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接吻事故》
7. ⑦个吻
周末,岑礼带檀砚书上门。
原定的周六,因为徐远忱出差未归而推迟一天。岑肃山大病初愈,一时之间还难以承受这么突然的事儿,坚决要求等徐远忱回来,全家人一起三堂会审岑礼这位从天而降的“男朋友”。
徐远忱也意外,在苏州出差接到徐悦的电话,接通后是岑肃山向他打听岑礼这段时间的感情情况。
徐远忱愣了愣,不确定道:“卫宇哲出国之前,礼礼和他应该是和平分手了。”
“你确定是和平分手?”岑肃山和徐悦看着卫宇哲那小子长大,他几斤几两、会不会做菜,岑肃山心里门儿清。岑礼口中的这位男友绝不是他。
“除了卫宇哲呢?”
岑礼从小就乖巧,循规蹈矩二十六年,她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不过是高中时不顾他的反对坚决选了文科。
这会儿卫宇哲才出国一个多月,她就要带回家一个新男友,还说两人是奔着结婚去的,多少让人有些不安。
别是遇到什么软饭硬吃的捞男了吧?
岑礼心软,又刚经历分手,如果这时候被坏人趁虚而入,恐怕也只有徐远忱说的话她能听进去。
作为慈父,岑肃山实难做出拆散鸳鸯的事,之前岑礼突然宣布和卫家那小子恋爱时,他哪怕并不看好,可还是硬着头皮什么都没有说。
礼礼很早就失去了妈妈,他不希望他这个爸爸在她眼里是站在对立面的,他想给女儿撑腰,想补偿她从小就缺失的那一半亲情,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女两沟通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沉默的父爱最后只能落在通过金钱来表达。
除了前两年给岑礼买的一套小三居,岑肃山还以岑礼的名义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这几年收益可观,岑肃山打算等岑礼结婚时让她拿去做嫁妆,如果那人打的是这些钱的主意……
岑肃山不方便告诉徐远忱实情,只说:“你妹妹年纪小,对人对事了解的都太少,我担心她被骗。”
徐远忱听完也忧心起来,“我上次听我妈说礼礼要带朋友回家吃饭,还以为是女性朋友,就没多问……怪我。”
“阿远,叔叔拜托你了……”在岑礼的事情上,岑肃山见证过徐远忱的能力,他是他最信任的人。
徐远忱不负重托,在周六下午提前出差回来,当晚就回了家。
微信上徐远忱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岑礼莫名心虚,只回了一句:【明天当面说。】
周日,岑礼睡到自然醒,去接檀砚书的路上顺路从林双语那儿接回了度假归来的公主。
公主是岑礼养的一只布偶猫,前段时间跟着它干妈自驾游去了趟云南,历经三个多月,再见面,公主都不亲她这个亲妈了。
岑礼到家的时候,在停车场看到了徐远忱的一汽大众,和公主对视一眼,哄道:“一会儿你要有点眼力见哦,如果舅舅和外公不让你爸进门,可就靠你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自觉地看了眼左右手都拎满东西的檀砚书。
她为什么说檀砚书是它爸?到底是谁入戏太深?
“第一次见颜值这么高的布偶。”檀砚书看着岑礼怀里的公主,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公主“喵~”一声,够着脖子想去舔檀砚书。
“你怎么也是只颜狗!不对……你个颜猫,被帅哥夸一下就忘本了是吧?”岑礼拍了下它小屁屁,替她向檀砚书道谢。
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两梯两户的电梯房,檀砚书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比之前两次都要更加紧张。
“我真的有可能被岑教授轰出来么?”他抿着唇,不安地看向岑礼。
岑礼放下公主,伸手拍了拍他胳膊,“真被轰出来又怎么了?为了你的科研事业,这算得了什么?”
“也对。”檀砚书点点头,壮着胆子去敲门。
岑礼在身后笑,“你敲什么门,这我家,我有门禁卡。”
说完不等她从包里翻出门禁卡,门从里面被推开,露出徐远忱异常严肃的一张脸。
“哥。”岑礼快步上前,看见公主快人一步溜进去,慢慢挤出个笑来,“这是我男朋友,檀砚书。”
岑礼将门彻底拉开,推了推檀砚书的后背,“这是我哥,徐远忱徐律师。”
徐远忱视线落在檀砚书脸上,好半天才往客厅里退,留出空间给他们两个换鞋。
岑礼有自己的拖鞋,打开鞋柜给檀砚书拿了双一次性拖鞋。
“你坐着换鞋。”檀砚书提醒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她时,她将包包搁在椅子上,弯腰换鞋时身体歪歪扭扭似乎并不协调。
檀砚书蹲下来,换好拖鞋,重新拎上东西准备搁到上回徐悦领着他放酒的置物架上,被岑礼一把拦了下来,拉着他直接进驻客厅。
岑肃山坐在沙发上,正低头摸着公主殿下,脸上表情柔和。
“爸,这是砚书给您买的酒,还有给我哥和阿姨买的见面礼,搁这儿了啊。”说着让檀砚书把东西搁到茶几上,推着他坐到沙发上。
岑肃山抬头,轻飘飘地看了眼檀砚书,视线又落回到公主身上,没发一言。
“爸!”岑礼从他身上抱走公主,埋怨他:“不是你让我把人带回家的么,现在又不说话,您干嘛呀?”
“你让他自己和我说。”岑肃山开口,目光落在檀砚书端正并着的膝盖上。
“教授……”檀砚书看了眼岑礼,又去看岑肃山,语气里底气全无。
“你要是叫我教授,那就是公事儿,等过几天我去学校了你单独找我,我会重新考虑你的申请。”岑肃山怀疑檀砚书盯上他女儿就是为了进科研组,这小子贼心不死,憋来憋去整了个大的。
“不是……叔叔。”檀砚书改口,突然站起来,深鞠一躬。
徐远忱帮着徐悦端了两杯茶过来,一杯搁到檀砚书面前,另一杯递给岑肃山。
岑肃山伸手接过,轻轻揭开盖子吹了几口,滚烫的热茶含进嘴里。
“爸,你这是干什么呀,甩脸子给谁看啊,既然这么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走了。”说着一把拉过檀砚书的胳膊,作势要走。
徐远忱眼疾手快将岑礼拉住,“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叔叔这也没说什么吧?”
“话是没说,可你看他那脸色。”审犯人似的。
“你爸我大病初愈,脸色差你不知道?”岑肃山搁下茶杯,看向自家女儿。
“我前两天见您可不是这样的脸色。”岑礼松开檀砚书,拉着他一起在徐远忱旁边坐下。
“说说吧,你和这位檀……是姓檀吧,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妈说他上个月来家里的时候你们两个还都不认识呢。”徐远忱接过岑肃山的指示,直入主题。
“谁说那时候我们不认识了,只是他之前一直不知道我就是岑肃山教授的女儿,突然在家里见到我,不确定我方不方便承认他,所以当时装作不认识我。”岑礼谎话说来就来,看向檀砚书。
“是,那天我才知道礼礼是岑教授的女儿。”这句他没说话,眼神清明。
“怎么认识的?”岑肃山问。
“宠物医院认识的,我们两个人都养了猫。”
“在一起多久了?”
“一个多月。但我们认识快半年了。”
……
檀砚书按照事先在车上岑礼给的剧本,一一回答了岑肃山刁钻的问题。
毕竟是以后在学校还要打交道的关系,岑肃山没有真的不给檀砚书情面,基本信息了解过后,端着茶杯假借续杯的名义去厨房看正在准备饭菜的徐悦。
客厅交给徐远忱。
“才相处一个月,是不是太短了些?”徐远忱看着岑礼手上的钻戒,觉得岑肃山的担心不无道理。
虽然檀砚书这个人看上去挺正人君子的,可是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长得好看的人最具有迷惑性。
“要是参考对象是你和隋甯姐,那确实时间太短。”接话的人是岑礼,她说的隋甯是徐远忱交往了六年多的女友,来过家里很多次,早就获得了徐悦和岑肃山的认可。
“和谁比,刚谈一个月就结婚也是冲动,你这是闪婚你知道吗?”
岑礼看了眼檀砚书,表情叛逆,“闪婚怎么了?我之前说不婚你们不同意,现在我想结婚你们又不让,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岑肃山终于回来,接过交接棒,替徐远忱撑腰,“你哥不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说了不让你结婚嘛?只是说你们两个刚在一起,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现在结婚过于冲动了一些,爸爸也没有说反对你们啊。”
“这样,爸爸同意你们交往,但是结婚的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岑肃山做出让步,满眼期待地看着岑礼。
“不行。”岑礼态度坚决,“一会儿走的时候您就得把户口本给我们。”
“怎么说风就是雨呢?”徐远忱和岑肃山对视一眼,都觉得如此坚决的岑礼过于陌生。
还真像是被这个男人迷了心窍。
“礼礼。”岑肃山语气软下来,“你今年才二十六,再等个两年再结婚也晚,咱们不着急。”
“爸,我急。”岑礼伸手捏了捏檀砚书,一下,两下,三下。
第三下结束,两人一起起身,“咣当”一声就跪下。
“爸,我必须尽快结婚,我怀孕了。”
岑礼抱着赴死的心,看都不敢看岑肃山的脸。
身侧,抱着公主的徐远忱也是一愣,好半天才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慌忙去查看岑肃山的表情。
……
岑礼好几天没再回家,在律所里几次碰见徐远忱,对方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好,想要教育她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岑礼拒绝和他沟通,干脆在律所绕着他走,接连几次之后被佟文涛看见后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师兄妹办公室恋情破裂了呢,跟小情侣怄气似的,小徐怎么得罪你了?”
