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拒绝我几次》
1. 拒绝。
阴暗潮湿的城中村小巷,头顶尽是晾晒得密密麻麻的居民服装,本就昏暗天色被遮得更加黑沉。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看见不远处蜷缩着睡觉的小猫,他将连帽衫的帽子往下压了压,眼睛隐晦不明,手悄悄往兜里伸——
“抓到了!抓到了!这傻逼在这!”
一声急急忙忙的尖叫打破湿漉漉的宁静。
江灿雨大步冲上前,拽着眼镜男的衣袖不撒手,回头冲南琢喊道。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袖子就被个黄毛丫头牢牢拽着,他环视一圈,看到了五六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精神小妹,她们手里都夹着烟,眼圈一个个往他身上吐,此时站成一个圈,将自己给包围了。其中只有一个是黑头发。
眼镜男有些心虚,但还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挣脱桎梏,“干嘛啊,你们特么的有病?闲着没事干?发什么疯?”
毕竟是成年男人,眼镜男三两下就甩开了江灿雨的手,大步流星地就要开溜。
——没溜成功。
眼镜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拖拽了过去,怼在墙上。
下一秒,他口袋里的东西被南琢拽了出来。
认出那玩意是什么,江灿雨扯着嗓子惊道:“卧槽,就是你!你特么的竟然敢投毒!!”
一瞬间,群情激奋。
粉毛:“干你爹!人模狗样的傻逼。”
黄毛:“特么的人赃俱获别想抵赖,蹲你好几天了,敢再毒一个试试呢?”
橙毛:“这心理得是多变态才这样对小动物,个死老登!”
其中一个女生气急了,没忍住,一脚踹到眼镜男膝盖。这一击,直接让眼镜男跪在了地上。
眼睛男抬头,看着她们举着手机,正在录像。
他一下恼羞成怒,攥紧拳头,立刻起身要夺过对方的手机。
谁料刚站起来,他整个人重心失衡,衣领被人重重地揪了起来。
眼镜男抬眼,对上了一双毫无波动的黑眼睛。
女生神情冷漠,一头乌发散落腰间,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半遮住了眼。
看起来像是这群精神小妹里唯一一个不精神的。
个子也很高,起码一米七往上了,他看她都要仰着头......特么的现在小孩营养这么好干什么?!
眼镜男语气不屑:“小妹妹,说我投毒,你们有证据吗?”
他只是带着那玩意,今天还没用。并不算人赃俱获。
况且正被抓到又怎样?几个瘦不拉几的丫头片子而已。
心里的这个念头还没想完,眼镜男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
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草草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谩骂道:“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南琢看也没看他一眼,接过江灿雨递过来的烟,仰头深深吸了一口。
浓烈的烟草味在逼仄的空间里蔓延。
眼镜男吃痛地捧着自己的手,还没等他继续开骂,一道灼热的热度在锁骨落下。
南琢单手夹着烟,漫不经心地在他脖子那儿抖了几下,烟灰簌簌落下。
“照片、视频都有。你的家庭地址、家里有几口人、在哪上班我们也都知道。”橘红色的火焰逼近眼镜男的眼,“你确定还要嘴硬下去也行,看来是不够……”
察觉到女生的用意,眼镜男哆嗦着打了个冷战。
“别!放过我吧,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妹妹。”
……
江灿雨看着手机里的转账消息,嘲讽道:“以为他多牛逼呢,就这点本事。”
那男的转了八千块钱过来,颤着抬不起的手说再也不干这种下地狱的事了,承诺下个月也会转三千过来当做救助小猫的费用。
江灿雨几个人还是气不过,纷纷补了几拳,眼镜男最后是一瘸一拐扶着墙壁走的。
“靠,总算把这个人揪出来了!还好我们就在附近晃悠,正好碰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上我们?”江灿雨埋怨地看了南琢一样,视线划过南琢眼下时有些心疼,“这傻逼还打到你了,我看他是找死。”
南琢毫无所觉,“没事,不疼。”
见大家的视线还凝在她身上,南琢挑眉:“别看了,去买早饭?”
“走走走。”
走出城中村巷子口没几步,天光也渐渐大亮,七点钟了。
路上行人匆匆,多是送小孩上学的。
不远处,一个女生小声和旁边的妈妈说。
“妈妈,这些姐姐的头发好好看!”
“好看?”妈妈皱着眉头看过去,语气鄙夷:“不三不四,不伦不类,难看死了......这种人多半是废了,你可不许学啊。”
“唯一一个黑头发的也没个人样,看她眼睛下面的乌青。啧...真吓人。”
另一个阿姨听见,插嘴道:“是啊,我每天都看见她们啊在街上乱晃,游手好闲,混混一样。”
几个“混混”走到一家早餐铺。
满满当当点了许多,江灿雨扭头问旁边的人:“坐下吃?”
南琢:“不了。”
江灿雨看了眼时间,恍然:“哦,对,来不及了,你要去上学了,那快去吧。”
南琢:“不去。”
江灿雨惊讶:“咋,终于想通了,要翘课了?”
南琢说:“先回家一趟。”一身烟味汗味还没洗澡。
江灿雨以为这是委婉说辞,了然地拍了拍南琢的肩:“习惯就好,多翘翘......”
“——翘什么??”
幽幽的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江灿雨眉心立刻就跳了跳。
她扭过头,对上了一张笑眯眯看着她们的脸。
是他们这级的年级主任。
“!”
“旺旺,怎么是您啊。”江灿雨讪笑两下,“早上好,早上好...”
日,这特么是什么运气,南琢第一次翘课就撞上年级主任。
旺旺,全名边春旺,人如其名,长得很吉利,和蔼又可亲,让人如沐春风——被抓到逃学翘课时除外。
“你们不翘课我就好。”边春旺眯起眼,脸上带着笑,声音却严肃得让所有人收起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
两秒后,其他几个人莫名地挠了挠头。
...不对啊。
她们怕什么?
她们又不是附中的。
江灿雨这学期休学,也不用怕。
于是众人的视线唰地划过南琢,眼神里带着点怜悯。
边春旺扫过她们一群人,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她拿着早餐往前走,扭头示意南琢跟上,“新学期新气象,高二这才开始第二天,一节课都不许翘,听见了没?”
十分钟后。
教师办公室。
边春旺把早餐往桌子上一放,丝丝缕缕的香味四散,边春旺坐在椅子上,问她:“昨晚没睡?”
南琢说:“睡了。”睡了五分钟。
边春旺无语:“你别顶着这双熬了几个通宵的熊猫眼再来和我说睡了。”
视线扫过女生手腕上的红痕和脖子上类似被人掐过的淤青,眼睛下方甚至还有一道明显的乌青,边春旺拧眉,一拍桌子,声音扬高了几度:“谁打你了?!”
“没。”南琢说:“我没被打。”
那眼镜男挣扎想跑的时候抓了她几下,不过还好,算不上疼。
她也双倍地还了回去。
南琢不太在意地看了眼,随意地把手插进了裤兜里,鼻翼像是闻到了什么,小幅度地翕动了几下。
“没被打,那你打别人了?南琢,你能不能有点读书学习的样子,不是老师歧视别人,你自己说说,整天和那群一头彩虹发色的人玩能变好吗?还有你这一声烟味,闻着真呛,你赶紧给我把烟戒了,下次被我抓到抽烟的话我罚你搞一层楼的卫生哈.......”
边春望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除了警告劝解的话外,剩下的就是一长串让南琢好好学习上课别睡觉,作业认真写,才高二还有机会考个大学千万别放弃要拼搏要努力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
第五次捕捉到女生吞咽口水的动作,边春旺疑惑地问:“你嘴巴很渴?”
“没。”
边春旺放下水杯,以为是过了个暑假没见,南琢有点呿自己了被自己一通说得紧张了,她笑了一下,语气刚要放柔——
“饿了。”南琢视线落在她桌子上的小笼包上,说:“老师,我们能边吃饭边说吗?”
边春旺:“............”
终于咬上口包子,南琢眼睛眯了眯,活过来了。
边春旺安静地看着南琢吃完一个包子。
边春旺惊讶地看着南琢吃完四个包子。
边春旺震惊地看着南琢吃完六个包子外加杯豆浆。
...
边春旺恍惚了。
这包子并不是小笼包大小,是掌心大的菜包和肉包。
半大小子吃穷娘,难怪南琢长这么高。
但吃这么多,怎么还这么瘦呢?
东西吃哪去了。
主任瞥了眼女生细瘦的胳膊和隐在宽松校服里平坦的小腹,有些纳闷。
时间不早了,边春旺看了眼表,“行了,回去上课吧。”
南琢抬脚要走,边春旺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嘱道:“对了,你们班来了个新同学,要和人家好好相处,知道吧?”
边春旺听说来的那位也是个不好管教的刺头,有钱有势,上次只见了男生家长一面,就知道是个难搞的主儿。
这种家庭宠着长大的孩子,多半很有自己的个性。
虽然南琢和班里的同学暂时没起过什么摩擦,但边春旺还是有些担心。
边春旺又重复了一遍,“听见了没?团结友好一点,有问题随时找我,不许打架。”
南琢没怎么在意地扔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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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知道了”,身影消失在走廊。
高二九班,还没上课,又是刚开学大家还没收心,所以到处是聊天八卦的声音,闹哄哄的。
“听说我们班要来新同学了?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办公室偶遇,拍了他的照片,我靠,贼帅!”
“我看看我看看。”
照片在一众同学中传阅完毕。
大家交换了个惊讶兴奋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章问:“听说还特别有钱,有人看见他从一辆库里南上下来!”
“哇——!”
闻言,有人嘻嘻哈哈地撞了一下林宣榆的肩膀,“那你应该和他很有话题聊吧。”
林宣榆是班里出了名的家境好,随便一条连衣裙都成千上万,大家都非常羡慕。
说话间,门口忽然多了道清瘦高挺的身影。
看清来人后,班里笑笑闹闹的声音一滞,停了好几秒后才重新热闹起来。
但聊天的分贝还是比刚才小了许多。
同学A压低声音:“我嘞个,她这是又和人干起来了?眼睛好吓人。”
“刚从办公室出来,估计是被训话咯。”
“啥味儿啊?好冲。”
“想yue,大夏天的,不能不洗澡就来上学啊?醉了。”
“好像是从南琢身上传出来的。”
“又是她?”
“好恶心...日,我还坐她附近,要被熏死了!”
平心而论,南琢身上的那点汗味并不明显,只是大家看见她被汗洇湿的衣服,下意识觉得味道很大。
况且,南琢之前就总是一副灰扑扑的样子,看起来就有味儿。
男生话音刚落,就见隔了好几米的人扭过头,冷着脸扫了他一眼。
“这就要死了?”南琢扯了扯唇,声音冷淡讥讽:“那你天天出去打球回来也不换衣服,也没见你投胎成功呢。”
“......”
周围同学全都噤声了两秒,不说话了。
“呲——”
香甜的花果香突然涌进众人的感官。
香水跟不要钱一样在不算宽敞的教室飘荡。
林宣榆举着香水冲四面八方喷完,施施然落座。
“可以可以,现在香了。”
“好闻多了,舒服。”
“这香水很贵吧,我吸吸吸!”
“——吸什么?”
听见熟悉的女声传来,大家又齐齐噤了声。
抬头望向讲台时,所有人目光一顿。
讲台上除了他们班主任梁若外,还站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男生黑发黑眼,身上是休闲的T恤和长裤,领口皮肤冷白,露出截锁骨,狭长的眼尾漫不经心地扫过来时,让人的心跳都忍不住漏半拍。
梁若:“这是这学期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怀渡,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四十多双眼睛盯在陈怀渡身上,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对着大家点了点头,简单扔下个名字就算完事。
台下掌声如雷,同学们都非常捧场,时不时还有人小声地在交谈着。
“救命,声音好好听。”
“刚才那一声给我鸡皮疙瘩叫出来了,真的。”
“是CV吧....好牛的声线啊。”
听到这么简短的自我介绍,梁若也没介意,环视一圈,找出个空座位,她指了个方向,“陈同学,你先去那里坐着吧。”
看见是南琢旁边的位置,大家都不自觉跟着看过去。
南琢垂着头,不知道在干嘛,对即将到来的新同学仿佛没有半点关心和好奇。
只有后桌困惑地歪了歪头,随着女生的动作止不住地抽气。
南琢怎么一直在掐自己的大腿......?她不痛的吗??
