沫沫的弓术有了长足的进步,漆木山特意给她做了新的重弓。
他总嫌她的箭术太慢,却在她射中三十步外的松果时,比自己赢了比试还要高兴,非要摘那丛被箭雨惊起露珠的松针给她做书签。
师父说“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她的拇指总在放箭时蹭到脸颊,惹得李相夷笑她是“红脸小关公”。可当她不小心被弓弦勒出红痕时,他却比谁都紧张,偷偷用自己研制的药膏给她揉按,嘴里还嘟囔着“明天我就去把弓换成轻的”。
有次林沫沫射中了他头顶的松果,松脂“啪嗒”滴在他发冠上,黏住了三只蝴蝶。他顶着蝴蝶冠追着要报仇,却被她引到泥潭边,林沫沫蜻蜓点水掠过水面,下一瞬却被李相夷眼疾手快拉住一块衣角,“扑通”摔了个屁股墩,溅起的泥水把两人都变成了泥猴。
两人回房间时被师父漆木山撞见,漆木山指着他们鬓角的蝴蝶和泥点笑到发抖,罚抄的《清心诀》上至今还沾着泥点印。当晚林沫沫却发现,师父悄悄在她抄经的油灯里加了安神的草药,蒲团下还垫着新晒的艾草,床头还多出一小罐化瘀消肿的药膏,下面压着一个写着“对不起”的小纸条——原来他和师父早看出她摔得膝盖青肿。
某次临摹剑谱,他故意将墨汁滴在她鼻尖,却在她佯怒要擦他脸上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看,我们的影子在纸上连在了一起。”林沫沫转头看去,宣纸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处,他竟用墨笔悄悄画了个小小的同心结。
她脸上不自觉泛起热意,当晚吃饭时才发现,自己的木碗底被他刻了朵极小的梅花,与他碗底的“夷”字恰好相对。
梅树下的石桌上,从此多了两个并排的木碗,一个刻着“夷”,一个刻着“沫”。
那日林沫沫给木碗上漆时,李相夷非要抢着帮忙,结果把“沫”字涂成了墨团,他却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才像你练剑时的墨点脸。”气得她拿画笔追打,却在他转身逃跑时,看见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山楂。
因为两人朝夕相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一处,林沫沫和李相夷的关系不知不觉就亲密了起来。谁先动了心不清楚,李相夷倒是先一步表明了心意。漆木山对此没有插手,甚至还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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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见其成。
有时师父不在,两人就在后山的竹林里练剑,练够了就在山里玩闹。
李相夷的“相夷太剑”初成,剑气扫过处,竹叶簌簌落在她的发冠上;她便用新创的“流云步”绕到他身后,将松针插进他的发尾。
直到暮色漫过竹梢,两人才拖着被露水打湿的衣袍回去,路上还不忘比赛谁踩碎的星光影更多。
李相夷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烤得金黄的栗子,他剥壳时被烫得直甩手,却把剥好的栗子都塞进她手心:“明天我教你‘流星赶月’的变招,比师父教的还快。”
李相夷天赋异禀,不仅自创武功,心法、剑法、轻功身法,自成一家,还博览群书,就学识来说,评一个汗牛充栋都不为过,有兴致起来写诗作文也是榜眼探花的良才。
林沫沫不知道在漆木山夫妻的眼里林沫沫的天赋或许不如李相夷,但也绝对不差多少。
李相夷博览群书,林沫沫过目不忘,李相夷才思敏捷,林沫沫挥墨成画,李相夷自创武功惊艳无比,林沫沫百家皆精心性玲珑,一眼看穿人心。
大约是少时流浪多年的凄苦经历,相对于李相夷想着将来下山要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将门派发扬光大,成为大人物,林沫沫没有那么强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心,她更加愿意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座不大不小的房子,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忙时种地栽花,闲时品茶作画,钓鱼养猫。
一切好像都十分美好又轻松。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两人都知道只要提及单孤刀,他们之间就不会平静。
每月一次的比武,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李相夷的剑光如流电,单孤刀的剑势却沉凝如岳。林沫沫每每都是站在漆木山身边。
李相夷不清楚,可林沫沫却看得清晰。单孤刀落败后,指甲都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翻涌的阴翳连飘落的梅瓣都盖不住。她悄悄握紧袖中的玉佩——那是师父送她的生辰礼,此刻却被掌心的汗浸湿。
“师兄,大师兄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她曾偷偷扯李相夷的衣袖好心提醒,却被他弹了额头:“小师妹想多了,师兄只是好胜心强。”再后来就被李相夷拉着离开,扯开了注意力。
林沫沫每每看着单孤刀看向李相夷的眼神,再到自己武学天赋的展露后,单孤刀就注意到了林沫沫。林沫沫也从李相夷口中得知他有对单孤刀透露她的剑法已经超过了单孤刀的进度。林沫沫的直觉告诉她,单孤刀对她是有恶意的。
单孤刀背着李相夷的有意试探下发现了林沫沫对他的防备和不喜。
在林沫沫不知道的时候,单孤刀利用李相夷对他的信任,不着痕迹地开始在李相夷面前对她和李相夷之间的关系进行挑拨。
慢慢地李相夷不再愿意从林沫沫口中听到单孤刀的“坏话”。林沫沫不知缘由,直觉告诉她,是单孤刀在背后搞鬼,于是她不再在李相夷面前提单孤刀,同时也避开和单孤刀见面的可能。
林沫沫的重心也从练武上转移,相对于李相夷的稳步向前,林沫沫“逐渐落后”,再到“一落千丈”,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
林沫沫沉默、躲避,甚至在比武中隐藏实力,漆木山看着她长大,怎么会不了解她。
漆木山并不是个老糊涂,早已察觉了心爱的徒弟的变化,多少也了解大徒弟的心性,哪里还猜不到小徒弟受委屈的真正缘由。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爱徒现在已经被大徒弟影响得那般重,他这个师父不过是问了几句,李相夷就主动帮着大徒弟说话了。叹息一声,漆木山最终斥了几句李相夷就放过了,转头对林沫沫加强了教育,教她学会用自己的那份天赋分辨善恶,又怎么用这份天赋保护自己。
对于林沫沫明明天赋很好,一身功力距离李相夷也越来越近,剑法也比李相夷差不了多少,却在比武时表现出一副远远不如李相夷,又只比单孤刀高出一点的样子不置可否。
面对漆木山的耐心温和的诱导式询问,满目真心的慈爱与关心,林沫沫红着眼眶,攥着师父的袍角,将委屈细细道来,说到单孤刀的试探时,眼泪终于掉在他袖口的补丁上——那是她去年给师父缝补的,针脚处还留着莲花图案。
林沫沫在漆木山的有意维护与说和下,李相夷很快就和林沫沫“单独敞开了”聊了一场,在那以后,两人就和好了。
慢慢地一切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甚至李相夷和林沫沫又慢慢恢复了两小无猜的亲密暧昧。李相夷在师父漆木山的打趣和激将下,向林沫沫送了一支亲手雕刻制作的梅花玉簪。玉簪上的梅花栩栩如生,花瓣尖还沾着他刻坏的细小痕迹。
林沫沫答应会考虑,也接下了这支玉簪,当晚却对着烛火摩挲了半夜,玉簪的寒光映着她眼底的犹豫。最终在漆木山的开导下,林沫沫还是应下了李相夷的心意。
两人关系得以更进一步,在漆木山的见证下,定下了婚约。
直到那日单孤刀“无意”撞落她装满了竹笋的背篓,又在李相夷面前故作委屈:“林师妹好像总躲着我?”
李相夷竟真的皱起眉:“沫沫,你别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说了大师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小肚鸡肠。”
那句话出口的一刻,单孤刀和林沫沫都知道她和李相夷再也不会走到一起了。
红着眼眶的林沫沫转身离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呆了一整天。手中的梅花玉簪“啪嗒”掉在地上,簪头的梅花摔成了碎片,像极了她此刻裂开的心。
当晚李相夷就在自己床头看到了一张写了林沫沫打算解除婚约的纸。
李相夷向漆木山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解。可这一次漆木山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只是将那支梅花玉簪放在他面前:“相夷,你连沫沫的眼泪都看不见,将来如何看清江湖人心?”
眨眼间,五年过去,李相夷十五岁了,按照约定,过了漆木山的考验,跟着师兄单孤刀下了山。林沫沫没有下山。
她不想下山,更不想看到单孤刀这个大师兄。
PS:能一眼看穿人心,凭直觉透过别人的伪装,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真实心意目的是善是恶,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是前四周目的经验累积在灵魂上的,即使没有记忆,也会以直觉感应的方式体现出来。
另外随身空间里的积累和开拓不受周目回档的影响。
其它与电视剧原剧情不一样的,就当做是本文私设吧。
13. 第二章 闯荡江湖?不,只是路过一下
李相夷并没有放弃,他对林沫沫的心意从未改变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还愿意跟他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师妹,现在怎么就宁愿呆在这山里避世隐居却不乐意跟他一起下山去。
在林沫沫的眼中,李相夷聪慧心善更有正义之心,可惜是个选择性眼瞎的。
她刚拜师的那年,李相夷沉迷于自制武器,不可自拔。那年李相夷送了一把玉柄小剑给林沫沫,同一年也送了一柄相似但不一样的匕首给了单孤刀。
林沫沫看出李相夷对单孤刀的感情很深,李相夷单方面将单孤刀当成了亲人兄长。即使单孤刀随着年岁长大越发能隐藏好自己的心思,在他们面前百般伪装,林沫沫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单孤刀对她的恶意。
林沫沫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单孤刀笑眯眯地收下李相夷送的礼物,转头单孤刀背着李相夷就把东西毁了个干干净净。面容那叫一个咬牙切齿。那时口中念着李相夷,哪里还是好好师兄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将李相夷当做了仇人。
至于原因,也很清楚,不过就是嫉恨罢了。
要说单孤刀对李相夷的嫉恨是十分,那对林沫沫就是七分。
前有李相夷跟他一起拜师,每次比武都牢牢压他一头,后有林沫沫这个突然间从天而降的师妹后来居上。
林沫沫不是没提醒过李相夷这件事,可李相夷那头犟驴,死活不信!