“什么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岑礼说:“徐律一直有女朋友,您不知道吗?”
佟文涛被问得一愣,“没听说呀。”
“可能是他朋友圈从来不秀恩爱,恋爱比较低调。但据我所知,徐律和女朋友在一起好几年了,感情一直稳定,现在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买婚房结婚呢。”
话题被这么一转,佟文涛的注意力也不再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话题就此揭过去。
岑礼打定了主意要结这个婚,周末前将自己的孕检单拍照发给岑肃山,通知道:【如果您不想您的外孙生下来就单亲,那不结婚也成。】
檀砚书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继续上课、改论文,等候岑礼的下一步安排。
周五的早会,岑肃山销假后回归,散会后叫住檀砚书:“我们聊聊。”
檀砚书本来也有问题问他,没有岑礼在一旁做指挥,他虽然觉得心里没底,但有些话说出来也更为容易一些。
岑肃山问他:“你怎么打算的?”
“我会负责。”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求婚了,礼礼也答应了,希望教授准许我们结婚。”
“我是问你结婚怎么打算的。”
岑肃山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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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得不能看,如果眼神能杀人,檀砚书觉得这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死了好几百次。
“你父母那边怎么说?”
“我父亲不在了,母亲人在韩国,我的事情她一向尊重我的意愿,不会反对。”
说得好听,什么尊重他的意愿,其实就是甩手掌柜的意思。
不会反对,意思就是也不看好,面子上不会过不去,但是经济上的帮助估计也不会有。
“她当然不反对了,又不是你们家孩子婚前被人搞大肚子。”岑肃山看到岑礼发过来的报告,血压直接窜到顶,差点二次入院。
看着挺有分寸的小伙子,做起事情来丝毫不留余地。
他只是驳回了檀砚书加入科研组的申请,他倒好,直接把他女儿腐蚀了!还是这么不可逆的腐蚀。
“叔叔……我们不是故意的。”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恭顺,这种事情,换成谁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况且岑肃山原本就不看好他。
“你上次说你们才刚在一起一个月,但我看礼礼的报告单,时间对不上啊。”按时间看,那时候卫宇哲还在国内,岑礼和人家好像还没分呢。
“抱歉,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礼礼不是单身。”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岑肃山屁股离开凳子,站起来又坐下。
真要是同意他们结婚了,回头卫家父母知道了又有的闹,可是不让他们结婚吧……孩子怎么办?
思虑再三,岑肃山不退让显然不行,手中的矿泉水瓶已经被他捏的变了形。
“据我所知,你在沪城是租房住,是不是车也没有?”
“沪城房价有点高,以我目前的资历,买房有点困难,车……我的工作性质和礼礼不一样,也不是刚需。”
“车得买。”岑肃山严肃道:“礼礼的房子离他们律所近,离这儿还是有些距离的。你没有房子,结婚以后肯定是住她那儿,再没有辆车,以后接送孩子的事情你指望礼礼一个人做?”
檀砚书抬头,意外岑肃山居然想的这么长远。
“车子我可以买。”他没有犹豫。
“最好是买辆电车,空间大一点的,现在新能源有优惠政策,还不限号。”
“好。”
“暂时不买房不代表你可以永远不买,我记得你从首尔大过来是有安家费的吧,最迟孩子上小学之前你得买一套好学区的房,能做到吗?”
“可以。”
“婚礼现在办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不代表你可以怠慢我们家礼礼,等孩子生下来,该有的东西一个也不能落下。”
“明白。”
岑肃山见他如同Ai的对答,心里有火,桌子底下抬脚踹了他一下,“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檀砚书抬头,眼睛有一些红,目光落在岑肃山紧紧攥着的拳头上,恳切地说:“对不起,叔叔。”
他承诺:“我一定会照顾好礼礼的。”
岑肃山再次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推到檀砚书面前。
是户口本。
檀砚书收起户口本,心中五味杂陈,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岑肃山起身准备离开,发话:“领完证跟礼礼一起回家吃饭,上次太突然,饭都没吃。”
檀砚书说好,后知后觉地拉住他,想起岑礼的嘱咐,提议:“都这个点了,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我请您吧。”
……
当晚,户口本辗转至岑礼手中,檀砚书几句箴言,给岑礼描绘出一个父爱如山的形象。
岑礼心怀愧疚,难得主动破冰,给岑肃山打去电话,为那天自己的快言快语道歉。
岑肃山好哄,几句话一说,他就知道檀砚书在这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看着冷,话也不多,可心肠不坏。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会松口的原因。
结婚是长期投资。虽然眼前檀砚书的年薪并不优渥,在沪城根基浅薄,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名校博士,在科研方面也有一定建树,否则沪江大学的门槛他也踏不进来。这样的人才,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可以代替岑礼接他的班,为国为家都是未来可期。
只是相较其他搞学术或者搞科研的高知分子,檀砚书这个人的外形有些过于招摇,好在性格偏冷,一般人只敢远观没胆子上手,让他们家囡囡先下手为强了。
早听说这位新来的副教授不善交际,虽然他的课总是人满为患,可要说身边有什么女老师女学生的,那还真是没有,这人一心扎在科研工作中,倒还真有几分他当年刻苦耐劳的样子。
岑肃山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礼礼呀,檀砚书这个人性格冷得很,科研工作又乏味枯燥,这决定了他在日常生活中也绝不可能幽默风趣,甚至各方各面都需要你的迁就和包容。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真的不会觉得委屈吗?”
“礼礼,你真的想好了吗?”
岑礼不假思索,“想好了。”
她又不是真和人家结婚,至于想这些嘛。
殊不知,电话那头,岑肃山站在寒风料峭的阳台上,一根烟接着一根。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挂断电话之前,岑肃山开口。
“您说。”
“房子车子,这小子现在什么都没有,结婚以后都要占你的便宜。他父母那边出不上力,孩子生下来你婆婆也不可能来伺候你月子,到时候肯定是请月嫂,所以我想啊……这婚可以结,但是我们家不嫁女儿。”
“让他入赘,孩子随母姓,他同意你们就去领证,不同意……”
8. ⑧个吻
领证前,岑礼又犹豫了。
如果只是假结婚,有必要真领证吗?淘宝上花点钱做一个假的,应该也不太会被岑肃山看出来。
她倒是没事,反正以后她是不打算再结婚的,就怕这段婚史将来会对檀砚书不利。
岑礼在家抱着公主,和林双语在视频里足足聊了有两个小时,对方几句话就浇灭了她对男人的那点心疼。
林双语是个极端的厌男人士。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年轻男人的肉.体。
喜欢男人的灵魂可能是爱男,喜欢男人的肉.体最多算是好色。
林双语打从心底里厌恶男人,但为了和这个社会和平相处,表面还是要装一装。尽管她知道也许并不是所有男人的下贱,但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对男人这个群体无差别厌恶。
林双语说:“这婚是非结不可么?要不我和叔叔聊聊,就像公主一样,以后孩子每个月我替你带几天,或者干脆我搬去和你一块儿住,以后咱俩一起照顾孩子,要男人干什么呀。”
岑礼不自觉点头,可想到岑肃山这段时间脑袋上新冒出来的白头发,还是不舍得拿着自己新时代思想的那一套站在他、乃至整个家的对立面。爷爷奶奶现在年纪也大了,又都是脸皮薄的人,回头再被她气进医院去,那可就罪过大了。
和家人争执也许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和那么爱你的家人争得面红耳赤,岑礼觉得属实没有必要。
生活中有时候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岑礼心甘情愿编这样一个故事,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多一分安心。
所以思量之后,岑礼还是决定去领这个证。
只是领证之前,爷爷奶奶又提出要求,要先订婚。
婚礼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办,但订婚的流程必不能少。他们岑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周围又都是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偷偷摸摸没个说法就跟人同居生孩子”这样的事儿,在他们眼里只有徐远忱做得出来。
当初徐远忱突然带女朋友回家,张口就说已经谈了好几年、打算结婚,两个老人脸一下子就绿了。
岑礼本就无颜面对长辈,这种事情自然要顺着他们。
订婚宴就定在周末,酒店是徐远忱临时找关系订到的。年末好一点的酒店本就难订,又撞上圣诞,到处是甜蜜约会的小情侣,如果不是之前恰好代理过这家酒店的好几个案件,他还真没办法把这件事办妥。
说是订婚,实际上就是两家人打扮得喜气一点,随便吃个饭。
为了面子,老人特意强调当天要孙女婿亲自开车上门来接,婉拒了徐悦让徐远忱来接的好心。
“我爷爷奶奶在这一片生活了几十年了,周围的邻居又都是老同事,以前我小的时候也住在这边,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平时没事儿在公园聊天都要问我结没结婚,老沪城人特别热情。二老听我爸说了你的外形优势之后,就想显摆显摆,毕竟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儿,你能理解吧?”