耳朵也好红。
好在没多久,南琢就放过了她的腿。
陈怀渡单手拎着包往后排走。
越靠近,那股味道就越浓烈。甜腻的香水混合劣质二手烟,令人作呕。
本来就臭的教室变得更臭了。
陈怀渡淡淡扫了眼味道来源,没什么表情地在南琢旁边坐下。
南琢攥着裤子的手骤然一松,偏头看了过去。
南琢看到对方鼻子很高。
几秒钟后,像是察觉到视线,那人稍稍侧了侧头,两人四目相对,冷淡的目光相撞。
南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南琢能感觉到陈怀渡的视线在她眼下那处儿停留了一会儿。
只一秒,那人重新扭回了头。
陈怀渡手机振了振。
是朋友程星炽的消息。
【柏临:新班级怎么样,你和谁坐啊,有什么初印象?说说看。】
陈怀渡随手打了几个字发过去,余光瞥到女生手腕上的红痕,眸子垂下来一点。
初印象?
像流浪的小狗。
没人要的那种。
2. 拒绝。
照例讲完开学常规注意事项后,梁若说了开学摸底考的事情,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哀嚎。
“怎么刚开学就要考试啊。”
“裸考,爽啊。”
“已经可以预料到回家要被骂了,哈哈。”
“还有时间,赶紧速成一下。”
方乐翎没在意这些声音,低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
方乐翎同桌无意间扫了眼,看到聊天框里熟悉的名字。
是南琢。
啧,这关系是真好。同桌唏嘘着摇头,余光扫过方乐翎垂下来时长长的睫毛,晃神了几秒。
方乐翎和南琢差不多高,皮肤也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很温暖的长相。
他本人还很喜欢粉色,喜欢跳舞,喜欢喝奶茶。种种buff叠加,导致班上的男生都不喜欢和他玩,觉得方乐翎是个娘炮。
南琢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
两个人缘都很差的人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虽然男生们不喜欢和方乐翎玩,不过作为同桌,她倒是觉得和方乐翎一起坐很开心。
说话又好听又有耐心,长得还好看。
比其他男的顺眼多了。
手机里,方乐翎正在和南琢激情热聊。
【方乐翎:眼睛下面怎么搞的啊,谁下的毒手?说话,兄弟给你报仇。】
【方乐翎:下课去小卖部?我饿了。】
【方乐翎:哎你怎么又去旺旺办公室了,他找你干嘛。】
【方乐翎:又要考试了,好烦。】
【方乐翎:对了你刚刚为什么一直在掐大腿啊0.0】
方乐翎噼里啪啦一通消息发过去,还没得到回复,就看到前面的脑袋直直地趴了下去,像株向日葵一样种在了桌子上。
“......”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
南琢扫了眼手机,起身往外走,方乐翎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南琢,等等我!”
四十二个人的班里突然多了个新面孔,同学们还是很新奇的,特别是男生,一下课全都围到了陈怀渡的桌子旁边。
“兄弟,你还没买校服啊......哎,这鞋子真酷,多少钱买的?”
“你住宿还是走读?哥们。”
“兄弟你怎么和南琢一起坐了啊,同情你一秒.....”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陈怀渡抬眼往教室门口扫了眼,他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旁边还屁颠屁颠跟了个男生。
见新同学终于给了个眼神,几个男生以为他是来了兴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热聊了起来。
“看见她眼下的乌青没?肯定是跟人打架去了。”
“兄弟我跟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是不知道她干过什么事.....”
陈怀渡事不关己地撩起眼皮,然后听到了一些诸如南什么桌拎着刀去酒吧闹事,人特别凶,初中的时候就和高年级的人打架,因为学过跆拳道所以还全打趴下了等斑斑劣迹。
陈怀渡眼皮耷拉下一点,听困了。
“而且她还不爱洗澡!”一个同学小声又激动地说,“我观察过,她经常一件衣服穿两三天都不换,老天,这可是夏天啊。”
陈怀渡静静地听着,没发表任何看法。
章问总结:“总之吧,这就是个精神小妹,还是个精神小妹的头头,兄弟我跟你提个醒吧,千万别招惹南琢,惹了南琢就相当于惹了她背后的一群彩虹头。那些街溜子闲得要死,连流浪猫狗都不放过,有人看见凌晨追着只猫跑,跟变态一样,估计是大半夜喝多了。”
旁边的同学连连点头:“而且她成绩也很差,上课就是睡觉,一睡就是一上午!老师们都不理她......哦,除了英语老师。”
“确实,她整天只知道睡觉,就放学吃饭的时候有精神,好像小猪。”
陈怀渡抬手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有几个人看的恍惚了几秒,觉得新同学不是在喝水,是在拍百岁山的广告。
讲了这么多,大家也有些口渴了,见他喝水,都闭上了嘴。
万众瞩目下,陈怀渡懒声开口:“说完了?”
“嗯嗯嗯,说完了说完了。”
陈怀渡“嗯”了一声,从包里掏出几个小风扇摆在桌子上。
电扇呼呼转动,吹起一点额前的黑发。
就在大家以为他终于要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时——
“那可以走了么。”陈怀渡言简意赅,“你们围在这里,很闷。”
“......”
大家识趣地走了。
人群散开的那一秒,众人看见新同学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睡了。
刚刚蛐蛐南琢只知道睡觉的男生:“......”
小卖部里,方乐翎习惯性地拿起个最便宜的面包,视线在架子上现作的三明治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学校小卖部这学期升级了,每天都会在外面的面包店里进货新鲜面包,香甜的气味萦绕货架,看起来就好吃。
就是价格不美丽。
方乐翎拎着面包去结账,手上的重量忽然一轻。他怔怔地抬头,看见南琢把他的面包抽走,重新拿了两个三明治过来。
南琢把三明治往收银台一放,在方乐翎都还没反应过来时结了账。
走出小卖部,握着手里两个热乎乎的三明治方乐翎才回过神,大惊道:“怎么,你中午饭不吃了啊?”
他们每天的生活费都不过二十块钱,一个三明治十块,两个就花掉了二十......南琢日子不过了?
方乐翎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刚要把这个三明治分给南琢——
“自己吃。”南琢打断他的动作,说:“我发工资了。”
方乐翎眼睛亮了亮,很高兴地“哇”了一声。
正好路过篮球场,耳边传来几个男生传球的声音。
没多久,球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南琢瞥了眼,看起来是投了个好球。
方乐翎边吃边往回走,他头一次吃保质期不是一年的面包,眼睛都幸福地眯了眯,嚼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那你还要在便利店继续干吗?”
高一下学期,南琢找了个活干,晚上在便利店干收银。这一干就是一个学期。
方乐翎当时问了嘴,好像是她妈的钱都被人骗光了。方乐翎很担心朋友,但他自己家也没钱,接济不了南琢,只能每天买零食的时候多买一点。
南琢说:“干。”
“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方乐翎指着她陷下去的眼窝。
南琢:“抓到那投毒的了,被他打到了几下。”
方乐翎一愣,想也没想骂了句脏话,“这傻逼竟然敢打你,你怎么不叫我,我去干死他。”
南琢瞥了眼他身上软乎乎的肉,没有说话。
“......”
方乐翎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悲愤地又大啃了一口三明治。
“这面包真好吃,你不吃啊?”方乐翎问。
南琢说:“不吃。”
“也行吧。”方乐翎拍拍胸脯,“中午没钱吃饭来找我,有哥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南琢被这中二的称呼雷到,唇角扯了下。
一个三明治解决,方乐翎低头拆第二个的包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方乐翎怔愣地抬头,就看见一只沾满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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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和泥土的球朝自己脸上飞了过来。
就在方乐翎以为自己要破相的时候,身旁刮起一阵劲风。
那只篮球被人截了下来。
球场那边的人也是一愣,心里发出声卧槽,刚想说谁这么牛逼这种球都能接到的时候,他们看清了接球人的脸。
“......?!”众人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点。
上过附中的人都知道,你在附中迟到逃学恋爱都可以,但千万别惹一个一脸阴郁的女生。
还没开学的时候,学弟听着警告非常迷茫,问高年级的朋友没有具体一点的描述吗,阴郁这么抽象的词怎么能认得出来。
学长意味深长道:“你见了就能认出来。”
然后学弟见到真人了。
...原来这真的能一眼认出来。
几个学弟瑟瑟发抖,心说完了,他们放学要被社会人士堵了。
“啪——”
篮球被女生拿在手里拍了几下,然后干脆利落地朝他们砸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回过神来的罪魁祸首率先道歉。耳边却没有传来想象中讥讽辱骂的声音。
只落下一句不咸不淡的“下次注意”。
男生怔怔抬头,看见两道身影头也没回地走了。
“对了,你刚才上课为什么要掐自己的大腿?”打了个饱嗝,方乐翎终于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不疼啊?”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刚上课的那五分钟,那道低沉、动听的声音忽然又在脑海里回响。
像是醇厚的钢琴曲。
明明每个字的语调都没什么变化,但组合在一起,就是格外的好听。
南琢莫名觉得这位转学生的声音有些熟悉。
“喂,喂!回神啦。”方乐翎在南琢眼前晃了两下手,纳闷道:“你发什么呆呢?”
南琢眼睫飞快颤了两下,“没什么。”
方乐翎随口道:“没什么你掐自己干啥,咋,你是m啊?”
南琢说:“掐一下让自己清醒一点。”
方乐翎茫然,“为什么要清醒?”南琢上课不是都在睡觉吗,什么时候醒着了?
南琢木着脸:“保持清醒,不要对偷看我的后桌下毒手。”
方乐翎:“......”
已经快走到教室后门口,马上要上课了。
南琢一听见这铃声就犯困,迫不及待要坐回座位上睡一觉——
一只脚刚踏进去,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南琢虽然吃得多,但体重基数摆在这,这一下撞击差点让她一屁股坐地上。
南琢撩起眼皮,第一反应是哪个傻逼这么不长眼,沿着黑色长裤一路往上看过去,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高。
他们班有这么高的人?
不是往一米八那儿开一枪无人伤亡的么?
南琢揉了揉肩膀,刚要开口——
“对不起。”
清冷低沉的一声,直接让南琢到嘴边的话没了影。
耳朵尖几不可见地竖起来一点。
南琢对上新同学的眼睛,垂于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哦。”
陈怀渡看了眼她不知道从哪儿蹭了一手灰的脏兮兮的手,移开目光,半晌后又像是没忍住,回座位拿了个什么。
南琢低头,看见了包湿巾。
陈怀渡说:“擦擦。”
南琢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脏了一片,全是灰尘,估计是刚才拍篮球沾上的。
她平时干活干习惯了,尘土沾在手上,竟也没什么感觉。
“哦。”南琢收紧了掌心,捏着那包湿巾,生硬地说:“谢谢。”
陈怀渡看着人认真把手擦干净,满意了。
3. 拒绝。
在教室坐下两三分钟了,方乐翎目视前方看了好久,终究还是没忍住,戳了戳南琢的后背。
南琢脑子里还是那几句清冷平静的声音,这猝不及防的一戳直接让她身体都颤了颤。
南琢没什么表情地回头:“干嘛?”
方乐翎同桌一听,连忙低头看书。
南琢这会儿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也就只有方乐翎敢招惹她了。
方乐翎指了指她的耳朵。
南琢:“?”
方乐翎:“耳朵不舒服?”
“没。”
“那你一直揉啥。”方乐翎说。
南琢没松手,随口胡扯:“有点痒。”
“哦。”方乐翎说完,又指了指她的脸。
南琢皱眉:“我脸上有笔水?”说着,南琢就要拿手机去照。
“不是。”方乐翎说,“你脸好红。”
方乐翎挠了挠头,想出个可能的原因,“被陈怀渡撞疼了?”
“别生气别生气,再过两节课吃饭了,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
“。”
南琢说:“我没生气。”
方乐翎不相信,觉得南琢气红温了,绞尽脑汁地想让她别生气。
“几张湿巾而已,才不要他的,等下课,哥给你买包大的,得宝的,怎么样?快别气了,容易乳腺结节哈我告诉你。”
“。”
南琢面无表情,忽然换了一个话题,“三明治好吃吗。”
方乐翎想也没想:“好吃啊。”
南琢:“还想再吃吗?”
“想!”
“嗯。”南琢朝他点点头,语气稍显冷漠:“想就闭嘴。”
“......”
两节课的时间飞快过去,后排的同学看见撑着头没在睡觉的南琢,十分惊讶。
目光一转,看到了旁边趴着的一个圆脑袋。
同学们:“?”