次数多了还被单孤刀知道后反利用调拨她和李相夷的关系。林沫沫险些被李相夷气死,之后就再不插手李相夷和单孤刀之间的事情了。
林沫沫本打算及笄礼过了就下山去,游历两年就回来好好侍奉师父师娘,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
谁知单孤刀回来接李相夷下山的次年,芩婆让林沫沫帮她打扫一下单孤刀许久未打扫过的房间,于是事无巨细的林沫沫在那个异常厚重的木头机关方枕里发现了单孤刀隐藏多年的秘密。
林沫沫将事情告诉了芩婆和漆木山。漆木山听完沉默良久,忽然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她:“喝口暖暖身子。”酒液入喉却带着清甜,是她最爱的蜜枣酿——原来师父早察觉她近日心绪不宁,特意为她温的。
漆木山很生气,听林沫沫说单孤刀嫉恨李相夷,如今两人都已下山,又距离那次争吵过去了很久,林沫沫也没有证据和办法证明现在伪装愈发完美的单孤刀会对李相夷不利。芩婆虽然觉得以单孤刀的性格很有可能更加偏执,但面对漆木山,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教好单孤刀这种事。
最终漆木山和芩婆只能按下不动,芩婆将东西按原样放回去,漆木山带着林沫沫回了云居阁。
漆木山了解林沫沫,她的武学天赋不比李相夷差多少,没道理李相夷能自创武功,武功能练得超过他这个师父,林沫沫不行。他年纪大了,日后恐怕是帮不上乖徒弟多少了,但林沫沫还小,他抓紧时间多培养陪练,他相信林沫沫也能做到李相夷做到的事,就算单孤刀那个白眼狼要害自己那个傻徒弟,他就不信林沫沫和李相夷两个人还能弄不死那个武功不怎么样的白眼狼。
漆木山自信的很,完全忘了混迹江湖多年的单孤刀的心机手段如今可不是李相夷那个睁眼瞎和没下过山的林沫沫能相抗衡的。
于是在漆木山愈加严苛的教导、陪练下,原本和李相夷下山时的武功相差一大截的林沫沫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一年后,林沫沫就成功自创了武功,并且为了将修炼多年的心法改练并大成,自觉闭关了。
终于在林沫沫十八岁生辰前夕,林沫沫功法大成。
林沫沫出关后,漆木山验过她的武功,发现她的内力之醇厚精纯远胜于他这个师父。惊讶又恨铁不成钢。
“有天赋就好好练,否则等到将来要用武功时内力不够用,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沫沫不以为然道,“师兄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还建立了四顾门,成了武林盟主,凭师兄那一身功力,十个大师兄都打不过师兄一个,师父你和师娘避世隐居,又不会有谁脑子有病来这里找你们麻烦,实在看不出哪里需要我呢?”林沫沫口中的师兄只有李相夷。但单孤刀有没有被逐出师门,还是他们的师兄,所以林沫沫只能称一声大师兄。
“单孤刀心性狠毒,容不下人,为师只怕你师兄对他不设防被他循机害了去。”漆木山道,“你如今功法大成,功力比相夷差不了多少。在这云隐山,偏僻又贫苦,你不妨下山去游历一番。”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她最爱吃的青梅糕,“路上带着,记得给你师兄也尝尝——就说是师父让你送的。”
林沫沫意识到漆木山是铁了心要她下山,也不再反驳,干脆的收拾包裹,提剑上马,拜别漆木山夫妻。转身时却看见师父偷偷将一个布包塞进她马鞍侧袋,后来才发现里面是他珍藏多年的酒葫芦。
只在最后告别时,两人让她不管是有了心上人还是有了徒弟,都记得带回来让他们看看。
一匹白马,一把长剑,一袭粉衣。
最先出现林沫沫名字的地方的是江湖美人榜,名列前茅。当随后没过多久林沫沫的名字出现在江湖武功排行榜上,并且随着每次更新都是会向前推进时,在整个江湖引起轩然大波。关注着林沫沫动向的不仅仅只是四顾门的门众,还有同样名列美人榜的角丽谯和一直视李相夷为对手的笛飞声。
李相夷就算下了山,也没有放弃过对林沫沫的追求。每月初一,云隐山总会收到他托人送来的信笺,有时是新创的剑谱,有时是山下的话本,最后总要问上一句“师妹何时下山?”林沫沫却总是避而不谈。
得益于李相夷三句不离“我师妹”,林沫沫从未在江湖出现过,江湖却都是她的传说。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李相夷有个叫林沫沫的师妹,是他的心上人。林沫沫之名无人敢冒充,无他冒充的都被李相夷亲口证实过那不是他的师妹。
在李相夷口中,师妹人美剑更美,无人能及。只是他这位师妹不爱练武,也不爱出门,所以自拜入师门就不曾下山一步。
这话在单孤刀那里得到了证实。
“若不是她整天只想着栽花钓鱼,以她的天赋,武功说不得能赶上相夷。”单孤刀笑眯眯道,一副惋惜的模样,“相夷,你上次回来,好像说过师妹被师父逼着闭关修炼去了?”
李相夷不做他想,点了头,“我回来的时候还没出关呢。”
现在时隔半年,李相夷一收到四顾门弟子传来疑似门主师妹下山,并且现身扬州的消息,立即离开四顾门快马加鞭奔着扬州去了。
与此同时,紧盯着李相夷动静的笛飞声,得知李相夷去扬州接他那个整天挂在嘴边的突然下山的师妹了,也跟着跑出金鸳盟来找李相夷,碰巧就看到李相夷当着林沫沫的面,飞身穿梭在竹林里环绕着林沫沫舞剑。
李相夷一边讲述他和好兄弟闯荡江湖的故事,一边走来走去,时不时走位手舞足蹈的比划,那是在扮演他口中的某个角色。眉目生动,活力十足,完全看不出不眠不休跑了一天一夜。
来得巧,以致于从头看到尾的笛飞声,看到李相夷那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差点捂着眼睛转身就走。
早从李相夷几次回师门时念叨中听说过有个笛·缠人精·飞·练武狂魔·声,现在有个身背横刀,刀挂金轮,气势不凡,冷着一张脸的青年才俊现身,并且横刀直指李相夷,林沫沫哪里还不清楚这人就是笛飞声。
林沫沫坐在篝火边上看着李相夷浑身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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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眼恨不得翻上天但又不得不应付笛飞声的样子,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李相夷被笛飞声拽走打架去了。林沫沫坐在篝火边,两只小臂搁在膝盖上,下巴搁在小臂上,眼神迷离。她的剑被随手搁在石头上。她的剑是女式的剑,是漆木山为她打造的,剑名安平,相对于师兄李相夷的那把少师,安平更加轻巧,并且精致,剑墩上系了一条脆嫩脆嫩的剑穗。剑穗上还有一块浅罗兰色的莲花玉佩。
林沫沫的一身衣裙已经不再是李相夷记忆里的桃花粉,如今身上的衣服颜色多了些。
衣领是天青色,渐变成青翠的山色堆叠到腰间,腰间漂亮的腰封下垂下几条编织出腰带的翠绿色的宫绦尾巴,腰间的青翠最后又在下半身逐渐过渡成丁香紫,在裙摆处沉积成雪紫色,三种色系中间插以雪色进行不规则的扎染过渡。
头上没有佩戴发簪,只有一两根天青色的发带飘飘垂落在身后,一身裙衫加以银铃铛为坠饰缠绕在腰间,腰上缀有香囊、荷包。
一张鹅蛋脸,大大的杏眼,弯弯的眉。琉璃般的眼睛,精巧的鼻子,粉粉的唇,当真是唇红齿白,清水芙蓉,不需要额外的脂粉装扮点缀,就已经很美。皮肤光滑细腻,算不上冰肌玉骨,但也是白皙细嫩。除了手上有练武的薄茧外,看得出来在家养的不差。
一袭红衣的角丽樵追在自家尊上身后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好好的美人,一个人坐在荒郊野外,盯着篝火发呆。
“哟,小妹妹,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是不是情郎跑了啊?”
那一夜,角丽樵单方面宣布和林沫沫成了朋友。
后来林沫沫跟着李相夷回四顾门认了个门,见过李相夷的那些兄弟和门中的那些姑娘们,就离开了。
她是下山游历的,不是来找李相夷复合成亲的,更不是来陪着李相夷建设宗门的。
李相夷已经成了武林盟主,也很忙。
两年时间,林沫沫在江湖交了不少朋友,有武林世家不谙世事的小姐,有下地讨生活的贫苦姑娘,也有江湖经验丰富的豪侠剑客。可关系最好的,只有天机山庄的庄主何晓慧。
何晓慧劝林沫沫和李相夷好好谈谈,但林沫沫拒绝了,因为她太明白在李相夷心里单孤刀的分量有多重,她不止一次见过李相夷被单孤刀三言两语颠倒黑白轻松骗过去,她不是没找李相夷解释过,可在单孤刀那经年累月的绿茶挑拨下,李相夷已经不愿意跟她说单孤刀的话题。
两年的游历,林沫沫看到的更多的是人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争斗。人心隔肚皮。外貌言行代表不了善恶。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她更深刻的意识到李相夷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深。所谓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暧昧,终究抵不过兄弟情义。李相夷对她的信任不足,就算他们在一起了,迟早也会因为信任度的问题而分开。既如此,何必勉强在一起徒增痛苦。
角丽谯的试探、挑唆、拉拢,单孤刀的两面三刀,佛彼白石的虚伪至极,肖紫衿的奇葩警惕,李相夷的忙碌,笛飞声的好奇纠缠,好友的担忧与无奈。
江湖风波迭起,潮起潮落。
林沫沫只觉心累。
将近年关,林沫沫也无心继续漂泊,便托刘如金转交了一封信给李相夷,自己转身回了云隐山。
漆木山看见孤身回山并且不想再下山的小徒弟,心里其实并不意外,叹息一声,就同意了林沫沫在隔壁山头开辟自己的洞府的提议。
冬月中旬,林沫沫收到何晓慧的传信:单孤刀被金鸳盟三王所杀。
这时候,谁都想不到,单孤刀会在年节将至之时突然回山害死自己的恩师。
14. 第三章 变的是人还是心?
腊月二十五,晚。
漆木山还在密室里闭死关,以求武功突破。
林沫沫照例在院子里做饭,打扫,放鞭炮送财神。忙完后,端着备好的晚饭给漆木山送去。
走到密室门口,却见密室大开,漆木山盘坐蒲团上,脑袋低垂,衣襟染血,双手垂落。
“师父!”林沫沫疾奔而入,跪在漆木山身边,餐盘已被丢在边上,抖着手,伸出右手手指去试探漆木山的鼻息,左手探脉。
漆木山在重要关头突然走火入魔,现下功力尽泄,已是气息微弱,油尽灯枯。
“师父!”林沫沫努力平稳心绪,小心的将自己的内力输入漆木山体内,一边呼唤着。半晌,漆木山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看着自小不肯轻易流泪的小徒弟此刻哭红了双眼,几乎是以泪洗面。漆木山扯了扯嘴角,安慰了两句小徒弟,几句将自己的独门武功秘籍和单孤刀的身世告诉了林沫沫,让她日后帮李相夷一把,不要让单孤刀做事连累到李相夷,就让她去找芩婆来。
芩婆看到林沫沫的模样就已知不妙,听得漆木山来请不待林沫沫说完话就飞身而起,直奔漆木山所在密室而去。
漆木山说明单孤刀在他闭关之时绕过林沫沫悄然闯入,惊讶于单孤刀没死却行踪鬼祟,偏在这时单孤刀又告知李相夷被金鸳盟围困在东海危在旦夕的消息,他心神不定下走火入魔,就算意识到不对也为时已晚,只能故作不知的将一身功力和招式传给单孤刀,哄他去救李相夷,将人骗走。
林沫沫立即意识到了单孤刀此番假死应当图谋甚大,此人更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记仇不记恩,他已经害了师父,接下来只怕还会对她和李相夷动手。
“单孤刀毫无良善感恩之心,今日能弑师欺师灭祖,明日他就敢害你们性命。我已在传他的招式里埋下破绽,单孤刀就算想借南胤之事谋算些什么,要害你们,以你和相夷的剑法,也足以应对。沫沫,你去带相夷回来,以后你想在旁边独住就独住,你和相夷的亲事,你若不乐意便罢了。”
言罢,漆木山就让林沫沫先出去了,只留下了芩婆。
密室关上了门,两人单独叙话。
漆木山与芩婆最后说了什么,林沫沫不知道。芩婆再出来时,两人相看泪眼。
本要待停灵七日后再下葬,但芩婆表示既然漆木山生前要林沫沫下山带李相夷回来,“那便即日下葬,你也早些下山去,去东海一探究竟,必要时帮一帮相夷。我这里你不必担心,料理完你师父后事,我还回我的山头去住,一般人不敢来打扰。”
林沫沫犹豫了一下终是应下了。
“单孤刀虽是你们大师兄,但若他真的图谋不轨,要行伤天害理之事,大是大非面前,你不必顾及同门情义,务必全力阻止他,哪怕是杀了他,也是清理门户。我和你师父不会怪你。”
林沫沫打理完丧事,就奉师命匆匆下山,直奔东海之滨而去。
然林沫沫到时,战事已歇,笛飞声和李相夷双双坠海,下落不明。
金鸳盟的人在海边搜寻自家尊上时发现了林沫沫。但这时金鸳盟的人急于寻人,均是脚步匆匆,焦心忧虑,只把林沫沫现身东海寻找李相夷的消息报上去就不管了。
角丽谯收到消息,来看时,正看到林沫沫脚下不停,仗着一身不逊于婆娑步的独门轻功云水遥在海面陆地来回飞掠奔波,只为寻求李相夷的下落。
角丽谯没有去见林沫沫,她也没脸见她。
四顾门的人从头到尾未见踪影。
死活找不到李相夷,林沫沫又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四顾门,就见那里分崩离析,闹着解散,没有一个想着去找李相夷,都认定李相夷必死无疑,甚至还口出狂言,怨恨李相夷一意孤行造成今日惨状。
李相夷不见踪影。
李相夷的房间里落着一封署名林沫沫的信。那是她回山前,告知李相夷自己不愿成婚,已经回山侍奉师父的信。
忙碌了好几天,没有休息一刻的林沫沫已经从佛彼白石口中得知了云彼丘受角丽谯教唆给李相夷下毒,致使李相夷在决战后“身死”的真相。
林沫沫猜测李相夷应该还活着,只是历经险阻回来见到四顾门的现状后对这一切过于失望,又被这些人“扎心”,钻了牛角尖,不知道躲哪疗伤去了。但眼看着四顾门现状,冷笑着直接去找角丽谯要了碧茶之毒,给这些背叛者一人一份都喂了下去,然后一剑一个全都送他们去了西天。
刚解决完最后一个,林沫沫打算去普渡寺碰碰运气,她记得李相夷的那个和尚朋友就是在普渡寺,好像医术也还不错的样子。路上偏巧便碰上有人议论。“那林沫沫先前死活不肯接受李相夷,如今人死了,现在可不就后悔了。”此类嘲笑不一而足。
林沫沫虽然不将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但总听人在自己耳边叨叨这些让自己高兴不起来的东西,也是烦得很。
当下,林沫沫毫不犹豫地借题发挥,杀鸡儆猴,一剑割了那人的舌头,转头就找了个机会将那些嚼舌根的人骂得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张嘴几个脑子。
“鹦鹉学舌,随波逐流,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蠢不出新花样的癞倭瓜!”
