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叛逆[先婚后爱]》
1. 正义之士
“周小姐对我印象如何?”
坦白来讲,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周锦芹必须要承认的是,在这堂长达一个小时的国际形势分析课程上她跑了神,注意力全被面前这位侃侃而谈讲师头顶上的卷边摩根飞机头吸引了去。
在暴力空调君的调戏下,对方藏在假发片下的小秘密被揭穿,露出微微发灰的光明顶,就像学校操场强行铺出的足球场,草都是盖的。
此位发量告急的大体量男士姓钱,是周锦芹本月的最后一位相亲对象,也是第十六位,综合本月数据进行分析,下半月的嘉宾质量较上半月环比下降14.7%,本次的男嘉宾独占负15个百分点。
周锦芹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垂下眼不敢再直视那点笑料,她想了想尽可能笼统和礼貌地作答:“挺好的,钱先生很健谈。”
对方很满意她的答案,“我对周小姐也是比较满意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咱俩可以尽快进入到人生下一步,毕竟你的年龄可等不得了。”男人有意无意扫视着周锦芹平坦的小腹,“正好你这段时间不上班可以专心在家备孕,如果顺利的话还能赶在三十岁之前生下一个孩子,这样也还不至于脱离最佳生育年龄太远,我想生出聪明宝宝的概率也大些。”
“册那!谁把我非诚勿扰调到宛平南路600号在线直播了?”耳机那头窃听的狗头军师在狂扣问号,“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听不懂好赖话是吧?”
“还聪明宝宝,他那智商不遗传都得沾点恶性传染,你赶紧离他远点,别待久了学校把你博士学历都给撤销了。”
向梓晴在电话那头义愤填膺,言语之中已经剥夺了钱某未来几世做人的权利。
相亲这么久,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周锦芹不是没见过,但这样不加掩饰去贬低和物化女性的男人她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也不知道她妈手头的资源怎么突然就匮乏成这样。
周锦芹皱了皱眉,尽管心里不爽,但到底没打算过多计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退了一步保留彼此的体面。
“钱先生,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应该还没到聊这个话题的地步。”
“什么意思?你没看上我?”对方嗓门拔高,似乎有些破防。
尽可能忽视对方的冒犯,周锦芹委婉地告诉他:“我想我们不太合适。”
钱男士显然不满这个答案,他往座椅靠背狠狠一靠,二郎腿勉强交缠,三眼五庭超绝面部比例,八字眉稀疏但要强表严肃,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审判。
“你今年二十八了。”
“是。”
“还是女博士?”
“对。”
“身体原因从医院辞的职?”
“嗯。”
对方突地冷笑一声:“年龄大、身体差、太精明,你这样的条件在我们男人眼里就是最次的货色,打个类比,就像大润发晚上八点以后的熟食区,要么降低身价供人捡漏挑选,要么继续高高在上错过最后食用期落到丢进垃圾箱的结局,左右都没有你选择的余地,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资本可高傲。”
耳机里的向梓晴猛拍桌:“这妥妥是个十三点!周锦芹,不许吃哑巴亏,我命令你马上给我骂回去!”
说着对方开始循循教导,一字一句教她只攻不防的回怼技巧。
其实不太听得进去了,但周锦芹没打算一而再地忍,她看着对方占了一人位的大肚子,蓦地出声。
“你肚子这么大,但又没见吃多少,是因为装了刚刚那个无中生有的孩子吗?好伟大。”
突然世界都安静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向梓晴,她夸张地鼓掌夸奖:“就是这样!好样的!芹菜!”
其次是慢一拍的当事人钱男士,他错愕地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女人,有些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这般温和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他干瞪着眼半天,良久才冒出来一句:“你在胡说什么?男人不能怀孕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实在太无害了,周锦芹心里刚刚燃起的火苗突地就灭了,可她越是表现的平静淡然,钱男士心里就越是涌起一股无名火,他面黑如同碰瓷包公,发声铿锵有力似在朝堂:“你从哪得来这种没道理的结论?亏你还是医生呢,讲话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晋江文学城。”周锦芹秒答,向梓晴没少从这里给她分享男生子的小说链接。
“晋江文学城?什么东西?”前所未闻的钱男士一脸问号。
周锦芹有问必答:“不是什么东西,是看小说的地方,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下载链接分享给你。”
见她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钱男士嗤笑一声,突然就原谅了:“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那你刚刚的大润发结论是从哪来的?”周锦芹没在意他的话,只是继续追问,神情认真的像是在学术交流会上交流前沿技术。
想到她无厘头的话,钱男士傲气了些,他高高扬起脑袋,险些把脖子暴露:“都是一辈辈传承下来的真理。”
周锦芹问:“据我所知,大润发成立于1996年,距今还不到三十年,你家这一辈辈会不会更新迭代的太快了?”
好像在骂人,但偏偏对方长了一张很老实的乖乖女脸,不由得让人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很明显我只是利用大润发打了个比方,你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钱某都有点撒不出气了,“就你这理解力,真好奇你是怎么读到博士的。”
周锦芹并不在意他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只是微笑点点头:“你的结论源自口头传播,事实证明口头信息的传递主要依靠传播人的记忆和客体性的理解,传播过程容易失真,相比之下我的结论可信度似乎更高一些,毕竟我来源于相对不易更改的文字记载。”
“噗……”突地一声轻笑传进耳朵,和耳朵里笑得失去形象的女声不同,那是一道很具有诱惑性的男声。
周锦芹顺着声音侧眼望过去,是个很帅的年轻男人,冷白皮,红嘴唇,高鼻梁,并排坐的缘故,她的视角望过去只能看见对方优越的黄金左脸。
注意到她的视线,那男人挑挑眉,也望了过来,这下周锦芹看到了鼻梁山另一头的风景,原来遍地黄金。
对方生了双桃花眼,不笑也含笑,眼尾带痣,藏了几分花心坏男人的柔情。
但上天给他的远不止外表,还有被溺爱到极点的声色,如果一定要周锦芹用言语来形容的话,就像她最讨厌的解剖课彻底结束时敲响的下课铃。
钱男士的面子在同性的嘲笑声中彻底丧失,他强撑着维护尊严:“笑什么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明和往座椅靠背上仰了仰,漫不经心地重复着对方刚刚的言论:“年龄大、身体差、太精明,你这样的条件在我们男人眼里就是最……”
他没再叙述后面的话,“我什么时候被你代表了?还是说……”男声顿了几秒,而后毫不避讳地扫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你不是男人?”
“你!”钱男士被呛得说不出话,你你你半天也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了去厕所喘息的台阶下。
有够重口的,旁听全程已知全貌的向梓晴如实评价。
她非常兴奋地询问:“有人帮你一起制裁傻缺了?”
周锦芹悄悄瞥了一眼隔壁的男人,低低嗯了一声:“一个正义之士。”
好正派的形象,梁明和睨着女孩逐渐涨红的脸轻笑了声。
周锦芹没好意思看对方,只垂着眼专注地和电话那头的闺蜜吐槽:“我待会儿找个借口走,早知道是今天这样,我还不如陪你去做美甲呢。”
“待会儿去也不晚。”向梓晴帮她出主意,“这样,等那男的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就说家里着火了,你直接溜就行。”
“好。”周锦芹点头,抬眼又看到桌上还没怎么动的巴斯克,惋惜道,“我蛋糕都还没吃呢,到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别让服务员撤掉了,我等他走了回来继续吃。”
“行,我盯着。”向梓晴这会儿就在店里的角落围观,她瞥到钱某从厕所出来,马上通报敌情,“那货来了,准备开演。”
收拾好情绪的男嘉宾屁股还没来得及挨到凳子,就见周锦芹突然站起来,举着电话一脸着急:“什么?家里着火了?我马上回来!”
她说着提起包告辞:“抱歉钱先生,我家里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周锦芹不擅长说谎,仅有的演技都是跟医院里那帮护士学的,多少有点浮夸,尤其在对上邻桌男人不加掩饰的戏谑眼神时更加心虚,一个失神被座椅绊了个踉跄,离开时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窘迫。
梁明和视线停留在女人消失的方向,话却是对那位已经将假发片重新归位的男人说的:“你想偷吃。”
不是疑问句。
钱男士眼睛鼓起,刚刚降下的火气又蹭蹭冒起:“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自己掏的钱我怎么不能吃?你tm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梁明和将视线落在这位男士挺起的大肚子上,轻飘飘道:“你主动提的AA,我刚刚都听见了,你有健忘症?”
“你他……下次别让我碰见你。”窝囊的人总是欺软怕硬,人不狠偏偏话又多,尤其擅用孙子兵法,走为上计永远是他们的最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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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相亲对象已经彻底离开后,周锦芹才重新走进这家名为mini-zoo的咖啡店。
她刚端起毫发未损的蛋糕,就见邻座的帅哥起身要离开,周锦芹赶紧叫住他:“那个……刚刚谢谢你啊。”
“谢什么?”梁明和面朝她挑挑眉,“没揭穿你报假火的谎言?”
两人挨得近了,周锦芹才意识到对方多么高大,她一米六五的个子,才将将擦到他下巴的位置。
周锦芹被他调侃得有些赧然,她小声解释,“那只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说着她很认真地告诉面前的男人,“总之,谢谢你刚刚帮我说话。”
“嗯。”梁明和朝她扬扬下巴,左耳骨那一串黑色的猫咪耳钉在自然光不同角度的照耀下闪着细微的光,“还有事,先走了。”
道过谢,周锦芹端着蛋糕坐去了向梓晴那桌。
对方直夸她成长了,学会反击了,一副老母亲的欣慰样。
周锦芹听得心不在焉,蛋糕也吃得不知滋味。
她脚踝有些痛,是刚刚匆忙逃跑时扭到了,这会儿肾上腺素归于平静,那股痛感愈发明显。
她想着待会儿回去的路上顺带去药房买点药,这种想法刚刚冒出头,就见一个服务员将一个印着“美团买药”字眼的黄色纸袋放在了她面前。
服务员解释是刚刚坐她旁边的男生给她点的,一起送到的还有店里的冰杯。
周锦芹茫然接过,里头都是些常见的跌打损伤药,她抬头问服务员:“他经常来这里吗?”
服务员摇摇头:“不好说,不过他是我们老板的朋友,不定时会来捧场。”
此时有其他客人招手,周锦芹不好再多问,她点点头感谢:“好的,谢谢你,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服务员一离开,向梓晴立马靠近打探:“她说的是刚刚帮你说话的那个帅哥吧?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我可都没发现你扭到脚了。”
周锦芹无奈地把她推远:“你想多了,人家单纯就是人好而已。”
向梓晴笑嘻嘻的:“人好好啊,证明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反正照你爸妈这种逼法,你迟早都是要找个人结婚的,不如就他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冰杯贴到脚踝的瞬间,周锦芹顿时觉得痛感消散了些,她淡淡道,“姑且不论我的感受,可他呢?他又不喜欢我。”
“那怎么了?”向梓晴想得很开,“要知道,一个丑且穷的人喜欢你那是缺点,但如果对方是一个高富帅,那不爱你都变成了优点。”
周锦芹抬眼看她:“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确定对方有钱?”
毕竟高帅才是无法掩盖的直面条件。
向梓晴示意她看这家面积不小的咖啡店:“你刚刚没听那个服务员说吗?帅哥跟这家店的老板可是朋友。”
“所以呢?”
“上海黄金地段能开一家大面积的自营咖啡店,你知道大家现在怎么称呼这种店面的老板吗?”
周锦芹想了想说:“个体户?”
“no,no,no。”向梓晴摇摇食指,“这叫,主-理-人。”
“众所周知,主理人都是有钱有闲的二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代的朋友自然也难逃二代命运。”
向梓晴忍痛将她放在透明手机壳后的两张百元大钞取了出来递给周锦芹,非常豪气道:“拿去报答人家,争取开启一段美丽的爱情后续。”
向梓晴这钱并不是所谓的应急备用金,她以前总嫌弃自己眼睛小,琢磨着要去开眼角,但真要动刀她又不乐意了,于是搞起了邪修,她换掉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把钱放在每天都能见到的透明手机背壳里,说这叫见钱眼开。
如今邪修未成,这钱到底还是踏上了它本该作用的地方。
周锦芹并不认同闺蜜的那点非分遐想,但她确实有报答对方的打算,所以还是接过了那两张百元大钞。虽然外卖单没显示价格,但她确认过外卖袋里的药,价格不会超过两百块。
她找到刚刚那个铭牌叫小白冰冰茶的女员工,把钱交到对方手上:“能帮我把钱充到那位男士的会员卡里吗?”
小白为难地摇摇头:“他在店里消费都是免费的。”
向梓晴跳出来:“那这样,麻烦你把钱交给你们老板,托他帮忙转交给那位好心人。”
她抄过旁边的留言簿哗哗写下一串十一位数字的号码:“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联系这个电话,我们会想办法再补齐。”
小白站直敬礼:“让好人有好报是我们的毕生追求,保证完成任务!”
周锦芹:“……”
2. 你很香
【尊敬的会员,您的黑胶VIP连续包月即将以15元/月完成续费……】
手机来信确实是关于经济纠纷,但与周锦芹脑子里的药价无关,而是某音乐软件自动续费的1扣款通知。
见女儿不回答,吕剑英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重复发问:“问你话呢?今天见这个男生到底行不行?”
当妈妈问出这个问题时,首先钻进周锦芹脑子里的竟然不是对方那盖了假毛的头顶花园,而是邻桌帅哥那四面八方风吹不乱的乌黑劲发,她突然想到一首很贴切的诗去形容——“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被手臂上的痛感叫回过神,周锦芹摇摇头:“不太行。”
“你就挑吧。”吕剑英不清楚邻居介绍的资源这般不靠谱,只当是女儿眼光太高没看上,“都说好的男人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这相亲越到后面就越是人家挑剩的,你不趁早拿下就只能在歪瓜裂枣里面捡漏,这后果都是你自己造的。”
周锦芹不自在地扣着指甲上刚贴好的钻,嘀咕道:“照你这么说,我不也是被人家挑剩的。”
吕剑英听到这话面上黑了些,她冷着脸戳她的太阳穴:“还不是怪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待业的事说出去,你这不是自降身价,诚心让人家瞧不起吗?”
周锦芹毫不在意道:“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吕剑英愤愤地拍打她的背,“早让你别辞职了,你现在上哪后悔去?你真是枉对我付出那么多年,这世界上你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你知不知道?”
她语气强硬了些:“我跟你说,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已经纵容你辞职了,后面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再由不得你说不。”
周锦芹不明白:“结婚难道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吗?”
“很难吗?”半瘫在沙发上的周志祥突地不屑开口,“你又不是儿子,只要想结婚,也就是点个头的事。”
听到丈夫的话,吕剑英默了片刻,也跟着附和:“就是,结婚压根就没你想的那么难,也就是你们这代小年轻被网络毒害了,才信了什么感情伤害论,你看我跟你爸相敬如宾这些年,你难道就没羡慕过身边有人陪?”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周志祥随手抄了个烟灰缸砸在吕剑英脚边,“结婚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苦口婆心说那么多她也不听,你个当妈的不如自己上点心给她挑个好夫家。”
他埋怨着:“早说了女孩子家家不要读那么多书,你看看她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回来?”
吕剑英没附和这句话,她抬头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发,语气温和了些:“锦芹,你从小到大我对你提的每一个要求都是为的你好,你知道我在养你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要你结婚也不过是怕你孤孤单单没人陪,不要让妈妈为难好吗?”
她说着挑起周锦芹一缕尾发感慨:“难怪你相亲的那帮男孩子不少都对你印象不错,你看我把你养得多好,连头发都乌黑亮丽的。”
印象好在哪里?因为她温吞话少好拿捏?周锦芹厌倦了,她抄起一把并不锋利的剪刀沿着发绳的位置将头发坑坑洼洼剪下。
在吕剑英没来得及阻止时,那把剪裁并不齐整的秀发被送到她掌心。
周锦芹顶着一头滑稽的短发,语气淡淡的:“头发长得差不多了,可以叫张叔叔上门来收头发了。”
吕剑英一口气没咽下去,她气得目眦欲裂:“你是不是怨我呢?以为用这种小伎俩就能骗我软下心,我跟你说,这个婚你必须给我结!既然你选不出来,那就我给你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周锦芹看着母亲那张扭曲又沧桑的脸低了头,她换掉拖鞋往外走,“婚我会结,不过选谁得由我自己决定。”
她离开家径直去了附近的一家打印店,要求店主打了几份彩色简历。
就在刚刚,她收到一家公司线下面试的邀请,她早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投递的了,工作内容也不清楚,只知道公司位于华南地区的深市,离魔都一千多公里,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七月的雨总是来势汹汹,它们成群结队驱走掩在绿意上的尘,润化覆盖在新生命上干涸凝结的土,将这座已然入夏的城市重新罩在恍如春天的时节里,当然前提得忽视居高不下的温度。
周锦芹撑着伞沿着绣球花铺成的绿化带向前走,在一盏忽明忽灭的路灯下碰到一个手足无措的老人。
他的同伴是这时代少见的人力木板车,上面用发毛的麻绳束缚了高高叠起的纸箱,因为雨水浸润的缘故,一些纸箱糜烂挣脱绳子散落一地,老人正在奋力抢救。
周锦芹跑上前帮忙捡拾纸箱并重新用绳子固定好,老人抄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一而再地道谢。
“谢谢妹妹嘎。”老人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给她,“拿克(去)买糖吃。”
周锦芹没要,还提出要把伞送给他,老人推辞说这不能行。
“我自己淋就淋了,莫害你感冒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周锦芹正一筹莫展时,一柄黑色的大伞罩在了她和老人的头上,将雨隔绝的严严实实。
是在咖啡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他笑眯眯冲老人说:“老头别担心,她跟我是一块儿的。”
“对吧?”梁明和歪头,一双桃花眼朝她眨巴眨。
那语气像在调情似的,周锦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但开口时还是哑了声:“对,您不用担心,我跟他是一块的。”
老人在两人脸上打量半天,终是信了他们的话,最终没抵过好意收下了那把伞。
临走前,他手舞足蹈笑呵呵说了好多话,像是云南方言,周锦芹听不大懂他嘴里晦涩的词句,但大概猜测也明白对方是在说些感谢或是夸赞的话,她也就笑笑应了。
老人离开,周锦芹留下的那柄伞最后也没落在他的头上,而是罩在那层层叠起的纸箱山上。
梁明和望着女人柔和的侧脸,突地出声问:“你听懂他说什么了?”
周锦芹收回落在老人背影的视线看向身边的男人,这才发觉两人靠得太近了,她下意识退后两步将两人缠绵的衣摆分开。
她底气不足道:“应该是在谢谢咱们吧……”
“是嘛?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说我们是天作之合。”梁明和把伞往她的方向偏了偏,连着人都向她的方向倾斜了几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其实并没有几分暧昧,更像是在认真阐述事实,但大抵是那双潋滟桃花眼在作祟,周锦芹总觉得心脏燥得慌。
她猛咳了一阵,踉跄着又往外退了数步,梁明和追不上,索性钳住她的手腕将人带了回来。
“跑什么?难道我身上很臭吗?”他凑近问。
“不臭的。”周锦芹红着脸摇头,小而窄的鼻头细微地抽了抽,她诚实说,“你很香。”
是这座虚假溺在春天里的城市都盖不住的气息,像裹着雨露新生的竹,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梁明和轻笑了声:“那你距离感真够强的。”
老实说,他在夜里有种全然不同于白日的矜贵,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轮廓衬得更分明立体,明明此刻只穿了最基础的白T,却因为不基础的外貌让穿搭尤为显贵。
周锦芹没好意思看他脸,只偏头把视线落在他耳骨上亮闪闪的星星耳钉上。
仔细看,那星星其实是软化了棱角的杨桃,瞧着十分可爱。
手腕在异常升温,周锦芹才意识到她正被一只大手桎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指甲上刚镶一天的方钻已经丢了。
周锦芹没费什么力就挣脱了,她垂着头不自在道:“刚刚谢谢你。”
梁明和从裤袋里掏出两张折叠整齐的百元大钞横隔在两人之间晃了晃,问:“它也是替你说谢谢的吗?”
男人的指节修长,透着完全不输给钞票的粉。
周锦芹小声开口:“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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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给我买的药,我以前是医生,价格应该不会估错。”
大概是她从业经验所得的金额到位,亦或者是对方根本不屑于计较这笔小账,过去的几天周锦芹并没有接到对方传来的任何后续消息。
“很专业。”梁明和肯定道,“但是你大概不太了解,最近在搞外卖大战,你那些药我用完折扣后只花了一百一十八块六毛三。”
周锦芹还真不太了解,她以前的餐食大部分都是在医院食堂或者家里解决的,外卖她确实点的不多。
她呆呆地问:“那你打算把多的钱退给我吗?”
“哦,那我还真没有这个打算。”梁明和将钱重新收回口袋,他微微屈腰配合周锦芹的高度,然后将伞柄强硬塞到了她的手里,“我打算用八十一块三毛七把这把伞强卖给你。”
这把伞远比想象中沉,周锦芹险些没拿稳,多亏男人没第一时间撒手。
她仰着头,担心地问面前高挺的男人:“伞给我了你怎么回去?”
“你送我。”男人扬起嘴角大言不惭。
他说着站直了身子,周锦芹不得不举高手去匹配他的高度。
“你住哪里?”她下意识垫了垫脚,这姿态让她有点幻视去动物园体验喂食长颈鹿的经历。
俯视的视角瞧过去,女人偏长的眼圆了些,头顶散落的光都聚在那双浅棕色的瞳仁里,亮晶晶的,像伞面上洒满的珠光粉。
她原先长长的发截去大半,现在只到下巴的位置,发尾参差不齐跟狗啃似的,抹去了几分原有的柔和感,多了几分野性的味道。
他说:“不远,沿着这条路直走十分钟就能到。”
周锦芹被他直白的视线盯得不自在,她尴尬地扯了扯头发,想赶紧跳过这一趴:“嗯好,那赶紧走吧。”
但梁明和这人一点分寸感都没有,他揪着她头发的事实不放:“你自己剪的吧?不然你都可以报警了。”
周锦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但就出门这一路上遇到的奇异视线,她也知道这不会多好看。
她瞪他一眼:“我知道很丑……”
在上大学之前,吕剑英就会以长发影响学习的理由要求她剪短头发,但收头发的叔叔好歹有几十年经验,纵是再没系统学过理发技巧,也能把头发剪得整整齐齐,怎么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梁明和笑:“你可不要恶意解读,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丑这个字。”
“那你什么意思?”纵是脾气再好周锦芹也有些恼了。
梁明和盯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认真品鉴:“好吧,头发确实有点糟糕,但好在脸足以弥补这一缺点。”
“……”很难不怀疑对方在阴阳怪气。
看着对方气鼓鼓的表情,梁明和主动出击:“你长的很漂亮,难道没人夸过?”
周锦芹很清楚自己长相尚可,但远达不到漂亮的程度,不少人夸她清秀,但少有人用这样直白的词语去形容她。
她并非广义的美女,没有浓眉大眼的明媚,整个五官都生得淡淡浅浅的,天生一股子怜味,她妈高兴的时候唤她一声林黛玉,不高兴的时候便骂她晦气死人脸。
加上对方长了这样一张逆天的脸,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他该拥有的审美,比起真心实意的夸赞,周锦芹更宁可相信这只是客套话。
见她不信,梁明和继续开口:“我最大的美德是诚实。”
他目光炯炯,认真到周锦芹都要忽视对方长了张极其不老实的脸。
她白皙的脸烧了起来,她把视线落到前方,加快脚步催促道:“雨下大了,赶紧走吧。”
很快两人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间高端星级酒店,周锦芹将人送到大厅就要离开,却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将半塞在包里的简历挥落在地上。
其中一张正好散落在梁明和脚边,他躬身去捡,正好瞥到了意向地点。
他将简历递回周锦芹手上,笑盈盈地说:“也许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
3. 没有随便
从写字楼出来,天已经黑了大半,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听青年旅馆的老板说台风将在夜间从珠海到湛江一带的沿海区域登陆。
此时风已经很大,提前负重续满水的云仍旧被卷得翻腾失去形象,天空像一副被暴躁画师指点的汹涌水墨画。
周锦芹没停步,撑开伞义无反顾走进了盛大的雨幕。
手里的黑伞沉甸甸的,在这狂躁的风中像个定海神针,保她纹丝不动。
在一众一线城市里深市是后起之秀,从小渔村崛起为超级大都市的发展路程很短,所以很多基建并不那么完备,这座城市永远在积极调整和逐渐完善的路上。
这里有修不完的路,这是周锦芹来这几天最深的印象。
比方说她现在要去地铁站这几百米的路就正在重修,坑坑洼洼的地面积水严重,电动车驶过时难免会溅起水花。
周锦芹已经尽量小心了,但还是耐不住人心险恶,有人在骑车路过行人时故意提速,恶意溅人一身污水,以此来释放自己在社会上积攒的压力。
走她前头的是个约莫七十岁上下的阿婆,眼看着躲避不及了,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周锦芹索性跑上前帮她挡了大半。
阿婆看着她湿了大半的裤子,冲着还没骑远的男人破口大骂:“痴线!冇见到有人啊?揸电鸡都唔知减速,真係要命?!(蠢货!没看见有人啊?骑电动车都不知道减速,真是要命啊!)”
阿婆骂骂咧咧,后面的电鸡佬不敢再造次,本来意图效仿的人纷纷老实了下来,阿婆趁机赶紧拉着周锦芹走出了这段路。
走到空旷的空间,阿婆从包里抽出纸一个劲儿地帮周锦芹擦拭衣服上的污垢,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多谢你呀,靓女!唔係你帮手,呢场风还没嚟,我已经畀呢班蠢货淹死喇。(谢谢你啊美女,要不是你帮忙,这台风还没来,我就先被这帮蠢货淹死了。)”
阿婆语速巨快,加之周锦芹完全不懂粤语,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半蒙半猜:“没关系的婆婆,刚刚伞已经挡了大半,我没什么事。”
见她不是本地人,阿婆只得切换成普通话:“那个那个,总之就是谢谢你啦,无论如何我都要赔你一件衣服的。”
阿婆的普通话十分蹩脚,讲起来磕磕巴巴非常费力。
周锦芹婉拒:“真的不用了,衣服回去洗洗就好,用不了什么钱的。”
“那不行,就算是洗那我也得付干洗费吧。”阿婆中气十足道,“你不要客气,我有两栋楼在收租,不缺钱的。”
果然不能小瞧每一个“淳朴”的本地人,周锦芹无力多言。
阿婆不容她再拒绝,她说:“我忘记带手机了,你留个号码与我,回头我叫我外孙加你,你洗衣服花了多少钱告诉他,他会把钱转与你。”
耐不住对方的热情,周锦芹最终还是留了个电话给对方。
两人告别前,阿婆一而再地嘱咐她一定不要拒绝:“我外孙的头像是个猫不猫狗不狗的东西,你记得啊,到时候不要错拒他了。”
周锦芹哭笑不得:“好,您放心。”
道过别,周锦芹转身继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临到进站口的时候,手机嗡嗡响了起来,她妈来了电话。
“喂,面试失败了吧?”吕剑英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周锦芹问:“你怎么知道?”
“我打电话问过了,他们说不要你。”吕剑英冷哼一声。
周锦芹一点不意外,她来的时候并没有隐瞒行程,去哪里,面试什么公司,什么岗位全都清清楚楚告诉了吕剑英,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顺利就离开魔都。
唯一没料到的点在于,她妈宁愿从公司官网扒到电话找到hr询问面试结果,竟然也不肯直接从她嘴里获取答案。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很明了,但凡一通以家长名义的电话过去,她这场面试即使表现得再完美,最终也一定会落得个失败的下场,这正中了吕剑英的下怀。
不过好在面试失败完全在周锦芹的意料之中,她与这家公司的研究方向完全不匹配,答应来面试也不过是想有个合理的理由离家而已。
吕剑英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放你出去一趟也好,现在知道当医生有多好了吧,你说你放着那么好端端的工作不去做,非要追求什么劳什子自由,傻不傻啊?也就是我太爱你了,才纵容你辞职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后悔吗?”
周锦芹没吭声,不过吕剑英也不在乎她的答案,她依旧自说自话:“我跟你说,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对你已经快到不能容忍的阶段了,劝你趁我心情还好早点回来,回来继续去做你的医生,这样你我都开心。”
周锦芹艰难地张开了嘴:“我都辞职了。”
“我都问过你们院长了,他说只要你想回去随时欢迎。”吕剑英不屑一顾道。
“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那不过都是客套话。”周锦芹往人流外走,耳畔的风喧嚣地愈发厉害。
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必须不可的,地球不会因为缺了谁就不运转。
在社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吕剑英怎么可能不清楚,她亲手虚造的梦被打碎,她失了理智,变得像一只暴怒的僵尸。
“那你去求他们啊!去啊!说你舍不得这付出的十一年!说你愿意做牛做马!说你是头脑不清醒做出的不过脑决定!说你后悔了!说你错了!”那头几乎是在拼尽全力呐喊,“你去啊!”
“妈,我不后悔,我是真的没法坚持做医生了。”周锦芹很平静地说。
天跟着短暂寂静,而后猛烈的雷电震颤了地面。
“你这是在逃避!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只是一些小毛病而已,压根不足以阻碍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你完全就是在找借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想报复我吗?”
“我知道我对你的要求是严格了一点,但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提的哪一个要求不是为的你好?”
“我为你掏心掏肺付出近三十年,外边哪一个人不夸我不赞我,怎么到你这就变成埋怨了呢?我真是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锦芹望着路灯微弱的亮点,一字一句认真问:“妈,心理疾病不算病吗?”
忽地,雷电哑声,良久沉默后,重新调整情绪的吕剑英再度开口:“好,就算你有病,你不能继续工作,那结婚呢?这总归是你承诺过的事吧?你打算反悔吗?”
“你看你孤零零一个人,现在工作也没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你说我怎么放得下心?”
“女人到年纪总归是要结婚的,没个家庭儿女的都遭人唾弃,你爸本来就没种了,你不想他在亲戚面前一而再的丢脸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抓紧找个好人嫁了,也算是让我跟你爸泄一口气。”
“你先前相亲那些有不少条件好的,昨天还有个男生联系我,说是对你印象很好,你跟他多聊聊看看能不能发展起来,顺利的话年前……”
周锦芹打断她:“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的,你放心就是了。”
吕剑英松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安排你俩再见见。”
周锦芹找了个借口搪塞:“最近刮台风,不少航班都停了,之后再说吧。”
“那我先让他微信联系你……”
那头还在絮絮叨叨,周锦芹已经没听下去了,她在风里听到很微弱的猫叫声,顺着声音在一家甜品店的立式招牌后面找到一只胖乎乎的流浪猫。
是一只狸花,没了左耳,脏兮兮的。
周锦芹不过冲它招招手,小猫就屁颠屁颠走了出来,绕着她的小腿一个劲儿地蹭。
台风的缘故,周边的商铺都早早歇业了,街道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亮着。
周锦芹收了伞,坐去干燥的台阶上,小猫顺势就爬上了她的腿,圆滚滚的脑袋顶着她肚子一个劲儿地撒娇卖萌。
靠近了才发现,小猫的耳朵并不是天生缺陷,也不知是人为还是流浪时和其他动物打斗受伤的,总之这么亲人可不算好事。
周锦芹摸摸它湿漉漉的毛发,笑道:“咱俩都这么脏,可谁也嫌弃不了谁。”
她包里常年带着小包装的猫粮,她抽出一张没用上的简历折成纸盒,然后撕开一袋猫粮倒了进去。
她拍拍猫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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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示意早就两眼发光的小猫去吃,小猫却上演起了世纪抉择难题,一面想吃,一面又舍不得离开人,结果就是急头白脸的两头跑,可把它累坏了。
就这手段,难怪流浪还胖嘟嘟,周锦芹哭笑不得。
见小猫分身乏术,周锦芹索性把猫粮盒放在了膝盖上,纵容着小猫窝在她身上的同时还能进食。
手机短促地嗡了一声,周锦芹把手从猫背上腾了出来解锁,原来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此刻派来的正是她口中的优质相亲对象。
【周小姐,还记得我吗?咱们上个月三号见过来着。】
好像姓王还是姓黄来着,印象中是个大学老师,偏沉默,一个中规中矩的男人。
【其实上次我对你印象挺好的,听你妈说你对我印象也不错,这才鼓起勇气又联络你。】
周锦芹往上翻了聊天记录,找到初加好友时的客套寒暄,原来对方叫张今胜,已经完全不记得长相了。
【我并不在意你暂时没工作这件事,听说你之前的学习和工作能力都很强,相信以后再就业也不会是难点。】
听说他在学校里还负责就业指导这门课程,据说他任教的这几年学校的就业率高达99%。
【既然已经把工作暂时放下了,那我想你当前应该是想专注在婚姻上边,家里催得紧,实话说我也比较着急,所以大概率咱们不会有太多恋爱的时间。不过婚姻嘛,到头来也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咱们这个年龄再谈情爱未免不太现实,所以我想咱们也不需要这么多时间去慢慢磨合……】
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就没断过,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进,周锦芹有些厌倦,开启消息免打扰不再管了。
婚姻是任务,她急于完成,想随便找个人凑合配对算了,可临到眼前了又没法说服自己妥协。
她叹了口气,整张脸埋进了毛茸茸的猫背里。
雨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规律中裹入耳一阵突兀而清朗的男声。
“外婆,就算真要结婚,至少也得有个人吧?”
周锦芹真的和那个男人再见了,他穿着大面积破洞的牛仔裤在雨幕里大迈步也丝毫不觉狼狈,反而像是置身于某露天高级秀场的顶级模特。
在男人走到自己跟前时,当时一定有某种冲动的情绪因子在身体作祟,周锦芹鬼使神差叫住了他。
“如果结婚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她声音颤颤巍巍,没什么底气的样子,像个犯了小错就以为天要塌了的小姑娘。
电话里的外婆还在絮絮叨叨说着。
“今日我遇到一個女仔,人好好呀,等阵我将佢微信推俾你,你帮我答谢嘅同时,仲要积极展现下自己,唔係咁样,凭你嘅本事几时先攞到老婆啊?(我今天遇到一个女孩子,人可好了,我到时候把她微信推给你,你帮我报答的同时也积极展示一下自己,不然凭你的本事什么时候能讨到老婆?)”
梁明和早就没在听了,他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打量起坐在阶梯上的女人,长久没吭声。
周锦芹被那视线盯得不自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越界和蛮横,她狼狈地要道歉:“对不起,你当我没……”
“你刚刚是在跟我求婚吗?”男人蓦地出声打断她,漂亮的桃花眼卷着丝笑意。
没说完的话一下被堵在喉头,周锦芹呆滞地眨眨眼,声音轻飘飘的像风:“嗯……”
“我没意见,不过为了避免你后悔,我想我们需要深入了解一下。”梁明和说,“去我家吗?”
电话那头仿佛自主开启了外放一般,穿透力十足:“小明,你唔好乱嚟啦!我係催你結婚,但又唔係話你要隨便揀個人就结婚啊!(小明,你不要乱来啊!我是催你结婚,但不是要你随便找个人结婚啊!)”
“没有随便。”梁明和身体微微躬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女人,他没有用粤语回复,就像这句话其实是对周锦芹说的一样。
风渐大,吹得他额前的发乱飞,瞳孔映着的身影却纹丝不动,梁明和挂断电话,向她的距离再靠近了些,他一字一句清楚重复:“我没有随便。”
4. 梦乐园
周锦芹后来回忆,她想她当时一定是被梁明和的外貌和声音蛊惑了,在这样暧昧不清的邀请下,她居然失了警惕点了头。
她那时候完全没有对异性邀约的恐惧,满心只有如何让小猫抵挡过这夜飓风。
周锦芹指了指黏在她身上的猫,试探地问:“那我能不能带上它?”
“可以。”梁明和伞合上放在一边,蹲下和警惕的猫大眼瞪小眼。
“放我包里吧。”
他说的是一只大号的手提包,包身两面都做了撞色拼布工艺,正面印着经典的LV标识,想来价格不会便宜,现在就这么随意的被男人搁在了水泥地面上。
他将包里的平板和耳机掏出,很不客气地递到周锦芹手上:“那我的东西放你包里。”
周锦芹接过东西没有动作,她忧心地看着脏兮兮的猫,问:“会不会弄脏你的包?”
“没关系,脏了洗干净就好。”梁明和毫不在意地回答,说着他伸出食指试探地点了点猫猫头,见对方并不抗拒和叫嚣,便卡着小猫的咯吱窝将它一把拎进了包里。
小猫乖乖窝在包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向梁明和的眼神依旧警惕,但没有任何“越狱”的倾向。
梁明和捏捏它的耳尖,笑道:“还好买的大号,不然都装不下这肥猫。”
小猫听懂了似的,装模作样呲牙咬了他探过来的指尖一口。
“呀哈!”梁明和笑得更大声了,他从别在包上那堆叮呤咣啷的玩偶挂件里挑了个兔子放到猫猫胸口,“好了好了,对不起,这个给你做补偿。”
小猫嗅了嗅兔子挂件,脑袋抵着毛茸茸蹭了又蹭,似乎还算满意,梁明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拆了个小猫的挂件,圆圈挂扣就套在他修长的中指上,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小猫正朝周锦芹比着wink,梁明和用另一只手戳戳猫脸,问她:“这个给你?”
周锦芹愣愣的:“我没什么需要你补偿的。”
梁明和抬眼看她:“我也没有要补偿你的意思。”
“那这是?”
“只是想给你。”
鬼使神差的,周锦芹接过,挂在了自己光秃秃的包上。
梁明和提起LV猫包,歪头看她:“我们走吧。”
一人一猫均不挣扎,就这么乖乖巧巧跟着一个并不相熟的男人去了他市中心的家。
梁明和的家在某高档豪宅的顶层,可能是多数非承重墙都被拆除的缘故,面积看起来比他口中的二百三十平大的多,但并不显得空旷,而是被他用各种艺术摆件和一系列稀奇古怪的物件填充的满满当当。
入口玄关柜做的浪花扬起的造型,挂钩是倒置的灯笼鱼,杯垫是半个珠光贝壳,杯子是一只倒立的玻璃水母头,因为和杯垫弧度完全契合的缘故并不摇摇晃晃。
在这个家里,唱片是可以裱框上墙展示的,画作是可以铺成地毯的,花瓶是可以是披着羊毛的狼……
这里对物件的使用没有设限,一切皆有可能似乎是这里的主题词。
日式原木?美式复古?新中式?
这间房子的装修没法用一种特定风格去概括,而更像一间充满童趣的魔法艺术空间,像梦中的奇异乐园。
梁明和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张嘴鳄鱼的拖鞋放到周锦芹脚边,自己则穿了一双扑腾着鱼鳍的小丑鱼。
他蹲下身把困在包里的胖猫仰放在地板上,宽大修长的掌顺势扣住猫肚子毫不见外地rua了rua:“对你们医生来讲,我家应该挺乱的吧?”
与想象中的确有些出入,外表酷帅的男人家里竟然这样可爱,但无论如何谈不上乱。
周锦芹望着他,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医生了,你不应该再用医生的标准来要求我。”
“哦,对,我不该再用医生的标准去要求你。”梁明和耸耸肩,很松弛地笑了笑。
被迫做了几组仰卧起坐的猫终于从男人手中挣脱,梁明和拍拍手站起身,双手叉腰弓身靠近打量周锦芹衣摆上乱七八糟的梅花印:“不过,不当医生之后对污渍的容忍度也会变高吗?”
周锦芹今天穿的白衬衫,本来就被溅水的衣服此刻被脏猫蹭的更是没眼看,她被打趣的有些脸红:“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卫生间?”
梁明和点点头:“建议你直接洗个澡,家里有烘干机,在这期间你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他强调:“放心,都是没穿过的。”
周锦芹没拒绝,多年的职业需求早就把她养成了洁癖的性子,她确实没法劝说自己再这样脏下去了。
“可能有点久……”在踏进浴室前,她抱着干净的衣物欲言又止。
梁明和正把猫举高高,一人一猫歪着头看她:“多久?我明天能看到你吗?”
“用不了这么久啦……”她被调侃的脸又红了几分,“一个小时就行。”
“只要能见到你就不会晚。”梁明和点头,又说些不知轻重的话,“去吧,我等你。”
温热的水浇到头顶,将混沌的脑子冲刷清醒几分,周锦芹恍然意识到自己今夜的行为有多么莽撞,对方兴许是拿她寻乐,他那样优越的条件有什么理由选择同她这样平平无奇的陌生人走进婚姻呢?
背个不诚信的名声也无所谓,她想好了,待会出去就将先前的话统统撤回。
周锦芹迅速洗完澡,刚拉开浴室门,就感觉到一股极寒般的温度直往敞开的毛孔里钻。
见她打起颤,梁明和指了指挂在门口的男士长款羽绒服:“你可以穿那个。”
羽绒服很长,周锦芹估摸着她上身应该可以到脚踝,的确可以全方位防冻。
但……明明他自己都冻得瑟瑟发抖。
周锦芹没看那只设计成劈叉长颈鹿吃草造型的衣架,而是抬脚走到客厅的矮桌边,抄起穿了财神套装的遥控器将设定在十六摄氏度的空调调回了原先默认的二十六度。
她说:“用不着这样。”
即使再不戒备,周锦芹也不可能坦然到真空上阵面对一个陌生异性,即使他们目前已经飞速进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哦……”梁明和不自然地瞥过脑袋,他把高举的猫粮袋放在架子上,然后僵硬地挑开话题,开始控诉脚底下试图攀爬他大腿的猫,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网上说一只成年猫一顿吃大概五十克的猫粮,但你的猫已经吃了我三个五十克了,可它现在还在喵喵叫!”
就她洗澡的功夫,梁明和就买齐了猫碗、猫粮、猫砂这样的必备物件,甚至刚刚脏兮兮的毛发都已经被他用宠物专用湿巾擦了个勉强干净。
周锦芹走近摸了摸小猫,她长长的睫毛轻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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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睑,讲话轻声细语:“它可能还以为自己在流浪,怕有了上顿没下顿,所以逮着机会就可了劲儿地吃。”
她穿着他的卡通短袖,整个人瘦的像在衣里飘。
梁明和望着她半隐在光里的柔和侧脸,良久才开口:“既然它眼前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我之间的问题了?”
周锦芹跪坐在地毯上,低敛着清淡的眉眼,带着歉意说:“刚刚的话是我考虑不周,抱歉,你当我没说过吧。”
“可我当真了,我并不觉得你说出那种话完全是基于冲动。”梁明和直视她水般的眼睛,“我想不是什么人从你跟前走过你都会邀请他同你结婚的。”
“但这对你并不公平,”周锦芹鼓起勇气正视他那双炽热的眼眸,“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对吗?”
“我没有出众的颜值,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钱,甚至没有一份足以维持生计的工作,这样的我怎么适合组建成一个家庭?”
她语气平淡,毫不介意地将自己尽数剖析。
“如果你觉得这些是婚姻必备品的话,那正好,我都有。”男人字字清晰地说。
周锦芹没料到他连客套的反驳都没有,而是这样直白的告诉她只要她想一切准备就都就绪。
她失神好久才重新组织好语言,语气里裹了些委屈:“婚姻不是儿戏,你何必拿我玩乐?”
就单从她已知的信息来看,梁明和的经济情况、外形、性格在择偶市场都占据巨大优势,似乎完全没理由扑在她这样一无所有的人身上。
但对方似乎非就栽在了她身上,梁明和端起水母杯抿了口水,面上正经几分:“没开玩笑,也不是什么人向我求婚我都会同意的。”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和你一样饱受催婚的困扰,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搭伙共同应付家长。当然,如果你想认真对待这段关系的话,我们也可以尝试像平常夫妻那样平平淡淡过日子。”
周锦芹下意识问:“倘若有哪天过不下去了呢?”
“那就好聚好散。”他的声音紧凑地接在她后面,“你放心,我不是纠缠的人。”
烘干机已经完成任务开始唱起了歌,梁明和没等她回应,他站起身朝她伸手:“你今晚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不后悔我明天接你去民政局。”
“我的想法……”周锦芹不自觉落入他的圈套,“我要怎么告诉你?”
梁明和很轻地笑了声,他像个魔术师似的,一个响指的功夫,就从她脑后变出了那张写有她号码的纸条。
那张小小的纸条像纸飞机似的,随着他漂亮的指尖在她眼前灵活穿梭:“它会派上用场。”
夜里的雨渐大,没有章法地狠敲在车体上,周锦芹倚靠在车窗上,脑子已经乱成浆糊。
车很快停到她住的酒店外,梁明和在她解安全带时自如偏向她,问:“你明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询问时泰然自若,像是压根不记得她目前还在考虑阶段。
周锦芹愣了愣,扭头问他:“你怎么确定我明天一定会去?”
梁明和坐正身体,头枕在靠椅上,棱角分明的脸半隐在暗色里,他不答反问:“你会后悔吗?”
周锦芹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利落抬脚迈了出去。
她的声音乘风而来:“紫色。”
5. 领证
周锦芹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但依旧缓解不了紧张,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未婚夫的名字。
要说他们昨夜聊得不够深入,可是她连对方需要掐着手指头才数得明白的账户余额这种极端隐私项都了解到分这位数了,怎么偏偏就没想起这种更加关键的细枝末节……
周锦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缓了片刻还是强装镇定走向早早侯在酒店外的男人。
对方此刻正在看手机里的养猫新手科普视频,并没有注意到来人,周锦芹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纠结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主动喊了他一声:“小……明。”
有点心虚,她其实并不确定电话里的外婆当时叫的是不是这两个字。
siu-man,应该是小明吧,她忐忑地等待审判。
梁明和收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他挑挑眉,蔫儿坏地喊她的名字:“周-锦-芹。”
明明是故意调侃,但由于对方声音过于动听,落到耳朵里竟有种耳鬓厮磨的黏腻感。
周锦芹眼神飘忽,她很小声地承认:“嗯……好像是忘记问了。”
只是没想到,就简历掉落的那瞬间,对方就清楚记住了她的名字,倒显得她多不上心似的。
“梁明和。”梁明和主动解了围,他怕不够清楚,还贴心地把对应的文字手动敲到了两人的微信聊天框里。
两人的微信是今天早上梁明和用那纸号码加的,在此之前的对话只有一条,是梁明和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不是问好,也不是询问周锦芹思考一夜后的想法,而是非常不见外地直接甩来一条分享日常的语音条,好像两人已经很熟了一样。
梁明和今天一早就把猫送去了宠物医院检查,语音是确定小猫身体没大碍后送去洗澡时录的。
背景音是猫猫骂得很脏的喵喵哀嚎,旁白来自幸灾乐祸的梁明和。
“你听,跟杀猪现场似的。”
完全没有过渡。
梁明和的名字都是由很基础的文字组成的,加上他咬字清晰,其实光凭耳朵就能猜个明白。
周锦芹红着脸点头,在对方灼灼的视线逼迫下小声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梁明和满意点头,他盯着她身上的淡紫色旗袍,说:“今天很漂亮。”
周锦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没用抓夹固定住的碎发,下意识觉得对方在夸她的衣服:“我朋友送的,她很有眼光。”
向梓晴说她外形柔,性子柔,连带着身子也柔,最适合穿这温柔雅致的衣服,在她离职获得穿衣自由的第一时间,对方就拉着她跑去苏州扯了身布料量身定做了这条裙子。
梁明和把视线挪到那双水一眼温润的眼眸上,神情平淡,语气却像是在强调什么:“今天很漂亮,衣服是,你也是。”
七月的天倘若下雨一定下的是开水,不然怎么解释周锦芹的脸悄无声息地烧了起来。
她眼神飘忽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讷讷扯开了话题:“雨好像下大了,我们赶紧走吧。”
梁明和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手搭在副驾的门定定看着她,说:“上了车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嗯,不后悔。”周锦芹仰头看他。
甚至,在自己挑了个和母亲理想画像中的女婿完全相悖的丈夫时,她内心里竟然有一丝叛逆下的轻微快感。
车上放着和缓的轻音乐,也许是车顶上杂乱无章的雨滴在作祟,周锦芹的心总静不下来。
她偷偷瞥了一眼驾驶位上的男人,他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西装,但并不显沉闷,在黑色之外他系了一条淡紫色的领带装点色彩,上面绣着密密麻麻各式表情的搞怪猫猫头。
他是怎么在众多紫色中精准挑中和她身上旗袍几乎同色调的领带的呢?
她想着失了谨慎,目光变得大胆起来,于是被当场抓了包。
“偷看我?”
对上那双戏谑的桃花眼,周锦芹悻悻地摸了摸鼻头,她硬着头皮开口:“你今天也很好看。”
梁明和很轻地笑,裹着空气的声音挠得人耳朵痒痒的:“你很紧张?”
“是有点……”尤其在导航播报的目的地越来越近时,那种躁动不安的情绪就越发明显。
这是周锦芹第一次做这样完全不顾后果的决定,包括闺蜜在内她没告诉任何人,与谁结婚完全由她自己独立做主,这在过往是完全没有过的行为。
在以前,哪怕是她计谋已久的离职,也提前打足了预防针。
但现在她开始涌起后知后觉的恐慌,这样只来源于她个人想法的匆忙决定真的对吗?
已经开启免打扰的消息框又跳入新的消息,母亲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她开始用一些市侩的肮脏词汇羞辱她、咒骂她、恐吓她。
她诅咒她死外面,烂心烂肝被狗吃掉,可上一条消息她还柔情万分声泪俱下地说想她,要她早点回家。
周锦芹合上手机,揉了揉酸涩的眼才扭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却不料对方的视线早早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锦芹突然卡壳,一时不知话要从何说起。
梁明和抬手关掉音乐,他的声音在车厢里更加清透:“在抵达民政局前你仍旧有后悔的权利。”
他做了让步,和上车前的说辞完全不同。
周锦芹哑了哑,内心隐隐有些愧疚,猜忌对方是不是因为她一而再的不明玩弄态度搞烦了?
她摇摇头,垂眼说:“我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很清楚在这场婚姻里是我占了好处,只是对你好像并不公平,我似乎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
红灯结束,梁明和收回视线重新直视前方,他语气依旧淡定:“放心,我不做亏本生意,你能带给我的远比你想得多。”
能带去什么呢?周锦芹没来得及问,民政局已经在眼前了。
梁明和冲她张扬地笑:“你来不及反悔了。”
台风天气,民政局并没有多少对夫妻到场,周锦芹和梁明和没排队就领到了结婚的号。
梁明和拿着登记表填写信息,除开他是深市本地人这个新信息外,周锦芹格外注意到他身份证上出生年月日那几个数字,她微微有些讶异:“你居然比我大两个月!”
在周锦芹的认知里,她一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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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梁明和只有二十五岁左右,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生了什么幼态脸,而是少年性子带来的偏差造成的。
梁明和握着笔歪头看她:“你会因为我们不是姐弟恋就反悔结婚吗?”
窗口的工作人员是个快退休的大姐,她耳朵高高竖起,警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在听到最新两句对话时警示灯瞬间开始闪烁,她抄着一口浓郁的广普,烫嘴似的艰难发问:“靓女靓仔,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吧?”
周锦芹尴尬地直点脑袋:“您放心,是自愿的。”
她答了大姐也不放心,扭头又把探究的视线落到梁明和脸上,仿佛他是为了钱委身于富婆的小白脸似的。
梁明和并不因为被误解而生气,他依旧笑眯眯的:“我们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考虑了一晚上,怎么不算是深思熟虑呢……
一套流程下来,红色钢印落下,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七月九号这天彻底捆绑在一起。
周锦芹看着手里红彤彤的证件,心里涌上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梁明和倒是很快适应了自己新郎官的身份,他拍完照把属于周锦芹的那张结婚证还给她,他问:“晚上要不要吃顿饭庆祝一下?”
两人是下午领的证,结束时已经四点多了,吃晚饭虽然有点早,但倒也还算合理。
况且周锦芹今天本来就没没吃多少东西,自然同意:“好,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决定就好。”
梁明和点点头,开车带她去了一家位于城郊的私人餐厅。
餐厅装潢高雅,但菜谱却接地气的可以,二维码扫一扫就能看见走够两百天的走地鸡在山里悠闲漫步。
周锦芹拿到菜单只点了两道青菜就把菜单递了回去:“你是本地人应该很有心得,你来点吧。”
梁明和接过菜单没推辞,他扫视着菜名问她:“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周锦芹摇摇头,“点你喜欢的就行。”
周锦芹来自江苏底下的一个县级市,紧邻魔都,吃食追求清淡鲜美,且不怎么吃辣,某种程度来讲跟广东的口味大致相当。
不用担心饮食差异,梁明和索性点了白切鸡、烧鹅、清蒸鲳鱼三道店里的招牌特色菜。
只是周锦芹似乎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全盘接受,上桌的荤菜她吃的很少,鱼更是一口未动。
梁明和问:“不合胃口吗?”
周锦芹有些赧然:“没有,很好吃,只是我有点挑食……”
说着她习惯性地伸手要去夹菜,似在急着证明什么,不料梁明和撤开那条鱼叫她扑了个空。
她愣愣地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怎么了吗?”
“不爱吃就不吃了。”梁明和把她吃的多些的青菜往前推了推,“大人有拒绝做讨厌的事,拒绝吃讨厌的东西的权利。”
周锦芹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内心有些许震撼,她唇瓣微微张开,但良久才出了声:“但其实你很讨厌催婚吧?”
她不解:“可你为什么妥协选择跟我结婚呢?”
梁明和那双眸子在她身上停了好久,忽地,他眉眼一弯,明朗地笑了:“因为我并不讨厌你啊。”
6. 一间卧室
这种话落在周锦芹耳朵里跟情话没什么分别,梁明和简直是信手拈来,活脱脱是个情场高手。
尽管他今天摘了耳钉戒指,穿的正式些了,但那张极为张扬的脸依旧让他和老实这个词沾不到边。
万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他给人带来的观感似乎就是这样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形象。
周锦芹想着,蓦地问他:“你外面没有女朋友吧?”
梁明和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失笑:“外面没有,家里也没有,老婆倒是有一个。”
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这一天天的,周锦芹觉得自己像是被重复烧开的水,一而再地沸。
周锦芹不得不承认一点,她根本就玩不过面前的男人,也不知道选择与他组队结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梁明和和她并排站在餐厅的房檐下,他突然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址问她:“附近有家美甲店,你要不要去修补一下?”
他说的是周锦芹无名指上掉的那颗方钻,之前帮老人捡箱子时剐蹭掉了,她的那颗指甲至今还突兀地空了一块。
她自己都没在意这点,倒是没料到对方竟然观察这么细致。
周锦芹摇摇脑袋:“这样也很好,本来我之前还嫌它刮头发来着。”
在这颗钻掉落时,她甚至有一种卸载压力的轻松感。
她看着他说:“直接去你家吧。”
梁明和掏出包里的红本本:“你忘啦?咱们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周锦芹怔了怔,而后轻扬嘴角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嗯,我们回家。”
在回家之前,两人先去了一趟宠物医院取猫。
梁明和冲医生说:“你好,我们来取猫。”
“叫什么名字?”今天接诊的宠物很多,医生记得这个人,但是不记得对应哪只小猫了。
梁明和说:“周小猫。”
猫昨晚上刚捡到,还没来得及起名,这是梁明和临时编造的名字。
医生把猫抱出来,忍不住调侃:“它可一点也不小,叫周大猫还差不多。”
洗干抹净的小猫毛发柔顺,瞧着漂亮了不止一点,也胖了不止一点,周锦芹抱着沉甸甸的。
医生笑眯眯地说:“这肥猫以前也被好心人送来过,人家以为它肚子大是要生了,没成想是吃太多了。”
他细心嘱咐着:“它差不多八岁大,年纪不小了,在外面流浪总归不好,跟着你们回家也是好事。”
“它心脏不是很好,后腿的骨头也不大好,你们回去要多观察……”
周锦芹很细心地把医生的每一条医嘱都记了下来,又追问了些注意事项才作罢。
医生送了些营养膏给她:“你老公说你们是新手上任,早上还担心做不好来着,可如果是你这种程度的新手的话,其实非常适合养猫。”
周锦芹腼腆地笑笑:“给它带回家也没问过它的想法,别的方面总归想多弥补一些。”
她问:“我能加您的微信吗?我第一次养猫,后续有问题可能需要麻烦您帮忙解答一下。”
“当然,欢迎咨询。”医生爽快答应。
车上,周锦芹突然想起一些漏掉的问题,这会儿正跟医生你来我往地交流着。
梁明和瞥了她几眼,都没见回应,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你倒是对这猫上心的紧。”
周锦芹头也没抬,继续认真打字:“毕竟是我要养的,我也想尽量少给你添麻烦。”
“我又不在意这个。”梁明和幽幽开口。
周锦芹终于放下手机看向他了:“那你在意什么?”
梁明和沉默半晌,答:“我以为你从来不回复别人的消息。”
原来是在计较这个,周锦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确实没有回复过任何他发来的东西……
听说有的人特别在意别人的回应,譬如说向梓晴对朋友圈点赞这事就格外上心,如果共友越过自己给别人都点了的话,那她必定emo良久。
周锦芹想了想,重新解锁手机找到了梁明和的聊天框,点击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梁明和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点开,是一张她记录养猫注意事项的便签截图。
“……”
如果说周锦芹还停留在养猫理论阶段的话,那么梁明和已经到了实践阶段。
仅仅一个上午的功夫,这个家里就多了猫抓板,猫爬架这种猫猫专用设备。
梁明和说:“之前没考虑过有人搬进来跟我一起住,装修都是按我个人的喜好设计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我再找人重装,或者搬去我名下其它房子也行,当然,如果嫌旧的话也可以重买一套。”
在看过他比命长的余额后,周锦芹完全相信他有这样的实力。
“不用不用,这样就很好。”她摆摆手拒绝,后又小声嘟囔,“再说,本来就是你的房子,让我免费住就已经很好了。”
“你好像还没适应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实,现在我们是共同体,我的就是你的,同理……”梁明和指了指她,“你的就是我的。”
周锦芹说:“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梁明和并不认同:“怎么没有,比如你带回家的这只猫,它现在就有一半属于我。”
“不过这次我想贪婪一点,”他用手刀从猫咪头顶沿着背脊线划出一条分割线,“我要有耳朵的这半边。”
周锦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得笑了笑,她顺着他,眼睫弯弯,声音柔柔:“好,那我要没耳朵的那半边。”
“咳……”梁明和瞥开视线没再看她的脸,“你有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吗?”
周锦芹点点头,似乎早就做好准备,她问:“团团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小猫,一切由你决定。”梁明和道。
周锦芹执拗地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不少的男人,似乎不满意他的说辞,但性子使然,即使纠正也温温柔柔有商有量的样子:“它现在有你一半了,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梁明和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轻笑,他假意苦思冥想后说:“那我投团团这个名字一票。”
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周锦芹怔了半晌,眉眼抢先在不自觉中弯了起来,台风天没出现的月升在家里:“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嗯。”梁明和撇开视线没再直视那张柔和的脸,他倚靠在斗柜边漫不经心地挥舞逗猫棒,“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家里的布局?”