新同学像是把南琢的困气全都吸走了,一觉睡到了中午放学。
方乐翎服了,和同桌小声蛐蛐。
“都这么困的吗?”南琢困很正常,她上夜班没什么精神。
当然不上班,她上课也困。
只要不上学,南琢干什么都有精神。
同桌的发言很谨慎:“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南琢背脊挺直,坐得很端正,眼神却若有似无往旁边瞟了好几次,目光若有所思。
陈怀渡整个脸朝下趴着,除了一截冷白的脖颈和耳朵,什么也看不见。
困得像是五天没睡觉了。
“你今天怎么不睡觉?”方乐翎惊奇道,“还听课,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南琢往旁边瞥了眼:“小声点。”
“......啊?”
“安静点。”南琢言简意赅。
方乐翎一头雾水,觉得是南琢可能被撞疼了心情不好,所以乖乖闭了嘴。
课间,柏临路过一班,自然熟地进门找自己好兄弟。
“醒醒,别睡了。”
柏临是陈怀渡在附中的朋友,当初小学毕业,陈怀渡不知道是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被扔去了英国上学,现在更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在高二这个节骨眼上又转了回来。
见喊不醒这个睡神,柏临熟练地拿出手机,对着陈怀渡熟睡的脸拍了张。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陈怀渡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出手无比精准地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
柏临抢回自己的手机,嘻嘻哈哈地说:“醒了?”
陈怀渡随意地拨了一下睡得凌乱的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柏临在周围拉了个空椅子坐下,视线无意间扫到陈怀渡旁边的人,停留了许久。
他兄弟怎么和这凶神坐一块了?
柏临把诧异咽回肚子里去,强制性把眼珠子转了回去。
柏临看见陈怀渡脸上的瞌睡印子,好笑道:“你这不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以前睡得流口水的照片还在我朋友圈,哈哈哈。”
陈怀渡懒声骂了句:“滚蛋。”
因为刚睡醒,陈怀渡的声音有些沙哑。
南琢握着笔,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本子上花了几个鬼画符。
桌肚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方乐翎:我上完厕所了,你咋还没出来,吃饭去啊0.0。】
【南琢:你先去。】
【方乐翎:啊???】
方乐翎震惊,南琢吃饭竟然不积极了。
【方乐翎:你不饿?】
南琢随口胡扯:【刚没睡觉,累了,缓会儿。】
方乐翎:“?”
追小偷追过一条街都没喊过累现在跟我说累了?
南琢绝壁被夺舍了。
“去吃饭了。”柏临也说:“去哪吃啊,食堂?”
“随便。”
柏临说:“那去尝尝,咱食堂味道还可以的。”
刚要站起来往外走,一个路过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柏哥,下午一起打球?”
柏临笑着说好。
男生:“加个微信?”
十几秒后,男生扫完柏临的二维码。
柏临刚要把手机缩回去。
却见另一边久久没有动静的人忽然动了。
南琢掏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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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点开手机的扫一扫界面,平静地询问:“我能加一个么?”
刚回来就听见这一句的方乐翎:“?”
柏临:“......???”
顺利扫上二维码,南琢也不避讳,打着大家的面点开柏临的微信个人资料。
点开朋友圈。
空空如也。
柏临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于是南琢抬头,很自然地问:“朋友圈能开放一下吗?”
方乐翎:“......?”
柏临:“!!!”
就连陈怀渡,闻言都递过来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柏临喉结滚了滚,说:“当然可以。”
-
“卧槽!!!她竟然要我的微信,还这么直白地要看我的朋友圈!”
离开了当事琢,柏临终于能够将心里的激动喧诸于口。
柏临很难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
这还是头一次有女生在陈怀渡的时候要他的联系方式。
一直到胃里的饭快消化完,柏临都没完全消化掉这件事。
柏临:“欸。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听到这个问题,陈怀渡没什么耐心了,声音淡淡:“不知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柏临捧着手机,脸上难掩喜色,“我刚才突然发现啊,南琢长得一点都不凶啊,明明很漂亮。”
无人应答,柏临自说自话:“眼睛大大的,脸小小的,很可爱啊......我以前怎么会觉得她长得很凶呢?人家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不喜欢说话又没错。”
陈怀渡没功夫听这些矫情的少男心事,囫囵吞了几口饭就要走人。
“你就吃这点啊。”大半年没见,柏临对他这挑食的毛病还是有点不习惯,“多吃点呗。”
“不想吃。”
柏临皱眉:“饿了怎么办?”
“饿着。”
“......”
陈怀渡端着餐盘就要站起来。
但柏临一把把他拽回了原位,“等会儿,你看,那是南琢吧?”
陈怀渡顺着他目光延伸的方向看过去。
南琢估计这会儿才刚吃,盘子上满满当当点了三个菜,看起来绿油油一片。
“胃口真好。”柏临一脸欣赏,“吃相也很可爱。”
陈怀渡:“。”
柏临问:“你不觉得吗?很可爱啊。”
陈怀渡冷感的声线在嘈杂的环境里很有辨识度,“不觉得。”
可爱?
不也就那样。
陈怀渡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4. 拒绝。
食堂的另一边,方乐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小嘴还在不停地叭叭。
“为什么加柏临啊?你咋想的......哎我发现你旁边有个同桌之后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南琢不承认:“没有。”
“那你好端端加他干啥?”方乐翎问。
南琢随口扯出一个理由:“和他一起打球。”
“这样。”方乐翎来了兴致,拿过南琢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那我也我看看。”
列表里还没有这种级别的有钱人呢,看看少爷的生活日常。
方乐翎一低头,就看到了张搞笑图,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去。
照片里,男孩看起来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闭着眼睡觉,嘴唇微微张开,旁边的外套上有一片洇湿的水渍。
......睡得都流口水了。
方乐翎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卧槽,这人谁啊,柏临?睡得可真香......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挺可爱嘛。”
南琢从饭里抬起头,夺回自己的手机,“别看了。”
刚才路过体育馆,碰见个女生一个人在搬器材,方乐翎想着顺手帮把手,没想到这一顺就顺到了十二点半,这个点食堂都没什么菜了。
女生非常感激,再三说要请他俩吃饭,不过都被南琢婉拒了。
方乐翎放下筷子,吃得不是很满足,“去小卖部?对了有没有带纸给我一张。”
南琢伸手往口袋里掏,刚摸出包东西低头看了眼又放了回去,重新摸。
“给。”南琢递出张皱皱巴巴的纸。
方乐翎接过,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新同学不是给了你包湿巾吗,没带啊?”
南琢睁眼说瞎话:“没。”
五分钟后,两人从小卖部走出来,手里分别多了个烤肠包和椰蓉包。
走读生没有宿舍,中午想躺着睡觉只能回家或者去外面的午托班。南琢没钱报那儿玩意也懒得回家一趟,回到教室,照例点开手机里的舞蹈视频看了起来。
班上大概有八九个同学,此时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教室陷入一片宁静中,只有午后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放眼望去,只有南琢一个人是睁着眼的。
身旁传来均匀而规律的呼吸声,南琢摘下耳机听了会儿,这才发现陈怀渡也戴着耳机,正沉沉地睡着。
变化确实挺大的。
南琢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刚要重新戴回耳机——
“咕——”
很细微的一声,但还是被南琢捕捉到了。
南琢眉梢挑了一下,戴耳机的手悬在半空。
几秒后,那种肠胃蠕动的咕噜声再次响起。
这下南琢确认了,就是从陈怀渡肚子里传来的。
......没吃饱?
两点钟上课铃声敲响,英语老师邬存站上台,手里拿着教案,简单扯了两句闲聊后就开始上课。
一见到邬存站上台,同学们的眼底皆是一亮。
在很多同学眼里,邬存是全年级老师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五官漂亮,打扮洋气,据知情同学说,身上的裙子都是大牌。
加上性子温柔,所以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这也是南琢唯一一门能听下去的课。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结束,班主任梁若走上讲台,宣布考试通知:“大家拉开桌子,接下来两节课考数学,抓紧时间......”
南琢这才像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朝旁边看过去。
陈怀渡坐姿散漫,长腿撑着地,正在看一本不知名的英文书籍。
看这样子应该是还没看抽屉,南琢嘴巴张了张,刚要开口——
“考试时间已经开始了,大家不要东张西望。”梁若警示性地抬手拍了拍讲桌。
南琢一抬头,就对上梁若警告的眼神,只好生生住了嘴。
算了。
南琢接过前面传下来的卷子,潦草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粗略地扫了个大概,开始梦到什么写什么。
题出得很好,助眠效果一流,南琢单手撑着头,脑海里回忆着中午看过的舞蹈视频,睡了。
梁若拧着眉看着这一幕,又看看旁边同样也没什么精神的陈怀渡,额心的褶皱顿时更深了。
果然,谁和南琢一起坐都会被带坏。
漫长的数学考试结束,试卷收走的那一刻,所有人无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陈怀渡抄起书包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手却在伸进桌肚时一顿。
什么玩意儿。
陈怀渡把那触感陌生的东西掏出来。
是一个烤肠面包,已经凉了,但外观看上去依然美味可口。
陈怀渡似有所感,低头又看了眼抽屉,摸出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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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签。
[听见你肚子叫了,这个面包送你。]
“哇,哪来的面包,你偷偷去买饿了?”
柏临一走到后面就看到陈怀渡手里拎着个面包,顿时乐了。
“就说你会饿吧,让你多吃点不吃。”
柏临看见陈怀渡手里捏着个类似纸条的玩意儿,下意识凑近去要看。
然而陈怀渡动作更快,先一步把那纸条塞进口袋里。
“什么东西我不能看。”柏临开玩笑道:“哥你打小抄啊?”
“。”
吃了一记冷飕飕的眼风,柏临老实闭上了嘴,而后环顾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
柏临:“南琢人呢?”
陈怀渡把面包扔进一个干净的袋子,扔下句“不知道”,提着东西走了。
柏临连忙追上来,语气有些可惜:“她走得可真快啊,我还想找她一块儿打球呢,听说南琢打球很厉害。”
“我发现她真是个吃货,朋友圈的照片全是吃的。”
“哎你说今晚她会不会找我聊天?”
“对了这个面包你吃不吃?不吃给我我刚好饿了。”
陈怀渡说:“不给。”
到了校门口,陈怀渡拉开车门,坐上一辆布加迪。
车窗开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声音飘进车内,往外看去,全是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司机刚要升起车窗,就无意中从后视镜看到陈怀渡的目光。
司机好奇地跟着看过去。
说来也怪,校门口那儿明明站了那么多小孩,但司机的眼睛就是一眼落在了那道清丽的身影身上。
带着凉意的晚风席席吹来,将女生身上的校服吹得鼓起来一点,然后又随着风的温度贴上身体曲线。
后背的蝴蝶骨很明显地凸起,腰肢细瘦又柔韧,带着这个年纪的高中生特有的少年气。
除了脸上表情太冷加上眼下方乌青一片,像被人打了外,一切都很美好。
司机是新来的,还不太熟悉这位刚回国少爷的秉性,看见陈怀渡的视线还在往外看,忍不住调侃道:“少爷,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听说国外的学生都很开放,都十六七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陈怀渡应该也谈过恋爱,司机心想。
陈怀渡摇上车窗,开口时的语调冷淡又散漫。
他说:“不喜欢。”
5. 拒绝。
深夜的便利店,寂静无人。
在整理完货品后店里久久没有走进新的客人,南琢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
在不知道第几个哈欠后,南琢掏出手机,点进微信,点进柏临的朋友圈。
南琢盯着寥寥几张合照,有些出神。
原来他叫陈怀渡。
变化挺大的,现在气质更冷漠,也更难接近了。
南琢一眼都没有认出来。
就是没想到陈怀渡这么爱睡觉。
南琢瞥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
这个点,除了她这种牛马,大家应该都睡着了。
陈怀渡并没有睡觉。
明亮整洁的别墅里,此时一片狼藉,争执声不休,一旁的佣人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怀渡。”陈放压抑着怒火,竭力放轻语气,“从前的事情是我疏忽了,让你受委屈了......过段时间我会和徐听拂离婚,咱们能好好谈谈么?”
陈怀渡看他这种委曲求全的“慈父”模样,觉得好笑。
“谈什么?”