“对我和李相夷评头论足,你们还不配!”
“一事无成只长了条蠢笨的长舌,还是趁早自己去见了阎王,教人家好好断断自身的功德罪孽,免得几年后十八层地狱滚上百遍受上千年苦都洗不尽你的孽,还要拉上自己九族十族一起遭殃!”
……
自那以后林沫沫直到带着李相夷回了云隐山都没再听见烦人的话语。
角丽樵听得血婆学舌般禀报,笑得花枝乱颤,直道,“不愧和李相夷是同门,这张嘴可真厉害!”
许久之后都没再听到林沫沫消息,估摸着人是回了师门了,角丽樵又叹息道,“一把剑掀了江湖,长得还那般好看,可惜,就是个只想回家种地的死脑筋。”
几天后,林沫沫在无了大师处迎面撞上了打开门打算销声匿迹的李相夷。
李相夷心虚又委屈,但想到了无告诉他,林沫沫为他几乎杀光了四顾门那些背叛他的兄弟时,心里又是高兴的。
但看着林沫沫眼中逐渐燃起的怒火,李相夷被她推回房间骂了半小时,也没敢吭声。了无早就借故跑了。
角丽谯收到林沫沫一人一剑杀翻了整个江湖的消息时,林沫沫已经带着李相夷回了云隐山。领着他去亲眼见了单孤刀的那些木箱和收藏。李相夷这才意识到单孤刀对他的欺骗,一时间难以接受。
在师父漆木山灵前,林沫沫并不客气,将自己的发现和师父遗命悉数告知。有芩婆作证,李相夷不能不信。对单孤刀滤镜破碎,李相夷回想过去,怎不会悔不当初。
曾经对单孤刀的感情有多深,如今得知他欺师灭祖害死师父,挑拨自己和林沫沫之间的感情,李相夷就有多恨单孤刀。
“真相要查,单孤刀要找,但更重要的是,先给你解了碧茶之毒。否则事没干完,你先死路上了,你觉得凭我,能将单孤刀和他这些年发展的势力连根拔起吗?”
林沫沫并不擅长查案,对江湖朝堂势力和人员都只能算略知皮毛,武功不差,堪堪自保,论心计,林沫沫还真不一定玩得过单孤刀——现在对林沫沫滤镜更甚于单孤刀的李相夷,真心这么觉得。在现在的李相夷的眼中,林沫沫是柔弱纯善,不善心计,乖巧听话的师妹。
完全不知道林沫沫前脚掀翻了整个江湖,后脚就带着刚找到的人回了师门消失这种事,李相夷面对林沫沫提问她要杀单孤刀为师父报仇时,没有拒绝没有阻止,首先先担心起师妹的武功能不能在不受伤的前提下擒住单孤刀,其次才提出自己要查出真相,好当面找他问清楚的单孤刀杀害师父的缘由。
在云隐山休养了数月,李相夷以指点武功为由,将自己的相夷太剑和婆娑步都教给了林沫沫,最后更以让她练功帮他解毒为由,将扬州慢教给了林沫沫,在这过程中,自是少不了手把手教导。
林沫沫看着李相夷疲累但轻松的面容,心里微微叹息,李相夷,你这个傻狍子!怎么能把自己的独门武功就这样教授给别人呢。
“师兄,答应我,不要放弃,好好活下去,毒一定能解,你的武功、身体,也一定能恢复的。我的武功虽然不如你,但好歹也有自保之力。你好好练功才是。”
李相夷自然答应,他还想下山查明真相报仇去呢,自然要好好练功的。
眼看着两人感情重新有了进展,一直在研究碧茶之毒的芩婆心中满是复杂情绪。
有对李相夷还活着的欣喜,有对自己丈夫因李相夷而被单孤刀杀害的埋怨不满,也有对他身中无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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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命不久矣的悲哀,有对两人现在和好如初却终将面对死别的惋惜,有对林沫沫未来选择的担忧。
芩婆没有找到其它办法,只有修炼相同属性功法之人以命换命的唯一解。除此以外,只有找到研制出这碧茶之毒的药魔才可能从此人口中拿到解药的方子。
现在李相夷将扬州慢教给了林沫沫,林沫沫也真的修炼成功,如果林沫沫能在无了大师说的十年期限前练成,李相夷的毒或许能驱除。这样除了芩婆这个武功属性相同的人,就只有林沫沫能救李相夷了。
和李相夷再次下山时,两人已在山上过了三年。
下山前,林沫沫从芩婆处得知要完全解李相夷身上的毒只能让她或者芩婆两个修习的功法属性和李相夷的一样的人将毒吸到自己体内以命换命的那一刻,林沫沫心下自嘲着,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罢了,本就是师兄引荐入门,师父和师兄也确实待我很好,如今这条命就算是报恩了。
但下一瞬,林沫沫就察觉到不对。
略一思索,林沫沫就明白了,芩婆会选择在他们下山前夜,悄悄唤自己前来,私下告知自己这样的解毒方法,算是阳谋。她总不能看着芩婆这个师娘长辈为了救李相夷丢了命,李相夷若是知晓解法不会愿意解毒,就只能去死,若是解了毒却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师妹知道解法不告诉自己或者不救,她和李相夷的感情都将由此产生裂痕甚至分崩离析。
何况,她一身武功是漆木山所授,她是李相夷带回山,却确实是漆木山收徒,传道受业解惑,更是漆木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大。她不能辜负师恩。
没有李相夷,她或许早已死在了哪个角落,被随意丢进哪里的乱葬岗,无人问津。李相夷的恩,她也得还。
林沫沫向来对别人面对自己时的情绪感知敏锐。
芩婆,终究还是因为漆木山的故去,怨上了李相夷和她。漆木山因李相夷而被单孤刀所害,她没能发现单孤刀的行动,致使漆木山回天乏术。林沫沫清楚地意识到了芩婆的思想在这三年里悄然生了变化。
林沫沫看着眼眸平静锐利的师娘,心中千回百转,但她终究没法看着芩婆去以命换命。
片刻后,林沫沫深深叩首,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命换李相夷平安,但必须是在查出真相找到单孤刀之后,“只当是我报了师门的恩情。何况,师兄那样风光霁月的英雄人物,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害了,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无法无天。只愿师兄以后能安康喜乐,长命百岁。待了结山下事情,师兄不管是漂泊江湖还是归隐山林,都有一个归处。”
以她和单孤刀的死为终点,恩怨就此了结,李相夷下山后不再回来。这是她的请求。她若因救李相夷而死,师父师妹两条名压在身上,到那时,李相夷绝不会放过单孤刀。这一点,林沫沫知道,芩婆,也知道。两人心知肚明。
芩婆答应了。林沫沫毫不意外。
林沫沫知道李相夷聪慧过人。她死在那个时候,加上赴死的理由,李相夷不会想不到前因后果。他一向重情重义重诺,恩怨分明。所以,只要她稍加设计,李相夷解决单孤刀后,以他的性格,必会隐姓埋名退隐山林,从此消失。就算李相夷为着师徒之情还会悄悄去祭拜漆木山,也不会再去见芩婆。
李相夷不再出现后,芩婆到时候会怎么想,后悔还是高兴,林沫沫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要的是既然芩婆此刻怨上了他们,那在了解了单孤刀后,让李相夷和云隐山就此一刀两断好了。
这些年她与师娘关系平平。她不确定是不是有单孤刀在背后挑唆,师娘只一心教养单孤刀,对李相夷或许有因为漆木山的原因而爱屋及乌,相对于两个师兄,芩婆对她也只是一般。她对师娘本来也没太多的感情。
她现在只想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让李相夷不再去见芩婆,算是她对这个师娘挟恩图报逼她赴死的一点小报复。对李相夷的那一点算计,就当时还他那些年让自己受的委屈了。
看,她也学会了对自己师门用心机了。
李相夷,你有单孤刀那样心狠手辣的师兄,我这样冷心冷肺的师妹,大约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细想来,李相夷,不为利益,纯粹真心待你的,大约除了你早逝的家人,也就只有师父一人了。
李相夷,你真可怜。
15. 第四章 下山
时隔三年,再次下山的李相夷已经因为无了的梵术金针而容貌尽换。
李相夷坚持化名为李莲花。“李相夷一旦现身江湖,恐怕还没查到什么,就先惊动了单孤刀。所以,不如先让李相夷消失。我们暗中探查为宜。”
听得李相夷的话,林沫沫没有反驳。现在的李相夷已经恢复了清明敏锐,很好。
李相夷……不,该唤李莲花了,李莲花和林沫沫下了山。
两人没有骑马,没有包裹,只身下山。
林沫沫打算先悄悄去天机山庄找何晓慧帮忙,给李莲花安排一个作为掩护的身份,同时也是想请何晓慧帮忙暗中搜寻一些灵药的消息。
刚下山来没多久,林沫沫去买马车和马,李莲花去买吃食,路上买了些小东西,路过路边说书小摊时,恰听得说书人说着昔年李相夷与师妹的故事。
李莲花坐到对面不远的茶摊里边喝茶边等林沫沫回来,耳中是别人眼中的故事。面色和善,带着惬意的笑容,好像旁边说书人说的人完全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微微垂眉品茶时,只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在说书人讲到师兄和师妹的事情时,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专注与思索。
说书人正说着:在东海大战后,林沫沫因为查到李相夷被心腹背叛下毒,又碰上回去后的那些人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怨愤之言,她一人一剑将那些人砍了个干净!紧接着昔日神仙妹妹竟是这般心狠手辣等等一系列流言蜚语霎时间席卷江湖,但林沫沫完全不将这些话语听入心中,只专心一件事:给李相夷报仇。
只要是李相夷的仇人,除了不知躲哪里养伤的笛飞声外,都被林沫沫一剑一个解决了。不过五日,林沫沫一把剑就掀翻了整个江湖。
在听到自己师妹在三年前自己颓靡自闭自暴自弃,没有关注外界事情之时悄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时,李莲花惊呆了。
李莲花也终于明白了林沫沫下山之前为什么带上了围上厚重纱帘覆盖面容的斗笠,还一身男子装扮,他们的剑也被林沫沫用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
归山之前,闹了那般大的动静,整个江湖谁不认识林沫沫和他们的剑?