一米高的柜子,他靠坐在边上双腿仍有大量曲折的余地,腿实在长的优越。
猫咪心有余而力不足,圆滚滚的眼睛开了锁定瞄,身子却懒得动弹半分。
周锦芹躬下身,双手环着猫咪肉嘟嘟的腰举高高,助力它抓到了逗猫棒上的小铃铛。
她似乎比猫更高兴的样子,笑得鼻头都红润润的。
“那……辛苦你啦。”
因为坐着的缘故,身高的差距被大大削减,梁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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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能直视她藏在下眼睫根部淡棕色的小痣,随着睫毛的煽动忽隐忽现,像一颗暗色的星。
“嗯。”男人的喉结滑动,难得少言了几句。
梁明和撑在柜面的小臂微微用力站起身,他推开就近房间的门介绍:“这是我的工作间,没来得及跟你介绍,我是一名自由画师,主要画儿童绘本,偶尔也会给企业供稿。”
这间书房面积约莫有二三十平,除开书桌那一方尚且空置的区域,其余空间均被各类设计成品占满,玩偶、摆件、书籍、日用品、文具等均有,梁明和涉及的领域似乎比他介绍的儿童绘本要广得多。
某种程度来讲,这间书房可以视作一间次元浓度很高的痛屋。
梁明和见周锦芹不吱声,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带来的收入不够稳定的话,我名下另外还有五套房子在出租,装修和地段都还不错,出租期间房子几乎没有空置期,租金收入稳定且还算可观。”
好了,不要再说了。
广东果然名不虚传,短短两天,她已经遇到两个包租公(婆)了……
周锦芹哑然,眼神都不自觉变得幽幽。
像极了不给周小猫加餐时候的表情,梁明和没忍住轻笑了声:“当我没说,咱们去看卧室。”
卧室……
周锦芹记得这套房除开客厅一共只保留了四个独立的封闭空间,分别是厨房、卫生间、书房……以及一间卧室。
一间……
周锦芹在浴室磨蹭了很久,确保每一处都洗得干干净净泛着香味,才顶着一张红到极点的脸磨磨蹭蹭出了浴室。
“都是夫妻了,做点什么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她低声自说自话,像是在劝解自己。
那会儿梁明和正在餐桌上教训着小猫,看她红着一张脸出来问:“怎么脸这么红?”
“可能是水温调的太高了吧……”周锦芹胡乱答道。
梁明和在她脸上盯了又盯,确定她不是发烧才收了视线。
他点点头,没追问:“看你晚饭没吃多少,我点了蛋糕,要不要吃点?”
想矜持拒绝,但实在难以违背良心说出拒绝甜点的话,于是周锦芹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去了梁明和对面。
是个巴掌大的芒果千层,两个人拿来做夜宵吃正正好。
梁明和拆了外包装,往上插了根自己收藏的漂亮蜡烛。
然后他又从蛋糕店的袋子里另外端了个小纸盒出来,里面是一小份动物奶油,专门给团团点的。
梁明和示意周锦芹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他漂亮的眸子隔着微弱的火光冲着对面的女人笑:“庆祝我们今天成为一家人。”
说罢他松开手里被制裁的双眼铮亮的小猫,已经两小时没吃饭的团团箭似的直奔奶油,喵喵喵吃得吵吵闹闹。
周锦芹心头一软,她弯弯眼笑得温和:“恭喜我们成为一家人。”
新开启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忐忑和煎熬,这一天比预想过的每一种结果都来的顺利,但新婚夫妻总有不得不面对的特定问题。
该睡觉了……
“晚安。”清透的男声并非从身后响起。
周锦芹蓦地侧头去看手已经搭在书房门把手上的男人,下意识地问:“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梁明和顿住动作,突地“砰”一声,他将已经打开的门重新合上。
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悦耳的嗓音像是抓挠在心:“你是在邀请我?”
7. 猛然靠近
“你是在邀请我?”
“家里只有这一张床吧……”周锦芹垂着脑袋和脚上的大眼鳄鱼面面相觑,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想到梁明和昨天晚上的话,他说如果愿意他希望他们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既然选择走到婚姻这一步,周锦芹自然不会也不该抗拒这种念头。
正常家庭里的夫妻同床共枕,甚至更近一步应该都是很寻常的事吧,她想。
“我好像没理由拒绝。”梁明和耸耸肩,唇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因为不想梁明和等太久,周锦芹先让他洗的澡。
他这会儿头发还有些潮湿,乌黑柔软的发丝很乖巧地垂下,他头发偏长,不打点的时候刘海会把额头遮个彻底,加之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着乖巧了不少。
他趿拉着小丑鱼拖鞋,抬脚往卧室的方向挪动,脚步不急不缓,步频同周锦芹不安分的心跳同振。
梁明和每向她靠近一分,周锦芹便不自觉后退一分,直到她被逼坐在床沿上,男人仍在步步紧逼,没有丝毫退让。
他今天穿的长袖丝质睡衣,袖子松松垮垮挽在小臂中央的位置,男人宽大的掌就撑在离她胯骨一寸的位置,小臂上的青筋很明显地膨起。
像个占有欲很强的雄狮,误入领地的周锦芹被他包围住了个彻底。
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屏住了,她的躯体不自觉后仰,呈四十五度角直挺挺悬在空中。
两人对视着,都没说话,一人游刃有余,一人心慌意乱。
忽地,那张帅得出奇的脸猛然靠近。
独属于男性的陌生气息忽然涌入鼻腔,周锦芹一瞬间慌了神,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这个高出自己二十来公分的大男人硬生生推坐在了地上。
周锦芹倍感尴尬,下意识要道歉,却见梁明和很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坐在地板上,柔软的衣料自然下垂裹成了身体的形状,无论宽阔的肩,还是劲瘦的腰,全都表露了个彻底,甚至连呼吸时起伏的胸腔都肉眼看得分明:“你看,你的身体倒是比你的嘴巴诚实的多。”
“成人应该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我当真,如果没想好建议大胆说不。”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没有要你一定履行什么所谓的夫妻义务,女性在婚姻关系里仍旧有性自主权,所以不用勉强自己。”
他转身拉开卧室门,背对她随意地摇摇手:“我今晚加班画稿,有事可以直接去书房找我。”
周锦芹这夜睡得并不好,并不全因为昨夜的小插曲,几乎是病理性的,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能睡个好觉了。
卧室的床很大,她习惯性地贴着床沿睡,只占了很小一片空间。
她很多年没有独享过一个睡眠空间了,自打周锦芹记事以来,她的父母就已经闹到了分床的地步,两居室的家,一间卧室给父亲,一间卧室给她和妈妈。
房间很小,要容下两人的生活总是勉为其难,她唯一私有的只那张八十公分长的书桌。
以前她总以为是家里穷,但某天奶奶携亲带友来逼分丰厚的拆迁款,甚至在她确定毕业留在魔都工作时,父母可以全款在魔都的郊区拿下一套房,她才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其实远比她想象中好。
确定跟着她定居在魔都时,她确定爸妈可以拿下更大的房子,但最终签字画押买下的仍旧是老破小,仍旧是小两居,她仍旧没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周锦芹掀开被子下了床,时间才六点出头,雨势已经转小,阴沉好久的天稍稍明亮了些许。
她走进拐角的衣帽间,里边空了一大半,是梁明和提前给她预留出的空间。
她没带太多衣服,属于她那一半的区域空荡荡的,而梁明和那一半则险些爆仓。
周锦芹本来想腾出些空间给他,但被梁明和拒绝了,他说未来还长总有填满的一天。
或许正因为简装出行,吕剑英才铁了心以为她还会回家,可是这里是深市,夏季占据大多时间,一件冬衣就够熬个冬。
周锦芹取了常服换上,走出房间时团团已经醒了,此刻正扒在书房的门上蠢蠢欲动。
梁明和为了防止它偷吃,特意把猫粮放到了书房里,险些“饿晕”的团团试图反抗,但尚未见成效。
见周锦芹来,它索性摆烂求助起了外援,一个箭步窜到她脚边撒起娇来。
裸露的脚踝被它毛茸茸的脑袋蹭得痒痒的,周锦芹耐不住小猫这般卖萌,妥协地点点它鼻头:“我去给你取早饭,你记得乖乖的。”
说着她轻叩房门,没见回应,周锦芹猜测梁明和应该还在睡觉,便没再敲了。
梁明和特意强调过,家里没有禁区,她哪里都能直接进,于是没必要再纠结,她拧了门把手进了书房。
小猫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脚步放得很轻,在老老实实遵守要乖的承诺。
梁明和果然还在睡,老大一个人就这么委委屈屈蜷在那张办公椅上,英气的眉蹙得很深,大概率睡得很艰苦,随意搭在身上的毛毯也大半落在了地上。
周锦芹轻手轻脚靠近,躬身捡起那张毯子帮他重新盖好,正要松手时男人突然动了动,侧脸不自觉在她手背上来回蹭了蹭。
棱角分明的脸意外柔软,周锦芹僵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直到对方轻颤的长睫归于平静,她才重重松了口气。
又默默支撑了几分钟,直到对方彻底没有清醒的动静,周锦芹才小心翼翼抽出手。
她撤开半步,正看见桌上那张手绘的简笔画,画上的是团团本喵,残缺的那只耳朵被梁明和用兔耳补齐了,瞧着十分可爱,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突地,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亮起,正停留在微信的聊天框界面。
周锦芹吓一跳,下意识要避开视线,但还是瞥到了最新送达的消息。
【结婚了!?】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这种大事都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你兄弟了?】
【不会是康娜吧?日久生情什么的倒是很合理……】
康娜?周锦芹怔在原地有瞬间失神,直到脚底下急不可耐的团团张嘴唤了一声才将她唤醒。
周锦芹伸出食指抵在唇中央,摇摇头示意小猫保持安静,然后沉默着从书架顶上选好早餐,然后很快带着小猫出了书房。
梁明和是被一阵米香唤醒的,他出来的时候周锦芹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梁明和瞥一眼就知道,播的是一档关于中药科普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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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问:“你看这档节目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很熟悉。”
听到声音,周锦芹回头,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正慵懒地靠在门栏边看她。
周锦芹想了想,回:“有的,我之前选修过一门中药的课程,老师正好有讲到这味药。”
血余炭,是用人发制成的炭化物,一般用于止血和消淤。
她抬眼问:“我吵到你了吗?”
当然没有,梁明和抿紧唇,眼神幽幽:“你都没开声音。”
“那你刚刚是想问什么?”周锦芹追问。
“……”梁明和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随便问问。”
“哦。”周锦芹应了声,她站起身指了指厨房正咕嘟嘟冒烟的锅,“我煮了粥当早餐,你先洗漱,我把粥盛出来。”
“好。”梁明和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很快洗漱好坐到餐桌前,周锦芹早就已经准备好在等他。
早餐很简单,只有一碗寡淡的白粥。
她解释:“我找了一下,家里好像只有大米,你先将就吃一点。”
梁明和很给面子的挖了一大勺喂进嘴里,他夸道:“挺好的,很浓郁的米香味。”
这是什么形容,周锦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见她表情怪怪的,梁明和低低笑了声:“鸡要有鸡味,鱼要有鱼味,广东人一身都在追求食材的原汁原味,你已经熟练拿捏住我的胃了。”
脑海突然冒出一句不靠谱的劣质传言——“要想拿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拿捏住男人的胃”。其实完全没有道理,甚至有点唾弃,但周锦芹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没看他,也不吭声,只低着头很专注地吃面前那份没滋没味的粥。
过了片刻,她又想起什么,闷声闷气地开了口:“要是你有喜欢的人了,麻烦及时告诉我,我会配合你及时放手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梁明和将勺子放回碗里,抬眼看她。
周锦芹张张嘴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将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我结婚不是奔着离婚去的。”梁明和说。
“什么?”她忽地抬起头来,浅色的眸被碗里温热的水汽熏得水润润的。
“人很难保持从一而终,未来用口头承诺来博得信任似乎没什么意义。”梁明和看向她,咬字清晰有力,“但至少开始和现在,我确信我是盼着永恒选择和你结婚的。”
他讲话永远直白,不言爱无关爱,可总轻易搅乱人心失去平和。
周锦芹眨眨眼,胸腔那股积压的浓厚雾气在悄悄消散,她点点头,声音也柔软成一滩水:“嗯,我知道了。”
梁明和撑着下巴歪头看她,那双桃花眼挡在镜片下也藏不住笑意,他问:“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周锦芹想了想,说:“你要不要睡觉?”
看到对方微微挑起的眉梢,周锦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很深的歧义,听起来就像是在发起什么不正经的邀约。
“不是……”她耳朵红红,赶紧弥补,“我是想问,你晚上都没怎么好好睡觉,待会儿要不要去床上补一下觉……”
梁明和若有所思,他一本正经地问:“我们以后都要这么错峰睡觉吗?”
8. 同房
“我们以后都要这么错峰睡觉吗?”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周锦芹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她瞪着一双窘迫的眼,梁明和忽地躬身笑了声:“别担心,不用床位共享,我另外订了一张床,晚点就送到。”
周锦芹忽地泄了一口气,不过当下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床放在哪里?
这套房子面积还算大,两人一猫住其实绰绰有余,但耐不住梁明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多,九块九多了也能成千上万,要想在这个家里腾出一张床的空间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梁明和随手把从他脚边路过的猫抄进怀里乱摸了一把,他风轻云淡道:“放书房,待会儿我让师傅帮我把角落几个柜子搬到别的房子去就好。”
这样不好,周锦芹漂亮的眉毛轻轻蹙起,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梁明和原有的生活习惯。
更何况那是他工作发散灵感的地方,也许一点改变都能影响他的心态。
她想了想,问:“能不能不搬?”
“我没有分房的打算。”梁明和把猫举高放在两人之间,“到时候团团跟谁?一三五跟你住,二四六跟我住,周天猜丁壳吗?”
艺术家的思想总是这样发散吗?
一人一猫目光炯炯,审视般的,叫周锦芹这位被拷打的犯人哭笑不得。
“我也没有……”她小声道,“卧室空间很大,去掉一个床头柜的话,其实还能放下一张床。”
色彩太丰富的地方不利于睡眠,出于这个原因,卧室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一片祥和地。
周锦芹怕他有顾虑,主动说明:“我很习惯有室友,你不用担心这点。”
“再说,”周锦芹垂下眼,声音又微弱了些,“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搬货工在看到卧室早有的床时欲言又止,临走的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悄悄开了口。
“怎么年纪轻轻就分床了呢?”师傅有意无意扫视梁明和的下半身,他意味深长道,“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啊。”
师傅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小声耳语:“我老家有偏方,你要是需要可以联系我,我给你个友情价,一定保你重振雄风。”
“你要不要壮阳药?你要不要壮阳药?你要不要……”
“不要!”被吵烦了的梁明和不耐烦地喊道。
周锦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她抽回搭在他被子上的手,愧疚道:“不要吗?抱歉,我就是看你一直没起来吃饭,所以想着来问一下你……”
恼人的搬运工师傅变成了自己漂亮温柔的老婆,恍恍惚惚的梁明和缓了良久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梦,看来上午那档子事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正要黯然离开的周锦芹,急忙挽救将话说开:“抱歉,我刚刚是在说梦话,不是对你有意见。”
周锦芹看着他胡乱飞的头发,忍住帮他抚平的冲动,理解人有点起床气也是很正常的,她摇摇头,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没事,我理解的,只是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对身体不太好……”
梁明和瞥了一眼墙上太阳形状的钟,他这一觉已经睡到下午三点了,距离今天的第一顿饭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小时。
他松开周锦芹有些僵硬的手臂,问:“你一直在等我吗?会不会饿?”
“还好,”周锦芹摇摇头,“以前工作比较忙,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所以不太会有感觉。”
梁明和掀开被子,起身拉开窗帘,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
他转过身,逆光也挡不住他那张脸的绝对实力,反倒像是懂事的修容将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刻画的更加立体了。
“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对身体不太好。”他靠坐在窗台看她,眼睛有她模糊的影子,“周老师,以身作则是不是才更具有说服力呢?”
周锦芹一时哑然,作为医生,最恨病人不听医嘱不健康生活,可懂最多知识的人反而对自己要求也最低。
梁明和起身从衣柜选了一条裤子,衣架上固定的夹子是两只咬合力很强的Q版河马。
他问:“一直在家里会不会无聊?”
周锦芹以为他是嫌自己一直在家无所事事,所以才有她刚刚这一出“多管闲事”。
她抿了抿嘴,解释:“你放心,我会很快出去工作的……”
梁明和不知道她怎么会理解成这样,他无奈笑笑:“我不是催你出去工作,当医生很辛苦吧,难得空下来,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很好。”
人不过是潮水中的一滴,总是被推着走,没人告诉他们停留其实并不是奢侈的事。
周锦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胸腔漫起从未有过的奇异味道。
梁明和歪歪头,问她:“我刚刚是想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周锦芹看着外边汹涌翻滚的云,心里打起退堂鼓:“可是外面在下雨。”
梁明和忽地一笑:“于是人类发明了伞。”
没有人能拒绝梁明和。
更何况,这是一座多雨的城市,一年平均有一百三十天都在降水,既然选择定居在这里,就没理由逃避拘束在屋里,她总要适应的。
两人顶着大雨出了门,但其实并没在室外待太久。
梁明和这次提出带周锦芹出门,其实只是想带她熟悉一下周边的基础配备,像交通、商圈、医疗等关键信息,日后她在这边生活总是有需求的。
围着小区大致逛了一圈,回去前两人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采买食材,正好回家做晚饭。
周锦芹其实已经大致定好了菜单,但碍于梁明和一直在睡觉,她没法跟他确认口味,加上她又不清楚家门的密码,所以这采购行动迟迟没能开展。
梁明和盯着周锦芹制作的菜谱,几乎不带思考就做出了选择,素菜栏通通勾选,荤菜栏选择性勾选,含鱼的栏目狠狠打叉。
“好了。”他把作答情况递过去。
周锦芹盯着最终结果,无奈道:“其实你不用一味将就我的口味。”
梁明和看她,笑眯眯的:“是吗?看来我今天的胃口正好跟你一致,真是巧了。”
说着他推着购物车往超市内走,没给她再纠结的机会。
这个点还早,超市里人不多,梁明和从试吃区要了一份虎皮蛋糕递给周锦芹:“离吃饭还早,先吃点东西垫垫。”
周锦芹接过轻咬一口,绵密香甜的口感顿时在口腔爆开,这下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饿了。
她吃着,梁明和就主动接过了挑菜的工作。
大概是基因里的美学素养在作祟,他挑的西红柿都必须颗颗饱满,颜色均一,乍一看让人以为他是个厨艺精湛的高手,谁道其实家里连米都没剩几颗。
两人迅速买完菜回家,回去的电梯上正好碰到邻居阿姨。
她视线在周锦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好奇地问梁明和:“小明,呢個你女朋友啊?好好靓呀,你個仔好有眼光!(小明,这你女朋友啊?好漂亮啊,你小子真有眼光!)”
梁明和笑笑解释:“周阿姨,我哋已经领咗证,呢個係我老婆,周锦芹。(周阿姨,我们已经领证了,这个是我老婆,周锦芹。)”
这是周锦芹第一次听他说粤语,九个声调的发音使其比普通话更加复杂,但他依旧咬字清晰,没有任何吞音的模糊发音问题,加上本就超绝音色的加持,入耳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甚至于有点缱绻的暧昧,尤其在他有条不紊念出老婆两个字时……
周锦芹烧了脸,她腼腆地同人打了招呼,对方热情到她有些应接不暇,好在电梯很快到达,她得到拯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见她这副样子,梁明和笑得眼睛弯弯:“你好像很容易害羞。”
周锦芹瞪他,她迅速换好拖鞋抱住猫躲去了一边,声音嗡嗡的:“还不是怪你说些奇怪的话。”
“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这算不算是为难我?”梁明和摊摊手,“那到时候你把我介绍给你的姐妹认识,你会怎么说?”
他完全没顾周锦芹的死活,自顾自举着例子:“这是我的老公,这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相公,这是我的夫君……”
周锦芹跪倒趴在沙发上,用星星抱枕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颇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梁明和被逗得轻笑了声,他揭开紧贴在她头上的抱枕,问:“不热吗?”
七月的深市完全是天然的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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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出个门都能免费给头焗个油。
他看着她额角微微冒起的汗,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说了。”
梁明和学着她的姿势跪坐在沙发边,两人同时趴在沙发上,距离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周锦芹红了脸,她侧过脑袋埋进沙发里,瓮声瓮气道:“跟你没关系,只是我还没适应新身份,得缓缓。”
“行,你缓缓,我去做饭。”梁明和笑笑站起身。
周锦芹猛地抬头看他:“你会做饭?”
“不像吗?”他挑挑眉。
周锦芹老实说:“不像。”
虽然他家里的厨具很完备,但由于太过清洁和崭新,不免让人有所怀疑。
而且,他这张脸分明写着只会花钱买服务的土豪字眼……
梁明和道:“我高中就被送去英国留学了,为了满足那点可怜的口欲,总要学会自己动手的。”
他说归这么说,周锦芹还是不放心,坚持跟去厨房做他的做饭搭子。
这不看不知道,这家伙做饭完全是废土风,在豆腐还滴答答掉水时,他一股脑丢进油锅里,不出意外热油飞溅,在他裸露的手臂上落得星星点点,搞得他龇牙咧嘴但为了该死的体面还强装镇定。
周锦芹无奈叹了一口气,迅速抓过他的手放在水池底下用流动的冷水冲洗。
“保持用流水冲一会儿。”周锦芹叮嘱道。
“嗯。”梁明和闷闷地应了声,乖巧的不像话。
整条手臂被水流冲的凉飕飕的,唯独被女人禁锢的掌滚烫,梁明和抬眼去看紧挨着自己站的女人,她低垂着眼很专注地看着他臂上的皮肤,莫名的,整条手臂都升腾了温度。
他讷讷解释:“我平常其实不这样的,可能太久没做饭有点疏忽了……”
周锦芹像个幼儿老师一样,就这样纵容着附和他,她不自觉唇角弯弯:“嗯,那你下次记得小心点。”
“好。”梁明和眨眨眼。
好在没什么大碍,在周锦芹的叮嘱和监督下,梁明和到底还是磕磕绊绊完成了三菜一汤的艰巨任务。
坦白来讲,其实味道不错,只是过程实在有些崎岖。
饭后,洗漱完的两人心照不宣躺在了各自的床上,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同房”,为掩尴尬,梁明和特地把团团的猫窝临时转移进了房间。
早早熄灯的房间落针可闻,连特别邀请的小猫都没喵一声缓和氛围,大家就这样默契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周锦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能接受室友的存在,她在脑子里把当年发表过的文章又拿出来重新捋了一遍,才勉勉强强意识陷入混沌。
然而事与愿违,没有前兆的,小腹突然涌上一股剧烈的暖流,不出意外是月经意外到访了。
周锦芹脑子懵了片刻,才想起该去厕所清理一下。
她摸着黑找到衣柜,从里面摸索着换洗的内裤和睡裤。
正苦苦寻觅时,房间的顶灯开了。
“怎么了吗?”梁明和不算太清醒地问。
周锦芹尴尬地解释:“我好像来月经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梁明和摇摇头,“白天睡多了,我还没睡着。”
“哦哦,那就好,我先去趟厕所。”异常的汹涌让周锦芹顾不得其他。
好在发现的及时,只有内裤染了血,不然大半夜的还得清理床铺也是有够折腾的。
周锦芹松了口气,拿上刚刚换下的内裤往晾晒区的洗池走。
刚好碰见梁明和从房间出来,他说:“阳台的水池没通热水。”
“没关系,我就是要用冷水。”习惯使然,周锦芹下意识跟他解释,“血液中的蛋白质遇到高温会变性凝固,用热水会导致血渍更顽固……”
她说了大半又觉得突兀,哪有人大半夜在这搞科普的,最后又悻悻闭了嘴。
她再次强调:“总之,我用的就是冷水。”
梁明和神情自如,似乎并不觉得两人聊这些有什么不妥,他点点头问:“那你需要帮忙吗?听说女生经期碰冷水容易肚子痛。”
周锦芹抿了抿唇,最后羞耻地张口婉拒:“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要洗的是贴身衣物……”
9. 暴力
“哦……”梁明和少见的卡了壳,“那你忙。”
他若无其事要走,转头又想到什么,蹲下身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盒子,拆开里面装的是一副没开封的橡胶手套。
他撕掉塑封递给周锦芹:“这个可以用。”
周锦芹想说这个气温下的水即使再凉也凉不到哪里去,其实用不上这种东西,但对上对方情真意切的目光,又实在说不出拂人好意的话,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橡胶手套并不是常规家用款式,而是参考鸭掌设计的造型,入水颇有种红掌拨清波的趣味,确实像是梁明和会买来收藏的东西。
周锦芹认真戴好,举起鸭掌朝他挥挥手,她弯着眼温声道:“谢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很快就好,会尽量少打扰你的。”
她很瘦,从侧边看几乎薄的像纸片,脸更是小小一个,在宽大手套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娇小,白皙的面庞还映照了一层红润润的光。
梁明和看着她温柔的笑脸,视线游离,盯着脚上的鱼鳍低低应了声:“嗯,我先回房间了。”
周锦芹洗好衣服回来时,屋里还留了一盏床头灯,梁明和没睡,他此刻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团团,他正拿着一本儿童绘本给它讲故事。
见她进来,梁明和拍拍猫屁股,把书合上:“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早点睡觉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非要读这本书,不过松手的瞬间,团团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窝。
周锦芹哭笑不得,心头又不免有些温热,她知道,他这是在等她。
“辛苦了。”她道。
梁明和没在意,只是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热水和药:“家里的止痛药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布洛芬、双氯芬酸钠、对乙酰氨基酚、阿司匹林……各种药堆成一座小山。
大概率他是把带止痛功效的药都翻了出来,能用上的倒还真不少,但周锦芹目前还没这个需要。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只端起那杯热水喝了一口:“暂时这个就够用了,谢谢你。”
梁明和托着下巴看她的表情,好奇问:“情绪会受影响吗?”
周锦芹点点头:“通常来说会的,激素波动难免会导致人陷入暴躁或是低落的情绪。”
“不过,”她唇角弯起,“这次我很高兴。”
“嗯?”梁明和并不理解。
“月经正常对我来讲是件很奢侈的事。”
周锦芹的经期并不规律,两月一来,三月一来,甚至不来都是常有的事,她调理过很多次但都没有太大成效。
不知道是来自梁明和的雄性激素在作祟,还是离开家后心境做了改变,周锦芹这次的月经准时的不像话,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才毫无防备闹了刚刚这么一出。
“是吗?恭喜你。”梁明和笑笑,示意她躺好,然后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床头柜上的小灯轻拍了两下,男人的声音放得很轻,“睡吧。”
床头灯是一盏蘑菇灯,拍一拍内部的助眠香氛会像孢子一样喷洒出来,灯光随着“孢子”坠落缓缓熄灭,像落下的焰火。
兴许是失去视觉的缘故,听觉在昏暗的环境下突然变得尤为灵敏。
梁明和听到周锦芹嗓音里很微小的喜悦:“晚安。”
这种兴奋持续到了天明,周锦芹罕见地贪恋在床,醒来时已经是七点半,她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隔壁床位的室友已经不在,大概率是被猫咪缠着去开了罐罐。
周锦芹抱着被子又眯了会儿,才穿上拖鞋往房间外走,厨房的燃气灶上架着一口大肚子小猪锅,此刻正咕噜咕噜滚着泡泡。
梁明和在阳台上接打电话,风将他轻薄的上衣吹得鼓鼓囊囊,同时也懂事地勾勒出独属于成熟男人的身体弧度。
他注意到这方视线,一面和电话那头讲话,一面弯起唇冲周锦芹潇洒招手。
“外婆,老婆我会带回来给你看的,但不是现在。”梁明和看着女人柔和的脸庞,朝她笑笑,“慢慢来,给她一些时间去适应。”
梁明和又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哄好外婆,他挂断电话坐上餐桌,周锦芹已经把他煮好的南瓜粥盛了出来,旁边还有几碟邻居周阿姨早上送来的茶点,说是恭喜他们喜结良缘。
“今天什么打算?”梁明和夹了一只虾饺喂进嘴里。
不知道什么原因,周锦芹最后并没有等到那个不猫不狗的头像来加自己,而是阿婆亲自加了她,对方坚持要转钱给她做清洗费。
她当天穿的衣服是在优衣库打折季花六十九块钱拿下的,面对高达四位数的感谢费,周锦芹无论如何也昧不了良心收下。
周锦芹没点收款,打算等满二十四小时后系统自动退款。
她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今天约了三个面试,分别在三个区,白天应该都不会在家。”
虽然梁明和没给她任何压力,但毕竟两人是合作婚姻,周锦芹不可能依附他,无论如何她也得有维持自我生计的本领。
梁明和理解地点点头:“那我今天做你的专属司机。”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路线也都规划好了。”周锦芹脸红红的,“以后上班我总要习惯自己一个人的,你也说过,我们结婚不是要谁做出改变,你不用迁就我总待在家里,按以前的习惯去生活就好。”
她想,梁明和是一只自由的鸟,在偌大的天空里翱翔才是他的本色。
梁明和没强求,只是弯弯眼夸她:“这样啊,真厉害。”
周锦芹被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扯了些其他话题来说:“今天估计会耽搁的比较晚,你记得吃饭,不用等我。”
“好。”梁明和点点头,“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周锦芹原以为这只是句客套话,没成想她真遇到了需要联系他的时候。
因为各种事项耽误,周锦芹的最后一场面试结束在晚上七点半,天已经暗了大片。
这家公司是一家药品生产企业,厂区建在相对偏僻的郊区,需要步行小二十分钟才能到达最近的地铁站。
这片区域多是一些设厂企业,以及成片的待拆迁老式居民楼,除了一些私人小店外并没有太多商业设施。
周边相对安静,周锦芹边走边复盘着今天的面试情况,突地她听到一阵尖锐的女人求救声。
思绪一下被打断,脑子短暂滞空了片刻后,周锦芹迅速抬头扫视四周,最终在一片打了“拆”字的废弃楼宇间寻到了声迹。
模糊的光亮下,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正跨坐在一个女人身上,口中肮脏咒骂着,手上动作不停,正一拳一拳直往女人面部抡。
周锦芹站在路灯下,筋疲力竭的女人似看到了救星,浑浊的眼泛起丝丝光亮,她伸出手沉默地哀求周锦芹救她。
尽管没声响,但男人也很快发现了异常,他迅速偏过头,和周锦芹视线对上。
那男人皮肤黝黑,个子虽不高,但臂上肌肉健硕,显然不是她一个女人能轻松撂倒的。
周锦芹对上他阴翳的泛着红血丝的眼,不由自主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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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抬脚离开了。
地上的女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眼神里没了一丝光,任由男人更凶残的拳打脚踢。
【还敢求助是吧,看老子不打死你。】
心剧烈跳动着,周锦芹闭上眼睛深呼吸,脑海里都是女人恐惧夹杂妥协赴死的眼,以及……
那个男人摸到了砖头!
不可以!
周锦芹迅速调转脚步跑了回去,她大声喊:“住手!”
被血糊了一眼的女人猛地睁开眼,那夹缝生了一丛芽的砖块就在离自己太阳穴不过一寸处。
男人抄起砖起身,指着她大吼一句:“多管闲事是吧?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锦芹手颤得厉害,110三个数字都险些摁错,接通后她抢在接线员前一步说明了情况,周边没有醒目的地标,于是她就近报了旁边电线杆的编号替代地址。
接线员说警员会在五分钟内赶到,提醒她一定保护好自己。
周锦芹道好,声音都在打着颤。
男人目眦欲裂,怒吼着要朝她的方向冲来。
周锦芹踉跄着后退,她不断提醒自己,警察很快就会赶到,她要做的就是周旋。
但眼下对方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男人应该喝了酒,理智是全然不存在的,此时此刻说再多都没用。
但也正因为醉酒的缘故,对方行动并不利索,那女人一个猛扑便将男人绊倒在地。
周锦芹利用这个间隙,迅速蹲下捡起地上一根生了锈的钢筋来做防御。
但显然喝了酒的人就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并不因为她强有力的武器而畏惧,他狠踹了抱在自己腿上的女人一脚后,很快摆脱束缚朝周锦芹走来。
周锦芹显然高估了自己“痛下杀手”的野心,在男人逼近时,她做不到对方那样全然不顾死活的出击,只敢攻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以至于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男人抓住她的手臂,残余黑泥的指甲掐进周锦芹皮肤里,抠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周锦芹痛得轻嘶,她狠了心用短钢筋去戳对方的肚子,方才被踹倒的女人此时也蹒跚地爬了起来,配合她从背面将男人禁锢锁死。
男人吃痛地倒在地上,嘶吼着要挣扎,此时警笛声响起,警察到了,周锦芹重重地松了口气。
去警局的路上,有医生做简单的包扎处理。
周锦芹虽然被抓了几道血淋淋的印子,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做些简单的消毒即可。
相对来讲那个被殴打的女人则严重多了,她额头已经破了个大洞,持续往外泊泊渗血,周锦芹保守估计至少也需要缝上十几针。
女人没听警察建议先去医院处理伤口,而是选择跟着警察一起去警局,警察拗不过只得先让人给她简单清创做好止血工作。
到达警局,警察迅速做了笔录。
其实是个很常见的家暴问题,女人和男人是夫妻,女人年初刚生了孩子,因为身体虚弱已经没了奶水,于是想问老公要两百块买奶粉,当时正赶上男人打牌输了,于是拿她撒气,才有了刚才这一出。
女人眸色平静,身上还有没痊愈的旧伤,显然家暴于她而言并不是三两次的事了,她早已经麻木了。
会求救,是求生的本能,亦或是孩子的牵绊,爱时常化作枷锁将人束缚。
警察问周锦芹:“看你身份证,你是外地人,这边有亲戚或者朋友能来接你吗?”
周锦芹把视线从女人身上抽回,她愣了愣,下意识答:“我老公可以来接我。”
10. 藤蔓
“所以你老婆真不是康娜?”
“康娜知道你在这给她胡乱编排对象吗?”
孔飞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那不是看你身边也没几个女人嘛,想着你俩这两年合作的次数多些,日久生情什么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不合适,赶紧合手朝着手机拜了拜:“对不起了康大美女,是小的过分了,你千万别介意啊。”
梁明和冷眼看他:“我老婆叫周锦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记是记得,这不是不敢相信嘛。”
“也就是我认识你,不然你长这么张花枝招展的脸,谁信你还是个雏儿。”孔飞飞挖了一大勺海肠捞饭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不过你这事真挺让人存疑的,就拿你找我买的那张床来说,我就没见过谁家新婚夫妻买单人床的,你自己说怪不怪我不信你?”
孔飞飞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遇到结婚的基本都是买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从没见谁奔着一米二这个尺寸去的,那玩意能施展开拳脚吗?
“咳咳!”梁明和差点被手里的凉茶噎到,他强装镇定道,“那是给猫睡了,我老婆带的娘家咪,待遇高点不是很正常?”
“哦,给猫睡的……”孔飞飞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看着梁明和手边已经见底的凉茶,幽幽道,“如果结婚这事是真的话,那我合理猜测一下,其实你是被家里长辈包办的婚姻,但人家不待见你,不许你上床,你看得见吃不着,所以现在才憋得一肚子火在这狂饮凉茶吧。”
“……”梁明和一时哑然,他臭着脸怼他,“我看你是玩手机把脑子玩坏了。”
孔飞飞才不在意他怎么说,眼下他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说起手机,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你老婆是豆包,她吃电就够了,所以你今晚才不带她一块儿来吃饭。”
梁明和冷冰冰道:“没这个可能。”
孔飞飞笑嘻嘻的,他假模假样冲手机喊:“周锦芹,周锦芹,梁明和想你了,你老公申请和你连线。”
好巧不巧,他话刚落下,原本黑屏的手机突然点亮,来电显示跳动的正是“周锦芹”三个字。
孔飞飞张大了嘴巴,梁明和顺手丢了个包子进去。
他擦擦手,迅速接起电话:“喂,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这个点接到周锦芹的电话,梁明和其实也挺诧异的,一个小时前他还接到她刚刚结束面试的消息,按道理这会儿应该还在回家的地铁上。
周锦芹犹豫地开口,声音细细小小,似有些不好意思:“梁明和,我现在在派出所,你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梁明和眼皮一跳,他刚要追问,就听那头有其他人讲话,听语气应该是警察:“小伙子,你老婆是见义勇为,没啥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你来的路上注意安全,不用太担心哈。”
周锦芹也附和,声音温温柔柔,并没什么反常:“嗯,你放心,我没事,你慢慢来就好。”
听到这梁明和松了口气:“嗯那就好,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大概半个小时到。”
围观全程的孔飞飞眼睛睁得老大,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你小子真有老婆啊?那语气柔的还能是你吗?”
梁明和冷哼一声,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我要去给我老婆充电了。”
梁明和到达警局时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七八分钟,面上有细密的汗珠,额发不少都被浸湿成缕。
周锦芹走上前,眉心微微蹙起,语气不自觉带着点嗔怪:“不是说好慢慢来吗?怎么跑这么急?”
梁明和指了指她手臂上的伤口:“我要是来晚点你的伤口就会愈合了吗?”
“我就是怕你路上分心嘛……”周锦芹瘪瘪嘴,底气不足道,“而且这确实是皮外伤,不严重的。”
“哎呀,你老公也是心疼嘛。”一旁的警察笑眯眯的,“当事人已经醒酒了,对方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正好你们夫妻俩都在,你们商量一下看要不要继续追责。”
梁明和大致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他问周锦芹:“你怎么想?”
毕竟她才是受害者,原不原谅都该由她做出选择。
周锦芹还没来得及张口,视线正对上座椅上的女人,对方终于不再欲言又止,她抬起脚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女人也才三十岁,面对同龄人,却尤其显得拘谨。
她垂着脑袋,不安地拨弄着手指,不敢对视,更不敢看周锦芹臂上的伤。
她深深呼了口气,声音却还是颤得不行:“周小姐,能不能请你谅解我的丈夫?”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的孩子还指着这口子养活,不到万不得已我当然也不想帮他说好话。”女人的泪蓦地滚了出来,“求求你好吗?求求你……”
女人说着要来抓周锦芹的手臂,梁明和抢先一步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他语气稍微硬了些:“这位女士,我们是受害人,原不原谅于情于理都该由我们自己做主,希望你明白。”
女人也清楚自己理亏,她退后一步,瑟缩着身子口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周锦芹看着女人沧桑窘迫的面容,扯了扯梁明和的衣摆,仰头很轻地问:“如果我选择原谅,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圣母?”
她头发被剪得太短,很多碎发没法扎上,因为打斗的缘故用来固定的卡子大多跑偏了位置,头发此刻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
梁明和伸手把她脸颊处的发别在耳后,声音柔了些:“不会,我知道你是深思熟虑过的,况且你是受害者,无论哪种选择都没人有资格指责你。”
周锦芹仰起头,面上终于挂了些笑:“好。”
她最后也没要对方的道歉,但很强硬地要了一笔经济赔偿。
道歉不过是口头表示,不需要诚心,不需要反思,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于这种惯犯而言毫不费力,倒不如一笔实际支出来得肉疼。
周锦芹没看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头也不回推门离开调解室。
女人紧跟着出来,她面上挂着讨好的笑:“谢谢你啊周小姐,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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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锦芹打断她,要她把手机解锁打开。
女人一头雾水,但还是选择照做。
周锦芹点开她手机的收款码,将刚刚收到的补偿金连同自己补贴的一千块尽数转了过去。
“这……”女人有些错愕。
“给孩子买奶粉,你自己收好,不要叫你老公知道。”周锦芹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看着对方怯生生的眼,还是没忍住多了嘴,“刘小月,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妻子和妈妈。等孩子大些,你不妨尝试往外走,尝试自己赚钱维系生活,做不用依附也能自我生长的藤蔓。”
刘小月后来认识到一种植物,蔓长春花,这是一种蔓性半灌木,当缺乏支撑物时,它不会强行攀爬或是自甘堕落,而是选择顽强地克服和适应环境变化,改变生长形态铺地而生或是独立成丛。
当去更远的地方之后,刘小月发现自然界里这样的植物其实比比皆是,而她也将会是其中一丛。
回去的车上,周锦芹靠在车枕上,声音闷闷的:“梁明和,今天晚上麻烦你了,谢谢你大老远跑一趟。”
他们相处的日子总在雨天,今天难得放晴,梁明和没开空调,而是选择开窗通了些风进来。
“接自己的老婆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今天本来就要做你的专属司机的。”梁明和笑得自在,“而且,作为见义勇为英雄的家属,我今天也沾到了光。”
他语气浮夸:“简直——与有荣焉。”
老婆……他总是能轻易说出这两个暧昧的字眼,周锦芹依旧无法保持冷静。
她红了脸,别扭地侧头看向窗外,声音多了几分不自然:“谢谢你。”
梁明和没应,只是说:“不过对于你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这件事,我并不高兴。”
他看着她的侧脸,无奈道:“不过我想你也并不后悔,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大概也会义无反顾。”
周锦芹确实不会后悔,她只后怕她当时但凡多犹豫一秒,那块转头就一定砸上了刘小月的太阳穴。
太阳穴位于颅顶骨、额骨、颞骨以及蝶骨的交汇处,此处的头骨骨板只有大约一到两毫米厚,一根筷子就能轻易戳破,同时此处分布有大量重要血管,这是人体非常脆弱的区域,但凡遭到重击都有可能到达危及生命的地步。
周锦芹一时哑然,唇瓣启启合合,却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会更加谨慎的。”
梁明和很轻地抚上她手臂上的伤口,长睫很乖顺地垂下,他声音低沉,裹了些柔雾:“疼吗?”
周锦芹摇摇头,只觉得那处被他掌心裹得有些热,连带着心都蒙上了一层暖意,她的眼像被牵了线似的,不自觉望向那双漆黑的眸:“不疼的。”
“虽然我不该用责任和爱来捆绑你,但还是希望你在做决定时记得你不再是一个人。”梁明和强硬地看向她的眼睛,“你大概也不想团团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吧?”
他适当地停顿片刻,而后抬眼夹杂了些笑:“当然,我也不想变成鳏夫。”
11. 人生掌舵
周锦芹一直觉得她妈活得像个寡妇,为可有可无的丈夫守着活寡。
如果爸爸是个星体,那妈妈就是绕着他公转的那个。
离不开是既定的轨道设定,周而复始是常态,唯一的变化只来自不同视角下逆时针还是顺时针的转向探讨。
总之,妈妈是离不开爸爸的。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即使周锦芹将个人信息全盘托出,她也不用担心妈妈会千里迢迢过来找她。
但毕竟周锦芹流着的是妈妈的血,继承的是妈妈的基因,就如妈妈说的那样,她是她生的,没有什么能瞒得住她,所以被拿捏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妈妈病了。】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动之以情,干瘪的四个字却撑得人几乎要破裂。
手机被攥得很紧,用力过度的缘故,连带着手臂上的伤都隐隐作痛。
团团跳上床,挨着周锦芹蹲下,它伸出肉垫很轻地拍打她的手背,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小猫。
周锦芹不自觉笑笑,伸出手摸摸它小小的脑袋,团团顺势靠到她胸口蹭了又蹭,它同样擅于拿捏人心,但带来的结果却截然相反。
梁明和端了一杯红糖水进来,看到一大一小紧紧挨着,不免觉得可爱:“你看,流血了团团会心疼你。”
孩子心疼母亲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周锦芹接过他手里已经适口的红糖水浅啄了一口,态度诚恳得像被老师罚做检讨的好好学生:“嗯,以后会注意的,下次做决定前一定先想想家人。”
“不,你应该以自己为先。”梁明和看她,“就像你刚刚跟刘小月说的那样,你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的谁。”
他站在光源正下方,顶灯将他脸上的细枝末节都暴露了个彻底,男人常年带笑的眼略严肃,唇角绷得很直,莫名有些不成器的无奈。
“你还是保留了医生的坏习惯。”
“嗯?”周锦芹蓦地抬头。
他沉沉道:“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督促病人健康饮食的是医生,下手术台后狂炫炸鸡饮料的也是医生。
周锦芹张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想想自己还真是罪孽深重……
“唔……”她咬着唇,愧疚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梁明和被她这老实巴交的乖乖模样逗得一笑:“怎么得了见义勇为勋章还郁郁寡欢的?”
很难说妈妈是不是真病了,但周锦芹不得不做上钩的鱼。
她坦言:“我妈病了,我明天打算回去看看她,你……”
“我跟你一块去。”梁明和很快接在她后面开口。
周锦芹诧异地张着嘴,她其实并不打算提这个要求。
梁明和很淡定道:“不是说好了吗?互相应对家长,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我没理由扮演一个堪比死了的丈夫。”
是,她该坦白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至少这样婚姻不会再成让她妈睡不着的理由。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买的下午的航班飞去魔都,落地时天已昏昏沉沉。
周锦芹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领着梁明和去了居民楼附近的一个鱼铺子,她妈是这家店的老板,当初举家搬迁到魔都后,她第一时间就租了个铺子重操起旧业。
卖鱼这份工作吕剑英干了三十年,从不缺斤少两,出货绝对新鲜,自然在哪都干得红火。
这个点快到闭店的时间了,店里只有一位顾客,吕剑英围着黑色的牛筋加厚围裙,单手扣着一条七八斤重的草鱼,顺着鱼的纹理斜刀快切,很快就切出来一盘一到两毫米厚的均匀鱼片,这是用来做酸菜鱼的。
顾客夸赞:“吕老板好刀工,你姑娘在手术台上的技术估计都是从你这继承的。”
吕剑英笑笑没说话,帮人装袋结账,抹了三块钱的零头。
顾客离开,周锦芹走向前,吕剑英全当没看见,自顾自收拾了台面,换下围裙,用洗手液深度清洁手部三遍,周身喷一遍祛味剂,然后闭店往家的方向走。
显然吕剑英是怨着她,连带着梁明和都没分上一个好眼色。
周锦芹有些愧疚,梁明和倒是没什么所谓,依旧笑眯眯的:“走吧,回家。”
周锦芹家的房子买在外环外的大郊区,不近地铁,门前公交线也只通了两条。
这块都是市区拆迁过来的安置房,基本都是老人在住,小区里不时就响起鞭炮声,那是又有人家去世了。
除了家人哭,同龄的老人恐慌,其实大部分人都习惯平常心对待,毕竟年龄已经到这了,生命也算圆满,大家见怪不怪,隔天一早就会有消息灵通的人上门来收锡箔灰(锡箔纸折成的元宝烧作祭祀,回收可再利用),家里人也不会觉得晦气。
大家习以为常,但作为医生理应见惯生死的周锦芹反而无法适应,当然这是可以克服的,相比之下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来自同单元一楼的那对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约莫七八十岁,腿脚不利索,没法像其他老人一样聚集活动,他们走不远,但每天都要出来透气晒太阳,于是总能看见他俩搬个红木板凳在单元门口坐如钟。
单元门本就狭窄,一左一右分布,活像两门神。
坐就坐吧,偏偏总对来往住客带着审视的目光,哪怕是系紧的垃圾都妄图从中窥视出点什么。
夏天炎热,两夫妻把透气时间修改到清晨以及傍晚,这个点恰好都在。
周锦芹拽了拽梁明和的衣摆,小声说:“快走。”
然而没用,人总要从那条狭缝过的。
老头说:“是小周啊,好像好些天没看见你了,这是出差去了?”
周锦芹怕他多问,索性顺着他的话接下:“嗯。”
“哦,出差了。”老头瞅着她旁边的梁明和,继续追问,“这是你男朋友啊?以前好像没见你带回来过,干什么工作的?”
夫妻俩身体哪都不好,偏偏眼睛特尖,隔着包装都想窥探出梁明和手里提了些啥。
周锦芹推推梁明和的背要他先走,打算自己留在这应对。
但梁明和显然不这么想,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而后冲着老头笑眯眯道:“大爷,我可不是小芹的男朋友,而是她的合法对象。”
“至于工作嘛,”他指着老头屁股底下的椅子,说的又好像是人,“我是干消防的,你这样的得清除。”
老头吹胡子瞪眼,终于老实了。
周锦芹见状,赶紧推着梁明和往楼上去,正好看到吕剑英站在楼梯拐角等他们。
她试探地喊了声妈,梁明和也跟着叫,吕剑英嘴一撇,没搭理,压着气往家去了。
周锦芹进屋前,再次打着预警:“我妈脾气不太好,难听的话你就当耳旁风,这会儿姑且忍忍,有什么问题等我回去补偿你好吗?”
梁明和看着她恳求的目光,像只穷途末路的兔,可怜极了。
他点点头,安慰她:“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周锦芹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心稍微安定了些,她推开门扭头继续嘱咐:“嗯,那你站我后面,有什么事我来面对就好。”
她刚说完,就见梁明和拽了她一把,背过身将她揽进怀里。
紧接着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他的后背被什么重物砸中。
咕咚咕咚——
是她爸的烟灰缸。
周锦芹眼猛地睁大,她挣脱梁明和的手要去看,却没抵过对方的力道,仍旧被他环得死死的。
他还在笑,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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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耳边的气息潮湿:“一点都不痛。”
吕剑英见到两人亲昵更是来气,她打开房间门,狠狠一甩:“滚进来。”
当然这话是对周锦芹说的,她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把梁明和看在眼里。
周锦芹犹豫不定,梁明和拍拍她的肩:“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父亲不知何缘故不在家,但眼下至少不用操心留梁明和一人应对,周锦芹想着放了些心,于是点点头:“我很快出来。”
吕剑英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你是不是诚心找人演戏来气我呢?你自己看看那人能正经吗?花枝招展嬉皮笑脸的,玩死你都不一定呢。”
“我跟梁明和的结婚证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周锦芹改不了老毛病,出发之前还是习惯性地给她妈提前打了预防针,“你都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了解他还能不了解你吗?”吕剑英冷哼一声,“从小到大你做过什么正确决定?哪一次不是我为你瞻前马后,不然你哪可能这么一帆风顺?”
“你看你离了我活成什么样子了?要工作没工作,找的男人也是个空有皮囊没有深度的,这些苦头都是你不识好歹活该吃的!”
“妈,到底是我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我?”周锦芹抬眼看她,语气轻缓,情绪始终很平静。
但却是很有力的反击,吕剑英哑然,她这一生为父母、为兄弟、为丈夫、为孩子而活,早早失去自我,唯有那一丝基因压制下的掌控欲才能带来些微病态的快感。
“我今年二十八岁了,早就不是小孩了,我也想为自己的人生掌舵。”周锦芹拉开门往外走,临走前深深看了母亲一眼,“哪怕偏航。”
她走到梁明和面前,垂着脑袋很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摆,声音闷闷的:“我们走吧。”
“嗯。”梁明和点点头,他提起带来的见面礼,“等我两分钟,我把东西给你妈。”
说着他没等周锦芹反应过来,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内走。
吕剑英看到他一愣,还没想起来该置气,就见对方笑眯眯的凑上来叫她妈。
“谁是你妈?”吕剑英白他一眼。
梁明和素来就脸皮厚,他也不生气,照例笑眼弯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说明,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徒有其表。”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很多话吕剑英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没用花里胡哨的词句展示自己,只是用吕剑英的原话反驳:“你不了解我,但肯定了解你的女儿。”
梁明和扫视着墙上以及柜子里随处可见的奖项,说:“她很优秀,只要确定目标在哪方面都会做得很好,我想即使换工作也只是换个领域发光,这点您一定比我清楚。”
“同理,她选丈夫的眼光我想也不会太差。”他说罢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我们现在定居在深市,千里迢迢不便照顾,您多加担待。”
“怎么这么久?”看到他面色如常走出房间,周锦芹重重松了口气。
梁明和胡诌:“里头有个摆件是分开装的,我怕你爸妈搞不清楚,就提前给她说了一下。”
周锦芹将信将疑,但到底没多问,只是说:“嗯,那我们走吧。”
吕剑英站在门内,目光复杂,没说任何挽留的话。
离开后两人直接回了酒店,他们订的两间房,对门。
但现在,周锦芹在手握标清门牌号房卡的前提下,跟着梁明和走到了他的门前。
梁明和没按下门把手,他转过头,压低声线笑得有些坏:“周小姐,我记得这是我的房间。”
周锦芹执拗地看着他,也不顾什么羞不羞耻了,开口十分大胆:“法律规定老婆可以进老公的房间。”
12. 我讨厌你
“法律规定老婆可以进老公的房间。”
梁明和同她僵持着,到底败给了那双执着的眼,他哑然一笑,推开门示意周锦芹往里走。
等房门关上,周锦芹蓦地出声:“你把衣服脱掉。”
“这不合适吧?”梁明和挑着眉看她。
周锦芹这次没被调戏到红了脸,她定定看着他,说:“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对医生来讲见怪不怪。”
梁明和挑破她:“可你现在不是医生了。”
“那作为你的老婆呢?”她仰头问,暖光洒在白皙的面上尤其显得纯洁。
眼眶倒是比脸先红了,在这场僵持不下的赛事上梁明和再次败下阵来。
他叹口气,两手交叉掐住两侧衣摆往上掀,轻松将衣服褪下。
很漂亮的肌肉线条,肩宽腰窄,白里透红,胸肌结实饱满,立体分明的腹直肌一直延伸到裤腰之下……
隔着衣服总归差了点意思,现实冲击下,他的身材远比想象中好得多,这是个绝对自律的男人。
但周锦芹此刻无心关注这些,她抬脚绕到梁明和的背面,目光径直锁定到左侧斜方肌的位置。
宽而扎实的背上突兀的青紫一块,那是她妈妈用烟灰缸砸的。
一颗滚烫的泪重重砸在背沟里。
梁明和身体一僵,他下意识要转过身去看,却被那双细腻柔软的手带着恳求态度似的紧紧掐着。
“对不起……”竭力克制的哭腔从背后传来。
比过去听到的那些声嘶力竭的悲痛哭喊更让心纠起,梁明和调整好情绪,开玩笑逗她:“心疼我啊?”
兴许是次数太多了,类似的招数对周锦芹这样聪明的人来讲已经不奏效了,她完全没有落入这次的圈套。
她滴滴啜泣着,像只受伤的小兽,一点一点剥离着身上的伤口:“我把婚姻想得过于简单,出于逃避急于求成,忽略了这是涉及两个家庭的大事。”
“如你所见,我的家庭并不和平,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妈妈在这种生活漩涡里堕落沉沦,变得暴躁和期待掌控欲。”她仔细检讨着,“擅于逃避和隐瞒,我似乎也很坏……”
她喘了口气,哑声开口:“我对你不够坦白,这点是我不好,如果你想离婚,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
“我讨厌你。”梁明和低骂了一声,后又无奈叹气,他微微用力,反手将周锦芹拉靠在自己的背上,“讨厌你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
眼泪不再只停留在背沟,几乎将他整个背阔肌都润湿,掺杂着灼热不均的呼吸,那触感就像是深市潮热的雨季,叫人难耐。
作为土生土长的深市人,梁明和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应对这种糟糕状态的,可到头来还是跟个初次南下的北方人一样无措:“我是成年人了,需要为自己的一切决定负责。”
“我没有问你,这是我自己该承担的结果。而且,你对我的家庭也一无所知,某种程度来讲我们是共犯,你不会比我罪加一等。”他说,“当然,我也并不在乎这些,需要跟我朝夕相处共度余生的只有你不是吗?”
“难道我值得吗?”周锦芹喃喃开口,像是在自我探究,“我下定决心要辞职离开家那天,是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变得暴躁和冷漠,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没法跨越这道基因的鸿沟。”
周锦芹被他拉得更近了一些,出于机体对平衡的自控,她下意识抬手环上了男人劲瘦结实的腰去支撑自己的身体。
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松手撤开距离,交叠的手腕却那双陌生的大手紧扣禁锢着。
梁明和借着力,在她手围成的环里转了个圈,正面向她那张哭得委屈巴巴的脸。
他单手扣住女人纤细的腰,又松开束缚在周锦芹腕上的手去抹去她眼眶不断滚落的泪,男人英气的眉紧紧蹙着,心情比千丝万缕勾结的线都复杂。
他拍拍周锦芹单薄的背,语气尽可能地放柔:“那是你吗?”
梁明和自问自答:“我见你的次数并不多,可仅有的次数里你却做了很多事,你帮助了收废品的老人,解救了暴雨里的小猫,挽救了家暴中险些丧命的妇女,我看见的你是温暖和柔软的。”
周锦芹看着他澄澈的眼,几乎要陷了进去:“可是这并不算什么,我想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会伸出援手的,比如说你,你刚刚提到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有你的参与不是吗?”
“那只是有我见证。”梁明和字字句句道,“在我们认识之前,你还有很多被其他人见证或者无人见证的事迹,我看到的只是大树上的一枚叶子,而你这颗大树早已经枝繁叶茂。”
周锦芹突然想起道路上被水溅的阿婆、吃不饱饭的贫苦学弟、埋葬在树下的小猫……很多快要被遗忘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似的直往脑子里转。
梁明和趁热打铁:“你应该很清楚,离婚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出于对你我选择的尊重,我希望你足够谨慎再提出。”
“尽管我们的婚姻开始的有些匆忙,但你也不应该质疑我的眼光。”梁明和故意板了张严肃的脸,讨伐她,“这让我感觉你不尊重我。”
周锦芹被他突如其来的讨伐弄得一愣,连线珠子似的眼泪突然就忘了下坠,她挂着泪滴的眼睫眨眨,人莫名有些呆呆的:“那我该怎么弥补你?”
梁明和抱着臂故作思考:“让我多听听你的故事吧。”
这夜好长,像洪水泄闸似的,周锦芹宣泄了好多,被强行绝交的朋友、永远被扣押在鱼铺子的课外时间、从未经手的志愿填报、被限定的工作抉择……
直到泪都流干了,她才合上重重的眼皮停止喋喋不休。
周锦芹趴在床上,困得早已没了意识,嘶哑的嗓子却还在呢喃:“梁明和,这不是我的房间。”
梁明和哭笑不得,他拍拍她的脑袋,极小声道:“没关系,就在这睡,夫妻不分你我。”
一夜好眠,周锦芹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距离她睡下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这是她许久不曾拥有的睡眠时长。
梁明和大概去了她的那间房,此刻不在屋内。
周锦芹摸摸自己有些肿痛的眼睛,撇撇嘴,嫌自己昨晚丢了大脸,但不可否认的是心灵上有了绝对的释然,她不自觉上扬嘴角。
梁明和轻手轻脚推开房间门时,周锦芹就正挂着一张温和的笑脸蜷在沙发上看电视。
依旧是那部关于中药的纪录片,梁明和记得,这集介绍的是酸枣仁,具有宁心安神的作用。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好,就见周锦芹先一步开口,她笑眯眯的,昨夜滚落的眼泪转移到发尾滴滴答答。
“梁明和,”她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我知道哪里熟悉了。”
她指着屏幕很肯定地说:“这是你的声音。”
梁明和粲然一笑,直接承认了:“嗯,这是我的副业,我偶尔还兼职做配音演员。”
他的声音条件摆在这,倒是并不让人意外。
周锦芹托着腮,非常担心地问他:“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你隐婚了会不会生气?”
“虽然都是叫演员,但我只是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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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工作者。”梁明和无奈强调。
周锦芹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好吧,抱歉,是我想太多了。”
梁明和从行李箱取了条干毛巾盖在她头顶,说:“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想不想去录音棚参观一下?今天正好有我熟悉的朋友在录音。”
“不打扰的话当然想!”周锦芹揭开头上的毛巾告诉他,以前的生活太单一,她确实对未知的领域充满了兴趣。
要去的录音棚在城市的另一头,两人赶到时间正好,戏还未开场,几个主役正坐在棚里聊天。
见梁明和领着人来,众人打趣。
“啧啧,真是不把我们当朋友,结婚都不通知一声的。”
“就是,金屋藏娇啊?瞒那么紧。”
“我的锅,回头办婚礼给你们单开一桌。”梁明和把周锦芹往前带带,笑着介绍,“这我老婆,周锦芹。”
他说完又挨个指着面前几个人介绍了一遍:“路元亮、印思和闵续。”
今天配的是小说改编的广播剧,讲的是男二上位,女主两头遛狗的故事,含大量修罗场,所以一共有三位主役。
大概混这行的多少都比较外向,梁明和刚介绍完,几人就拉着周锦芹加了好友,聊得热火朝天了。
正说在兴头上时,突然见配音导演急吼吼跑出来。
“潇潇哑了,你说这我临时上哪找人去?”