陈放:“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和你妈约个时间,我们三个人见一面吧。”
陈怀渡扯了下嘴唇,“不。”
“不什么?”陈放有些着急地追问。
“我不帮你。”
软磨硬泡都不听话,陈放深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
“很爽。”
陈放:“嗯,有什么需要的都和我说。”
陈怀渡有求必应:“有需要。”
“什么?”
“你身上的香水味很臭,离我远点。”陈怀渡淡淡点评。
陈放耐心告罄:“......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陈怀渡:“约白月光前还去见情人了,这就是你
求人的态度?”
陈放额头青筋暴起几根:“这是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过问。”
“嗯。”陈怀渡淡淡点头,“所以你给的这些廉价的爱,我也有资格扔进垃圾桶。”
“包括你。”说完,陈怀渡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
“陈怀渡!”陈放那副儒雅的外表撕碎,彻底恼怒了。
陈怀渡看见他喷出来的口水,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知道喊我名字了?”陈怀渡抬脚往楼梯上走,凉凉地撂下一句。
“我之前以为你是哑巴呢。”
所以才在十七年的时间里,一次都没有喊过陈怀渡的名字。
关上房门,才将陈放不顾形象的谩骂质问隔绝开来,陈怀渡没有开灯,他走进黑暗,直挺挺地躺在了沙发上。
一阵陌生的香味飘了过来。
黑暗中人的嗅觉会变得格外灵敏,陈怀渡敛下眼,这才想起什么,起身把袋子打开来了。
烤肠包还规规整整地躺在里面。
面包早就冷透了,陈怀渡把面包拿出来,走到垃圾桶旁边。
只要一松手,这个面包就会被当做垃圾回收。
骨节分明的大手悬在半空好一会儿。
陈怀渡垂下眼,忽然想起那人安静却又亮闪闪的目光,很高兴的样子。
像走失的小狗蓦地找到了主人。
几秒种后,陈怀渡把手收了回来,捏着面包囫囵塞进了嘴里。
早上六点,太阳从天际线里缓缓升起。
交班结束,南琢脱下工作服,路过散着冷气的柜子,目光一顿,划过上面陈列整齐的熟食。
鬼使神差地,南琢拿了两个牛肉卷。
“呦。”收银的同事挑了挑眉,调侃道:“月初就是不一样。”
一个牛肉卷十九块九,作为打工人的早餐,是很奢侈的一顿了。
南琢随口应了声,单肩背着包往外面走。
七拐八拐走进狭窄的巷子,路过几个熟悉的点位,南琢放下书包,熟练地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清洁、擦干、倒满、换水。一系列动作游刃有余。
周围已经围了几只小猫,蹭着南琢的裤腿喵呜喵呜的叫,像是在撒娇。
南琢摸了摸猫头,安静地看着它们狼吞虎咽地进食。
回到家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南琢走到阳台拿晾干的衣服准备飞快洗个澡。
“妈。”看清洗衣机的景象,南琢缓缓闭了闭眼,问:“你怎么又没晒衣服?”
孟诗觅一愣,随即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又忘了......”
南琢面无表情地晒完衣服,走进浴室。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不是忘记洗衣服就是忘记晒衣服,要不然就是刮大风下大雨忘记收衣服。
南琢的校服本来就没几件,被孟诗觅这么一搞,经常都没得换。
没有换洗的校服,南琢闻了闻脱下来的衣服。
没什么味儿。
重新把昨天的校服穿上,以防万一,南琢还喷了点花露水在身上。
今天就去买套新校服,南琢面无表情地想。
房间里,孟诗觅刚刚下播,正好也拿着衣服准备进浴室。
擦身而过的瞬间,孟诗觅注意到女儿脸上的伤痕,眉头皱起来。
“眠眠,你又跟人打架了?”
南琢敷衍道:“没。”
“那你脸上是怎么搞的?”
“摔的。”
孟诗觅表情一言难尽,并不太相信。
良久,孟诗觅叹了口气,征询意见道:“眠眠,要不然你把便利店的工作辞了吧?妈妈现在能赚钱,你别干了,专心学习。”
南琢瞥了眼孟诗觅身上略显暴露的紧身蕾丝包臀裙,没有吭声。
“再说。”南琢抄起一旁的书包,关门走了。
高二一班。
南琢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教室。
方乐翎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地抄作业,头也未抬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没什么精神的一声。
方乐翎并不意外,依旧埋头写着,几秒种后,他吸了吸鼻子,困惑地问:“你又抽烟了?”
“没抽。”南琢说。
“那身上这烟味哪来的?”
南琢想了想,应该是在早餐店偶遇江灿雨她们,不小心沾上的。
南琢问:“味道很大么?”
“还好。”方乐翎说:“可以接受。”
“砰——”
旁边的空位落下一个黑色书包。
从方乐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五指修长,指节粗大。
方乐翎盯了很久,才羡慕地收回视线。
他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儿童手指,嘴巴撇了撇。
早读是英语,南琢振作了一点,拿出课本准备早自习,余光就见新同桌眉头拧了一下,然后抽出一个口罩,戴上了。
南琢一愣,捏着课本的手紧了紧。
“我去,陈怀渡都被南琢熏得戴上口罩了。”
郎朗读书声中,细碎的八卦隐匿其中,老师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南琢身上味道究竟有多冲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破案了,她身上的校服和昨天的一模一样,背后的黑点都在同一个位置,就是同一件!”
“艾玛,又不换衣服......”
“啧,她也太不讲究了,转学生真可怜。”
“观察过,她好像就两件校服,一直来回穿,有一件都洗得发白了。”
“不知道说啥好,说她不爱卫生吧人家可能只是没钱。”
“......”
南琢听见了只言片语,薄薄的唇抿了一下。
南琢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
...好像是有点味道。
见陈怀渡戴着口罩趴着,南琢安静地把自己的桌子往旁边挪了一点,和他隔开了点距离。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含笑看着底下早读的学生们,目光欣慰。
注意到靠窗那边的小动静,英语老师眼神看过去。
老师:“南琢,怎么开窗了?”虽然是九月份,但江州天气炎热,九月仍然需要开空调。
老师:“赶紧关上,一会儿冷气跑掉了。”
南琢面不改色胡扯:“老师,我头晕,想通通风。”
英语老师愣了两秒,眼底随即划过一抹担忧,“...那行,有不舒服随时去找医生。”
早读结束,柏临精神饱满地往空凳子一坐,屁股还没坐稳就冲着南琢笑了笑,“早上好。”
南琢好像正在发呆,被他这一声吓到了,肩膀抖了下,“...嗯。”
柏临邀请道:“下午我们体育课是同一节,一起打球吗?”早听说南琢打球很厉害了。
南琢想起自己昨天加好友胡乱扯出的理由,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得到回应,柏临心情很好,掏出几盒点心放在桌子上。
柏临顺手拍了拍陈怀渡的桌子。
“哥,醒醒,给你带早餐了,看看爱不爱吃。”说着,柏临眼睛转向南琢,“南琢,你也一起吃啊,我买了很多。”
看见兄弟戴着口罩,柏临震惊:“卧槽,你感冒了啊?严不严重?去医院看过了吗?”
陈怀渡扯出个懒散的音节,“没病。”
“没病你戴口罩干嘛。”柏临听他声音确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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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什么异常,不确定地猜测:“耍帅..?”
“......”
柏临:“摆造型?装高冷?有异味?”
说到最后,柏临一顿,闻到了这周围淡淡的烟草味。
柏临顿时了然:“原来是这样。”
另一边的同学没忍住插话道:“怎么样?”
柏临摊手:“少爷鼻子太灵了,一点异味都闻不得,尤其是烟味、汗味、汽车尾气味......之前我打完球去找他吃饭,这人差点呕出来,我还奇怪是怎么了,直到陈怀渡端起盘子走人让我理他远点....”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同学听愣了,下意识往南琢那边看去。
这位身上不就什么味儿都有吗...?
陈怀渡踹了柏临一脚让他闭嘴,然后把热气腾腾的早餐往旁边一推,东西全都到了南琢桌子上。
他说:“我不吃。”
“你这挑食的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柏临纳闷,“你在家吃过了?”
陈怀渡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没吃,柏临忍不住絮絮叨叨了,“又饿又不想吃饭,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睡觉,我都怀疑你晚上做贼去了.....说吧,你晚上是不是都不睡觉的?”
一字一句砸进陈怀渡的耳朵,周围都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怀渡揉了把耳朵,随手抓起几个虾饺吃进肚里。写满倦意的脸上没有丝毫快乐,只是机械地进食。
“吃饱了。”四五分钟后,陈怀渡拿出湿巾擦手,“多谢。”
“......”
剩下的食物被柏临和方乐翎瓜分。
柏临一直都听说一班有一个很喜欢粉色的男生,书包、文具甚至球鞋都是骚粉,今天一见,还真是这么回事。
柏临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不错啊兄弟,有个性。”柏临对方乐翎竖了个大拇指。
方乐翎一怔,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很酷啊。”柏临想也没想。
方乐翎眼睛一亮,连东西都顾不上吃了,“你真有眼光,兄弟。”
两个人在后面熟络地聊起天来,南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牛肉卷她和妈妈吃完一根,还剩下一根,在她包里。
南琢瞥了眼时间,马上要下去跑操了。
班上的同学已经一波接一波往外走,柏临也出门回到自己班级的队列。
南琢把牛肉卷从包里掏出,放进桌肚里,正想着找个怎么说。
“这是什么?”方乐翎鼻子嗅了嗅,嗅觉堪比小狗,很快锁定目标:“哇,还有吃的,刚才柏临给你的吗?”
方乐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南琢你不想吃吗?不想吃给我吧,嘿嘿。”
南琢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爪子,无情道:“不行。”
方乐翎嗷嗷叫嚷:“你护食!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现在一块小面包都不给我吃,果然是不爱了,感情淡了,渐行渐远了,要相忘于江湖了.....!”
“还吃?”南琢扫了一眼他的肚子,平静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再吃跑操都跑不动了。”
方乐翎:“......”
方乐翎悲愤地走了。
嘈杂过后,教室重归安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陈怀渡拿出耳机戴上,准备找首歌听。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男生漆黑的睫毛被铺上了一层金光。
隔着一层口罩,些微香气飘了过来,陈怀渡下意识偏头看了眼。
这一眼,刚好直直撞上南琢的视线。
南琢没想到他忽然看过来,嘴唇不自觉抿了一下,把盒装的牛肉卷推过去。
陈怀渡眸色淡淡:“什么?”
南琢同样言简意赅:“给你吃。”
陈怀渡垂眼看着少女澄澈干净的眸子,垂下的手指无意识地弯了弯。
陈怀渡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那个冷掉的面包。
味道算不上多好,放在平时,是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面包。
可陈怀渡还是全吃完了,像被施了咒。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不能浪费食物,仅此而已。
所以看着面前这个牛肉卷,陈怀渡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低沉磁性的音色在一旁颤动,像雪山下淙淙流过的高山水。
陈怀渡问:“为什么给我。”
南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语气带着几分生疏。
“主任说要团结友爱,我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南琢顿了顿,眼睛在这个时候僵硬地弯了弯。
“我们能做朋友吗。”
6. 拒绝。
陈怀渡还没来得及回答,眼神就被开着的窗户外那张很有存在感的大脸吸引。
南琢见状,顿时也似有所觉,扭头朝窗户外看去。
她看到了一脸感动欣慰的年级主任。
南琢:“......”
边春旺内心是十分动容的。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要和新同学团结友爱”,竟然真的被南琢听了进去。
改变一个孩子,原来这么简单。
身为教师,果然责任重大啊!
边春旺腰板挺直了一些,见两个孩子纷纷看过来,咳嗽了声。
“挺好挺好,同学之间就该这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嘛。”边春旺笑着点头,显然是十分满意。
然而很快,边春旺想起什么,脸上又浮现严肃的表情。
“不过该跑操还是要去跑操的,谁准你们在教室不出去的?都给我出来跑操!”
南琢认命地走出去。
倒是忘记了,边春旺时不时就会查跑操考勤,他们明晃晃坐在教室里头,简直是活靶子。
陈怀渡摘下耳机,也跟着要走。
“等会儿。”边春旺突然出声。
陈怀渡抬眼看去:“?”
“把面包吃完再去。”边春旺说,“凉了不好吃,别辜负了同学的一番心意。”
“......”