李莲花如今功力十不存一,内力轻易不能动用,林沫沫的招式也是有心人都能认出来的。想不暴露身份查出真相,找到如今不知藏在哪里图谋不轨的单孤刀,当真是难得很。昔日还忠于李相夷的四顾门弟子也不知散落在何方,如果能找到当年专门负责情报的五虎,或许能有单孤刀以前的准确消息。
如今四顾门没了,但金鸳盟还在。笛飞声没有消息,或许,可以借金鸳盟的力量。
李莲花这么想着,眯起眼,细细感受着夏末秋初时微风拂面带来的凉意,自中了毒后,他就厌极了黑暗与寒冷,像这般暖和舒适的时节里,他很乐意躺着晒太阳。不拘是躺椅还是草地,又或者就只是在两棵树中间系上一根绳子,躺上去,斗笠盖住脸,耳边是风声、鸟声、虫声,鼻尖时竹香、花香、草木香,浑身暖洋洋,当真是闲适又自在——在云隐山中偶有闲暇时,放空脑中思绪,随性又惬意。
等一切结束,就和沫沫一起回云隐山,避世隐居,侍奉师娘终老。
李莲花思绪飘了飘,被耳边突然又极轻的一声“咚咚”拉了回来,循声转头,林沫沫已经坐到了侧边。李莲花勾起唇角,抬手给人倒了茶推过去。
林沫沫几口喝完,才道,“老远就看见你发呆,怎么,现在连基本的警惕心都没了?我都到你身边坐下了,还没发现。”
李莲花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道,“刚刚听了个故事,觉得很高兴。”
林沫沫微微挑眉,瞥了一眼街道对面的说书摊,说书先生正在说结束语,言语中有提到她和李相夷,当即就明白了说书人刚刚讲的是她和他的那些故事。林沫沫想到自己以前骂那些人话,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抿了口茶水,透过纱帘对上李莲花专注带着笑意的目光,林沫沫悄悄红了脸,站起来就走,“马和马车已经买好了,还是快些上路吧。”
李莲花笑眯眯地应了声,留下几枚铜钱,三两步跟上去。
历时两年,李莲花和林沫沫几乎踏遍中原,李莲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单孤刀在自己面前伪装的有多好,自己和别人眼中的单孤刀,那叫一个云泥之别。
对往日单孤刀行迹的调查,让李莲花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品坟的下落上。
一品坟的来历和业火痋的下落指向让李莲花确信单孤刀一定还在找一品坟。
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自称齐知原。
林沫沫不认识他,但李莲花认识。
两个人都不是专攻医术的,救不了他。
齐知原猜到了两人的身份。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这俩人不愿意暴露身份,定然是在追查什么案子。齐知原自知自己已是药石无医,命不久矣,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于是在最后苟延残喘的几个月里,将自己所知晓得悉数告知了李莲花,包括从道上听说单孤刀在暗中寻找一品坟的消息。
闲聊中,齐知原将自己的经历当做故事讲给两人听,林沫沫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知晓了土夫子的一些“专业术语”。若不是有李莲花盯着,齐知原差点就忽悠着林沫沫当场收徒成功了。
李莲花愤愤不平,怎得还有人这般厚脸皮,赖着不走还要做人家师父的。但看着齐知原那可怜的模样,念了几句也就罢了。
将人埋了,李莲花再多不满也散了。
两年时间里,林沫沫时不时会收到何晓慧传来的灵药消息,有时是两人一起去寻找灵药,有时是林沫沫去找灵药,李莲花去探查、验证其他消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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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多少还是对李莲花压制碧茶之毒有一点辅助作用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也逐渐减弱。
两人在一家镖局里见到了瞎了一只眼的刘如金,刘如金眼力耳力非常,一眼认出了只见过一次的林沫沫,当天就辞了镖局的活计,要跟着他们。
李莲花并不愿意昔年幸存的兄弟继续跟着冒险,林沫沫也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刘如金按兵不动。
根据刘如金提供的情报,李莲花和林沫沫锁定了一品坟的所在,并悄悄进了山,还设法确定了一品坟的入口范围。两人进去又出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李莲花毁业火痋时,林沫沫隔着那琉璃棺看了一会儿里面的“萱王妃”。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尸体,那个芳玑王已经化作枯骨,可这个南胤最后一位公主却面容依旧栩栩如生。两具尸体的区别,除了性别,就只有女尸的口中含了一个红色珠子。
直觉告诉她,那红色的珠子不简单,绝对是个好东西。
但处于对死者的敬畏,林沫沫没有去碰。
两个人拿到了业火子痋,也轻松了许多。
直到他们在一个偏僻县城的义庄碰到了一个样貌丑陋,性格怪异,沉默寡言的仵作。
李莲花会注意到这个仵作,是发现这个仵作能力非常好,却能在他和林沫沫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李莲花和林沫沫配合默契,在这个仵作的藏身地发现这个仵作以前是金鸳盟的。
由林沫沫出面,以寻找单孤刀的遗体,让其“入土为安”为由,加上李莲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好一番花言巧语,这个名为狮魂的仵作终于说出当年的“单孤刀遗体”确实在他的手中,但没有盟主命令,他不可能交出。
林沫沫设计利用县衙的一个尸体将狮魂骗出去后,李莲花细心查找之下找到了那具尸身。李莲花压下满腹的复杂心绪将那具尸体做了个详细检查,也是这次的详细检查让李莲花确定了这根本不是单孤刀。这明明是另一个人被人活生生削骨换皮改造成了单孤刀的模样。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当初的那具尸体,确实如狮魂所说,他原样封存,保存的很好,已经过了五年,都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也没被动过手脚,当年单孤刀确实是假死,也真的一直在谋划着造反。
单孤刀,在骗他,真的一直在骗他。
“师兄,你骗得我好惨!”李莲花没有再管那具尸身,双手紧紧抓按在棺材边沿,不自觉用力,但即使是这样悲愤,他也没有失去理智地将这个不知身份的尸身所在的棺材损坏。
狮魂回来的时候,李莲花已经将棺材盖了回去,悄无声息地与林沫沫汇合后离开了那个小县城。
不提狮魂察觉棺材被人动了一边检查一边向盟主笛飞声传信,李莲花和林沫沫正在往小县城外而去。
16. 第五章 恩怨两清
李莲花已经冷静了下来。
经过这几年时间的沉淀,李莲花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只是不找到当年的“尸体”确认一下,他终究不死心罢了。他就是倔,林沫沫这几年里没少骂过他“倔驴”。
李莲花确定了当年那场大战就是单孤刀在背后算计的。以单孤刀的死为引,利用他对单孤刀的师兄弟情谊和笛飞声一心想要与李相夷决战的想法,引发大战,以致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正邪两道更是在这一战中死伤无数。
李莲花心里还有疑问和猜测,当年他在决战前被云彼丘下毒,云彼丘是被角丽樵诱骗。他在这一战里本该是必死无疑的。云彼丘在四顾门一向鲜少出门,他当年是怎么和角丽樵勾连起来的?角丽樵要害他,要毁四顾门,他理解,可是那一战结束后,他打听过,金鸳盟损失也很严重,三王死了一个,重伤两个,十二凤也几乎死光了,笛飞声也坠入东海后生死不明。可以说笛飞声的心腹几乎死绝了。
根据刘如金的回忆,腊月二十七那天,角丽樵和她的属下雪公血婆完全没在金鸳盟总部露过面,那天晚上,金鸳盟的军火库被炸了,这也是那一战里他们会那样死伤惨重的原因。
李莲花怀疑这一战中,角丽樵也有算计,甚至角丽樵和单孤刀联手了也说不定。只可惜角丽樵和她的手下在五年前就被林沫沫杀了个干净。现在不管角丽樵有什么算计,李莲花只有继续查下去,找到单孤刀才能知道。
但是眼下金鸳盟销声匿迹,关于单孤刀的下落也没有线索,关于南胤,他们找了两年,也还没有多大的进展,李莲花忧心自己还没来得及找到单孤刀,单孤刀就已经行动了。
这些事李莲花没有和林沫沫讲,也没有怨怪过林沫沫早早把人杀得太干净以致于他现在许多疑惑和事情断了线索,没有头绪。他并不着急,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单孤刀先动了手,那他就直接去皇宫里清理门户。
有林沫沫的帮助,李莲花的内力现在已经恢复到了三成,却也卡在这里,暂时和碧茶之毒僵持住了。林沫沫的扬州慢功法已经小成,内力经过这几年的积累,加上林沫沫完成了将自己的内力全部转化成了扬州慢内力,提炼后,也是非常精纯深厚的,虽然不及当年的李相夷巅峰时期,但也比现在的李莲花好许多。
林沫沫如今的武功除了内力比不上李相夷当年的巅峰时期,反应速度、战斗经验、招式,有李莲花的五年毫无保留的喂招、陪练、提点,也已经不差李莲花分毫。林沫沫在发觉自己已经能制住李莲花时,就知道时机已到。
于是在这次李莲花确认了单孤刀的假死和算计他后,思绪飘飞,心神不稳的情况下,李莲花潜意识便对林沫沫毫无防备,加上林沫沫有心算无心,她在两人在小绵客栈过夜时,以新找到了灵药为由让李莲花服下了她自己特制的强效安神汤,加上熟悉的内力安抚,成功让李莲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李莲花次日一早醒过来时,林沫沫早已将他体内的碧茶之毒全部吸入自己的体内。因为吸完毒后就立即用扬州慢将毒压了下去,也一直刻意压制着用内力的潜意识,所以才没有立即毒发,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去打扫睡觉。
李莲花并不傻,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是这几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林沫沫睡醒后看到李莲花浑身轻松地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样子。
林沫沫挑了挑眉,缓步走了过去,抬手招来小二,叫了两碗面后,一如往常的和李莲花聊天,“顺便”问问李莲花现在身体怎么样,“我看你今天看着心情不错,看来这次找到的灵药还是有用的。”
“嗯,”李莲花笑眯眯地点头,看了看客栈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并没有在这里追根究底,当下点点头应了下来,听到有人闲聊时说道距离这里不远的玉城。
李莲花想起玉城盛产品质优良的玉石,思及多年前意外摔碎的那支玉簪,李莲花便提出了他们转道去一趟玉城。
林沫沫没有拒绝。
两人用完早饭就一起前往玉城。
玉城。
两人在城中闲逛,林沫沫暂时忘却了身上的毒,专心逛着街,一路倒是看了不少漂亮精致的东西,路上还给李莲花买了些小配饰和各种糖果点心,李莲花拎得开开心心,专心寻找着想要的玉胚。
两个人在玉城的动作不大,并没有引起玉城的主人的注意。
两人在玉城暂住了下来,意外之下,林沫沫在路边摊买完糖葫芦和李莲花汇合时被外出替笛飞声寻找恢复内力药材的无颜看到了。
当晚,林沫沫和李莲花吃晚饭出来散步时,就被三王拦住了去路。那时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李莲花刚准备掏出自己寻了许久玉胚也雕了许久的缠竹花簪,准备表明心意时,三王突然从天而降。
双方没有任何交流。
三王就动了手,林沫沫毫不犹豫地拔剑。
一剑,三王迅速转向攻向李莲花,李莲花眯了眯眼睛,这转瞬间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剑出。三王再次被击退,三王站定收剑,林沫沫顺势收了剑。
“果然是林姑娘,无颜没有认错。”阎王寻命笑道。
林沫沫拨了拨斗笠的纱帘,没说话。她跟这三王可不熟。
三王又对李莲花行了一礼,道,“见过李门主。”
李莲花脸色一改平日的嬉笑轻松,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单孤刀的死,李莲花已经能冷静地面对金鸳盟和笛飞声了。李莲花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被笛飞声缠着打架。只不过因为还想借笛飞声重召旧部跟他一起寻找单孤刀,李莲花才没掉头就走。
“尊上在闭关,我们奉命来给林姑娘送谢礼。”阎王寻命先表明来意,然后才对着两人解释起来,“五年前林姑娘杀角丽谯时留下血字,尊上得知后命我们三人彻查角丽谯,发现角丽谯是南胤后人,并且背叛了尊上,瞒着尊上,让云彼丘给李门主下毒散功,趁着东海那一战之机炸了我们总部的军火库,害死了很多盟内的兄弟,致使金鸳盟和四顾门两败俱伤,死伤惨重。如果没有林姑娘血书指引,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李莲花和林沫沫听到笛飞声在闭关时就已经意识到笛飞声的情况恐怕不比李莲花的当初的伤势好多少。李莲花有林沫沫暗中用稀释后和灵泉调养,伤势已经恢复,这五年只是因为碧茶之毒的存在以致于内力不复。李莲花当年含恨出手,情绪上头,笛飞声就算不死,也绝不好过。
不知道笛飞声的恢复得怎样了。李莲花这么想了一下,耳边就听见了林沫沫的话。
林沫沫掀开了纱帘,道,“不用谢,当年复仇心切,如果不是当时你们先一步把笛飞声带走,说不得我见到了他,会连他一起砍。”
阎王寻命噎住了。
李莲花抿唇忍住笑,但三王还是看到了李莲花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四象青尊看向李莲花道,“见到李门主安好,想来我们尊上也会很高兴。”
李莲花抬手掩住口鼻,一脸正经,看不出刚刚幸灾乐祸的笑,“你们盟主,如今如何?我想见他,有要事商谈,不知可方便?”