印思看着一旁正在认真观看她分享的切片的周锦芹,大喇喇道:“我看芹芹就不错,普通话挺标准的,不然让她试试?”
周锦芹一脸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别担心,就一句话。”印思凑到她耳根边,嘿嘿笑道,“而且你刚哭过吧?正合适。”
配导这会儿也没其他办法,毕竟就一句词,哪好临时寻人特意跑一趟,于是点点头,问:“小芹,你想不想试试?”
周锦芹无措地看了对面的梁明和一眼,他点点头,说:“放心,很简单的,也算不白来。”
周锦芹云里雾里就拿到了台词本,还真只有一句话。
她要配的就是个NPC,扮演一个暗恋男主的学妹,唯一情节就是跟男主告白,然后刚张嘴就被拒。
总共就六个字,确实不好找人临时大老远跑一趟。
在众人的鼓励下,周锦芹重重喘口气,到底还是同意了。
配导怕她紧张,还开玩笑调节氛围:“你就把闵续想象成梁明和,回忆一下当时他向你表白,或者你向他表白的情形。”
周锦芹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外边的梁明和,对上眼的瞬间脸突然就烧了。
哪有什么表白,她都是直接求婚的……
配导见她一张脸绯红,非常开心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准备开始。”
耳机里催促着,周锦芹赶紧收了情绪念台词,磕磕绊绊倒还真贴了角色。
“学长,我……我喜欢你……”
后面就是被男主打断拒绝,再没她的戏份了。
这段本身就是看男主的表现,所以只要周锦芹不出什么岔子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后很顺利的一条过了。
配导很客气地夸她:“家里不愧有专业的,耳濡目染到底是学的快哈。”
周锦芹羞赧地低下脑袋,她凑到梁明和边上小声问:“真的能行吗?”
梁明和盯着她的眼睛,抱着臂一本正经道:“我都以为你要爱上了。”
刚结束片段休整的闵续路过时默默嘀咕一嘴:“别嫉妒,她这次爱的还是你。”
周锦芹:“……”
13. 小孩
作为彻头彻尾的外行人,周锦芹远达不到按字收费的配音标准,这一句话的工作量自然不好付与报酬。
给钱不是最优解,但不表示点什么又总让人过意不去,配导冥思苦想,最后从包里掏了一对手工耳钉递给她。
“我老婆平常就爱捣鼓这些,你要是不介意就收下吧。”
耳钉是用银丝和金丝弯曲成的太阳花,精密度肉眼可见,周锦芹不好意思收,忙拒绝:“我也没做什么,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见她不接,配导顺手塞到了梁明和的单肩包里,他朝面前的男人扬扬下巴,笑眯眯道:“别客气,你老公平常也没少收。”
周锦芹顺着视线望过去,梁明和特意扭过头给她看耳朵,他今天戴的耳骨钉,一侧由两个耳钉竖立排布,呈现出小猫挥舞鱼骨的造型,十分灵动可爱。
周锦芹眨眨眼,默默开口:“可是……我没有耳洞。”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梁明和看着她洁白如玉的耳朵,替她想了几个解决措施,“你可以用作收藏,可以找人改成耳夹,或者现去打一个耳洞,东西总有去处的。”
周锦芹最后选择了最后一种方式。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提供打耳洞业务的美甲店,老板拿出一套类似订书机的一次性穿刺设备,告诉他们定好点位后一秒就能成功,可以基本实现无痛处理。
望着穿刺器上尖锐的针头,以及老板持械走来的严肃步态,周锦芹猛地瑟缩,想起误被订书机订到手的惨痛经历,她慌忙闭上眼试图上演一出掩耳盗铃的戏码。
消毒棉片揉搓耳垂,黑笔定点,冰冷的穿刺针贴耳,周锦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待上刑。
度秒如年,没响起任何装订的声音,耳畔倒是传进一道悦耳的熟悉男声。
“周锦芹,看我。”
周锦芹睁眼,面前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被置换成了梁明和。
他垂眼看她呆呆的表情,眯着眼认真打量,在她快要羞耻到爆炸之前,他忽地笑了,调侃道:“你好像一条速冻的鱼。”
一动不动,就这样僵直坐立在眼前,他上一次看到这种画面还是去年误入儿科接种室的时候。
梁明和歪头看她,好听的嗓音里融着些无奈:“怎么这么紧张?我以为你对这种东西早就习以为常了呢。”
“那又不一样,”周锦芹撇撇嘴,嘟囔着为自己小声辩解,“做医生的时候,针刀都是落在患者身上,又不是我身上……”
痛感会在精神层面共享,□□又不会……
“相信我,不痛的。”梁明和压低声音,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朝她保证。
“真的?”周锦芹仰头看他,语气天真,多了几分小孩子气。
梁明和再次一字一句承诺:“真的。”
“那……”周锦芹豁了出去,“来吧。”
很快的,几乎在她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针就刺穿了耳垂。
“嘶——”很细微的刺痛沿着耳廓散开,周锦芹吃痛地耸着肩,缓了半晌,才抬起眼怨念地控诉眼前的男人,“骗子。”
面对一个能在耳骨上排排扎孔的男人,是不该相信对方的痛觉承受能力的……
看着对方幽怨又灵动的小表情,梁明和笑了笑,他伸手揉了揉她另一只尚且无损的耳朵,弯弯眼说:“嗯,我是骗子。那怎么办?你还继续信我吗?”
他一定在故意掐着腔调说话,入耳火辣辣的,被揉搓的耳朵充了血,连带着脸也是。
周锦芹红着脸瞪他,气呼呼道:“我都落到你手里了,能不信吗?”
“能,但是来不及了。”梁明和笑眯眯的,他捉起她的食指去探另一只耳,不知什么时候那处也已经有耳钉安了家。
果真还是男色的魅力大……
难怪向梓晴工作压力一大就喜欢在男人堆里消遣。
目的达成,梁明和去结账,老板以没出力的理由给两人减免了十块钱。
梁明和拿着这钱,在外头的流动摊位买了一只糖葫芦。
他递给周锦芹,说:“骗子晚到的糖果引诱。”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周锦芹羞耻地接过,到底没抵住甜蜜诱惑,利落掀开塑料膜咬下一颗。
她原先瘦削的腮帮子此刻鼓鼓囊囊的,像苦于筹备冬粮的松鼠,此刻两眼都放着光。
“哦,糖果只对小孩子起效。”梁明和意味深长地问,“那你怎么上钩了?”
“咳咳——”周锦芹没脸答,她撇过脑袋扯其他,“对了,你刚刚结账的时候为什么老盯着老板的手看。”
梁明和把自己的手并排挨到她的旁边:“和她比起来,你觉不觉得咱俩缺了点什么?”
很明显,是戒指。
“用不着吧……”周锦芹小声说,“毕竟咱们只是……”
只是合作婚姻。
剩下的话不用说出来,身为当事人的双方最该清楚。
戒指这种东西多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对他们这种不谈情不讲爱的人来讲,无异于落入资本家设好的消费陷阱,不值当也没意义。
梁明和总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演戏要演全套,起码在应付家长的时候得合情合理。”
他紧盯着她青葱似的玉指,补充一句:“我外婆很擅长抓细节。”
周锦芹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他俩私底下分床睡无人能知,但这种用于彰显已婚身份的外在装饰却一看便知。
婚戒这种东西,平常可以不戴,但在必要场合却一定不能少。
周锦芹被他说服了,她点点头,跟他商量:“好吧,不过能不能不要买太贵的?我怕我负担不起。”
虽然周锦芹先前工作的医院待遇不错,她工作三年多少也储蓄了一些,但要满足富家子弟的需求那可真不够看的。
梁明和毫不在意,漂亮深邃的眸子望着她,依旧笑盈盈的:“放心,我买东西从来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两人定好预算,就近挑了个商场去。
走到一半,周锦芹突然停步,掏出手机朝绿化带另一端拍。
梁明和不明觉厉:“怎么了?”
“嘘!”周锦芹伸出食指抵在唇心,示意他放低声音。
梁明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他们所处绿化带的另一面站着一对举止亲密的男女。
周锦芹说:“那是我爸。”
原来男的是他未曾谋面的岳父,但女方并不是他的丈母娘。
梁明和犹豫了半晌,然后附在她耳边很小声地问:“你爸妈离婚了?”
“不,”周锦芹摇摇脑袋,很淡定地表述事实,“他出轨了。”
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两夫妻分床这么些年,早有苗头了。
周锦芹情绪淡淡,并不因此愤怒,也不打算歇斯底里走向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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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和揭穿,只一心一意找着角度拍照留存证据。
梁明和摸不清她的情绪,但没追问原因,他主动接过她手里还剩大半的糖葫芦,好方便她最大发挥拍到出轨两人的正脸。
在两人走远确实无法拍摄后,周锦芹将照片清点好,打包统统发给了她的母亲。
没等回复,或许也等不到回复,周锦芹将手机收回包里,重新抬眼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浅浅挂了抹笑:“我们走吧。”
梁明和没动,他微微倾腰,几乎和她的眼平视,他很认真地问:“会不会难过?”
他总是很在意她的情绪。
“不会,某种程度来讲我其实挺开心的。”周锦芹摇头,眼睛泛了丝期待的微光,“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爸妈离婚的小孩。”
吕剑英明明有很强的营生能力,偏偏围着个不成器的男人转,周锦芹早看不下去了,她也劝过,每当这时,吕剑英都说是为了她有个完整家庭才委曲求全,周锦芹不喜欢这种话,更讨厌这种自我奉献似的献身精神,很恶心。如果可以,她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利己主义,起码这样不必怀有亏欠。
梁明和绷直的唇扬起,他好听地轻笑一声,抬手将糖葫芦喂到了她的唇边:“那……小孩,继续开心吃吧。”
好热,是夏季的无良天气在作祟,周锦芹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撇过眼不再看他,叼住糖葫芦加快脚步往前逃了。
商场店内,两人选了一对小克拉的钻戒,做的星星造型,但只在一角镶了细钻,故而价格不会太贵,同时也保有了一定的美观性。
工作人员以为他们是即将步入婚期的新人,在一旁笑眯眯鼓掌起哄:“女士先生,祝你们新婚快乐,快给彼此戴上戒指开启幸福人生吧!”
周锦芹脸还烧着,大抵不是家人的缘故,商场超低的室温并没能将室外残余的温度打下来。
她托住梁明和的手轻颤着,在对方略有怂恿意味的眼神鼓舞下,一鼓作气将戒指戴上了他修长的指节。
“该轮到我了。”没等工作人员cue流程,梁明和倒是自己主动推动了进度。
他轻拉着周锦芹的四指,温热的指腹时而擦过她的,男人定定看她,一双桃花眼自带深情,但凡卸下一分注意力便要轻易陷了进去。
冰凉的戒沿着无名指缓缓往内推,独属于男性的指尖也沿着肌肤纹理拉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直至那枚戒到底,周锦芹紧绷高悬的心终于要卸下。
但,有了阻碍。
一道清晰的男声,似立体环绕般在耳侧响起。
那是梁明和的声音,他柔情似水,坚定耐心,语气虔诚:“我爱你。”
周锦芹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看面前的男人。
然而梁明和并没动嘴,他一时哑然,面上也多了几分不自在,他指了指店外正对着的室内大屏,难言道:“不是我……”
大屏此刻正播放着某乙女游戏的宣传投屏,告白的是里面的人气角色,声音确实来自梁明和,但并不是对她周锦芹说的。
见她表情有些僵硬,梁明和很不识相地开口:“如果你想,我其实也可以……”
周锦芹忙打断他:“不,你不可以。”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他胡言乱语:“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乱了套,虽然已在婚姻之上,但恋人未满……
14. 干渴
婚姻的开始建立在陌生人的基础上,直接越过恋人甚至是朋友这样筑基的重要阶段,周锦芹并不觉得她同梁明和的关系会在一张证下突飞猛进。
当然,不管是出于外形优势的笼络,还是当初对方几次三番的出手相助,好感是一定在冒头生长的,否则周锦芹也不会在来来往往的路人中唯独向梁明和提出了结婚。
但言爱未免为之过早,成年人的心似山,沉重又防备,触动并不那么简单。
甚至,在组成这场婚姻伊始,周锦芹本就抱有明确的利己目的性。一方面她当时正遭受母亲歇斯底里的催婚,穷途末路下急需找人配合应对;另一方面她也幻想,倘若自己如母亲要求那般组建起自己的家庭,是不是母亲就可以彻底摒弃为孩子委曲求全的想法。
至少目前来看,吕建英并没有泛起这样的心理涟漪。
消息是在周锦芹已经返深时收到的,吕建英对于老公出轨的事实避而不谈,只嘱咐:不要外传,免得遭人笑话。
遭谁笑话?笑话谁?
感情犯错是有成本的,但当事人不必有任何负罪感,反倒是家人吃尽苦头,倒过头来还负责包容兜底。
吕建英明知这是家丑,却依旧选择了原谅。
并不令人意外,只是唏嘘,人心比想象中要强大太多,耐受力超强,如果前面几十年都忍下来了,后面已经垂暮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折腾?
似乎在普遍的意识里,已经开始沧桑的日子不值得大费周章,也根本掀不起任何浪花,人生在这个阶段开启新篇章似乎已经太晚。
是吗?人生不过一百年,都是时间,凭什么前五十年一定比后五十年珍贵?
周锦芹将手机丢去了沙发。
几天没见的团团蹭了上来,它是卖萌怪粘人精,轻轻松松俘获人心,周锦芹至今不懂它这样招人爱的性子是怎么做到八岁还在流浪的。
她伸手将猫抱了起来举高高,隐约觉得有些费力,她点点猫咪粉润的鼻头,打趣道:“是不是又胖了呀?”
这时正打完电话的梁明和从阳台走了进来,他指着称,无奈道:“重了二两。”
这两天都是孔飞飞帮忙上门做的临时猫奴,这家伙抵不住一点诱惑,团团但凡在他脚前露个肚皮,他就嗷嗷上赶着加餐,重二两分明已经是克制过的结果。
周锦芹抬头看面前的男人,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昨天晚上那档子误会算什么值得记挂的事。
周锦芹倒是尴尬的要命,显得她挺自作多情的,她咳了一声,甩甩脑袋想把这事赶紧抛之脑后,故作镇定顺势附和道:“没事,减肥这事得循序渐进,咱们慢慢来。”
她主动捡些话题来说:“你平常跟你家人都说普通话吗?”
梁明和是会说粤语的,但似乎很少开口,连和家人通话也几乎是说的普通话,包括刚刚挂断的那通电话。
梁明和随手拿起一个猫掌捏捏搓了两下,淡定道:“看情况吧,我外公外婆普通话不好,讲起来比较费劲,有时候他们催婚催育说些我不爱听的,我就说普通话,他们嫌讲话费劲自然就不搭理我了。”
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周锦芹抓到重点,她问:“需不需要我配合你去见家长?”
“不着急。”梁明和说,“等你准备好再去也不晚。”
“没什么准不准备的,我们本来就是打着互相应对家长的旗号结婚的,现在你都帮了我了,自然也该轮到我付出了。”周锦芹道。
周锦芹估计这段时间梁明和承受的压力不会太小,毕竟两人结婚也有好几天了,长辈连媳妇面都没见过,这事确实够他们慌张的。
她眼睛亮亮的,定定看着人时总充满了力量和坚毅。
梁明和瞧着那双眼,知道她是不想怀有亏欠,于是妥协:“嗯,那拜托你了。”
两人下午便启程去了梁明和的外公外婆家。
他们住在半山的别墅里,这片环境清幽,风景秀丽,门口就有直达市区的公交,山脚也有医院,用作养老非常合适。
家里除定期上门的保洁外,就只有两位老人,但房子依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连院前用来种植的地都用花砖隔成了一个个齐整的小方块,里头的菜苗长势正猛。
老两口早早候在了门口,见人来,立马挂起笑迎了上来。
“欢迎小芹!”外婆抓起周锦芹的手笑眯眯问好,又在对上那张熟悉的脸的瞬间化为诧异,“欸!是你!”
世界真小,原来外婆就是周锦芹前些天在路上帮忙挡水的阿婆。
至于那个不猫不狗的头像,其实是梁明和自己手绘的一只胖老虎,是一只体型似狗的猫科动物,确实不是猫也不是狗……
见是自己相识过的良人,原本心高悬的外婆重重松了口气,她又气又恼地拍了拍梁明和的手臂,嗔怪道:“臭小子,结个婚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告诉我跟你外公一声,害我们担心那么久!”
她一边说一边冲周锦芹笑起来:“当初我就是要的小明加你,原本想撮合你们来着,没成想你们早先认识了,也是一桩好事,你知道我最是喜欢你的。”
一旁的外公早听老婆念叨好人好事良久了,所以对周锦芹印象也很不错,他附和道:“平常没见小明有什么审美,没想到选老婆方面倒是眼光好起来了。”
梁明和的外公以前是做古董生意的,对审美要求很高,平常最是瞧不上孙子囤的那堆花里胡哨的玩意。
两位老人都很热情,周锦芹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正犹豫措辞时,一双大手将她拉进怀里。
“外公外婆,你们这是见孙媳妇的态度吗?那么热的天就叫我们在这外头蒸桑拿,也不知喊我们进去吹吹空调。”梁明和调侃道。
经这么一点拨,老人才恍然大悟,忙把人领进了家里。
“哎哎哎,是我高兴过头了,赶紧进屋吧。”
梁明和虚握住周锦芹瘦削的肩头,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他们没什么恶意的,就是激动了点,要是有不想回答的,你就悄悄捏捏我的手,叫我来应付就好。”
周锦芹被他这亲昵举动弄得脸红红,她低敛着眼,摇摇头,轻声细语开口:“没关系的,他们很好,不会有压力。”
梁明和在她脸上打量了许久,见确实不是假话,才道:“嗯,那就好,我们进去吧。”
屋内,焚了淡淡的香,各式古物罗列,很有格调。
桌上早早备好了鲜切的水果,甜点也都是周锦芹爱吃的,大概率梁明和提前做了告知。
两位老人似乎对两人的感情发展很是感兴趣,周锦芹怕他们觉得进展太快不负责任,于是特意模糊了时间,只说是在魔都认识的。
外婆对此很是抱歉,她说:“委屈你了,为了爱情放弃原有的一切,千里迢迢跑来这里重新开始,是我们对不住你。”
周锦芹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愣了片刻才尴尬开口:“不是的,是我自己很想换个环境……”
“总之是我们亏欠与你。”外婆豪迈地掏了一本房产证出来,“这套是给你的,小明不懂礼数,同你结婚连个聘礼也未下,双方家长也没碰过面,是我们不周到,后续肯定得要一一补起来的,你放心。”
周锦芹不敢收,她连忙推辞:“外婆,您不用这样,结婚这事本来就是我主动提的,说来说去也是我不周到,跟梁……跟小和没关系。”
说到这外婆就高兴,她凑近笑得灿烂:“我知道,当时是你跟小明,也就是你的小和求的婚嘛,我都听见了。”
周锦芹尴尬到快要不能呼吸,她朝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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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求救似的眨眨眼,却见对方笑眯眯的没动静,周锦芹索性伸手朝他大腿拧了一把,小伙立刻严肃坐正了。
但对方压根没跟她站一个阵营,梁明和一个回首掏,便将那个红本本塞进了她的包里。
“收下吧,自打我够婚龄每年都能领一本,既然现在你成了我的家人,按理来说应该同享。”梁明和笑眯眯道。
周锦芹有些忐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外公也拍板,“房子这种东西活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跟你们外婆就你们两个孙子,东西不给你们给谁?”
说着他又感慨梁明和是个文盲,和她这个博士结婚就是高攀,该理应他在别的方面多努力些,不然迟早要被踹掉。
很显然梁明和的甜言蜜语是基因遗传,家庭氛围好到爆炸,周锦芹不自觉松弛下来。
晚上吃过饭,外婆以天黑开车不安全,叫两人留宿一晚。
周锦芹也清楚,老人也不过是想和孩子多待待,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长辈的注目下,两人必然不可能分房,也必然不可能享受双人标间,同床共枕似乎成了必然的结果。
浴室里水声哗啦,隔着一道门的周锦芹心乱如麻,手机软件来回切了几遍也没个去向。
终于,水声停歇,屋内恢复安静,流转在房间的似乎只有自己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抢在门开的前一秒,周锦芹躺倒,拉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咔嗒,门缓缓打开,男人沉稳的脚步缓缓响起,如同鼓点一般,勾得人心痒痒。
最终那脚步停在耳边,悦耳的男声裹着笑问:“你在害怕?”
“没……没有。”周锦芹嘴硬,隔着被子的声音沉闷闷的。
“是吗?”男人尾音翘起,蛊惑性十足,“那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和小和睡一张床?”
这算什么问题,周锦芹脑子嗡嗡的,涨红着一张脸,死活说不出愿意的回答。
“3,2,1。”梁明和有条不紊地计数,“好,那就是不愿意。”
说着他躬身将周锦芹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揭开了,被子下的脸红彤彤的,洁白的额心冒了细密的汗液,似乎人已经紧张到极点。
梁明和眉眼一弯,噗地笑了一声:“好啦,逗你的,我说过,你有说不的权利。”
他说完转身从一旁的衣柜里找了张凉席铺在床和衣柜的狭窄过道,似乎准备今夜就这样将就一晚。
周锦芹眼睛睁大,不可思议道:“你就这么睡吗?”
梁明和耸耸肩,笑得无害:“很奇怪吗?这在两广应该挺常见的。”
周锦芹迟疑过,但想着地域差异比较大,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递了个枕头过去。
这间屋原先应该就是给梁明和住的,东西照样满满当当,各类新奇的物件摆得到处都是,落脚的空间本就所剩无几,自然不会再留有存放被褥的余地。
这个气温不开空调肯定过不去,但是一张被子怎么给两个人盖成了难题。
这时候总不能找外婆再拿一条,这太让容易让人起疑了。
思考了片刻,周锦芹往靠近梁明和的那侧移了移,挪到了自己并不常睡的右侧位。
在梁明和还没反应过来时,半条被子从天而降,将他罩住。
浓郁的清新皂香顷刻间扑面而来,梁明和原本清醒的头脑忽然被打得晕头转向。
意外的,周公早早入梦,在干涸的沙漠里,周锦芹是在寻水路上渴醒的。
醒来时天还很黑,脑子也并不清醒,周锦芹一时忘了自己睡去了右侧位,习惯性伸脚去寻拖鞋,没成想找到的是一副滚烫的男性躯体。
大脑瞬间清明,周锦芹下意识要收脚,却被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握得严严实实……
15. 轻浮
并不太柔软的触感,磨得皮肤有些痒,带有薄茧的指腹搭在脚踝处无意识摩挲着,周锦芹心猛地一抖,她慌张地想要抽回脚,却忘了稳住重心,连带着整个人都向脚的方向倒了下去。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待周锦芹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上半身完全贴合在梁明和的身体上,更甚的是,她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梁明和的左大腿上。
被精准砸中的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但没多余动作,只是原先握在周锦芹脚上的手因为她的坠落自然滑到了她大腿根内侧的位置。
周锦芹大惊失色,也不在意当时自己是撑在男人哪块肌肉上借的力,她爬起来就想逃,着急忙慌时难免莽莽撞撞,一个没注意后脑勺就直直撞上了床栏。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躺在地上的梁明和抢先一步,抬高一只手覆在她的脑后轻轻抚慰着。
“没事……没事啊。”男人不自觉压低嗓音轻哄。
原本潜藏的痛觉突然就涌了上来,周锦芹莫名有些委屈,她依旧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长长的睫低垂,她嘀咕着小声怨他:“都怪你……”
“哈哈……”躺在地上的男人笑得胸腔都在颤,“你这算不算是倒打一耙?”
“谁叫你抓我脚!”周锦芹红着脸控诉他。
“你先踩我的,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梁明和笑着反问她,“而且我当时没睡醒,脑子并不清醒,我还以为是家里的小猫,握握小猫的脚算是乱来吗?”
什么小猫不小猫的……
男人笑个不停,连带着身上连接着的周锦芹都跟着他的幅度摇了起来,像是小孩坐摇摇马似的……
周锦芹生怕自己再乱想,忙伸手扣住男人的肩膀制止他动作,她咬牙切齿道:“好了,不许说了。”
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两人靠得近了些,屋内漆黑,梁明和似乎也能看见女人脸上的坨红,他弯起唇角,轻应了一声:“嗯,我住嘴。”
没人再开口,屋内便只剩空调运作的声响,以及彼此如鼓敲动的心跳。
等真的安静了,那股尴尬的劲儿才愈发明显。
一躺一坐,因为抚在脑后那只手的制动,周锦芹不得不微微倾腰,夜色里,她感受得到有双眼睛正紧紧锁定着自己。
周锦芹神经紧绷,最终先一步败下阵来,她不自在地问:“那个……你刚刚没事吧。”
对方没说话,只感受到长睫扑扇了几个来回,一双有神的眼明明灭灭,似星星闪烁。
周锦芹不解:“怎么不说话?”
梁明和依旧没吭声,只是抓住她的食指,点点她自己,又反过来点点自己的唇,大意在说是她不让他开口的。
男人的唇并不太薄,被周锦芹的指尖戳进去一个小小的凹洞,软乎乎的,还夹杂着温润的呼气。
周锦芹被这动作搞得险些忘了言语,她偏过头,假意咳了声,等声音清明了些才开口:“我是不让你胡说八道,又不是不许你说话了……”
“什么样的话算胡说八道?”梁明和一脸无害地问。
明知道对方在装,偏偏周锦芹根本无可奈何,她瞪他:“你说呢?”
没了平日的严肃和一本正经,此刻的她像只炸了毛的猫,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会不会太晚了。”梁明和弯着眼笑,“放心,我没事。”
他好奇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
“是有点。”周锦芹想了想道,“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你十四五岁就出了国,学点甜言蜜语也正常。”
“你的意思是,我学了英国人那一套拐弯抹角?”梁明和挑挑眉,“我可没跟你在假客气。”
“什么?”周锦芹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梁明和朝她勾勾手:“靠近点,我悄悄告诉你。”
受蛊惑一般,周锦芹就着梁明和的手重新趴倒在他的身上,她的耳朵贴在男人的颈动脉,那处有力跳动着。
“你觉得那些话是甜言蜜语也没关系,不过……我只说给你听。”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周锦芹突然想到昨晚的“我爱你”,也是他口中只说给她听的“甜言蜜语”吗?
空调的低温功能似乎失了效,周锦芹觉得脑子嗡鸣不断,好像已经停罢运转。
梁明和还在问她:“刚刚起来是要做什么?”
周锦芹不记得了,愣愣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
“傻了?”梁明和笑得无奈,他带着她坐起身,“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回去继续睡觉?”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滚烫的脸:“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你需要来点水降降温。”
周锦芹被他重新抱回床上,咕咚咕咚喝了两大杯水,脑子才终于恢复清明,却也因此丧失了睡眠。
隔天起来,一个因为睡地板腰酸背痛,一个因为失眠眼下青黑。
外婆见状窃喜,直呼:“还是年轻人有干劲!”
好像误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误会,反正周锦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她若无其事要去帮外婆准备早餐,却被对方推出了厨房,好巧不巧撞进了梁明和的胸膛。
外婆为自己碰巧的动作窃喜,她笑眯眯道:“这里有我跟外公就够了,你们没事的话,去地里浇浇水好了。”
“走吧,再待在屋里我感觉你都要烧坏了。”梁明和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打趣道。
周锦芹强装镇定:“嗯,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夏季气温偏高,给作物浇水需要避开午间太阳正盛的时候,以免因为土壤和水源的温差过大而刺激到植物根系,从而影响水分吸收,同时还可能加剧植物脱水的风险,导致植株枯萎甚至死亡。
于夏季而言,晨间浇水应该尽量控制在十点之前,对于气温更烈的广东地区来说更要提前,眼下时间不早,还有一大片嗷嗷待浇的地,他们必须赶紧行动,否则烧死的就不只是周锦芹了。
院子里,梁明和示意周锦芹拿好地上已经接好的水管,然后才慢慢拧开水龙头通水。
空心菜、茄子、黄瓜、丝瓜……周锦芹挨个浇灌着。
除开一些蔬菜,地里还种了几颗果树,其中只有一颗枇杷树正值收获期。
枇杷的成熟受气候影响较大,对于广东这种偏热的地区来说,成熟时间往往偏早,盛产在三到四月,眼下这颗大概率是本地的晚熟品种,通常六月以后成熟,所以七月还能见到一片黄灿灿。
果树并不太高,梁明和伸手折了一束下来,问周锦芹要不要尝尝。
周锦芹点点头,她平常最是喜欢吃枇杷,奈何时节太短,总吃不尽兴。
梁明和扒了皮,递到她嘴边,周锦芹虽然有些害羞,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就着对方的手吃了起来。
“怎么样?”梁明和问她。
“好吃!”周锦芹笑得眼睛弯弯,“没想到果子这么大,果核却这么小,超级甜!”
梁明和笑:“这样啊,那你把剩下的全吃掉吧。”
结果就是,周锦芹浇一路,梁明和喂一路,两个老人趴在窗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浇完地,梁明和的手也就染了色。
周锦芹叫他把手伸到水管下来,她顺带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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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洗了。
好巧不巧,原先吞吞吐吐的水突然一阵凶猛,正处对面的梁明和下半身被浇了个透湿。
周锦芹吓一跳,下意识要去碰他湿透的裤子,特别没有章法的摸法,梁明和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他似笑非笑,说的意味不明:“谢谢关心,到这里就可以了。”
哪里?周锦芹茫然要问,瞥一眼男人的裤子突然顿悟。
哦,再往下几公分就到小鸟了……
这个鬼天气还是太热了,周锦芹撇过头没再看他,只磕磕巴巴道:“嗯嗯,好的。”
只见画面未闻声的外公见周锦芹一脸窘迫,安慰她道:“太好了,我早就看不惯他那条破洞裤了!”
然后,梁明和换了一条更破的。
吃过早饭,因为周锦芹下午还有面试的缘故,外婆便没再挽留了。
梁明和今天也有配音工作,故而没法做周锦芹的专属司机,他把人送到公司楼下,明里暗里提了好几遍上回家暴那事,周锦芹一再保证,他才踩着点匆匆离开。
虽然已经过了初面,但周锦芹并不准备再去郊区的那家药企。
并不是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只是她实在不喜欢那位面试官的态度,对方总以她大龄已婚未育的原因各方面贬低,无论是工资还是职位奉献,如果入职了大概率会以此对她进行全方面压榨,显然那不会是个好去处。
周锦芹下午只排了另外两家公司的复试,结束时天还很早。
手机里躺着梁明和发来的信息,说是要工作到晚上九、十点,让她自己吃晚饭就好。
周锦芹并不是特别喜欢下厨的人,一个人的餐更是没动力做,她打算直接在便利店买一份便当带回去凑合。
挑选期间,她注意到旁边有个男人总有意无意看她。
周锦芹蹙了蹙眉,扭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对方连忙摆摆手:“没没没,你放心,我没恶意的。”
他指了指周锦芹支在地上的黑伞,说:“就是这把伞有点眼熟,有点像我朋友的那把,我记得他的伞把上刻了个和字。”
周锦芹点点头:“你说梁明和?这把确实是他的。”
天气预报说傍晚可能降雨,于是梁明和给她留了伞。
“对!”对方非常惊喜,“他的伞怎么会在你这?”
周锦芹想了想,道:“他卖给我了。”
花了她八十一块三毛七呢。
“你觉不觉得这句话怪怪的……”男人哈哈大笑。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锦芹才意识到这话多有歧义,她脸一红要解释,却见对方根本没在意。
对方笑眯眯的:“你是周锦芹吧?梁明和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这次终于见到了。”
周锦芹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嗯,当然了,你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对方自我介绍,“我叫孔飞飞,帮你们上门喂猫的那位。”
孔飞飞非常不见外地凑上来:“那个,能合照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合照?但周锦芹到底没拒绝。
至于合照的用途,孔飞飞拿去给梁明和炫耀了。
【看,你老婆!】
梁明和看到这句话时,以为对方又在给他分享什么鬼图,下意识就要回“你老婆”。
好在他谨慎,在敲下字之前,梁明和先看了一眼照片,才发现真是他老婆。
照片上,周锦芹笑得很温柔,全然没有当初他们拍结婚证时的紧绷。
这样的合照,他都没有……
16. 误解
梁明和到家时,周锦芹正蹲在跑轮旁边督促团团做减肥运动。
见到他人,团团一个飞跃,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身边,尾巴摇摇,脑袋蹭蹭,而后以后肢站立,前肢立起的动作扒到他腿上伸懒腰。
梁明和身上本就稀碎的牛仔裤被小猫爪刮得哗啦哗啦响,这明面上是在撒娇,其实内地里是想借撒娇的名义逃避运动。
“没用的。”梁明和卡住团团的胳肢窝将这大肥猫抗在肩上,他抬手拍拍猫咪肥嘟嘟的屁股,无情将其送去跑轮继续今天的减重任务。
见到此情此景,周锦芹不免有些吃味:“我回来它就不这样。”
她回家时团团躲得飞快,生怕被她当场擒去做运动,搞得她像个土匪头子似的。
梁明和瞥她面上并不为自己而灵动的表情,压着声幽幽开口:“可能因为你身上染了别的男人的味道了吧。”
“什么呀!那不是你朋友吗?”周锦芹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我没说你都知道了,孔飞飞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岂止告诉,”梁明和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我还看到你俩的合照了。”
“不能拍吗?”周锦芹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可以,”梁明和表情严肃,讲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正经,“大概我是在吃醋吧,毕竟这样的合照身为另一半的我都不曾有过。”
“……”由于对方总是过于直白,导致周锦芹常年陷入红温的机能状态。
作为法定规则下的夫妻,梁明和当然有权利吃醋,但如果跳出规则之外呢?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这种程度的感情基础了吗?
还是说,他只是寻常般的逗弄她……
周锦芹并不清楚,她低着脑袋,脸烧得红红的,依旧还是落入了对方的甜言蜜语陷阱。
真是不争气,周锦芹不由得有些唾弃自己。
梁明和见她面上丰富的表情,笑了笑没再逗她,只是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出来。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一家新开业的面包店,给你带了牛角包,要不要尝尝?”
揭开盒子的瞬间,细腻的黄油香便散了开来,牛角包只巴掌大小,通体色泽金黄油润,看着就食欲大增。
周锦芹瞬间被俘获,她眨眨眼睛,乖乖点头:“要。”
见她这乖巧的模样,梁明和不由得弯了眼睛:“看来我没白买。”
他顺势坐下,把盒子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嘱咐:“小心底下那只猫视眈眈的家伙。”
“不能给它吃吗?”周锦芹好奇问。
这只牛角包没有额外添加巧克力、葡萄、洋葱等对猫有毒的东西,虽说这东西不在猫咪的食谱范围内,但理论上浅尝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周锦芹很清楚自己对猫咪的抵抗力有多低下,但凡团团夹着嗓子朝她喵喵叫,她铁定就要缴械投降了。
“没有不能。”梁明和撑着下巴看她,“只是我买的时候只想了你。”
想了她?还是想到了她?中国汉字果然博大精深,一个字的差距就能搅得人心乱如麻。
“哦,谢谢……那我留着自己吃。”周锦芹磕磕巴巴回,压根没敢多看他一眼。
梁明和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对方就熟透了,他没再说一些引人遐想的话,把空间彻底留给对方,自己去了浴室洗澡。
中途,周锦芹给好朋友向梓晴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决定跟对方老实坦白自己已婚的事实。
其实她本来想趁着回魔都的那两天当面说的,奈何对方被派去了新加坡出了个长差,两人没碰上面这事自然就耽搁了。
向梓晴听到她已婚的事时并不吃惊,她见识过吕剑英的强硬和霸道,也清楚周锦芹隐隐的软弱和妥协,如果无法做到彻底同家庭割离的话,结婚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有些唏嘘,但世界就是如此,人总是被所谓的基因、血缘、或者是那根脐带拴住,痛下决心做出割舍的决定并不是个容易的事。
但向梓晴也清楚,周锦芹软归软弱,但内里其实也有自己的坚韧和果决,她是个会为自己行为买单的成年人,离职也好,结婚也罢,她总有自己的原因,向梓晴不会过多评判。
所谓的旁观者清,其实也不过是不够了解,不够设身处地而已,没权利痛心疾首说当局者迷。
向梓晴态度如常,她好奇问:“你老公呢?叫他过来给我看看呗。”
“洗澡呢。”周锦芹有些羞耻道。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常活动,结果说出口却莫名掺了些暧昧。
“照片呢?照片总有吧。”向梓晴实在好奇。
周锦芹突然想到梁明和口中不曾拥有的合照,除开被压到箱底的结婚证,多的他们还真没有……
周锦芹磕巴了一下,然后说:“你见过的。”
“见过的?”向梓晴有些诧异,她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也只想起那位大腹便便的钱男士,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可以不挑,但也不能这么不挑吧……
显然对方是误会了,周锦芹连忙解释是当时帮她出头的正义之士。
想到那位帅哥的身段和外在,向梓晴瞬间来劲了:“嗯?你的意思是,你花了几天就把那种程度的帅哥拿下了?”
“额,可以这么说吧。”周锦芹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向梓晴乐呵呵的:“看来我那张电话号码没白条,你们要是办婚礼记得给我单开一桌。”
她对梁明和的印象很深,一只花里胡哨的蝴蝶,对方单从外在就不难看出是个不讨长辈喜欢的家伙,周锦芹这样老实的孩子会选择跟他结婚确实在意料之外。
周锦芹想了想说:“可能是迟到的叛逆吧,我想着他肯定不受我妈待见,当时想气她,就发展成这样了……”
“你有后悔过吗?”向梓晴虽然是个贪欲享受的人,但难免也会担忧朋友冲动下的决定是否可靠。
周锦芹摇摇头:“没有,他很好。”
她停顿片刻,又补一句:“说起来有点玛丽苏,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连睡眠都长了很多。”
见好朋友这样评价,向梓晴也放下心来,不再纠结婚姻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是如常地开起玩笑。
她好奇地问:“对了,他那方面行不行?”
周锦芹被她这直白的话问得红了脸,她一时答不上来,只尴尬地摇摇脑袋替作回复。
“不行吗?”向梓晴蹙紧眉头,“欸,世上果然没有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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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当个花瓶也好,起码还剩个赏心悦目。”
“不是啦……”周锦芹脑袋垂得很低,连带着眼尾都一片绯红,她把声音压到最低,“我们还没试过。”
然而向梓晴并不因为这句答复松了一口气,她表情更加严肃:“男人行不行那就跟一米八的身高一样,是藏不住的。”
“当然了,这个结论不一定都适用,建议你还是亲自去尝试一下,毕竟不吃白不吃。”
向梓晴是享乐派,对于感情这事的最终结果看得轻,而更在意及时行乐带来的临时快感。
周锦芹眨眨眼,没说话。
向梓晴继续怂恿:“你很讨厌他吗?”
“讨厌……”周锦芹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
正想着措辞,依稀听到门砰一声,周锦芹扭头去看,只看见团团在扒拉房间门。
她没细想,继续说:“当然不,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和他结婚了。”
“那不就得了,大胆去试,反正你都不会吃亏的。”向梓晴朝她wink,“而且夫妻间没点性生活怎么维持幸福?”
哪怕只是激素作祟,人都会有欲望的,当然二十八岁的周锦芹也会好奇和渴望。
挂断电话,周锦芹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梁明和安静坐在床上,潮湿的头发还淌着水,长长的睫毛尾端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液滴,那模样就像在哭似的,莫名有些惹人怜。
周锦芹问:“怎么不擦干头发?”
梁明和答非所问:“撞到膝盖了。”
他今天穿的白色丝质睡衣,薄薄的料子下依稀能看到膝盖处渗出丝丝血来。
“我看看。”周锦芹蹲到他脚边,卷起他裤腿仔细检查了伤口,“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破皮而已,待会儿我给你消消毒就好,不会痛的。”
梁明和低头看她的眼睛,赌气似的问:“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不会痛?”
“你怎么了?”周锦芹没懂他怎么突然闹了情绪。
梁明和没吭声,也不顾伤口不伤口了,卷起铺盖就背对周锦芹躺上了床。
这种程度的伤口不抹药也没事,出不了两天自然会愈合,倒是湿着头发睡觉带来的伤害更大些。
周锦芹找了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上,对着他湿漉漉的脑袋仔细吹了个干。
她盯着那个执拗的脑袋,问:“梁明和,你打算把矛盾留到明天吗?”
梁明和在被褥里动了动,然后猛地坐起,直勾勾地看面前的女人,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很讨厌我吗?”
周锦芹突然懂了,原来刚刚那声砰其实来自于梁明和。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觉得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讨厌的人结婚?”
其实很简单就能理清的问题,偏偏情绪上头弄得人失了思考的能力。
“没理由这样做对吗?”周锦芹笑眼弯弯,跟同孔飞飞拍的那张合照一样笑得柔和,她叹口气,“话不能只听半截。”
她话只说到这里,但都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不难猜出剩下半截的内容。
“讨厌?原来我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解。”周锦芹犹豫了片刻,再抬起眼时多了几分炙热,“梁明和,你今晚要不要上我的床?”
17. 只有你
“我会当真的。”
房间的主灯被团团一掌拍灭,室内的供明此刻就靠床头那盏光线微弱的氛围蘑菇灯,视野受限,但周锦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男人那道热忱的视线。
梁明和靠得近了些,他低低耷拉着脑袋,挺翘的鼻梁几乎要抵在她的肩颈深处。
不过分寸的距离,他细微地抽了抽鼻头,似在确认她此刻是否有了醉意,嘴里的话又到底有几分真。
周锦芹万幸团团这场及时雨,好让她绯红的脸严密隐藏在这场暗流滚滚的夜色里。
她怕多言一句就暴露了自己的胆怯,强装镇定丢了一句冷冰冰的“要不要随你”,就先行躺去了床上。
他倒成了啰啰嗦嗦的家伙,梁明和不禁有些失笑。
又在床侧站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儿缩在角落蜷作一团,不难看出她的紧张。
梁明和笑了笑,躬身揭开她被缘的一侧,挤身而入,从背后很轻地拥住了她。
燥热的温度顷刻间将周锦芹无死角包围,连心都像被放在火架上炙烤,机体的温度好似已经远超人体的调控范围。
她明明只占据了床体的小小一隅,偏梁明和不满足,连她这处角落也想分一杯羹。
她该将人赶走的,但嘴说不出话,连身体都丢了基础的条件反射能力。
如果要周锦芹用更具体的描述来形容这场新奇的体验,她觉得像鬼压床,除了意识飞转,其余均动弹不能。
但不一样的点在于,她并不害怕,甚至有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新奇探索欲。
不过梁明和似乎感知到了,他宽大的掌扣着周锦芹纤细的腰肢,裹着湿气的唇很轻地落在她的后颈,而后不断加深,直至空气都无孔可入,他才恋恋不舍挪了几分距离。
他似乎钟爱周锦芹的脖颈,细密的吻像局部降落的雨,伴着亚热带地区的潮热在此处流连忘返。
在一次强阵雨落下时,周锦芹突然惊醒,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脖子。
“怎么了?不要吗?”梁明和撑起些高度去看她潮红的脸,声音喑哑低沉,还伴着不规律的性感喘息。
周锦芹没敢看他那双迷离的桃花眼,撇过头支支吾吾道:“我后面还有面试。”
夏季的衣物是挡不住太多的……
“好。”梁明和低低地笑了声,气音很重,落入耳里总让人自作动情听出几分溺爱的理解。
梁明和手附上周锦芹单薄的肩头,轻轻下拉,衣袖便被遣散,徒留孤立无援的肩。
男人滚烫的唇又落了下来,沿着肩头打转,而后沿着锁骨进发,所到之处一片湿淋。
锁骨仿佛是分界线,作为三好公民的梁明和恪守规矩,不在未获允许的情况向下方那片神秘的柔软之境探索。
但这就够周锦芹喝一壶了,她此刻像只熟透的虾,整个身体通红,维持着最刻板的僵硬姿态。
梁明和被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发笑:“你好僵硬。”
大概是脑子也被蒸熟了,周锦芹几乎没做思考就做了反驳:“明明你更硬。”
说的哪里设身处地的人最清楚。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两个人都傻了。
周锦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被那双大手死死禁锢的她无处可去,只能抱着被子将头狠狠埋了进去。
某种程度来讲,周锦芹的纵容是导致这个结果的绝对因素。
她于心不忍,想了想,又瓮声瓮气问:“梁明和,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梁明和好笑地问她。
一只白皙单薄的手默默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就这么直愣愣举在空中。
周锦芹经期还没结束,她月经量虽然不多,但耐不住总淋漓不净,稀稀拉拉总要拖她整整七天。
梁明和被她这可爱模样逗得发笑,他很沉溺地埋进她颈间,停留好久,才摇摇头艰涩开口:“不用这样……”
“那怎么办?”周锦芹摘掉被子,扭过脑袋要去看他。
梁明和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不叫她转过来看他的表情,他仰头亲亲她的后脑,隐忍地说:“我自己也可以。”
说罢他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蘑菇灯,等香氛孢子落地,灯光熄灭,屋内彻底陷入漆黑,他才松开覆在周锦芹眼上的手,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他去了很久,回来后整个人老实的不像话,虽然没回自己的床,但严格守着三八线,没做任何越界的行为。
隔天一早,梁明和起了个大早。
周锦芹当时还没完全清醒,她趴在床上迷离着一双眼,问他去干什么。
梁明和说去买杯凉茶降降火。
周锦芹不记得那是几点的事了,她真正醒来时已经是七点半,难得好眠。
她给团团添过猫粮,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就抱了只小羊枕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改简历。
“叮咚~叮咚~叮咚~”
规律的门铃声响起,周锦芹以为是梁明和回来了,她赤着脚去开门,却不料门后站着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看到周锦芹时诧异了半晌,撤回去看看门上花里胡哨的装饰,才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她眨眨眼,好奇问:“你好,我找梁明和,你是?”
“周锦芹。”周锦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梁明和的妻子。”
对方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所以那家伙口中说的新婚燕耳是真的!”
周锦芹客气地笑笑:“我们上周刚结婚。”
她问:“你是?”
“哦哦,不好意思,忘介绍了。”女人伸出手,“我是负责梁明和出版工作的编辑,康娜。”
康娜……周锦芹看着那张活力阳光的脸,顿了良久,才想起还没握上对方的手。
康娜问:“我这次是来催稿的,他没在家吗?还是没起床?”
周锦芹摇摇乱糟糟的脑袋,强撑着笑道:“他出去买凉茶了,你不急的话进来等吧,他应该很快就回来。”
“谁早上喝凉茶啊?”康娜轻笑一声,道过谢往屋内走。
她似乎对家里很熟悉,一下就找到了沙发的位置,并很不见外地撸了把在一旁风卷残涌的团团。
康娜好奇问:“锦芹你也是自由职业吗?”
周锦芹将她的那份咖啡放下,诚实道:“暂时待业。”
康娜理解地点点头:“现在市场不景气,哪行都不好做,得空休息调理一下也很好。像我们出版行业,一年到头被毙掉的书也不少,梁明和还不争气,让他交个稿跟要命一样,我这才不得不上门一趟,希望没打扰到你。”
“不会,倒是辛苦你还跑一趟。”周锦芹笑笑。
“都是为了赚钱嘛。”康娜笑眯眯的,像只健康活力的小羊,“就是不知道现在家里还有你一个,我只带了一份早餐,不然你悄悄吃掉不告诉他?”
“不用了,她早上不吃太荤腥的。”梁明和刚好推门进来,他手上拎着昨晚那家面包店的袋子。
“切!”康娜轻嗤一声,“就你爱秀。”
“大早上的来干什么?”梁明和一边问,一边将手里的袋子拆开摊在周锦芹面前。
康娜抱臂:“催!稿!”
梁明和淡定道:“不是还有七天吗?”
“你也知道只剩七天了呀?你不说还以为是七百年呢。”康娜怒其不争。
“沙漠半杯水的故事听说过吧,好心态才能带来生机和希望。”梁明和一看就是拖稿的惯犯,应付这种事简直得心应手。
康娜看了一眼运动手表,离上班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她站起身懒得再和他争:“为了要稿子,我都牺牲睡眠时间过来蹲你了,你但凡好好心呢?”
“知道了,待会儿把前一半发你。”梁明和松口。
“这还差不多。”康娜心满意足,她冲周锦芹招招手,“着急去上班,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下次一起吃饭呀。”
“嗯,好。”周锦芹弯着眼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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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灵动开朗的女生,周锦芹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看了好久。
梁明和见她完全没有昨天那样对待羊角包的态度,好奇问:“腻了吗?我看你昨天意犹未尽的样子,还特地去买了第一份出炉的呢。”
“没有。”周锦芹拿起一只咬了一口,又觉得不是那味了,她没忍住问出口,“你好像跟她很熟。”
梁明和想了想,道:“认识八年了。”
他当年的毕业作品并不受导师待见,对方认为他的作品太过于童趣和稚嫩,不够有深度,探讨不出人生真谛,是好看但无意义的作品。
梁明和其实完全不能理解,过去拥有童心的是他,他只是长大了,不是死了,为什么童心不能继续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当时康娜是童乐集团的实习生,偶然在网上刷到他po的作品,然后举荐给了自己的带教,后来经内部讨论,一致赞同将童心未泯的大人作为当年的重点主题,并买下他的毕设作品设计成当年的主推玩偶。
童乐集团是国内最大的婴童产销公司,梁明和因为康娜的这次牵线,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和童乐合作。
后来康娜毕业,进入童乐旗下位于深市的出版社工作,两人见上了第一次面,从此成为朋友。
如周锦芹所想的那样,康娜确实是个很阳光昂扬的姑娘,某种层面她跟梁明和是一类人,积极开朗,与她这样总是压抑苦涩的心灵全然不同。
周锦芹想到当时误看到孔飞飞发来的那条消息,她错愕地发现,竟然自己也会认为梁明和与康娜的搭配是理所应当的,不怪他们会误会。
梁明和在抽屉里找到一根小鸟发圈套到周锦芹手上。
在她疑惑之时,他笑眯眯地提要求:“头发挡到眼睛了,你帮我扎一下。”
为了缩减两人的身高差距,梁明和坐在沙发上,周锦芹站在他跟前。
因为昨天躺着吹头发的缘故,他今天的头发并不听使唤,加上头发偏长,不少耷拉在额前挡了视线。
周锦芹抓起他额前的碎发,用那只儿童发圈在顶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沉默不语。
梁明和仰头看她:“周锦芹,你是在吃醋吗?”
周锦芹一时有点窘迫,她不自在道:“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丝毫不给她留余地。
“没什么。”周锦芹答不上来,也害怕回答。
梁明和收拢膝盖,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没有防备的周锦芹便轻飘飘摔坐在了他怀里。
两人面面相觑,梁明和直勾勾看她,无情拆穿:“好奇我是不是跟她谈过恋爱?”
周锦芹没吭声,她用力想挣脱,却被男人手腿并用束缚的更紧。
“没有。”在梁明和一句肯定的回答中周锦芹冷静下来。
她愣愣看面前咫尺之间的男人,对方托着她的脸,指腹在脸颊上轻轻按压,像在触碰什么珍贵的宝贝。
“没有跟康娜谈过,也没有跟任何别人谈过。”梁明和语气认真,“从来都只有你。”
周锦芹呆愣着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满脸都是诧异和不可置信。
梁明和笑了笑:“你觉得我不可信?”
“有点……”周锦芹诚实答。
他长了张花心的脸,帅而自知的花蝴蝶会不流连在花丛吗?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谁敢保证自己遇到的那个是另外。
梁明和气极反笑,他拉起她的指尖狠狠咬了口,力道真不轻,上面留了湿漉漉的整齐牙印。
他冷哼:“疼吗?”
周锦芹看着手上的齿痕,委屈地眨眨眼:“疼。”
见她这模样,梁明和敢硬起来的态度又软了下去。
他把脑袋埋进她香软的脖颈,刚扎好的辫子彻底散乱,他罕见地口齿不清:“虽然这样,还是想惩罚你。”
“我要怎么做?”周锦芹下意识问。
梁明和答:“我想换你来亲亲我。”
18. 两颗心
“我想换你来亲亲我。”
因为坐在梁明和腿上的缘故,两人的高度反转,现在换作周锦芹成了俯视方。
她垂眼看面前离得很近的男人,他睫毛很长,但并不算挺翘,浓密的黑睫直直伸出,顶端部分因为重力的缘故微微下垂,在眼睑处留下一片细密的暗影,像一片富有生机的晨间森林,添得那双桃花眼更多几分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陷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周锦芹像是被牵了鼻子走,莫名就应了他的要求,她哑了嗓子小声问:“亲……哪里?”
那双眼化作了月牙弯,梁明和轻轻笑着,声音清朗似飘忽不定的风,抓不住却总绕在耳边撩拨。
梁明和仰头看她,眼周的粉红晕开,那双眼更似桃花,他语调微微上扬,不答反问:“你喜欢哪里?”
周锦芹呆楞良久才从那双勾人的眼睛里抽身而退,结果眼下又多了明面上的陷阱难题,她才不上当呢!
周锦芹面上一红,半羞半怒道:“你把眼睛闭上。”
梁明和笑了笑,老老实实照做。
周锦芹仔细打量男人精致洁净的脸,确定好目的地,屏足气,然后慢慢靠近,在男人的右眼上飞速落下一吻。
事毕,她慌张要撤离,圈在后腰的手却突然收紧将她整个身体带回。
两人靠的更近了几分,为了保持平衡,周锦芹不得不将双手搭在梁明和的肩上支撑上半身的稳定,那样子就像她主动圈上了对方的脖子,姿态好不亲密。
周锦芹羞恼道:“你干嘛呀?”
梁明和没吭声,只睁开右眼歪着头朝她笑。
他伸手抓起她一只手,牵起她的食指点点她的唇,又点点自己剩下那只还未被恩宠的紧闭左眼,一切便都在不言中了。
雨露均沾、一视同仁什么的……周锦芹同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眨眨眼,妥协了。
她沉着气缓了良久,身体的温度一丝未降,气息也愈发紊乱,这样拖延下去显然不是办法,周锦芹索性一鼓作气重重吻上了对方依旧闭着的那只眼。
她这次停留的时间依旧不长,但大抵是因为被实质监督的缘故,这短短一秒却显得尤其漫长。
她甚至清楚感受到了唇下眼皮的微微颤动,长睫轻轻扑扇,挠得她唇瓣发痒。
梁明和兀地笑了声,嗓音好听似在勾人,周锦芹瞬间便烧了个彻底。
她没敢再看那双漩涡似吸人的眼睛,脑袋一垂,从肩上滑落的双手抵住男人的胸就要逃。
好在梁明和没有再捉弄她的打算,这次很快松了手,周锦芹得以从他身上顺利逃脱。
等双脚重新落地,紧绷的心才觉得踏实些许,周锦芹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得寸进尺!”
梁明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学她的语气说话:“你小气鬼!”
一瞬间,周锦芹熟透了,她气恼地跺跺脚,也没找出反驳的话,索性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躲去房间冷静冷静:“不跟你计较,我睡回笼觉去了。”
这个觉周锦芹当然睡不了,她素来少眠,加上刚刚起床,自然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更何况梁明和这样不讲武德的撩拨,搞得她心怦怦直跳,完全静不下来。
“砰砰砰~”
房间门突然被叩响,周锦芹趴在床上,心里的怨气还没消散,她瓮声瓮气道:“梁明和,我还不想见你。”
外头突然静了几秒,随后响起的是藏不住笑意的老年音:“小芹,我是外公啊,小明惹你生气,你可不要恨屋及乌连我都不见了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锦芹的大脑短暂宕机了几秒,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外间的外公是梁明和假扮的,毕竟声优都是怪物,各种声线信手拈来。
可细想就不对劲了,仔细听,门外还有外公质问梁明和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盘问声,以及梁明和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回复。
周锦芹心一惊,生怕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忙不迭爬起来抓了抓头发,迅速跑去将房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确实外公,他拎着一个大袋子给她展示,笑得很慈祥。
“小芹啊,外公给你送枇杷来了,高不高兴啊?”
枇杷上还沾着新鲜的晨露,一看就是刚摘的,周锦芹心下一暖,忙接过道:“高兴,谢谢外公。”
两位老人昨天见她爱吃家里种的枇杷,恨不得当场就把整棵树的果都薅下来送到家里来,但当时周锦芹和梁明和都着急去工作,如果当时就接下就意味着这堆枇杷得在近四十度的高温下在车后备箱里苟活至少四五个小时,捂坏是必然的事,于是这事就没成,老人心心念念一天,这不一知道两人得空就立马亲自送来了。
外公见她高兴就乐呵,他问:“小明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刚刚怎么把自己憋在房间里?他要是有哪里待你不好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周锦芹哪好意思说两人是在玩亲亲游戏闹出来的岔子,她脸一红,随便扯了个慌:“没,我们玩游戏呢。”
“外公,我们恩爱着呢。”梁明和笑眯眯点点头,顺手从袋子里啾了一颗枇杷扒了皮喂到周锦芹嘴边,“是吧?芹芹。”
在老人灼热的视线下,周锦芹挂起笑附和,却在吞下枇杷的同时悄悄狠咬了一口梁明和的指尖。
像是小猫在戏耍,指尖丝丝痒意,梁明和没忍住弯了眼睛。
外公哪晓得他们私底下的情趣,只是看着自家孙子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样子就来气,一下骂他不好好穿裤子好似乞食佬,一下骂他飞仔整天游手好闲。
甚至连梁明和花十八万买的联名设计款沙发都被拉出来和金丝楠木沙发拉踩了一番,实在无妄之灾。
外公走的时候,丢下一大串钥匙叫梁明和去收租,说实在见不得他这样无所事事,叫他起码在老婆面前干件正经人事。
梁明和拎着那串叮铃响的钥匙,问周锦芹:“你也觉得我没干正经事吗?”
周锦芹想起他那些“恶意”行为,脸红几分,重重点头深表认可:“难道不是吗?”
知道对方是在不满他今天的得寸进尺,梁明和被气得笑了笑,他故作思考道:“看来今天这个租是不得不收了。”
他大言不惭提要求:“你陪我去。”
“为什么?”周锦芹睁大眼睛,不知道这怎么又牵扯上了自己。
梁明和凑近,笑眯眯道:“外公不是说了吗,我得在老婆面前干正经人事,你要是不见证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
要收租的是一栋还没拆迁的老式居民楼,也就是常说的城中村,因为房子比较老的缘故,水电表都不具备自动计数上传的功能,所以需要人工去抄表计算费用。
外公留了一个笔记本给他们,里面详细记录了每户租客的月度水电数据,他们只要登记好本月的数据,回去用计算机减去上月表数,并乘上单价就能算出实际费用,到时报给租客连同房租一起收取费用即可。
两人分工配合,梁明和负责读表,周锦芹负责登记。
“101号,电,2361.3度。”
梁明和读完一个表还特意停顿片刻,好预留时间给周锦芹落笔。
然而他全然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就他停留的这会儿功夫,周锦芹已经在表格后面标好了用户需缴纳的电费。
“怎么不继续念?”周锦芹迟疑地问他,“难道我算错了?”