十分钟后,陈怀渡吃完牛肉卷,加入了跑操大队。
节奏感很强的运动音乐响彻校园,有些吵嚷。
好在是个阴天,倒不算很热。
大部分同学此时已经跑完回教室了,操场上剩下的,都是被边春旺抓到的逃跑操的。
为了以示警告,边春旺发话必须要多跑两圈才能走人。
一个人跑可能会很丢脸,但一群人跑就很有意思了。
被罚跑的学生叽叽喳喳地向前冲,一路笑笑闹闹,这阵仗,把边春旺都看恍惚了。
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下错指令了,不是在惩罚他们跑步,而是奖励他们放假。
这帮逃操学生一开始斗志昂扬,跑得飞快,陈怀渡没加上他们,懒洋洋在队伍末端跑着。
前面是同样跑得不怎么认真的同班同学。
传闻中很凶很不好惹的同学。
只加柏临微信的同学。
但是又是给陈怀渡吃牛肉卷的同学。
想和陈怀渡交朋友的同学。
.....
陈怀渡眼神落在前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腰好细。
“卧槽,哥,你怎么也在这?”柏临这才发现好兄弟的身影,惊喜地叫住他。
“你第几圈了啊?”
手也细。
...这么瘦,真的会打架?
柏临嗓门大了些:“哥,你怎么不理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陈怀渡现在浑身罩了个罩子,把他隔绝在外了。
陈怀渡回神,漫不经心地回了声,漆黑的目光仍然直视前方。
“第二圈。”
女生头型饱满,扎着个低马尾,乌黑的头发像绸缎。一阵风吹来,轻盈地往后打。
但南琢比风更轻盈,可能是想早点跑完,很快就加速,跑没影了。
四圈绕操跑结束。
一开始还很有劲的那几个男生现在都累得气喘吁吁,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
边春旺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就是要累,不累这帮学生记不住教训。
边春旺视线一转,扫到了站在最右边两道身影。
“?”
边春旺不自觉拧起了眉。
这俩怎么腰不弯气不喘的...?
只见南琢呼吸均匀,目光沉静,除了额角出了几滴汗外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陈怀渡更是随意,双手插兜懒散地站着。
背景板从操场换成T台就能开始走秀了。
边春旺指了指他俩,“看看,都跟一班的同学学学,平时加强体育锻炼,德智体美劳总要有一个突出吧?学习不想学就给我把身体锻炼好,看这一个个虚的.....”
其他班的同学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说,眼神霎时都不怎么友善地看向边春旺口中的“一班的同学”。
南琢一记冷冰冰的眼风回望过去。
同学们:“......”
是你啊。
那没事了。
边春旺本来还想再警告几句的,但抬头一看,天空阴沉沉的,就要变天的模样,摆摆手放大家回去了。
解散完,柏临立刻过来找人。
“哥,买饮料吗,一起去?”
陈怀渡拒绝:“不去。”
“为什么?”
不用陈怀渡回答,柏临视线扫到了他汗湿的校服,顿时明白了,“你要回去换衣服是吧?行,那你先去吧,你想喝啥我给你带。”
“柠檬水。”陈怀渡说。
“好嘞。”
对话声轻飘飘地传进耳朵,南琢耳尖很不明显地竖了竖。
方乐翎在教室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
几秒钟后,陈怀渡落座。
方乐翎大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
陈怀渡换了干净的校服,有淡淡的皂荚香,身上没有那种黏腻的汗渍,整个人清爽得不像话。
不像班里的其他男生,跑了几圈后一股儿。
方乐翎满意地点头。
还得是少爷啊。
真讲究。
陈怀渡问:“怎么了。”
“哦,你有没有看见南琢啊,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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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去跑操了吗,去哪了啊?这马上下大雨了......”方乐翎挠了挠头。
“不知道。”
打探不到任何有用信息,方乐翎起身出去上厕所。
刚走出后门,方乐翎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他好闺闺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迎风而立,宽大的校服被吹得隆隆作响。
天空阴沉下来,狂风掠境,马上要下大雨的征兆。
这会儿正常人都躲回教室了,可南琢不,她直挺挺地站在狂风中。
方乐翎:“...........?”
方乐翎一脸迷茫但也跟着过去面对疾风。
然后差点被这风吹面瘫了。
“不是,南琢,你站这儿干嘛?”方乐翎怀疑她跑操跑傻了。
南琢抓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还是不确定,于是这扭头问方乐翎:“我身上有味儿吗?”
“什么味?”方乐翎嗅来嗅去,可能是太想吃牛肉卷了,他只闻到一股牛肉卷的香味。
“你又偷吃好吃的了?”方乐翎问。
“......”
南琢木着脸回位置坐下。
没几分钟,上课铃敲响。
台上响起语文老师抑扬顿挫但却越听越想睡觉的ASMR。
陈怀渡单手撑着脑袋,薄白的眼皮像百叶帘一样往下坠。
“哗啦。”
纸张滑动的响声。
很近。
意识到声音就在自己旁边响起,陈怀渡没什么精神地偏头看过去。
右手边多了张白纸。
纸上黑白分明地写着一行字。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字写得算不上漂亮,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很规整,看得出来是认真写的。
陈怀渡从这一行字上挪开眼,视线上移,看到了安安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南琢。
陈怀渡把纸移过来,提笔往下写。
「不行。」
这两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南琢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下去一点。
看起来有些失望。
陈怀渡随意地转着指间的笔,漫不经心地等着南琢的回复。
可能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吃了两个面包还不答应她的请求。
可能会不高兴。
回一句如果不是柏临谁稀罕和你一起玩。
或者干脆不回,直接把纸撕掉扔进垃圾桶。
可能会凶巴巴地要求他必须答应她。
像其他人口中的南琢一样。
.......
预想中的场景都没有发生。
陈怀渡看着被轻轻推过来的白纸,手中的笔蓦地转不动了。
「好吧。」
「那我们先从同桌做起。」
7. 拒绝。
阴雨绵绵的又下了一天雨。
南琢拎着包在座位坐下,大概是因为下雨天,走路不方便,这个点班上的人只有往常的一半,南琢把新买的校服外套铺在桌子上,准备趁这个安静的时间补会儿觉。
身体刚弯下去一点,余光扫见一个陌生又眼熟的东西。
“?”
南琢把那东西抽出来,竟然是两套全新的校服,并且都用袋子整整齐齐地装好了。
送错了?
南琢瞥见包装上的校服码数,眉梢挑了挑。
和她穿的码一模一样。
这么巧?
南琢下意识往旁边的座椅上看了一眼。
书包在。
人不在。
南琢环视一圈,没看到人影,于是走到教室外。
高二一班旁边的空教室里,柏临和陈怀渡两个人正坐在里面吃早餐。
南琢推门走进去,柏临看见她过来,不顾嘴里没咽下去的食物,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南琢,早..早上好。”
陈怀渡看着喷溅出来的口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后退了几米。
柏临喉结滚了滚,这下彻底咽下去了。
柏临邀请南琢过来一起吃,刚好早饭没吃饱,南琢没拒绝,吃了两个黄油蛋挞。
南琢:“这个多少钱?我转你。”
柏临连忙摆手,“收什么钱啊,你也太见外了,都是朋友。”吃点东西也要收钱,还是收女生钱,那他也太逊了。
怕南琢要给自己钱,柏临扯开话题:“之前不是说一起打球吗,这几天一直下雨,体育课都没了,都没时间打球。”
南琢说:“以后有机会打。”
柏临:“好啊,那到时候我叫你,其实除了篮球,我还会很多球,比如说羽毛球排球足球......”
“嗯。”
柏临:“你喜欢吃这个蛋挞吗,喜欢我明天可以多买几个......不用客气,刚好陈怀渡这个挑食鬼喜欢吃这家店,这店不送外卖,专门跑一趟也很麻烦,正好一起多买一点。”
南琢瞥了眼外卖包装袋,底下那行三位数的价格很刺眼。
“谢谢,但是不用买我的。”
“好吧。”柏临没太在意,往袋子里翻了翻,“你尝尝这个牛角包......啧,这个肯定很好吃,陈怀渡都吃了三个。”
南琢本来要拒绝,不知道听到哪一句,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你,柏临。”
柏临露出一口小白牙:“客气,一起吃更开心嘛。”
陈怀渡一口咬碎柠檬水里的冰块,眼里情绪很淡。
回到教室,看到抽屉里那两袋子校服,南琢那被甜品统治的大脑才缓慢加载回来。
南琢侧过头:“陈怀渡。”
被念到的人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动作,“嗯。”
“这些衣服是你放到我桌子里的吗?”南琢问。
“嗯。”
南琢追问:“为什么送给我?”
面上还是很平静的表情,但陈怀渡就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急迫的意味。
所以陈怀渡不紧不慢地说:“面包很好吃。”
“啊....?哦。”南琢眼睛很缓慢地眨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喜欢就好。”
面包才多少钱呢,算起来,还是她赚了陈怀渡的。
窗外雨下不停,所有户外活动暂停,正好用来考试。
只是这雨一下就是一周,一直到成绩出来,雨还没停。
周五,梁若表情严肃地走上讲台,见班里还闹哄哄的,拿三角尺用力拍了拍桌面。
全班登时安静了下来。
“这次开学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梁若说,“成绩单贴在后面,大家可以去看。”
后门那儿有个粘贴板,专门用来贴成绩单,单上有各科成绩,年级排名,但隐去了个人姓名,只留有学号后四位。
如果不是要好的朋友或者是特别关注,是不会知道他人的成绩的。
“老师表情不太好看耶,看来我们班这次考得很差。”同学A说。
“是吧,好久没看到她这么难看的脸色了。”
“完蛋,我的排名掉了十位。”
“卧槽,你们看最后一排...!”
还在上课,大家就是再好奇,也不敢一直回头往后看。
梁若是很重视成绩的老师,这次考得差,一节课的气氛都很低气压。
“下面我要讲的这题是每位同学都必须得分的送分题,这题错了的同学都给我拿出本子记下来。”梁若犀利的眼神扫视一圈,落在某一个方向。
对上视线,南琢很自觉地从桌肚里掏出个本子。
南琢掏出了张白纸。
南琢下意识觉得是张废纸,刚想折成团扔掉,又瞥见里面的字迹。
是那天和陈怀渡聊天的纸。
上面是她勉强能称得上是工整的字。
「好吧。」
「那我们先从同桌做起。」
下面一行,字迹遒劲有力。
「随你。」
南琢那天花了一节课理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仍然不明白。
南琢眼珠子转了转,不经意地朝旁边扫去。
陈怀渡撑着头看卷子,卷子上一片空白,答题卡一题都没有涂。
比她更有种的人出现了。
南琢在心里给陈怀渡点了根蜡烛,眼睛随意地一瞥,看到男生干燥的嘴唇。
有些起皮了。
....不爱喝水?
老师讲题的声音响起,南琢倏地收回视线,把纸折好,重新拿了个本子记笔记。
四十五分钟的课堂结束,下课铃声还没打完,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围到了后门那儿。饶是大家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成绩单最后一行的一连串零时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卧槽”。
“震惊,这人谁啊?答题卡忘涂了?”
“不知道好陌生的学号。”
“最后一名竟然不是南琢了?我也震惊。”
“....卧槽!这人好像,好像是...”
围成一圈的同学交换了个口型,知道是谁后,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
少爷是一点不写啊?
“陈怀渡,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写?”
教师办公室里,梁若把教案摔在桌上,扬声问道。
梁若:“你这种学习态度是很有问题的,题目会不会暂且不说,但卷子不可以完全空白啊,太消极了,一张就算了,你还两张白卷,说说看,考试那天什么情况?”
陈怀渡实话实说:“睡着了。”
“睡着了?”梁若冷笑一声,“考试都能睡着,还真是近墨者黑,被传染了,就不该让你和她坐在一起。”
“是我自己爱睡觉,和别人无关。”陈怀渡语气淡了一点。
梁若翻着他的成绩,恨铁不成钢道:“别的科目就算了,你英国回来的,英语试卷都不写?人家南琢别的科目差,起码英语这一门能看。”
陈怀渡站得笔直,“抱歉。”
梁若絮絮叨叨骂了他半天,嘴巴都快冒烟了。
“下次乱些都得给我把卷子写满了,知道吗?”