三王闻言略一思索,互视一眼,四象青尊出言道,“尊上闭关不见人,不过既是李门主要求,容我等前往禀告询问。”
李莲花点点头,没有阻止三王的离去。
次日一早,四象青尊就站在了李莲花的客房门口。
很快李莲花跟着四象青尊见到了名为闭关实为躺尸养伤的笛飞声。林沫沫并不打算去见笛飞声。她又不熟。可惜架不住李莲花的舌灿莲花。于是林沫沫跟着一起来了,只是留在闭关的入口处——后山的山壁外的生死障中。
李莲花和笛飞声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互戳心窝子谈话。
笛飞声提供了角丽樵是南胤后人的消息,角丽樵一直在金鸳盟之外另有一个自己的势力——鱼龙牛马帮,里面都是南胤后人。角丽樵在东海之战后仅仅数月就在金鸳盟里将自己的势力扩展了许多,新发展的人数占了金鸳盟现存人数的两成。药魔依旧是笛飞声的死忠,但也正是出于这份忠心,才在角丽樵的花言巧语下给她提供了便利,让她在大战之前取走了一份碧茶之毒。
五年前,角丽樵被林沫沫杀了之后,林沫沫在她的死亡现场留下了血字:诱骗云彼丘给李相夷下碧茶之毒,罪该万死。因为先有下面人来报说圣女被林沫沫杀了,加上角丽樵及其手下的雪公血婆确实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到笛飞声面前报道刷存在感,看着来禀告的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不似作伪,所以有了阎王寻命带着几个仵作去一探究竟。
经由仵作查验,角丽樵生前被一剑割喉,又被划花脸毁容,再有碧茶之毒毒发,最后凌迟千刀致死。
从陈尸现场确定了确实是林沫沫的剑招和剑痕,又有墙上的血字说明,笛飞声知道后由三王彻查角丽樵。
笛飞声提供的关于角丽樵的消息就是三王在这个时候查出来的。
另外又些奇怪的是,鱼龙牛马帮中的人并不是都忠于角丽樵的,他们还有另外的主子。
李莲花听到这些消息,立刻就想到了单孤刀,因为单孤刀一直在查找南胤后人的下落。李莲花没有说单孤刀和南胤的关系,只是说他发现了单孤刀是假死,这次回来就得知了单孤刀一直在江湖上搜寻南胤后人的消息。
“当年那一战,我们两败俱伤,四顾门和金鸳盟死伤无数。如果不是单孤刀身死,你还夺走了他的尸身,我也不会和你开战。”李莲花长叹一声。
“我们做个交易。”
“第一,你和金鸳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我还有许多事没做,不想被打扰,第二,帮我找到单孤刀。我可以用扬州慢的内力帮你疗伤,让你稍微舒服点,这样你再闭关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不少,你重召旧部,帮我找到躲在暗中的单孤刀,应该不是难事。第三,找到单孤刀前不要来烦我。事成之后,我告诉你观音垂泪的所在。”
笛飞声同意了。
五天时间,李莲花带着林沫沫摸进了皇宫,利用子痋找到了母痋。销毁了子痋,看到了皇家密辛,两人带着没销毁成功的母痋返回了玉城。路上,李莲花因为尝试缝衣服扎破手指,血滴到了盒子里,母痋却被成功销毁。这个意外,让李莲花和林沫沫都意识到了李莲花和单孤刀身世有异。
一个月后,笛飞声亲自来客栈找李莲花,在林沫沫出去的时候,笛飞声才现身。当林沫沫拎着两包糖回来时,李莲花已经和笛飞声交流完双方需要的信息,她只看到了笛飞声离开远去的模糊背影。
李莲花没等笛飞声,第二天就动身去找单孤刀报仇了。林沫沫拿着自己那把剑跟着一起去了,那次将毒吸入自己体内后就将她一身内力散去九成八,也就是有灵泉在,才能让她在扬州慢没有大成的情况还能比常人多撑了近一个月。一个多月来,她几次毒发,就算有灵泉也快压制不住了。亲手宰了单孤刀已经不现实,如果不能看着单孤刀被逐出师门,她死不瞑目。
万圣道的陷阱机关挡不住内力已经恢复了到四成李莲花。剩下的人,也丝毫不需要林沫沫动手,就已经死在来李莲花的少师剑下。封磬想拦着,李莲花根本不搭理他,一剑穿心,杀得干脆。此刻谁拦着李莲花,谁就是他的敌人。
最后,只剩下了万圣道的正堂大厅里坐在桌子后高背椅上的单孤刀,桌上放着单孤刀的配剑。
李莲花此刻看着单孤刀,眼中只有失望和恨意。
李莲花的质问,单孤刀的嫉恨,李莲花的嘲讽,单孤刀的忍无可忍。站在大门边的林沫沫背靠在门板上,听着门板后的声声泣血和撕心裂肺,仰头看着天空,心里想着入师门这些年的光景,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出所料,李莲花废了单孤刀的武功,断了他的经脉,代替师傅将单孤刀逐出师门,嘴上说着报仇,替师父清理门户,最终还是没有要了他的命。
林沫沫按了按开始抽痛的额头,喝了一口现在只能稍稍缓解痛楚的灵泉,压下从骨髓深处逐渐弥漫开的冷意,转身抬脚踏入这大厅里,缓步走向单孤刀,一言不发。
李莲花看着林沫沫,只是有些疑惑,没有阻止。
林沫沫脸色冷漠,抬手拔剑,运起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一剑封喉。
眼看着单孤刀断气,林沫沫自己体内的碧茶之毒也开始蠢蠢欲动,微微蹙了下眉头,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抬眼看着李莲花时,眼中冷意尽退。
“为师父报仇本就该有我一份,师兄心善,顾念师娘对单孤刀的情分,怀有仁义,既如此,他的命就由我来取。”林沫沫看着李莲花,面上带着笑,视线逐渐偏移,看向门口,“师娘若要因为昔日与单孤刀的情分,怪罪师兄下狠手,不如将罪责归于我,毕竟人是我杀的。”
芩婆双脚刚落地站稳,不急不缓,她也是刚刚赶到。听到林沫沫的话,侧头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单孤刀和他脖子上的血色剑痕,只一眼她就能认出是林沫沫的剑法所致,看向林沫沫,不喜不悲,“你们为师报仇,自然没错,何来怪罪。单孤刀会有今日,也是我没教导好他的错。”
林沫沫面上松了口气,然后转头轻声哄着李莲花先出去,她要和芩婆单独说话。李莲花没有多想,和芩婆说了几句就告退了。
李莲花离开了大厅后,林沫沫就对着芩婆跪了下来,“师娘,单孤刀害了师父,师兄如今他自己也因曾经的眼盲心瞎和倔强性子已受尽苦楚,险些丢了性命,若师娘要因为师父被害而怨怪师兄,又或者觉得师兄心慈手软而怪罪师兄,非要逼得师兄活不下去,我愿一命换一命!求师娘留师兄一命。”
“唉——”芩婆轻轻一叹,却没有扶起林沫沫,林沫沫垂着头,她已然感受到李莲花如她所料悄无声息地绕路返回无声无息地落在房顶上听着这里的动静,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又恢复正常。
芩婆面带慈和缓声道,“你师父生前便说你有慧根,一眼便知人心善恶。我原不信,如今,我信了。”面上那抹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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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消失,转过身去,背对着林沫沫,“这次你们下山前,我就说过要解相夷身上的碧茶之毒,除了你这个和他修炼相同属性甚至还有相同功法的师妹将毒吸到自己身上以命换命外,别无他法,现在看相夷功力比这次下山前还要高些,应该已经解毒有一个多月了吧。按理说,以你那身内力你应该已毒发了才是,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续命至今,但你想以一个将死之人的命要换李相夷的命,不亚于空手套白狼,”芩婆冷声道,“想得真好。”
屋顶上的李莲花听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娘竟然对他也有恶意,意外又委屈。听到林沫沫以命换命已经解了他的毒,回忆起自己身上最近一个多月来的轻松和那一夜的异样,思及林沫沫同期的异常,就明白自己师娘说得是真的,心里是担忧又感动。
“师娘明里暗里地要我以命换命,不就是希望师兄也感受着心上人逝去的痛苦吗?师兄自从五年前起,就钻了牛角尖将错都怪到自己身上。如今好不容易解开心结,报了仇,您还要借我的死,让师兄再次陷入这样的境地,这对师兄太残忍了!”