进入老城区,车速如同龟速,岑礼提前给檀砚书打预防针。
檀砚书猜到了这一层,所以今天特地租了辆车,尽管不是多昂贵的牌子,但对于周围邻居来说,绝对是辆没见过的车,他不希望回头邻居议论起来,说他上个门都还要开女方的车,把“吃软饭”三个字挂在脸上。
买车没这么快,现在的小区旧、停车位也紧张,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换了房子。但他答应了岑肃山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岑礼没想到这些,以为他是嫌她的mini太小,学校里教职工有车的人那么多,借一辆也不算难。
两人接上爷爷奶奶,出发去酒店。
奶奶年近七十,头发白过又染黑,一身灰咖色系,戴一副老花镜,坐在后排侧着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檀砚书的肩膀。
爷爷比奶奶还要年长几岁,穿了件青灰色羊毛格纹西装,灯芯绒长裤,雕花牛津鞋,临出门前檀砚书看见衣架上有只和西装同色系的报童帽,建议他戴上,果然成了点睛之笔。
两人并肩坐在后排,皆是腰背挺直,气质卓绝。
“小檀爷爷奶奶也跟我们差不多年纪吧?”岑建邺主动开起话题。
和岑肃山不同,爷爷看上去要温和、健谈许多。
檀砚书话并不多,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车子开得稳稳当当。老人家懂分寸,一句感情或者孩子的问题都没问,岑礼坐在副驾驶,偶尔插一句话,不知不觉对檀砚书这人又多了几分认识。
檀砚书亲人不多,父亲这边的亲戚只剩一个姑姑,母亲和外婆倒是健在,但人都在韩国。
母亲几年前再婚,嫁了个韩国人,身体不算好,今天缺席他们的订婚宴也是用的这个说辞。
但毕竟是订婚,男方家不能一个人没有,檀砚书左思右想还是给姑姑去了电话,订好机票和酒店,把人骗来沪城。
檀砚书在酒店门口将爷爷奶奶放下,岑礼没下车,帮着找停车位,听到檀砚书简单介绍了下姑姑,然后塞给她一个红纸包。
“什么东西?”岑礼摸了摸厚度,不算薄。
“刚才在爷爷奶奶那儿,奶奶塞给我的。”他当时觉得尴尬,总觉得欺骗老人良心有愧。
订婚宴一切从简,林双语踩着点到,果不其然成为了这场家宴的摄影师。
徐远忱和隋甯一起去家里接的岑肃山和徐悦,原本的情侣约会变成家宴,隋甯没说什么,只是面上不笑,看着就有点像不高兴。
林双语眼睛毒辣,中途陪着岑礼去厕所,预言:“你哥这婚啊,我感觉是结不了了,要不你再等等呢?”
岑礼刚呕过,抬头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泪花,狠推她一把,“你胡说什么呢?”又不是上次劝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时候了。
那天如果不是她撺掇,她也不至于搞出人命,现在在这儿吐得昏天黑地。
当初卫宇哲出国,岑礼去机场送机,两人聊起小时候光屁股的回忆,卫宇哲突然煽情起来,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让岑礼恍悟了,他对她是真的。
这么多年,他都在以朋友的名义喜欢她,就像……她以妹妹的身份仰望着徐远忱一样。
被爱的一无所知,不被爱的一无所有。
那天难得的,岑礼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当中。
林双语抓住这一点,拉着岑礼晚上一同去参加crush公司的一场酒会。
人在丧的时候喝酒总是更容易醉,岑礼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没喝多少就感觉到有些眩晕,中间林双语和那位肌肉男离开之前,特地往岑礼手中塞了张楼上的房卡,鼓舞她及时行乐。
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岑礼受荷尔蒙驱使,在关灯30秒的游戏环节,她主动吻了隔壁桌一个男人。
然后腹肌配美酒,一夜香汗。
庆幸当时她的隐形眼镜掉了,否则沪城这么小,万一哪天在路上遇到了,她不得尴尬死啊。
“还好吗?”檀砚书从对面的男卫生间出来,听到里面不停呕吐的声音,站在门口等她们。
林双语帮着岑礼拍了拍背,小声道:“你这假老公找的挺不错呀,够帅。”
岑礼瞥她一眼,“帅哥在你眼里不是至少得体脂率15%以内么?”
“差不多啊,你老公一看就练过的,肩宽腰窄,不信你回头和他约一下健身房,测测体脂。”
林双语的眼睛就是尺,男人往那一站,身高体重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看手指上的茧子就能大概知道体脂率低不低。
不等岑礼质疑,两人出来,看到门口的檀砚书。
“你……”
“我听到你不太舒服,是不是菜不合口味?要不要再重新点两道?”她们两个说话声音小,檀砚书在外面没听清内容。当然,他也没想听。
见面几次,这还是第一次,檀砚书看到岑礼的孕吐反应。
今天是他点的菜,上回在食堂,他和岑肃山吃饭时聊到那天的汤,岑肃山问他平时是不是都自己做饭,檀砚书本着让他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的心思,没有谦虚,然后岑肃山就像报菜名一样,给他列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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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串岑礼从小到大爱吃的菜。
檀砚书在备忘录一一记下了。
今天点菜时,他刻意多点了几道岑礼爱吃的,却忘了……她现在闻不得油惺。
岑礼摇摇头,“点别的菜也一样的,这两天反应比较重。”
檀砚书没说什么,转身去前台要了一壶柠檬水,搁到岑礼面前,给她倒了一杯,又拿公筷夹了两片柠檬放里边。
“你喝点这个,解油腻……如果不想喝,闻闻也行。”
一旁的隋甯看在眼里,戳了戳徐远忱,阴阳:“你这妹夫心够细的呀,虽然看着有点冷冰冰的,也不说话,但眼里有活儿。礼礼眼光真不错。”
徐远忱皮笑肉不笑,“在一起一个月就奉子成婚,你觉得这种男人好?”
“那也比那些谈了六七年、提都不提结婚的男人好点儿吧?”看到岑礼弯道超车,说实话,隋甯心里挺不好受的。
之前徐远忱求婚是因为她误诊出怀孕,后面发现是个乌龙,结婚的事就没再推进,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隋甯心里跟插了把刀子似的。
房子买不成,亲妈也靠不住,隋甯每天上班也压力山大,气只能全往徐远忱身上撒。
徐远忱心情也差,岑礼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心里怄着无名的火,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别人偷走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全家人就都开始向着那个贼了。
尤其爷爷奶奶看向檀砚书的眼神,字里行间对他的夸赞,那是他努力这么多年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仿佛这一桌人,就他和隋甯两个是外人。
就这样,回去的路上还起了内讧。
徐远忱一气之下收拾了衣服,说去朋友那儿住几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
车子开出去,徐远忱在圣诞氛围十足的市中心绕了好大一圈,最后不知怎么就停在了岑礼家的小区门口。
这栋房子,从装修开始,到岑礼正式搬过来,徐远忱之前来过许多次。最近的一次,却已经是三个月前了。
那时候他和隋甯吵架,晚上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就来岑礼这儿借宿一晚。
每次他来的时候,两兄妹就总能像小时候那样,泡面配啤酒,好好诉一诉衷肠。有两次卫宇哲也在,三个人一起放部老电影,还是小时候那个味儿。
徐远忱到的时候,岑礼刚洗完澡,热水冲散一天的疲惫,她靠在沙发上敷面膜,听着林双语在浴室里开演唱会,忍俊不禁。
订婚宴结束,檀砚书送爷爷奶奶回去,岑礼和林双语在酒店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会儿,主战场是母婴店,林双语拿出霸总气势,豪气刷卡。
结束以后跟着岑礼回家,卧室、浴室一通乱翻之后,整理出一堆临期的护肤品,装了一大包,跟土匪一样。
“这些孕妇都不能用,可这么贵也不能扔了,我替你用了哈。一会儿你在网上做做功课,买点孕妇能用的牌子,为我干女儿好。”她拍拍岑礼的肩,心满意足地拿着睡衣进了浴室,说今晚要留下来陪她睡。
岑礼的单身夜,她这个亲闺蜜不能缺席。
就算岑礼将这段婚姻定义为假的,可在林双语的认知里,只要领了证有了法律效力,那就是真的。
而且檀砚书这人不错,万一真的摩擦出了什么火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
门铃声响起,岑礼按下远程遥控,徐远忱推门进来。
入门处的鞋架上有好几双拖鞋,徐远忱找到他之前穿的那双,弯腰换鞋。
公主听着动静跑到门口,在他腿边蹭了又蹭。
岑礼没起身,以为是林双语点的外卖,大喊一声:“外卖到了,你自己洗完澡去拿下哦。”
她敷面膜的时候不方便动,另一则,是真的懒得动。白天的时候说了太多客套话,现在她就想好好躺一会儿。
几步之外,徐远忱抱着公主,也朝着浴室的方向看过去。
脚步却忽然顿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以为,浴室里的人是檀砚书。
9. ⑨个吻
徐远忱恍然间意识到,他不该来。
从前岑礼边界感足,自从知道他和隋甯同住,一次也没去过他租的公寓。
他将这理解为,岑礼不太喜欢隋甯。
而他和卫宇哲熟,所以从前来她这里的时候,他丝毫顾忌也没有。
反应的时间里,岑礼顺着公主的动静看到他,“哥?”
徐远忱眼睛还望着浴室,涩涩地干咽了一口,想起来什么。
“今天在车上,我妈问了我你那个案子的事儿。”
岑礼一愣,“哪个案子?”