她蹙着眉重新口算:“2361.3减去上月的2197.1,再乘上单价0.6998,直接舍去小数取整114,应该没错的。”
外公从来不在水电费上赚差价,电费收取严格按照深市规定的合表用户执行固定价格,所以才有0.6998这样精密的数字。
正是这样才导致计算上升了难度,没想到周锦芹依旧轻松秒算,果然是学霸。
梁明和摇摇头,眨眨眼很浮夸地夸她:“你真厉害,你平常看我会不会觉得像在看笨蛋?”
“你要是把骗别人……的功夫用在学习上,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周锦芹把中间的亲亲两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可没骗,你当时难道不是自愿的吗?”梁明和看着她笑,语气多了几分嗔怪埋怨,“而且,都说了没有别人,只有你,你怎么总不信我?”
“咳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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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信……”周锦芹小声嘟囔,她红着脸忙扯过话题,“你还干不干活了?待会儿咱们还得去催债呢!”
据外公说,三楼有户租客已经半年没缴租了,这次正好叫他们顺带上门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两人抄好整栋楼的表,然后才敲响该家房客的门。
家里有人,门没敲两声,便从内打开了。
非常巧合的,里面站的正是上回被周锦芹救过的女人刘小月。
刘小月看到两人也很吃惊,她下意识去看周锦芹当初受伤的手臂,以为对方是因为伤势加深过来追责的。
周锦芹摆摆手:“我没事,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这次来是?”刘小月紧张兮兮地问。
梁明和适时拿出钥匙串,刘小月一下便明白了两人的来意。
她扯扯衣摆,尴尬地要把人往屋内迎。
“外面热,先进来坐坐吧。”她怕周锦芹害怕还特意补了句,“我老公不在家。”
周锦芹也想知道那天之后刘小月过得怎么样,便抬脚走了进去。
房子是很小的一个开间,外公当初给整栋楼都装了低能耗的空调,电费的收取也比大多数房东低了一倍不止,但即使这样,刘小月也没舍得开空调,甚至连电扇都只在他们进来的那刻才摁下启动键。
孩子估计只几个月大,此刻正安静躺在床中央睡觉,旁边放着一把路边赠送的广告小扇子。
刘小月脸上又添了新的伤,左眼眶青紫一片,上面只抹了最便宜的药水。
她端了两杯水过来,站在两人跟前像个犯错的小孩,整个紧绷着。
她的眼眶不自觉往下淌眼泪:“房东阿爷已经很谅解我们了,每个月只收我们四百文的月租,但我依旧掏不出钱……”
刘小月的老公在电子厂里做工,工资其实还能糊口,偏对方总跟狐朋狗友在外鬼混,才导致家里这入不支出的艰难情况。
“你上次把阿强的赔偿金全留给我了,按道理我够交齐房租的,可总不想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才把这钱紧紧攥着,我对不住你们。”
刘小月翻箱倒柜从一个破咸菜罐子底部掏出一个布包,里头是她偷藏的所有私房钱:“我这就把欠的钱补齐,你们能不能暂时别赶走我们,天气热了孩子在外面受不住,而且我手头也再挤不出多余的钱去付新房子的租金和押金了……”
她作势要跪下:“我这段时间就去外面找工作,洗碗也好,扫厕所也好,只要人家让我带孩子一块,我都会去的……”
周锦芹一把将她拉起,心又软了,明明是同龄人,周锦芹却总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妈妈的影子。
可有时候她又真怕刘小月长成吕剑英的样子,因为丈夫角色的失职,周锦芹在妈妈的人生里总是充当着老公的角色,上进、专一、细心、陪伴、听话、忠诚……所有一切她理想中的丈夫形象周锦芹必须有。
她不想刘小月变成妈妈,也不想床上的小孩变成自己。
周锦芹说:“我不是来催你的,你身体也不好,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钱我会先帮你垫上,至于什么时候还,我等你发达。”
刘小月哭得稀里哗啦,周锦芹没再安慰,也没掉一滴眼泪,只果断拉起梁明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上,周锦芹整个人都很低落,她靠在车窗上,闷闷地问梁明和:“你会不会觉得我越界了,明明是你家的房子,我却自作主张替你做了主,你该骂我真是不识好歹,明明自己都还没找到工作……”
“这未必不是我想做的事。”梁明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我很高兴你愿意代为我主。”
他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周锦芹闭上眼细细感受了片刻才答:“一颗温热的、蓬勃跳动的心脏。”
梁明和笑了笑,又牵着她的手反覆上了她的心,男人掌心的温度穿过她的手严丝合缝渡向了她的那颗心,热腾腾的。
周锦芹不解地看他。
梁明和弯弯眼,笑得温和:“我也有一颗和你一样温热的、蓬勃跳动的心脏。”
19. 坐上来
回程时正值工作日的下班高峰期,车流像定向迁徙的候鸟,朝着既定方向,走走又停停。
行驶在这条行程中的周锦芹也如此,藏在她身体里温热的心也如此,偶有躁动,是无法始终保持平静的。
她侧眼悄悄看驾驶位上怡然自若的男人,捂着还没降下温度的脸,嘟囔道:“你总是说一些让人心花怒放的话,严重怀疑你是讨好型人格。”
周锦芹自己也没想到,比起暧昧的动作,刚刚的话竟然更令她面红耳赤。
她心怦怦跳,扰得她身体其他器官居民都起了抗议的念头。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梁明和扭头看她,一本正经道:“就算这样,那我也只讨好你。”
“花言巧语。”周锦芹悄悄低哼了一声。
梁明和假装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你这样说,好像我只付出了口头上的情绪价值而已。”
周锦芹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她小声补充:“当然也有很重要的行动付出。”
“在行动之外还不忘提供情绪价值”,男人瞬间又挂起了笑,他挑起眉尾,好整以暇地问她,“你不觉得嫁给我很值吗?”
周锦芹头埋得很低,羞耻到一个字也说不出。
其实梁明和也并不好奇她的答案,他并不追问,只是心情好好地跟着电台的随机音乐轻轻敲打着节拍,偶尔还小声哼唱几句,整个人悠然自得,丝毫没有臭屁后的羞耻感。
反倒是周锦芹的心被他高高拎起,再沉默下去她想自己一定会率先乱了阵脚,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挑了其他话题,好借此来转移情绪。
她又问起刚刚刘小月的事:“刚刚我自作主张帮刘小月垫付房费的事,我觉得我回去需要跟外公道个歉。”
于大多数房东而言,挑选租客的第一要素通常就是足够稳定,当前问题得到解决只是暂时的,可以后呢?
倘若根本矛头得不到解决,长此以往下去,房客的积债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那时候周锦芹又该站在什么立场发散无效的善心呢?
梁明和并不对她的话进行表态,只是问:“你还记得外公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周锦芹想了想道:“让我们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梁明和弯弯眼睛:“你看,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让我们来催租或者赶人的。”
房客欠租半年,外公又怎么可能不知情况呢。
“外公外婆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我妈,她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梁明和少见地谈起过往,连同语气也淡了些,“他们总觉得是自己积德不够多,把大部分财富都敛在自己手上,挡了多数人的命路,才导致我妈年纪轻轻就没了命。”
“那段时间,他们很热衷行善积德,一方面希望作为唯一后代的我能长命百岁,一方面也祈祷他们自己也能多活些时日好多陪陪我。”
“但随着年龄上去,身边同龄人陆陆续续减少,他们难免会心慌、会不安,也开始意识到真正能陪完我一生的不会是他们,所以开始很焦躁地催促我进入婚姻。”
“他们不够了解你,但因为我的缘故会天然地溺爱你,这其中有私心,他们希望你能陪我走到最后,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所以有意把这种或许可以积德的工作交给你我来接手。”
车精准停靠在车库限定的车位上,梁明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松,他说:“说这些并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你不必一定永远陪着我,只是想你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请不要埋怨他们。”
周锦芹终于知道那些纪录片为什么总喜欢找梁明和来做旁白,他很擅于讲故事,诉说时娓娓道来,听者好似身临其境一般,情绪片刻便陷了进去。
眼眶有些发涩,周锦芹看着面前有些颓然的男人,心底也悄悄发了酸。
梁明和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心一软,挂起笑逗她:“心疼我啊?”
周锦芹这次没羞到逃避,她定定看着男人的眼睛,轻哼一声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梁明和笑眯眯道,“不过我跟你一样,比起言语更钟爱行动。”
分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逗弄她,周锦芹却当了真,她解开安全带,侧坐身子,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在他右脸颊中央落了个浅浅的吻。
梁明和显然很意外她的行动,微张的唇颤了颤,半天也没讲出话。
周锦芹脸烧得通红,却还不忘学他的语气报复回去:“怎么?傻了啊?”
“嗯。”梁明和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他拉过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不过傻子的话……得寸进尺也很合理吧?”
“你想要什么?”周锦芹这条小鱼又不自觉上了钩。
梁明和把座椅往后调了调,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向周锦芹的眼神很炙热:“坐上来。”
周锦芹很想知道梁明和到底是怎么训练到用如此坦然的态度说这么色气的话的,她慌乱到眼睛都飘忽不定失了固定住所,她磕磕巴巴道:“这还是在外面呢,你……你别乱来。”
梁明和笑得胸腔都在明显起伏:“周老师,我只是想抱抱而已,这样也算乱来吗?”
他故意提了调子,声音蛊惑又勾人:“还是说,周老师你在想别的什么坏东西?”
周锦芹几乎快要失去理智,她想要拉开门往外逃,却又被一只大手从腰后圈住。
男人声音压得低沉性感:“求你了,好吗?”
职业的专业性一下就体现出来,人很难说出任何抗拒的话,也很难再保持本就剩余不多的冷静。
“砰”,周锦芹反手将门重新合上。
她低着脑袋不肯看他,用微弱的音调同梁明和商量:“那你要说到做到,绝对不能在外面做过分的事。”
“嗯。”梁明和应了声,“我可从来都是乖孩子,未经你允许做的事,我可从来没越界做过。”
想了想确实如此,哪怕同床都是她主动提起才达成的。
周锦芹松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要抱太久……”
得到肯定答复,周锦芹才涨红着脸蹑手蹑脚爬上了梁明和结实的大腿。
这地方她不是第一次坐了,甚至前面已经有过两次经验,但这一次依旧给了周锦芹不小的心理考验。
她紧绷地坐在靠近膝盖的区域,一双眼睛滴溜溜在车外扫视着,生怕被外人看了去。
梁明和轻笑了声,抬手揽住她的背将人带倒在自己的胸口。
他湿热的呼吸扑在她耳边:“别担心,我的车位在最角落,不会有人来的。”
“嗯……”周锦芹紧贴在男人的胸膛,耳畔都是他剧烈跳动的心声。
空调运转着,紧贴的肌肤像是在烧,周锦芹恍然间以为梁明和的体温比七月的深市更甚。
如梁明和所承诺的那样,他索取的真的就是抱抱而已,再没有更多动作。
两人静静贴着,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又或者更久也不一定,周锦芹的世界已经脱离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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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汲取足能量的梁明和带着她坐起来,他拍拍她的背,哑声道:“好了,起来吧。”
周锦芹应了声,但却没动作。
梁明和低头去看她的脸:“怎么了?”
周锦芹不好意思道:“脚麻了……”
梁明和无声笑了好久,周锦芹气恼地锤了他胸口一拳:“还不是都怨你。”
“嗯,怪我太贪心了。”梁明和用掌心包住她的拳,哄她,“那罚我抱你回去。”
这样羞耻的事,周锦芹当然不肯,非逞强说自己能行,但腿脚却死活不给力,最后就变成了梁明和搀扶老太太似的搀她回家。
一路上确实没碰见邻居,反倒是在家里见到了孔飞飞。
团团有个怪毛病,就是用过的猫砂必须铲除,否则它宁可憋着都不肯用已经脏了的猫砂盆。
下午的时候,梁明和看到团团冲着监控喵喵叫,顿时就知道对方是在催铲屎官干活了,当时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于是就临时叫了正好在周围活动的孔飞飞上门了一趟。
孔飞飞见两人姿态亲密,忍不住打趣道:“你说你们关系这么好,还分什么床啊,正好我有两个师傅现在在这附近送家具,反正都要空着车回去,干脆叫他们把那没用的小床拉走得了。”
“再说,你家东西本来就够多了,再放个床还能放得下脚?”
“给咱们小猫咪多一点跑酷空间吧,你看看这肚子大的,啥时候都瘦下去呢?”
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梁明和怂恿对方来帮腔似的,他赶紧跟周锦芹自证清白。
“是他自己要这么说的,我可没指使。”
周锦芹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但到底没追究。
虽然孔飞飞的话浮夸了些,但确实家里没必要多放个大件占位,况且在她提出让梁明和上自己床的那刻,她就没想过两个人以后还要分床睡……
周锦芹想了想,说:“方便的话,就辛苦叫人来搬走吧。”
孔飞飞朝梁明和得意地撅撅嘴:“得嘞,我立刻叫师傅过来搬。”
一个电话撂下,两个师傅没出十分钟就赶到了家里,其中一个正是上回送床还非要自推壮阳药的那位大哥。
对方见到梁明和时表情有些古怪和委屈,临走时到底没忍住多嘴一句:“老板,难道你买到比我这更实惠好用的壮阳药了吗?”
在众人诧异的表情下,梁明和嘴角轻颤,他咬牙切齿道:“我!压!根!就!用!不!着!好!吗!”
这事私底下打趣闹闹还行,可不兴放在人老婆面前来聊,孔飞飞赶紧把师傅赶走:“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呢?再张着个嘴乱嚷嚷,小心我把你开了。”
他说着冲周锦芹谄媚地笑:“害,这人就这样,为了推销家里的土方子,但凡是个男的在他嘴里都得变成阳痿男,你可千万别在意哈。”
他拍着梁明和的胸脯保证:“小明身体好着呢,再说了,他行不行,你肯定最清楚,哪用得着别人评价是吧,哈哈哈哈。”
周锦芹尴尬地低着脑袋不吭声,她还真不清楚……
睡前,梁明和蓦地在她耳边严肃出声:“我真行。”
周锦芹身体一僵,以为他要说当场检验什么的。
却见这个单纯的老实人把两人结婚时做的婚检报告翻了出来,梁明和还特意翻到生殖系统检查项那页,无论活力、大小、质地、形态、数量,还是激素水平等一些杂七杂八的指标,上面都明明白白写着对他的全肯定。
20. 浅吻
周锦芹以前虽然是心内科的医生,但也没少从生殖科的同事那边听来八卦,全副武装上门咨询延长术的男士不在少数,她当然清楚检查结论里18.1和5.4两个数值的含金量。
就拿梁明和路上买回来的那杯奶茶来说,大杯连盖的高度差不多就在十八公分,杯身最窄直径则在五点五公分左右,尺寸非常惊人,甚至有点吓人了。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够让人面红耳赤了,周锦芹哪还敢和人深入探讨,她闪躲着眼睛支支吾吾道:“嗯嗯,我知道……”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就偶尔亲密接触时体验到的感受来讲,周锦芹完全相信对方的硬件实力。
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梁明和紧绷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来说,孤立系统内的总能量是不会变的,能量只能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或者从一种形式转移为另一种形式。
假若把两人一猫的三口之家看作一个孤立系统,把情绪视作能量,可以得知梁明和的紧张情绪是不会凭空消散的。
那么梁明和消失的紧张情绪去哪了呢?
转移到周锦芹脸上来了。
就在刚刚,她亲自下令让孔飞飞叫师傅将卧室那张小床挪走了,今夜同床共枕是必然的事。
而且,她的生理期也非常懂事地进入了尾声。
一室之下,正常欲求的成年男女擦枪走火轻而易举。
在这样“心怀不轨”的念头下,周锦芹显得尤为心虚,怕表现太多露了怯,她索性早早就躺上了床躺尸装死。
然而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和心理素质,直到梁明和赶完康娜要的稿子于凌晨返回卧室,周锦芹也还是没能睡着。
她的脑子成了一摊浆糊,却依旧在颅内高速运转着,她想自己或许就是绞肉机的发明来源。
重重呼了口气,周锦芹重新睁开眼睛,她问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男人:“你不睡觉傻站着想什么呢?”
梁明和早料到她没睡下,他弓着腰轻轻笑了声:“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搭理我。”
周锦芹不解:“搭理你什么?”
梁明和把怀里抱着的枕头稍稍举了举,笑眯眯道:“你今天还没邀请我上你的床。”
不然呢?他的床都没了……
周锦芹觉得对方又在调戏自己,她冷哼一声,侧过身背对他,气鼓鼓道:“那你睡地板吧。”
梁明和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把枕头挨着周锦芹的放,自然地躺在离她很近的位置。
周锦芹可以感受他温热的呼吸均匀扑打在自己的后脖颈上,连带着心都痒痒的。
她嘴很硬:“不是说等我邀请吗?我还没同意吧。”
梁明和没吭声,他弯起眼向半圈在怀里的女人靠得更近,稍凉的唇轻轻覆上她的第一颈椎。
周锦芹清楚感受到寰椎处的唇角微微扬起,男人的嘴角上扬了几个角度,他低低笑着开口:“我长这么大,人情世故当然也懂,我知道,不说话就算默许。”
周锦芹被那一阵阵热流拍打得周身难耐,她禁不住地蜷起脚尖,连着声音也不受控制地轻轻打着颤:“那……那你还问……”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的唇往下磨了磨,到了第二颈椎,枢椎。
再想往下就很难了,周锦芹今晚穿的睡衣没什么松紧度,前襟紧扣着,后边的衣领几乎没什么下拉的空间。
但梁明和并不显得急躁,也没表现出浓烈的情谷欠之色,他还留有余力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周锦芹恍了神,眼睛都有些迷离了。
“我想……亲亲你。”梁明和的声音像是在下蛊,叫人完全丢了理智。
周锦芹绯红着脸,长睫迅速拍打着:“你亲都亲了,现在才问算什么?”
梁明和想了想,笑着说:“大概算先斩后奏吧。”
他放低声音:“告诉我,可以吗?”
他似非要她给出个确定答案。
周锦芹早就熟透了,她紧紧攥着被子,将头埋进去,音量很小道:“你明明知道我早就默许了。”
“哦,是我太迟钝了。”梁明和装傻充楞,“周老师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周锦芹气恼地掀开被子,转正身子面对身后的男人,仰起头在他光洁的下巴上恶狠狠咬了一口。
分明是惩罚,梁明和却一副十分乐在其中的样子,他大言不惭道:“还要。”
“要个鬼。”周锦芹噘着嘴瞪他。
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要亲,到头来却变成周锦芹有欲求了,这对吗?
房间里还开着床头灯,梁明和看得清楚,怀里女人唇瓣红润润的,他紧盯着思索了很久,似乎有随时就要亲下的动作。
周锦芹没动作了,她呆愣地看着眼前很近的男人,一句话说不出,但愈发凌乱的呼吸早将她的紧张出卖了个彻底。
梁明和看着怀里这只惊弓之鸟,笑了笑,他宽大的掌在她背后轻抚着:“放松。”
周锦芹连眨眼都变得机械,这个松完全放不下来。
梁明和无奈地捂住她的眼睛,将视线隔绝,气息终于才平和几分。
失去视觉后,其余感官都变得更为敏感。
周锦芹感受得到,男人灼热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唇上。
很快,带有薄茧的拇指指腹按在了她的唇中央,男人的唇落了下来,隔着一指间接地吻在她的唇上。
在这次接吻行动中,真正亲密接触的反倒是两人的鼻尖。
梁明和撤离前,在她鼻尖留恋地停留许久。
他声音喑哑,依旧好听的勾人:“这样也很好。”
不知是不是退一步的自我安慰,恢复光明的周锦芹在他脸上读到的情绪确实是满足。
梁明和并不躲避她直勾勾的眼神,反倒顺势又落了星星点点的吻在她眼上。
此后便再没有过激行为了,他只是环着她的腰很安静地躺在她身后,很轻柔地说:“晚安。”
周锦芹不确定这是不是向梓晴说的奇怪xp,她心被勾得最高时,总在梁明和表现柔软时,她将这个解读为以退为进,是梁明和的兵法策略。
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再醒来时,是身后明显的异物感在顶撞,这时周锦芹才最有感触,同样都是十八公分,带来的感受却不是同型号死物能比拟的。
梁明和比她尴尬,他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滚到床榻控制的右侧位,掩着被子独自冷静了。
周锦芹扯了扯衣摆,尴尬地开口:“那个……其实这都是正常的生理表现,我不会多想的。”
说着门铃声响起,正好借着开门的理由,周锦芹逃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孔飞飞,他提着两个保温桶给她看:“我妈早上煲了汤,正好给你们送点来。”
他说着探头往里看:“小明呢?还没起吗?都快十点了,真是太怠惰了!”
要不是孔飞飞说,周锦芹还真没意识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这在她过往的作息里是极为罕见的,上一次出现还是因为她高烧不下吃了药导致的。
周锦芹脸一红,替他也是替自己辩解:“他昨晚赶稿到凌晨,这会儿还在补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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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真是罕见!不过也正常,毕竟家里有老婆了,是该在赚钱这事上勤奋些。”孔飞飞不疑有他,大咧咧走到屋内撸起了猫。
因为他每次来都是积极铲屎,且放粮特别大方,所以团团特别喜欢他,一看见他人就忍不住蹭上去撒娇讨食了。
眼看着猫粮又要暴雨似的下,一方恶霸残忍拦截了。
调整好的梁明和走出房间,果断制裁住孔飞飞帕金森似的手,甚至还把已经掉到碗里的粮回手掏,严格把控了团团的进食量。
团团作势要咬他,呼噜呼噜半天完全是在狐假虎威,梁明和把它抱起来举高高:“就算你卖萌,爸爸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孔飞飞心疼了:“太坏了,自己大补大养,却不许我们小猫咪多吃一点,你这是独裁。”
梁明和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大补大养了?”
周锦芹这会儿去了卫生间洗漱,见人不在,孔飞飞才放下心,他靠近悄悄耳语:“我特意叫我妈炖了牛大力杜仲猪尾巴汤,这东西大补,保你喝了腿不软腰不酸,你就偷着乐吧。”
这世上最怕兄弟不行的还是兄弟。
梁明和冷了脸:“你怎么跟你妈说的?”
孔飞飞一副很睿智的样子:“我说你爬山摔了,特意强调要给你补腰肾,够体贴吧。”
“……”梁明和坚决抵制,“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偷乐吧。”
“你用不着当然最好,但是我绕了半座城送来的欸,你赏赏脸喝点怎么了?就算没问题,补补也没事吧?”孔飞飞有的是办法拿捏他,“而且,你想想你老婆待会儿从厕所出来,问你这汤是干什么的,你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梁明和将汤喝了个精光。
周锦芹出来时,梁明和那份汤的残渣已经被混入了厨余垃圾,看不出明细。
孔飞飞神态自若:“跟你的是一样的啦,都是冬瓜薏米老鸭汤,我妈叫我送来给你们解解暑热。这东西很美味的,你看小明没忍住一下就喝了个精光。”
周锦芹尝了一口,下肚确实很舒服:“确实好喝,谢谢阿姨,也辛苦你跑一趟啦。”
“嗨呀,都是朋友,说这些干什么。”孔飞飞道,“而且我也是顺道找你们去玩的,我打算去隔壁登山看日出,你们有兴趣一起吗?”
梁明和没吱声,显然一副听老婆的态度。
周锦芹想到两人结婚以来,梁明和就没怎么出门玩过,这显然不符合他的性子,想想也就答应了。
她问:“不过我下午还有面试,会不会耽搁你的计划。”
“不会不会,不同时间有不同时间的玩法,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孔飞飞笑眯眯的,“你安心去面试,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得到肯定答复,孔飞飞嘱咐好要携带的东西后,先一步离开回去准备东西了。
周锦芹下午有面试,剩余不多的空余时间要用来化妆,所以收拾东西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梁明和来负责。
出发前,周锦芹穿上鞋子,冲梁明和说:“那就辛苦你啦。”
梁明和靠在玄关柜上看她,意味深长道:“你说的对。”
“什么?”周锦芹问。
梁明和说:“比起言语,人果然还是更喜欢实际行动。”
周锦芹愣了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她走上前,环住他劲瘦的腰,小声问:“这样呢?”
“很好,不过这样更好。”他低头在她唇角落了个吻。
周锦芹眼睛颤了颤,忽地扭转脑袋四十五度,纵容着梁明和的唇贴上了她的。
“这样或许更好。”她拧开门跑了出去。
21. 夜游
好似昙花一现,唇上柔软的触感很快消失,连带着那股独有的香气都随着风在顷刻间消散。
梁明和怔愣了片刻,直到听到一声哼哼唧唧的猫叫,才意识回笼。
他弓腰凑近,问蜷在玄关柜上睡眼惺忪的猫咪:“你看见了吧,你妈刚才亲我了是吗?”
团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趁着伸懒腰的功夫狠狠给了它一爪子。
“嘶~”梁明和摸了摸有些痛的唇角,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有痛感,说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一把将跳到半空中的猫强制捞回怀里,点着它粉嘟嘟的湿润鼻头,笑眯眯道:“奖励目击证咪一条小鱼干。”
胃口一旦开了就难收回,梁明和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团团夹着嗓子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钻手提袋,躺行李箱,一切秀存在的方式都用了个遍,大有一种不给吃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梁明和摆脱不了小猫咪,索性连团团的行李一起装箱,打算带着它一块出去玩。
团团本身就是流浪猫,不必担心外出会应激,而且它本来就是自由的孩子,总待在屋里也会无聊,偶尔带出去调节一下情绪也很好。
周锦芹时间掐的准,她结束面试走出办公楼时,孔飞飞的车刚好开到就近的路口。
她拉开后排的车门,正对上梁明和的弯弯笑眼,他晃着双手喊:“surprise!”
然后团团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举起爪子轻喵了几声,在前者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沉稳。
周锦芹摸了摸猫猫头,无奈笑了笑,她看着梁明和的衣服,关心道:“你不热吗?”
今天的气温高达三十八度,梁明和却不合时宜地穿了一件加厚套头卫衣,如果不是特别怕冷的话,这种程度的厚衣服起码要再降二十度才上得了身。
梁明和笑眯眯道:“就穿一会儿,车里有空调。”
这件卫衣的腹部有一个带拉链的大口袋,大小刚好可以装下一只猫,他以前看养猫的朋友穿过,觉得很有意思,即使他当时没猫,也还是义无反顾点击了下单。
这对梁明和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他素来喜欢买一些有趣但不实用的东西,以他外公的话来说就是收集一堆不值钱的破烂。
周锦芹抱着猫坐上车,她无奈笑了声:“嗯,那你注意不要中暑了。”
驾驶座上的孔飞飞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生无可恋道:“放心,他不会中暑的,因为兄弟在为他的爱情保驾护航。”
为了兄弟不在送惊喜时暴汗影响颜值发挥,孔飞飞愣是把自己的车打造成了可移动冷宫,其舍己为人的行为实在可歌可泣,给他颁个世界最伟大兄弟奖也不为过。
明明就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玩闹行为,但周锦芹的心还是不自觉软了下来,她拽拽梁明和的衣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好啦,我看到了,你把衣服换下来吧。”
孔飞飞瞥了后排的两人一眼,哀嚎道:“我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变成饿死鬼了,有你俩在,我狗粮都吃饱了。”
他说着加快了车速:“不行,得赶紧把康娜接上,独饱饱不如众饱饱,必须大家一起当狗。”
怕周锦芹一个女生尴尬,也怕自己一只狗寂寞,孔飞飞这次活动还特地叫上了康娜。
今天是周四,康娜趁着领导出差不坐班,悄悄早退免了一次请假。
车里四个人,周锦芹暂时还是无业游民,梁明和是自由职业者,孔飞飞给自家厂子打工,目前就康娜一个人是正经坐班牛马,工作日想跟朋友出去玩,还得把辛辛苦苦攒下的年假挥霍出去,可谓是付出最多的人。
虽然孔飞飞此人向来随心所欲,但他把看日出的活动定在工作日也并不是胡来,深市的七月是雨季,在连续阴雨大半个月的前提下,要想挑出几个连续晴天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事,这两天难得放晴,于孔飞飞这样爱闹腾的人来说,当然得珍惜。
这次要爬的山在距离深市两个多小时车程的县城里,四个人抵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天已经挂了些昏黄。
夏季的日出通常在五点半左右,时间还早,四人在上山前先去山脚下的饭店解决了晚饭。
上山的路段交给梁明和来开,孔飞飞得了闲,递了个手工打的木盒子给周锦芹,说是送她的结婚礼物。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一对木雕小人,女孩是她,男孩是梁明和,脚边还坐立着一只独耳小猫,显然是照着他们一家三口手雕的。
周锦芹非常惊喜:“啊谢谢,好漂亮啊!你亲手做的吗?”
孔飞飞捏着下巴摇头晃脑:“你还记得我当时找你合照吗?我就是照着那张照片雕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超有实力?”
坦白来讲,孔飞飞的工艺不算精细,但胜在他特别擅长抓人物的特点,瑕不掩瑜,呈现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另外,周锦芹还收到了康娜自制的精美手工甲,手绘部分非常精细,是用作摆设都足够美丽的东西。
这一车人,除开周锦芹都是手艺家,她忍不住感慨:“所以你们艺术家只跟艺术家玩吗?”
梁明和看她:“跟不跟艺术家玩我不确定,反正我只跟你结婚。”
听到这话,孔飞飞和康娜立马起哄,问周锦芹是不是被梁明和这张嘴骗到家里去的。
周锦芹脸一红,小声道:“不是啦,之前遇到点麻烦,他帮我解了围。”
作为梁明和多年的好朋友,在这个月之前,两个人都不知道周锦芹的存在,说实在的,他们还挺好奇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锦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跟梁明和的婚姻关系建立的太快,期间没有任何感情做过渡,应付家长作为理由好像怎么都不像是正经理由。
她一时哑然,好在梁明和主动接过了话题:“她追的我。”
“嗯?”周锦芹一脸诧异。
梁明和道:“你不是给我留了电话吗?”
确实留了,但不是她留的……
周锦芹没解释,不过也不重要了,本身结婚也是她主动提出的,某种意义来讲确实算是她追的他。
孔飞飞见周锦芹通红着脸,又不说话,一副羞耻的模样,认定了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他噘着嘴,嘘声一片,奚落着梁明和居然有这种待遇。
大家忙着谴责梁明和,自然就跳过了这个令人棘手的问题,周锦芹重重松了口气。
晚上十点,车停靠在景区专门设立的车位上。
大概也是好天气不多的缘故,大家格外珍惜为数不多的晴天,即使是工作日,山上的游客也并不少。
众人找了块没人占据的地搭了帐篷,隔壁是几个学生样的年轻人,他们大概早早登了山,这会儿已经围起烧烤架唱起了歌。
这群年轻人很热情,主动帮他们搭好帐篷,还招呼他们过去一起玩。
唱着唱着,不知怎的,那把吉他就流转到了梁明和手上。
他笑了笑,并不表现的很羞耻,而是大大方方抚起了吉他。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扫过和弦,嗓音细腻柔缓,犹如山泉淌过。
“很需要拥抱,
很需要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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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需要寂寞的时候被你找到,
能在你身旁,胜过去全世界观光,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夜里的山稍凉,那只小小的烧烤架并不能足以供那么多人取暖,但此刻,周锦芹却觉得温度从心开始升腾起来,而火源则来自梁明和那双炽热的眼,原来桃花也能在夏天盛开。
不在意众人起哄,梁明和将吉他继续传递给下一个人,他轻靠在周锦芹耳边,同她耳语:“好听吗?”
周锦芹呆呆点了脑袋。
他问:“听清歌词了吗?”
他在声音方面是专业人士,发音方面当然不会有问题。
周锦芹回:“听清了。”
众人刚才起哄,某种程度来讲,这个歌词的暧昧度占了一大半责任。
梁明和笑:“那……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了吗?”
拥抱、依靠、陪伴……
周锦芹躺在帐篷里,心跳依旧暴动凌乱。
康娜问她:“会不会冷?要不要把衣服也盖上?”
周锦芹摇摇头:“不用了,我这会儿还觉得好热呢……”
“害羞啊?”康娜笑,“也是,那么大一个帅比整天搁耳边讲情话,是个人都抵不住诱惑的。”
周锦芹侧过身,看并排躺在旁边的漂亮女人,犹豫了半晌才艰难开口:“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之前我误会你跟梁明和在一起过,所以那天见你表现的有些不自在,你肯定看出来了吧,对不起啊。”
康娜掐了一把她的脸:“哈哈哈哈,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问我呢?”
她忽然坐起身,说:“坦白来讲,刚认识那两年我确实对他有点想法。”
“他长得帅,会来事,小姑娘哪有不上当的。”
周锦芹眼睛有点酸,她张了张嘴,良久才出声:“那你们怎么……”
“他不喜欢我呗。”康娜笑得很坦荡,“当然,我那时纯属是暗恋,否则也不可能继续跟梁明和做朋友了。”
“我发现他这人也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其实拒人千里之外,压根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于是早早就撤了心意。”
周锦芹想了想,说:“还好吧,我觉得他其实挺温柔的。”
康娜好整以暇地看她的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对你温柔。”
夜间的温度已经降到二十度上下了,周锦芹还是觉得燥热,一晚上喝了好多水缓解。
肚子涨涨的,周锦芹憋到三点,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厕所解决生理问题了。
康娜抱着被子熟睡着,周锦芹小心翼翼绕过她,拉开帐篷的门帘爬了出去。
山里的游客基本都睡了,只帐篷前零零散散挂了几个夜灯,林间风吹得簌簌响,伴着动物啼叫,遁入一片不见底的夜色里,难免显得阴森可怖。
厕所在几百米之外,走过去大概要小十分钟。
周锦芹往外踏了几步,还是觉得心慌,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向梁明和发出求助。
【你睡了吗?】
都这个点了,其实是不抱希望的,但周锦芹等到了梁明和的回复。
【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也是,毕竟我们自打结婚就没分开过,你不习惯别人睡在你旁边也正常。】
【我现在也是,没你好不习惯。】
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就没间断过,周锦芹实在着急去厕所,心一横,打断了他。
【那个……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厕所。】
22. 共享卫衣
“你就这么离不开你老婆吗?”孔飞飞终于忍无可忍,“我承认是我不厚道了,你说你好不容易跟老婆睡上一张床,还没躺热乎呢,就被我截胡了,你心里有怨气也正常……”
梁明和没做声,他捞起被团团压在身下的卫衣重新套回身上,径直就要往帐篷外去。
孔飞飞一把拉住他:“不是,我就说你两句,你还生上气了?离篷出走,至于吗?”
“你哪只眼看见我生气了?”梁明和抬眼睨他。
孔飞飞扬扬下巴问:“那你大晚上干嘛去?”
梁明和答:“上厕所。”
“用不用兄弟陪?”孔飞飞随口问。
“用不着。”梁明和捞起一旁忙着舔毛的团团塞到他怀里,“我老婆会陪我。”
不是,他问了吗?孔飞飞一脸无语,合着他就不该张这个口。
“尿个尿都得老婆陪,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对着怀里的猫意有所指道,“可不兴跟你爸学啊,咱们不做妻宝男。”
梁明和没理会他,拉开帐篷的拉锁,穿上鞋迅速起身往外走。
周锦芹就站在不远的树下,她本就消瘦,加上只简单套了件长袖T,瞧着更是薄薄一片。
梁明和迈大步子,走上前将人揽进怀里:“不冷?”
“不吹风的话其实还好。”周锦芹嘴上这样答,身子却不自觉往那道热烘烘的胸口钻。
“嘴硬。”梁明和将她往怀里揽得更紧了几分,“要不要回去添件外套?”
周锦芹摇摇头,把埋进男人胸口的脑袋扬起来,那一双睫被风吹得飘飘摇摇,瞧着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用不了几分钟,就这样去吧。”
梁明和望着那双眼,叹口气:“要是我睡了,你找谁陪你去?”
深夜里的一通讯息,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大概率心一横,自己就跑着去了,不过周锦芹没这样答,她弯弯眼,笑着说:“没想过,事实上也没有要是,我等到你了,很幸运不是吗?”
也不知道幸运的到底是谁,梁明和将下巴抵在她发间很亲昵地蹭了蹭:“嗯,走吧。”
山里的路灯不算太亮,还好梁明和出来前带了手电,两人才得以一路畅通赶到厕所。
男女厕单独设立在两端,梁明和不方便进去,所以只将人送到了门口。
“自己去怕不怕?”他问。
周锦芹摇摇头:“不怕,感觉比医院深夜的厕所还亮些。”
医院里总有些怪谈事迹,周锦芹刚开始值夜班那几个月,上个厕所都心惊胆战的,后来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和眼下的情况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她知道梁明和就在外面等她。
梁明和点点头:“嗯,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迅速上完厕所,周锦芹出来时,看见梁明和蹲在一颗人造石旁边,和一只歇脚的小鸟嘀嘀咕咕。
她不免觉得好笑:“你怎么跟谁都能聊起来?”
“它主动找的我。”梁明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罢他站起身,用指腹点点鸟头,像是作别,而后才往周锦芹的方向走。
他挡在山路风口的位置,弓着腰,借着路灯和月光打量周锦芹白皙的脸:“真不冷?”
说着,一阵凉风吹来,直往人毛孔里钻。
周锦芹刚用冷水洗过手,这会儿全身都冻得慌,被这风一卷,她不由得瑟缩一阵。
“唔……好像是有点冷。”她抽抽鼻子,面上浮了几分粉色。
梁明和掀起卫衣下摆,露出两排整齐漂亮的腹肌,他非常淡定地向她发出邀请:“要不要进来?”
他穿的还是白天送惊喜的那件厚卫衣,这件衣服设计的初衷就是人猫共享,为了容纳下猫咪的大小,整体版型做的偏大,要再装下一个人并不是难题,更何况是周锦芹这样偏瘦的体型。
看着那件毛茸茸的衣服,周锦芹红着脸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男人一把拉到怀里套进了衣服下摆。
火一般的温度瞬间涌了上来,明明用的是相同的洗浴产品,呈现出来的香气却因人而异。
像是山间奇异植物散发出的幽幽清香,叫人不知觉中就丢了意识,彻底沦陷进去。
梁明和拉低领口,将她红扑扑的脑袋放出来。
她发丝乱了,偶尔有些炸毛,混着团团掉的毛,整个人毛茸茸的,像一只呆愣愣的猫咪,这样钻出来,好似回赠给他的惊喜。
梁明和揉揉她的脑袋,笑着打趣:“你亲错地方了。”
即使衣服的版型再大,留给两人的活动空间也十分狭窄,加之被领口这样狭小的圈套束缚,两人靠得更近了。
周锦芹个子不算低,一六五的身高在男人面前却完全不够看,只堪堪够到了对方下巴的位置。
因为贴得太近的缘故,她的唇此刻正贴在他锁骨的位置,弄得人丝丝发麻。
周锦芹羞得整个人都燥了起来,她抬起下巴想要撤开距离,却因为空间有限,退无可退,只得委屈巴巴盯着面前笑得蔫坏的男人。
梁明和一双大手扣在她腰间,他俯身在她耳边落了几个很浅的吻,夹着笑的嗓音却无比深刻:“怎么办?你没法像白天一样跑掉了。”
男人的声音实在过于蛊惑,弄得周锦芹整个耳根子都通红无比,她低低垂着脑袋,紧张到声音疯狂打颤:“那……那就不跑好了。”
她说着重重呼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一鼓作气仰头亲了上去。
很浅的一个触碰,像是蜻蜓点水,却依旧在原本静谧的湖面上划下了一片巨大的涟漪。
梁明和抚在她腰间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挪动了位置,此刻虎口嵌在她下颌的位置,其余三指连掌心扣在她修长的脖颈上。
他有意无意拨弄着她洁净的脖颈,带有薄茧的指腹抓得人心痒难耐。
男人声音低沉,像是引诱:“看我。”
周锦芹乖乖睁了眼,面前俊朗的男人在笑,笑得那双桃花眼都染了粉红。
等双目对上,梁明和才扣紧搭在她脖间的指,低头将唇落在她轻颤的内眼睑处,而后沿着小而挺的鼻梁一路下行,留下一寸寸软和而温热的湿痕。
最后那温热暂停在周锦芹人中的位置,她眸中有好奇,不懂他为何停了动作。
梁明和望着她湿润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可以吗?”
他总喜欢在关键时刻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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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故意捉弄,周锦芹有些气恼,仰高脑袋在他下唇瓣上狠咬了一口。
她没预料到的是,此行在“劫”难逃了。
梁明和扣在她脖间的手微微收紧,没留给她任何退路,带有明显侵略性的吻惩罚似的重重落了下来。
他吻得很重,藏在嘴唇内部的齿也偶有交兵。
氧气消耗的很快,周锦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被称作天然氧吧的山林里缺氧。
梁明和尚有人性,没将她逼上绝路,在她几乎站不住脚前,腾了半个气口供她进氧。
他嘴角上扬,贴在她左半侧的唇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吻着。
尽管对方已经做了让步,但空气依旧入不敷出,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周锦芹开启自救模式。
她在男人的唇再次落下前,伸手挡在了中间。
梁明和笑了笑,没再索取,只抓住她的掌心留了个很虔诚的吻。
“好,今天到此为止。”
周锦芹腿脚酥软,连着脑子也失去了思考能力,她不记得这个夜晚凉风有多习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回帐篷沉沉睡去的了。
再次醒来时,是康娜趴在她枕头边恶魔低语,催促她起床看日出。
时间才五点出头,离太阳升起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天只微微亮,挂在叶上的晨露偶被风卷起,窸窸窣窣如短时强降雨散落一地。
周锦芹裹紧身上的卫衣,混乱一片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想起两个小时前的幽会,不禁有些羞耻。
康娜看清她身上大出好几个尺寸的衣服,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昨天穿了这件衣服。”
抱猫取暖的孔飞飞说:“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这衣服昨天是小明在穿。”
康娜趁他不备,一把夺过猫:“你们还怪有情调的。”
昨天就团团跟谁睡成了最大争议点,作为监护人的周锦芹和梁明和没权利发声,反倒是孔飞飞和康娜争了个头破血流,最后还是孔飞飞凭借数次加餐铲屎的经历荣获团团嘉奖。
孔飞飞吐槽:“小明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就让他跟我凑合一晚上他都不情不愿,中途还得找你幽会抚慰一下自己缺爱的心灵。”
周锦芹心猛地一惊,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秘密,结果孔飞飞说:“小芹,我跟你说,你就不能纵容他,孩子大了还断奶呢,你不能让他养成一副离不开你的样子,上个厕所还得让你陪着,这像什么样子?真给咱们男人跌份。”
“……”这个脸就让梁明和丢吧,周锦芹是不打算解释了。
孔飞飞继续慷慨激昂:“不过别说,他跟你见完回来后,确实睡得香,这会儿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了,我估计得你去吻醒你的睡美人。”
他说着一把拉开半掩着的门帘,怂恿着周锦芹进去。
顶不住那双热切的眼睛,周锦芹到底还是在三众瞩目下钻进了梁明和的那间帐篷。
梁明和此刻正安安静静窝在被子里,周锦芹蹲在他身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好笑道:“你演技真差。”
梁明和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我刚刚听到了,现在上演的剧目是《睡美人》。”
他重新闭上眼睛:“我只是在等我的王子。”
23. 猫一直响
“我只是在等我的王子。”
看梁明和一本正经缩在被窝里,周锦芹觉得好笑,她假装要走:“哦,那你继续等吧。”
她刚转了个身,还没来得及动身离开,就被那道被窝残余的暖意和男性独特气息从背后将人紧紧裹住。
梁明和环住她的腰,把脑袋搁在她肩颈的位置,茂密乌黑的发丝蹭得周锦芹皮肤痒痒的,她想起团团,每次她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小猫就喜欢蹲在沙发靠背上,把下巴搭上她的肩膀,也是这样毛茸茸的。
刚睡醒的缘故,男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优越声线加持下,落入耳多了几分暧昧。
“为什么走?难道你想等别人来亲我吗?”
他说这话时尾音扬得有些高,不像质问,倒更像是在撒娇。
周锦芹有些无奈:“你这算不算是言而无信?”
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事,她脸忽地涨红,语气多了几分不自然:“不是你说的吗?今天到此为止。”
梁明和耍无赖:“你肯定比我这个艺术生更明白时间不过是人为设定的概念,就拿我配音的那些游戏来说,新一天的开启往往都不在零点,多数集中在早上的四点和五点。”
“我的一天从天明开始计算,意思是,在太阳升起的这刻我才开启我人生的新一天。”他的唇在她侧脖处磨了磨,不清不楚道,“昨天已经是过去式了。”
周锦芹游戏经验并不多,但对梁明和口里的时间概念尤为记忆深刻。
记得前两年,向梓晴突然迷上了steam平台上一款名叫《星露谷物语》的模拟经营游戏,当时趁着秋促打折,她给周锦芹也买了一套,哄她陪自己联机一块玩。
游戏中的时间节点设置在凌晨两点,如果玩家不能在两点前返回床上,就会晕死过去,隔天包里总会缺点金钱物资啥的。
周锦芹当时对地图特别不熟悉,找不到回家的路是常态,她的小人两点可以被发现在除床上以外的任何地方,所以导致她对时间这个东西特别敏感。
她抬手拍拍他脑袋:“你这算不算强词夺理?”
梁明和搂她更紧了些,埋在他肩颈处的唇发出闷闷的声音:“如果你会因为我言而无信和强词夺理就讨厌我的话,那我今天就不会再想你亲我了。”
这种话术,按道理该把他划分在情场老油条行列里的,但周锦芹却总觉得他像个幼稚的天真小孩。
她扭过身,双手托住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那公主要怎么醒过来?”
梁明和撇过眼不去看她:“我本来就醒了……”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还迷迷糊糊的?”周锦芹手上的力道加重,强迫他把脸转向自己。
梁明和扫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兴许是你的错觉。”
“没关系,错觉就错觉吧。”周锦芹很温柔地笑了声。
梁明和不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狐疑抬头去瞧她,却只得了一半光明。
温凉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左眼上,很轻地碰了碰,而后她学着他的样子,濡湿的吻沿着鼻梁一路往下,最终精准降落在他的唇中央。
只是很浅地贴了贴,周锦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着脑袋小声问:“你醒了吗?”
“嗯,看来你是我的真命天子。”梁明和弯起眼笑了笑。
点到为止也很好,他这次并不打算索取更多。
两人在帐篷里磨叽了好一会儿,出来时却没遭到孔飞飞和康娜两人的调侃,因为他们正在为团团的今日拥有权激情战斗。
康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我昨天都退一步让它陪你一晚了,你今天居然还忍心跟我争,你还有为人的良心吗?”
孔飞飞:“那怎么了?不都是我凭实力争取到的吗?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今天依旧有争取的权利。”
两个人都非常喜欢猫咪,但各自都有无法养猫的残酷理由,所以他俩才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被争夺的中心角色一脸生无可恋,在看到周锦芹和梁明和的瞬间,灰暗的眼神才又升了些光亮。
原先已经放弃挣扎的团团又开始扑腾起来,夹着嗓子,冲着周锦芹一个劲儿地嗷嗷叫,就像被人贩子绑架了一样。
周锦芹忙从两人手里接过团团,托在肩上哄了好久才安抚下小猫咪的委屈。
团团把脑袋往她怀里又拱了拱,时不时还喵喵几句,听起来要多惹人怜爱有多惹人怜爱,叫旁边两个没猫的野人看了咬牙切齿,直呼悲哉。
周锦芹摸了摸猫猫头,问一旁给团团喂食的梁明和:“你说团团喵喵叫在说什么呢?”
梁明和想都没想就回:“它应该在说,妈妈,我好想你啊。”
孔飞飞假装要吐:“亏你还是声音方面的专业人士呢,空耳都能到这个地步,还妈妈呢,我看你别先给自己叫爽了。”
听到这话,周锦芹脸瞬间通红。
她其实不懂的,奈何好友向梓晴在感情方面是个跨度极大的人,上到和大一轮的爹系男友玩ddlg,下到哄小十岁的十八岁男大在亲密时叫自己mommy,总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爱情方面她从来怎么快活怎么来,绝对不亏待自己一分。
周锦芹其实并不理解这种角色扮演模式的趣味性体现在哪,但她也清楚,这不过就是情侣间某种情趣罢了,是不太需要什么理由的。
她假装没懂,默默抱着猫坐去了日出观赏位。
时间掐得很准,在孔飞飞和康娜的争吵中,太阳缓缓升了起来。
金色绚烂的光透过晨雾落到身上时,瞬间将寒意驱散开来,藏在林间深处的鸟兽也冒了头,叽叽喳喳喧闹不停。
直到这时候,周锦芹才深刻感受到,人不过也是动物的一种,大家欢呼着,雀跃高歌,他们也是从钢铁森林中冒头的鸟。
梁明和问她:“会无聊吗?”
等待日出其实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为了这分秒的呈现,大多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周锦芹摇摇头:“一点都不,这是很难得的机会,而且即使等待也是在大家的陪伴中度过的,并不难熬。”
学生时代也好,工作以后也罢,周锦芹的时间都不太自由,出来玩一趟是非常奢侈的事。
她扭头问他:“你呢?在看过无数次日出后,会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梁明和在她额发前亲了亲:“不会,如你所说的那样,你陪在我身边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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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灯在不远处很突兀地亮了一下,两人抬头望去,是隔壁其中一个大学生用相机拍了他们的合照。
那个男孩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设备,说:“非常唯美,回头导出来传给你们。”
他们除结婚证外的第一张合照诞生在太阳升起的这刻。
看完日出,大家收拾好行李往山下去。
当然不是返程,至少对康娜这种付出年假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出游活动这样草率结束的。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在附近临时搜罗了一个古镇供大家出游,只需要从另一条路下山,再往西行驶五十公里即可到达,非常方便。
这座古镇被称作夏季避暑好去处,同高达四十度的市区比起来,凉爽是真,但似乎并不太吸引游客前往。
人少的缘故,古镇里大多数商铺都闭店歇业,只三三俩俩开了几家店铺卖纪念品。
可游玩性太低,几人逛了一圈就有些乏味了,反倒是梁明和兴致勃勃。
他在一家纪念品店里选了一箩筐物品。
孔飞飞拿起一只长舌鬼,捏一捏他就会吐出舌头,舌头上卷的是印着古镇特色的纸胶带。
他满脸不解:“这个你用得上?”
康娜嫌弃他大惊小怪:“他家里不都是这种东西吗?”
梁明和瘪着嘴冷哼,他拉着周锦芹的手眨眨眼:“可是它只要五块钱,我真的不能买吗?”
周锦芹哭笑不得:“可以买,你喜欢就不亏。”
就这样五块五块,梁明和在这家店里足足花出去两百块,老板好几年都没见过这阵仗了,送了赠品不说还给把自家在古镇内的民宿低价租给了他们。
夏季的雨总是说下就下,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雷声轰隆,返程的路并不好开,几人索性就住进了老板的房子里。
雷电天气,人烟稀少的夜间古镇显得有些阴森,加上房子内部是木结构的,在这种多雨潮湿的环境下难免保存不好变得腐败。
在这种氛围下,孔飞飞提议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康娜属于又怂又爱看的,有人陪当然不拒绝,周锦芹和梁明和也不扫兴,于是大家洗漱完毕就聚集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片子是孔飞飞随机选的,中式风,没有突脸和血腥,可一双红色绣花鞋就足以把恐怖氛围拉满。
周锦芹和梁明和全程非常淡定,反倒是作为组织者的孔飞飞和康娜尖叫了一宿,事后两人死活不肯自己睡,求爷爷告奶奶要求按照昨晚的安排睡觉。
好不容易等到的三室,梁明和有些懊悔,他明明早就知道孔飞飞和康娜两人的德性的,他就该一开始就把两人的念头按杀在摇篮里……
约定好的,周锦芹会在康娜睡着后再关灯入睡,她怕自己睡着,索性拿起手机刷起了先前订阅的医学周刊。
康娜以为她在跟梁明和腻歪,她闷在被子里小声嘀咕着:“梁明和是不是又找你陪他上厕所呢?”
周锦芹刚想说没,结果梁明和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她非常坦白地将消息念了出来:“他问我猫一直响怎么办。”
“完全是情话说给聋子听,媚眼抛给瞎子看。”康娜都恨她是块木头,她操心道,“他说他想你了。”
24. 喵喵
“他说他想你了。”
结合前后语义,周锦芹当时那瞬间理解的其实是“他说它想你了”,也就是说想她的是小猫团团。
想到团团平时黏人的劲儿,周锦芹心软得一塌糊涂,把耳朵贴近手机出声口又听了几遍梁明和刚发过来的猫咪哼唧声,瞬间弯下唇角一副苦涩样。
康娜以为她是在跟梁明和互诉思念,单身狗当即抗议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哀嚎表示完全没眼看,大手一挥就说要成全他们。
“算了算了,反正我睡着就跟死了一样,你等我会上周公就安心去陪你家的粘人精吧。”她捂住嘴挥挥手,故作哽咽的浮夸姿态,“就算今夜不回来也是OK的。”
这时候周锦芹才注意到语音条里夹杂着的不可忽视的温润男声,心跳蓦地乱了频率,原来一直在“响”的从来都是梁明和。
没过多久,康娜呼吸落入均匀,似乎沉沉睡了过去。
周锦芹却完全失了睡眠的兴致,她的脑子已经不听使唤叫嚣了许久,闭上眼又挣扎了几番,均已失败告终。
她叹口气,妥协了。
周锦芹轻手轻脚起身,伸出手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身边人的鼻息,确定对方是真睡着了才拿起手机打字。
【你睡了吗?我想看看会响的猫。】
周锦芹都怀疑梁明和住在微信里了,他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在等你,小房间见。】
小房间指的是这套民宿的最后一间卧室,北朝向,面积较小,不太适合两个人住,所以今晚暂时空置了。
周锦芹迅速穿好拖鞋,往飞机户型的另一面走。
她到时,梁明和已经先她一步候在了屋内。
房间用的是老式电灯泡,成色昏黄,加上亮度不够,其实看人并不分明,但在这嘈杂的雨夜里却添了几分暧昧的氛围。
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灯下,就这样弯着眼直勾勾看着她笑,花蝴蝶变成了盛满蜜的诱人花朵。
周锦芹脸一红,不自然地撇过脑袋,她像只采蜜的蜂,绕着这朵鲜花巡视了一圈,并没看到其他同类,她小声问:“团团呢?”
梁明和挑挑眉,像个秀场的模特,原地转身侧对向她,将衣服的另一面展示给她。
他晚上穿的大帽檐卫衣,团团这只胖猫就这样舒坦地蜗居在他的帽子里。
周锦芹失笑,她垫脚从他衣服里将猫抱出来,问他:“不勒脖子吗?”
梁明和摇摇头,唇角勾起很明显的笑意:“就算换作你坐在我的脖子上也轻而易举。”
“……”周锦芹绯红着脸不吭声,只垂着眼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逗着团团玩。
梁明和却不打算沉默,他看着她揉搓在团团身上的纤纤指节,意有所指道:“你今晚就打算全身心投入到小猫身上吗?”
“不然呢?”周锦芹假装不懂,“它晚上一直响,我肯定要多陪陪它的。”
梁明和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父子连心?”
“嗯?”周锦芹仰头去看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
梁明和看着她水雾一样纯净的眼睛,无声一笑,躬身同她并排蹲下,距离拉近的缘故,他的声音入耳尤为清晰。
“喵~”
于专业人士而言,他学猫叫简直手拿把掐,惟妙惟俏。
梁明和托着下巴看她呆呆的表情,面上笑盈盈的:“我的意思是,今晚的我其实也一直在响。”
他低下脑袋,拉过周锦芹一只手抚在自己的头上蹭蹭:“不要对我无动于衷。”
周锦芹眼睫颤了颤:“你想我怎么做?”
梁明和往墙角丢了个白天买的小球,团团追了过去玩耍起来,周锦芹手边彻底清净,他索性连带着她另一只手都霸占了去。
他托住周锦芹的腰将她拉起来,指引她将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扣紧环在她腰肢的手,半眯着眼将唇覆上了她的。
如夏季的雨一般,没有任何预警和过渡,来势汹汹。
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周锦芹的唇齿皆失守,舌尖被“敌方”收缴了去,百般折磨。
腿很快软了,周锦芹几乎无法独立站立,一双水汪汪的眼惹人生怜,却没得对方怜爱,反而换来步步紧逼。
她被抵在墙上,呼吸愈发急促,却依旧顽强地压制住了喉咙里即将溢出的shen吟。
狭小又空荡的房间,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
梁明和抬手打开手边的窗,任由暴雨的喧嚣灌入房间,他笑着贴在她唇边哄她:“这样就不会有人听见了。”
良久良久,两人的唇终于拉开了距离。
周锦芹眼睛像是裹了一层浓重的雾,嗓音也干涸到沙哑,她茫然地看他:“结束了吗?”
梁明和低下脑袋,将额头抵上她的:“不太想。”
他低低开口:“只是脖子有些酸。”
周锦芹一六五的身高虽然不矮,但比梁明和却少了足足二十三公分,这种身高差距下的亲吻注定是有些困难的。
周锦芹抬手帮他揉了揉肩颈,眼神飘忽不敢看他:“那先休息吧……”
梁明和在她耳边好听地笑了笑,他贴着她的侧脸摇摇脑袋,撒娇似的开口:“不要。”
狐疑间,周锦芹被他一把抱坐上了旁边木柜,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瞬间被扯平。
木柜大约有五十厘米深,梁明和只把她放在柜子边缘的位置,周锦芹却自发往后挪到底端就坐。
梁明和握住她的小腿肚将人拉回来,并顺势将她的小腿盘在自己腰上,他扣住她的腰不让逃:“跑这么远干什么?”
周锦芹眨眨眼,沉默半天还是决定暂时打碎现有的暧昧氛围,她说:“地上有蟑螂……”
梁明和顺着她的指向去看,床脚边确实匍匐了一只巨大的广东特产,随时会起飞的那种。
团团的注意力早就没在梁明和给的玩具上了,它用爪子试探地拨弄蟑螂的身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说它会不会把蟑螂给吃了?”周锦芹想想就觉得很绝望,她无法接受自家孩子吃这种东西。
梁明和问她:“很害怕?”
“嗯……”周锦芹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靠,“听说你们这里的蟑螂都很凶残,会在晚上偷偷啃人。”
她听说过广东的蟑螂大,但没料到这样大,甚至她觉得自己都能从它的背影上看出一丝蠢蠢欲动。
梁明和从小到大一直住在防虫措施很好的房子里,其实见到蟑螂的机会并不多,但由于他从小就喜欢观察生物多样性,所以其实并不那么害怕。
他稍稍安抚了一下周锦芹,而后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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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还在玩弄虫子的猫抓住扛着肩上,精准给蟑螂盖上两张纸后,迅速落脚将其踩死丢进垃圾桶,全程一气呵成。
但蟑螂这种东西,当发现一只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空间已经藏有一堆了。
周锦芹是不敢继续呆在这个房间了,她用湿巾帮团团擦干净脚后,就急切地表示要回去找康娜。
梁明和虽然欲求未满,但也没办法,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嗯,一会儿也很好。”
他把猫交给她:“今晚团团跟你睡吧,要是有点什么它也能像爸爸一样保护妈妈。”
什么妈妈妈妈的,周锦芹又联想起孔飞飞的话,顿时满脸通红,抱起猫就匆匆忙忙回了原房间。
早上起来时,周锦芹觉得头皮有点痛,缓了片刻才发现是团团睡在自己头顶的位置,将她的头发全程压在了身下。
她现在头发短,本就不好打理容易炸毛,加上重物帮忙定型,她此刻的头发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醒来就有猫的康娜表示很幸福,此刻看小情侣都顺眼了许多,并打算为小明同志谋一波福利。
她看着周锦芹对着头发一筹莫展的样子,笑眯眯提议:“自己扎不好的话,不如让梁明和帮忙呗。”
“他连这个都会?”周锦芹有些诧异。
“你可别误会,他的经验可不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练出来的。”康娜解释,“他不是买了很多长发娃娃吗?他有事没事就拿它们练习,主要是为了用作儿童绘本的女孩形象上,你老公手艺好着呢。”
说着,她自顾自将梁明和喊了进来。
梁明和问周锦芹今天穿什么衣服,全然一副造型总监的从容。
周锦芹拿了一条娃娃领的裙子给他看,梁明和点点头,三下五除二给她扎了两个丸子头出来。
周锦芹摸了摸脑袋上的啾啾,羞赧道:“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了?”