陈怀渡应得很干脆,“知道了。”
本来以为能走了,没想到梁若又撂下一句,“你这种嗜睡的状态太严重了,这周把家长叫来,我想和你父母谈谈。”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陈怀渡皱了皱眉,眼底划过抹难与人言的厌恶。
梁若:“叫不来我就亲自家访,我不管你家庭情况怎么样,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教室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睡觉的。”
“嗯。”陈怀渡敛下眼眸,“好。”
把人放走后,梁若灌了一大口热茶,紧皱的眉宇仍然没有松开。
隔壁老师见状,笑着安抚道:“不用操心啦,这种学生每个班都有,不用管他们。”
梁若深吸了一口气:“从前那个南琢就够拖累了,现在又来了个我行我素的少爷,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梁若口吻里有很浓的烦闷:“这种学生真是一点都不想要。”
隔壁老师连忙劝诫,“这种话可不能说啊。”
“本来就是。”梁若想到这两人糟糕的分数,又想到在校外看到的风景,嫌恶道:“这种社会混混,成绩好了也是废的,教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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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另说。”
“什么混混?”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梁若抬头,看到了打扮得跟个洋娃娃似的邬存。
梁若敷衍道:“没什么。”
邬存好像听不见,自顾自的说:“是说南琢吗?她很乐于助人啊。”
隔壁老师一听,来了兴趣,“怎么说?”
“前几天中午放学,一个女生一个人在搬器材。”邬存唇角挂着浅笑,“我看见南琢去帮她了,闷声干了很多活呢,偶尔也能看见她在路上喂流浪猫,是个好孩子。”
“还有这种事?”隔壁老师震惊。
“确实很乐于助人。”年级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门口,像是附和邬存说的话一样,正赞赏地点头。
“成绩不能作为评定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边春旺说:“梁若老师,对学生宽容一点,其实南琢是很乖的孩子。”
隔壁老师:“......?”
梁若:“???”
“哪里乖了?”梁若声音里满是质疑。
“团结友爱,帮助新同学,这还不够乖?”边春旺简单总结完,又敲打似的警戒道:“我们要主动去发现孩子们的优点。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很正常,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不对就放弃他们......你说是不是,梁老师?”
“......是,是。”
柏临一走出教室就看到陈怀渡从办公处走出来。
柏临连忙叫住他,“哎,兄弟,你怎么从这里出来,老师约你喝茶啊?”
“不是。”陈怀渡说。
柏临刚要松一口气。
陈怀渡:“找我家长喝茶。”
“......”
柏临瞪大眼,“才开学几天,你就被叫家长了?”
陈怀渡应得散漫,带着一种自厌和不在意,“随便吧。”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柏临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给他分析着,“你爸最近不是良心发现了对你很好吗?给你又送表又送鞋的,你让他来,他肯定会来的。”
说起鞋子,柏临习惯性往陈怀渡脚上看了眼。
“你怎么没穿那鞋啊?”柏临问。
那鞋子是全球限量版,有价无市,柏临眼红了好一段时间。
“不想穿了。”陈怀渡看出他的喜爱,问:“你想要?”
“想啊。”
“那送你了。”陈怀渡说,“周末来拿。”
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柏临:“!”
“谢谢哥哥。”柏临夹着嗓子贱贱地笑:“哥哥真好~”
陈怀渡语气凉凉:“再夹一个字那鞋子的命运就是垃圾桶。”
“错了错了,错了哥。”柏临迅速滑跪,随即又艳羡道:“不过据说你爸现在对你完全是有求必应啊,真是人到中年转性了.....好幸福哦。”
按理说这话一出,陈怀渡应该会很高兴,然而在柏临看不到的地方,陈怀渡脸上的表情却更冷了。
“他对我好只是想用我讨好另一个人。”
很低很轻的一句。广播站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柏临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
“哦。”柏临沉浸在新鞋的喜悦中,没有想太多,到了厕所就和人分道扬镳。
陈怀渡最后是踩着铃声回到座位的。
饮水机在第一排的位置,打铃了也不方便去接,陈怀渡抿了下有些起皮的唇,打算睡完这节课再喝水。
然而目光一转,桌子上的水杯满满当当,装满了水。
可陈怀渡记得离开时水杯是空的。
“你帮我接的水?”
猝不及防的一声,直接赶跑了南琢的瞌睡虫。
“嗯...?是啊。”南琢承认得坦坦荡荡,“接的是温水,你喝喝看怎么样。”
陈怀渡没动,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不喜欢喝水吗?”南琢声音有些哑,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应该是困得不行了。
南琢跟哆啦A梦似的,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杯柠檬水,放到陈怀渡桌子上。
“那喝柠檬水。”
8. 拒绝。 [我是南琢。]
柠檬水和前几天柏临给陈怀渡带的是同一个牌子。
南琢见他好像挺喜欢喝的,全部都喝完了。
见陈怀渡没有动作,南琢歪了歪脑袋,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晃晃的困惑很明显。
陈怀渡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声线在柠檬水的浸泡下更加冷冽。
“多谢。”
然后陈怀渡看见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女孩眼睛又弯了弯,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就这么想和他做朋友么。
图什么。
陈怀渡也没了睡觉的心思,垂眼百无聊赖地转起了手里的笔。
课间,陈怀渡人刚走,方乐翎就一屁股坐上了他的位置。
“南琢!”方乐翎目睹了好朋友给冷脸新同学送水的全过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给他买水啊?”
“帮助新同学。”南琢挑眉:“很奇怪?”
“这......”
方乐翎拽了拽自己头上的几根呆毛,一时卡壳。
良久,方乐翎才慢吞吞地憋出一句,“可是你都没给我买过柠檬水。”
南琢大方道:“下午给你带一瓶。”
见她要给自己买,方乐翎又不答应,拒绝道:“可别,你留着自己喝吧。”
方乐翎单手托着下巴,偏过头打量她一身:“买新校服了?好看。”
其实南琢本来长得就很精致,只是平时太不修边幅了,隔三差五脸上就是紫一块青一块,校服也算不上干净,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这导致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忽略了这张漂亮的脸。
“我跟你说我这次考试人品大爆发,数学都上六十了!!选择题就错了三个,牛不牛逼......”
方乐翎正小嘴叭叭地讲个不停,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方乐翎抬头看去。
好高一人。
坐着的时候没太大实感,一换成俯视的视角,顿时感觉陈怀渡是个巨人吧,这肯定一米八五往上了。
方乐翎回神,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人家的座位上,脸上扬起友善的笑:“兄弟,能让我坐一会儿吗?你坐我的位置。”
陈怀渡扫了眼他凌乱的桌子:“不行。”
方乐翎双手合十:“很快的,很快的,我马上就走。”
陈怀渡说:“起来。”
“......”
方乐翎老实地回自己位置坐下了,然后扭头就和南琢告状。
【方乐翎:太冷漠了!坐一下他的椅子都不行】
【方乐翎:亏你还给他买柠檬水呢,下次不许买了。】
【方乐翎:他就是不想我和你坐,他嫉妒我们感情好!】
没多久,南琢回了条消息。
【不行。】
【方乐翎:什么不行?】
南琢却没有解释,【回你自己位置上坐好】
【方乐翎:....恨你】
白天上学时出了点太阳,一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就又下起了雨。
走廊上随处能听到同学们的抱怨声。
“还打算去小吃街逛逛呢,又下雨了,那些摊摊肯定很多都没出来。”
“我也是,今天早早写完作业了就等着晚上去玩呢。”
“什么时候不下现在下,我都没带伞。”
“加一,我中午看着天气这么好又把伞放回去了,笑死。”
“......”
南琢拿着伞,刚要走进雨幕,又停住了脚步。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男生单肩背着包,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看样子是直接淋雨出校门。
南琢想也没想,几步走上前,叫住了他。
“陈怀渡。”
“你没带伞?”南琢很自然地递出自己的伞,“这把给你。”
陈怀渡垂眼,看见了女生毛茸柔软的发梢,和一截白皙的后脖颈。
像是什么无害的食草系动物。
陈怀渡莫名想起那些同学对南琢的形容,忽然就有点想笑。
南琢看见他唇角扬了扬,盯着那一处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没。”那点儿笑意转瞬即逝,陈怀渡又恢复了那副扑克脸,“你自己撑。”
“别客气。”南琢不会客套,直接把伞塞进了他的手心:“我还有伞,上去再拿就是了。”
手中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是一把折叠得很整齐的雨伞。
再回头时,陈怀渡只看到一道清瘦的背影。
南琢确实有两把伞,某天她在家睡懵了,忘记已经带过伞,又重新拿了把伞去。
但是南琢回到教室时,却没有在自己抽屉看见雨伞。
南琢似有所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方乐翎:南琢,我忘带伞了,借你的一用,嘿嘿】
【南琢:你刚走?】
【方乐翎:没,我快到家了】
【方乐翎:怎么啦?】
南琢回了句“没事”,把手机塞回兜里。
雨也不算很大,没有伞也能走,回家洗个澡的事。
南琢拎着包,没什么所谓地就要走进湿漉漉的雨幕。
“南琢?”
一记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南琢,是柏临。
柏临撑着把黑伞,在对着南琢挥手。
“你没伞吗?”柏临走到她面前,“一起走?”
这伞很大,多遮一个女生绰绰有余。
柏临熟稔地问道:“走吧,我送你。刚好我也要去找我朋友。”
南琢没动,“你去哪里?”
“一家面馆。”柏临说,“我朋友说很好吃,说是什么十年老店,味道很好......就是位置有点偏,在水茗路。”
听见地名,南琢挑了一下眉,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哪家面馆。
“那走吧。”南琢不在犹豫,和他一起往校门口走。
柏临好奇道:“怎么,你也去吃这家店吗?”
“不去。”
柏临:“嗯?”
“我家在那附近。”南琢说。
十分养眼的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出校门,惹来不少目光。
南琢恍若无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柏临的碎碎念。
“少爷,现在走吗?”路边一辆低调的黑车里,司机往后问道。
没有回应。
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看去,看到陈怀渡正偏头看向窗外,漆黑的目光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陈怀渡注视着外面那两人很久了。男生比女生略高一些,垂着头和女生说说笑笑,嘴巴就没有听过,女生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几句。
雨伞往南琢那边偏移,柏临左边的肩膀都被打湿了,他却毫不在意。
陈怀渡看见周围路过的同学都若有似无地朝他们看去。
“少爷?”
司机看见了陈怀渡捏着伞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有些不明所以,拔高了音量喊他。
陈怀渡收回视线,把手里的雨伞往旁边一扔,“走吧。”
外面是滴滴答答的潮湿水汽,店内却温暖明亮,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面条,鲜香可口的味道涌进每一个人的感官。
南琢家就住在面馆后面,到了店门口,南琢从伞下离开,“到了,谢谢你的伞。”
柏临还想送她到楼下,但南琢说了两句“不用”见他还是拒绝之后直接就转身走掉了。
柏临摇着头失笑,拉开店门口找朋友。
朋友已经看呆了,眼睛还直愣愣地盯着外面。
“卧槽,你怎么和这个凶神一起来的啊?”
南琢拎着刀闯酒吧的事迹一战成名。当时酒吧里有人把视频拍下来了,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对于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高中生来说,画面的冲击性还是太强了。
“谁是凶神?”柏临皱了一下眉,“别乱说。”
“哈?”朋友心想你之前不也喊人家凶神么,现在这是搞什么双标。
朋友低头沉思两秒,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你和她在一起了?!”
“什么玩意,没有的事。”柏临嘴角抽搐,“就是朋友,下雨遇到一起走一段路。”
“哦。”朋友顿感没劲,想起什么,小声问:“南琢住这儿附近啊?”
“是吧。”
“这附近有点乱啊,经常有人闹事,我朋友说半夜警车都响个没完,甚至还有虐猫的变态!”朋友压低声音,表情有些唏嘘,“那难怪南琢脾气这么差了。”
换他住这种地儿,现在应该已经抑郁了。
柏临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皱着眉反驳朋友,“人家脾气挺好的,你又不认识她,以后这些话别说了。”
“.....?”朋友怀疑他被南琢所迷惑了但没有证据,听话地“哦”了一声。
会迷惑人的南琢回到家,刚放下书包,孟诗觅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看起来很高兴。
南琢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找了个兼职!”孟诗觅脸上挂着笑,忍不住和南琢卖关子,“你猜多少钱?”
“多少。”
“五千!”孟诗觅声音难掩激动,“而且只有干一天,哦不对,是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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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琢沉下脸来:“是什么兼职?”