徐远忱顺势往沙发上一坐,“就江阳介绍给你的那个婚姻撤销案。”
“那个案子……阿姨从哪儿知道的呀?”岑礼手摁着面膜,坐起身来。
“我妈说那个案子的原告是六院骨科的一位医生,好像是姓杜,他爸是心内科主任,和我妈很熟…”
“等一下,”岑礼侧身看向他,“你说那位杜医生的父亲也是六院的医生?”
“还不是普通医生呢,科室主任,你想想。”
岑礼困惑,如果那位杜医生的父亲是六院的老医生,那么那天撞她的那个男人是……
徐远忱对岑礼这儿熟悉,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晚上一直没有吃东西,他条件反射打开冰箱去找吃的。
冰箱很空,保鲜区除了几罐啤酒和之前徐悦拿过来的咸菜,只有鸡蛋。
岑礼自己不做饭,偶尔心血来潮做个三明治什么的,朋友圈里有几张照片就有几次。
可是他听说檀砚书厨艺不错,怎么两个人一起生活,冰箱还是这么空?
徐远忱端着水回客厅,问岑礼:“你们下午也在外面吃的?”
岑礼下午和林双语逛街,累了就在附近找了家茶餐厅,随便吃了点,岑礼中午孕吐不太舒服,基本没吃多少东西,柠檬汁倒是喝了两大杯,下午饿得早,林双语自然迁就她。
看到岑礼点头,徐远忱眉头一皱,对着浴室的方向说:“怀孕了别总在外面吃,现在餐饮业卫生情况堪忧,不如自己做的干净卫生。”
“哦。”岑礼左耳进,继续问他:“你话还没说完呢,阿姨问这案子做什么?是有什么指示吗?”
徐远忱叹口气,“倒不是什么指示,只不过吧……”
“你也知道的,我妈平时在医院里,闲的时候医生护士们一起聊八卦,她总喜欢吹点小牛,很多叔叔阿姨都知道我是志成所的律师。”
“可以理解。毕竟是大律所,你业务能力又强,阿姨以你为豪很正常。”
“所以那边知道被告的代理律师是咱们律所的,就来问我妈了,本意是想知道到时候开庭是哪位律师坐在对面,好不好对付,没想到这么巧……”
他也左右为难,原告是徐悦的熟人,被告是江阳的同学,他也没想好这事儿怎么办。
按照徐悦的意思,这官司本来就难赢,岑礼现在又刚怀孕不宜太操劳,随随便便准备准备把庭开掉就算了,反正这一个小案子也不会影响她的口碑。
可同为律师,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徐远忱怎么也说不出口。
岑礼却隐隐猜到了些什么,突然严肃起来,“这个案子算是我转执业以后第一个独立代理的案子,我不可能放水。”
话说到这里,空气安静了须臾。
浴室里水声停止,林双语裹着珊瑚绒睡袍出来,乍一看沙发上一男一女,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在门口洗脸台上抽了张洗脸巾擦了擦,她才看清这人是徐远忱。
“徐大哥什么时候来的呀?”林双语瞥一眼岑礼,“刚才没看清,我还以为你老公回来了呢。”
徐远忱一愣,在看清从浴室出来的人是林双语而不是檀砚书之后,心里莫名放松了一大截。
老公……
岑礼听到这个词,对林双语的临场反应能力钦佩不已。
难怪刚才徐远忱话里有话问她吃饭的事儿呢,原来是查岗来了。
檀砚书这会儿不在,确实险些穿帮。
岑礼庆幸这会儿身边有林双语,两双眼睛一对视,接话道:“他陪他姑姑去外面转转,要晚些回来,难得来一趟沪城嘛,这么远。”
林双语点点头,“那我等他回来了再走,你们俩这孤男寡女的就这么待着,我还真不放心。”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实际上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岑礼心知肚明。
徐远忱背一僵,被这句话点了穴。
“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我哥。”岑礼起身推她,“你看看你外卖到哪了,这么久了还不送到,是不是放门口了?”
林双语去找手机,被推着嘴也不怂,一副为她着想的语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话少的男人都特别爱吃醋,你们闪婚,你对檀教授可能还不够了解,别说徐大哥不是你亲哥,就算是亲兄妹,这大半夜的要让他看见你们两个这样……总之不利于家庭和谐。”
林双语故意这样说,就像测一测徐远忱的态度,他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会儿也该有个态度。
可谁知,徐远忱只是重新端起水杯,依旧坐在那里。
林双语取来门口的外卖,坐上吧台旁边的椅子,揭盖闻香。
知道岑礼现在的情况闻不得油腻的,林双语外卖点了家海鲜粥,特地给岑礼也点了一份,以防她晚上说饿就饿。
“要不要吃点儿?”林双语回头问岑礼。
“不了,我哥刚教育我让我别吃外面的东西来着,我等檀砚书回来让他给我做点。”岑礼故意的。
林双语点点头,自己吃起来。
没两分钟,徐远忱起身,走到林双语身边,坐下。
“闻着挺香的。”他开口道。
林双语噗嗤笑出来,将另外一份往他那边推了推,“礼礼不吃,徐大哥你帮忙吃了吧,他们家的粥大众上面全是好评,真的不错。”
徐远忱顺杆下,拆了份餐具,一点儿没客气。
岑礼摇摇头,回了趟卧室,给檀砚书通风报信。
檀砚书刚把姑姑送回酒店,临时接到岑礼通知,这会儿照着导航往她家去,在小区门口看到家连锁超市,推着车进去采购。
岑礼的朋友圈有她房子的视频,三室一厅,装修颇有自己的见解,檀砚书从岑肃山那里拿到户口本的当晚,就把她朋友圈翻了个遍,重点内容都截了图,上传到一个新建的相簿里。
岑礼只说家里人查岗,让他速度过来帮忙应付,檀砚书以为是岑肃山,担心他这个点了还没吃晚饭,在食材区转了半天,收获满满两大袋。
导航到达单元楼,檀砚书来不及感叹这小区的绿化和卫生,乘电梯上楼。
二十二楼,从岑礼家的阳台往外看,能看到繁华的魔都夜景,远处的高楼和灯火在她的照片里渺小却绚丽,是多少沪漂为之努力的目标。
毋需敲门,岑礼给他发了开锁密码,檀砚书输入密码解锁,直接进门。
公主反应最快,迅速奔到门口去,在看见来人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时,又退回到岑礼脚边。
檀砚书提着东西进门,凭着在岑礼朋友圈看到的她家的格局,先往厨房走去。
装修的时候,厨房的门做的是透明推拉式,门外做了个大理石水吧台替代餐桌。
岑肃山、爷爷奶奶都还健在,逢年过节亲戚们也不会来她这里做客,再加上岑礼自己不会做饭,当时就没想着特地弄什么餐厅,这样简单做了个吧台,既能当餐桌,平时又方便她做个咖啡、调个酒什么的,卫宇哲第一次来她这里做客的时候就对这一设计赞不绝口。
餐厅简化,客厅的面积就相当可观了,岑礼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时不时接他们两句话,一边低头刷着购物app,准备下单新的护肤品。
檀砚书到的很不是时候,因为徐远忱接了通电话,去了阳台上,浪费了他这一番炉火纯青的表演。但又好像正是时候,因为当他将买来的食材一一码进冰箱隔层里的时候,岑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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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看,肚子不争气地在他面前叫了两声。
“叔叔阿姨来了吗?”檀砚书小声问她。
吧台边只坐着一个林双语,他知道岑礼说的查岗必不会是她。
“我哥来了。”
岑礼眼巴巴地看着半开着的冰箱,阻止他将冰箱门合上。
“这个胡萝卜看着很新鲜呐,放到明天是不是不太好?”她旁敲侧击,抬头朝檀砚书露出讨好的表情。
檀砚书莫名笑了笑,拉开冰箱,问她:“除了胡萝卜呢,你觉得还有哪个菜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我一起做了。”
“我哥和双鱼吃过了,你要是也饿了,就再做一个菜,要是不饿,我一个菜就够了。”她吃的不多,而且网上说孕妇不能吃过夜菜,避免浪费。
“那再炒个芹菜吧,我留下来吃一点。”
岑礼去翻米桶,正要淘米煮饭,被檀砚书拦住,“你刚才肚子就饿了,煮米饭至少半个小时,太久了,我煮面条吧。”
他买了好几种面条。岑肃山说岑礼母亲是北方人,她从小就喜欢吃面食,恰好他也是北方人,会做好几种面条,看到的时候就买了些。
岑礼口水都快流出来,朝他竖起大拇指,“明天领完证咱们回我爸那儿去吃饭,我就跟他提你进科研组的事儿,如果他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身后响起一道男声,是徐远忱打完电话回来了。
岑礼转身,义愤填膺地说:“檀砚书想进我爸的科研组,之前老头儿一直没同意,说是担心他带着科研成果回韩国去,现在我们都结婚了,老头儿这担心就不存在了呀,再驳回申请可就没道理了。”
“我叔叔还挺深谋远虑的嘿。”林双语靠在门边,看檀砚书已经麻溜地开始洗菜切菜。
“叔叔的那个科研组?”那可是沪江大学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一个项目,每年的科研经费就过百万。
徐远忱之前只知道檀砚书和岑肃山同在一个学院,职称评定是副教授,还以为他只是普通任课老师,没想到居然也有资格申请加入岑肃山的科研组。
“怎么,不信你妹夫有这个实力啊?”林双语添油加醋,“徐大哥你平时不上网的吗?随便搜一搜也知道你妹夫在沪江大学的口碑,我看我叔今天饭桌上说的那几句话呀,那就是拿檀教授当接班人培养呢,说真的……你吃醋不?”