其实她平常连娃娃领的衣服都不穿,这件还是之前去商场试衣,向梓晴觉得她穿着好看怂恿她买的。
梁明和专注地用夹板将从她丸子里扯出的发缕烫卷,不甚在意道:“谁规定这个发型只能小孩用?”
他托住她的下巴来回打量,很认真地告诉她:“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看。”
他问:“而且,难道你年纪很大吗?”
周锦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其实并没在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如果将人生分为少中老三个阶段,按一百岁的人生来均分,她也不过还在少年时。
况且,年轻也好,色衰也罢,人生是自由的,从来不该被任何东西设限。
这样也很好,她喜欢这样活跃富有生气的自己,周锦芹释然一笑:“嗯,这样似乎也很好。”
康娜也附和:“别说了,我都快爱上了,这辈子最爱的就是甜妹!”
梁明和冷眼瞥她:“你自己没有老婆吗?”
康娜朝他翻白眼,她把人轰走,回来搁周锦芹耳边继续天上有地下无地夸赞。
她围着她感慨道:“哎,这世上男人果然都有颗哥哥心。”
“哥哥?”周锦芹一脸茫然。
康娜嘿嘿一笑:“相信我,你要是叫他一声哥哥,他肯定爽到把命都给你。”
周锦芹无奈:“你还是少看点小说吧……”
25. 委屈
雨水比昨夜更加肆虐,民宿门前种的柚子树折了枝丫,正砸上门口悬挂的招牌,险些掉落在康娜的头顶。
实在不是友好的出行天气,加之这座古镇确实过于凄凉,险里逃生的康娜也没了在外游玩的心思,几人在附近找了家特色农家乐解决了午饭,就趁着雨势转小迅速打道回府了。
这次出行的车是孔飞飞的,所以回去时还得由他负责将人各自送回家。
按照距离远近,先是康娜,然后才是周锦芹和梁明和夫妻俩。
照例,孔飞飞将车直接开进了梁明和家的地下车库,好避免他们在拿取行李时被暴雨淋湿。
周锦芹下车时才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被团团用嘴咬开了,她今天穿的板鞋是梁明和之前在网上刷到觉得好看给她买的,鞋带尾端有两颗毛球球,完全是小猫诱捕器来的。
“坏蛋,难怪在车上的时候,你不躺座椅上,非蹲在我脚边呢。”她无奈点点小猫的鼻头。
周锦芹把团团放在行李箱上,腾出手准备蹲下把鞋带重新系好,躬身一半想起自己身上的短裙和车库里密密麻麻布防的监控设备,一下愣住了。
梁明和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很自然就蹲到了她的脚边要来帮忙。
周锦芹不太适应这样无微不至的服务,她有些尴尬地往后收脚:“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梁明和握住她的脚踝不给动,他仰头看她,笑眯眯的:“怕什么,又不会有别人看见。”
他话刚落下,就近的电梯轿厢打开,里面走出来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梁明和瞥了一眼,表情未变,依旧专心手上的打结动作,甚至还有余力安抚性地拍了拍周锦芹的脚背。
系好两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欣赏了一会儿才站起身,他把团团抗在肩上,一手拿行李,一手去拉周锦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嗯……”周锦芹红着脸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身穿正装的男人从电梯轿厢出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始终站在距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等候着。
直到梁明和面无表情从他们身旁经过,其中一个才终于出声:“少爷。”
此刻的车库里就他们四个,显然对方这声是在叫梁明和。
周锦芹狐疑去看,在对上眼的瞬间,对方朝她也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少夫人。”
他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个价值不菲的盒子被端了上来,对方解释:“董事长听说您跟少爷结婚了,特地嘱咐我们将贺礼送到,请您收下。”
周锦芹扫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多是一些珠宝、黄金类的贵重饰品,外加一些文件类的合同,最上方那张是一套房屋的赠与合同,被赠人是她。
周锦芹有些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梁明和点点头,语气轻飘飘的:“没关系,值不了几个钱,送给你就收下吧。”
值不了几个钱……
就算不懂珠宝的价值,但黄金的飞涨可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那还有一线城市的一套房呢。
周锦芹不敢签,况且董事长是谁?董事长和少爷又是什么关系?她统统没弄明白。
梁明和看出她的疑虑,开口解释:“是我爸,他是卖房的。”
“这年头房地产市场不景气,他那堆房子造了也卖不出去,不送你也是送别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不用担心。”
对方好歹是个董事长,就被他一句轻飘飘卖房的概括了去,看起来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很好。
而且在这之前,梁明和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父亲,周锦芹其实也就能把情况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如果对方不是死了,大概率也是跟她爹那样堪比死了的。
犹豫了半晌,周锦芹还是签下了字,她想自己跟梁明和现在反正是一体,在她名下和在梁明和名下也大差不差,倘若他跟他父亲关系真的已经到了特别糟糕的地步,她能帮他多拿回一分属于自己部分的权益也是好的。
签完字,西装男明显松了口气,他递过盒子,欲言又止道:“少夫人,其实董事长也很想见见您,如果您有空,请多去看看……”
没等他讲完,梁明和就出声打断了,他附在周锦芹耳边说话,音量并不低:“像这种话就不用理会了。”
他没再搭理傻愣在原地的两人,揽过周锦芹的肩膀就往回走。
梁明和不想解释太多,但怕她疑虑,还是提了一嘴:“我跟我爸关系一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如果你哪天再遇到他提这样的要求就当他死了没发生过就行,反正我每次见他就当上坟,不用放在心上。”
显然这种程度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一般来形容了,周锦芹没有追问的打算,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像她不想谈及自己的家庭一样,有些事总是有口难言的。
况且,如果他想告诉她的话,总有一天他会主动开口的,她等得起。
看着他不常见的冷淡表情,周锦芹挂起淡淡的笑,理解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虽然是自由工作者,但由于梁明和身兼数职,出去一趟手头又积了不少工作,所以他吃完晚饭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赶工。
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周锦芹放着电视做白噪音,抱着团团窝在沙发里翻看自己刚订的纸质医学周刊。
大抵是白天舟车劳顿的缘故,不知不觉就失去意识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夜猫子团团已经打起了盹,梁明和的书房灯依旧还亮着。
周锦芹想起他今天的情绪,难免有些担心,想了想,打算去厨房给他煮碗绿豆汤。
梁明和看到她进来,瞥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他问:“怎么还没睡?”
周锦芹把碗放在他桌上,上面已经层层叠叠画了好几张废稿了,看起来他的情绪确实不在线。
她回:“在想你什么时候睡。”
梁明和拉过她的手亲了亲,愧疚道:“抱歉,没注意看时间。”
周锦芹摇摇头:“本来就说好结婚各不打扰彼此的习惯,我不是来质问你的。”
“那是来干嘛的?”梁明和将桌前的东西清空,拉她靠坐在自己跟前的桌沿,他仰头笑盈盈看她,“关心我?”
“嗯。”周锦芹红着脸小声应道,“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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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所以煮碗绿豆汤给我清清心?”梁明和笑,“不过比起我爸那档子破事,我觉得这碗绿豆汤还有另外的重任。”
“什么?”周锦芹好奇问。
梁明和将那碗绿豆汤一饮而尽,而后拉近椅子逼近她:“降降我胸腔的火气。”
他漂亮的眼睛太灼热,也从来不避不让,总弄得人面红耳赤。
周锦芹瞪他:“发现你这人特别好色!”
“哈哈。”梁明和这人完全没有羞耻心,“虽然我还保有童心,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成年人的谷欠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弯弯眼,引诱着问:“难道你对我一点欲求都没有吗?”
男人靠得太近,周锦芹根本没有退让的余地,她低着头小声应:“有的……”
无论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表现,还是chun梦里潜意识的情节上演,周锦芹也看得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德性。
“那……”男人的声音又沉又欲,“你亲亲我。”
周锦芹心猛地一颤,连带着身子有些战栗,一时忘了要对这番going作出回应。
梁明和探着头去追踪她闪避的眼,笑着追问:“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周锦芹下意识反驳。
她抬眼正对上男人弯弯的笑眼,两只深棕色的瞳孔映的都是她紧绷的通红的脸。
周锦芹呼了口气,双手撑在桌面上,低下头亲上了男人柔软而温热的唇。
男人没设防,他主动打开城门,让她轻易闯了进去,这座城池满是绿豆香,甜滋滋的,周锦芹想她大概是糖加多了。
梁明和压根不给她思绪乱跳的机会,他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强势而霸道地索取更多。
城门已闭,周锦芹已经无路可退,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空城计。
空气即将告罄,始终压抑着的周锦芹不得不出声求救。
梁明和松开她,看着她盈满水汽的眼笑得张扬,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美德。
他捏着她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脸颊,笑着调侃:“宝贝,你这样不行啊。”
周锦芹嗔视他:“你才不对劲吧,这么久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甚至,还一派悠然自得的姿态,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个感情经验丰富的高手。
梁明和举起双手:“我从六岁开始学游泳,到现在已经坚持二十二年了,屏气是最基本的能力,你可不能误会我。”
周锦芹装傻:“我误会什么了?”
“误会我的接吻经验来源不正经。”他仰头在她唇上啄了啄,面上一副乖乖仔的样子,“但明明我只跟你练习,我真委屈。”
男人讲的话有几分真?周锦芹很多时候是存疑的,但此时此刻还是不受控制地沉沦了进去,实在叫人唾弃。
她挂了水珠的眼睫颤了颤,问:“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离我更近一些。”他答。
周锦芹不解,却见梁明和往座椅里端靠了靠,腾出座椅背部和扶手之间的空隙,他微微粗糙的指腹在她小腿肚上打转,引诱她把腿伸进座椅空隙。
“坐到我身上来。”
26. 老公
周锦芹没动作,她低着脑袋瓮声瓮气问:“你这样还能好好工作吗?”
梁明和坐正身子,靠她更近些:“你看我还像能好好工作的样子吗?”
“早知道我不来了。”周锦芹小声嘀咕。
梁明和勾起唇角轻笑,他宽大的掌沿着她腿的弧度向上,最终停留在她腰臀的位置:“可是我想你来。”
他眼眶四周布满粉晕,眼尾弧度微微上挑,笑眼弯弯时像蛾眉月,总像布了一层薄雾显得朦胧模糊,时常错让人以为这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周锦芹像是一只被引诱的单纯兔子,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狐狸设下的圈套。
在梁明和的托举下,周锦芹很轻易跨进了座椅靠背和扶手之间的缝隙。
缝隙狭小,周锦芹可移动的范围很窄,她不得不以一种几乎紧贴的姿势骑跨在梁明和粗壮结实的大腿上。
她红透了,却又无处可逃,只得紧绷着身体和面前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梁明和笑着引导她:“把手圈在我的脖子上。”
周锦芹老实照做。
他看着她的眼睛,冲她笑:“现在,可以吻我了。”
周锦芹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开口:“你这么说,搞得好像是我非要亲你一样……”
“是吗?”梁明和装得很无害,“可是我只是比较喜欢你主动吻我的样子,这样的要求让你很为难吗?”
不为难,就是有点难为情……
周锦芹看着那双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般的眼睛,一不留神就坠了进去,她想这一招也许叫以退为进,亦或者是美人计。
她抬起手搭在男人的眼睛上,隔绝了那道致命的吸引,才俯下身轻轻颤颤地吻了上去。
像是初次亲吻那样,两人的触碰很轻柔,只是浮于表面的碾磨,却依旧轻易剥夺了周锦芹呼吸的权利。
在力竭之前,她坐正身体,拉开些许两人之间的距离,给自己留出空隙去大口呼吸。
梁明和好整以暇打量着她绯红失态的脸,在确认她已经平息好状态时,蛮不讲理地又追吻了上去。
他追得很紧,周锦芹的后背被抵在厚重的桌缘,没有更多逃脱的余地。
唇齿交接,周锦芹拧着漂亮的细眉轻嘶了一声,生长在江南水乡下的调子又柔又软,像在撒娇:“疼~”
梁明和停下来,去看她湿漉漉的眼,哄着问:“不要了吗?”
周锦芹点点头又摇摇头,羞得不成样子,她指了指抵在自己腰后侧的桌子,说:“它硌到我了。”
梁明和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带着座椅往后滑了一小段距离,伸手去揉她纤细的腰肢,他将头埋进她肩颈蹭了蹭,黏糊不清地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周锦芹不做声,她没说出口的是,硌到她的其实不止一处……
梁明和整个人赖在她身上,不肯离去:“再多一会儿好吗?”
周锦芹烧着脸,不好意思看他,只垂着脑袋闷闷应了声:“嗯。”
情绪上头的时候,是很难克制自己的侵略性的欲望的,再撞上去是必然的事,梁明和提前预判了这点,他摘下套在脖子上的U型枕环在在周锦芹的腰上。
她太瘦了,一六五的身高,体重还不够九十斤,腰只巴掌那么大,U型枕套上去还留有余地。
梁明和掐住她的腰往上抬了抬,隔着绵软的小猫枕将人重新抵在了桌子上。
他叹了口气:“你太瘦了,该多吃点的。”
工作压力大,吃的又少,睡眠不足,周锦芹这样的习惯是很难胖起来的。
她问:“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瘦的吗?”
“谁又代表我了?”梁明和抬头看她,浓密的眉尾轻轻挑起,“你以前的男朋友?”
周锦芹头埋得低低的:“没有男朋友。”
“那我是你的谁?”梁明和仰头亲她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故意捉弄,搞得人心痒难耐。
周锦芹磕巴了一阵,糊弄着答得不清不楚:“老公。”
梁明和吻上她的下唇,他好听地笑了声:“我的喜欢只论人,不论外在表现,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更健康一些。”
只论人?论的是她吗?周锦芹脑子混沌一片,思维已经不够理智和清晰了。
梁明和压根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他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像只饿极的狼,好似先前的狐狸形态不过是批皮的骗局。
空气流失又流入,如此这般重复了几轮,周锦芹错以为自己学了一节旱地游泳课,结束时整个人精疲力竭。
梁明和看着她充血浮肿的唇,没再索取,他抱紧怀里的人,几乎要将自己嵌进去。
就这样缓了许久,他才抱起人站起,由着周锦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他托着她的臀走去房间,很轻地将人平放在床上,俯身吻她的额心,声音沙哑但不失温柔:“很晚了,该睡觉了。”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周锦芹突然睁眼,她瞪着一双回了些清明的眼睛,警惕地说:“今天不可以,我还不想怀孕。”
如果梁明和婚前没乱搞的话,这套房子里应该是没配备有任何避孕用具的。
梁明和被她逗得发笑,他捏她滚烫的脸:“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那你刚刚……”她欲言又止。
“只是让你睡觉,我还要回去接着工作。”梁明和哄她,“今天不做,只要你不想,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可以不做。”
“而且,你还很小呢,考虑生孩子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还很小吗?在职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她二十五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这样的年纪,至少在医院里不是值得病人信服的。但在婚姻里,似乎所有人都以为年近三十的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好像再不结婚再不孕育,她这辈子就完蛋了一样。
周锦芹呆呆地问:“什么时候我就不小了?”
梁明和想了想,说:“等你比我大的时候吧。”
梁明和比她大三个多月,周锦芹永远都不会有比他大的时刻。
“那我岂不是永远都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她问。
男人裹着气音的笑直穿入耳:“对呀,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宝宝。”
“我没有皇位要传承,生育在我这里不是必须事件,在你这里当然也不该是。”
“比起想这个无中生有的孩子,我觉得你倒不如多想想和你朝夕相处的我。”他拍拍她的背,声音放得很柔,“好啦,睡觉吧。”
周锦芹本就累极,很快就坠入睡眠,意识朦胧时,耳畔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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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有哗啦啦的水声,以及男人压抑的、克制的闷哼声,这些都听不太真切了。
隔天醒来时,身边还空荡荡,床榻也是温凉的,梁明和没回来过。
周锦芹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就看见梁明和高举着猫粮,贪吃的团团围着它蹦蹦又跳跳。
他看到她来,笑眯眯分享:“你看,我发现了最好的小猫运动方式。”
周锦芹哭笑不得:“你一晚上没睡?”
他凑过来亲她:“嗯,准备跟你一起吃过早饭再回去补觉。”
周锦芹猛地捂住他的嘴,羞耻道:“我还没刷牙呢。”
“那怎么了?我又……”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捂着腮帮子嘶了一声。
周锦芹担心地看他:“怎么了?”
他答:“牙疼。”
“我刚刚磕到你了?”周锦芹问。
他光摇头,也不吭声。
周锦芹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她掐着他的下巴,命令:“张嘴。”
梁明和耐不住她坚持的态度,老老实实张了嘴给她看。
老实说,他整个人漂亮到口腔,牙齿整齐又白净,唯一不足的是长了颗陈年智齿。
看智齿的冒头程度,大概率已经长了有些年头了,而且看趋势是横向生长的,早晚会顶到正常排列的牙齿,必须得拔。
“你该拔牙了。”周锦芹说。
梁明和尝试逃避:“我觉得它待会儿就不疼了。”
“是吗?”周锦芹抱臂看他。
他义正严词道:“当然,我有经验。”
所谓打蛇要打七寸,人也是如此,周锦芹精准拿捏他的痛点:“那你有变丑的经验吗?长期偏侧咀嚼,会使肌肉和颌骨发育,到时候发腮的就不只是猫了,而且也有一定概率导致你的颞下颌关节紊乱,影响你脸型的生长。”
梁明和眼神幽怨:“你会因为我变丑了就嫌弃我吗?”
“不好说,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她漫不经心道。
“……”梁明和沉默了会儿,到底还是妥协了,“我要你陪我去。”
上午留给梁明和补觉,周锦芹预约了下午的牙科专家号。
去的路上,梁明和还在嘀嘀咕咕控诉她不讲情意,明明自己都不在乎她的外在,她却这样势利眼的看待他。
周锦芹托住他的脸,认真道:“虽然这种话不好听,但你知道的,我只是为你好。”
梁明和叹口气,偏过头不看她:“我知道的,我只是怕疼。”
他看过孔飞飞的拔牙惨状,那场面堪比在嘴里拉锯,时不时还往外大口吐血,比当年上映的血腥电影都猎奇。
周锦芹捏捏他的耳朵:“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我会陪着你的,好吗?”
梁明和答好,乖乖巧巧跟着她去拍了牙片。
医生拿着牙片,眼神却始终落在梁明和身上,良久,她突然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这?”
对于这样漂亮的面孔,她记忆是很深刻的,当时她还跟同事吹嘘过,说等帅哥下次来拔牙得领着大部队过来欣赏,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梁明和借用孔飞飞的话术胡言乱语:“智齿拔了我不就变傻了。”
医生默了默,突然扭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周锦芹:“你老公是不是傻子?”
27. 向前走
考虑到梁明和过几天还有配音工作,加之检查发现他只是普通的阻生智齿,没有严重的口腔炎症,拔牙操作相对简单,医生索性将手术安排在了当天。
操作时,梁明和想起孔飞飞当初的惨状,死活不同意周锦芹陪同,谁料到医生直接以学习的名义领了五六个实习生过来围观,最终也没叫他落得体面。
结束时,梁明和捂着腮帮子出来,脸色有些臭,他俯在周锦芹耳边懊恼:“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让你陪我的。”
他也没料到,他的牙齿拔起来竟然这么轻松,全程不痛不痒,反倒是被围观探讨让他心如死灰社死了一番。
周锦芹用冰袋帮他敷脸,她哭笑不得:“可是这样的话,大概率也是多一个人围着你的牙看。”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梁明和嘀咕,“反正你对我的口腔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了,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想起这些日夜深度的索吻,周锦芹脸猛地涨红,她捂住他的嘴警告:“好了,不许再说了。”
“嘶,好疼!”梁明和故意浮夸抗诉。
“他骗你的,麻药劲都没过呢。”牙医笑眯眯拆穿他。
说着,她拎起一颗用密封袋包住的智齿,问周锦芹:“看看,你老公漂亮到连智齿都非常完美,你有没有打算拿回去收藏呀?”
好像她是什么好色的登徒子一样,周锦芹脸通红,忙摆手拒绝:“不了,这个我拿回去也没什么用,您看着处理就行。”
“那就成,”牙医笑嘻嘻的,“既然你俩都不要,我就留着做模型拿去教学了。”
直到到家,梁明和一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周锦芹以为他是社死导致的,谁料他只是对医生说他是个傻子这事耿耿于怀。
周锦芹端着刚煮好的粥出来时,梁明和正端坐在沙发上翻她订阅的医学杂志,眉头蹙得很紧,十足认真的模样。
她好笑地问他:“悟出来点什么了吗?”
这一页纸里,全是梁明和看不懂的专业术语,甚至短短一句话都能出现四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分子名称,没有天然医灵根的外行人当然悟不出一点。
梁明和托着摁在腮帮子上的冰袋,看着她诚实地摇了摇脑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笨蛋?”
周锦芹哭笑不得:“为什么这么想?术业有专攻而已,要是换你来问我艺术方面的东西,我其实也是一窍不通的。”
梁明和闷闷道:“怕你跟我没有共同话题。”
“那我们这些天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周锦芹接过他手里的杂志,合上丢去了一旁,“没有人下班还总想着讨论工作的,而且我要是真想找个能跟我聊这方面的丈夫,我为什么不直接在医院里找?而是选择了毫不相关的你?”
“对呀,你当初为什么选中了我?”梁明和问。
“唔……”周锦芹在他脸上打量了许久,“在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里,你是最好看的那个。”
他眼神有些幽怨:“所以我只是你放在家里的花瓶?”
周锦芹没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家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漂亮物件,反问他:“它们呢?在你心中也只是漂亮的花瓶吗?”
昨天周锦芹重新收拾了一格展示柜出来,专门用来放梁明和从古镇带回来的那堆不值钱的小摆件,反倒是将梁明和父亲送来的一堆贵重物品被她压去了箱底,美其名曰这样是郑重的珍存。
梁明和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它们在我心里都有不同的意义。”
周锦芹突然弯着眼笑了,露出很浅的梨涡,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温柔又真挚:“你在我这里也是。”
心猛地漏掉一拍,梁明和想去亲她的唇,又意识到自己口腔里浓郁的血腥味,最终退而求其次拉过她的手背亲了亲。
男人的情绪肉眼可见高涨了几分,他笑着问她:“你这样算不算是对我的表白?”
“算你自恋。”周锦芹红了脸,怕他纠缠,迅速塞了一勺粥堵住他的嘴。
梁明和轻松咽下煮得软烂的粥,他没有不识相地继续说些叫她面红耳赤的话,而是好奇问:“我本来以为你从医院辞职就不会再想碰这些了。”
周锦芹想了想,很坦然地剖析自己:“我不够坚毅,太过共情,甚至有些软弱,并不是适合握着冰冷手术刀理智站在手术台前的人。”
“但我妈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些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像她刚开始不敢握杀鱼刀一样,等习惯了人自然会变得麻木,可事实证明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这二十多年我也无法做到淡定看她杀鱼一样,我从十七岁开始学医,进入这行已经十一年了,但到现在也没法以一颗平静和麻木的心去看待死亡。”
她笑容很温和,但融洽的藏匿了坚毅。
“虽然学医是我妈强迫我报的,但坦白来讲,其实我也有颗救死扶伤的心。”
“既然无法站在一线,那么退一步,将过去积累的经验利用在医学后端的辅助方向,我想也很好。”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周锦芹近来求职的意向岗位几乎全都是和医药研发相关的。
周一面完手头最后一家公司,周锦芹也就顺利拿下所有面过公司的offer。
在一众岗位里,她通过比较最终选择加入一家知名外资药企的医学部,以五十万年薪的薪酬标准,从事MA(医学顾问)的工作。
这份工作偏后端,主要负责医学策略的制定和支持工作,包括科研学术文章撰写、项目设计及申报、数据库挖掘和分析等一系列偏于内容方向的长线工作,对于周锦芹这种耐得住寂寞稳得住心的人而言再适合不过。
当然,这份工作的要求本身也是极高的。
现绝大多数外资企业在招聘医学顾问岗位时不再接受应届生,而是硬性要求任职者具有医学博士学位,同时具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
周锦芹恰好符合,她当年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入某知名院校的临床医学八年制,而后以年年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并进入该校附属的顶级三甲医院就职。按规定规培的年限是三年,但她通过绝对优异的成绩获得一年减免,于第三年初就完成了规培,随后开启为期一年的住院总工作。
周锦芹专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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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过硬,加之态度谦和稳定,获得这份工作其实是必然的结果。
她看着手机里躺的电子邮件,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她妈发去了已经求职成功的消息。
这些天,吕剑英全当丈夫出轨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除开先前的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外,再没主动提及过一次。
就是这样对婚姻的天然忠诚和委曲求全,导致她尽管再不满意梁明和这个女婿,却因为婚姻关系的落实不再提出任何抗拒思想。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此开始接纳梁明和,而是对现实不得不的妥协。
吕剑英依旧当没这个人,漠不关心,只是不再着力于女儿的婚姻大事,而是将这半精力全部押注在了周锦芹找工作这件头等大事上。
周锦芹痛恨母亲过去的控制和压迫,但就像她对梁明和说的那样,她是绝对软弱和共情的,这就导致她始终无法以一种绝对冷漠的态度对待逃不出荆棘丛林的母亲。
吕剑英消息回复的很快,她简单道了句恭喜,后面配了一个微笑的emoji。
似乎是高兴的,周锦芹看不太清。
就像她曾经信心满满拿回一张百分试卷时,吕剑英告诉她这次满分的还有其他人,她依旧不被允许懈怠。
周锦芹不知道,一个怯懦逃脱、不听话、不体面的女儿是否值得妈妈高兴。
她不想再思考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摁灭手机揣进口袋,向前方大步行进。
对于这个求职结果,周锦芹其实非常淡然,反倒是梁明和表现的非常高兴,当天愣是强忍着痛亲手给她下厨做了三菜一汤,还跑去DIY体验店自制了个非常精美的蛋糕。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艺术家在动手方面有绝对的天赋,当画笔被替换成裱花袋,依旧能将人物绘制得活灵活现。
周锦芹看着蛋糕上戴着猫耳的自己,笑着夸他:“你真厉害。”
梁明和将有她的那一块完整切下,挖了边缘一勺喂到她嘴边:“我不想你总是为不确定的生活奔波,现在你的人生走向正轨了,当然得好好庆祝一下。”
看着他漂亮的月牙弯似的眼睛,周锦芹不免心软成一片,她张嘴轻轻咬了一口,有些惋惜道:“可惜你暂时吃不了,只能独留我跟团团替你尝了。”
在准备甜品这方面,梁明和总是能考虑到小猫,即使这只是人类之间的喜悦,他依旧单独为团团准备了一份迷你版的小猫蛋糕。
她看着梁明和给团团喂猫猫形状的奶油,笑笑承诺:“等你牙好了,我再买一个咱们到时候再庆祝一回。”
“不用下次。”梁明和站起身,看向她的目光灼灼。
“嗯?”周锦芹看着手上的蛋糕有些不解。
梁明和昨天刚拔牙,这会儿嘴还疼着,时不时还涌起一股血腥味,要面子的他因为这事都有足足一天没主动跟周锦芹索过吻了。
但此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有些难耐了。
梁明和捧住她的脸,很轻地贴了贴她的唇,上面还有残余的奶油。
他声音很轻,像暧昧的春风:“分我一点你的甜就足够。”
28. 醉了吗
“怎么样?甜吗?”
直到视频那头的向梓晴在催促,周锦芹才红着脸猛然回过神来。
她想都没想,下意识回:“甜。”
向梓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可是你都还没尝……”
向梓晴上周终于结束新加坡的小长差,她回来的时候给周锦芹带了伴手礼,但因为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空见面,索性就直接给她寄到了深市。
被无情拆穿的周锦芹有些窘迫,她后知后觉咬了一口手里的果汁软糖,若无其事找补道:“嗯,真的蛮甜的。”
向梓晴在一家彩妆公司负责出口业务,常年在东南亚地区出差,她知道周锦芹嗜甜,每次出差回来总要给她捎点她在当地新发现的美味糖果。
“哦?”她半侧着脸瞪大右眼,凑到离屏幕很近的位置,“你指的是糖果甜,还是你老公甜?”
“咳咳咳——”周锦芹猛咳了一阵,“当然是糖了,你想什么呢?”
向梓晴咯咯笑:“哈哈哈,你懂的呀,我就是想问你跟你老公发展到哪一步了。”
周锦芹耳朵尖都泛起了血色,她小声糊弄道:“反正没到你想的那一步。”
“为啥啊?”向梓晴一脸不解,“他不行?还是你不愿意?”
两个适龄的成熟男女,长期共处一室,不发生点干柴烈火的事实在不对劲。
“他很好,我也没有不愿意。”周锦芹抿了抿嘴说。
她已经不知道她跟梁明和的关系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结婚、拥抱、亲吻,到现在离性关系也不过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只待人捅破,更确切来讲,只待周锦芹突破而已。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周锦芹对梁明和的认识越深刻,她也就越搞不明白梁明和选择同她结婚组队基于什么原因。
两人的婚姻开始在兵荒马乱的时刻,那时候的周锦芹选择结婚有一定冲动情绪的加持,但梁明和不是的,某种程度来讲他拥有绝对的理智,他也并非循规蹈矩没主见的人,以应付长辈催婚选择步入婚姻的理由于他来讲似乎并不充分。
也许梁明和同向梓晴是一类人,他们并不把感情看得多遥远,而更侧重于当下的感受,这都无从得知了。
向梓晴问她:“你后悔结婚了?”
周锦芹摇摇头,很认真地告诉她:“不后悔。”
“那不就得了。”向梓晴托着下巴看她,“怎么开始的还重要吗?你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我觉得感情是一把火,不断添柴才能始终熊熊燃烧,不然熄灭也只是迟早的事。”
是啊,怎么开始的还重要吗?至少此刻,周锦芹对这场婚姻抱有百分之一百的沉溺。
她凝神沉思时,梁明和突然凑过来吻了吻她的侧脸,问:“你怎么不理我?”
“嗯?什么?”周锦芹忽然回过神来。
梁明和指着摊开放在地上的两个行李箱,说:“就是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周锦芹的入职时间定在下周一,期间只剩不到一周的自由时光,为了好好利用上,梁明和提出要带她出去玩几天,今天下午就出发。
周锦芹看着满满登登的箱子,摇摇头:“应该没了。”
梁明和捏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看:“刚刚看什么呢?我叫你好几遍都不理我。”
说罢,他正好瞥到周锦芹手机里的向梓晴,对方正呲着个大牙傻乐,一点也不因为自己是个电灯泡而感到尴尬。
在看清梁明和的正脸时,她甚至还毫不避讳地调侃:“芹菜,你也没告诉我你吃这么好啊!”
向梓晴之前确实和梁明和有过单方面的一面之缘,但当时距离远,更多接收到的是一种被称之为氛围感帅哥的概念,而并此刻这般直白的超绝视觉冲击。
哪怕是原相机前置镜头,也根本拷打不了这个男人的外形一丝一毫。
甚至,连声音都完美到让人只说得出夸赞的言辞。
看着好闺蜜对自己这么好,向梓晴欣慰地直点头,当即就热情social将自己介绍了一番。
若是常人遇到这场面或许会拘谨,但偏偏梁明和不是常人,应对这种局面完全得心应手、意气自如,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是第一次见一样。
挂断视频电话,梁明和笑眯眯地冲周锦芹说:“看来你朋友挺满意我的。”
周锦芹无奈道:“是挺满意的,当初我的手机号就是她非要留给你的。”
“那你呢?”梁明和贴贴她的鼻尖,很轻柔地蹭了蹭,“周锦芹,你满意我吗?”
耳尖的血色扩散到面部,周锦芹低敛着粉红的眉眼,小声告诉他:“电话是我默许她留给你的。”
“哈呵——”梁明和短促地笑了声,他低头在她唇心落下很浅的一个吻,“那……小和谢谢你。”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就启程往西南方向走。
确定旅行地点时,考虑到周锦芹在繁华地带待太久了,征得意见后,梁明和决定带着她和团团去山里住几天。
这是一座私人拥有的山,整座山只在半山腰修了一间单层小木屋,显得有些寂寥。
但并不阴森可怖,周遭环境被打点的很好,萤火虫造型星星点点的灯照亮上山的路,木屋前有开满鲜花的院子,有波光粼粼的小溪,有常来做客的动物邻居。
周锦芹趴在卧室木窗的窗沿往山下看,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山峦,偶有寥寥炊烟从缝隙升起,是很适合放松的地方。
这处离深市并不太近,两人抵达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两人都有些疲惫,不打算过多折腾,简单吃了顿饭便一起窝在客厅看起了电影。
梁明和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瓶红酒,问周锦芹要不要喝。
周锦芹点点头,梁明和便先给她倒了一点尝尝味,她说好喝,他才将量补足到了酒杯三分之一的位置。
电影放的是经典影片《律政俏佳人》,在主角艾丽打破被他人定义的枷锁,以对自己绝对的信心重新定义自己的价值时,周锦芹想起自己也同样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台上高呼要永远对自己有信心。
从头再来的勇气她永远有,周锦芹噙着笑,举起酒杯同梁明和的碰了碰,随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梁明和摸了摸她滚烫的脸,笑着问:“醉了吗?”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周锦芹被他从背后包揽在怀里,她将头顶抵在他下巴处蹭了蹭,笑盈盈摇头:“只是很高兴。”
“看来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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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和低头吻了吻她头顶柔软的发丝。
一路往下,高耸的衣领依旧将他滚烫的吻隔绝到周锦芹的第二颈椎,梁明和在她后脖颈厮磨良久,呼吸愈发沉重。
他抱着周锦芹顺势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柔声哄着怀里的女人转身面对自己。
周锦芹在他结实双臂的禁锢下转了一百八十度,她将手掌撑在地毯上,微微支起上半身看身下的男人。
或许是饮酒的缘故,他眼周自带的粉又加重了许多,此刻的桃花眼更甚最佳观赏期的四月桃。
他紧紧看着她的眼,低声引诱着:“亲亲我。”
那声音似春风袭来,周锦芹酥到尾椎骨都发了麻,她不知不觉就失了思考的能力,情不自禁低头将唇送了上去。
要深入时,长久的医学经验提醒她,身下的男人刚拔牙,她蓦地抬头将这个吻终止。
意犹未尽的梁明和不解看她:“怎么了?”
周锦芹欲言又止:“你的牙……”
“早就没感觉了。”梁明和抬高身子轻咬了她的下唇。
他这次并非一触即离,而是以一种极其考验腰力的姿势支撑着自己和周锦芹的体重,一步一步加深了眼前这个吻。
在周锦芹急需空气喘息时,他才停止,改以最初始的姿势将人重新从背后搂进怀里,紧了又紧。
梁明和重新吻上她的颈椎,这次他没再向衣服妥协,而是隔着衣料吻上了周锦芹的第三节椎骨。
依次路过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七节、十二块胸椎,最后唇停在腰椎中央,隔着衣服用力吻了上去。
皮肤是棉质布料都隔绝不了的热度,周锦芹整个身子下意识前倾,压抑不住的shen吟也从喉腔缝隙溢了出来。
肌体升温后,酒精加速挥发,周锦芹几乎嗅到了来自自己身体弥漫起的浓郁酒气。
这是好闻的吗?
周锦芹猛地站起身,支支吾吾道:“我要去洗澡了。”
梁明和趴在沙发上看她,迷离的眼弯弯:“自己可以吗?”
不行也得行,周锦芹气急败坏丢了个毯子罩在他头上,步履蹒跚往浴室去了。
在浴室呆了足足两个小时,确定周身的酒气都去除彻底,周锦芹才深呼一口气往外去。
梁明和正驮着团团在做俯卧撑,看到她来,他笑眯眯道:“要不要坐上来试试?”
虽然他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但毕竟人跟猫不是一个量级的生物,周锦芹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太重了?”
梁明和非常认真地打量她的身体,说:“我说了,你该多吃点,怎么会重?”
他还有余力去拉她的手:“请对我也有绝对的信心。”
在重量加码近十倍时,梁明和呼吸依旧轻盈,周锦芹却觉得那气息蛊惑的要命。
她缓了会儿,而后俯下身子趴在他背上,梁明和认定她还是醉迷糊了,笑着逗她:“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你不喜欢吗?”周锦芹的声音闷闷的,“明明你平时就这样。”
梁明和故意装作不懂:“我哪样?”
周锦芹想了想,起身坐回地板上,掀起他的衣摆,在他后腰同样的位置也留了一个灼热的吻。
29. [锁] [此章节已锁]
梁明和明显怔愣了一会儿,他松下腰腹的核心力量,改趴在地板上,抬起头那瞬间又挂回了寻常的泰然笑容。
他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锦芹,问她:“我是这样做的吗?”
周锦芹被他那轻佻的语气和姿态钓得头脑发昏,她涨红着脸,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吧。”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的动静,音量不自觉放低了些:“好像也就是撩没撩衣服的差别……”
“差别大了去了。”梁明和笑着坐起身,他从后方将双手环在周锦芹腰上,微微粗粝的指腹有意无意越过衣摆在她细嫩的腰腹皮肤上划过,他贴着她耳缘,声音轻的像飘忽不定的空气,“如果我的手是嘴唇的话,你觉得这样的我和刚刚的你存在差别吗?”
缓慢、拖沓、回旋……
周锦芹清楚感受到手指在自己皮肤上游走,那种抓挠在心的痒意并非致人发笑,而是径直蔓延到喉腔,叫人完全压抑不住娇气的喘意。
她身子轻轻发颤,短短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应该……应该没……没差别。”
梁明和咬上她的耳尖:“哦,那正好,你来帮我形容一下是什么感觉?”
想要,一种很纯粹的生理上的欲望……
周锦芹说不出口,但越发红润的羞耻表情出卖了她。
梁明和收掉乱摸的手,紧紧将她从身后环住,他将额头埋在她的后颈蹭了又蹭,语气很是无奈:“所以啊,不要随便乱碰,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克制住自己的。”
“我知道。”周锦芹低垂着眼睫,声音轻到快要落不进耳,“我想就算不克制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夫妻。”
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身后的男人明显愣住了。
良久,他忽地释怀一笑,笃定道:“你醉了。”
“我没有。”周锦芹的回答同样笃定。
梁明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扭向自己,已然绯红一片,他好笑地问:“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周锦芹的眼睛水润润的,声音却有些沙哑:“热。”
她重复强调:“我只是很热。”
“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梁明和掐掐她发烫的脸颊。
“没醉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周锦芹转过身面对他,对上男人那双桃花眼的瞬间又失了几分刚鼓起的勇气,她低着脑袋看地毯上的花纹,闷声闷气道,“你放心,我很清醒的,况且喝醉根本不是‘犯罪’的借口。”
梁明和猜测:“你闺蜜怂恿你来的?”
“唔……”被猜中的周锦芹一时哑然,她悄悄偷看他一眼,小声说,“不完全是,我是成年人了,做的每一次决定都该自主负责,就像我跟你的婚姻,是理智考虑过不能也不该轻易后悔的。”
“况且……况且我对这种事其实也会好奇。”
周锦芹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内心其实是很压抑的,独立出来后,她也尝试自主探索过,但都没有像跟梁明和在一起时这样期待和渴望过。
她曾经怀疑过自己是性冷淡,现如今看来,她这块木头要燃起熊熊火焰,缺的不过是另一块木头的主动钻取。
梁明和托起她的脸,笑眯眯问:“你爱我吗?”
周锦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时有些纯真:“爱你才能跟你做吗?”
“对。”梁明和眼神戏谑,“爱我才能跟我做。”
他卷着她潮湿的发尾,再次追问:“所以呢?你的答案。”
其实看得出来对方只是打趣,但周锦芹还是老实将内心想法告诉了他:“我也不知道。”
从在妈妈肚子里开始孕育那一刻计算,周锦芹和妈妈朝夕相处了近三十年,她至今都摸不清妈妈是不是爱自己,又如何能对眼前这样短暂的存在给出确信的答案呢?
梁明和被她真诚的表情弄得有些失笑,他叹口气:“骗骗我都不知道。”
周锦芹不懂这个答案是否真的这样重要,她不会对梁明和设下这样严苛的条件,但倘若梁明和真的对她一丝情意也没有,她想自己大概也不会愿意同他做下去。
认真思索了片刻,周锦芹又重新抬头,认真告诉他:“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但我似乎比想象中更喜欢你。”
喜欢是个很宽泛、友好、客气,甚至很安全的词汇,可以对朋友说,对大树说,对小狗说,对一件衣服说,对世间万物说,但那又怎么样呢?梁明和并不那么介意。
他弯起嘴角笑了笑,捧着周锦芹的脸吻了上去。
浓郁的酒气变得有些甜腻,周锦芹确信那味道不全然是从梁明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依旧没将酒精从自己身体清除干净,脑子因此变得昏昏沉沉。
她朦胧着双眼,被梁明和放倒在地上。
男人欺身吻上她的唇,动作斯文柔和,但私下却霸道而蛮横地抢夺她口腔中为数不多的氧气,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嘤咛声被堵在喉咙口,憋得周锦芹眼泪簌簌落下,瞧着好不委屈。
梁明和微微立起上身,借着不太光亮的氛围落地灯打量她可怜的表情:“要我停下吗?”
周锦芹不肯叫他看到自己这样窘迫的样子,她追着将脑袋埋进对方结实宽阔的胸口,蒙着摇摇脑袋:“不要。”
“好,那继续。”梁明和笑道。
说罢他起身将人抱到靠近沙发的位置,让周锦芹的背部有倚靠,自己则匍匐到她脚边,在她粉润的膝盖处落下轻轻一吻。
周锦芹确认自己没有关节炎,也不存在软组织损伤等其他疾病问题,但此时此刻,只是很轻的一个触碰而已,却引发她形成了膝跳反射。
她的脚不自觉往前踢,像被提前预判了一样,梁明和精准抓住了她的小腿。
男人安抚性地拍了拍,没松手,微微侧脸正好贴近有些温热的皮肤。
他靠近,鼻尖陷入一个小小的凹陷,轻轻嗅了嗅,有很浓郁的桃子香气。
梁明和记得这是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因为喜欢桃子他回购过几次,所以他对这款沐浴露的味道尤其熟悉,但却不记得这香气什么时候这样浓郁热烈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道理大概也能用到此刻。
深处更强势的香气萦绕扑鼻,梁明和已经不满足只流连在近处,他将周锦芹宽大的裤腿往上推了推,轻而易举铲平前路轻飘飘的阻拦。
一路吻,一路流连。
这天好潮湿,不知是欲来的雨水作祟,还是梁明和,亦或是周锦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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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潮湿的呼吸逼得太近,周锦芹整个僵住,浑浑噩噩才想起重点物品。
“有吗?”她颤抖着问。
梁明和将深埋的头抬起,茫然看她:“什么?”
“避……孕……套。”周锦芹忽然觉得这几个字有些拗口,说出来不清又不楚。
梁明和一下愣坐在原地,仔细回忆了片刻,他爬起身去电视柜下的抽屉里翻找。
在黑暗里摸索半天,梁明和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他忙拿出来照灯下看,很快脸一冷,将那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周锦芹问:“没有吗?那我们今天还……”
她没说出后面的话,梁明和当然懂她这是退缩了,她的新事业刚刚起步当然不该围着孩子转。
这没什么,未来的想法暂且不得知,但至少此刻梁明和是没有任何养育孩子的打算的。
梁明和轻轻叹了一口,果断叫停:“嗯,结束”
周锦芹当然没什么意见,她经验太匮乏,只是稍稍推进就够她喝一壶了。
只是……梁明和还好吗?
借着昏黄的灯光,周锦芹悄悄瞥他一眼,又飞速转移视线。
嗯……看来不太妙。
周锦芹欲言又止,犹豫良久还是决定伸出援手,毕竟她是这把火熊熊燃烧的最大助燃剂。
她耳尖红到滴血:“要不我……。”
梁明和调整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呼吸,似笑非笑看她:“你确定?”
“嗯。”周锦芹的脑袋几乎埋到了地里,“我看过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之前向梓晴已学知识的名义带她浅浅研究过一些情节,里头有这样适用的桥端。
她喊他:“你过来吧。”
梁明和看她那双有些怯弱但执着的眼,最终还是走向了她身边,由她摆弄。
实操跟理论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周锦芹手悬在空中,忽然有些无从下手。
她怯生生地问梁明和:“我该怎么做?”
梁明和险些被气笑:“你不是说你会吗?”
周锦芹通红着脸承认:“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她窘迫地请求:“要不然你教教我……”
梁明和重新平复呼吸,“嗯”字几乎是从喉腔里挤出来的发音,在周锦芹听来简直性感的要命。
梁明和抓起她的手,向最灼热的地心方向靠近。
在近乎一厘米时,他看着那只瘦削白净的手忽然放弃:“算了。”
“嗯?”周锦芹诧异看他,“怎么了吗?”
梁明和说:“换种方式。”
“什么?”
“你叫我一声。”
“名字吗?”周锦芹并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但还是老实照做,“梁明和。”
她瞥了一眼那处,并没有任何收缩的迹象。
她有些苦恼:“好像没用。”
梁明和将头搭在她肩上,深深叹了口气:“当然没用,大家都这样叫我,笨蛋。”
小梁、小明、小和、明和……
这些都太普通了。
冥思苦想时,脑子里忽然蹦出来康娜的话。
周锦芹眼睫扑了扑,她小心翼翼贴近梁明和的耳朵,谨慎又试探地叫他:“哥哥……”
30. 发烧
对于新的称呼,梁明和依旧无动于衷,他仍旧安分地趴在周锦芹的肩上。
也是,哥哥而已,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知被叫过多少遍了,同刚刚那些寻常的称呼相比其实也并没什么分别。
两人紧贴着,头脑昏沉的周锦芹已经分辨不出愈发升腾的体温,温度到底来自自己,还是身边积压谷欠火的男人了。
在学术上信手拈来的学霸,如今也要费力地思索着感情考卷的下一个答案。
见对方良久没吭声,梁明和狐疑地抬头看她:“怎么不继续了?”
男人眼眶的绯红已经染遍全脸,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
周锦芹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好像都不太喜欢……”
梁明和搂她紧了些,气息愈发沉重:“没有不喜欢,就像刚刚那样,再叫叫我,好吗?”
是了,他刚刚压根就没否定新的称呼,是她自己单方面断定的错误结果。
男人灼热的眼一瞬不瞬落在身上,周锦芹几乎觉得自己身上被穿了无数个火星子,叫人难耐。
她瑟缩了一阵,而后极其羞耻地重新小声叫对方:“哥……哥哥。”
那股裹挟着浓郁桃子香气的声音钻入耳,梁明和天生朦胧的眼更加失了神,喉结明显滑动,随后喉腔发出艰涩的闷哼声。
他缓了片刻,重新调整好状态,发声更加喑哑:“还要。”
清楚感受到男人状态的变化,周锦芹脸更红几分,再开口几乎气若游丝:“哥哥……”
“还要。”
“哥哥。”
“要……”
“……”
一遍一遍重复,周锦芹以为自己会习以为常,但这和习题明显不一样,以量取胜的方法在这种场景下并不适用。
周锦芹看破了,便不肯再配合了。
她推他胸口,气呼呼道:“梁明和,你是不是捉弄我呢?”
说好的叫叫他就能解决,但眼下一点进展没有就罢了,还险些将她重新拖入“火海”里。
吴侬软语天然就带着一股娇媚劲儿,加之怀里的女人本来就十分娇羞,那状态就像在撒娇似的,听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梁明和抱她更紧些,呼吸已经乱了套,原本引以为傲的标准发音早就变得模糊不清。
他低低笑:“嗯,我太坏。”
“可是宝贝,”梁明和唇抵在她胸口,灼热的呼吸肆意拍打着她的心跳,“如果我这么快就缴械投降的话,该哭的好像就该是你了。”
本就燥热到极点的周锦芹一瞬间烧到沸腾,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酝酿半天,只鼓着脸无害地骂他一句不痛不痒的:“变态!”
梁明和定在原地,没再有余力出声逗她,只是不太克制地在她领口最低处留下一道湿漉漉的咬痕。
他一边啃咬,一边压抑地喘息,良久带着怀里的女人一起轻轻颤了一阵,而后又重新用力抱了抱她。
男人不规律的呼吸打着圈在周锦芹耳边萦绕:“谢谢老婆。”
周锦芹不确定这场艰难的战役是否已经彻底结束,但那不重要,因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举手投降。
“那个……我要睡了,你自己玩吧。”周锦芹挣脱男人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往房间的方向跑。
周锦芹在床上窝了许久,意识一片混沌时,身体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冷?”男人好听清朗的声音响起。
周锦芹艰难抬起沉重的眼皮,墙上的时针已经走了两格,她迷蒙着眼没应声,只是下意识攥紧被子蜷作一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梁明和松开圈在她腰间的手,拉开些许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借着不太明朗的月光打量女人温和疲倦的脸,他弯着眼浅浅笑了笑,留还余有温度的唇在她额心亲了亲。
“辛苦了。”
好热,那是一种有些黏腻的潮热感,周锦芹是在这种感受下清醒过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被身后的男人紧紧禁锢在怀里。
刚想恼羞成怒讨伐他得寸进尺,触碰到的那层薄薄的细密汗珠却将她的话全部堵在喉头。
周锦芹一惊,忙转过身,伸手去探梁明和额间的温度,果然是发烧了。
稍凉的手停留在滚烫的皮肤上,梁明和下意识靠近,想要索取更多。
周锦芹摸摸他同样滚烫的脸,拧着眉心问:“你昨天洗冷水澡了?”
“嗯。”梁明和乖乖点头,脸颊支在她手里蹭了又蹭。
周锦芹又气又无奈:“你不知道这样会生病吗?”
梁明和声音闷闷的:“我发烧了吗?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种情况下,即使冷水没有实际作用,哪怕降降火气都是好的。
他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周锦芹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她叹口气柔声哄他:“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帮他擦擦汗,问他:“这里有药箱吗?”
梁明和想了又想,良久才道:“有,应该在电视柜旁边的架子上。”
“嗯,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找药。”周锦芹嘱咐道。
按照梁明和的说法,周锦芹很顺利找到一只药箱,她拎到地板上打开,认真寻找需要的药品。
药箱里基本都是一些家庭常用药,应对发烧的品类不少,但有一大半都过期了。
这些过期药继续存放在药箱里很可能被误食,周锦芹索性将报废的药品清点出来,打算丢进干净的垃圾箱单独存放,好方便之后按有害垃圾分类处理。
客厅垃圾桶的袋子是她晚上刚更换过的,周锦芹拉过来,将手里已经过期三年的阿莫西林丢了进去。
“哐当~”垃圾桶内发出很细微的碰撞声。
垃圾桶里有东西?周锦芹有些诧异地探头去看,结果发现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她想起来了,是梁明和找避孕套的时候气鼓鼓丢进去的。
周锦芹拿出来看,这分明就是一盒避孕套,生产日期还新鲜,怎么好端端就给丢了?
思索时,她在盒子背面瞥到了尺寸说明,这是一盒中号规格,适用于绝大多数男人,但这显然不包括梁明和这样格外特殊的。
所以,这是谁给的?或者说是给谁用的?
虽然梁明和表示这套房并不在他名下,但以他可以自如进出,且无比了解房屋布局的情况来看,就算他不是房主,也是个拥有绝对使用权的常客。
在她之前,他也会这样带别人来这里吗?
周锦芹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盒子,直到团团咪咪喵喵地往她怀里拱,她才重新清醒过来。
周锦芹拍拍小猫,将手里的避孕套另外丢去了其他垃圾桶。
梁明和端起已经适口的温水将退烧药服下,他略带着鼻音问周锦芹:“你生气了?”
“没有。”周锦芹将飙到三十八刻度线的水银线甩下,并没看床上的男人。
“那你怎么不理我?”梁明和掀开被子去搂她的腰,“你现在很冷漠,超级冷漠。”
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周锦芹叹口气,拍拍他搁在自己小腹的手背:“你想多了,赶紧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虽然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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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和压根没能力多想,他烧到脑子糊涂了,加上药效作用,人已经茫茫然一片。
他强撑着提要求:“那你看看我。”
周锦芹愣了一下,转身无奈瞥他,看到那双柔软漂亮的眼睛,积攒的沉闷气又悄悄消散了,她妥协问他:“这样可以了?”
“嗯。”梁明和瓮声瓮气应了声。
终于,他也彻底没了力气,听话地躺回床上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还暗着,但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窗外是气焰嚣张的雷雨。
梁明和身上的被子被压得很沉,侧头看小猫正紧紧挨着他躺着,老婆却是不在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很干爽,大概率是周锦芹操持一夜的结果。
梁明和将凑过来撒娇的团团抱进怀里,趿拉上拖鞋往房间外走。
开放式厨房的灶台上咕噜咕噜滚着粥,周锦芹在一旁的水池给梨削皮。
见他来,她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叮嘱他锅里有粥,自己盛来吃,然后就又投入到自己手头的工作上去了。
梁明和关掉灶火,举着猫一起打量她平淡的表情。
周锦芹问:“看什么?”
梁明和说:“看你脸上有没有写生气的原因。”
“我没生气。”周锦芹强调。
“但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不亲我,不看我,甚至都不想搭理我。”
见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梁明和也放下猫迅速抱了上去,周锦芹手上脏,想推都动不了手,挣扎了几下无果,便由着他去了。
梁明和声音沉沉的:“习惯之下,人很难发觉自身存在的问题,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请告诉我,我会改,但是能不能不要这样跟我冷战。”
他温凉的脸在她脖子处蹭了蹭,苍白病态的表情有些颓然:“我很难过。”
周锦芹一时哑然,她最痛恨家里从不沟通,明明她是最厌恶冷战的,怎么现在她反而成了这场无硝烟战役的发起者。
她眨眨有些酸涩的眼,沉默了良久,正要鼓起勇气问,却听门铃声响起。
梁明和孩子撒气般捂住她的耳朵不叫她听:“别管他们。”
怎么可能不管,周锦芹无奈看他,手没法动,她便踮起脚在他下巴处留了个安抚意味的吻。
她抬眼看他,承诺道:“等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好吗?”
她朝他示意:“去开门吧,别叫人久等了。”
周锦芹本来以为是上门收垃圾的阿姨,却没料到走进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来者身材高大笔挺,面目威严,即使被雨水淋湿,却丝毫不显狼狈,高位者气势浑然天成。
梁明和脸色很冷:“你来干什么?”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冷笑,他没什么情绪地瞥了梁明和一眼,而后径直越过他往屋内走,并不搭理他。
男人稳健的步伐停在距离周锦芹大约两米的位置,对方朝她礼貌性地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你好周小姐,我姓梁,叫梁宗强,是梁明和的……”
他在关键处停顿片刻,才慢悠悠补齐:“爸爸。”
并不难看出这是对父子,除开外形上的相似之外,两人在声音方面的拿捏也是尤其近似的,轻而易举便勾起人心。
她该叫对方爸爸吗?周锦芹一时间有些为难。
梁宗强看出她的窘迫,淡淡道:“按道理你也该叫我一声爸爸,不过梁明和已经很久不认我了,如果你想的话,同他一齐叫我梁董也无妨。”
31. 酸中作乐
“砰!”
门框巨大的碰撞声盖过爆裂的雷鸣,门被从内很用力的合上。
不知是染上了雨季山林的寒气,还是体温降下一时没能适应的缘故,亦或是自我保护下竖起的堡垒过于冷硬,梁明和周身都泛着很凛冽的寒气。
周锦芹被他揽在身后,隔着背脊听他躁动的有力心跳。
梁明和一面温和地拍打她的手背,一面愤慨地敌视面前严肃冷峻的父亲。
他冷着声道:“这么多年你应该早就看清了,这里不欢迎你。”
梁宗强并不觉得这是多有攻击力的语言,他泰然自若地靠坐在沙发上,随手捻起一张纸巾擦了擦额角滚落的雨珠,淡定道:“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这套房子是我的,要说不欢迎也该是我对你说,你现在站在什么立场来行使驱逐我的权利?”
“如果不是我妈死了,这套房子哪轮得到你?”梁明和拔高了些音量。
梁宗强嗤笑一声:“你也知道是如果,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成熟一点坦然接受现实,没想到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咳咳咳!”梁明和猛烈咳嗽了几声,他要再反驳些什么,被周锦芹及时拦下。
她转到他面前,抬手捂住他的嘴,面目温和道:“过几天不是还要录音吗?没必要为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争执,先把病养好。”
像当初梁明和对她说过的那样,周锦芹全当梁宗强不存在。
她若无其事拉着梁明和的手往厨房去,往他手里塞了一柄勺:“不饿吗?你都快一天没吃饭了。”
周锦芹揭开锅盖,密密麻麻的热气四散开来,她示意他动手盛出来:“你一起来就把火关了,再不吃就凉透了,我可是专门为你煮的。”
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梁明和冷硬的情绪顿时软和几分,他乖乖应:“嗯。”
见他平静下来,周锦芹松口气,放心去处理还没来得及切块去核的雪梨。
砂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开始沸腾,加入冰糖加热至融化,然后将切好的梨放入继续熬煮。
冰糖雪梨是粤菜里比较常见的糖水甜品,作为一道甜品,除味美甘甜外,还具有生津润燥、清热化痰等药用功效,对于轻度的咽喉燥痒和声音沙哑有一定缓解作用。
很显然这也是专门为有声音需求的梁明和炖的,他笑眯眯去蹭她:“你对我真好。”
周锦芹脸微微发红,她吃下他喂到嘴边的粥,小声道:“好了,我不饿,你自己吃。”
“那换你喂我。”梁明和凑近亲亲她的唇。
厨房是开放式的,从这就能看到客厅沙发的情况,相应的,客厅也能看到这边的景象。
周锦芹伸手推推他的胸口,羞赧道:“外面还有人呢。”
“可是我本来就是为了和你过没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才出来的……”梁明和索性放下碗抱住了她,郁闷道,“早知道就该强硬地把他赶出去。”
梁明和属于从小就特别调皮的孩子,但由于非常会撒娇示好,导致所有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很容易萌生出溺爱的想法。
周锦芹也是其中一员,她悄悄瞥了一眼外面的梁宗强,见对方注意力完全不在这方,才无奈松口说好。
她挖了一勺粥,吹凉喂到梁明和嘴边,等他咽下,问他:“怎么样?”
梁明和盯着她说:“你因为生气把我的糖全部克扣了。”
梁明和本身不是太嗜甜的人,吃东西主要追求一个原汁原味,但周锦芹不是的,她在煮白米粥的时候通常会放入致死量的白糖来提升口味,但这次没有。
周锦芹不承认:“是你味觉丢失了。”
“骗子!”梁明和用食指点点她的唇,“明明这里的甜我就能尝到。”
脸上的红晕烧到了耳根,周锦芹推开他往外走:“你自己吃吧!”