“若不是因为他李相夷,单孤刀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会害了你们师父!你们师父就是被他牵累的!我怎么不能怨怪他?他害我们阴阳两隔,那就让他也体会体会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的痛苦,心爱之人因他而死,才能让他愧悔无地,生不如死。”芩婆哑声道,“你身上的碧茶之毒,追根究底是因为单孤刀和角丽樵的阴毒心思,再追究下去,只是因为你师兄太过优秀,引得别人嫉恨罢了。”
大厅中的声音钻入李莲花的耳里,他不想听都不行,他从未发觉过他的师娘在师父逝去后竟是这样想的,这样狠,三年时间里,居然丝毫未露。李莲花感受到的更多的还是寒心。
“可这世间,”林沫沫喘了口气,心绪不稳,碧茶之毒也开始蠢蠢欲动,但林沫沫强自忍下不适,怒道,“这世间从未有过优秀是错的道理!错的是那些阴暗小人!他们自己没本事,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
“师兄就算是眼盲心瞎看错了单孤刀,那也是师父师娘没有看出单孤刀的心术不正和野心勃勃在先,教导不善在后。如果师父师娘教导有方,看出单孤刀的虚伪和阴毒,让师兄远离或者为师兄点破一叶障目,怎会有如今的惨烈?!”
芩婆浑身一震。听着林沫沫为自己发声,争辩,李莲花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林沫沫见状语气也软了下来,柔声道,“我愿意以命换命,不是因为赞同师娘的心思,只是因为师父教养我长大,于我有恩,师兄领我入山门,也同样于我有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师父生前一直念着师兄,盼着师兄好好的,我不能看着师兄因为小人的暗算自毁甚至丢了命去。”
芩婆将话听在耳里,思绪翻涌。
“如今师仇得报,我自知时日无多,唯放不下师娘与师兄,只盼着师娘与师兄都能长命百岁,余生安康喜乐,顺遂无虞。”林沫沫面上是一片平静,看着也是心口合一的。
芩婆转过身来,盯着林沫沫,半晌没有说话,林沫沫说的话是真,报恩心思也是真,劝善也是真心,但时日无多也是真。
“罢了,是我想偏了,相夷无辜,我不会再怪他,”芩婆长叹一声,扶起林沫沫,“你与相夷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未来还长,我一个老婆子已是半个身子都入了土,不如早救你一命,”说着手掌就按在了林沫沫心口,林沫沫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有开始活跃的迹象,连忙运起体内那残留不多的内力,震开了芩婆的同时勉强将毒素又压了回去。
“师娘,我意已决,请师娘回山!”林沫沫一个踉跄倒退了两步,拱手跪地,语气坚决。
芩婆沉默了两息,微微叹息,转身离开。
一息后,房顶传来轻微的动静,没一会儿,李莲花就重新站在了大厅门外,走了进来。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沫沫眨了眨眼,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李莲花却已红了眼,泪眼朦胧,轻轻抱住了林沫沫,什么话都没说。林沫沫同样也没说话,等到李莲花情绪平静下来,松开了林沫沫,在林沫沫面前重新站好,林沫沫便轻叹一声,又露出一个笑来,“师父说我有慧根,可惜我慧根太浅,看不出人心易变……这条命,算我还他的。当初做下决定,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师仇得报,师兄平安无事,我,死亦瞑目。”
李莲花没有说话,他试图将毒重新引回自己的体内,但李莲花不知道为什么那碧茶之毒就是如跗骨之蛆,在林沫沫的体内死赖着不走。无奈之下,李莲花只好给她输了自己一半的内力,然后牵着林沫沫的手回了镇上的客栈,又多付了些房钱,让掌柜多照看一些林沫沫,看着林沫沫用了一碗面,晚上又看着林沫沫在暂住的房间睡下了,他才提着少师剑出了门。
月色透过窗,床前地面灰蒙蒙,看不清。李莲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沫沫牵了牵嘴角,没有睁开眼。
报恩是一回事,算计又是一回事。师娘,既然你要用我这条命算计人,就别怪我用这条命将计就计反算计回去了。
李莲花会去找谁,会跟他们说什么,林沫沫不去也能猜到。李相夷的身世,她也能猜到。至于单孤刀,她没兴趣知道。笛飞声或许会看在李相夷的份上,会同意让药魔说出解药,但药魔说得解药却不一定真的是对症的解药。
三天后,李莲花带着笛飞声和药魔回来时,只看到了林沫沫留下的一封绝笔信。
扬州,荷园。
这里是林沫沫旧时买下的。这里虽然名为荷园,但除了满池荷花外,还栽了很多应季的花草和四季常青的新竹。假山、流水、小桥、小亭、轩廊、水榭、花谢,甚至还有一座两层小阁楼,一步一景。
这里有何晓慧为她安排专人帮她打理。
林沫沫在李莲花离开的后脚就离开了客栈。
碧茶毒发了。
熟悉的如虫噬骨,冰寒透骨,五感尽失,这一次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故人,身处之地也不断变换,古树下单孤刀的冷笑、漆黑毒窟中的怪叫哭嚎、海上的大战、战乱中的一角……
一场又一场,一个又一个杀招逼来。
内力耗尽,倒地不起。
手中的火剑坠落,火起,燃尽满园芳华。
恍惚间,看见李相夷从火光中走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爬上了云隐山。
林沫沫眼前最后看到的是漆木山在教她下棋时故意让子,却在她发现时,看着她,面带微笑道:“有的人入江湖是为了立命,有的人入江湖是为了立心。江湖如棋局,守心者方能落子无悔。”
“你可有悔?”
不悔。
李相夷,我们两清了。
李相夷收到何晓慧的传信日夜兼程赶到时,只看到了满目疮痍,残垣断壁。最后在原来是桃树下的花海,现在已是枯枝残灰中找到了浑身漆黑的焦骨和锃亮如新的安平剑。
17. 第一章 终不是无情人
山中一日不觉长,闲时看花静听雨。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薄雾尚未散尽,整片竹林还浸在湿润的晨露里。第一缕金光穿透云层,斜斜掠过青竹的梢头,将叶尖的露珠照得像散落的碎钻,顺着纹路缓缓滚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洇开点点深色。
林间空地上,一袭蓝绿渐变色衣裙的林沫沫已静立许久。她未挽发髻,青丝仅用带着晨露的新折青竹枝松松绾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晨风拂过脸颊。
忽听得“铮”一声轻响,长剑已出鞘半尺。女子皓腕轻旋,剑身在晨光中划出银亮弧线,带起的气流将周围竹枝上的露珠齐齐震落,凝成细密水幕。晨光穿透水幕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将青竹的影子映在她素白的衣袂上。她足尖在竹节上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剑光随之展开——时而如寒梅吐蕊,三两点剑花在身前绽放清冷弧光;时而似惊鸿照影,剑尖在竹叶间穿梭只留淡淡残影,腕间一对玉镯随剑势轻颤,与剑鸣相和。
步法起落间,青竹摇曳却无半片叶子沾染上剑气。剑尖划破空气的锐啸与竹叶摩擦的沙沙声交织,竟形成天地间的韵律。远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与林间光影交织成流动的画卷。当“回风舞雪”时,周身三尺内的晨雾被内力激荡成旋转的气旋,晨光透过旋转的雾霭折射出七彩光晕,万千光点在她周身流转,宛如身披星河。左掌暗含太极云手之势,在剑光间隙中推抹带转,将四散的露珠聚成环形水纹,水纹倒映着天光云影,随掌风缓缓扩散。
最后一式使罢,女子收剑而立,鼻息间呼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
东方天际已染成金红,朝阳将万道金光倾泻在竹林之上,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泽。软剑入鞘收回腰间的刹那,整片竹林忽然静了下来,方才被惊扰的山雀重新落回枝头,一滴迟滞的露珠恰好坠落在她肩头。
林沫沫摘下锦缎在手腕上绕了几圈轻轻打了个结,然后抬手拂去衣上草屑,望向东方已完全升起的朝阳,眼底翻涌的剑意渐渐沉淀为潭水般的宁静,唯有鬓边碎发还在随着内力余波微微颤动,与竹梢的晨露一同闪烁。
竹影在她脚下缓缓拉长,晨风吹动她鬓边碎发,露出左耳后一颗只比针尖略微大一点点的精巧朱砂痣。
林沫沫弯腰拾起被先前搁在竹枝间但剑气震落的竹笛,在初升的阳光下吹奏起无名的调子,笛声混着竹香,逐渐消散在连绵的青山深处。
到空间里做了清洁,林沫沫就在山中自建的竹屋小院里熟练地开始生火做饭。用过早饭,刷锅洗碗,松土、浇菜。看书、练功。到时间就生火做饭,吃完刷锅洗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练功、做饭、看书,理事,规律又枯燥。生活平淡却安稳。
自从8岁那年在流浪途中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脑中多了五世的记忆后,发觉这莫名的记忆就是自己的未来,冷静下来后,她就离开了流浪儿的队伍,独自一人在这山中驻扎了下来。
以空间里的一点钱财为根基,她成功买到了菜种和秧苗。稳扎稳打,加上在山洞中日夜苦练,成功通过打猎积累了第一桶金。年岁稍大,在山脚下的村庄里收了一批人手,做起了生意,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后,将生意交给手下,她定期查账,不定期下山检查。勤学苦练之下,终于将前几世武学融会贯通,再结合这一世空间中才得以进入的藏书阁中的武功秘籍,林沫沫成功自创武功。
林沫沫又搜刮了几个小赌场的钱财后精心打造了机关小楼,通过机关活动,可以随时改变小楼布局,将一个移动住房随时能变成路边饭馆+茶摊。将这座精细的机关楼收进空间,林沫沫就又悄然返回了隐居的山中,继续修炼。
翻遍农书药典,虽然只言片语的记载,让林沫沫足以找到忘川花了。但她没有着急,没有足够强的武功,她孤身一人在外,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13岁时,林沫沫恢复了上一世的武功水平并超越。这一年,她武功大成,剑法已出神入化,登峰造极。这一年,她悄然下山,按照第五世的记忆进了一品坟,将里面掏了个干净,东西都放进了空间里,又溜进皇宫将业火母痋拿走锁进空间,然后才去搜寻忘川花,顺路发现的药草都移植到了空间里。
找了很久,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忘川花连那块地皮一起移栽到空间里。
她不知道那几世自己死后还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再管那些人那些事。她本就不愿入这江湖。只是单孤刀要利用业火痋造反,她还是不愿意如了他的愿的。
一想到记忆里那些人,林沫沫就不由自主地犯恶心,加之她几次下山办事总能碰上恶人,深觉这世间没几处是干净的,鉴于眼不见为净的道理,她便用锦锻布条遮眼。说是锦缎其实是各色的绫裁剪缝制的缎带,她自己在尾端绣了祥云和仙鹤。
15岁时,林沫沫在苏州城西五十里外的小城镇中,路遇李相夷。那时的李相夷下山还未满一年,林沫沫已经将忘川花移栽到空间,正在回山的路上。林沫沫路过这里听说有个小赌场,想着自己身上的银两不多,打算去赌场里来两把,凑够路费。谁知竟然在这小镇上碰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李相夷。
林沫沫平日里偏好蓝青紫系的服饰,因为要讨个好彩头,所以难得换上了一身红衣,连带的缎带也换成了红色。林沫沫出门在外一向都会在银两足够的情况下打扮的足够精致。这一日,头上的发带也换成了样式简单却精美的发钗。