徐远忱嗓子里干干的,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檀砚书,故作轻松地给自己续了杯热水,没出去。
岑礼家的情况,没有人比林双语更了解,还有他今天和隋甯吃饭时的那个表情,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人比人,气死人。
早早提出要买房结婚的人是他徐远忱,最后新房子嘛岑礼先住上,结婚也让她抢了先。
岑礼当时大大咧咧,当着大家的面将爷爷奶奶给的红包还回去,最后又被勒令收下,隋甯当时那眼神绝了,林双语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比当初她第一次上门时给的多。
亲生的,后来的,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徐远忱要是不嫉妒檀砚书,怎么这大晚上的想到要来查岗?
林双语坐着看戏,这样的修罗场,她真想给卫宇哲打个视频拉着他来一起吃瓜。
与此同时,她也想给徐远忱这人下一计猛药,希望他能在岑礼和这位檀教授米已成炊之前,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女朋友不爱了就应该果断分手,拖泥带水的一点也不爷们。
当初如果徐远忱是单身,岑礼也不会告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还要找卫宇哲来假装她的男朋友,真要是那样……没准儿今天就是他和岑礼的订婚宴了,而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岑家人的认可和信任,也就都能毫不费力地到手了。
林双语抿唇看着厨房里的三个人,自动脑补出一部狗血短剧。
只是看这两个男主演的外形,她很难不浅浅地磕一磕“三书六礼”cp。
而拜徐远忱所赐,这一晚,檀砚书留了下来。
10. ⑩个吻
檀砚书的原计划是陪岑礼演完这场戏,回他的出租屋去,隔天早上和她在民政局见。
没成想,徐远忱站在一旁指挥来指挥去,最后又加入进来吃了半人份的面条。
林双语不想表现出没吃过檀砚书做饭的样,特意收拾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临走时让徐远忱送她一把。
徐远忱头也没抬,“我今晚借住一下次卧,明天从这里直接去律所。”
“啊?”岑礼这时候才意识到,徐远忱和隋甯之间,貌似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哥,你是不是和隋甯姐吵架了?”岑礼不是心细的人,这会儿却也察出不对。
徐远忱没说话,算是默认。
一直不说话的檀砚书在吧台里面轻轻望了他们一眼,转身进厨房清洗碗筷,给他们兄妹两留了些空间。
一番折腾下来,时钟快到零点,林双语没拽走徐远忱,倒是中途接到crush的电话,丝滑转场去人家家了,留下这毫无血缘关系、但有或者即将有法律关系的三个人。
檀砚书无奈,岑礼想到家里没有他换洗的衣服,替他解围:“你好几天没回去了,警长是不是没人管呀,要不你回去……”
余光中,不远处,徐远忱大大咧咧进了浴室。
说不清缘由,这一刻,檀砚书心里莫名有些堵。
他摇头,理直气壮让岑礼带他进卧室。
“警长有我室友帮忙照看,今晚我留下来。”
……
周一一早,岑礼和檀砚书去领证。
徐远忱说不清是出门早还是夜里就走了,总之,檀砚书起床的时候,次卧的门大开着,里面已经没人了。
檀砚书昨晚故意留宿,在岑礼房间睡的床尾凳,当时洗完澡时间已经很晚,岑礼半睡半醒间冲他指了指衣帽间的方向,让他自便。
孕妇得保证起码八个小时的睡眠,檀砚书定了闹钟,预备让她睡足九个小时。
两人不算熟悉,但岑礼并没太见外,究其原因还是她的卧室足够大,两人不至于硬躺在一张床上。主卧有个圆形阳台,还有个六平米左右的衣帽间,正中央一张公主风的床,床尾横着一张长度两米的沙发。后来他才知道,那东西叫.床尾凳。
卧室里开了空调,檀砚书盖了张毛毯,一夜未眠。
不是第一次和异性同处一室,但也才第二次,巧合的是,这两次都是和同一个人,岑礼。
檀砚书生活中没有女性朋友,上次参加那个万颂集团的酒会,也纯属巧合。
万颂集团主营业务是生物医疗行业的产品与制造,公司每年和沪江大学的科研院所都有合作,檀砚书作为临时被抓去充数的“研发顾问”,其实和那晚到场的人都没有关系。
那晚酒精上头,他之所以放纵自己,完全是被岑礼逼得没有办法。
他是个表面冷漠的人,身边有都是脸皮薄的姑娘,像那天那样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的,还是人生头一回。可他又是个体面的人,当时跟着岑礼离开大厅是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后面被带进房间、脱衣服、亲亲抱抱,再拒绝又显得虚伪,只能陪着岑礼再喝一点,把自己残存的那点的理智全部浇灭。
后来,一切就都顺应本能。
那晚太累,结束以后岑礼直接睡熟,他进浴室冲了个澡,拿来热毛巾替她简单擦了擦,两个人谁也没有时间不自在。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像正常情侣一样在酒店以外的地方见过几面、订了婚即将领证,他身处岑礼的闺房,静谧的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时间流动的太慢,慢到……檀砚书反复将那晚的前因后果复盘了一遍又一遍,又将那通电话之后两人接二连三的见面回顾一番,天还是没亮。
好不容易时间给他放了水,檀砚书起床,简单洗漱过后,他将定时煮好的五红粥盛出来晾着,去叫岑礼起床。
前十分钟,岑礼脑子里一锅浆糊,机械地刷牙、洗脸、护肤,回房间换上昨晚选好的衣服,开始上粉底。
檀砚书敲门,问她:“粥你要淡的还是甜的?”
“什么粥?”
“五红粥。”岑肃山说岑礼初中时很喜欢喝这个粥。
岑礼恍然间回头,意识到这人并不是徐远忱,而是檀砚书时,她拍粉底的动作一顿。
昨晚种种,瞬间忆起。
接下来早餐、化妆、两人出门。
到檀砚书家,他上楼去喂猫、换衣服、拿户口本,岑礼在车上眯了几分钟,车子重新启动。
一个小时后,两张红本本横空出世。
岑礼有些恍惚,“结婚就这么容易?”
拜一线城市的低结婚率所赐,从拍照到宣誓,再到最后工作人员给他们把章敲上,一点都不拥堵。
“法律上结婚是比较简便,世俗里的结婚流程还是比较繁琐的,我们这是一切从简了。”
檀砚书让岑礼给他放地铁口,还有点时间,他昨天答应了奶奶去家里帮忙换电灯泡,还有热水器忽冷忽热的毛病,他正好也去看看。
岑肃山太忙,老人家这些小事说了几次他也没空去弄,最近又是住院,又是为岑礼怀孕、结婚的事情操心,直接忘到了九霄云外。
岑礼没多过问,两人在附近的地铁站分开。
上车前岑礼拍了张结婚照的合影,编辑朋友圈时干脆谁也没屏蔽,原本想禁止客户也没设置。
客户里好几个都是认识徐远忱的,她担心消息互通后有分歧,干脆就一棒子打死,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在这个圈子里找男朋友。
没几分钟,点赞已经三行,全是人情世故。
岑礼清除掉页面上所有的红点,却在手机屏熄前看到了一个最新点赞。
这赞来自于闵雪婷,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句祝福语。
岑礼在路边将车停下,编辑文字,询问闵雪婷弟弟的情况。
闵雪婷隔了几分钟,犹豫问她:【方便语音吗岑律师?】
岑礼主动拨过去。
“岑律师,新婚快乐!”闵雪婷又说一遍,夸她:“你们拍的结婚照真好看,看着就很国泰民安。”
岑礼:“会化妆,你也能拍的好看。”
气氛并不一直轻松,说起闵志远,闵雪婷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心疼,可更多的是无奈。
“外婆不愿意起诉我爸,一是想着我爸那个工作还能有点收入,比她的退休金可观,他理应照顾我们姐弟,二是……担心我舅舅那边怪她厚此薄彼,如果志远去她那里,我舅舅舅妈肯定也会找借口把我表弟也送过去。”
“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爸前几天酒驾进去了,事出有因,志远去外婆那里住几天还好,要是一直常住着不走,肯定不行……好在我马上放寒假了,等我回家,我天天盯着我爸,如果他再敢动手打志远,我一定会起诉!不,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叔叔来来治他!”
“好。”岑礼提醒她:“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如果寒假在家你爸爸……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女孩子不论成年与否,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最容易被伤害的群体,男人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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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起来没有底线,岑礼很难不为她担心。
-
领完证岑礼抓紧兑现承诺,向岑肃山施压,终于在元旦前得到肯定答复。
元旦假期三天,岑礼第一天选择睡过去,第二天去律所加了半天班,晚上和林双语一起吃了顿火锅,打着饱嗝回家。
林双语聊起上回的云南自驾游,使出传销头目的口才诱惑她去那里旅游,撺掇:“反正你们证都领了,假婚真过也不是不行。现在像你老公那么帅还不娘的男人可不多了,而且我听说女人怀孕期间激素作祟,特别容易产生一些……欲.望,你懂的,到时候你觉得自己可以把持住吗?”
岑礼吃的菌菇锅,大口吃牛肉补充蛋白质的同时,汤也不浪费。
听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
“这都把持不住,我之前二十六年怎么过来的?”