她踉踉跄跄跑到客厅,正碰见梁宗强在和沙发角落母鸡蹲的团团面面相觑。
大抵也觉得小猫可爱,梁宗强伸出手打算摸一摸,还没碰到猫背,就见团团炸了毛,冲他哈气不够,还张牙舞爪给他邦邦几拳,实在是梁明和养出来的好宝贝。
手背上留下两条突兀的血痕,梁宗强对此很淡定,倒是周锦芹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那个……梁董您放心,小猫很健康。”
“嗯,不用在意。”梁宗强看向她,“我能尝尝你煮的粥吗?”
饭点了,倘若他今天没有下山的打算,大概率就要饿肚子了。
本就带有歉意的周锦芹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可以,您稍等。”
梁明和对此非常不满意:“给他吃就算了,怎么还得服务到底,你刚刚都没帮我盛……”
“照你这么公平,那我喂了你,是不是还得喂你爸。”周锦芹捏捏他的鼻子,“小气鬼。”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反正都吃不完了,当给你爸上供。”
见她一本正经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梁明和噗嗤笑了一声。
厨房里,周锦芹时不时盯一眼锅里的糖水,梁明和就抱着刚替他出气的猫在旁边嘻嘻哈哈添乱。
至少在梁宗强眼里是这样的,他挪开视线,舀一勺粥喂进嘴里,觉得没什么滋味,但还是喝了个精光。
周锦芹过来收碗,梁宗强问她:“不觉得很辛苦吗?”
“什么?”周锦芹不解。
梁宗强说:“他比较孩子心性,婚姻里大概率你付出的多些。”
“您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答案的?”周锦芹不卑不亢,情绪并没受他干扰,“似乎您对小明的了解还停留在孩子阶段,就算没有父母的存在,十几年的日夜不是虚度,我想即使是流浪的孩童也会有更深刻的人生见解,何况小明还有爱他护他的外公外婆。”
“他有好好长大,他很好,比您浅薄认知里的好一万倍。”
梁宗强对于她的冒犯并不生气,他淡笑:“你们倒是合适。”
“我只是觉得他不够理智,总是沉溺在一些无关痛痒的矛盾里,人应该学会适当妥协,至少不该和钱权生隙,我想对他、对你,甚至是对你们的小猫来讲都更好。”
周锦芹无动于衷:“所以您这次来只是缺一个继承人?”
梁宗强坦然承认:“如果他愿意,我至少一半的财富可以留给他。”
“还有一半呢?”周锦芹问得轻飘飘,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梁宗强没料到她这样问,一时有些哑然。
周锦芹忽地笑了:“如果梁明和不愿意的话,我也不愿意。”
她端起碗径直往厨房走,没再回头。
梁明和眼神有些冷:“他是不是上位者当习惯了,又在那教导你呢?”
“没有的事。”周锦芹笑眯眯说,“他说我粥煮的难吃,我不服,就跟他争辩了几句。”
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梁明和没拆穿,只是配合地附和:“真没品,早知道喂狗都不给他吃。”
他要把梁宗强用过的碗丢垃圾桶,周锦芹由着他没阻拦。
碗刚落袋,门又敲响,这次来的确实是收垃圾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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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被安顿在附近居住,主要负责这套房子的定期清洁,梁明和在住的时候通常不叫她打扰,只叫她按要求每天晚饭后过来收收垃圾,保证屋内绝对清洁。
周锦芹特意强调了要按有害垃圾处理的药品袋,阿姨道好,结果转头就同其他干垃圾混作一团,并不将她说的话当一回事。
周锦芹有些生气,她伸手将混为一谈的袋子拿回来,自顾自又做起了分类。
“废弃药品属于有害垃圾,处理一定要妥善。”
就拿在医院来说,报废药品的处理非常严格,通常要与具有危险废物处理资质的环保公司签订合同,进行专业合规的无害化处理,以免造成环境污染,也避免被不法分子回收进行二次利用。
梁明和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来。”
他将袋子里所有的药品捡出来,最后确认有无遗漏的时候摸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矛盾点原来是这个。
梁明和笑笑,他站起身,将打了死结的袋子重新递给阿姨。
“既然是拿钱办事,按规定做就是了。”他将周锦芹拉到身前,“以后家里的一切都由她做主,哪怕是我也得老实听她的,所以别不当事。”
阿姨怪他们不通情达理,走的时候还嘟嘟囔囔埋怨:“又不是没有包装,我混了一起提走多方便,大不了回头再给你分出来就是了,搞那么精贵干什么。”
“回头我给她换了。”梁明和并不念及对方在这十几年的工作情谊。
周锦芹摇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们之间的矛盾呢?算不算大事?”梁明和忽地搂住她,“我猜你想问我避孕套打算跟谁用。”
周锦芹低着脑袋,她闷闷问:“你以前也会带别人来这里吗?”
“在你之前,从来没有过别人,我也从来没想过要跟谁用避孕套。”梁明和贴着她的唇角笑了笑,“你会不会对我的尺寸太没信心了?”
他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因为房子在乡村半山的缘故,采买物资并不方便,所以梁明和每次来都会提前给阿姨打招呼,好方便对方将所需的物品都提前备齐全。
这次出发前,梁明和特意强调要跟太太同行,目的是提醒对方准备好双人份的物资,却不料阿姨以为他在暗示,自顾自备了一盒避孕套在房子里。
按道理这东西应该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但除了每月一次的定期清扫,梁明和并不太允许他们进房间,于是阿姨就随便找了个抽屉存放。
怕他找不着,还贴心拍了照片提醒他。
梁明和看到消息时哭笑不得,但还是多发了两百块奖金给对方。
阿姨这次本来是好心办上了好事,却不料又出了尺寸这茬子的问题。
关于规格,其实还是阿姨深思熟虑过的结果,她考虑到梁明和比大部分男人都高大许多,特地买了比均码更大的尺寸,却没想到还是不够用。
梁明和过于灼热的呼吸扑在周锦芹脸颊,他哑着声低低嘟囔:“我有点生气。”
周锦芹托着他的下巴挠了挠,面上很是愧疚:“抱歉,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是我太迟钝了,明知道你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却没早早意识到问题。”梁明和就着她的手左右摆摆脑袋,“我也没有气你不信任我,只是不喜欢你不理睬我的样子。”
他顿了顿,又笑眯眯道:“不过,其实我还有点开心。”
“嗯?”周锦芹狐疑地抬头去看他。
梁明和笑得好听:“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32. 天真可爱
“咚咚咚——”
梁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再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往后。
天气最是恶劣的时刻,雷鸣电闪,风雨愈发喧嚣,林木摇曳残颓,山间鸟兽悲戚呼啸,被裹了一层浓雾的山林多了几分白日未有的寂寥和可怖。
梁宗强站在挡不住雨的房檐下,身上几乎湿透,大颗的雨珠顺着发丝滚落,但因为天然凛冽的气质在上,丝毫不显狼狈。
周锦芹愣了片刻,良久才反应过来该让人先进来。
她侧身让出空间,顺势多问了一嘴:“您这是去哪了?”
梁宗强淡淡道:“山上。”
显然对方没有多说的意思,周锦芹本身也跟他没什么好聊的,索性不再问,只翻了条干毛巾给他。
她嘀咕:“这套房子不是您的吗?怎么还用敲门。”
梁宗强接过毛巾,很平静地开口:“梁明和不防贼都要防我,家里的门锁被他换了不下十次,我没太多时间陪他玩闹,索性由着他去了。”
他随意擦了两下头发,不淌水才往屋内走,他问:“我今晚睡哪间房间?”
“嗯?问我吗?”周锦芹有些意外。
梁宗强看她:“那小子不是说这里都由你做主吗?”
看来是被阿姨打小报告了……
周锦芹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点羞耻:“我跟小明住的次卧……”
这套房只设了两间卧室,也就是说梁宗强要留宿的话只能选择主卧。
他点点头,往主卧的方向走,握上门把手往下按,门锁毫无反应,看来早早被梁明和拒之门外了。
周锦芹对此毫不知情,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梁董,我也不知道钥匙在哪。”
其实早有预料,但不尝试总归是不死心的,梁宗强摇摇头并不介意。
“辛苦了,你早点歇息吧,我今晚在画室休息就好。”
周锦芹记得画室有张躺椅,想着凑合着睡也够用,便没再多寒暄,点点头回房间了。
发烧总是反复的,梁明和夜里又烧了起来,早早就蜷作一团窝在了床上。
等周锦芹重新躺回床上,他耷拉着沉重的眼皮,很自然钻进了她的怀抱。
“梁宗强?”他鼻音有些重。
“嗯。”周锦芹帮他把被子掖了掖,“说是上山去了。”
“哼。”梁明和嗤之以鼻,“他也好意思。”
他将头埋到周锦芹肩颈更深处,声音有些黏糊不清了。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的爸爸怎么是这么无情的人。”
“记忆里他们的感情很好,可我妈过世才三个月,他就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了,为了挽留在公众前留下的声誉,愣是强撑到一年后才将自己新的感情公之于众,多虚伪。”
“我也在接受人总是善变的事实,可他假惺惺的样子实在恶心,明明选择重启人生组建新家庭,却还在为所谓的良心和对发妻的眷念过来祭奠我妈,他这样的行为又到底对得起谁?”
也许是声音工作者天然自带力量,他阐述时明明很平静,那丝丝缕缕的烟雾般的嗓音却越过了嘈杂的雷雨直贯入耳,像将抗诉以平静的文字描述出来了似的,依旧有强大的引人共情的力量。
梁明和生了一双同他父亲并不相同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周总是裹着淡淡的粉,此刻却呈现出极其浓郁的色泽,因为居高不下的体温,因为无以慰藉的彷徨。
在那片粉色中央,蕴着两汪池水,就像裹了晨露的花瓣,似乎轻轻挑拨便能叫那水滴坠落下来。
周锦芹交友甚少,并不太擅长充当安慰方,她讲不出太多感同身受的话,也无法设身处地去批判梁宗强的行为。
她清清楚楚自己的立场在梁明和这方,可她什么都讲不出,最后只将哀叹没入雷雨中,俯身将忽然羸弱的男人拥得更紧了些。
梁明和仰头去吻她的发,又弯起些笑,状似往日那般去哄她开心。
外面雷鸣电闪,凶残的能穿透乌黑的云,将漆黑的夜照射得透亮。
林间枝条随着风雨大肆飘摇,从窗外望去,就好似他们正处在波浪汹涌的巨浪上一般,偶也叫人担忧这“船舱”抵御风险的能力。
大抵梁明和看出了周锦芹的胆怯,他反将她拥入怀里,拍拍背安抚了一阵。
周锦芹窝在他怀里,一双柔和细腻的眼从他胸口探出,望向他,问:“你以前自己在这的时候,会害怕吗?”
夏季的南方宛如进了潮热的雨林,雨水总是连绵不绝,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并不罕见,照梁明和这样隔三差五往这片跑的总会遇上这样凄厉的时节。
梁明和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很轻地晃了晃:“不会。”
他轻轻笑,声音软和,多了些轻巧的可爱:“因为妈妈在山上。”
雷雨呼啸的深夜,梁明和的体温又往上攀升了不少,这叫周锦芹有些焦灼。
只稍稍犹豫,她便做了要下山就医的决定。
周锦芹的驾照是在离职后考的,她很善学,有固定考核标准的考试自然难不倒她,于是只花了一个月出头便轻松拿到了驾驶证。
可实操并不那么简单,雷雨、深夜、山路,她没法将自己考卷的答案拿到此处作答,毕竟这关乎人命,没多犹豫,她敲响了画室的门。
梁宗强在听到她的请求后,没言语,蹙着眉径直往次卧的方向去了。
梁明和不叫他搀扶,梁宗强冷哼一声:“怎么?你是觉得你老婆那细胳膊细腿能撑得住你?你如果想叫他守活寡就这么任性下去好了。”
梁明和已经病得头晕眼花,加之生病之后胃口不好,在周锦芹拿着各种营养补给菜单的再三询问下也表示只喝得下粥,结果入肚也不过半碗,这会儿更是乏得四肢都无力了。
听到梁宗强的话,梁明和用仅剩的力气思考了片刻,到底还是不挣扎了。
周锦芹在一边辅助着将人送去车里,临行前又放不下团团,三两步跑回房将委屈巴巴蹲坐在门口哀嚎掉小珍珠的小猫一并带走了。
梁宗强透过内后视镜看咪咪喵喵的小猫,突然道:“你俩还真像,小和小时候也这样,上哪都得把他那宝贝仓鼠捎上。”
他音量不大,全被澎湃的雨水吞没了,周锦芹没听清:“嗯?您说什么?”
梁宗强踩下油门,道路两旁的草木光速一般向后退去。
他说:“你不觉得他很傻吗?”
死到临头的时刻,还不忘未解决的恩怨。
周锦芹透过后视镜看向那双有些沧桑的眼,认真道:“不觉得,这应该取决于他需要应对的人,如果对方很讨厌的话,抗拒些不是挺正常的?”
梁宗强险些气笑,他话里有话:“这是我的车。”
意思是,他随时有可能将他们轰下去。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如此,但周锦芹还是悻悻闭上了嘴。
梁宗强见状感慨:“要是小明有你一半识相,我跟他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喉腔里的音节压了又压,在抵达乡里的卫生院时,周锦芹还是没忍住反驳:“也许该识相的是您。”
抽过血,医生给梁明和开了几瓶水吊。
梁明和恍恍惚惚躺在病床上,看举着针走来的护士大姐,人倒是清醒了几分。
他问一旁陪诊的周锦芹:“能不能你帮我扎?”
没给周锦芹说话的机会,护士率先拒绝了:“你不知道吗?专业的事要留给专业的人来干,要是谁都能扎针了,还要医生干什么,不如干脆叫容嬷嬷来治你好了。”
说罢,她拿治孩子那招治梁明和,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指使周锦芹抱着他脑袋给眼捂上了。
一针下去,体温有了显著降低,梁明和终于得以睡个好觉。
见药瓶里量还多,周锦芹抽空去了趟厕所洗了把脸,从走廊的窗户望下去,正好看见梁宗强在一楼房檐下赏雨。
鬼使神差的,周锦芹去了一楼。
看到她来,梁宗强没太意外,他抬了抬手里的烟,问她介不介意,周锦芹以摇头作答。
梁宗强点燃烟,说:“我想小和不该一直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成缕的烟往上升腾,抵不住一道微风,轻易就四散开来。
几缕烟丝飘进鼻腔,周锦芹不自觉蹙了蹙眉,她很快恢复表情,抬眼看着山顶的位置,淡淡道:“您不也一样。”
倘若他真放得下过往,又怎么会一而再的前往此处。
梁宗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将还未吸上一口的烟伸进雨幕里,任由哗啦啦的雨浇个透灭。
他表情未变,习惯性地一副严肃正经的姿态,哪怕在诉情也显得不近人情:“小和还和小时候一样黏人,以前打针的时候就总往我跟他妈妈怀里钻,哭哭啼啼要奖励要补偿。他调皮捣蛋招人烦,卖萌装乖的时候也确实惹人爱。邻里朋友没有不喜欢他的,寻常人都如此,连接着血缘关系的我又怎么会不这么认为。我时常说他天真,但又着实觉得他可爱的要命,作为父亲我不得不承认一点,一碗水是端不平的,两个孩子里我总是愿意无条件偏袒向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8623|1865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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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妈离世那年,他才十六岁,还很小,那时候我忙于工作无暇做父又做母,我想家庭内务总需要有人操持,有再婚的打算似乎也无可厚非,我是想着为他好的,但似乎事与愿违了。”
梁宗强跟他的第二任妻子也育有一个十岁的儿子,比梁明和小了整整十八岁。
周锦芹并不觉感动,她凉凉看着身旁的男人,问:“到底是梁明和需要一个母亲,还是您需要一个妻子呢?”
“我想为他好的前提,是他自己觉得好,而不是您觉得他觉得好,您说呢?”
“人总要往前看没错,您选择组建新的家庭确实无可厚非,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只是又何必做出如今这种让两方痛苦的事,您现在对不起的其实已经远远不止小明了。”
天有些亮了,乌云的储水也终于告罄,变成一团洁白翻滚的棉花。
周锦芹摸了摸有些升温的臂膀,抬脚往卫生院内部去了。
梁明和烧彻底退了,吃过早餐后精神恢复了些,回去的路上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坐梁宗强的车。
周锦芹没勉强,跟着他拦下了一辆乡里阿姨开来收废品的三轮,以五百块的费用请人载他们回半山去。
梁宗强没说话,只淡淡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而后驾着车往城市的方向驶去了。
这位开三轮的阿姨才五十来岁,但瞧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的多。
她见梁明和是病人,无论如何不肯多收钱,推了再推也只勉强接受了一百块的报价。
她说自己是单亲母亲,没文凭没能力,靠着一亩三分田和织布的技艺养大同他们一般大的儿。
如今儿子终于毕业留在大城市好单位打拼,她却年龄大,身体也吃不消了,只怕拖累贫苦已久的孩,想着能多赚些是些,就当是给自己攒棺材钱了。
阿姨叫飞月,名取得好听,这一生却过得并不那么轻易,她说起这个名只是因为字简单,并没那么多念想。
梁明和留了她电话,说家里缺每周一次的上门保洁,问她愿不愿意做。
清楚两人是想合理帮自己一把,阿姨有些窘迫,怕自己农村人不干净,多加推辞。
周锦芹指着明明陈旧,但肉眼干净如新的三轮说:“暴雨天还能做到这个程度,阿姨您就别谦虚了。”
梁明和也道:“这边比较偏僻,我就是想请人都请不着,要是您愿意还帮了我呢,就答应我吧阿姨。”
为了让阿姨安心,他还特地打开市面上的上门保洁要价给她看,表示他都是按市面标准收费。
阿姨自觉自己不值当,但又耐不住两人的热情,到底还是应了下来,只要求一点按市面最低价格付薪酬即可,毕竟在乡下她一个月也未必赚得到四位数,在这一周搞个卫生就能赚大几百,她哪担得起这个成果。
本就是互相体量的,双方让步这事也就立下约定了。
阿姨走后,周锦芹问梁明和:“原来那个阿姨呢?”
“开掉。”他说这话时有些无情,丝毫没有刚刚的温情。
周锦芹看他:“不会就因为垃圾的事吧?”
梁明和摇摇头,凑近贴贴她的脸:“有一定的因素,但不完全是。”
他反问:“你觉得我爸为什么能刚好遇见我们?”
“有人通风报信了……”周锦芹睁大眼睛。
“嗯,很正常,毕竟她是我爸聘的人。”梁明和安抚她,“放心,她给我爸打了十几年的工,他总要保证好她今后的去向。”
况且,垃圾这件事也能以小见大,当一个人凭借工作年限优势开始对主人家蹬鼻子上脸时,也意味着她已经识不清自己的身份职责了,留着本身就没有用处。
这次行程定的三天两夜,虽然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梁明和生病和应付梁宗强打搅的事情上,虽有些不舍,但考虑到后续工作安排,两人还是踏上了回程的路。
因着生病的缘故,梁明和怕病毒在两人之间来回周转,回来之后很少向周锦芹索要亲密举动,但偶尔也把持不住欲望,便克制又不太克制地在她腿上、腰腹、胸前等头部以下的位置流连。
今天,似乎状态好多了,还能压着她亲个不停……
“女士,您是需要帮助吗?”穿着便利店工作服的年轻女孩挠挠头,她其实不想开口的,奈何这位客人实在是站在这里发呆太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的便利店,周锦芹脸透着微微的粉。
她强装镇定,从靠近收银台的货架上拿了一盒特大号的避孕套。
“麻烦帮我结账,谢谢。”
33. 浪漫主义
包装盒棱角分明,握在手心硌得慌,但周锦芹依旧攥得很紧,生怕被人,更确切的说是怕梁明和瞧出些名堂,好平白叫人拿捏着取笑一顿。
她红着脸拉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将那玩意儿一股脑塞进去,哐当一声响,扭眼一看竟是撞上了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想是梁明和也怕了求而不得的时刻。
周锦芹并不那么难耐地渴求性shi,她脸皮薄,当然不会上赶着去消耗掉这盒避孕套,但照两人这样踩着边缘线蹦跶的危急行为,总有一天该水到渠成的,她也不想山间小屋手足无措的情形再度上演。
正想着,梁明和赤着上半身推门进来了。
“怎么一回来就往卧室钻?”
周锦芹没提前编好答案,回不上来,便想着倒打一耙将话题略过。
她瞥了男人健硕利落的身体一眼,脸又涨红了几分,撇过眼不自在轻斥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团团是只胖猫,在外头流浪还将自己养有了十余斤重,腰粗似桶,却被梁明和一只手轻飘飘抓在手里。
这样的情形不少见,床榻上,他也时常这般扣周锦芹的腰,抓周锦芹的大腿。不同的是,人与猫不是一个量级的动物,同样的姿势用在人身上时总该多卖几分力,非得逼得手背利挺的青筋直冒才好。
梁明和笑她脸越来越红:“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能一样吗?之前又……”周锦芹的话愣是被自己呛回肚里。
她之前确实是看过梁明和的身体,可从来没有这样“光天化日”之下。
头顶的艺术灯并不是美丽废物,它发了狠地将屋内照得一览无余,偏白的光从男人的头顶倾泻而下,将那具过分漂亮的身体和盘托出。
因着裸露在外的缘故,每次呼吸都在结实壮硕的躯体上显了形。
大抵声音工作者天生善于控制发声位置,气沉丹田已然成了惯性,劲瘦狭窄的腰总随着呼吸轻轻鼓动着,偏就是这薄薄一片支得起她整个身体的重量。
周锦芹不敢再看了,她不自然地偏过脑袋,小声嘟囔道:“你也不怕又感冒。”
她转身要去开衣柜门帮他拿件衣服,手刚搭在门上,便被男人从后面堵住,将她强压在了衣柜门上。
他说:“我觉得有更好的御寒方法。”
梁明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走了猫,这会儿手不安分地搭在她腰间,不过一掌的距离,便能扣住她大半个腰肢的维度。
周锦芹屏着气,呼吸已经不听指挥了,只愣愣怂恿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梁明和沉着气低低笑了声,他稍稍往后撤开了些距离,双手托在周锦芹腰上,辅助她在这狭窄的夹缝里转了个身。
来之不易的空间还没等享受,便又被逼近剥夺了。
男人的手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大腿根的位置,微微用力,便托着她的臀轻易将人抱了起来。
周锦芹下意识将腿锁在他腰间,手也很配合圈在他脖子上,好提防自己不留意摔落下去。
如此不信任自己也好,至少还落了个更亲密主动的接触,梁明和弯着眼想。
他也不该怪团团打翻了牛奶,洗澡时还不安分将他溅湿一身,否则哪能自然进展到现在的局面。
梁明和打量着周锦芹快要沸到极点的脸,凑近让那滚烫的温度肆无忌惮过渡到自己身上。
他不自觉将周锦芹抵在门上更深些,才俯身吻上她红润清香的唇。
两人浅浅贴着,耳语也便成了唇语,梁明和好兴致地哄她:“你如果抱我更紧的话,我想我绝对一点都不会冷。”
眼前的男人是妖精,周锦芹轻易叫他抽走了思考的能力,受蛊惑般听话地往他怀里钻得更紧几分,距离拉近了,唇便随着压得更重,也更深入。
周锦芹被亲得糊里糊涂,一双眸子欲眠似醉的样子,仿佛只要瞧一眼便会落进这神秘诱人的池塘里。
倘若再亲下去,怕是要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梁明和想着周锦芹明天就要入职,到底还是叫了停。
他埋在周锦芹肩颈里缓了良久,才将人放躺在床上,而后自己并排趴在旁边。
周身的高热褪去,周锦芹脑子清醒了几分,她小声问:“你还好吗?”
“如果明天是周末的话,我一定很好。”梁明和声音被压在被子里,有些压抑和沉闷。
周锦芹摸摸自己充血肿胀的唇,蓦地起身跳下床往外跑,生怕不小心又被人抓回去:“可惜明天是周一,我上班,你也得上班。”
国内配音工作绝大多数围绕在首都和魔都两个区域,倘若遇到配音合作性的项目,梁明和免不得要往这两个地方跑,这次他的工作地便在魔都。加上童乐集团马上要推出新系列活动,作为集团固定的特邀设计师,他都到魔都了,总也得去线下参参会探讨一番。
总而言之,新婚的两人因为工作要短暂分居了。
梁明和的航班在上午,即使时间紧迫,他也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将周锦芹送到了公司楼下,才扭头坐上地铁往机场赶。
报道完毕,人事领着周锦芹在公司大致转了一圈,最后才领着她到医学部认人。
周锦芹记性很好,只听一次就将人对上了名号,譬如说中间那位黄色短卷发的女人叫Rebecca,她对面工位的男人是Ken,年纪最大的那位女士叫Fiona……
大家算不得热情,最多也只礼貌性问候两句,偶有些刻薄的,会用很直白的眼神进行无声打量。
因着对学历和经验的高要求,医学部的同事年龄普遍偏大些,像周锦芹这样年龄范围的不是没有,但少有能直接做到医学顾问这样的重点岗位上来的。
先不论博士学位已经将年龄限制的多死,就是只论工作经验也没有像周锦芹这样“空白”的。虽然招聘信息上明明确确只要求了三年医学工作经验,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趋于履历更丰富的人,而周锦芹在此之前从未在药企工作过。
这样四面八方不加掩饰的视线弄得周锦芹有些头皮发麻,好在人事看出了她的困窘,又另外介绍了人与她认识。
她指着一个男人道:“这位是Raymond,担任的MSL(医学联络官)一职,后续需要你们配合的工作应该不少,你们可以多了解了解。”
男人站起来,温和介绍自己:“叫我加阳就好。”
加阳是个高个瘦男人,态度温和内敛,年纪似乎也不大,乍一看倒不像是能干联络官这种强于沟通岗位的人。
周锦芹礼貌笑笑,也报了自己的中文名。
人事说:“说起来你们还是校友呢,之前认识吗?”
周锦芹认真打量了对面男人的脸,摇摇头:“应该不认识,学校人很多,要碰上面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加阳点点头似认可她的话。
由于刚进公司,各方面还待适应,领导并没安排什么工作给周锦芹,只拿了些文件叫她熟悉,倒也悠闲。
中午,主管提出要请她吃午饭,担心一男一女的搭配容易生误会,便又临时拖了同她相对熟悉的加阳一起。
午饭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里,周锦芹本身就少吃荤腥,对桌上的厚切鳗鱼和生马粪海胆刺身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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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到头来只简单吃了些黑金高菜卷和拉面果腹。
加阳也吃的不多。
主管调侃:“难不成你们学校的压力都这么大吗?一个两个都吃这么少。”
饭要吃一会儿,桌上总得找话聊。
主管问周锦芹为什么辞去医院的工作,周锦芹只说想换个环境。
主管并没追问,毕竟医学部不少人是医学出身的,原因其实并不重要。
他以加阳举例,对方也是从医院辞职后进的药企,只是他本身是药学生,硕士毕业后在一家医院做科研工作,前两年辞职进的药企,以此暗示周锦芹公司是个绝对的好地方。
临别前,加阳偷偷告诉她:“好不好说不上,我只是觉得这里工资比较高。”
周锦芹为他的直白感到好笑,想他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沉闷,否则也稳不住医学联络官这个岗位。
五点准时下班,天又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
周锦芹站在廊檐下,犹豫等雨停,还是一鼓作气冲到地铁站去。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过天气预报了,显示全天晴朗,她想着今天初到岗东西带的多些,便没拿伞,谁料会这般。
望着这天没有要停的架势,周锦芹叹口气,准备硬着头皮往雨里闯,却被一柄伞罩到头上挡去了风雨。
加阳冲她笑笑:“我把伞借你吧。”
周锦芹不要,担心他怎么办,却见他钻进了别的同事的伞下,简单告别后头也不回走了。
到家,团团坐在门口委屈巴巴,见她回来冲上前撒娇好久。
自打被收养后,团团很少单独在家,像今天这种从天明等到天黑的情况更是没有,这会儿就差掉小珍珠嗷嗷哭了。
好在梁明和时间自由些,他偶尔还能冲着监控逗逗小猫,这才叫它情绪好些。
这自由时候,有一大半也花在周锦芹身上,他时不时要问问她在公司好不好。
周锦芹这会儿终于得空,回了视频电话过去。
梁明和认真打量她的脸,说:“似乎今天还不错。”
“嗯,挺好的,主管还请我吃了午饭。”周锦芹笑笑,她指了指加阳借她的伞,补充一句,“回来下雨了,同事还借了我伞。”
有一段时间没上班,她本来还有些忐忑,但体验一天下来,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
见状梁明和放了心,他问:“我买了花给你做庆祝,送到家了吗?”
“收到了。”周锦芹点点头,将摄像头反转对着地上已经癫狂痴迷的团团,“你看,它喜欢的要命。”
梁明和总不忘家里还有个小成员,临走前自动铲屎机、自动水碗、自动喂粮机都给团团安排上了,下午订花,还不忘给团团买上一小束洋桔梗共庆。
团团这会儿躺在花旁,时不时就要凑上去闻闻蹭蹭,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梁明和笑眯眯看了会儿,张口又问:“那你呢?喜欢吗?”
周锦芹把摄像头重新对准自己,而后抱着那束色彩艳丽的花嗅了嗅,认真告诉他:“很喜欢。”
这束花大约由十余种花组成,亮丽不冗杂,味道也很清新好闻,是梁明和的眼光。
“是吗?我闻闻。”梁明和也靠近镜头抽了抽鼻头。
周锦芹觉得他一本正经的假动作好笑:“隔着屏幕也能闻到吗?”
梁明和忽地从镜头外抱出来同她一模一样的花束,他将脸埋进花里又闻了闻:“沉浸在一样的味道里,好像你就还在我身边。”
他慨叹,又笑着认真问她:“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是自欺欺人?”
34. 人生必须
安静、空旷、寂寥,无尽的夜会放大人的感官。
清晰起伏的心跳,杂乱无章的头绪,飘忽淡漠的气味,周锦芹蜷在被窝里,无论如何都坠入不了睡梦之中。
她忽然无比深刻地认识到,她好像有点不习惯梁明和不在自己身边了。
妥协地睁开眼,周锦芹抱着被子滚到床榻的右端重新躺下,似乎这里弥留的气息更浓郁些,就像是从身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一般,心莫名跟着安定了些。
一夜好眠,在闹钟与团团的双重叫醒服务下,周锦芹才懒倦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她时间意识很强,不喜欢手忙脚乱的匆忙感,所以从来不踩点,故而上班的路上总显得从容不迫。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加阳的伞还在自己包里,周锦芹思索了片刻,在距离公司还有两站的位置中途下了车,打算给加阳带只牛角包作谢礼。
普通同事之间,认真挑选礼物倒显得怪异,反而送吃的不太会让接收人有压力,就像奶茶咖啡一样,作为感谢总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她也考虑点杯咖啡作罢,但公司有额定的饮品补给,所以她没法从这下手,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牛角包。
这家店的牛角包梁明和常给她点,并不太甜,相对来说男士也能接受。
付款的时候,又想到办公室这么多人,绕过几个工位独送给加阳似乎有点不合适,周锦芹索性又按照人数另外加了些数量,并额外要了一份曲奇带走。
手头的牛角包并没分完,偶有同事并不顾及新人心情强迫自己接受不感冒的东西,行为显得有些疏离,但周锦芹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大家聚在这里不过就是为了赚钱,不必要强迫自己,况且她本身也不是太热切的人,这样的距离感更让她觉得舒适。
将多出来的几只分给了喜欢的同事,周锦芹才拿着伞找到了加阳。
“昨天谢谢你。”
伞面被折得整整齐齐,仿若刚出厂一般。
加阳接过伞和混了曲奇的牛角包纸袋,刚要回话就重重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周锦芹的瞳孔微微放大。
加阳摇摇头,又自觉已经沉闷的声音骗不过对方,便又点点头:“嗯,好像晚上空调开太低了。”
周锦芹知道这不过是宽慰她的说词,猜他的病大概率是昨天淋雨造成的,不免有些愧疚。
她关心问:“吃药了吗?”
加阳又摇头。
周锦芹好奇问他:“你不是学药的吗?按理说你的知识储备应该可以指导自己用药的。”
“我可没有处方权。”加阳还有闲心说些玩笑话,只是面上状态实在不好,本就偏瘦削的脸此刻挂着病态的白,瞧着难免叫人有些担忧。
周锦芹细细问了些症状,然后在外卖平台上针对性地下单了两盒感冒药。
把药送到加阳桌上时,她忽然想起他刚刚的话,笑着问他:“我已经不是医生了,你说我给你开药合适吗?”
加阳的药理知识想来很扎实,只大概扫眼药盒,就知道如何服用了。
他喝口水将药咽下,而后才回:“我相信你。”话毕又觉得不合适,延迟地跟上三个字,“的实力。”
办公室并不太冷清,以Rebecca为首的那一圈尤其爱聊天,许多已婚的女士话题多在家庭身上,或带炫耀的、或带怨念的,她们分享时并不太在意隐私这个概念,不过两天的功夫,周锦芹就已经摸清Rebecca家里几口人,丈夫在哪里高就,儿子在申请国外哪所学校,家里几套房,公婆待她多好,夫妻感情如何等极其细碎而深入的东西,仿佛她也是Rebecca家里的一员似的。
当然,话题偶尔也会扯到周锦芹身上,她多数时候笑笑不发表言论,在自诩身经百战的中年女士看来太过腼腆和无知,这是未婚女子的表现,便不再拉她聊家长里短了。
周锦芹想这样也好,至少落得耳根子清净,于是没多做解释。
下班回家,梁明和的外公外婆已经将晚饭做好候着她了。
梁明和提前打过招呼,说是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便叫了两个老人偶尔过来陪陪她。
晚饭只三个人吃,且都是胃口小的,外婆便没做太多菜品。
桌上一共四菜一汤,基本以素菜为主,其中算得上荤腥的也不过蒸蛋而已,都是周锦芹接受范围内的。
周锦芹知道他们是在迁就自己的口味,难免有些愧疚,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外婆及时截了胡。
她用非常蹩脚的普通话笑眯眯道:“还是跟你吃饭好,我们年纪大了,就吃得下清淡的,看见那些油腻荤腥的反而倒胃口。”
外公外婆这次过来,主要也想关心关心周锦芹的工作情况,怕她刚入职不顺心受欺负,身边没个撑腰的人到底不行。
周锦芹告诉他们一切都好,外婆很开心,夸她好懂事,又送一只爱马仕的包给她做入职礼物。
纵然是不懂货的人,看包装也知道价格不菲,周锦芹耐不住老人的好意,便收下了,只是大抵她不会常背,想将来留给梁明和也好。
外公也问了工作上的事,了解她的工作内容后,直呼家里出了个医学领域的专家,不免又和家里不成器的孙子拉出来对比一番,骂他一天天不干正事,挑太太的眼光倒是好的出奇。
在大部分传统视野里,自由职业似乎就成了不务正业的代表,娱乐和艺术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由的身份在同其他社会贡献者的比较下自然低一级别,可谓是最容易遭人唾弃的职业。尤其像梁明和这样外形和性子都特别张扬的,先入为主也好,刻板印象也罢,多容易被判为花枝招展的不靠谱形象。
周锦芹替他说话:“小和的工作也很有意义,我有读过他的绘本,其实有很强烈的教育意义,某种程度来讲他也是一名知识的传播者,间接也充当了老师的职责。”
“另外他的声音工作也做得很好,放松娱乐,或是科普学习,其实都能以声音作传达,我之前有个盲人患者,她就很喜欢以声音为主的内容,她说这样让她觉得自己还和世界有连接。”
她温柔笑笑:“您二老大概不知道,小和其实有不少粉丝,他在自己涉足的领域总是闪闪发光。”
周锦芹饭桌上话并不多,这会儿却为了孙子长篇大论侃侃而谈,外婆不免觉得触动,又隐隐觉得骄傲,她抄起逗猫棒就哐哐外公背上打了好几下,骂他是有眼无珠嘅老货,孙子都要被他搞晦气了。
外婆吼着让外公去洗碗,外公自知理亏,不多嘴,老老实实去端盘子。
本来饭就已经是老人做的了,眼下连碗都不让自己碰,周锦芹过意不去,想哪有让近八十岁的老人服侍自己的。
她站起来,卷起衣袖争夺:“您休息,我来就好。”
“哪用得着你,我好不容易使唤他一回,就叫他做去吧。”外婆慈祥地又将她拉坐下。
看到周锦芹袖子底下纤弱的手腕,她揽揽她单薄的背,叹口气关心道:“你太瘦了……”
话只说到这,周锦芹却突然联想到过年时的表姐,表姐丈夫那方的长辈围着她,他们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后面还接上一句直白的“不好怀孕”。
外公外婆早早失独,眼下就这一支血脉,自然是急迫些的。
况且,他们的年纪确实很大了,命数到头成了随时会降临的噩耗。
受传统思维影响,长辈这代多是将催婚催育作为使命来完成的。大抵考虑到她才刚刚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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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也没长时间,所以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虽然外婆没明说,但周锦芹也不难猜出她的想法。
她理解,但……
脑子仿若缠成团的麻线,怎么都理不清,周锦芹将浴室的水流开到最大,从头顶倾泻而下,手机里狂躁的摇滚音乐在封闭的空间流转,她才觉得脑子里嗡鸣的杂音被掩盖了些。
“嗡嗡——”短促的提示音突兀地插播在音乐中。
周锦芹看过去,是梁明和的消息,她关掉水,擦干手解了锁去看内容。
【可以视频吗?】
热水停滞后,刮在皮肤上的风好似都是冷的,周锦芹红着脸瑟缩一阵,羞耻地用语音回他:“我在洗澡呢。”
夹着细碎电流音的男声裹着清晰的笑意:“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话说的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似的,周锦芹脸灼烧得通红,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锁了手机气鼓鼓不再理他。
又在浴室磨蹭了好久才钻出来,梁明和看见她时,整个人还润着一层雾似的水,像刚出水的娇花,挑拨的人心荡漾。
梁明和右手撑在下巴处,左手隔着屏幕点点她的脸,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周锦芹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发尾滚落的水珠,说:“有点累,没关系的,反正不长,这个天气过一会儿自己就干了。”
梁明和看出她情绪不太高涨,追问:“今天不开心?”
周锦芹低垂着眼,没回答,只是莫名其妙问:“梁明和,你喜不喜欢小孩?”
能从事儿童事业的人,她想至少是不抗拒的吧。
视频里的男人没动,周锦芹想他大概在思考怎么打趣自己,譬如问她是不是想要孕育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可是并没有,梁明和忽然坐正身体,面上正经起来:“外公外婆催你生孩子了?”
“好像也没有……”周锦芹突然觉得喉腔有些梗塞,湿漉漉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像一只被风雨摧残的破碎的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梁明和声音放柔了些,用天然的声音优势去引导她:“周锦芹,看我。”
那双眸子凝聚的水汽又多了些,不算太大的眼眶几乎要承载不住。
对上那有些怯懦的眼,梁明和忽然有些厌恶魔都这个鬼地方怎地如此偏远。
他沉着气,很认真地告诉面前楚楚可怜的女人:“从事儿童工作只是因为我喜欢,我合适,我可以,它涉及的从来都只是行业,并不是人。”
“我确实谈不上讨厌小孩,但我也从未将孩子纳入过我未来的人生宏图中。”
“我们的小家庭只由你和我,最多再加一个团团组成,旁人的建议是不供我们参考的。日子是我们过,你不必在意他人的想法,而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的人生也并不将传宗接代列为必须项,所以你不必将它认定为必须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我想咱们结婚的这些天,你认识我更深些,你该清楚我不是那般听话的人,只要我不愿意,便没人能强迫我。”
是吗?可如果是最珍重的长辈呢?周锦芹想。
譬如就像催婚一样,“高高在上”的梁明和不也选择向长辈弯腰妥协了吗。
男人在视频里,指挥胖滚滚的团团费劲巴拉跳向周锦芹的腿,往她怀里钻,往她脸上贴。
猫咪浓密的毛发直往身上黏,还抹去了她眼睫悬而未坠的液珠。
梁明和也靠镜头很近,明明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周锦芹却觉得那声音像裹着温热潮湿的气息在她耳廓边缱绻。
周锦芹不知是自己的情绪总写明在脸,还是梁明和有读心术的超能力,他总能轻易读懂她闭口不谈的思绪。
他说:“和你结婚,从来都只是因为我愿意。”
35. 我已到家
医学顾问的工作并不简单,对于周锦芹这种经验为零且无人交接的情况来说尤其困难。
她的前辈因为早产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紧急休了产假,这就导致周锦芹接手工作时只有一堆余留的文件做文字交接。
领导安排了同岗的其他两位同事指导她学习,但两人并不大乐意,甚至有些排斥,其中一个还会当着她的面不顾情面地埋怨公司为什么不直接招有经验的人到岗。
纵使心再大,也不难看出对方是在指桑骂槐,就差指着她的鼻子斥她才不配位了,况且是周锦芹这样心思本就敏感的人,要探出别人的想法并不困难。
但她其实也理解,毕竟带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职责,况且因为同事突然休假,他们本就被分配了超工作量的任务,心头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旁人对此大多屡见不鲜,多冷眼瞧着,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偶也有心思细腻地给她弹小窗宽慰她别往心里去。
周锦芹一一道了谢,返回工位迅速调整好情绪,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她其实偏好自学,但在实操中难免有些无法自解的问题,往往这时候她才硬着头皮找到同事求教,如若赶上对方心情好,还能得两句点拨,如果心情不好,那大抵她回去时只能抱走一堆坏情绪。
理解这种话,也就是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到理解其实并不简单,当事人难免委屈。
午休时间,加阳轻手轻脚放了一盒牛奶在周锦芹桌上,转身要离开时,正撞见趴在桌上的女人将头抬起来。
瞥见对方微微发红的眼眶,加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这么可怜,可千万不能叫她把别人私下猜忌她是关系户,斥责她没能力的话听了去。
他干涩地张了口解释:“看你没去吃午饭,我那有客户之前送的牛奶,正好分给你也尝尝。”
“谢谢。”周锦芹笑笑,主动解释,“我没事,就是太困了。”
这话确实有一半真,她昨晚失眠了,哪怕周身裹着梁明和的气息也没用,只在天微微亮时,她找到了法子,耳边循环着梁明和或顽皮、或戏谑、或温情、或撩拨的语音条,才叫她坠入了梦乡。
睡眠不够,加之上午受了不少气,午饭便无论如何也没胃口吃了。
加阳点点头:“嗯好,那你继续睡吧,下午上班我可能得占你一会儿时间。”
加阳是医学联络官,主要负责开发三甲医院的医师以及相关的学术专家,为他们传递去专业的领域信息,同时对目标客户进行医学洞察,发掘客户需求和动机等信息。乍一看好像干的是销售的活,但实际上他们同专家是处在相对平等的层面进行交流和探讨,工作内容更加专业和深入,对于医学策略的制定,以及药品上市的相关性研究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药品上市前的相关性研究往往需要周锦芹所担任的医学顾问岗位来负责,这时候医学联络官便在医学顾问和临床专家之间充当联系人,实时跟进和配合研究工作的完成,起到非常重要的沟通和传递作用。
加阳手头的项目便已经到了这一阶段,如今工作由周锦芹接手,他来找她自然合情合理。
周锦芹点点头:“好,只是我可能表现的不够聪明,希望你到时候不要介意。”
加阳看向她:“公司是趋利的,上层领导在一众丰富经验的求职者中独独选中了你,你当然有你脱颖而出的优势,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在此后的几天,加阳以项目沟通的由头常来找周锦芹对接,能干联络官这份工作,他似乎真的并不像表面那样沉默寡言,相反的,他在工作阐述时侃侃而谈,话题拓展自然连贯,游刃有余,这也间接解答了许多周锦芹心中待解谜的疑问。
医学联络官后续升职大多是往医学顾问走,周锦芹没有联络官的任职经验,就直接干到了医学顾问一职,所以基础经验是很欠缺的,加阳的到来实实在在帮助了她很多。
出于感谢,她提出要请加阳吃饭,对方大抵不想抹她好意便点头同意了。
工作性质的缘故,加阳出差较多,吃饭时间多得配合他的安排,时间被敲定在周六的晚上,那时候他刚好从厦门回来。
周锦芹有些不好意思,问他:“会不会耽搁你休息?”
舟车劳顿之后还得和同事应酬,于大多数人而言该都是惹人心烦的。
加阳笑:“就算不见你,我也得吃饭呀,你想反悔吗?”
于是时间还是被定在了周六晚上,当时周锦芹又担心孤男寡女会不会惹人误会,打算效仿领导吃午饭那天的安排,问他要不要再带一个公司里关系较好的业务员一起。
加阳以该业务员加班为由替他拒绝了:“领导这样只是因为妻管严,我又没有女朋友,不必有这个忧愁。”
周锦芹想自己也有老公,更不会发生什么,于是便没再提议了。
况且本就是以感谢提出的请吃饭,再叫外人掺和倒显得她不懂人情世故了。
餐厅是加阳选的,一家连锁素食馆,周锦芹以前吃过几次,味道很好,就是显然对方完全是就着自己的口味了……
看出她的担忧,加阳不甚在意道:“你没发现吗?跟你吃饭那次,我也吃的很少。”
周锦芹问:“可是你也不是完全不吃荤腥吧?”
加阳摇摇头:“确实不是,但也谈不上多非不可。”
他仰着头,看天边渐渐昏黄的霞,总是谦逊的脸上多了几分忧郁之色:“放心,前面二十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习惯?周锦芹并不太懂这话里的深意,但到底没多问。
除开工作上的专业描述,其实生活里的加阳同周锦芹一样,都是比较沉默寡言的人。
这样相似的人聚在一起,犹如坐了两堵墙,面面相觑却无话可说。
周锦芹觉得有些尴尬,想着毕竟是自己组的饭局,绞尽脑汁捡了些学校的东西来聊,想着作为校友还能有点共同话题,可是两人在学校都是学习狂魔,校园趣事是没有的,于是聊着聊着便又扯到了科研项目上去了,像两个下班还想着上班的工贼,实在遭人唾弃。
加阳自嘲:“你是不是想早知道我这么无趣就不叫我出来了。”
周锦芹脸红了几分,她忙摇摇头:“没有的事,我本来就是个无聊的人,大多数情况都不说话,你在办公室肯定也见过,说起来责任还在我。”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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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我叫你出来也不是想你跟我谈天说地,只是想着你这几天真的帮了我很多,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愿意来就很好了。”
那少数情况呢?加阳想问,又咽在喉腔里。
“我肯定想来……”加阳看她,又补上一句,“毕竟难得遇到校友。”
饭后,两人在地铁站告辞。
时间还早,周锦芹想着正好顺路,索性去找一下刘小月。
刘小月前几天知道她去上班了,说是想给她送个礼物,周锦芹担心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门,便想着自己有空的时候去找她。
刘小月要送的是一顶线帽,她自己织的,走线精细,样式也好看。
见周锦芹夸赞不已,她稍稍放了心:“这都不值钱,广东又热,我还怕你用不上。”
“总有冷的日子。”周锦芹安慰她,“况且我老公去外地多,总用得上的。”
这次刘小月还顺带给梁明和也织了一顶情侣款,甚至团团也有带小猫耳朵的专有线帽。
团团是个大头喵,梁明和在网上刷到的那些猫猫帽它基本都戴不上,搞得梁明和只能找店铺定做,或者简单点直接买狗款。
刘小月这顶小猫帽实在可爱,她知道团团缺了一只耳朵,怕猫耳帽立不起来,还特地用铁丝缠了线给它补足了这一缺陷。
周锦芹觉得她这手艺可以分享到网上,如果能引流的话在家赚点零用钱也好。
刘小月眼睛亮了亮,笑笑说好,提了一袋自制的酸嘢送她去地铁站。
————
加阳靠在沙发上,犹豫着又把输入框里“到家了吗?”几个字删除,重新敲下几个字,点击发送,便立刻将手机锁屏丢去一边,不再给自己反复的机会。
【我已到家。】
视频接通的前一秒,周锦芹收到加阳发来的这条信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般人都是询问对方有没有安全到家,偏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一副老实小学生的样子。
周锦芹笑着回了消息过去,又再次表达了感谢,才退出聊天框重新切入已经接通的视频电话里。
视频那头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瞧不清,只哗啦啦的水声清晰无比。
很快,镜头处凝结的水雾被擦除,十分恰当地露出了男人精壮漂亮的上半身。
梁明和每一寸肌肤都裹着水汽,像天然泛着光亮,凝聚的透明水珠吸引人的视线,它们接二连三沿着崎岖不平的腹部肌肉滚落,一直坠去了引人遐想的视野之外,只留下一串串暧昧的水痕。
见她脸上的笑化作惊,梁明和逗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冷场的作用?”
什么冷场,周锦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烫死了,甚至她一度觉得连空调打出的冷气都在灼烧她的皮肤。
她撇开眼睛,磕磕巴巴道:“你……你洗澡跟我打什么视频……”
梁明和视野卡的刚刚好,放在短视频平台,审核都只能憋屈地判定他为危险踩线的擦边男菩萨。
“我不介意呀。”梁明和笑眯眯的,重新涌上的水雾将他的神情变得朦胧,硬生生添了几分暧昧不清的味道,他故意控着气息靡靡低语,“哼哼,我就不像你这么小气,我愿意给你看。”
36. 衣柜骗局
无论画面,还是声音,都实在是太色气了……
周锦芹已经不好意思再看,她偏过脑袋,僵硬地去数桌腿上被团团用爪子磨出来的抓痕数量,超小声嘟囔:“我又没说我想看……”
“你这算不算是倒打一耙?”梁明和又将屏幕上的水雾抹去,他语气里夹带了些刻意捏造的委屈和不满,“你打视频前可没给我提前预告,我只是想第一时间回应你,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是我错了。”周锦芹老实巴交承认。
梁明和问她:“那你为什么惩罚我?”
周锦芹不解,她悄悄瞥他一眼,正对那明晃晃的肤色,又飞速撤回视线:“我怎么惩罚你了?”
“不看我。”梁明和这话说的倒不像控诉,像调情,轻易弄得人脸红心跳。
周锦芹怔了片刻,才迟疑且羞耻地抬眼去瞧他。
男人靠得屏幕很近,可以清楚看见他清透白皙的皮肤上晕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笼在那双桃花似的眼上,活像清晨花叶上欲落未落的露,勾得人心乱了彻底。
“我就是不好意思……”她小声解释。
梁明和笑,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问:“刚刚怎么笑这么开心?”
周锦芹把加阳发的消息给他复述了一遍,梁明和并没多想,只关心她和同事的关系似乎处的不错。
但似乎又并非如此,她嘴上答说还可以,但眉间并不舒展,隐隐挂着些愁绪,想来也遭了不少委屈。
她不说,梁明和便也不追问。
工作其实是很私人的事,偶吐槽当然可以,但却是无法指望旁人来帮忙解决的。
周锦芹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决断和思考力,梁明和想自己不该过多插手,但抚慰情绪应当是他作为丈夫必须做的。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却见周锦芹先可怜巴巴问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应该快了,周一还剩了些工作,处理完应该就能回来了。”梁明和冲她挑挑眉,“怎么?想我了吗?”
原以为周锦芹会被逗得红了脸,左顾右盼不知如何作答,却意外见她乖乖点头,闷着声音低低承认:“嗯,想你了。”
梁明和那时候想,周一的工作其实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这个夜晚,周锦芹并没失眠,但也并不平和。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兵荒马乱的梦,周身晕着雾气的梁明和将她一把拽进了屏幕里,他抱她很紧,潮湿温热的唇附在她耳边情话喁喁,弄得她湿淋淋一片。
在二十八岁这年,周锦芹做了一场悠长温软的春梦,她躁动的青春同叛逆期一样都姗姗来迟。
她此刻的心境如同初潮来临那般,竟叫上了年岁的她依旧手足无措。
周天的傍晚,天已昏黄,周锦芹蜷在躺椅里,两套高数试卷入脑也叫停不了脑海的喧嚣。
“叮咚——叮咚——”
门铃被按响,周锦芹放下纸笔,站起身去开门。
她猜测应该是孔飞飞或者康娜,自从外公外婆有催生的行为后,梁明和就不再叫她单独和两个老人相处了,而是唤了康娜和孔飞飞得空过来偶尔陪她吃吃饭。
但这次不一样,门外站的是笑盈盈的梁明和。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歪头看她:“不认识我了?”
周锦芹微微长大嘴巴,眼睛睁得溜圆,似还没反应过来,她讷讷道:“不是说工作还没做完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大概因为……”梁明和漂亮的眼睛在她纯洁的脸上流转,忽地一弯成了月牙儿,“我也很想你。”
周锦芹腮帮子稍稍鼓起,讲起话来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气:“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梁明和一下就get到她话里的话,他笑着张开手臂,“啊,因为我没主动抱抱你。”
周锦芹眨眨眼,红着脸扑进男人宽阔的怀抱,不过瞬间,这些天在工作上郁结的闷气都全部消散了。
见她今天尤其黏人,梁明和难免心软几分,他拍拍她小巧的脑袋,微微用力将人抱起来挂在自己腰上,也顾不上自己没来得及换鞋子,抱着人就要往屋里走,想地板踩脏就脏吧,大不了待会儿再扫一遍就是了。
视角抬高,周锦芹一下就看见了偷藏在梁明和背后的向梓晴。
对方本就笑得毫不克制,在意识到被发现后,更是变本加厉连大喇喇的笑声都全部放送出来。
被闺蜜这样明着打趣,周锦芹脸顿时通红,闹着要从梁明和怀里挣脱出来。
向梓晴笑呵呵道:“我看都看到了,你还跟我搁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抱就抱呗,我乐意看。”
已经完全没脸见人了,周锦芹恨不得钻进沙发缝隙里藏起来,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装镇定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问:“不是说都忙的没时间喝水了吗?怎么还有空过来?”
向梓晴一边嚷着好热好热,一边把围着梁明和疯狂撒娇的毛孩子抢进怀里当围脖爱不释手。
“还不是怪你老公,本来说好周二再回,我就没急着给你准备礼物,结果他说变脸就变脸,周六晚上突然通知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想着也没空给你准备东西了,索性把自己送给你好了。”向梓晴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沉着嗓子一副霸总样,“怎么样?喜不喜欢?”
梁明和出发前,周锦芹特意托他帮忙把给向梓晴的礼物捎过去,所以两人才能碰上这一面。
向梓晴也确实是没空,她自打从新加坡出差回来,就没歇过一天,但实在又想见周锦芹,索性不管不顾提了年假,没等老板批准,头也不回就跟着梁明和上了飞往深市的航班。
向梓晴、梁明和、团团,周锦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像她这样寡淡被动的人,却总是遇到最主动热情的情谊。
她想自己是一颗总是动摇的微弱太阳,而他们是追光的向日葵,哪怕这微弱的光总是阴晴不定地从东向西游走,他们也义无反顾追随。
她又想自己是一捧干涸枯竭的泥土,他们却也能在这处贫瘠之地盛开出暴烈而强势的花。
她何其有幸。
周锦芹身边没太多朋友,向梓晴算是唯一一个,两人是在大学一堂选修课认识的,当时需要两两组队,向梓晴主动找上的她,两人一处就是十年。
周锦芹红了眼眶,她抱紧向梓晴,将头埋进她肩颈处蹭了又蹭,认真告诉她:“喜欢,你知道的,我离开魔都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向梓晴笑眯眯的:“那作为回馈,你这几天跟我出去住吧?”
她说着又抬头看一旁有些艳羡的男人,问:“梁明和,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梁明和把刚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似笑非笑道:“当然不介意,你们难得见面,而我跟小芹朝夕相处的时间还长呢,不急于这一时。”
向梓晴忽然抽了抽鼻子:“啧,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醋味?”
见两人都一脸菜色,她哈哈大笑:“我可不像某人这样小气,小别胜新婚的道理我懂,你们这会儿当我不存在,温存去吧。”
见周锦芹烧着脸没动作,她凑到她耳边打趣道:“羞什么,要说你全身上下我哪一处没见过,这才哪到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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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不会放手让你陪他的。”她怂恿道,“人家可是千里迢迢飞回来的,你忍心就让人这样扑空?”
周锦芹几乎是被推搡着进的卧室,她同面前高大的男人面面相觑,听着外头巨响的电视声,竟有种初婚时的忐忑和窘迫。
就像洞房花烛夜的那刻,外头所有人都明清新婚的夫妻要做些什么,一点隐私也无。
梁明和倒是表现得坦然的多,他上前环住她,抵在她耳边低语:“不是说想我了吗?怎么无动于衷?”
周锦芹慢一拍地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红着脸听他强有力的心跳,闷着声低低嘟囔:“外边还有人呢。”
梁明和轻叹一口,微微潮湿的唇齿咬着她耳缘摩挲,男人突然一句:“我知道了,醋味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
“晴晴是我朋友,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周锦芹又羞又恼。
梁明和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以后能不能别跟她一起洗澡,明明你都不许我看……”
向梓晴那大嗓门!明明只是去马鞍山搓个澡,都能被她魔改成什么不清不白的举动,这叫她怎么解释嘛!
周锦芹踮起脚,堵住梁明和柔软的唇,不叫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魂牵梦绕的香气终于写实,梁明和贴着她芳香可口的唇瓣,闷哼着轻笑,而后扣着她的后脑将人逼得更深刻些。
吻得太深,彼此的呼吸已经彻底交融分不清你我,成了共有物。
贴的太近的缘故,周锦芹甚至都感受到梁明和的长睫在自己绯红的脸颊上调皮地轻扫,就像在她潮湿的脸颊上洒了一把跳跳糖,连带着感同身受的心也无法淡定了。
压抑的嘤咛不自觉从喉腔里逃脱出来,周锦芹终于理解女性向片子里那些女演员为何总是情不自禁了。
听着外头清晰的电视声,她直觉自己的声音也当会这般清晰的传递出去,便死死咬住唇无论如何不肯再露馅了。
梁明和笑得无奈,他停下动作,抵住女人已经冒了一层薄汗的额蹭了蹭,供她时间调整。
早分不清时间的周锦芹以为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刻,狐疑抬眼去瞧他,却被男人一个大掌掩在眼前隔绝了视线。
他声音放得低,呼出来几乎都是气,扰得人意识迷乱:“宝贝,你知道我还不想叫停。”
周锦芹求饶似的在他掌心挠了挠,声音娇滴滴的:“可是我难受……”
梁明和以为看不到她的表情,人就会硬气些,但显然不是的。
他叹口气,单手将人托起圈在腰上。
他一边将衣柜里悬挂的衣服清出来,一边同她耳语:“之前我有条配音需要模拟空荡逼仄的环境,那时候我发现家里的衣柜是最好的地方,隔音好,回音也能完美聚集在空间内供收音设备采集。”
事实正如他说的那般,门关上的瞬间,无关的声音便全被隔绝在外了,这狭小的空间里只余下彼此乱频的呼吸和心跳。
头上的感应灯带亮了又灭,周锦芹动情的声音遇到衣柜的硬质界面发生反射,形成回声和混响效果,远比在外间听来更叫人脸红心跳。
每每听到她的呼喊,梁明和便更卖力些,周锦芹这时候才看清,身前的男人其实就是他口中的收音设备,她遭遇了世界上最庞大的骗局。
梁明和对于她的控诉无动于衷,甚至变本加厉,他含着笑叼起她的肩带,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宝宝,我看到了。”
“什么?”周锦芹朦胧着眼问。
他好听地笑,讲出的话却格外叫人难为情:“床头柜里有你买的避孕套。”
37. 见缝插针
在放避孕套的时候,周锦芹就该预料到今天这个景况,但当事实切切实实被梁明和从嘴里说出来时,好像又平添了几分不清不明的意味。
她小巧灵动的脸涨得通红,好像方才的吻还绵延着,胸腔仍没得氧气的滋养。
人几乎力竭,周锦芹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衣柜还有半边衣服没收走,哗啦啦被她带倒一片,长的短的,红的黑的,统统将她淹没了。
周锦芹喘口气想,淹就淹吧,反正她也真是没脸见人了。
但这想法还没得一瞬,笼罩在身前的乌云就都被梁明和驱散了。
衣服一层一层被拾去,冒出头的周锦芹想自己像个被层层叠叠包装的礼物,她这礼物大概送的很称心,因为眼前的男人见到她时眉眼弯弯笑得开怀。
梁明和双手卡进她的胳肢窝,像抱孩子一样将她举离衣服堆抱进了怀里。
衣柜狭小,而男人的身却大,梁明和不得不以微微蜷起膝盖的姿态靠坐在柜子里。
周锦芹在他两腿之间寻得一丝空隙就坐,脑袋被他摁在怀里,一只大手覆在发上打圈揉按,似抚慰她刚刚被砸的境遇。
周锦芹又想,比起礼物和孩子,她应该更像一根被连根拔起的萝卜,此刻正在接受农场主无微不至的出库品质检验。
梁明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左右蹭蹭,又忍不住低头附加一吻。
他压着气轻笑:“早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假装不知道了。”
周锦芹把脑袋埋进他胸口更深处,声音闷闷只彼此能听清。
“哼,你现在说有什么用!”