李相夷一开口,林沫沫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所属。
林沫沫就算不看他凭着自己的记忆也知道现在的李相夷是什么样子:天真良善、少年热血、自信、无忧无虑,身穿红衣,桀骜不驯,锋芒毕露,惊才艳艳,鲜衣怒马少年郎,对未来满是憧憬。
当李相夷开口问她眼睛是什么缘由受伤,又友情推荐自己的好友,说他的那位朋友医术尚可,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时,林沫沫心下复杂,拒绝了李相夷的好心后就离开了。
两次短暂的相处,李相夷就发现林沫沫只是性格孤僻,但本身很厉害,而且一身武功并不比自己差。
林沫沫也没有掩藏自己眼睛根本没事的事实,被李相夷问及锦缎覆眼的缘由,林沫沫脸上尽是冷漠:“不过是这世间有太多的肮脏,眼不见为净罢了。”李相夷听了这话,没有多话,只是心里伸张正义锄强扶弱的志向更加坚定,关于林沫沫的事情,他也没有声张出去。
后来路上又碰到了李相夷几次,林沫沫不想在与李相夷这些人有纠葛,平日里就不太乐意搭理李相夷,心情不佳时更是转身就走。几次之后李相夷被一个盲女冷待推拒被他的兄弟肖紫衿看到,为着这事,李相夷还被那肖紫衿笑了两回。
李相夷并没有在意肖紫衿的笑话,只是每每遇到林沫沫的时候,都会去找林沫沫说说话。几次相处下来,李相夷就发觉了林沫沫本身很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躺平摆烂,被惹得烦了,便直接掀桌子走人。
李相夷只要能遇到林沫沫,那是在闲着的时候见缝插针的追着林沫沫。林沫沫是喜欢李相夷的,可是一想到上一世就已经见识过李相夷的犟驴属性和单孤刀以一己之力害的李相夷和笛飞声差点都死在了东海,就不想掺和李相夷他们那些人里面了。
林沫沫因为多次和李相夷相遇,就算是换了城市也依旧会相遇,心中烦闷,在路经扬州时,偏又听说了李相夷和与袖月楼的花魁下棋,输一局对一句诗,结果连输三十六局,李相夷却在众人从惊讶到麻木的眼神中以胭脂为墨,在墙上书下《劫世累姻缘歌》三十六句。
这天晚上,林沫沫难得换了一身黑衣也没戴那锦缎遮住眼睛,只是安静地坐在一家酒楼的屋顶看月亮放空。被拎着酒打算去找兄弟喝酒的李相夷路过时看到,李相夷转身就不知打哪找来了长达丈许的红绸,然后带着酒坛和剑上了一座高楼。
那座楼是扬州的青楼之一“江山笑”。
在那里的屋顶,可以俯瞰大半个扬州城。这里是林沫沫坐的屋顶方圆百米范围内最高的地方。背后正是月亮,正是林沫沫看月亮时不可避免的方向。
李相夷站在“江山笑”的屋顶上将那条长达丈许的红绸系在了自己的少师剑剑柄上。林沫沫眼看着李相夷站在屋顶上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坛酒,接着就丢了酒坛,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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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劲在屋顶上舞起剑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全然不顾楼下已经是人挤人,快打起来了。
这一晚,这片刻,为争睹那红绸剑舞,扬州城万人空巷。
见识到李相夷的风姿,看到了他的这场红绸舞剑。
林沫沫眼力极好,看到了红绸尾部绣的祥云和仙鹤。想着白日里去道观里的那签文和道士“顺心而为”的话,林沫沫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意识到李相夷这是早有准备,只等和她的这次再相遇。在李相夷挥剑归鞘转头看向她的瞬间,林沫沫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事到临头,她还是选择了逃避。
李相夷用轻功追上跑回客栈差一点就要退房离开的林沫沫,李相夷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是这个时候,林沫沫才知道苏州河畔才是他们的初遇,那时的李相夷就一见钟情了。
一年前,清晨的苏州河畔,薄雾如纱,笼罩着静谧的水面。林沫沫手持一柄软剑,身姿轻盈如燕,在晨光中翩然起舞。她的这套剑法名为“流云惊雷”,顾名思义,行云流水般自然却暗藏锋芒。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与周围的风声、水波融为一体,既柔且刚,剑气所至之处,连空气都被割裂出细微的涟漪。
就在她收势的一刻,一道凌厉的剑气横扫而出,惊得路旁拴着的马匹嘶鸣不已,前蹄扬起,差点将马掀翻。恰巧策马缓行的李相夷路过,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气震得拉紧缰绳。他眉头微蹙,循着剑气来源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远远立于河边,衣袂飘飘,眉目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清和孤傲。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而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潭般深邃,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李相夷的心头猛然一震——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同于乔婉娩对他的追随与依赖,眼前的林沫沫显得那样疏离,甚至带有一丝拒人千里的冷漠。然而,正是这种距离感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她就像是天边的一片孤云,看似遥不可及,却又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斗笠头纱罩下,上马。
林沫沫转身离去,与李相夷是相反的方向。林沫沫察觉到了百米之外有人,但她不想搭理,更不想自找麻烦,节外生枝。
自此,有人一眼钟情,有人烦不胜烦。
林沫沫对李相夷终究做不到绝情到底,暗叹一声,还是逃不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直面李相夷,坦言自己的确是有一些喜欢他的,但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停止要去做的事或改变自己要达成的目标,“喜欢一个人,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在一起,爱情也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以后,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可以不遮住眼睛吗?我想看着你,也希望你能看着我。将来,我会让你目之所及皆有正义之士。”
“好。”
李相夷发现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即使两人已经互表心意,林沫沫也没有总跟在他的身边。她总是有自己的事要做。遇到了李相夷就聊一聊,也可以切磋,顺路时也可以一起行动,但如果不同路,发生分歧,林沫沫也绝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想着上一世李相夷回到云隐山后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将他的武功都教给自己的事,林沫沫还是提醒李相夷小心身边人,“人大多因利而聚,也会因利而散。给够足够的利益诱惑,心志不坚者便会背叛。四顾门,因你之名而聚天下英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入的还会有其他人因利而来的人。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为上。”
然而,林沫沫难得心软地提醒,奈何李相夷根本不相信,坚持他没有看错人。两人大吵了一架,李相夷怒气上头,口下毫不留情,说林沫沫太过极端,将人心想得太坏,什么事都直往坏处想。林沫沫气得摔了李相夷送的定情玉梳,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此后锦书休寄,江山可笑昙花不见。”就此消失无踪。
从李相夷告白到两人决绝分手,时间仅仅只过了三个月。李相夷的心上人犹如烟花一般,只是昙花一现,就消失了。江湖传言,纷纷扰扰。
此后林沫沫便是再见到李相夷,也不会再摘下蒙眼睛的锦缎。
相逢陌路。
18.第二章 山中岁月
林沫沫乔装改扮,在那些江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隐了踪迹,昼伏夜行,两个月后,回到了隐居的山中。
这片由灵力滋养的空间,经过前两世和今生从未停止的开发,如今已经自成天地,云雾缭绕。
经由这多年的灵泉洗涤和每日不间断地灵泉洗髓伐骨,吃食也多由灵泉灌溉洗涤,她的身体从里到外已经完成了蜕变,充满了灵力,在回来后改修从藏书阁里找出来的修仙功法。
改修内功心法的过程因为身体蜕变完成而格外顺利。功法运行了十个大周天,周身灵力就形成了稳固的行进路径。之前的功法也还能用,练出的内力经过有新功法的淬炼润泽,在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也会蜕变成新的灵力,与通过灵泉空间吸收的灵气在聚集成灵力相差无几。
林沫沫并不是整天只会埋头练功的人。
她将一方朝南的暖阁,作为培育忘川花的温床。
忘川花,历经数年,林沫沫也只找到了这一小丛。为了让这珍稀植株存活并繁衍,她自是倾注了许多的心血。最初的土壤配比就让她绞尽脑汁。普通的黑土无法承载忘川花的灵力需求,她翻遍了古籍,终于在《百草秘录》中找到记载:“忘川花喜温暖的气候,喜阳也喜半阴,喜湿润且耐干旱,稍耐寒。在疏松、肥沃、排水良好并富含腐殖质的壤土或砂质壤土上生长最佳。宜以赤壤混月华砂,月沐以清泉,可衍。”
她立刻出门去找寻赤壤和月华砂,又趁着月圆之夜,在空间外的山巅收集月华砂——那些在月光下泛着银辉的细砂,需用得细细的铺展开薄薄一层,沾染夜晚的寒气和露水。夜风稍大些便很容易吹散了那层细砂。
一夜过去收集到了一小盆。
将两者按七比三的比例混合后放进准备好的琉璃花盆里,才小心翼翼将那株忘川花植入琉璃花盆,又取来被稀释过十倍的空间灵泉,细细灌溉了一遍花盆,直到土壤呈现出温润状态,又小心的喷一点剩余的灵泉水在植株上。
培育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忘川花对温度极为敏感,白日需要日照,温度保持在二十度,夜晚则要降至十五度,同时还要保持湿度。她只好将在空间和外面来回挪动。
她外出寻找药材时,忘川花也是放在空间里随身携带。
更棘手的是虫害。
三个月后,忘川花开始抽茎,却莫名出现叶片卷曲的情况,她仔细观察才发现叶片背面附着着比针尖还小的银灰色虫子,古籍中称为“蚀灵虫”,专食药材。普通杀虫剂会损伤花茎,她想起柳春曾教过的驱虫法,取来晒干的艾草、薄荷与忘川花的枯叶混合,点燃后在暖阁内薰了个遍,烟雾带着清苦的香气,蚀灵虫果然纷纷掉落。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为了彻底杜绝虫害,她每日早晚都会仔细检查植株,然后在晚上用稀释的灵泉水喷洒叶片,补充养分,又能形成水膜。近小半年的悉心照料,有一天,这丛花苗却突然全部枯萎,正当她震惊又心塞时,没过几天那琉璃花盆里突然抽出两三根如箭杆,长尺许的直茎。
林沫沫喜出望外。
这一丛忘川花终于在仲夏之夜绽放,花开并蒂,阴阳双生。
花瓣反卷和皱缩如同龙爪,花茎形状如同造型精美的宫灯。
后来经过试验,在花苗枯萎后立即进行分株培育,几年下来她成功将这两三株忘川花繁衍培育成了一小片。