“反倒是你,一个月不碰男人就萎靡不振,跟仙剑三里面那个吸人精气的万玉枝一样。”
岑礼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知道她最近性.生活频繁,一点都不把持。
林双语摇头,“你不懂,人生得意须尽欢,咱们现在这个年纪不快活,过几年可就不吃香了。”
说着聊起最近的新猎物——席越,一位旅游博主兼摄影师。
林双语从他曲臂36的臂围,聊到他108的胸围,再到三度、技巧、事后安抚,得出结论——不考虑结婚的情况下,和玩咖过招真的是顶级体验。
两人联络完姐妹情,岑礼将林双语送到席越那里,驱车回家。
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她走出电梯,指纹识别门锁,进屋。
玄关处灯没开,岑礼只开了客厅的,透过来一部分照在玄关处。
岑礼坐在椅子上换拖鞋,耳边传来几声猫叫,她解鞋带的动作顿住,抬头去找公主。
这猫叫声有点奇怪,正常情况下的公主发不出这样的声音,她眉心一皱,担心起公主的肠胃情况。
布偶猫很多肠胃都比较虚弱,公主也是,自从来到岑礼身边,它去了医院不下三次。平时再三注意,对它吃饭比自己都上心,岑礼真不希望她再病了。
没瞧见公主,岑礼担心地叫它名字,没几秒,公主从沙发边朝她奔过来,一路歌声悠扬,与最开始那一声毫不相干。
岑礼错愕,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低头终于将拖鞋换好,起身。
就在这时,一旁的立式鞋架上飞快窜下来一道黑影,莫名朝她射来两束亮光。
“啊——”岑礼被吓的重新一屁股坐下,差点飙出泪来。
而浴室里刚洗去一身污秽的檀砚书,在听到这声尖叫之后,慌忙推开门去查看情况。
“岑礼!你怎么了?”他没意识到自己上半身还裸着,头发还在滴水,两步就走到岑礼身边。
岑礼被吓到之后紧急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听见身边有救兵,不假思索扑进檀砚书怀里,好半天都没再做反应。
“刚才……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它会叫……还发光……”岑礼终于开口,语无伦次。
檀砚书整个人僵住,感受到胸口她的脸贴着的触感,以及她每说一个字在他胸口·交换的空气。他极艰难地缓缓地将脖子扭到另一边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对不起,那是……警长。”檀砚书伸手,将玄关处的灯开起来,缓缓安抚她的情绪。
岑礼眼睛豁地睁开,抬头,看到昏黄暖调的光线中,檀砚书清晰流畅的下颌。
再蜿蜒向下,是他尚处在余震之中,不自觉滚动的性感喉结。
11. ①①个吻
元旦假期三天,檀砚书室友女朋友从深圳过来,两个人在家里点蜡烛一不小心点了房子,烛光晚餐变火灾现场,差一点邻居都要打火警电话了。
说倒霉也倒霉,檀砚书一下午都在图书馆,刚回来眯了一会儿,就被烟味儿熏醒,迷迷糊糊起来帮忙救火。说幸运也幸运,不算小的火灾,他的财产倒没有多少,火势主要集中在两个室友的房间。
但房子短时间内是住不了了,消防要做火灾鉴定,结论出来以后全屋要重装,房东气急败坏地当场就要找他那个室友索赔。
檀砚书对这场火灾不负责任,最先收拾好行李,准备搬家。
八月底换的房子,押一付三,他还有两个月的房租没住,和房东商量退租对方三推四阻,坚持认为这房子失火不是她的责任,等房子重修装修完她还是照常租赁,只是最近这几个月,可能要麻烦他先找找其他地方住。
年底租房便宜,檀砚书第一反应是直接换个房子,可房东来这样一出,他又担心自己的押金和两个月房租拿不回来,陷入两难。
和岑礼说清楚前因后果,两个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九十多平的三居室,客厅面积不算大,沙发对面的背景墙没做电视机,定做了一长排的书架和书桌,左右两张转椅,分隔成两个工位,用以弥补没有书房带来的遗憾。
现在是人工智能的天下,如果家里来客,岑礼可以将主卧的可移动显示屏推出来,连上手机就能播放电视剧,也很方便。或者干脆坐在睡吧台上,用投影仪将视频投影到对面的柜子上,更适合年轻人的习惯,之前她和林双语就是在这里看的欧冠。
岑礼将椅子转过来,视线略高于檀砚书。
“你这个房东也是挺不讲道理的,就这么让你们搬出来,房租也不退,那要是租客都是没有积蓄的月光族,让人家睡大马路嘛?”
檀砚书也很无奈,“我本来是想先住几天酒店,不过问了两家都不允许携带宠物。警长刚经历了这场火有点应激,我现在也不敢给它随便送到哪个宠物店去,所以……”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收留你……们?”
冬天,窗户都紧关着,岑礼脱了外套挂起来,毛衣上的火锅味渐渐弥漫在空气中。
公主围着茶几转了两圈,见气氛不对,乖乖趴到岑礼脚上,蹭来蹭去。
檀砚书先道了个歉,态度诚恳,说:“下午在图书馆接到岑教授的电话,问你这两天没回家都在忙些什么,我说你最近工作忙想好好睡睡懒觉,他说明天过来吃晚饭。”
“我担心会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所以就先过来了。”沙发边是檀砚书的行李箱,他还有些书什么的,寄存在小区门口那家猫咖老板那儿,出发来岑礼这儿之前,他打过电话也微信留过言,均未得到答复,他还以为她在睡觉。
岑礼抬脚逗了逗公主,问她:“开心吗,家里来了新朋友?”
公主舔舔她,“喵呜”一声。
“行吧,公主说是她放你进来的,那我还能说什么。”说着伸手指了指小卧室,“你今晚就住那个房间吧,小是小了一点,但是是榻榻米,比较符合韩国人的习惯。”
“岑礼……”
“我知道,你不是韩国人,但是你的很多习惯都比较‘韩‘,不是吗?”
檀砚书没再说话,看着岑礼去卧室拿来换洗衣服,推门进了浴室。
后知后觉地,檀砚书跟了过去。
“你干嘛……”岑礼关门的动作被迫中止。
两个人都站着,岑礼的视线很容易就落在他胸口。先前在玄关处的那一抱,她对他的身材才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知,原来确实如林双语所说,是个深藏不露的型男。
只是她刚才真的吓得不轻,否则也不会明明抱了那么久都没上手。
檀砚书早穿上了衣服,湖蓝色睡衣外面套着珊瑚绒的家居服,厚度肉眼可见得到保暖,是他对沪城冬天起码的尊重。
檀砚书手拉住门把,抱歉道:“我的衣服还在里面……”
岑礼没当回事,转身从置物架上拿过来他的衣服,透过门缝递给他,“内裤、袜子手洗完晾阳台上,其他的衣服允许你用洗衣机。”
说着脱下身上的深蓝色毛衣给他:“一起发放洗衣机吧,你给我用那个网袋套一下,避免勾线。”
檀砚书点头,按照岑礼的话将衣服一一放进洗衣机,回到浴室门口的洗脸台旁搓内裤、袜子。
有过上次的短暂“同居”经验,这一晚,檀砚书终于睡着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白天救火、搬家太累,又经历了火灾这样凶险的事情,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自然好眠。
睡的早醒的也早,次日阳光升起,檀砚书伸着懒腰起床。
手机上显示七点四十六分,他洗漱完,将公主和警长的猫砂盆清理干净,给各自续上猫粮和水,出发去菜市场买菜。
不影响岑礼睡懒觉,岑肃山和徐悦中午去爷爷奶奶那儿尽孝心,下午过来,吃完晚饭再回。
岑礼说,以前她工作忙,超过一个月不回家的时候,岑肃山和徐悦就会过来一趟,给她冰箱补补货,再做一桌好吃的。
现在好了,女儿嫁了人,二老直接空手来。
“礼礼啊,”岑肃山进门换鞋,摘下围巾自己去挂起来。
客厅里开了空调,暖意十足,二老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
第一次,他们在这个家里喝到了热茶,还有果盘招待。
茶叶是檀砚书之前买来自己喝的,水果是早上在菜市场买的,檀砚书一一准备妥帖,老人家看着眼睛都弯起来。
从前来这里看女儿,不给她端茶倒水都是岑礼懂事。
“砚书也过来坐吧。”岑肃山发话,檀砚书毕恭毕敬坐过来。
岑礼摇摇头,坐到转椅上,盘起双腿嗑起瓜子。
之前看网上说孕妇要多吃坚果,她激情购物,在网上下单了一大堆坚果、零食,吃过午饭刚让檀砚书去取回来的快递。
这个季节,沪城的冷外地人根本无法想象,空气湿度太大,出个门就能让寒气钻进骨缝里。
岑礼不用撒娇,只要开口,白白住着房子的檀砚书就自告奋勇去了驿站。
岑肃山话不多,和檀砚书聊了聊最近的工作安排,问他寒假有什么规划。
檀砚书刚来沪江大学,手里还没有研究生,除了日常授课和他的论文,比同学院的其他老师要轻松不少。
檀砚书一一作答,句句将岑礼放在首位,岑肃山满意地喝茶,主动说:“明天你再填一份入组申请表交给我,放假前我批掉,你寒假的时候不忙就可以来实验室了。”
听到这句,檀砚书眼里立刻闪起光来。
岑礼坐在他对面,亲眼目睹了他眼神的变化。
就跟昨晚的警长似的。
岑礼忍不住笑。
徐悦又问起那起婚姻撤销案,岑礼早有准备,半真半假道:“这个案子开庭还早,目前来看,我的当事人也不是很想和杜医生对簿公堂,有可能庭前调解解决。”
这是岑礼预期的情况,她和当事人陈琳聊过,按照法院寄来的传时原告方提供的证据,她的当事人婚前隐瞒重大疾病是事实,且从对方提供的检查结果看,她的心脏病属于先天性,并且伴随基因缺陷,具有相当大的遗传风险,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建议怀孕。
《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三条规定,一方患有重大疾病未如实告知另一方的,另一方有权自知道或应当知道撤销事由之日起一年内向人民法院请求撤销婚姻。
而她的当事人陈琳女士,不仅婚前故意隐瞒心脏病情况,还伪造了一份假的婚检报告,主观隐瞒目的明显,且她的心脏病较为严重,已经无法正常工作,完全符合法律认定的重大疾病。
上法庭的话,这个她必输。
可是岑礼有个想法,这几天正在劝陈琳和对方庭前和解,通过她这些天对杜文韶的调查,她提出和解的筹码,已经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不过事以密成,事情成功之前岑礼不想多说。
在坐的几个没有人精通法律知识,无法深入探讨岑礼的案子,就像岑礼和徐悦也听不懂他们那些专业名词、实验数据一样。
中途岑肃山坐得久了,起身打量岑礼这房子的卫生情况,走到朝北的那间小卧室时,眼尖发现檀砚书的行李箱。
再看一眼床铺和床头桌,确实有檀砚书居住的痕迹。
岑礼远远看着,心想不好,要穿帮了,结果反而弄拙成巧,岑肃山私底下叫来檀砚书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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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现在礼礼怀孕,你睡在次卧是对的,特别是前三个月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檀砚书心里想着他的入组申请,对岑肃山感激非常。
晚餐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檀砚书提出送他们二老回去。
岑肃山摇摇头:“又没多远,我们遛着弯就走回去了。”
檀砚书厨艺确实不错,岑肃山难得吃了不少,又喝了汤,心里莫名对女儿往后的生活放心起来。
送走二老,檀砚书又去伺候两只猫。
不养猫的人可能会觉得麻烦,可他习惯了,每天喂食、铲屎都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就响。
岑礼吃饱喝足,洗澡洗头,拆了一套新的护肤品在做皮测。
檀砚书拿着扫把出现在她身后,见她从浴室出来了,开口道:“一会儿我就去住酒店了,只是找房子可能没有那么快,在这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替我照看几天警长?”