语气似怨非怨,分明带着丝娇嗔。
梁明和单手托起她的脸,用拇指和食指掐住脸颊捏了捏,笑眯眯逗她:“宝贝,你真可爱。”
在兴头时,梁明和总爱这么黏糊糊地唤周锦芹,但没有像这样叫她更加面红耳赤的。
滚烫的唇又落了下来,在肩周游移不定,似还未抉择好最终停留地带。
周锦芹今天穿的方领上衣,肩带早已被梁明和叼走,此刻松松垮垮落在胳膊外侧。
没了肩带做支撑,松懈的衣摆稍稍下拉,便可露出镶了甜蜜的绵软云朵。
梁明和确定好目标,吻上去,微微尖锐的牙齿在柔软地细细咬磨,像穿透皮肤细细密密的针,不痛但痒透了狂跳不止的心。
女人确确实实是水做的,此时此刻周锦芹已然湿淋淋软成一滩,连嗓音里难耐的求饶都变得绵软无力。
梁明和没再乱来,只附在她耳边柔声夸她好乖,替她穿好身上的衣服,而后打开衣柜门,将人抱去了床上。
空气丰盈后,意识似乎也回笼了许多。
周锦芹趴在床上仍旧喘着气,她抬起脑袋偷看站在床头依旧压抑的男人,试探着小声问:“你还好吗?”
男人似乎总是欲壑难填,轻易满足不了。
梁明和蹲下身,挠挠她的下巴,反问她:“你说呢?”
鼓鼓囊囊的弧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周锦芹支吾着开口:“等我回来补偿你……”
几个字的句子被她糊弄着随呼吸消散,不过不用太清楚,彼此自然心知肚明。
“比起这个,我的心好像更不好。”梁明和抓起她的掌覆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明明我千里迢迢回来找你,没成想被向梓晴截了胡,真可怜。”
男人适当的示弱,就像帅气宅男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无形中勾走女人的心。
周锦芹本就愧疚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她坐起身,拉拉梁明和的手臂,好声好气道:“对不起啦。”
梁明和心一下软了,他忽地一笑,将她揽进怀里:“为什么抱歉?我知道,你只是很想她。”
周锦芹清楚,在梁明和向向梓晴透露行程的那一刻,应当早预想了这个结局。
或者说,结局的走向也一直是他所期待的。
像沙漠迎来了绿洲,她干涸的嗓音忽地涌上潮热:“谢谢你。”
梁明和摸摸她湿润的眼睑,挂起笑逗她:“不过记得见缝插针来见我,毕竟我也像你想她一样想你。”
两人结束从房间出来时,向梓晴正抱着团团拍视频,见到红光满面的好闺蜜,她笑嘻嘻调侃:“哟,这么快。”
“你想什么呢!”周锦芹羞愤地推她。
向梓晴好心情地往沙发上靠倒:“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说说我刚刚在想什么。”
越描越黑的道理周锦芹懂,她当然不肯说,更何况她本来也不够清白……
周锦芹假意咳嗽两声,别扭地跳转话题,催着人离家往酒店去。
酒店里,两姐妹点了小酒,窝在酒店的沙发里聊天。
酒意上头的向梓晴忽然感性,抱着周锦芹滚了泪:“其实知道你要来深市的时候,我天都要塌了,可是我不会阻止你的,你知道我总是希望你走得很远,不回头也好,我只是舍不得你。”
“你结婚时我劝你放宽心其实不是真心的,我总是担心,怕你被伤了感情,怕你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人欺骗,可我不能这么劝你,我知道你是理智的,我尊重你的决断,但心却无法像自我劝诫那样听话地安宁。”
“我还怕你工作不称心,怕你性子软弱遭恶人欺,到时候我能给你撑腰吗?”
“我希望你结交更多更好的朋友,但我又总是担心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被替代,你大概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强和自信。”
“我忍不住跑来看你,你像个快乐懵懂的小女孩一样扑进梁明和怀里,我想未来如何都不重要了,至少眼前你是真切的幸福,那就够了。”
因为接受不了药物副作用带来的行动和思绪迟滞,周锦芹自行断了药,心理医生并不劝,只是告诉她,或许可以走出去,多看看阳光。
周锦芹讨厌冬天,于是她义无反顾来了这座夏天长达两百天的城市,这里并不总是晴天,但从不缺乏温暖。
而阳光,便是身边人洒下的热情,其实一直伴随她走。
周锦芹并不像她这样侃侃而谈,擅表内心,只紧紧抱住她,不断承认她永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哭哭啼啼,到天遁入夜色,也到天彻底迎来微光。
向梓晴还肿着眼睛在呼呼大睡,周锦芹替她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收拾好东西往酒店外走。
梁明和的车已经等在外边了。
周锦芹坐上车,接过他递来的早餐啃了一口,道:“其实我自己坐地铁过去挺方便的。”
梁明和替她系好安全带:“你的一天被分成三份,一份属于向梓晴,一份属于工作,一份属于睡眠,我不生气你的人生暂时没有我,但我要缝插针来见你。”
谁说语言最为无用,周锦芹感动得一塌糊涂,她主动亲亲他的唇,眨眨眼讲好话哄他:“晴晴说我很幸运,毕竟世界上再没有像你一样大度的老公了。”
梁明和无奈笑,他摸摸她浮肿的眼皮,有些怜爱地慨叹:“哭那么伤心。”
周锦芹将脸往他手心主动送了送,她柔声道:“要是我很久没见你,再见你肯定也会哭的这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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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不想见你哭,”梁明和摇头,很快又否定自己,“在床上的话,可以。”
“不正经。”周锦芹红着脸骂他,没等车停稳,就急匆匆跑下车,生怕对方手得空后抓住自己乱来。
公司这么多同事呢,叫人看见怎么是好。
周锦芹这么想着,正碰见加阳迎面走来,想着万幸,挂起笑朝他问好。
加阳看着那辆已经远去的车,咽下想法没多问,也迅速挂起笑回了好,同她并肩往办公室去。
下班的时候,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比早上更高调地停在楼下。
加阳视线被那方吸引,不自觉向窗外望去,很快,驾驶座的门被推开,探出头来一个笑得张扬的年轻女人。
周锦芹往那处移动得更快了些,脸上也洋溢着不太寻常的开朗笑容。
“欸,你看什么呢?我喊你半天不出声。”同事在加阳眼前晃晃手。
加阳收回视线,嘴角漫起一缕轻松的笑,他道:“看天呢,发觉今天的天气好像没我想的那么坏。”
同事愤恨:“无法共情哈,这天可太坏了,这么大的太阳,把我电动车车座子都晒蜕皮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人如其名,有向梓晴在的地方总是晴天。
她开着梁明和借给她的车,载着周锦芹往城郊兜风,看彩霞漫天,看夕阳西落。
向梓晴完全是高精力人群,在工作极其高压的情况下,依旧能安排时间补足吃喝玩乐的人生体验。
周锦芹说她是韩国人,向梓晴呸了一句,说自己高级人格受低级辱,而且她可不靠咖啡和保健品续命。
两人哼着歌在车里嘻嘻哈哈,好久没休假的向梓晴不由喟叹一句:“大爷的,真想回去就把老板给炒了,到时候我一定搬到深市来投靠你。”
周锦芹笑:“你爸妈能舍得你?”
“哎,我算是看透了。”向梓晴道,“在长辈眼里,奔三的女人就是连价都不值得估的劣等商品,既然他们不拿我当人看,我又何必顾及他们。”
尤其知道向梓晴天天吃喝玩乐,把男朋友当玩具使后,长辈就更看她不顺眼了,隔三差五就要联合家里上下爷奶公婆训她几顿。
“害,不说这个了。”向梓晴摆摆手,“倒是你爸妈离婚有进展了吗?”
周锦芹摇摇头:“不清楚。”
向梓晴笑:“我那天在街上碰到你爸跟小三你侬我侬,我当时就拍照发给你妈了,她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你猜叫我这个外人发现了她怎么说的?”
周锦芹问:“怎么说的?”
“她居然说我认错人了。”向梓晴气的发笑,“好在我有后手,还拍了视频留档。”
周锦芹接过她的手机看,视频几乎怼在她爹和她爹小老婆脸上,视频里向梓晴咄咄逼人强迫周志强承认自己叫周志强,斥他不要脸。
看到周志强脸都黑了,周锦芹忽地有些发笑,她问:“你就不怕他打你?”
“哼,也不看看姐是谁。”向梓晴不屑道,“我可是穿高跟鞋还能四分钟拿下八百米的女人,想追上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肚子。”
她话刚落下,就瞥见非机动车道里突然钻出来一辆自行车,下意识调转方向避开,将车急停在了绿化带里。
向梓晴看着报废的车灯没丧气,反倒看着周锦芹划了一条半厘米长血痕的手臂哽了嗓子。
她闭了闭眼,冲周锦芹道:“叫你老公来吧。”
“帮我转告一声道歉,对不起,老婆我是没法完整交还给他了。”
周锦芹:“……”
38. 私有时间
世界上所有工作的本质就是销售,向梓晴在看透这个事实后,果断选择少走几十年弯路,本科毕业就直接双脚蹦进了美妆销售坑,至今已有七年。
因为性格本就洒脱豪迈,以她妈的评价就是没脸没皮,加之精力旺盛堪比比格犬,向梓晴在行业里混得风生水起。
从业的七年里,单是销冠她就当了六年,没当上的那年还是因为她六月才从学校毕业,在时限上输给了同事,而非能力不足。
工作性质的原因,向梓晴开口多少带点夸大的性质,周锦芹当然不可能把她这话原封不动转告给梁明和,只避重就轻把事件经过告知了对方。
在看到周锦芹毫发无损坐在椅子上捣鼓手机时,匆匆赶到医院的梁明和才松了口气,倒是龇牙咧嘴的向梓晴还在喋喋不休训面前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
“来来来,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赔我?”
男生清秀的脸有些发白,他小声道:“我还在上学,可能暂时得找我爸妈支援。”
向梓晴冷哼一声:“也不怕他们骂死你。”
见她并不咄咄逼人,语气还有些宽松的余地,男生紧绷的心脏稍稍松懈了些,他试探道:“怕的,其实我也更想自己承担,只是可能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您同意我分期的话,我会很感激您的。”
虽然只是车灯和车漆受损,但毕竟是玛莎拉蒂,这对还在念书的学生来讲确实是笔天文数字。
“哦?分期。”向梓晴朝他扬起下巴,“说来听听。”
“我每个月有两千块生活费,两千块导师补贴,六百块国家补贴,中间应该还会有一些奖金……”男生把身家暴露了个彻底,而后表忠心道,“我每个月只留五百块做生活开支,其余都赔给你,在钱还清之前,我都算作您的人,您可以随意使唤我。”
向梓晴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发笑,但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当即毫无负担使唤起对方端茶送水,跑腿卖力。
在把人使唤出病房后,向梓晴才歉疚地冲梁明和道:“抱歉啊,你好心把车借我,结果就撞成这样了,要不我赔你一辆新的吧。”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那男孩赔钱,对方突然从非机动车道钻出来,还是因为不知道哪来的熊孩子把维修路段的牌子拖来挡在路中央,他以为前方不通,才想着骑到机动车道暂时开一段路,责任并不完全在他。
虽然对方在做决断时并不谨慎,但好在并不酿成什么大错,加之人态度也坦诚,向梓晴便提出私了,虽然肉疼,但还是准备自行担下全部责任。
如今指使对方为自己忙活,也不过想叫人吃点教训长长记性而已。
梁明和将视线从周锦芹身上抽离出来,摇摇头:“用不着,不是什么大事。”
瞧瞧,这就是N代哥说话的底气。
但一码归一码,无论梁明和的大气是不是出于对老婆闺蜜的袒护,反正向梓晴不是喜欢亏欠别人的人,两方推辞下也还是强硬承担了修理的费用。
梁明和没和她继续争,只道:“都躺病床了,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骨裂而已,小事,说不定我还能因祸得福,长长高呢。”向梓晴抬抬手肘,冲紧挨着的两人坏笑,“不过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是不是有理由跟公司请个长假,然后继续美美待在我的宝贝身边了?”
梁明和冷哼:“谁是你宝贝?刚刚那个自称是你的人的男同学吗?”
这宝贝当然指的周锦芹,她弯起唇角笑着打趣向梓晴:“照你骨裂的位置来看,你最多只能返祖长成长臂猿。”
“哎,我看是没人心疼我了。芹菜菜同学,你果真是跟梁明和嘴亲多了,现在讲话都老不正经了。”向梓晴故作受伤态,“得了,你俩出去恩爱吧,我是受不得一点伤了。”
周锦芹被她直白的话说得脸通红,她眨眨眼假装无事发生:“不是说要美美待在我身边吗?怎么还赶我走了?”
“你说呢?”向梓晴朝梁明和的方向扬扬下巴,“你家这朵花再不浇水我看都快谢了,人还等着你滋润呢,去吧去吧,过会儿记得回来就成。”
她大喇喇笑:“放心吧,人廖正青已经承诺要为我鞍前马后了,用不着你们卖力。”
晚上挂的都是急诊,医生那边粗略看了眼说问题不大,就不给插队了,只叫她候着过会儿再进诊室细查。
话说到这份上,周锦芹也知道对方是在创造自己跟梁明和独处的机会,索性不再争,只等廖正青拎着外卖回来后嘱咐几句,便跟着梁明和出去了。
门关上,还隐隐听到病房里两人窸窸窣窣的对话。
“手还能动吗?”
“你说呢?”
“那我喂你……”
周锦芹蓦地想起向梓晴年下年上轮流交替的恋爱循环,上一次谈那位好像是个三十来岁的社会精英。
“想什么呢?”梁明和捏捏她的脸颊。
因着向梓晴刚刚说些不着调的荤话,她这会儿脸还烫着,像刚出炉的香软面包,暖烘烘的。
两人走到院内的凉亭,夏季的风该是燥热的,但卷进医院这种地带,无论如何都要冰凉的。
周锦芹向前一步,主动环住男人劲瘦的腰,仰头看他:“你能不能不要怪晴晴,这事其实跟她没关系的,当然我知道你也很委屈,但……”
她叹口气:“你骂我吧,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风凉的缘故,她的睫扑扇的厉害,像奋力振翅的蝶。
梁明和低头吻上她的眼睛,似得到了安抚,那些躁动很快被抚平。
“我不怪她,更不会怪你。车是我主动借给她的,我有义务承担这个结果。”梁明和用食指点点她小巧的鼻头,“你大概听信了网上什么车是男人第二个老婆的胡话。”
他摇头:“但不是的,至少对我来说不是的,我只会,也只想有你一个老婆。”
“况且,只是一辆不值钱的车而已,我想这并不是值得你她,你我,她我生隙的事。”
他这话说得豪气,七位数价值的车就被他轻飘飘一句不值钱带过,但并不让人听来觉得愤恨和嫉妒。反而这声音柔软,似裹着春风,扑面时将阴冷的风都连带着升了温度,不自觉叫人舒坦到心。
周锦芹环他更紧些,想恨词不达意的人大概都是因为没遇到梁明和。
她虽然讨厌梁宗强,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同意公公的话,梁明和确实可爱的要命。
周锦芹戳戳他的脸闷笑道:“我有这么值钱吗?”
“对呀。”梁明和在指尖蹭了蹭,弯弯眼告诉她,“你在我心里可是无价之宝。”
他笑眯眯讲动听的话:“你这样珍贵,我好像还得感谢向梓晴,让我在明天到来之前还能有理由见到你,私有你的宝贵时间。”
以医院做借口已经不顶用了,夏季的风还是太热了,周锦芹面上绯红一片,连吐出的嗓音都黏腻粉红。
她怯怯抬眼看他,小声道:“如果是梁明和的话,我的时间可以无偿兑换。”
梁明和忽地明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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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弯弯,睫毛弯弯,嘴唇弯弯,整个人漂亮的不像话。
他亲亲她的唇,悄悄勾她的手:“那……我申请再兑换半小时。”
“去干什么?”周锦芹点点头跟他往外走。
“吃饭。”梁明和答。
他方才正在跟孔飞飞吃晚饭,一通电话被终止,肚子才填了个半饱。
这家医院在大学城附近,周边有一片夜市,虽然还在暑期内,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两人手拉手混进人群里。
国内的夜市基本都大差不差,食物无非就烧烤、铁板烧、冰粉、煎饼、臭豆腐、炒粉炒饭等常见的小吃,偶尔融几个地方的特色品类进去。
譬如说街头有一家南京特色小吃活珠子,那是一种胚胎发育成形但未完全孵化成雏的鸡蛋,号称滋补神品,卖十块钱三个,价格倒是不贵,但实在误人胃口。
两人瞥了一眼别人开壳后的样子,里头依稀还能见到雏形,彼此相视一眼,默契地头也不回跑了。
梁明和哈哈笑:“事实证明,广东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周锦芹弯弯眼跟着笑:“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你。”
没等答,临近的摊铺老板主动出击宣传:“吃!吃的就是豆腐脑!吃了脑子灵光!吃了聪明百倍!吃了考试满分!吃!就是要吃豆腐脑!”
对方大概是拿他们当学生了,周锦芹好笑地问梁明和:“吃不吃?”
梁明和附在周锦芹耳边低语:“吃了豆腐脑,脑子变豆腐,真的能考满分吗?”
“你又不用考试。”
“爱情答卷怎么办?”
“悄悄透露给你,周老师给你打了满分。”
“老板,来一碗!”
在这之前,两人心中的豆腐脑只有甜咸之分,万万没想到这位四川口音的老板弄得麻辣口。
看着红通通的油辣子,两个不吃辣的人大眼瞪小眼。
周锦芹只能吃一点辣,至于梁明和她并不清楚,毕竟家里的饭菜几乎见不到辣椒,但广东人的名声在外,她想大概也不会太好。
周锦芹试探地说:“老板,能不能不放辣椒?”
老板头也不抬,舀了一勺辣油浇到滑溜溜的豆腐脑上:“妹儿,不得行,没得辣椒不好吃哈。”
周锦芹端着那碗豆腐脑,想着自己先打个样,于是先挖了一小勺入嘴。
梁明和仔细打量她的表情:“还好吗?”
比起辣,率先入口的是浓郁的调料鲜香,大概老板已经根据广东人的口味调整了辣度,入嘴其实尚可接受。
周锦芹点点头:“还好,其实味道还不错,蛮香的。”
她问:“你想试试吗?”
梁明和看着碗里逐渐扩大蔓延的强势红油,喉结滚了滚,想自己再不下肚后续大概只能更糟糕,索性早早点了头。
因为不知道他的吃辣级别,周锦芹只挖了勺还算洁净的豆腐脑喂他。
梁明和张嘴,谨慎抿进嘴里,咽下肚,半天没说话。
“还好吗?”
周锦芹话刚落下,就见男人额间冒起一层汗,眼周的粉慢慢蔓延到全脸,连眼眶都晕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原来这场面不止在床上可见,她果然还是高估了他的吃辣水平。
周锦芹紧急去旁边摊位买了杯椰子水,刚回来,就见他被梁宗强的两个手下围着。
一个安抚,一个冲电话那头汇报。
“梁董,少爷都哭了,估计少夫人伤的不轻。”
39. 勇气
“我没哭。”
梁明和强调,为事实,也为自己的名声。
安抚的那位仰起头,仔细观察梁明和的脸,有些怀疑:“那为什么少爷的眼睛湿湿的?”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而且鼻头也红红的。”
梁明和脸有些臭,并不作答,一脸郁闷的豆腐脑摊主替他解释:“让我辣的。”
摊主就想不通了,明明他已经调整过几次辣度了,到底为什么还能把人辣成泪眼汪汪的出水芙蓉。
他真委屈,想干脆把辣度调回原标准好了,好歹还能卖给深市遍地见的湖南老表。
两人异口同声,满脸诧异:“让你辣的?”
有些主语其实也没必要加,梁明和又冷了几分脸,对于两人求知的目光并不予理会,只质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话题自然被拐了回去,通电话的那个解释:“我们本来要去医院找您的,结果刚刚停车的时候看到您往夜市这边走,就跟过来了……”
梁明和瞥他一眼,冷冰冰道:“那你们就没看到我跟我老婆一起来的?”
说着他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将自己和周锦芹之间的那堵人肉墙拆除了。
周锦芹记得这两个人,是先前在地下车库替梁宗强送结婚礼的那两个,个矮的那个姓高,皮肤黑的那个姓白,都是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看到毫发无伤的周锦芹,老高一脸惊喜,他垫脚凑到老白的电话旁喊:“活了!活了!少夫人又活了!”
周锦芹想说自己本来就没死,但也无暇跟他们计较这些,毕竟如果她手里这杯椰子水再不送到梁明和嘴边,估计这条街就真要死一个人了。
她冲两人点点头算作问好,而后走到梁明和跟前,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梁明和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冰甜交融的气息强势占据口腔,他面上的潮热才终于缓解了些。
“好些了吗?”周锦芹替他擦擦额上的薄汗。
梁明和乖乖点头,半阖着眼在她柔软的指尖上蹭蹭:“嗯,好多了,谢谢老婆。”
亲昵的举止,亲密的称呼,这些习以为常的东西忽然被搬到大庭广众之下,周锦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脸微微发热,但还是强装镇定:“早知道你吃不了辣,我就不给你尝了……”
“也不是一点都吃不了……”梁明和低声道。
周锦芹好奇问他:“这样吗?那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梁明和抿了抿唇,干巴巴道:“一桶红烧牛肉面。”
周锦芹有些诧异:“红烧牛肉面?这个是辣的吗?”
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吃的次数太少,反正在她的记忆里,红烧牛肉面除了红彤彤的包装带点视觉辣感,口味上好像并没有明显辣味。
老白点头:“是的,康师傅酱包配料表的第八位就是辣椒。”
老高也道:“统一也有香辛料之类的,我们一般只给少爷放三分之二包。”
“……”梁明和脸又沉下去半分,“梁宗强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些?”
两人瞬间噤声,彼此送了个眼神,派出了老白硬着头皮发言。
他举了举手里还没挂断的电话:“梁董其实也是关心您二位,既然没事,你们要不要回……”
梁明和冷哼一声打断他:“比起这个,他倒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毕竟他大概率死在我前头。”
说罢他不再分给两人眼神,扭头看向周锦芹的瞬间又柔情似水:“时间差不多了?回去?”
“可是你还没吃东西呢。”周锦芹指指他的肚子,“不饿吗?”
梁明和接过她手里剩下的椰子水:“喝饱了,而且其实我也不算饿,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独处而已。”
“哦。”周锦芹脸红扑扑的,“不过就算没借口,我也会陪你的。”
她主动将手指插入他的指间,在空中晃了晃,她冲他弯弯眼笑:“我们走吧。”
看高白二人没跟上,她才问:“你爸派人跟踪你?”
不然很难解释梁宗强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她撞车进医院的消息。
“不至于。”梁明和摇摇头,“车是他买给我的,送去维修肯定有人给他报信。”
并非预想中的糟糕走向,周锦芹松口气,她摸摸他流畅的下颌,打趣他:“还以为你会说不吃嗟来之食呢。”
梁明和抓住她的手腕,将掌心送到唇边亲了亲:“我是跟他过意不去,又不是跟钱过意不去。”
他笑笑:“所以,让向梓晴不必愧疚,梁宗强自会替咱们报销。”
“可是……”周锦芹欲言又止。
“不用可是。”梁明和读出她的想法,“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搭建是不必以任何形式捆绑的,但我既然选择和你束缚在法规约束之下,就代表我接受和你一切意义的共享。”
他刚刚被水润过的眼睛亮亮的,含着笑像含苞待放的花,将刚刚那些话平白添了些春的暧昧意味,就像他情意绵绵在说情话,说我是属于你的。
周锦芹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走上前,离他蓬勃有力的心跳更近些。
她从来不懂,原来男人不总是淡漠的,不总是寡言的,不总是愤怒的,不总是……不总是想象里那样不堪的。
或者说,她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譬如她的父亲,譬如她的外公,也许都称之不上男人。
梁明和亲亲她潮湿的睫,热气将那处水雾蒸发。
他忽而问:“疼吗?”
“嗯?”周锦芹疑惑去看他,一时并没弄懂他在指什么。
梁明和伸手指了指她手臂上那条短小的红色血痕,说:“我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了,但怕说出来让向梓晴愧疚,所以一直忍着没问。”
从病房出来那会儿也是,周锦芹情绪消沉,她为向梓晴共情,她共享了对方的愧疚,所以梁明和也没问。
直到现在,因为高白二人的出现,因为梁宗强的金钱贡献,梁明和将话摊开说清,确认她情绪重新高昂起来,他才放下心去说没来得及诉诸口的关心。
周锦芹环紧他的腰,笑笑摇头:“不疼的。”
“好勇敢。”梁明和附在她耳边夸奖。
那语气好似在夸赞一个勇气可嘉的孩子,带着几分没藏匿的挑逗,不由地叫周锦芹耳根泛红,她小声道:“怎么感觉像在哄小孩?”
梁明和笑:“勇士可不分大小孩。”
周锦芹也笑:“那我如果说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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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哄哄你。”梁明和弯腰亲亲她的手臂,“明天给你买蛋糕,这样心情会好些吗?”
“我现在心情很好。”周锦芹眼睛眨眨,有些调皮道,“也没有流泪。”
梁明和当然听出来她是在调侃自己刚刚被辣得泪眼汪汪的样子,他并不像方才那样羞耻逃避,只是追着问:“这样啊,那不勇敢的流泪孩子会怎么样?”
“流泪也没关系,擦干重新站起来依然是勇士。”周锦芹温柔开口,“这样的孩子,我会给他一个奖励的吻。”
梁明和指指自己,低低轻笑:“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这样的孩子。”
“所以呢?我的吻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他那双桃花眼亮得扎眼。
在灼灼注视下,周锦芹红着脸,踮起脚向身前的男人靠近,在两双唇几乎擦线时,周锦芹猛然调转角度,将吻落在了对方的唇角。
梁明和狐疑地,不满地用眼神质问她。
周锦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在想,我的嘴会不会辣到你?”
因着食物不能浪费的缘故,周锦芹把剩下的那碗豆腐脑全吃了,这会儿口腔还火辣辣的。
梁明和举了举手里还剩小半杯的椰子水,冲她笑:“没关系,我还有救。”
那半杯解辣剂并不被紧急调用,一次次擦干眼泪,就意味着一次次奖励降临,梁明和乐此不疲,甚至一度觉得辣并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东西。
两人回到医院,向梓晴刚好检查完,如医生所说的那般确实没什么大碍,只嘱咐让她这些天不要磕碰,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
向梓晴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毕竟她属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阶段,这并不难做到。
如果一定要说她当前生命活动能涉及到剧烈运动的项目,那大概是不能跟男人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了,不过这也不是问题,毕竟她已经分手,目前还是单身状态。
向梓晴谢过医生,站起身就要往外间走。
廖正青跟在后面:“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废话,”向梓晴呛他,“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廖正青也不羞愧,只是退一步说:“那我帮你背包。”
向梓晴由他献殷勤,挽着周锦芹的手就往医院内的停车场走。
廖正青问:“明和哥,我能坐你的车一起走吗?”
梁明和问他:“你学校就在这附近吧?不回去?”
廖正青认真道:“我承诺过的,在晴晴姐好之前,要为她鞍前马后。”
梁明和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在充楞,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由着他跟着一起往酒店去了。
眼看着人还要跟着一起下车回酒店,梁明和拦住了他。
“没看到两个女生一块儿吗?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廖正青忽地问:“锦芹姐不是你老婆吗?”
梁明和挑挑眉:“所以呢?”
廖正青一脸认真道:“她为什么不跟你回家?”
“……”
他语气分明轻飘飘的,表情也清白,却好像藏了些嘲讽的味道,似在讥讽梁明和是一个留不住老婆身心的男人。
梁明和盯着他的眼睛,嗤笑一声:“怎么?你想趁虚而入爬上向梓晴的床?”
40. 认知
“你怎么会这么想?”廖正青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单纯表情,“我只是想感谢她而已,毕竟她现在连赔偿都不要我出了,我当然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多回报她一点。”
“而且,听晴晴姐说,车其实是明和哥你的对吧,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宽容和理解,不然我回头肯定得被爸妈骂个半死。”
梁明和似笑非笑看他:“廖少爷?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
听到熟悉的称呼,廖正青面上谦卑的表情忽然凝滞片刻,不一会儿又重新挂起笑:“明和哥,别打趣我了。”
他这话里有试探的意思,但梁明和并不多说,只是意有所指道:“好了,下车,叫家里的司机来接吧。”
廖正青这下确信,对方的的确确认识自己。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梁明和十五六岁就出了国,后来又跟梁宗强割席,其实对国内的商业关系了解的并不多。
加之他跟廖正青差了有五六岁,并不是同龄段的人,没有玩到一块的机会,自然也不太可能见上面。
他会猜出对方的身份,是因为双方的父亲。
梁明和刚毕业的时候,因为绘画风格过于童趣,并不太符合市面喜好,所以手头除了康娜引荐的童乐集团的合作外,其实并没有太多专业相关的工作可做。
梁宗强那时候有意要跟他缓和关系,于是私下找了某运动品牌达成合作,梁明和不清楚梁宗强当年为这事让出去多少地皮,反正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接到了该运动品牌当季球鞋的设计邀请。
虽然最后因为艺术家骨子里的清高,梁明和并没有接下这份工作,但他还是见到该品牌的老板,对方姓廖,同廖正青有六七分像,也同样不擅长演绎,正是因此他识破这是梁宗强为他布下的局。
同样对廖正青身份存疑的还有周锦芹。
她问好心情哼歌的向梓晴:“你觉不觉得廖正青有点奇怪?”
向梓晴把新的请假申请发出去,慢悠悠回:“我知道,他在撒谎,一身奢侈品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拿两千块的生活费呢?”
“那你还……”周锦芹欲言又止。
“他要演就陪着吧,逗着玩玩。”向梓晴笑嘻嘻地去搂她,“你经验太少可能不懂,感情这种事要推进就得半推半就。”
周锦芹微微睁大眼睛:“你这就喜欢上了?”
“谈不上,好感而已。”向梓晴坦然地耸耸肩,“你知道的,我恋爱只谈年上和年下,因为前者征服我,后者归顺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体验。”
“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乏味了。”她笑得坦荡,“我从廖正青身上看到了这两种表现的结合,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没尝过,似乎挺新鲜的。”
向梓晴对感情这事看得特别开,主打一个享受在上,只关心眼前的即刻感受,从来不谈未来。
虽然担心,但周锦芹知道她不会在感情上吃亏,况且两方都是具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她作为局外人不该多掺和,便不再评价了。
向梓晴将脑袋搁在她肩上,笑着问:“对了,你不是问我送礼物的事吗?”
“对,”周锦芹点点头,“梁明和马上就过生日了,我还不知道送点什么给他呢,想着你经验多些,或许能给我做点参考。”
向梓晴挑挑眉:“我送礼只有两个原则,年下砸钱,年上砸身。”
她坏笑着打趣:“显然梁明和不是缺钱的主,所以你直接将身体献给对方好了。”
低温空调房里,周锦芹脸忽地烧起来,她难堪地小声道:“这也能算礼物吗?”
“怎么不算?难道梁明和就没有情意绵绵地告诉过你,你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物?”向梓晴问。
周锦芹不吭声了,但越发滚烫的脸已经将她出卖。
不过她想,就算梁明和不生日,她也愿意把自己送给梁明和的……
向梓晴才不知道她这些小九九,一整晚都热情地向她传递各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经验,周锦芹听得面红耳赤,连梦里都没得安分……
她醒来时想,梁明和其实说的不对,在她三等分的人生里,明明他也强势地占据了一份。
好在她昨天特意嘱咐了梁明和不要送她去上班,她现在才得以调整好乱七八糟的情绪,重新以平静的姿态坐在工位上。
加阳放了一瓶牛奶在她桌上,问:“手怎么了?”
他说的是周锦芹昨晚被刮的那条血痕,明明就半公分长而已,她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瞧了个分明,反倒是她自己浑然不觉,难道就因为伤口在手臂外侧吗?
周锦芹解释:“不小心刮到的,不打紧,看这个架势估计再晚一点都要愈合了。”
加阳被她逗得笑了笑:“我相信你专业性的直觉。”
周锦芹也笑笑,谢过他的牛奶,问:“是有什么工作吗?”
加阳点点头:“晚上在S大有个医学教育活动,是关于教学材料开发的讲座,这个项目原先是我跟Iris在跟进……”
Iris是休产假的那位同事,她因为早产不得不提前开启假期,手头未完成的工作便被零零散散分发了出去,这个项目被临时交给了同岗位的Amanda负责,她以工作量超标为由叫苦不迭,在周锦芹入职后,强硬将该项目抛了出去,自然这份工作该流转到周锦芹手上。
这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但问题在于,Amanda在此之前从来没跟周锦芹谈过这个项目,所以她对此一无所知。
加阳其实也头疼,因为他也是上午找Amanda对接工作时才知道对方已经同领导协商将工作分了出去。
他按捺下糟糕的情绪,温和地安抚道:“其实这个讲座不一定需要你去,只是我想以你的能力,大概率能从这个环节习得一些东西,后面再接手这个项目或者其他工作应当都会轻松些。”
他说:“通知的比较临时,没空也没关系,只是想着至少得来问问你。”
周锦芹摇摇头:“有空的,倒是谢谢你一直为我着想,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Amanda这次完全是有意背刺,她笑得有些勉强。
加阳抿了抿唇,说:“都是同学,应该的。”
“就是我大概率也帮不上什么忙,抱歉了。”周锦芹愧疚道。
加阳说:“没关系,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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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本来就是以学习为目的过去的,以往这种活动他们其实也不参加的。”
周锦芹知道他此举完全是为自己在着想,不由地又再次感谢了一遍。
加阳所担任的医学联络官岗位,还需要组织一些区域性的医学教育活动,并负责对相关嘉宾进行邀约。
这次讲座在晚上七点开始,因着要做好迎接工作,加阳一下班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往学校赶了。
学校有固定的停车区域,从停车场到学术厅大概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周锦芹趁着这个空隙,给加阳塞了个面包:“先垫垫吧,晚上你估计有的忙。”
加阳接过:“谢谢了。”
因为还在暑假的缘故,学校余留的学生并不多,只三三俩俩走着,显得校园有些静谧。
高耸的绿荫林立道路两端,天上是渐昏黄的满霞光,无端带给人一种自在的气息。
周锦芹感慨:“好多年没来过学校了。”
加阳淡淡笑:“坦白来讲,其实我并不怀念校园生活。”
“嗯?为什么?”周锦芹好奇看他。
纵使她因为过于共情一次次在医学课程后痛哭,她其实也没真正厌恶过学校,因为这里逃离家庭,是她当时唯一的乌托邦。
他轻声道:“我是单亲家庭,生活全靠母亲撑起,供我读书其实很辛苦,但她依旧坚持送我读到研究生。村里面的人都骂她傻,我有时候也觉得她很傻,明明可以早早叫我反哺她三年,她却义无反顾送我出头。”
医药不分家,学药也并非简单的事,周锦芹的宿舍当时混了个药学专业的女孩,对方也总是早出晚归,常年埋在实验室里。
学习已经很忙,当然也分不出太多时间去思考如何赚钱补贴家用,那时的加阳大抵是很难的。
周锦芹冲他笑笑:“事实证明,你是你妈妈最好的投资,她从来不傻。”
加阳也弯了嘴角:“但愿如此吧。”
来听讲座的大多是一些学术专家,偶有一些留校来旁听的学生,周锦芹找了个靠门的角落坐,一来不打搅别人,二来方便帮忙拍照做记录。
临近结束,她忽然感觉小腹涌起一股暖流,不确定是强势的白带,还是来势汹汹的月经。
周锦芹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一趟厕所。
回来时,加阳已经调整座位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看着她有些窘迫的脸,他关心道:“怎么了吗?”
周锦芹抿了抿唇有些难言,虽然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和男同事聊起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对劲了。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加阳大概猜出了她的情况,他表情不变,只是将自己并没用上的西装外套递了过去:“既然沾了医药不分家的关系,我作为药学生,理应跟你们医学生有一样的正确认知。”
腹部还在微微绞痛,周锦芹脑子有些懵,只是顶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茫然看他:“嗯?”
加阳对上她漂亮的眼,又迅速挪开视线,他轻咳一声,说:“正常看待人体的生理情况。”
说着他把外套又往前送了送:“如果你用得上的话,可以穿,它很干净。”
41. 男同事
或许是因为夜里的那场春梦,周锦芹这次的生理期到的有些猝不及防。
其实经期还算规律,和上个月差不了几天,只是她很多年没体验过一月一来的准时滋味了,确实丢了防范意识。
好在她有随身备卫生巾的习惯,这会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此次月经来势汹汹,夏季衣物的料子轻薄,外裤到底还是染了一小片血红。
周锦芹接过衣服,小声道了谢:“谢谢了,害你耽误时间了。”
“不耽误,本来就快结束了,就是看你一直没坐下来,猜你估计能用得上。”加阳耳尖微微泛红,嗓子有些干哑,“要是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的,反正后面也没什么内容了,我帮你叫辆车吧。”
周锦芹摇摇头:“不用麻烦,我还是等你一起吧,你都说没多久了,不差这一会儿。”
本来也没帮上忙,她想着至少结束时还能帮着整理整理文件,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加阳见她状态看起来确实还好,便没再跟她推辞,只告知她有问题可以找他,便又回了前排。
周锦芹本就选的角落的位置,站着并不影响他人,怕坐久了弄脏椅子,索性站在一边看完了后续内容。
活动很快结束,加阳将专家送走回来,周锦芹也刚好和学校安排的志愿者同学把场内收拾好了。
加阳端给她一杯热水,道:“辛苦了。”
周锦芹抿了口适温的水,笑着摇摇头:“净添乱了,没帮倒忙就够好了。”
“这不挺好的。”加阳指指桌上整整齐齐分类的文件,“我自己可分不了这么清楚。”
“而且叫你来也有我的……”加阳瞥她一眼,又低下头轻咳了声,“你好的话,咱们以后工作交流起来也会更轻松些。”
他抱起资料:“走吧,下班!”
“好,下班。”周锦芹笑笑,把他余留的几个文件袋抱在怀里。
停车场旁边就是铁网围起来的篮球场,假期内依旧热闹,常有刚结束完运动的学生骑着电动车或者自行车从旁边疾驰而过。
加阳抬手虚揽了一下站在外围的周锦芹:“往里边走走,小心被车碰到。”
“哦哦,好。”险些被自行车把手剐蹭的周锦芹有些心有余悸,“谢谢。”
风掠过,将周锦芹挽在耳后的短发搅乱,鼻尖圈进一股清香,似花似果,分不太清。
思绪有片刻停滞,直到爆裂的欢呼声响起,加阳才回过神来,他慢一拍开口:“不客气。”
两人将东西整齐放在车后排的座椅上,加阳去拉副驾的车门:“你住哪?我送你。”
“不用不用,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周锦芹道,“待会儿我……”
“锦芹姐!”
她话到一半,被踩着单车忽然漂移停靠在面前的廖正青堵在嘴里。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周锦芹终于懂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发生那起事故,叹口气,她问:“你怎么在这?”
“晴晴姐没有告诉你吗?我是S大的学生。”廖正青说。
“没。”周锦芹摇头,“她没太提起过你。”
廖正青吃了瘪,他垮着个脸说:“倒是你怎么在这?”
“难道是工作?”他猜测,“难道你们是来参加学术厅那个讲座的?”
“嗯。”周锦芹指了指旁边的加阳,“今天的活动是我同事组织的。”
“哦……”廖正青瞥了一眼旁边清瘦的男人,“他负责送你回家?”
“没。”周锦芹正好把没说完的话告诉加阳,“加阳,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就不劳烦你绕路跑一趟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重要,今天真的谢谢啦。”
周锦芹之前在地铁站遇到过几次加阳,两人住在同一条地铁线的两个反向,倘若真送她回去得耽误好久。
“不麻……”加阳输在声线温和,声音被廖正青年轻的嗓门压了个彻底。
“那跟我走吧,我跟你顺路。”廖正青随手抄过周锦芹拎在手里的包挂在车把手上,他看一眼手表上的实时温度,蹙着眉看她身上大了好几个码数的西装,“你很冷吗?现在可还有三十度呢。”
“她不方便。”加阳没对廖正青解释太多,只是扭头冲周锦芹温和道,“热的话系腰上吧。”
“那多不好,我看你这料子可不便宜。”廖正青从随身包里掏出随意团作一团的防晒衣,“用我这个吧,不怕拧巴。”
加阳看着周锦芹额上薄薄的汗,知道她不会同意弄褶自己的衣服,温和一笑妥协:“没关系,你用这位同学的也一样,别中暑才好。”
周锦芹感激笑笑:“今天真的谢谢了,衣服我先留着,回头干洗好还你。”
“你今天已经说无数遍谢谢了。”加阳笑得无奈。
周锦芹有些羞赧:“很烦对吧?”
“没有,只是我自认为我们关系还算不错,应该用不着这么客气。”加阳绕到车的另一边,“既然你跟他顺路,那我就不送你了,衣服拜托你了,咱们明天见。”
周锦芹点点头:“嗯,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
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廖正青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同事人还挺好的。”
“是挺好的。”周锦芹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扭头问他,“话说你跟我顺的哪门子路?”
廖正青说:“我打算去看看晴晴姐。”
“她同意你去了?”周锦芹这话问的关键,毕竟廖正青今早刚被向梓晴吼了一顿。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向梓晴的手机常年开着消息提醒,以方便实时维护客情关系。今早她本来美美睡着懒觉,结果一通消息将她吵醒,勉强调整好情绪恭迎散财童子,结果一看消息是廖正青这死孩子问她要不要吃早餐,气得她电话过去将对方怒骂一顿,并果断把人丢进了黑名单。
廖正青抿了抿唇,眼巴巴看她:“她快一天没理我了,你帮我问问可以吗?求你了锦芹姐。”
想着两个人那点藏不住的小九九,周锦芹没拒绝,她把手机解锁,调到向梓晴联系页面后交到他手里:“你自己问。”
廖正青握着手机没动静,忽然问:“她有没有什么忌讳?比如说称呼什么的。”
他是发现了,自己只要一张口就免不了对方一顿教训,是真没法好好坐下来谈天说地了。
周锦芹想了想,说:“姐姐吧,她好像不太乐意别人这么叫。”
正踩大雷的廖正青默了默:“为什么?”
“她底下好几个表弟堂弟,每次叫她都没好事。”
“那她喜欢年纪比她小的男人怎么叫她?”
“咳咳……”周锦芹忽然被他这番话问得脑子发懵,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额……妈妈吧。”
“……”廖正青不解,但廖正青准备照做。
电话拨过去,很快被接起。
那头声音黏糊糊甜腻腻的:“喂,芹菜宝贝,下班了吗?等着,姐们马上回去陪你睡觉觉!”
廖正青默默开口:“我是廖正青。”
连线很明显凉了几分,向梓晴冷声道:“怎么哪都是你?”
“你手好了吗?我能不能来看看你?”廖正青不答反问,末了他还十分上道地补了一句轻轻的,“妈妈。”
那头陷入了几秒沉寂,就在廖正青要自我怀疑时,向梓晴的声音忽然响起:“没好,要来就来吧。”
明明不是这场情趣游戏的当事人,但周锦芹却是在场最羞耻的那个。
还在暗喜的廖正青没在意,只是一味催促:“走吧,锦芹姐。”
周锦芹不自在地咳了几声,而后故作镇定道:“你就打算骑这个去?”
她指的是廖正青那辆山地自行车,甚至连个后座都没有。
廖正青不确定梁明和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世抖露出去,但想着也瞒不了多久,索性半推半就顺势承认:“我有车,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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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条件还不错,理论上是还得起修车钱的,就是我最近跟家里闹矛盾,他们把我卡停了,我才这么窘迫的,不然也不会假期还住在学校里了……”
周锦芹也不知道他这话里几分真,但也懒得追究,只是说:“梁明和来接我了,你……”
“那我坐你们的车。”廖正青果断做出选择。
学校有管控,没提前做登记的车辆不得入内,所以梁明和这会儿还在学校外边候着。
两人往外走,周锦芹好奇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晴晴?”
“嗯。”廖正青承认的很果断。
周锦芹不解:“可是你们就见过一面……”
“一见钟情你信吗?”他说,“她训我的时候,我就想,她气呼呼的样子真可爱。”
敢情是M遇上了S……
廖正青反问她:“那你呢?花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和明和哥结婚的吗?”
周锦芹脸微微发烫,没好意思答,毕竟她跟梁明和在领证前只见过三面,甚至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远必他们过分得多。
她没吭声,只干巴巴将话题直接略了过去:“唔……我看到梁明和了。”
说着三步并两步往男人的方向跑去。
梁明和顺势搂住女人纤细的腰,笑笑亲亲她额头:“跑这么急,累?”
“不累,我都没干什么。”周锦芹摇摇头,“倒是我同事忙上忙下,还得时不时拉一把我这个拖油瓶,挺对不住他的。”
梁明和揉揉她清香的发,将瘦弱的姑娘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我想对方肯定不这么想,如果一个人愿意拉你一把,大概率你的存于他而言是有正面意义的。社会价值也罢,人脉价值也罢,或是情绪价值也好,你当然有你存在的意义。”
他捏捏她玉一般的耳垂:“而且我才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干,我知道,你总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发挥自己的价值。”
周锦芹扑扑乌黑浓密的眼睫:“譬如呢?”
“譬如啊?”梁明和逗她,“专家在上面侃侃而谈,唯你在下面认真听讲,他肯定很欣慰。”
周锦芹嘟囔:“我今天可是唯一坐到后排的‘坏’学生。”
“那后排的座椅一定很高兴,让它们不至于这样冷冷清清。”梁明和笑眯眯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有人陪的滋味肯定很好。”
周锦芹娇嗔锤他胸口:“哼,你纯粹是逗我开心。”
梁明和把她的拳包进掌心,轻笑道:“那换个方向说,你的同事今天有没有感谢你或是赞许你?”
周锦芹想了想说:“他说我文件整理的很清晰,还说我场馆里拍的照片很不错,还帮忙纠了文件里的错。”
“是吧。”梁明和漂亮的眼弯弯,贴在她皮肤上像在调皮地挠痒痒,“我知道你从来都干得很好。”
他说:“譬如现在,你站在我面前,让我开心这件事你也干得很好。”
周锦芹将绯红的脸往他胸口埋,声音细细小小,几不可闻:“哄我开心这种事你也总是做得很好。”
“不喜欢?”
“喜欢……”
“咳咳……”廖正青实在没忍住搞出点动静。
周锦芹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个人,原就红通通的脸又添了几抹重色。
她慌忙推开身前的男人,支吾道:“对了,廖正青说要跟我们一块回去。”
梁明和瞥他一眼,没理会,只拍拍周锦芹的背:“走吧,上车。”
他去拉她的手,夜里太黑,加之周锦芹完全是在他没注意时跑进的怀里,他这会儿才借着距离的拉进注意到她手臂上挂了件西装。
明显是男人的尺寸,他抬眼去看廖正青:“你的?”
“哟,原来您看得见我呀?”廖正青笑得意味深长,“锦芹姐腰上那件是我的。”
“至于那件西装嘛……”他故意把调子拖得很长,“是她那位帅气温柔的好好男同事的。”
42. [锁] [此章节已锁]
梁明和的情绪好像没变,又好似淡了些,周锦芹看不太分明。
她凑近去瞄男人的表情,讷讷解释:“他就是看我不方便,才……”
“我知道。”梁明和接过她手里的西装,随手丢在后排座位,再转身面对她时手里多了一只猫咪。
他把团团往周锦芹怀里送,而后躬身去解围在她腰间的防晒衣,声线并没什么起伏:“在你需要的时候,有人能帮你一把,我也很开心。”
廖正青看热闹不嫌事大:“确定是开心,不是伤心?”
周锦芹试图去瞧出男人眉眼间的细微变化,却被对方一只大掌覆在眼前挡住了视线。
梁明和漫不经心地问:“同事而已,我有这么小气吗?”
“当然没有。”周锦芹和怀里的猫同步摇头。
梁明和被一人一猫乖乖的样子逗得轻笑一声,他拉开副驾的门示意她坐进去:“好了,上车吧。”
周锦芹怕经血沾在座椅上,想扯两张抽纸垫上再坐。
梁明和捉住她的手,不甚在意道:“没关系,脏了就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车买来是为了服务生活的,不是拿回来当祖宗供的。”说着他直接将人按坐在位置上,并顺便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他抽身时浅浅亲亲她的唇,漂亮的眼睛亮闪闪,“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梁明和并不是那种在意他人眼光的人,要做到完全忽略目光灼灼的旁观者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好比随时可遇的高白二人,好比咫尺之间的廖正青……
廖正青在外边看得眼热,他瞥一眼春风拂面的男人,故意说:“明和哥,你真大度。”
梁明和把衣服扔到他怀里,挑着眉冷声问他:“不走了?”
“走……”廖某老实闭上了嘴巴。
呼噜噜撒娇卖萌的猫直往怀里蹭,周锦芹心软作一片,她问梁明和:“你怎么想着带团团来?”
“我出门的时候,它就乖乖坐在玄关柜上眼巴巴盯着我,好像我一走就会立马掉眼泪一样,实在于心不忍,索性就带着了。”梁明和瞥她一眼,“我想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后面这句话时没带主语,像在说猫,也像在说他自己。
面对这种似有若无的撩拨,周锦芹轻易红了脸,想说点什么又因着外人在没好意思,最后只羞耻地将脑袋埋进了小猫肚子里。
廖正青见了直感慨此男手段之高超。
很快到达酒店,车刚刚停好,向梓晴乘坐的车正好也到了。
她大抵喝了不少酒,洁白的脸颊上浮了重色的红晕,大而狡黠的眼睛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懵懂的雾气,平白将自带的那股精干劲儿掩盖了不少。
廖正青要去扶她,却被一只青筋明显鼓起的大手抢了先。
他抬眼去看,是一个面容颇为严肃的精英型男人,也许大他十岁,也许更多,男人的年龄也总是猜不透的。
好比梁明和,倘若不说,谁又能看出他已经是个即将奔三的老男人呢?
廖正青蹙着眉,警惕看着对方,瞥到对方身上笔挺成熟的西装时,不免懊恼今天为什么就选中了这件破白T,倒显得他低人一等似的。
他正郁闷想着,向梓晴已经推开精英男的手,软绵绵的身子径直往周锦芹怀里倒:“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嗯,好好休息。”对方简单回了句,而后冲周锦芹说,“我们好久没见,高兴上头难免多喝了些,辛苦你多担待。”
周锦芹礼貌颔首:“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
对方点头,又从车里将向梓晴的手提包拿出来:“麻烦了。”
周锦芹把猫递给梁明和,接过包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向梓晴前几年专做国内业务,从东到西,自南向北,全国到处走,结识了很多人。
眼前这位也许是她以前的客户,也许是旅途中的朋友,也许是过去时的男友,亦或是将来进行时的发展对象,周锦芹并无太多印象,她附在向梓晴耳边说悄悄话:“这位是?”
向梓晴坦然说:“暧昧对象,过去式,今天只是刚好遇见了。”
廖正青没听到这话,心酸的厉害,这会儿却愣是强压下情绪,装一副乖巧样去讨好她:“我扶你吧。”
向梓晴瞥他一眼:“献殷勤?”
“嗯,算是吧,我本来就承诺要对你负责的……”廖正青抬眼睨她,“让你不开心了?”
向梓晴轻哼一声,把放周锦芹那的包扔他手里:“送上去吧。”
说着他冲梁明和道:“你也上去吧,正好把芹菜接回去。”
周锦芹讶异:“为什么?”
“死凤凰男不给我批假,我订了凌晨的航班,赶明早的班上,你本来就睡眠不好,索性不影响你了。”向梓晴笑嘻嘻,“再说了,我本来就跟梁明和借你三天两晚,再多恐怕人得寂寞死了。”
说着她大迈步往前走,廖正青屁颠屁颠也跟了上去。
梁明和没看两人的身影,只笑眯眯看周锦芹:“虽然寂寞,但也不会死,如果你想和她多待一会儿的话,我等她走了再来接你,我们的时间从来不差这一时半会。”
周锦芹虽然不舍,但还是摇摇头:“这样就好,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而且再见面总会来。”
向梓晴工作后,两人总是这样一次次分别,其实该习惯的,只是太难做到。
“回去会不会偷偷哭鼻子?”梁明和把猫放在肩上,腾空双手去搂她。
周锦芹眨眨有些湿润的眼:“你一定会发现的,那还算偷偷吗?”
梁明和捏捏她微微泛红的鼻头,笑着哄:“那正好了,不用偷偷,可以放肆在我怀里哭了,流泪没关系,至少咱们不憋屈。”
他拍拍她的背:“好了,上去跟她好好告个别。”
收拾好东西,周锦芹擦干眼泪,跟向梓晴告了别。
廖正青以送向梓晴去机场在隔壁订了间房,这会儿还殷勤地留在她房间里帮忙收拾行李。
他手里动作不停,嘴也不消停:“你的手痛不痛?刷牙可以吗?洗头的话会不会太累?”
向梓晴呛他:“要不你干脆帮我把澡一起洗了算了。”
“你要是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就是好像……不合适。”
房间里的两个人还在吵吵嚷嚷,梁明和问:“就这么放他在这没事?”
周锦芹脸微微发红,不自然咳了声:“呃……没事吧,晴晴不太会吃亏。”
梁明和也不是看不出那点小九九,索性不再问,拉着她回了家。
周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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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有轻微洁癖,急着解决裤子那点血痕,一到家就直接冲进了浴室洗澡。
她神清气爽出来时,梁明和正躺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不远处悬挂的西装,周身微微有些冷意。
周锦芹有些无奈:“还说没生气。”
“他帮了你,我当然没理由生气。”梁明和扭头看她,声音放低,“这最多只能算吃醋。”
周锦芹笑笑,俯身将圈在他脖子上的团团款围脖取下来放到一边,她蹲在沙发边上,戳戳他的脸:“家里好像是有点酸。”
梁明和抓住她的指,放在唇心吻了吻,他的视线有些火热:“那你该怎么做?”
周锦芹红了脸,在他的眼神诱导下,骑坐上了他劲瘦有力的腰腹。
“就只是这样吗?”梁明和带着她坐起来,漂亮的眼睛笑弯弯看她。
周锦芹哑着声指使团团:“团团,帮妈妈关灯。”
啪嗒一声,客厅的大灯关掉,只余一盏昏黄的老树造型的氛围灯照亮他们这一隅。
梁明和托着她的胯,轻笑道:“好了,请我甜甜的老婆来中和我的酸吧。”
“嗯……”周锦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在那双毫不遮掩的侵略般的视线下,她略显笨拙和迟钝地吻上男人有些干燥的唇。
只是很简单的触碰,小心翼翼,浅尝辄止,梁明和并不催促或是急躁,只是耐心地由着周锦芹掌握主导权。
也许是因为神经过于紧绷,吻并没坚持太久,周锦芹就已经败下阵来。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周锦芹能感觉到男人的睫毛在自己皮肤上撩拨,挑逗得她心痒难耐。
她轻咬着唇,眼神闪烁,几乎是颤抖着拉起梁明和干燥的掌,覆在自己心跳蔓延地带。
狂躁的心跳,以及极致的柔软,梁明和一阵恍惚失神,很快又挂起笑逗她:“空的?”
周锦芹的脸已经烧了个彻底,嗓音干燥沙哑,她又羞又恼:“你不是……不是……”
羞耻的话说出不来,只嗔怪他明知故问。
梁明和好听地轻笑一声,微微低头咬了咬她红润的下唇:“是,我明明知道。”
重新落下的吻强势而蛮狠,他唇角分明挂着笑,但行为并不守礼节。
周锦芹的嗓子干涸,皮肤也燥热,她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脱水的鱼。
好像又并不是,她眼泪盈满眼眶,汗水也从皮肤细微的毛孔渗出,这并不是缺水的迹象。
她太紧张了,神经也被刺激兴奋到极点,肌肉不自觉收缩痉挛,周锦芹感觉自己像一尊凝固的人体雕塑,完全动弹不得。
好在梁明和并没索取太多,他重新抬头安抚地在她额间吻吻,让她重新松懈回来。
周锦芹自觉愧疚,还有些懊恼:“好像我的月经来的不是时候。”
明明箭在弦上,却总是因为各种因素发不出去。
“不是挺好的。”梁明和笑笑,“你说过,经期正常对你而言是很难得的事,我们该珍惜。”
是他们该珍惜,不是她该珍惜,周锦芹的心又忽地软成一片。
梁明和抱紧她,俯在她耳边温柔轻哄:“别觉得愧疚,我对你的依恋从来不停留在身体。”
他看她,眼睛带笑:“只是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就很好。”
43. 人生要事
受植物激素的分泌节律影响,竹子在夜间的生长速度远高于白天。
人也是某种意义的竹,在晦暗不明的暧昧氛围下,情绪永远要躁动活跃的多,擦枪走火总诞生于此。
梁明和调整好呼吸节律,小臂微微发力,将骑坐在自己腰腹上的女人一举托起,抱住她一齐站了起来。
突然脱离地面,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周锦芹整个身体都胡乱盘在了男人结实的躯体上,好避免自己跌落下去。
“怎么突然站起来?”周锦芹惊恐未定地问他,染了红晕的眼眶微微睁圆,像只受惊的湿漉漉的小鹿。
“搂紧我的脖子。”梁明和稍显粗粝的掌握住她微微有些肉感的大腿,指腹在娇嫩的皮肤上摁下些些凹陷的弧度,他协助她,或者说是引诱她将双腿缠绕在自己的腰上,而后笑着说,“我去开灯。”
周锦芹嗔视他:“开灯就开灯,干嘛非得抱着我去?”