孟诗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又被骗,连忙保证自己不下载软件不刷单不视频类似这种蠢事什么都不会再干。
“那是什么工作。”南琢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孟诗觅咽了咽口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就是....去迪士尼当一日管家,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吧?找我的这家人很大方,我攻略已经做好了,肯定不会出差错的。”
这个好像确实挣得多。南琢心里的防备放下来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像个大人一样叮嘱孟诗觅:“凡是涉及到钱和银行卡的都不能动,遇到问题给我发消息,注意安全。”
之前出现过那样的事,所以现在家里的钱全部都由南琢来管。
饶是如此,南琢有时还是会担心她这个傻白甜的妈妈会被人骗去贷款。
孟诗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都知道,放心吧眠眠。”
一点都没有被小孩管教的尴尬和羞赧。
南琢进厨房,简单做了两个菜,和妈妈面对面吃着。
孟诗觅:“眠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孟诗觅笑容很温柔,“多交点朋友,没事就出去玩,钱的事我会努力。”
“嗯。”
南琢眨了眨眼,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吃完饭,南琢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放在桌子上。
“语文61,数学30,英语120,物理12......”孟诗觅转头,揉了揉南琢的头,眼里满是认可,“乖乖,真厉害,英语考这么高啊。”
老师眼里顽劣无可救药的差生,在妈妈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乖宝贝。
也就是这个时候,孟诗觅才像个家长。
南琢任她揉,还抬头蹭了蹭她的手。
回到房间,南琢扔了块薄荷糖在嘴里,花了一个小时把英语卷子写完后点开手机。
第一条就是柏临的朋友圈。
[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店]
[图片]
配图是两碗冒着热气面,熟悉到南琢闭着眼睛都能尝出是他家的面条。
南琢随手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想到自己还没有加陈怀渡的微信,南琢给柏临发去消息。
【你好,能把陈怀渡的微信推给我吗】
柏临几乎是秒回。
紧接着,一个陌生的个人资料卡弹了出来。
名字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南琢点开“/”的头像。
背景是纯黑的,中间是一颗绿色的卡通树。
还挺可爱。
南琢点击添加好友,编辑。
[我是南琢。]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南琢选了首歌听,去洗澡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楼下烧烤摊开始营业,不时传来一群醉汉划拳喝酒的叫嚷声,好在南琢早就习惯这些扰民的动静,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
翌日,南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掏手机。
好友添加栏里没有消息。
可能是睡着了没看到,南琢想。
洗漱完毕,穿上崭新的校服,南琢轻轻带上门。
“老板,要六个包子,四个香菇青菜,两个肉包。”
“好嘞。”每次都是这个组合,老板一见到南琢的脸,都不用她说,已经熟练地把包子装好。
南琢边吃边汇入上学的人流,路上时不时打开手机瞥一眼。
没有消息。
走到教室时,包子还剩两个。
南琢擦了擦嘴,到位置坐下时,看到陈怀渡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南琢到外面把包子吃完,用课本虚掩着,点开手机里的舞蹈视频。
不知道看了多少个视频,旁边趴着的人终于动了。
陈怀渡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右脸颊睡出了个印子,眼皮散漫地耷着,看着就没精神。
忽然,他的桌子被敲了敲。
陈怀渡侧过头,对上了女生黑白分明的眼睛。
南琢说:“我给你发了好友申请。”
“哦。”陈怀渡垂下眼,语气淡淡:“我看到了。”
这话一出,南琢明显困惑了,她问:“那你怎么不通过?”
好像成为彼此的微信好友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陈怀渡想起昨晚那条朋友圈,漫不经心地仰头喝了口水。
喝完,看见南琢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陈怀渡唇角往上扯了扯。
“不通过当然是因为......我不想通过啊。”
9. 拒绝。
听见这话,女生水润黑亮的眼睛瞪圆了一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南琢直接追问:“为什么不想,因为我们还不是朋友们?”
“可是不是同学也可以加微信。”
陈怀渡:“我不加不熟的人。”
南琢想了想,有些明白了:“那熟了就可以加吗?”
“。”陈怀渡淡淡扫了她一眼,说:“熟了再说。”
南琢“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言语之间的婉拒。
看那副若有所思的迟钝模样应该是没懂。
大课间有半个小时,激昂有节奏的音乐响起,所有人都去操场跑操了。
陈怀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呆着。良久,柏临估计是没找到他人,发消息问他在哪儿,也跟着过来了。
柏临一走近就看见陈怀渡在看微信,还是好友申请的界面。
柏临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加啊。”
柏临认出头像,知道申请加好友的人就是南琢。
陈怀渡退出这个界面,随手打开朋友圈,没有回应这句,只是说:“以后不要随便把我的微信给别人。”
“什么别人?”柏临说:“这是你同学好吧,还是同桌!”
“又不熟。”
柏临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一低头,看见陈怀渡的朋友圈消息,想起什么,“怎么不给我点赞?我昨晚也发了朋友圈......对了,那家面馆真的好吃,味道绝了,但环境一般,我是可以接受,你有没有兴趣,不如我们中午去吃?”
陈怀渡:“不去。”
“好吧。”柏临知道陈怀渡挑食且洁癖的毛病,也没强求,“那我找其他人吧。”
最近天气降温,秋高气爽,因为下过雨,风吹着也很凉快,是很适合跑步的天气。
一回到班里,大家还没来得及接水上厕所,梁若就拿着一张座位表进来了。
“上课前,大家抓紧时间把位置换了。”
屏幕上显示出新的座位表。
方乐翎找到他的名字,脸上表情顿时垮了。
“干嘛把我和你分开啊。”方乐翎和同桌抱怨。
他们班男生多女生少,方乐翎同桌是个女生,也是全班除了南琢外唯一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
其他男的都不乐意搭理方乐翎。
同桌安慰他:“没事,离得不远。”
方乐翎还是很悲伤,分桌前把自己珍藏的几袋零食全都给了同桌。
一番惜别结束,方乐翎这才重新找另一个人的名字。
“啧,怎么你没换同桌啊。”仗着陈怀渡不在,方乐翎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桌子。
“别拍。”南琢出声提醒。
方乐翎更难过了:“干嘛,拍下桌子你都要说我,南琢,你现在是越来越胳膊肘往外......”
“这本子一百五。”南琢打断他的话,扔出几个惊人的数字,“保温杯五百。”
“???”
方乐翎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A4大小的本子,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这么薄一个本子要一百五?”
“真的。”
“你怎么知道?”方乐翎问。
南琢:“我查过。”
方乐翎立马撤回自己的爪子,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察觉不对,“你查这些干啥?”
“看这本子好看。”南琢随口道:“想买同款。”
“喔哦。”
新位置换好,南琢坐到了最后一排,不远处就是后门,方乐翎调侃这是个专门为迟到早退而生的宝座。
“我们怎么隔得这么远。”方乐翎用眼睛丈量教室对角线的距离,“老班她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让我们坐一起。”
“可能。”
木已成舟,方乐翎虽有很多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垂头丧气地在新位置坐下。
连着两节语文课,陈怀渡的头就没抬起来过,一直到中午放学,还趴着。
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方乐翎回家吃,也走了。
南琢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他没睡着,喊道:“陈怀渡。”
“什么事。”
“放学了。”南琢问:“你不去吃饭吗?”
陈怀渡倦倦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南琢:“我可以帮你带,你要吃什么?”
“用不着。”
南琢抿了一下唇,好像没听到他的回答,重新问:“面条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叫赵记面馆,在水茗路.....你有没有听过?”
如果仔细听,能听出女生尾音里带着的一点试探。但陈怀渡现在心情不怎么好,有一种说不清的烦闷堵在胸口,于是想也没想,说:“没听过。”
“哦。”
“那你要吃吗?”
陈怀渡说:“不吃。”
南琢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睡觉。”陈怀渡耐心告罄,有点无情地砸下几个字,“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南琢走了。
教室重归寂静,带着一丝平静到极致的萧条。
陈怀渡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里柏临发的“我找到人吃面了,你中午吃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手机扔回桌肚,闷头睡觉。
南琢等面条的时候刚好收到了方乐翎的消息。
【方乐翎:[图片]】
【方乐翎:再这样吃下去我都要变成绿种人了,救命啊】
照片里,全是绿油油的蔬菜,没有一点荤腥。
【南琢:你妈又让你减肥?】
【方乐翎:是啊,她说我这么胖还跳什么舞】
【方乐翎:还说我下个月底再不瘦下来就不让我学了】
南琢沉默两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说,【减肥也可以吃肉,让阿姨做点】
【方乐翎:说了,她不听啊,我真的是要饿死了】
【方乐翎:对了,你和陈怀渡在一起吃饭吗?】
【南琢:没】
【南琢:什么事】
【方乐翎:没事】
【方乐翎:我就是想看看他每天都吃什么,长这么高】
南琢回想了一下陈怀渡那一副厌食的样子,实话实说,【这应该是基因问题】
“砰——”
前面的空凳子忽然落下一道黑影,南琢抬头,看到了柏临灿烂的笑容。
柏临:“好巧啊,没位置了,介意拼个桌吗?”
-
快两点钟的时候,午休结束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班里。
原本平静的教室变得嘈杂。
趴在桌子上的脑袋也一个个破土而出,经过一个小时的睡眠,大家看起来都容光焕发。
除了陈怀渡。
从后门进班的同学下意识都会瞥一眼靠门的陈怀渡。
男生黑发黑眼,鼻梁很高,侧脸下颚线锋利地能切菜。
是帅的,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眼皮半耷,散发着一股颓靡的气息。
陈怀渡正低着头在看手机。
就一顿饭的功夫,柏临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
【柏临:这个店是真好吃啊,比食堂的面条好吃多了。】
【柏临:真不打包尝尝?厨房挺干净的。】
【柏临:[图片]】
陈怀渡点开照片,视线在左上角露出的一截细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
【柏临:socute......】
【柏临:不说了,我吃饭了。】
【柏临:对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个同学疑惑地发现新同学的脸色好像越来越臭了。
他们收回视线,在离陈怀渡很远的方向聚集。
“陈怀渡为什么每天都在睡觉?”同学A真心实意地发出疑惑。
“不知道。”同学B笑了一下,“可能是被南琢传染了?没见南琢最近都不怎么睡觉了么。”
同学C:“以后失眠就在南琢附近坐坐。”
“笑死了,不过话说,他俩关系好像挺好的耶。”
“只是南琢单方面接近啊,陈怀渡都不理她的,”
“真的。我之前坐他们后面,南琢总是给陈怀渡送这送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追陈怀渡。”
“啧,南琢还会这一面啊?”
“追不上的话她会不会强迫陈怀渡和她在一起?”
“害怕,先为新同学点一根蜡。”
“别担心了,新同学这么有钱,有啥可怕的。”
......
一点五十九,梁若准时站上讲台。
还在聊天的同学见梁若表情又不好看,虽然还没打铃,但是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谁又惹老梁不高兴了?怎么又拉着一张脸。”
“不知道,可能更年期吧。”
“她看啥,抓考勤?”
“珍珍还没来,完蛋,不会这么倒霉刚好撞枪口上吧。”
“她来了......好险。”
梁若确实心情不太好。
自从那次随口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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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边春旺听到后,这几天边春旺又找她谈了两次话,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客套话,但话里话外的提醒意味还是听得梁若心里不舒服。
像南琢这种学生,数学就考个三十分,以后出社会了估计就是个月薪三千的料子。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种学生,放在班里对其他同学都有不好的影响。
梁若心里不满,面上还是抱歉地笑着,跟边春旺保证自己会用心教育每一位学生。
两点整,上课铃声准时敲响。
梁若看了眼最后一排那个仍然空荡荡的位置,目光锐利。
梁若:“迟到的同学就不等了,这节课我们来讲......”
门口突然闪现了道身影。
向来跑八百米都轻轻松松的女生此时气息却有些不稳,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嘴巴微张着,累得像是跑了风个半马。
梁若:“南琢,你迟到了。”
南琢说:“抱歉。”
“你去干嘛了?”梁若问。
“......”
见南琢说不出来,梁若冷笑一声,“作为一个学生,准时来上课是最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考这么差还不用点心,放学给我交八百字检讨,写完再走。”
梁若很少这样冷声斥责过学生,为数不多的几次全让南琢遇上了。
底下的同学静悄悄的,一句闲话都不敢说,生怕下一个被梁若盯上的就是自己。
梁若劈头盖脸训了南琢一通,见南琢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一点都没听进去的样子,更气了。
梁若:“以后我的课,谁都不能开小差,被我抓到睡觉就站着听歌。”
语气严厉,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射向门口站着的人。
南琢似无所觉,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问:“老师,我可以回去了吗?”