高冷警长听到檀砚书的声音,静静地凑到跟前,一下子跳上他们身后的垃圾桶。
“又吓我一跳!”岑礼正要往垃圾桶里扔包装袋,一回头看见警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条件反射拉住檀砚书挡在自己面前。
“抱歉,警长走路比较轻……这样,我给它脖子上戴个东西,这样走路你能听见声音,下次就不会再被它吓到了。”说着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之前好像忘了介绍,警长……其实是个女孩儿。”
如果是男孩儿,他也不敢贸然带着警长上门,那样对公主太过冒犯。
岑礼攥着檀砚书胳膊的手一僵,“?”
女孩儿叫这个名儿啊?
檀砚书抿唇,耳朵微不可察地红了起来。
岑礼的长发过胸,卷卷的,刚吹干香气十足,就这么堂而皇之凑到他面前,他一低头就可以吻上她的头顶。
她好小一只,昨晚整个人钻进他怀里时,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像是放大版的公主。
空气安静过一瞬,警长从垃圾桶上跳下来,跑远,识趣地给他们两个人腾地方。
岑礼嘟嘟嘴,问他:“警长……为什么叫警长啊?”
檀砚书一愣,随即心虚地开口:“…因为我当时捡到它的时候,是在公安局门口,当时我纠结要不要报案,是它一路领着我去的公安局。”
“哇,警猫啊!”岑礼势力眼一转,随即对警长黑转粉了。
“是不是没有那么害怕了?”檀砚书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岑礼的手指从他胳膊上剥离开来,问她:“最多三天,三天我就把警长接走,可以吗?”
檀砚书手边是扫帚和簸箕,身上穿着他的斑马纹家居服,整个人清爽又居家。
再看他打扫过的客厅,安静整洁,厨房里也是清清爽爽没有油污,就连两只毛孩子都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然,她也被照顾得不错,尤其是胃。
岑礼摸摸耳朵,“虽然年底租房便宜,但是出租的房源很少,尤其你这种短租的,如果想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估计挺难的。”
檀砚书点头,“那也没办法,这时候能找到房子就行,小一点、贵一点,只要不离谱,我也只能先将就着住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能进科研组了,等实验忙起来,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出租屋也就晚上回去睡一觉,怎么都能接受。
岑礼抬脚踢了一下墙角的秤,干脆站上去称了称,故意道:“瘦死了瘦死了!檀砚书你说,孕妇这个体重是不是不健康啊?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啊?”
檀砚书凑近,目光落在体重秤上的数字上。
九十二斤,是有点瘦,不过冬天衣服穿得厚他之前都没发觉。
可明明,之前那晚,他记得她该有肉的地方都有,好像也不算……瘦。
还是说,她怀孕以后体重不增反而降了?
也有可能,毕竟岑礼自己不会做饭,沪城的外卖又水平不一,她现在正是孕吐的月份,吃不下东西人瘦下来确实快。
想到这里,檀砚书不禁抬头,试探着问:“或者……我继续住在你这里,我可以付房租,也可以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
“成交!”岑礼伸手,飞快击打他手掌,不给他反悔机会。
12. ①②个吻
沪城人口味偏清淡,吃饭最讲究食材的新鲜,少油少盐,红烧的菜则偏甜。
岑礼喜欢吃本帮菜,但偶尔也会觉得太过寡淡,像只是把菜放进清水里煮熟,撒了点盐就盛出来装盘。
檀砚书在韩国待得久,那边饮食口味偏重,一周里有两天,岑礼让檀砚书带她品尝异国风味。
没签协议,没要房租,岑礼愿意将房间借给檀砚书暂住,条件只有一日两餐。
檀砚书爽快答应,当即打开电脑,制定了第一周的菜单,给岑礼审核。
“对了,今天你买的东西,还有上次我哥来的那天,你买的东西,一共多少钱,我转你。”岑礼整理完微信上的未读消息,回了大学室友群里@她的几条消息。
岑礼结婚证晒在朋友圈里,当天就被几个同事撺掇着让请客,好在岑肃山早就下过命令让她和檀砚书领完证回家吃饭,才能顺利推脱。
但请客吃饭的事情必不可少,现在檀砚书搬过来,正好,不如干脆就把同事叫到家里来,檀砚书做饭,她调酒,一顿饭堵住那些八卦的嘴。
檀砚书没算钱,“没有多少,而且……菜我也有吃。”他坚持如果不付房租的话,以后买菜的钱都他付。
岑礼没和他客气,进房间前瞥他一眼,多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觉得像今天这样,我家里人突袭查岗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少,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搬过来住确实会方便一些……”
“我知道。”雪中送炭是善举,檀砚书愿意相信岑礼只是好心收留他。
他不敢往其他可能性上面想,毕竟……她绝口不提那一晚,也说明了她的态度。
就像她说的,他们只是一起假结婚的“战友”,仅此而已。
长住和短暂留宿不同,檀砚书得到允许,终于将行李箱的衣物拿出来挂进衣橱。小次卧朝北,没有阳台和飘窗,但干净、温暖。
洗完澡,檀砚书躺在床上,一边为找到避难所而感到庆幸,一边为原房东扣押着的三个月租金而发愁。
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咨询一下专业人士。
檀砚书掀开被子,套上睡衣,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客厅里一片漆黑,岑礼早回了房间,但时间尚早,檀砚书猜测岑礼没睡,站定在她门前,先扒着门听了听。
里面有间歇的对话声,岑礼在看电视剧。
“咣咣。”檀砚书礼貌敲门。
里面没反应。
“咣咣咣。”
檀砚书加重力度,又敲了几下。
“有事吗?”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岑礼刚才听着电视声咪着了,脸上面膜都忘了揭。
“不好意思……有个事情想向你咨询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檀砚书不敢贸然进她房间,在门口站得笔直。
岑礼意识恢复,伸手摸了摸脸上已经干透的面膜,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时间,15分钟的面膜她贴了四十分钟!救命!她慌忙揭掉面膜,起身去找垃圾桶。
“稍等一下!”岑礼冲檀砚书道。
岑礼起身起得急,刚刚站定,就往垃圾桶边走,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好消息是屁股着地,没磕到碰到肚子,坏消息是,岑礼感觉到腹部有轻微的不适,说不清是不是痛,但绝非正常情况。
岑礼调整呼吸,给檀砚书开了门。
檀砚书没乱看乱问,往后退了两步,“去客厅说吧。”
说着视线从岑礼身上掠过,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问她:“你要不要……穿个外套?”