她数了数,暖阁里竟已有整整二十株忘川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正值盛放,根茎处还冒出了细小的新芽——空间里的忘川花,终于有了稳定的库存。
与培育忘川花几乎是同步进行的,是复刻观音垂泪的实验。
那一滴瓶从一品坟带出的原版观音垂泪,她视若珍宝。
林沫沫复刻观音垂泪的过程,是一场与古籍、山林和时间的漫长博弈。
平日里除了照料彼岸花,其余时间便一头扎进了空间的藏书阁。这里不仅有本身存放的那些各类古籍,还有林沫沫刚恢复记忆的那年默写下来的五世里看过的书籍与当世各个门派的隐秘、故事。另有这些年林沫沫一直在搜集的医书史籍和“借阅”的县志。
阁中有一个书架是单放的,那时林沫沫收集整理的涉及或提到菩提药王的相关书籍。最中间的是她这次下山“路过”药魔老巢后搜刮来的一箱手札,结合那些县志和医书史籍中隐隐约约流露的线索,她可以确定这份手札是那位百年前菩提药王所记。
与其留在药魔那里被他用医术害人,还不如她拿来精进医术。她也没想到,药魔竟然还藏了这样的宝贝。
这位三百年前天下闻名的药王,其毕生心血都凝结在二十余册绢布手札中,只是岁月侵蚀让许多字迹模糊难辨。她每日寅时起身,在油灯下逐字誊抄,遇到虫蛀的残页便对照《千金方》《本草纲目》等医典互证,光是辨认“观音垂泪需以‘修罗草’为引”这句残文,就耗去了整整三日,更别提其中还提到了“忘川花”、“天山雪莲”、“百年人参”、“冰晶草”等等,那都是稀有药材。
手札中记载药王曾在昆仑山发现过类似配方,却语焉不详。她索性将所有与“逆转生机”相关的章节摘录成册,足足抄满了五本蓝布封皮的笔记,指尖磨出的厚茧沾着墨渍,竟在纸页上拓出淡淡的指纹印。
好不容易才将手札辨认誊抄完,看着上面记载的一个比一个珍惜难得的主药,林沫沫心都凉了半截。
药材搜寻亦是步步惊心。
为找齐手札中记载的七种主药,她踏遍了云隐山方圆百里的险地。
最棘手的“冰晶草”只生在雪线以上的悬崖裂缝中。
林沫沫用她自制的麻绳布带交叉系成死扣接连而成的绳索给自己腰上缠了一道护身的平安锁,系在悬崖上方的一棵比大象的腰只细了一点的树根处绕了几圈,下滑的过程中抓紧藤蔓,在腊月寒风中悬在千丈峭壁上,指尖被冰凌划得鲜血直流,却不敢松手——身下就是云雾缭绕的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好不容易摘到那三株冰晶草,将草收到盒子里放入空间。回程时又遇雪崩,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洞口的石头借力滚进山洞才侥幸逃生,要不是功法已经大成不惧寒暑,她差点冻死在这雪山上。
“蚀灵虫”的克星“驱虫莲”则要去瘴气弥漫的黑沼采摘。
林沫沫将雄黄与艾草混合制成香囊挂在颈间,屏息在瘴气中穿梭。在用轻功蜻蜓点水般穿过毒沼时,靴底被沼底的尖石划破,毒液渗入伤口引发高烧,她硬是靠嚼服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撑到离了黑沼,刚醒来就忙着将存放在空间里的药草分类晾晒。
想要质量最好的“月华砂”需在每月十五的子时收集,她每逢十五都在山巅静坐等待。有次恰逢暴雨,盛放银砂的玉盘被狂风掀翻,即使及时反应过来用掌风护住散落的砂粒,但最终只抢救回不到半勺,其它已经脏污的,林沫沫只能连砂带泥一起挖回去清洗过滤了半天,晒了两天,留到下次晒月亮。
空间的药房配药台成了她第二个战场。
空间里药房配药室有现成的阁中配药器具和制药用具,旁边的架子上有这些工具的用法说明手册。
配药台上摆满了银质蒸馏器、铜制天平和琉璃量筒,墙上也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三月初七,配比3:2:5,灵泉过量导致药液浑浊”、“四月十二,火候失控,雪莲花蕊焦化,损失三株幼苗”。
最惨痛的一次失败发生在端午,她按手札记载将七种药材混合蒸馏,却忘了时间,以致于犯了“端午午时需避雄黄”的禁忌,药液突然爆沸,滚烫的金液溅在手背上,留下铜钱大的疤痕。
她咬着牙用冷水冲洗,看着报废的药炉和焦黑的药渣,微微红了眼眶。但挫败从未让她止步,反而让她更谨慎——她开始用玉簪代替金属药匙(避免药性相克),在蒸馏器外裹上隔热的石棉布(控制温度波动),甚至养了几只实验用的野兔子,每次配药后先取一小勺喂了兔子,确认了药效才会继续。
转机出现在中元节。那晚她梦到自称菩提药王的老人立于月下,手中出现了许多药材,一个个破碎入了丹炉和熬煮药材的砂锅里,提炼、再次加入药材,反反复复,直到最后凝聚浓缩的三滴清透无色的灵液被存放在三个被雕刻了图案的珠子里。
那三个珠子上的图案各不相同:驯鹿、麒麟、仙鹤。
麒麟珠里的那一滴被菩提药王喂给了一个幼童,幼童死而复生。
剩下两个消失不见。
最后随着药王手指向林沫沫,一道白光没入了林沫沫的脑海。林沫沫瞬间脑中闪过了一些画面。看完这些画面,林沫沫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大约,可能,好像是这位菩提药王的后代,只是他去世时幼子还未长成,以致于一身医术就此失传。这空间玉镯本是菩提药王的,在他耗尽心力就算救了幼子后却没来得及安排好后事,他逝去后这玉镯也自此流落山野。
惊醒后林沫沫缓了缓神,想到梦中配药的过程,立刻奔入配药室,手中按梦中景象快速抓取药材调整配方开始配制。第七夜子时,她守在配药台前,亲眼见三种液体在琉璃瓶中旋转成漩涡,金液与银泉交织成淡紫色光晕,再次提纯,瓶壁凝结的水珠滴落时,就是清透无色的。
林沫沫双手颤抖,捧着玉盘,鼻尖轻嗅盘中的那滴药液,细细品味,味道与一品坟中取出来的那枚一样,而且因为时间流逝的关系,她配制的这一滴,味道只浓不淡。
药效只强不弱。
林沫沫小心的将这枚新鲜的观音垂泪收进一个小巧的琉璃瓶中,然后和药王手札放在了一起。
此刻窗外鸡鸣破晓,她望着瓶中澄澈的药液,忽然想起这些年来磨穿的砚台、采药时划破的衣衫、实验失败时摔碎的药碗,眼眶一热,泪珠落在手背上。
这场耗时二百一十天的复刻,终在晨光中尘埃落定。
在这之后,林沫沫并没有停止做灵药的脚步。
分几滴出来做实验,观察药效,林沫沫还是舍得的。
她在山中捡了一只被毒蛇咬了中了毒已经断了气的小松鼠,滴了一滴在它的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这只小松鼠也重新睁开眼,活蹦乱跳起来。
但她并未满足。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误将稀释后的灵泉直接倒入了琉璃皿中,那是提纯的最后一步时用的。原本只是想清洗琉璃瓶,却发现静置片刻后,里面残存的药汁逐渐变得更加澄澈,生机波动也更加温润。足以再次提纯十次,并且每次提纯后凝聚出来最终药液药效更强了。增强了观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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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药效,节省出来不少药材
她心中一动,找来空间里一只年迈已经没法动弹,毛发脱落得厉害的灰兔,给它喂食一滴混了灵泉的复刻观音垂泪。当下,灰兔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清亮,毛色也恢复了光泽,甚至能蹦跳如年轻时有力迅捷——她这才发现,灵泉与观音垂泪的结合,竟有逆转衰老、焕发生机的奇效。
经过上百次的配比实验,她终于找到了最佳配方。用这个配方,数年时间,她成功积累了小半瓶观音垂泪,每一滴都蕴含着强大的修复与焕生之力。
当观音垂泪积累了瓶底薄薄一层时,林沫沫就开始对早年放在空间里的小楼再次进行改造。
如今小楼的机关调整也进入了尾声。
这座机关小楼有三层,被她改造成了移动的堡垒与医馆。
一楼是“移动饭馆”加上茶摊,二楼是药房和书房,三楼是卧室。
“移动饭馆”并非寻常的饭馆,地面铺设着可拆卸的木板,有一面墙板更是可以通过机关活动放下的当做扩展的地板,木板下是隐藏的滚轮与滑轨,只需转动墙角的青铜兽首机关,整座底层就能收缩起来,由四匹马拉动,在山林间自由穿行。
灶台是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似普通的装饰,实则是毒针发射口的触发机关。一旦有陌生人接近,林沫沫只要扭转这里的花纹,灶台上的窗户边就会弹出十二根涂有麻沸散的银针,射程可达三丈,既能防身,又不会伤及性命。一楼门边的迷你连环小花圃,种着她培育的花花草草。
二层的药房与书房更是机关重重。
药房的书架看似普通,实则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的机关。第三层的《本草纲目》被抽出半寸后,重量感应的机关就会启动,书架会整体旋转,露出后面的密室。
密室不大,却藏着她从药魔老巢搜刮来珍稀灵药,墙壁上嵌着薄如蝉翼的银片,在上面喷些酒水,能自动散发酒气,既能消毒也能麻醉。最里侧的木架上,摆放着一套她亲手打造的手术装备:银质手术刀,刀刃薄如纸,锋利无比;羊肠线;止血粉;甚至还有由曼陀罗花粉与迷迭香调配而成的迷魂散。
只要转动密室角落的石盘,药房的中央柜台就会升起翻转,与周边的桌子相连变成一张平整的手术台,台面上刻有固定病人的凹槽。将角落的角度被设置好的脚架上分别放上烧开的热水和冷水,按下机关,漏斗旋转,水从两边的管道中流入铜盆,温度适中的水从铜盆中流入另一条管道,只要开启手术台旁边的开关,手术台边的竹管就会自动流出温热的水。如此整个药房,瞬间就能变成一间设备齐全的临时手术室和病房。
书房里倒是没有什么机关,只放了一张临时休息用的软榻。
三层的卧室则更注重舒适。床榻是柔软舒适。窗边挂着的细竹管制成的风铃。打开窗户,阳光正好从窗户照在床上,倒是省了每日晾晒被子的时间。
小楼的改建成后,林沫沫便开始了她的“临床实践”。
山中多鸟兽,常有受伤的动物闯入她的小院。于是,林沫沫又另外制了一批能用在小动物身上的工具。
起初是翅膀骨折的麻雀:她将麻雀轻轻放在手术台上,用银质手术刀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羽毛,取来细如发丝的羊肠线,在放大镜(早年用空间里现有的水晶打磨而成)下,将断裂的翅骨复位并固定。术后每日定时喂食麻雀,三天后,麻雀便能振翅高飞。
后来她又遇到了被猎人陷阱夹伤腿的山鸡。
山鸡的腿骨断裂严重,她不仅需要复位骨骼,还要处理伤口感染。她直接灌了些山下酒馆买的酒,让山鸡陷入沉睡,然后切开伤口,清除坏死的组织,用小夹板固定腿骨,再缝合伤口,最后敷上自制的消炎膏。为了方便照顾,她将山鸡安置在檐廊下的小窝里,每日更换药膏,喂食谷物。半个月后,山鸡的腿伤痊愈,甚至比受伤前更健壮。因为她几次上完药后抱着山鸡摸毛,离开时还在她的窗台上留下了几根彩色的羽毛。羽毛后来被她做成了小饰品挂在了机关小楼的二楼药房窗前。
还有一次,是救治一只被毒蛇咬伤的野兔。
野兔被咬的后腿已经肿胀发黑,毒液正在蔓延。第三天清晨,野兔终于醒来,舔了舔她的手指,眼神温顺。
日复一日,她救治的动物越来越多:断翅的鹰、被箭射伤的鹿、误食毒果的松鼠……
她的手术技巧也日益精湛,从最初缝合时因为小动物不配合而伤到自己,到后来能在一刻钟内完成复杂的骨折复位;从摸索病灶或者询问相熟的猎户才能判断的伤势,到后来只需一眼就能确定病因。她甚至开始记录“病历”:每只动物的伤势、手术过程、用药情况、恢复时间都一一记录在案,厚厚的几大本笔记。
看着那些痊愈后重返山林的动物,林沫沫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她的医术,不该只用于救治动物。山下的人间,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和她一样孤苦无依、因病痛折磨的百姓。
就算人间还有许多她不想看到的人,但总还有更多的人不该死。
这一世,15岁初见李相夷,次年,她就归了山。
山中不知岁月,或许,是时候下山了。看着山下传来有生人在附近搜寻形似她的信,林沫沫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