“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可惜又没有指使小猫开灯的能力,只好这样了。”梁明和干涩的嗓音裹着的笑却很潮热。
他抱着人往开关的方向走,每动一步,身体就来回拉扯碰撞一遍,即使按下天明的开关,也无法拥有抑制躁动情愫生长的能力。
梁明和轻叹一口,妥协,松手将人就近安置在旁边的斗柜上坐下。
一站一坐,两人的身高差距几乎被抹平,梁明和双手撑在周锦芹两侧的柜面上,仰头去亲她小巧圆润的鼻尖。
“你什么时候掌握的小猫驯服技能?”男人灼热的气息拍打在脸上,像是在故意挑逗。
房间已经重新被点亮,梁明和绯色的眼眶落入眼底,像两汪洒满花瓣的粉色池水,氤氲着裹满水汽的雾气。
分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话题,周锦芹却心颤的厉害。
“你去魔都出差的时候,”她声音也颤巍巍,“有时候开着灯睡觉,结果隔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灯已经关了,研究了几天,才发现原来是团团在动作。”
梁明和唇往上走了些,落在她不安分颤动的眼睫上,声音又柔又轻:“为什么开灯睡觉?自己在家害怕?”
“唔……没有。”周锦芹抵着他柔软的唇轻轻摇头,羞涩开口,“只是……只是有点不习惯你不在身边。”
像一阵雨落了下来,将满开的花打落一地,叫人不自觉怜爱几分。
梁明和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完全占据,但倘若真到那地步,他就真该是弦上那支不得不发的箭了。
他克制着,只轻柔地摸摸她洁净的脸颊,尽可能挂着笑地哄她:“那我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
“才不要,你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全部属于我。”周锦芹语速很慢,声音也轻飘飘的像风,但确切地吹进了耳朵里,“我知道,我那时候只是想……咳,想你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梁明和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才不是,你想我也是我人生一大要事。”
周锦芹红着脸推他:“这世界想你的人那么多,你人生的要事会不会太多了点?”
“会吗?”梁明和笑眯眯,“可是我不想他们,我只想你。”
眼看着面前的人儿又要烧上新温度,梁明和念着她生理期刚到,不敢再挑逗,只浅浅贴贴她的唇流连了一小会儿。
他稍稍拉开距离,将人抱回地面,问:“我买了蛋糕,吃点吗?”
“庆祝什么日子?”周锦芹好奇问他。
“不是节日就不能庆祝吗?”梁明和拍拍她的脑瓜,“只是觉得你加班辛苦了,抚慰抚慰你。”
周锦芹弯弯眉眼:“要是我在医院上班的时候遇见你,照那个加班程度,我这会儿应该早吃成个大胖子了。”
梁明和往她头上别了个张牙舞爪的小羊发卡,笑道:“那我早该遇见你,现在你就不会这样瘦了。”
“跟你在一起这一个月,我已经重了不少了。”周锦芹冲他挤挤鼻子。
“是吗?”梁明和忽然躬身将她从小腿处高高举起,抱孩子一样抱着她上了旁边的体重秤,他看着上面的数字,笑眯眯道,“才多了两斤,还得加油。”
这种称体重的法子,梁明和常用在不安分上称的团团身上,可她不是不怪的小猫,周锦芹想着不由涨红了脸。
梁明和把人放坐在椅子上,挖了一勺草莓蛋糕喂她嘴里,而后开始展示他这次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衣服、首饰、玩偶应有尽有,甚至梁明和还给她背回来一只沉甸甸的易碎陶瓷杯。
周锦芹无奈笑:“你也不嫌累。”
“看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顺手就买了。”梁明和指着杯上的大口吃蛋糕的小女孩,“喏,是不是很像你现在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出门也好,上网也罢,遇到合适的东西总要买来送对应的人。
以前只是家人、朋友,现在又多了一个她,以及一个她带回来的猫咪。
周锦芹看着团团叼着小鱼玩偶高兴地打滚,又不自觉软了心脏,她环住他的腰,哑着嗓音轻轻道:“谢谢你,真的。”
梁明和贴贴她温热的脸,叹气道:“不喜欢你说客气的话。”
“我撤回。”周锦芹羞愧一笑,“我其实想说的是,我很喜欢,能被你总是记挂着,我也很开心。”
“那我就一点都不累。”梁明和也笑,他点点她的心,“在我这里,情绪价值远比其他来的珍贵。”
看着地上认真分装礼物的女人,梁明和犹豫着张了口:“对了,我这次还去看了你妈妈……”
周锦芹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茫然又无措地看他。
“我偶尔看见你盯着她的头像发呆,我猜你大概也有忧虑。”梁明和抿了抿唇解释,“所以我自作主张去看了她,抱歉。”
梁明和跟父亲破裂的关系,让他不可能以一种轻飘飘的态度去解读母女之间的感情,他不可能做和事佬,也当不了撮合者,他本可以毫无情绪旁观这糟糕恶劣的亲缘关系,但他见不得周锦芹悲伤的泪眼。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周锦芹离开家时总觉得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和家里完成了彻底的决裂,但大抵真是血缘关系在联络,她的心分明没能做到真真正正的割舍。
周锦芹慢慢眨了眨眼睛,干涸的嗓音有些喑哑:“她还好吗?”
梁明和说:“还好,依旧不待见我,不过可能念及你我的关系,她还是留我吃了顿饭。”
一顿极其沉默的饭,只在末了吕剑英将梁明和给她的那张卡退了回去,说:“我不卖女儿。”
周锦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无法毫无芥蒂看待过往母亲暴力的控制,也无法坦然接受她当前似有若无的示弱讨好。
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淡漠的人,但也只能是希望,人在孕育时就被上天撰写好了性格,这是无法通过后天去强硬扭转的,好比她的懦弱,好比她不彻底的恨和爱。
心像被置在沙滩,潮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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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窒息和呼吸交叉着往来。
周锦芹抑制不住眼泪,像梁明和说的那般,她并不偷偷,而是被他拥在怀里放肆滚了泪水。
压抑的情绪随着眼泪倾泻而出,那些堵塞的压力得到释放,明明事态从未得到解决,但周锦芹再醒来时莫名觉得一身轻。
加阳的衣服被梁明和送去了干洗,再拿回来时被仔细装在了纸袋里,甚至梁明和还在开口处贴了封贴,叫周锦芹完全触不到衣料的一丝一毫。
一股子醋劲儿。
周锦芹无奈笑着,她把袋子递给加阳:“之前麻烦你了,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如果再提出请你吃饭会不会嫌我烦?”
加阳接过包装严实的袋子,笑了笑:“不用在意,我想谁遇到都会帮一把的。”
周锦芹摇头:“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是事实,就算当天帮我的是别人,我也会想着报答对方的。”
加阳忽然想到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个男学生,下意识追问:“那那个男同学呢?他也借了你衣服,你也要请他吃饭吗?”
话已然出口,加阳才意识到谈话越了界,他拽了拽衣领,不自在地开口:“抱歉,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跟我这么客气。”
周锦芹没太在意,她依旧回答了前面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大概也会感谢他,可惜我没有他任何联系方式。”
她说着耸耸肩,细眉弯弯轻笑着:“而且,我猜他应该更宁愿把时间花在我朋友的身上。”
一阵清风适时拂过,将笼在心头的郁轻易吹散,加阳看着女人温和恬静的笑脸,也不自觉裹上一种松快的气息。
他低敛着眉眼,语气轻轻:“如果你一定放不下的话,那能不能换我请你帮个忙?”
“当然。”周锦芹点头,“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加阳看着她小鹿一样的眼睛,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他轻咳一声,说:“如果你下周六晚上有空的话,我能不能请你来看我的演出?”
加阳跟几个朋友组建了一支乐队,他们今年安排了一场不搭档歌手的独立演出,因为担心没有歌手带来的粉丝基础,恐到场人数太少丢脸,所以他请求周锦芹帮忙去充数捧捧场。
梁明和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倘若这是一支没有任何粉丝基础的乐队,那么主办方有什么理由邀请他们进行一场注定亏本的表演呢?
周锦芹看他面上并没有笑,靠近问他:“你不想我去?”
梁明和靠坐在斗柜上,他大手一揽将人拉靠到怀里,摇摇头:“不会,交友是你的权利,我不干涉。”
“那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周锦芹执着地去看他的眼睛。
梁明和捏捏她的脸颊:“老婆去看别的男人,我要是笑得出来才奇怪吧。”
“什么呀!”周锦芹红着脸推开他,“就知道逗我!”
她跑到远处,背对着梁明和蹲在地上逗猫,面上的浅粉一路染到了洁白的后脖颈,衬得那发更青黑,洁白的裙摆飘飘,搅动的一汪池水?还是一颗躁动的心?
梁明和看着她单薄可爱的背影,忽地问:“你这位同事,兼朋友,兼临时偶像,他知道你已婚了吗?”
周锦芹一心在猫身上,并没太在意他的话,只是随口道:“我好像没说过,这很重要吗?”
“也是。”梁明和灌下一杯冰水,语气也被浸冷了几分,他低声自语,“无非是多了一张纸而已,阻碍不了什么。”
44. 热气
约好了周六去半山看老人,梁明和因为录音工作耽搁,晚上九点才从录音棚出来,周锦芹同他赶到半山的房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的事了。
周锦芹想着老人睡眠浅,不好打搅,路上还在和梁明和商量到家后动静得尽量小点,免得吵醒他们,结果到了才发现外公外婆压根没睡,两人就这么硬扛着睡意守在院门口等他们。
看着老人斑白的鬓发,梁明和叹口气,上前搂住他们:“不是说了别等我们吗。”
“就你自作多情,我等的是你吗?”外婆嗔怪,“再说了,我是老人,还是你是老人,该不该睡我不比你清楚?”
说着她挣脱梁明和,笑眯眯去拉周锦芹的手往屋内走:“小芹吃过饭没有?外婆炖了汤,要不要喝点再睡觉啊?”
妥妥一个老顽童,梁明和哭笑不得。
外公以为他那表情是嫉妒亲情转移,默默道:“唔使擔心,你都有份嘅。”(别担心,也有你的份。)
他说这话时注意力全在梁明和漏风的裤腿上,他想这孙子铁定是跟自己作对,明知道他不喜欢他穿这花里胡哨的破裤子,每次来见他还必要穿给他看。
外公把手指从他裤洞里伸进去,狠狠戳了戳他的小腿,冷哼一声道:“你外婆怕你老咗變老寒腿,仲特地畀你單獨燉咗一盅靚湯,大補啊!”(你外婆怕你老了变老寒腿,还特地给你单独炖了一盅大补靓汤。)
梁明和坐到餐桌,才知道这寒气是怎么去的。
他面前放着一碗杜仲巴戟牛大力煲猪尾汤,一盅料比水还多的汤。
杜仲、巴戟天、牛大力、猪尾巴,全是补肾壮阳的狠角色,这一碗下肚,怕是整个身体都得犯热气。
周锦芹面前放的倒是一碗素汤,名叫薯仔杂陈汤,主要由土豆、木耳、党参、莲子、冬菇等非荤健康食材炖制,营养又不乏美味。
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想着不拂老人一片心意,两人还是乖乖巧巧把碗里的汤都喝尽了,好叫外公外婆放下心赶紧去睡觉。
就是这么一碗汤,喝的一人清心寡欲,喝的一人热气直升。
房间里,已经洗好澡的周锦芹正往身上抹保湿的身体乳,她本以为在广东这种地带是不用考虑补水保湿这种情形的,然而万万没想到,连着几天没下雨后,空气湿度居然掉到了二十八,比秋冬季节的魔都竟然都来的干燥,叫她不得不紧急用上了身体乳。
还裹着浴室潮热的梁明和从背后拥住她,滚烫的呼吸拍打在她单薄的后颈:“背后能抹到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那盅大补靓汤起了效果,这会儿他整具身体都烫得过分,活像一只炉子在烧。
周锦芹瑟缩了身体,她要逃,被梁明和一双大手抓了回去。
“跑什么?”他弯着眼笑,下巴抵在她右肩上轻蹭着,活像只猫。
周锦芹红着耳根小声道:“热。”
“那不正好,帮你吸收。”梁明和嘴上打趣着,抬手将空调又往下调了几度,“这样呢?能不能请你安心在我怀里多待一会儿?”
“嗯……”周锦芹几乎被他半包围锁在怀里,喉腔的气喘不上来,单音节的字都吐得困难。
梁明和笑着在她耳廓边亲亲,又紧紧抱了好久,才松开手拉开两人之间密不透风的距离,捡起被丢到一边的身体乳罐子开始正经服务。
似乎也并不那么正经……
男人微微粗粝的指腹在皮肤上的点搓按揉,好似作画姿态,周锦芹觉得自己像是一副画布,任这位大画家沙沙落笔。
画笔走过的地方,燥热的唇也紧赶不落。
周锦芹燥红着脸,猫叫似的小声控诉着:“身体乳都被你吃进肚子里了!”
梁明和动作没停,又在蝴蝶骨的位置吮吸了一口,才不急不忙道:“没关系,上面写这是可食用的。”
她在意的是这个吗?周锦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身体一寸一寸酥酥麻麻,像被蚂蚁啃噬,叫她难耐到快要呜咽着唤出声来。
梁明和装不明白,甚至还要得寸进尺。
他将人转个面,正对自己,唇齿叼在她睡衣松松垮垮的肩带上,替她将这寸被衣料遮挡的地方也均匀涂抹上湿润的乳霜。
夏季的睡衣总是宽松,周锦芹这样偏瘦的人是不大撑得起衣服的,梁明和唇齿泄力放下肩带时,但凡稍稍偏些距离,衣带便自发滚去胳膊,连带锁骨前无力支撑的布料都跟着往下滚落了几分。
梁明和最近才知道,为了解放身体,女人的有些衣服是自带胸垫的,比如他给周锦芹买的这件吊带睡衣。
他望着那纯白的柔软,呼吸滞了滞,而后被牵引着不自觉追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啃噬直击心口,在那点红被采撷后,压制在喉口的呼喊再也束缚不住了。
周锦芹喘着气瘫软在男人怀里,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了,好似吃了那盅补汤的其实是她。
她意识迷乱,已经无力去思考,或者去推拒,只是任由身前的男人一次次靠近缠绵。
忽地,在全然干燥的氛围下,周锦芹感觉胸口一股潮流滚下,她惶然低眼去瞧,皮肤上竟染了一小片血。
她睁大眼去瞧身前的男人,仓皇道:“梁明和,你流鼻血了!”
梁明和愣了愣,随手抹了一把鼻口,果然是一行血痕。
他下意识抬高脑袋,好防止鼻血掉落在床榻上,却被周锦芹及时制止。
“别仰头,小心血液倒流回咽喉呛到气管。”
周锦芹指引梁明和坐在床沿边微微前倾身体,让血自然流出,而后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他两侧鼻翼进行规律按压,持续大约三五分钟后,血基本止住了,她才明显松了口气。
她羞愤到极点,嗔怪道:“叫你得寸进尺。”
梁明和也不在意她一手鼻血,拉过她的手抵在脸上蹭了又蹭,笑得不知羞:“我只是亲亲你而已,这也算得寸进尺吗?”
看着他漂亮的脸上一片血痕,周锦芹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了,她叹口气,站起身去拉他的手:“好了,出去洗洗脸,都变成大花猫了。”
两个人就近到厨房的洗池边洗脸洗手,周锦芹看他鼻腔偶尔还往外渗血,又从厨房壁柜里找了两条干净毛巾,打湿后敷在他额头和后脖颈的位置,好帮他促进血管收缩,以加快止血的速度。
外婆的睡眠实在太浅,她听到外边的动静,跑出来看情况。
厨房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照亮些许,外婆看两人鬼鬼祟祟站在橱柜前,以为他们是饿死鬼转世起来偷吃夜宵的。
“叫你们晚上多吃点不愿意,这会儿爬起来偷吃。”
梁明和打开灯,无奈看着外婆:“别说吃了,我这会儿还往外倒呢。”
周锦芹面上也有些尬色,她指了指梁明和,解释道:“外婆,他流鼻血了。”
外婆一下就精准捕捉到周锦芹胸口的那片血痕,作为过来人的她瞬间领悟,这分明是谷欠火太盛导致的,新婚夫妻嘛,在所难免。
外婆面上的担心立马转为窃喜,她笑眯眯感慨:“年轻人,火气是旺,要悠着点哦。”
梁明和撇着嘴角嘀咕:“我就说我用不着补……”
“哎呀,热气而已啦!”外婆笑呵呵摆摆手,根本不在意道,“大不了我明天给你煮杯凉茶去去火,你今晚上克制点别太过火不就好啦。”
梁明和的开放多少继承了些来自外婆的基因,周锦芹烧得脸通红,她磕磕巴巴道:“唔……外婆晚安,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自觉已经社死的周锦芹,无论如何不肯叫梁明和今晚再碰她一下,生怕惹火上身,到那时候怕是再难扑灭了……
隔天,周锦芹起来时,梁明和已经吃过早饭,凉茶该是也喝过了,这会儿被外公叫去院子里给菜浇水了。
外婆一脸慈爱地招呼她过去吃早餐:“小芹,昨晚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周锦芹头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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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昨晚的事被提起。
好在外婆并没有揪着那事打趣的意思,她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周锦芹面前,叮嘱她喝掉。
周锦芹乖乖喝下肚:“谢谢外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外婆摸摸她瘦削的下颌,怜爱道,“你真是太瘦了,也不知道刮台风会不会飞起来?”
周锦芹红着脸摇头:“不会啦,我离一百斤也不算太远了。”
外婆说:“你这个个子一百斤也不算多的,还是得多囤点肉。”
周锦芹以为这是催生的说辞,但外婆后面并没有接相关话题,只是问:“对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您说。”周锦芹点头。
“你知道小明快要生日了吧?”外婆问。
周锦芹道知道。
外婆面上的笑散去,换作些忧绪:“我想请你帮我劝他今年去他爸爸那里过生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外婆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按道理说,我作为前丈母娘,该对梁宗强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厌恨和唾弃的。”
“事实上,我确实恨他,恨他没良心。可人活这一世,不该总是以恨记挂着的,这太累了。”
“况且我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责怪他呢,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必须得向前看,他没理由死心塌地沉溺以前,放得下才是活着的人最好的选择,他不过是做了最理智的事。”
“坦白来讲,没了小明妈妈联系,其实梁宗强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算,我不必在意他,可是我有私心。我跟外公的年纪很大了,走不会是太远的事,我很怕死,我怕死之后小明孤苦伶仃没人护他,我不想他今后活得太累,不想他总是被怨念裹挟,我想爸爸就算把心分出去一半,仗着那几分血缘却也总该能庇护他几分的,所以我常站在利于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希望小明不计前嫌,希望他们将关系缓和。”
外婆将周锦芹的手握在掌心,苍老的眼眶蕴了些浑浊的泪:“这话说来可能有些忽视了你存在的意义,对不住你,我实在……”
实在太怕梁明和过得辛苦了。
周锦芹摇摇头:“我懂的,我懂您的意思。”
她清楚外婆只不过是太担心梁明和的未来,倘若有绝对实力的人护着,人生至少不会如何坎坷,有什么理由不呢?
外婆叹口气:“我也不是要小明原谅他,至少别恨他,我想这样他也会好过得多。”
她握住周锦芹的手稍稍紧了些,忐忑道:“你离他的心很近,我想你说的话也许他会愿意听,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劝劝他,好吗?”
人长大之后,可以理解任何立场,周锦芹看着那张老泪纵横的脸,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
有时候周锦芹也想,她不要记恨母亲从前对她残暴的控制,她磨灭不了过去的痛苦,但让过去成为过去,明天才会成为明天,也许这样,她有限容量的内心才能驱赶走苦痛,装载更多幸福。
此后的几天,梁明和总觉得周锦芹欲言又止,他问却没个结果。
一个夜晚,梁明和从身后将人轻轻拥在怀里,声线温柔地告诉她:“我也不是什么都必须知道,但如果问题只是憋在心里,那是得不到解决的,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你把问题抛出来。”
周锦芹重重吐了口气,在他怀里转过身,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声音却游移不定显得紧张:“梁明和,你今年的生日要不要去梁董那过?”
“梁宗强来找你了?”梁明和蹙着眉,表情淡漠几分。
周锦芹低下头不去看他:“没有,是我自己……”
她不打算把外婆供出来。
梁明和周身的气息沉了些,他埋下头在她肩膀泄恨般地咬下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不甘的牙印,而后收回环在她腰上的手,起身下床,留她一身凉意。
在出房间前,他再度开口,声线冷淡,像是一抹捉不住的风。
“我以为你会站在我的立场。”
45. 冷战
周锦芹原以为梁明和这种人是不会冷战的,事实证明只是因为没有踩到他真正的雷点。
他其实是只笑面虎,并不像外表那般好相处,能得到他的回应,只是因为他愿意,倘若哪天他不想,这关系便也就很难和气维系下去了。
譬如他跟梁宗强的父子关系,因为他不愿意,即使梁宗强再想方设法接近求原谅,也挽回不了任何,甚至他能用极尽冰冷的语气咒他去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把爱恨分明做到了极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爱不彻底,恨不彻底,才最叫人痛苦。
周锦芹自己陷在亲缘关系的漩涡里,按道理最能设身处地站在梁明和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现在她却像个叛徒一样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怨她好像也合情合理。
坦白来讲,周锦芹也并不觉得缓和父子俩之间的关系能带来多少正向的结果,况且她对里头的实情了解并不多,没立场去劝谁放下隔阂,但倘若回到外婆拜托她的那个时刻,她大概还是会点头说好。
面对那张苍老的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过于共情是对人性的惩罚,这也是她从医院辞职的重要原因之一,她从来见不得那一双双对生渴求的眼睛,那时她最恨自己无能为力。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冷战,当然这分明是梁明和单方面发起的无声战役,但因为周锦芹向来不善言辞,竟莫名叫她应上了战。
周锦芹现在才懂,为什么两个沉默的人是无法走到一块的。
无论友情还是爱情,在一段关系里,“追”都是必须的事。
心与心之间有距离,至少需要有一方主动靠近。
心和心之间糊了一层窗户纸,至少需要有一方主动捅破。
倘若没有主动方,那么两个陌生人永远都只能是两个陌生人。
如今主动的人不主动,被动人的依旧沉默,关系要如何缓和,周锦芹弄不明白。
这个小家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梁明和依旧每天去楼下游泳,周锦芹依旧每天坐地铁去上班,但处在同一空间下的两人却总是相对无言。
他们依旧睡在一张床上,但没有拥吻,没有亲昵俏皮的情话,没有滚烫视线的碰撞。
周锦芹下班到家时,梁明和依旧会做好了饭等她,桌上往往是两三道她爱的素菜,一两道他爱的荤菜,这些菜并不像以前那样混作一团,而是特别距离感地划作两端,好像在吃分餐的白人饭。
周锦芹并不喜欢这样,她觉得委屈,又清楚自己理亏,偶尔鼓起勇气也尝试做一次主动方。
床上,她故意往梁明和的方向靠近,梁明和并不推拒,但也并不主动,只是如常躺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她把脑袋往自己怀里放。
饭桌上,她故意伸筷去夹他那方的排骨,梁明和觉得奇怪,却也只是多瞥她一眼,并不发一言。
类似的情节很多,周锦芹其实应该丧气,甚至还该对他的冷淡生怨,实则好像也并没有。
仔细想想,在这些事发生的隔天,梁明和会主动从床沿往她的方向悄悄靠近,会把刚刚实行一天的分餐制度撤销,叫两人重新分不清你我。
一份甜点、一支笔、一盆绿植,他看到适合她的东西依旧会买,只是不像以前那样眼巴巴求回馈。
周锦芹偶尔失笑,觉得他像个等待台阶的小孩,幼稚又可爱。
有些话该说明白,但周锦芹实在无从说起,她甚至自己也不认可她劝解父子俩重归于好的行为,又该怎么检点语言去阐述清楚她的出发点其实是为他好呢?
况且,这算是为他好吗?
明明她最讨厌别人为她好的说辞,世间万物好或不好,评价该由接受人判定,而并不取决给予方。
周锦芹承认,她如今的行为越界了,但她暂时还找不到解决问题的任何办法。
周锦芹叹口气,往苍白的唇上添了一抹颜色,而后提上包往家门口走。
梁明和在沙发上帮团团试新衣服,他看着她换鞋的背影默了默,在瞥见窗外渐黑的天时,到底没忍住开了口:“你去哪?”
周锦芹顿了顿,胸口郁结的浊气忽地散去,她转过身,冲他笑得温和:“我以为你不准备跟我讲话了呢?”
她洁净的面上挂着点点笑,好似多年未见一样,抓的人心颤,梁明和怔愣片刻,他垂下眼,低低道:“没有。”
“没有就好。”周锦芹笑笑,她调出手机票面给他看,“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要去看我同事的演出。”
“嗯……知道了。”梁明和应了声,偏过脑袋不再看她。
今晚的演出定在城郊交接的一家livehouse音乐空间,周锦芹根据加阳提前发来的视频指引很快找到了演出场地。
那是一栋四层的老式居民楼改造的演出场馆,空间并不太大,约莫可以容下百来人共同观演,通常用于举办一些相对小众的小体量演出活动。
譬如加阳所在的超低速飞行乐队,他们以往都是和独立音乐人搭档进行演出,是衬托花的绿叶,本身是没有太多粉丝基础的,要独立出来演出其实并不是个简单的事。
周锦芹抵达场馆时还早,离开演还有一个小时出头,还没开始正式检票,她索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先落座等待。
同样提前到场的还有几个女生,她们在见到周锦芹后,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周锦芹以为这是什么问好方式,也跟着眨巴眨回应。
像是对上了什么暗号似的,那几个女孩忽然笑眯眯走上来,往周锦芹手里塞了一大堆自制的无料。
“小姐姐,你也是飞行粉吧?”她们问。
周锦芹握着手里的东西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她尴尬眨眨眼,坦白道:“其实我之前没看过他们的演出,今天是第一次。”
“哦哦,那也没事啊。”其中一个女孩笑呵呵的,“在不认识的情况下,你还能盲买到我们家的票,说不定也是一段缘分的开启呢。”
说着她们又往周锦芹手里多塞了一些东西:“我们家乐队比较小众,能征到新兵也很好,这样以后就能多多开演出了,小姐姐喜欢的话一定要多多支持哦。”
茫茫然然,周锦芹就被她们拉进了粉丝群,里头只有几十号人,乐队官号也只有小一万的粉丝,确实是个比较小众的团体。
通过聊天,周锦芹了解到这些粉丝都是从以前的合作表演上认识到超低速飞行乐队的,知道这次有独立表演,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特别支持的,来的人几乎都带了无料互换,这倒显得周锦芹格外不同。
好在她们本着乐队长虹的想法,并不排挤新人,故而周锦芹今晚收到了非常多各式各样的无料。
贴纸、钥匙扣、亚克力挂件、种子色纸、香薰蜡烛、帆布包等等,周锦芹简直收到手软。
今晚的演出在四楼西侧的小馆开演,约莫只能容纳小百来人,到场的观众差不多能将场内占满,乐队的粉丝基础不多,但号召力还是不错的。
周锦芹想着到的都是真爱粉,她一个凑热闹的没好意思跟大家争观演位,索性直接去了最后排看演出。
livehouse都是无座制,除开舞台前面开设的vip位是平地池,后面稍远的普票位都是阶梯站位,所以即使站在最后一排也不怕被遮挡。
况且馆内空间很小,最后一排离舞台其实也并不远,肉眼也基本能看个清楚。
开演前,加阳发来信息问她到了吗?
周锦芹这才想起刚刚跟粉丝热聊忘了这茬,她拍了收到的无料过去:【到了到了,今天是你们的临时粉丝一枚,待会儿加油啊!】
加阳:【收到鼓励,会加油的!】
“笑什么呢?加加,我都快紧张死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队友看着满面笑意的加阳忍不住发问。
加阳没解释,只是说:“都表演那么多次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队友说:“这能一样吗?这可是咱们第一次独立演出,你还不许我紧张了。咱们孤家寡人又不比老杨,人有女朋友打气,我们只能凭一腔热血就是莽干。”
“不是有那么多粉丝吗?说不定就有专门为你而来的。”加阳笑笑,“好了,准备上场吧。”
“咚咚咚——”
躁动的鼓点打破沉寂和暗色,舞台忽地亮起,劲爆的电吉他音紧随,观众席的粉丝纷纷挥舞起应援棒雀跃呼喊。
周锦芹一下就注意到角落的加阳,他今天穿了件无袖上衣,鼓棒每次落下都能清晰看到他臂膀漂亮的肌肉线条。
没了严肃和内敛掩饰,他脸上挂着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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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洒脱笑容,让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原来他并不像印象里那样刻板,常年着身的西装下并不是干瘦的躯体,灵魂并不平淡无色。
周锦芹想,她周遭响起的欢呼有许多该是为加阳响起的。
超近距离舞台,极致舞台表现,搭配重金音乐配置,周锦芹不自觉沉浸在表演之中,直到乐队中途换装调整,她才渐渐抽过神来。
她想看一眼时间,却注意到有几条未读消息提醒,内容来自梁明和,打开一看,全是乱码。
周锦芹想了想,忽然弯弯眼笑,迅速敲下一行字发送过去。
【九点半结束。】
那头像是蹲守在手机旁似的,消息回的很快,还有些欲盖弥彰。
【团团发的。】
周锦芹失笑,忽又觉得心情好好。
现场灯光熄灭,新一轮表演马上开始,周锦芹收好手机,重新抬头看向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正对上加阳的笑眼。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撤下,索性弯下眼,又加深了些,为他鼓舞。
加阳手掌覆在胸口,那处的心跳得燥烈,他呼口气缓和好情绪,迅速开启新一轮更热烈的演出。
两个小时后,表演准时结束,周锦芹没着急挤在人流里往出走,而是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敲了一段夸赞的文字给加阳,并感谢他今晚的邀请。
内容发出后,她又去了趟厕所,才提起随身物品外出走。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周锦芹出场馆时人已经基本散光了,所以她很快就走到了马路上。
正准备过马路往地铁站去,忽然被一道男声从背后叫住,是加阳。
他笑得腼腆:“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们,没有浪费你时间吧。”
周锦芹认真道:“当然没有,倒是你妄自菲薄了,以你们的人气,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来捧场的,倒是我沾了光看了一场非常好的演出,你们好几首歌我都特别喜欢,当场就已经加入歌单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加阳顿了顿,犹豫着又开了口,“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会请你来的……”
在异性关系里,这种欲言又止的话难免显暧昧,周锦芹怔了怔,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她这根恋爱经验稀少的木头会错了意。
她面上有些紧绷,但还是尽量强装镇定:“不用啦,都说喜欢,那下次我肯定得自己买票支持才好。”
加阳摇摇头,笑得温和:“我只是很想感谢你。”
“感谢?”周锦芹茫然看他。
在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分明都是他在帮她,哪轮到他来感谢她。
“嗯,感谢。”加阳认真点头,“你大概不记得我,但我单方面认识你很久了。”
他说着拿出来一张印着周锦芹身份信息的校园卡,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报答你,不过好像总遇不到时机,你很优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我想这样也好,你这样好的人不该遇到坎坷。”
周锦芹望着卡片上青涩的自己,思绪忽然飘回到校园时光,将当初在食堂帮过的那位衣着朴素的瘦削贫困生和眼前成稳清隽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她晃了晃神,又调整好情绪,弯下眼温和地笑:“不过是请你吃了几顿饭,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你其实帮了我很多,我也该谢谢你。”
加阳摇头:“沙漠中的水和绿洲的水是不一样的。”
周锦芹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举动居然被人惦记这么久,心不免有些触动,她道:“真的不用谈回报,我知道在那之后的你过得很好,就会觉得很值得。”
加阳笑笑:“我猜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请你来看我的演出,就是想告诉你我的人生开始很精彩。”
“谢谢,真的。”他语气沉着,目光炽热,“我能不能申请抱一下你?”
周锦芹眼也有些湿,她点点头,没拒绝。
加阳抱得很克制,只是很轻地环了环她的腰,再次道谢后很快松开她,并不越界。
地铁站就在马路对面,加阳没再坚持要送她,告别之后,他重新返回场馆和队友处理后续事宜,周锦芹也往斑马线靠近等待绿灯亮起。
倒计时清零,最后一辆汽车驶过,周锦芹忽地看见梁明和站在马路那端,周身冷冽,目光阴郁。
46. 我要做
毋庸置疑,梁明和误会了。
两人前头挑起的纷争还未叫和,眼下又涌上新的冲突,于还在气头上的梁明和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用雪上加霜来描述或许更合适。
周锦芹也没想到,在酷暑难耐的八月,夜风席卷过来时竟如此冰凉。
她愣了愣,大脑应该在她无意识下宕机了很久,等她再恍然抬起头来时,一分半时长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提示进入最后十秒的倒计时。
梁明和还在马路那端候着,如同一颗深扎根的树一动不动,甚至连眼都没眨过,只是情绪复杂地遥遥相望着对街略显无措的女人。
周锦芹想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不能再沉默,她要解释,用最直白的语言。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往马路对面去,在她跨越掉最后一根斑马线安全登上人行道时,梁明和却蓦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没再施舍她一个表情。
没有“托举”,周锦芹突然发现这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原来这么大,她已经尽可能迈大步子去追,加之还有大包小包的沉重无料拖后腿,叫她无论如何追不上视野内的男人。
两人始终保持着两到三米的陌生人距离,周锦芹有些丧气,还有些恼,她喘着大气愤懑地停在原地歇息,泄愤般地故意不去瞧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姐姐,用不用帮忙啊?”
忽地,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躬身热情地问她。
周锦芹正要摆手拒绝,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一把将她手上的包拿走拎到手里。
“不用。”梁明和声音冷冷的,再度离开的背影也是。
周锦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没跟上的,不过也无暇思考这些,只忽然觉得烦闷的心情好了些许。
她站起身,冲年轻的学生点头致谢:“谢谢啦,同学。”
说着很快又追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锦芹手头卸下了压力,亦或是梁明和有意放慢了脚步,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大大缩短,被拉到了一米之内,一个于外人看来相对亲密的社交距离,但两个人的亲密也就体现在距离上了……
周锦芹跟在梁明和身后,抬头即是梁明和宽而阔的肩背,他今天罕见的穿了件衬衫,更衬得人身高腿长,妥妥的衣架子模样。
唯一和他形象割裂的大概是他手里那只装满了乐队无料的女士包,周锦芹想着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免觉得头大,她盯着包边缘露头的印着加阳脸的扇子,觉得现状更是惨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好抚慰对方情绪的办法。
她这样烦恼着,并没有看路,只亦步亦趋跟在梁明和身后,抵达目的地也无从得知,直到两人间的距离被她拉至为零,人才反应过来。
周锦芹捂着吃痛的鼻梁泪眼汪汪,梁明和的视线短暂停留在她脸上两秒,在她要瘪着嘴不自觉委屈服软时,对方却先一步吝啬地将视线收回了。
他拉开后排车门,将手里的包略显粗暴地丢去了座位,而后自己冷冰冰坐上了驾驶位。
周锦芹想自己大概真是碰到个硬茬了,但又理解他上头的气性,毕竟当初误会他跟康娜的关系时,她也不比他好过。
况且他从来就是个难哄的人,否则梁宗强也不至于示好十多年也毫无进展了。
周锦芹叹口气,安慰自己至少没犯梁宗强那种原则性的问题,只要将误会摊开说个明白,那么矛盾大概就不会是矛盾了。
她这样想着,伸手去拉开副驾的车门,入耳即是一阵劲爆的摇滚乐,音量放得很大,压根没给周锦芹开口的余地。
更绝的是,梁明和有意循环播放了超低速飞行乐队的几首主打歌,像是纯报复放给周锦芹听似的,叫她即便在切歌时获得开口条件也愤于开口了。
因为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回家所经路段一路畅通,车很快就驶入小区地库,但周锦芹却觉得这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简直度日如年,先前还觉得耳目一新的歌单立刻就变得呕哑嘲哳难为听了。
几乎在车停靠的瞬间,她就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以免心灵再被磋磨。
周锦芹在车外候了一会儿,一直没等到车内其他动静,她复拉开车门去看,车内音乐已经关了,唯驾驶座上的男人还板着张帅气的冷脸无动于衷。
她试探地问:“你不打算下车?”
“嗯。”梁明和极淡地应了一声。
“哦……”周锦芹迟滞地应了声,而后绕去后排去拿自己的包,在合上车门的瞬间,她没忍住多问一句,“你去哪?”
梁明和的视线终于停靠在她眼中了,两人对视着,有沉默,有隐隐燃起的熊熊大火。
他死死盯着她,出声克制,却压不住寒气:“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这分明是在点她刚刚和加阳的那个拥抱,周锦芹气上了头,脸憋得通红,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从来这样,不懂解释,不懂辩驳,习惯了逆来顺受。
她最恨无言的自己,可是妈妈最乐意看到这样的她,沉默听话,仿佛这样,她就能从她身上看到最理想的丈夫形象。
周锦芹咬着唇,狠狠将车门摔上。
车又停留了片刻,而后无声驶离,装载不下的泪也从周锦芹绯红的眼眶滚落下去。
啪嗒一声,大颗的泪珠坠在花瓣上四溅开来。
花瓣,那是一朵火红的玫瑰。
周锦芹怔愣片刻,良久才回忆起这朵花的来源,不过是这次门票的随赠无料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音乐播放界面的亚克力牌,以及一张待揭晓的抽奖券。
但偏偏,偏偏只有这朵花的火红映在梁明和阴郁的瞳孔里。
周锦芹呼吸一滞,想他大概误以为这是加阳独赠她的,难怪他一肚子消不下去的气,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她有理也说不清了。
梁明和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是不愿意听她多说的,周锦芹憋着一股闷气发不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等着他消消气后面再说。
况且,她现在确实已经身心俱疲了,大概率也说不出些好话,索性就先这样耗着吧。
她其实懂,她这是在逃避,毕竟她向来不善于应付这样的事情。
譬如她应对母亲的歇斯底里,沉默总是好的,大抵对梁明和这样的人是不适用的,但她实在想不出新的处理方法。
周锦芹将那只有些懈怠的花恶狠狠丢进垃圾箱里,又把一大堆无料压去箱底,强行将这些未解的问题抛之脑后。
洗过澡,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周锦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求助外援。
“嗡嗡嗡——”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向梓晴有些黏糊娇气的嗓音响起:“芹菜宝贝,大晚上打我电话有何贵干?”
若是之前,周锦芹未必懂,但如今深有体验,她瞬间就联系上向梓晴这样的嗓音出自于何。
很快,那头响起的暧昧喘息的男声证实了她的猜想。
“向梓晴,你能不能专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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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芹瞥一眼已经逼近零点的时针,脸瞬间爆红,她忙找了个借口挂断:“额……没事,刚刚小猫不小心按到了,你接着忙吧……”
她完全没料到,廖正青说着要把向梓晴送上飞机,结果却是连自己一同打包送了过去。
如今又羞又躁,周锦芹脑子乱了彻底,她已经无法安然入睡,索性抱了本医学周刊消磨这漫漫长夜。
约莫在三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嗡嗡响起,是孔飞飞的来电。
周锦芹接起,那头先是道歉说打扰,而后迟疑地问:“你跟梁明和吵架了吗?”
“嗯……”周锦芹应了声,问,“他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孔飞飞道是:“他在我这借酒浇愁呢,人已经醉成一滩了。”
周锦芹心猛地揪起,她急着下床:“麻烦你帮我再照看一下,我现在就来接他。”
“放心,没大碍,你跑一趟也怪折腾的,我叫个司机送过去就行。”孔飞飞一个单身狗还不忘开启劝慰模式,“夫妻嘛,吵架是正常的,你们回头好好聊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末了补充一句:“行,大概半小时人给你送到,你这会儿也收拾一下吧。”
周锦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松松垮垮的睡衣,想着是该换掉,她点点头感谢道:“好,今晚麻烦你了。”
“小意思,都是朋友。”
很快,梁明和被送了回来。
他周身漫着浓郁的酒气,但并不依靠人搀扶,似乎并没醉到孔飞飞口中烂泥的程度。
周锦芹谢过司机,同人告别后,她走到梁明和跟前,伸手去探他绯红一片的滚烫脸颊,态度不免软和些许,她蹙着眉心疼道:“怎么喝这么多?”
梁明和定定看着她,忽地,原本站姿立挺的男人轰然倒下,重重砸进周锦芹怀里。
力度刚刚好,叫她瘦削的身子还能立住脚不坍塌。
周锦芹被他圈得很紧,紧到几乎要被揉到身体里,叫她禁不住要喊疼。
但梁明和却丝毫不怜爱,只愈发将她腰扣得紧,身上浓郁的酒气从她每一寸毛孔强势侵入,坦白来说并不臭,是很复杂的花果香,周锦芹猜他今晚一定喝得很杂。
她被那酒气弄得头脑昏沉,原本白皙的脸也绯红起来,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梁明和俯身擒去了舌尖。
那是一个悠长的、略显暴躁的吻。
周锦芹被他捉得紧,加之她本来就气短,片刻便没了力气,身子软绵绵几乎要支撑不住,仿佛今夜醉酒的其实是她,而非梁明和。
两个人齐齐摔倒在松软的沙发上,周锦芹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下,所剩无几的空气继续被抢夺,唇齿交锋没有休战的时刻。
直到,周锦芹累到极点,几乎唤不出一点声音,梁明和才停止粗暴的战争。
他头埋在她耳边,滚烫的唇吐出的气也灼得人想求饶。
他周身都弥漫着霸道、蛮狠、不讲理的气息,偏偏讲话却像孩子在使小性子,委屈的可以。
“我讨厌你。”
“我恨你。”
男人的黑睫长长的,裹着一层湿润的雾气,明明轻扑在脸上,却如同挠在心间,叫人心颤。
周锦芹心软作一片云,她抬手摸摸他湿漉漉的眼,那双睫在掌心扑腾地更狂烈些。
“嗯,你讨厌我,你恨我。”她哑着声说,“那你要报复我吗?”
“嗯。”梁明和低头在她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字字清晰道,“我要做。”
47. [锁] [此章节已锁]
“我要做。”梁明和再次重复了一遍。
男人染了绯色的眼蕴了些水汽,隔了一层朦朦胧胧湿润的雾,像是冬季清晨弥漫雾气的两池湖泊,冷寂又不失唯美。
周锦芹当然被这话短暂唬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镇定下来,她如常摸摸他的脸,看着对方漂亮的眼睛轻柔地说:“你喝醉了。”
“我没醉!”梁明和提高声量抗议,他将脸埋进她掌心晃晃,颇有些孩子气。
周锦芹无奈看着他,开口像是自嘲,又像是娇气的埋怨:“对,你没醉,还记得讨厌我恨我呢。”
梁明和没有附和,只是抬起头隔着朦胧不清的雾气定定看着她那双柔软似水的眼眸。
这样的夜晚雾气太浓,男人眼中的情绪看不分明,也许有被她激起的怒火,应当也有一肚子宣泄不掉的怨气,周锦芹猜测。
她松口妥协,主动勾上他的脖子:“要做就做吧。”
强势燥热的吻落了下来,在额心,在鼻尖,在唇齿,在下巴,一路笔直下行,攀越过山陵,穿行过腹地,再向前便要抵达沟壑区。
但不能再前进了,沙发太狭窄,也不够长,容不下两个人太多动作,但凡稍稍躁动一些,便有“坠崖”的风险。
这个吻实在憋屈,两方讨不到舒适。
梁明和看看身下那张已经有些失神的脸,没再动。
他稍稍调整了动作,匍匐在周锦芹腹部,就近在她右侧腹直肌处轻轻落了个吻,而后顺势趴下卧在了她腰腹之上,同她呼吸同步起伏。
吻已经叫停,但周锦芹蜷在沙发内侧久久没能回神,她呼吸凌乱无序,裹了酒气的潮热空气弄得她头脑发昏,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良久,新鲜的空气才重新充盈机体,周锦芹飘散的意识才终于慢慢回笼。
她伸手摸摸自己腰腹处停靠的那只毛茸茸脑袋,想问他是不是到此为止了,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新的吻封存,那些即将成形的话语全部化作呜呜咽咽被囫囵吞回肚里。
梁明和借着身形优势,几乎将周锦芹整个包在了身体里,微微用力便带着人翻身滚去了地面的软毯上。
瞬间,周锦芹化作了上位者,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扣住后脑勺吻了上去。
又是剧烈缠绕的吻,空气被抢夺的厉害,周锦芹有时都在想,她会不会就这样窒息死掉。
但对方显然没给她太多想东想西的机会,梁明和稍稍侧过身就轻易将人置换到下方,重新恢复了自己主导者的地位。
他伏低身,同周锦芹紧依着,不知辛勤的唇也追得紧。
男人吻得太凶,有情感下无法抑制的沉沦,也有气恼时无法释怀的挣扎。
周锦芹没见过他这样不讲理的时候,简直委屈的要命,不自觉就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打湿一片。
甜腻的口腔贸然闯进一抹咸涩,梁明和愣了愣,他抬起身子去看身下泪眼朦胧的女人,忽地有些茫然无措。
“疼?”他怔怔地问,嗓音早就嘶哑一片。
梁明和向来体力很好,在拥吻上总是强势不让步的,周锦芹很清楚,坦白来讲她大多时候也很贪恋被他占有,但却无法接受对方今夜带着劣性情绪的掠夺,这让她心理上很不好受。
只是居于恨的话,这份爱有必要做下去吗?也许是她将爱情放得过于崇高了……
周锦芹扭过脑袋倔强地不看他,也不吭声,只呼吸还不计前嫌在诉说着她的劳累。
梁明和见她这样子,心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他迟滞地去抹她眼睫的泪。
一旁围观良久的团团替周锦芹报仇,它肥胖的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给了梁明和的鼻梁邦邦几记喵喵拳。
小猫没伸爪子,但力道着实不轻,打得梁明和山根隐隐作痛,叫他不自觉轻嘶了一声。
周锦芹心一惊,下意识坐起身去查看他的状态,手指触在对方鼻骨的瞬间,两人视线蓦地对上,又彼此默契撤很快离。
周锦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泪眼汪汪低着脑袋,泪水又瞬间夺眶而出砸在地毯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被料子吞没变得沉寂。
偌大的空间只有团团忿忿不平地喵叫,除此之外,只嗅得到周锦芹莫大的悲伤味道。
梁明和心疼又懊悔地将人拥进怀里,任由她流不尽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襟打湿。
现在他知道了,她的心最疼。
他手抚在她的发上,哑着声说:“对不起。”
梁明和知道,他方才异常焦灼的情绪不能怪酒,而都源于男人心胸的狭隘,他承认,他就是太嫉妒了。
直到周锦芹的情绪重新平静下来,梁明和抽了湿纸巾帮她细细擦净脸颊,而后沉默着将人抱去了床上,又将对他还愤恨的猫也塞进了被子里与她作伴。
他压在被面上,隔着被子再次搂了搂蜷作一团的周锦芹,有些自嘲道:“我猜你今晚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周锦芹心想,才不会,可到底什么都没说,任由他离开了房间。
这一夜并不好眠,周锦芹睡得断断续续,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时间已经去到了九点往后。
团团还黏人地睡在她身侧,似是站定队伍要和她同仇敌忾,周锦芹的心不免软作一片,将它抱进怀里亲了又亲。
虽然团团是周锦芹捡回来的,但时间上,它跟梁明和待的更长久些,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小猫的心是偏向对方的,然而事实并没有。
尽管她并不认为昨夜全然是梁明和的错,但如今小猫不由分说的偏向,叫周锦芹不可避免的有些雀跃自得。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是向梓晴来了电话。
经过一夜缓和,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并不带什么情色:“芹菜,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周锦芹下意识想说没有,可转念一想,清楚自己瞒不过对方,便将昨晚的事略过重点简要说了一遍。
她没把牵扯到父子关系的那桩矛盾拉出来讲,一是没必要,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二是她想这算梁家隐私,她不该拿出来夸夸其谈,就像她不愿意把自己不堪的家庭情况拿出来剖析一样,她想梁明和大概也不愿意被更多人知晓和议论他家的情况。
向梓晴沉思了片刻,很乐观地说:“既然只是误会,那只要把事情说开就好,并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况且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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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男人会吃醋,说明你在他的心上。”
“话说,都到这份上了……”向梓晴忽地话题一转,颇有兴致地调侃道,“你俩昨晚没‘打架’?”
周锦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体,红痕遍布,她支吾道:“没……倒是你和廖正青怎么回事。”
“像你听到的那样喽。”向梓晴不甚在意道,“飞机又不是我家的,他非要上我怎么拦?”
周锦芹嘀咕:“但床是你家的……”
向梓晴噗嗤一笑,她坦然道:“好吧,这个是我引诱他上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我们昨天差点……”周锦芹耳朵通红,将剩下令人羞耻的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是差点?你不愿意?”那头追问。
“没有不愿意。”周锦芹前面答得很果断,后面则显得有些犹豫,“只是他昨晚有点暴力,我有点难受……”
“噢,在矛盾鼎盛时做,那应该算做恨,对第一次来讲确实有点残暴了。”作为过来人的向梓晴说得头头是道。
她引导着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周锦芹道:“至少等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至少他不生气了。”
“至少你完全享受其中。”向梓晴补充,她说,“其实不难,照你的说法,梁明和其实根本生的就不是你的气,他纯粹就是吃醋占有欲爆发了。我猜你但凡在他跟前撒撒娇,必要时掉两颗眼泪,他估计很快就会服软。”
周锦芹忽然想起她昨晚掉的那些泪,脸不自觉烧了起来。
走出卧室,一人份的早餐还温在灶台上,但并没见梁明和人,甚至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周锦芹想,大抵他还在为昨夜的鲁莽自责,又无论如何劝服不了自己放下醋意,这会儿应当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她。
直到夜色降临,周锦芹看着管家第二次送上来的单人份素餐外卖,不免有些头疼,所以梁明和打算把自己饿死在书房里吗?
她慢慢踱步走到书房的位置,想好说辞后抬起手准备叩门。
还没来得及出声,倒是里头先传出来梁明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浓烈的愁绪,还有隔着门听不真切的言语。
梁明和在哭?
周锦芹心乱了一拍,她顾不上思考太多,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没等回复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书房内,男人神色沉着坐在椅子上,面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梨花带雨。
他耳朵上戴着收音耳机,手上握的是台词,外放的手机还有疑似导演的声音。
“非常好啊,果然模拟打电话不如真打电话来的实际,这一版比在录音棚录的自然多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委屈巴巴掉眼泪了呢。”
梁明和看到来人,简单同电话那头讲了两句便掐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往周锦芹的方向走来:“为什么进来?”
并不是质问的口吻,像是真好奇她的来意。
周锦芹背过身,急于撤逃:“我以为你哭了……”
在她将要迈出书房时,背后悦耳的男声又及时响了起来。
他问:“那如果我真哭了呢?你现在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48. 认罪
“那如果我真哭了呢?你现在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那声音有些些乞求的意味,落进耳并不叫人太好受。
周锦芹蓦地停止动作,她将迈出去的右腿撤回,而后抬手将门从屋内合上,重新站定在屋内,以行动表明了态度。
很快,一个不太温暖的拥抱从背后拥了上来,力度并不太大,甚至有些收敛,像在抱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周锦芹抬手揉了揉搭靠在自己肩颈的脑袋,红着眼框低声问:“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小到几乎快要听不清:“我不记得你这样被动……”
好像贴在梁明和身上的标签,就是主动的,爱憎分明的,情绪不藏不掖的,偏偏现在他不用这样的特性去对待她。
梁明和的声音闷闷的,扑出来的气也沉:“怕你不想见我。”
“没有不想见你。”周锦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其实你昨天来接我,我很高兴……”
这代表着他不再计较她掺和他跟梁宗强之间的事,这该是一件好事的,但偏偏一桩未平一桩又起,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所以哪怕火气将灭,剩的只是不起眼的零碎火星子,也不能轻易松懈,因为但凡要有干燥的助燃物散落在周遭,稍稍风吹草动,就足以复燃起熊熊大火。
怀里的女人似在抽噎,偶能听到她轻抽鼻子的可怜声响。
梁明和心蓦地漏掉一拍,忙将人在怀里转了个面,彼此正对着,脸上的情绪瞧了个彻底。
果不其然,女人浅浅的眼眶里酝了些细碎的泪花,挂在眼睫上欲落未落,让本就怜相的脸瞧着更是楚楚可怜。
梁明和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眼底轻抹,哑着声怜惜地问:“委屈了?”
“嗯。”周锦芹眼睫低垂,嘴角也微微下弯,“你不信任我,也不听我解释,还发酒疯,我很难过。”
“还有吗?”梁明和摸摸她略微鼓起的脸颊,柔声问她。
“什么?”周锦芹抬起眼,一脸茫然地看他。
“我的罪行,能数清楚吗?”梁明和抵住她的鼻尖,唇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
周锦芹一时哑然,她忽然自己都觉得诧异,如今的她撒娇落泪手到擒来,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
周锦芹卡了壳,眼睛睁的滴溜圆,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没有了。
“好。”梁明和点头,“以上我认罪。”
“对不起,”他认真说,“我明明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却因为男人的那点小肚鸡肠和狭隘心胸对你产生猜忌,这是我不对。”
“我知道你不会跟他乱来的,只是我当时气上头失去了理智,不听人解释好像是我历来的毛病,这点你在我跟梁宗强身上应该看得很清,他总说他有苦衷,但我却从来不听。当然我对他这样的时候并不觉得那是缺点,因为他确实活该,但我却绝对不能这样对你,这是我不好,我会改。”
“至于发酒疯这一点,我当时头脑其实还算清楚,只是想着你身上有那个男人的味道就暴躁,所以不能把责任完全归咎在酒上,但无论如何我还是会戒掉,希望你监督。”
他一一细数着罪责,最后问她能不能原谅他。
周锦芹往他胸膛靠了靠,耳朵抵在他心跳的位置倾听,她轻声细语道:“梁明和,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梁明和仔细想了想,而后摸摸她的脑袋,肯定道:“或许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但我自觉还算了解你。”
他拉过她的掌心放在自己心脏的上方:“我想识人不能靠时间累积,而要靠心。”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怪过你,你信不信?”周锦芹仰头看他,续满水汽的目光有沉着和坚毅。
梁明和弯起眼笑:“当然信,这是我的荣幸。”
周锦芹瓮声瓮气道:“而且我觉得你也不能怨恨加阳……”
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大约是大一即将结束的夏天,那时候周锦芹还在A校区上课,因为早早入组参加了项目,课余时间经常被占据,所以她去食堂总是很晚。那段时间,她总是遇到一个很瘦削的男生,固定在平价窗口打一碟素菜,外加一大份米饭。打餐的阿姨很心疼,偶尔趁着领导不在,悄悄给他藏一些荤腥在米饭底下,常常会抹泪感慨小孩可怜。
八年制的学生头一年在A校区上非医学相关的基础课程,大二则要被安排到B校区的医学院正式开启医学课程,两个校区的饭卡不通用,周锦芹那时经常忙于学业,吃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虽然她当时手里的余钱不多,但吕剑英往她饭卡里充的钱却还余了两三百块,她没去窗口办理退卡返钱,而是将饭卡交到了平价窗口阿姨手上,让对方从她的卡里扣那笔荤腥支出,也好免了她躲避领导时的惴惴不安。
大抵是阿姨没替她保守秘密,亦或许是加阳本就心思缜密,反正那饭卡落到了对方手里,也就才有了昨晚那一出。
梁明和对此不置可否,当然不是因为他没过过苦日子缺少同情心,他对加阳的遭遇深表同情,也为他走出艰苦境遇喝彩,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加阳对周锦芹感情清白的正当理由。
坦白来讲,多了这一出缘由,他反而更觉得加阳的心思不够安分。
换位思考,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一个无私帮助的人,该是很难不冒出点什么念头的,恩情恩情,在恩之后紧随的便是情。
就像廖正青看向梓晴的眼神,梁明和坚信他从加阳的眼中也瞄出了那样的情绪。
况且那可是周锦芹,爱上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梁明和并不发表意见,只是耐心倾听着。
周锦芹戳戳他的脸,问:“你还是吃醋吗?”
“嗯。”梁明和承认,“你知道的,爱这种东西并不靠金钱、容貌、时间等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取胜,他有我没有的品质,我拿他当情敌也很正常。”
“人家可未必拿你当情敌。”周锦芹被他直白的情爱表达弄得小脸通红,她别过脸不自然道,“况且,我喜欢的只有,咳咳……你。”
梁明和忽地弯起眼笑:“嗯,下次说最后一句就行了。”
“柠檬精!”周锦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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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嘀咕,又忍不住问,“所以你希望我以后最好都不跟他相处了吗?”
“不会,我可没这么小气。”梁明和摇摇头,“跟谁交往那是你的自由。”
他看向她的眼睛亮亮的,他歪歪头冲她wink,分明在恶劣调侃她:“况且我知道你不爱他,只爱我,那就足够了。”
眼看着周锦芹要被烧透了,他笑了笑,没再打趣。
他拉过椅子坐下,而后拍拍大腿示意周锦芹侧坐在自己腿上:“好了,不说他了,我可不想我们的二人世界总围绕在一些无关的人身上。”
“好,不说他。”周锦芹抹了一把发烫的脸,调整好情绪后重新开口,“那现在换我向你道歉。”
她郑重道:“我不该多管闲事的,明知你跟你爸关系不好,我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还没眼见的横插一脚,这点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抱歉。”
见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要汇集,梁明和抱住她哄孩子似的晃了晃:“咱们结婚后,我的事也就变成了你的事,所以这不算多管闲事,只能说明你愿意关心我。”
他亲亲她湿漉漉的眼睛:“你也不用道歉,后来想想这应该算我的失责,是我自己没处理好家庭矛盾,还连累你一起卷了进来,归根结底是我做得不好。”
周锦芹并不赞同,她一直觉得梁明和在家庭关系这方面做得非常有尺度,譬如明知道她不想跟父母过多交流,他就不多掺和,在被她母亲无端责骂时也不气不恼精神好好。甚至,他在自方家长那都悄悄做好了调停,以至于周锦芹结婚这么久都没被外公外婆催过两方家长会面,这其中不知道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梁明和怕她掉眼泪,故意调笑着哄她:“好啦,别哭了,难道你明天想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上班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周锦芹故意蹭蹭脑袋,把哗啦啦的眼泪全抹在他衣服上,她闷着声嗔怪道:“哼,你本来就欺负我了……”
夏季睡衣领口大,肩颈胸口裸露一片,周锦芹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现在处处是可怖的吻痕。
梁明和很轻地亲了亲那些痕迹,愧疚问:“疼吗?”
周锦芹摇摇头,怕他觉得自己是在说假话哄他宽心,又扬起头主动将唇送了上去。
两人唇浅浅贴着,她说:“昨天拒绝你不是因为疼,只是心很难受,但现在问题已经被说开了,我就不会再抗拒你了。”
梁明和托在她臀部,将人举起调整为正面跨坐在自己腿上。
他抵住她的额心,愧疚低语:“抱歉,昨晚这样蛮不讲理,让你讨厌我。”
男人眼下的乌黑盖过了天生的绯色,想来昨晚大概也没个好眠。
周锦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将唇再次送了上去,这次的吻不再浮于表面,而往更深层次推进。
完全由周锦芹掌控的吻是轻柔的,她抽过身时气息还匀称,但眼神已是迷离一片,声音也模糊不清:“没有讨厌你,我想和你做的。”
“只是……”她声音软绵绵的,像是裹了一层粉色的雾气,“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