卧室里开了空调,岑礼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衣,这会儿低头看了眼领口,确实有点过于暴露。
岑礼喜欢一切“公主风”的东西,公主的床,公主的四件套,躺在床上的她自然也要穿得有个公主样。
可是现在,她的“公主病”显然不成体统。
岑礼进屋套上珊瑚绒睡衣,再出来时,檀砚书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她之前在他出租屋里看到过的那只唱片机,还有几张唱片。
“这是……给我的吗?”岑礼有些欣喜,伸手要去摸摸。
檀砚书点头,“我看网上说,怀孕期间多听一些舒缓的音乐,有利于胎儿身心发育。上次在我家,我记得,你对这个唱片机就挺感兴趣的,就当感谢你收留我。”
“这样不太好吧?”她之前在檀砚书那儿拍照搜索过,这是中古款,虽然价格没有贵到不可攀的地步,但却是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君子不夺人所好,看得出来你很爱惜它,要不……”岑礼扫了扫四周,说:“我们把它摆在客厅吧,就放这个架子上,刚好和客厅的装修也很搭。”
檀砚书点点头,任凭她处置,然后言归正传,将他和房东的沟通情况复述给岑礼,向她寻求建议。
岑礼认真听他叙述,手抚上小腹,轻轻地揉着。
但那种不适感并没有减轻,这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岑礼掏出手机,按照檀砚书所说搜到几个类似案例,不禁蹙眉。
“按照你说的,等消防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下来,你室友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所以你房东的租金损失应该去找他主张,她没有理由扣着你的租金不退。”
“方便给我看一下你和房东签订的租房合同吗?”
“稍等一下,我去拿。”
岑礼跟着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着回到沙发上。
温水入喉,她感觉到胃里有了暖意,再次伸手去揉。
檀砚书拿着合同回来,刚好看见她皱眉揉肚子的动作。
“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好像也算不上痛,但就是不太舒服。
岑礼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合同,檀砚书没给,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将合同搁到一旁的桌子上。
“真的没事么?要不要去下医院?”在檀砚书的认知里,孕妇肚子难受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
“刚才在房间……我摔了一跤。”说完担心檀砚书曲解,连忙补充道:“就是起太猛没站稳,轻轻摔了一下,应该不可能有事吧?”
“可是你不舒服了。”檀砚书眼神笃定地看着她,低头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说:“现在还不算晚,我陪你去急诊检查一下,情况如何,看看医生怎么说。”
岑礼看着他眼里的担心,也迟疑了。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感受到腹部的异样依然没有得到缓解,终于朝着檀砚书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换好衣服,出发去医院。
檀砚书让岑礼斜靠在后座,他来开车,路上拨通了六院的咨询服务热线,得知急诊有值班的妇产科医生,他紧绷着的神经才总算得到松绑。
“檀砚书。”岑礼在后座叫他。
“我在。”
“我感觉稍微好一点了,要不我们掉头回去吧?”她有点怀疑自己神经过敏。
檀砚书眼看着马上就到医院,摇头,“来都来了,检查一下吧,如果确认没事,你晚上睡觉也可以踏实点。”
岑礼不置可否,跟着檀砚书一路从停车场走到急诊门诊。已经是夜里九点过,医院里路况参差,他不放心,要求岑礼:“你拉着我袖子,或者挽着我,别再摔了。”
安全面前,他顾不得男女之别,反正他们也是名义上的夫妻。
岑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照做。
可她心里莫名觉得奇怪,怎么这男人比她还要着急似的,他又不是孩子亲爹。
到了急诊,挂号、排队等叫号,檀砚书一直在旁边陪着,等轮到岑礼进诊室,檀砚书也要跟着进,被医生叫住:“家属在外面等着。”
檀砚书摸摸鼻子,这才看清门上贴着的“男士止步”四个大字。
岑礼回头晚了两秒,门已经被檀砚书关上,她没看到檀砚书脸上的表情,反而是医生收回目光,笑了笑,随口道:“你老公怎么比你还紧张,额头上都出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陪他来的医院。”
“啊……他吧,没怎么来过医院,大惊小怪的。”岑礼胡诌道。
医生简单询问过后,帮岑礼按了按肚子,得知没有剧烈疼痛也没有出血情况以后,初步判定问题不大,具体情况还要做完彩超再看。
医生给开了彩超单,领着她去彩超室。
晚上急诊病人不多,开完单子直接做检查,医生安慰岑礼:“既然只是轻轻摔了一下,而且没压到肚子,也没有很明显的不适,应该问题不大。”
“家属不用跟着,一会儿病人做完彩超还会回诊室的。”医生没走两步,转身对檀砚书道。
檀砚书:“?”
“家属原地等着就行。”医生又说一遍,眼神示意岑礼跟着。
檀砚书愣愣地坐回去,远远看着岑礼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眼神虚焦着,许久没有找到落点。
结果出来之前,他控制不住地为她紧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紧张,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答案。
“你别同情心太泛滥,檀砚书。”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提醒自己。
可下一秒,檀砚书听到岑礼发来的语音里,医生说一切正常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是的“谢天谢地”四个字,还是泄露了他心里的过度紧张。
“陪老婆做检查在门口玩手机、打游戏的我每天看见大把,像你老公这么紧张的,还真不多见。”医生让岑礼给檀砚书报的平安,对方还打趣她:“你这老公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女人怀孕生孩子不容易。”
“那是,本来我都没当回事儿,不准备来医院的,他非不放心……”
“也正常,第一次当父母嘛,紧张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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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医生给岑礼做完彩超,叮嘱:“报告十五分钟左右出来,自己算着时间到门口的自助报告机上打印,打印出来拿着进刚才的诊室找我,我去上个厕所。”
岑礼点点头,这一会儿,她还真有种檀砚书是她老公的错觉。
回诊室的这一路,看见其他女患者,再看看她们身旁的家属,岑礼说不出的得意。
等看到檀砚书时,对方神情松快许多,端正坐着,老远就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檀砚书问:“检查完了么?真没事儿?”
“嗯。”岑礼推着他在旁边坐下,“医生说胎心什么的都正常,肚子不舒服考虑是孕期饮食不消化,也有可能是我子宫壁薄的原因。”
说起来惭愧,岑礼晚上多吃了一些,饭后又直接洗澡、躺下,确实存在消化不佳的可能。
拿着报告,岑礼回到诊室听医生分析,报告上显示一切正常,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她子宫壁的厚度,相比较之前的报告并没有明显增长。
医生问她:“上一次检查,医生有给你开黄.体酮片吗?”
“开了。”
“吃了吗?”
“吃完了。”
“效果不太好,”医生拿笔在她的报告单上圈出数值,在旁边写出正常参考范围,问她:“能接受打针吗?”
“啊……打哪儿?”岑礼心里一慌。
“打屁股。”医生笑笑,“你放心,我们医院的护士手法都很轻的,不会很疼。”
“主要你之前吃药效果不明显,打针的话见效比较快,可以接受的话我先给你开一周的,配合口服的药,下周过来再查个血常规和彩超,如果孕酮不是特别低,后面就不用再打了。”
“行。”岑礼听医生的话,也相信这里的护士手法。
徐悦在六院做了几十年的护士,她也说六院的护士值得信赖。
岑礼拿着医生开的注射单去窗口拿药,檀砚书陪着,两人一起去注射室找护士。
“拜托您下手轻一点儿,别推太快。”岑礼露出祈求的表情,撒娇。
护士小姐姐笑笑,温柔打完。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岑礼和檀砚书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檀砚书提醒岑礼早睡,给她倒了杯温水服药。
岑礼沉默着接过,又听见他问:“家里有没有蒸汽眼罩?”
她点点头,“你现在要用吗?”
“不是我用,”檀砚书将手机上查到的内容给她看,“你刚才打的这个针,网上说容易长硬块,需要热敷。”
网上说由于针孔位置特殊,热毛巾散热太快,用蒸汽眼罩最简单也最高效。
“檀砚书,你紧张什么?”岑礼低头,自下而上打量他。
“你今天一晚上比我还要紧张,你知道吗?”考虑的这样周全,比她自己都关心自己。
“我……”檀砚书一时语塞,视线不自觉移向别处。
“你别入戏太深哦,檀教授。”岑礼忍不住提醒他。
刚才在医院,就连她都被他带着入戏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可是假夫妻!
林双语说了,孕妇受激素影响,较往常来说更加容易对人产生依赖。檀砚书这人这么细心周到,要总是这么着,岑礼还真有点担心被林双语说中,万一哪天她真把持不住……
使不得,使不得。
但很显然,檀砚书不这么想。
他神情严肃,看着她,“礼礼,这不是戏,我们现在在法律层面上就是夫妻关系。虽然我们签订了婚前协议,但是那上面只有财产分配,除此之外,夫妻之间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们一样也不比别人少。”
夫妻……义务?岑礼选择性听到这几个字,脸莫名红了起来。
“没有必要上升到法律层面吧,我只是觉得刚才在医院你过于紧张了,就连医生都说你看起来比我还像病人。”
檀砚书愣了愣,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表述似乎不太妥,解释:“我的意思是,在社会普遍认知里,在你父母、同事、甚至,我们就是夫妻,如果你在里面做检查,而我在外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落在医生护士眼里,他们是不是会认为,你的丈夫冷漠无情、不可托付?他们会不会认为你眼光不行?会不会认为孩子的爸爸这样,无形之中也会给你的社会评价造成不好的影响。”
“综上所述,我觉得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彼此之间还是要有所约束,比如在公众场合尽量扮演一个称职的伴侣,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现在不想觉得。
她困了,她要回房间给公主的臀部敷上蒸汽眼罩,然后睡觉。
然而,眼睛阖上,岑礼脑海里又顺理成章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想——
既然檀砚书这么有责任心,那等他们约定期满办理离婚手续之后,他是不是也会如此尽职尽责地继续扮演她的好前夫、孩子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