梁若不耐烦地一挥手:“放学记得把检讨交上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大概是因为梁若刚才的那一通话,今天底下的人都格外精神,一个小差都不敢打。
南琢支着脑袋,努力地听了一会儿。
努力听也听不懂。
南琢放弃挣扎,怕自己睡着,从书包袋子里摸出一颗薄荷糖。
凉飕飕的口感直冲上颚,南琢瞬间精神了一点。
刚要把糖果收起来,扭头一看,同桌也快睡着了。
陈怀渡眼皮垂着,一脸困倦。一顿午觉看起来跟没有睡似的。
南琢想了想,手一转,把糖果递了过去。
见他没反应,南琢在底下扯了一下他的T恤下摆,“陈怀渡。”
但力度没控制好,好像碰到了陈怀渡的侧腰。
陈怀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头皮发麻,眼皮绷得紧紧的,不太爽地拍开南琢的手,“我不要。”
一小盒薄荷糖散落一地。
好在小蜜蜂扩音器的声音足够大,老师暂时没有发现后排的小动静。
见南琢好像被吓到了,陈怀渡眼底情绪更沉了。他弯腰把薄荷糖捡起来,放到南琢桌子上。
南琢:“你......”
陈怀渡打断她的话,“我不喜欢这些廉价的糖果。”
也不需要你那些廉价的关心。
但看着女孩子愣怔的脸,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冷冷地扔下这一句话,陈怀渡想起什么,把昨天南琢给他的那把伞还回去,动作疏离得像是要完全和南琢划清界限。
做完这一切,陈怀渡也不管南琢是什么反应,直接偏过了头。
不能睡觉,教室太吵,歌也听不了,陈怀渡索性戴上耳塞,堂而皇之地从抽屉里拿出了本漫画书来看。
比意外任何一节课都要漫长的四十五分钟终于过去。
旁边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应该是不会再来烦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陈怀渡转笔的速度快出了残影,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下课铃声敲响的那一瞬间,陈怀渡立刻起身要出去透透气。
“陈怀渡。”
熟悉的嗓音又叫住了他。陈怀渡停下脚步,手僵在了身侧。
南琢从变魔法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袋子。看LOGO,是前几天早上柏临提过一嘴的面包店。
南琢把袋子推到他桌子上,陈怀渡低头,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六个牛角包,一瓶柠檬水。
漆黑的眸光有了波动,陈怀渡垂着的手指神经质地弯了一下。
南琢音量不大,但足够陈怀渡听清楚。
“这个不便宜,你吃这个吗?”
10. 拒绝。
“卧槽,梁若凭什么让你写检讨,特么之前其他人也迟到过啊,什么事儿都没有,脸也不会拉这么长......现在让你写检讨,不是双标吗?”方乐翎忘性大,一屁股就坐在了陈怀渡的位置上,不服气地说。
“不知道。”南琢答得心不在焉,“可能心情不好吧。”
“什么年代了还体罚学生。”方乐翎说:“我之前在校门口也被旺旺抓过迟到,说了我几句也就完了,临走前看我没吃早饭还给我送了杯豆浆......虽然你上课睡觉,但从不翘课,也不迟到早退啊,这还是第一次呢,我觉得梁若就是针对你。”
说到最后这句,方乐翎的音量变得很小。
南琢撑着下巴:“或许吧。”
方乐翎疑惑:“兄弟,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南琢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有什么好难过。”
“......也是。”
“吃糖吗?”南琢忽然问。
方乐翎从南琢手里接过糖,一吃就吃了两颗,在嘴里嚼得嘎嘣脆。
南琢:“好吃么。”
方乐翎肯定地点头:“好吃啊。”
“廉价么?”
“.....?”方乐翎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啥?”
南琢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问题。
方乐翎顿时乐了,“廉价什么,这不就个糖果吗,还分三六九等啊?”
余光忽然扫到一旁的什么物什,方乐翎啧啧摇头:“你跟这少爷坐久了,染上恶习了?”
“嗯....?”
“只有这种花一百五买一个草稿本的败家子,才会觉得几块钱的糖廉价。”方乐翎正色。
“......”
又闲聊了一会儿别的事,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方乐翎:“所以那检讨怎么办啊?”
“不知道。”南琢说,“随便写点吧。”
方乐翎:“那多累,而且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凭什么其他迟到的人不罚就罚你,我跟你说小心她以后变本加厉。”
“你写两句糊弄糊弄得了。”方乐翎说,“这事要是旺旺知道了都必不可能让你写的,梁若纯属闲得慌。”
方乐翎还想说什么,冷不防看到旁边的黑影,下意识回头一看。
椅子主人就站在他后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方乐翎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你回来了啊?....坐,坐,我不坐了。”
陈怀渡“嗯”一声,施施然落座了。
方乐翎注意到他挂在一旁的面包袋子,香味促使他朝袋子里面瞥了一眼。
这家店他逛商场的时候见过,一个面包动辄就是二十八,三十八,贵的飞起。
...陈怀渡吃得也太好了。
下一节是其他老师的课,只要不干扰其他同学,睡觉玩手机什么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怀渡拿着手机,敲字。
【陈怀渡:你中午和南琢一起吃的?】
【柏临:对啊,你没看出来啊?】
【柏临:啧,人家好歹也是你同桌,能不能上点心啊少爷。】
照片里虽然没有露脸,但是把女生的校服和手都拍进去了,熟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是谁。
陈怀渡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怀渡:之后去哪了?】
【柏临:我当然是回教室打游戏啊,这还用问......哦,说起这个,南琢好像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几分钟把那面条干完,也不嫌烫,我问她去哪里她也不说,在店门口扫了辆共享就走,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
放学,天空明媚晴朗,大家说说笑笑地朝校门口走去。
南琢本来想走,想起什么又蓦地坐了回去。
迟到确实是她不对,写两句表达一下歉意好了。
南琢抓起一张白纸,提笔开始写检讨。
窗外的余晖洒进教室,在柔顺的黑发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陈怀渡不知道看了多久,而后腾地站起了身。
可能是人太大一只,椅脚拉开的动静也很大,落在安静的教室格外明显。
陈怀渡看见南琢的笔尖顿了两秒。
教室人都走光,方乐翎背着书包走到南琢面前,“饿了,去吃点东西吗?”
-
边春旺翘着二郎腿在悠闲地品茶。
充实的一天结束,现在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主任。”
冷淡清沉的一声打破办公室的宁静。
看到来人,边春旺诧异地挑起一侧眉。
“陈......怀渡?”边春旺犹豫地念出他的名字,“有什么事找老师?”
打架了?
起争执了?
发生不愉快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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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边春旺的脑子里划过成千上万个念头,眉心蹙成了三条竖线。
陈怀渡:“有道题不会,想请教一下老师。”
“?”
边春旺先是一愣,然后眼里迸发出比窗外落日还要耀眼的光。
“什么问题?”边春旺说,“拿来老师看看。”
“题在教室。”陈怀渡面不改色,“您能和我一起去么。”
五分钟后,边春旺到了高二一班的后门口。
班里人都已经走光了,空空荡荡,只剩下陈怀渡一个人的书包还在座位。
边春旺欣慰地笑了笑。
学到这么晚?
果然知耻而后勇,是个学习的料子。
边春旺拍了拍陈怀渡的肩膀,“一次成绩算不了什么,白卷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努力,老师相信你下次肯定能有大进步!”
陈怀渡盯着旁边那个空了的位置好久。
边春旺见他没反应,提醒道:“怀渡,是什么题目不会?”
陈怀渡随手从抽屉掏出一张英语卷子,又随手一指,“这一题,老师。”
边春旺愣住,“老师是教数学的......”
陈怀渡一听,准备把卷子收回去,“那就不麻烦老师了。”
边春旺死死按住卷子,露出“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教会不然我就不走了”的坚定表情:“你等等,英语也行,给老师一点时间,包你掌握。”
半个小时后,南琢拎着检讨走到梁若的办公桌,却没见人影。
隔壁老师见她站着,问:“找梁老师?她早就走了,有什么事儿吗?”
方乐翎正好在后门听到这一句,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吐槽:“说什么等着你的检讨,自己早就溜溜球了。”
南琢手里拿着根滋滋冒油的烤肠,不怎么在意:“随便她。”
他们在小卖部磨蹭了好一会儿,主要是方乐翎回家就得吃草,只好在小卖部多吃点填饱肚子,所以这会儿学校里已经没几个人影了。
刚要走出校门,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吸引了方乐翎的注意力。
“那人是陈怀渡?”方乐翎诧异地问。
南琢一眼认出人,“是他。”
方乐翎问:“他不是早走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学校。”
看见人脸,方乐翎更迷茫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老了十岁。”
南琢:“......?”
11. 拒绝。
翌日早晨,柏临穿着全球限量版球鞋,意气风发地走进校门。
他一般是不在食堂吃早饭的,但今天不一样,这个点食堂可多人了,刚好让大家欣赏一下他的极品酷炫球鞋。
柏临提前在脑子里爽了半天,但大脑里的幻想还没实现,就被陈怀渡一通消息喊去了一班旁边的空教室。
行吧。
那就去感谢一下金主爸爸。
柏临背着个空书包兴冲冲地往教室蹿,一路上跟乐颠颠地跟十几个人打了招呼。
只是门一打开,柏临的脚步霎时顿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傻眼了。
柏临:“哥,这都是你买的……?”
只见桌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包子饺子吐司塔克三明治……柏临差点以为陈怀渡把家里酒店的自助餐厅搬过来了。
柏临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香甜可口的食物,又看了看好哥们脸上毫无异样的表情,震惊:“快要厌食的人回光返照了?哥,你怎么治好的?”
陈怀渡冷静地回文:“不想吃?”
有奶就是娘,柏临铁骨铮铮,改口的速度堪称坐火箭:“想想想,刚好我厌食症好了,这必须得多吃点。”
早读开始前,这间空教室就是大家用来吃饭的地方,食物香气浓郁,窗户大开着,许多路过的人闻到味道都会往里面瞥一眼。
因为这顿早餐所在太过丰盛,在里面吃早餐的同学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人借机和陈怀渡搭话:“兄弟,和南琢做同桌的感觉怎么样?她为什么给你送东西吃啊......哎,对了,听说她还给你传纸条了,你俩真的玩到一起去了?”
陈怀渡还没有说话,柏临就嬉皮笑脸地插话:“你们现在这么熟了啊?那你们聊天有没有聊到我啊,有没有说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陈怀渡没有说话,锋利的眼皮垂下来,表情冷漠,没有要闲聊的意思。
八卦的同学被这个冷冰冰的眼神冻住,识趣地离开了。
柏临见是这个反应,以为是他们相处得一般,安慰道:“没关系啦,一起吃了两次面,南琢和我关系还可以,俗话说爱屋及乌,她肯定也会和你玩的,时间问题时间问题。”
“还可以?”
“是啊。”柏临语气自然地接话:“吃个饭就熟了嘛,怎么,你不信啊?”
“哦。”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陈怀渡面无表情地捏着牛肉卷,手背的青筋凸起了几根。
桌子上的食物实在太多,柏临给了周围同学分一些,还是剩下很多东西没吃。
柏临揉着肚皮,后知后觉地发现陈怀渡就只吃了一根牛肉卷:“陈怀渡,你只吃这点,这剩下的满汉全席了咋办?”
陈怀渡说:“还有人没吃。”
柏临:“啊?”
“不是有关系还可以的朋友?”陈怀渡反问。
“嗯......?”柏临反应过来他说的谁,一拍脑袋,“那我去看看南琢来没来。”
两分钟后,前排的空座位上多了两个人。
方乐翎看见这么多吃的,眼睛放光,“这些都可以吃吗?”
陈怀渡往他旁边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谁,“嗯。”
柏临吆喝,“都别客气啊,陈怀渡眼大肚子小吃不完,还好有你们帮忙解决。”
没有价格标,但是一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便宜,和楼下卖的十块钱六个的面包不同。
南琢不挑食,拿起一个三明治开始吃。
浓郁的香气充盈口腔,方乐翎幸福地眯了眯眼,一低头就看见柏临的球鞋,眉梢一挑。
方乐翎:“这不是陈怀渡的鞋吗?你们穿同款啊。”
柏临背脊挺直了一些,满脸骄傲:“算是吧,陈怀渡不想穿了我说送我,都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也不嫌弃他,结果好家伙,昨晚收到一个同城快递,他直接送了一双新的给我!......真的感动了啊兄弟。”
方乐翎羡慕地点头,“真爽。”
柏临拿着袋子把吃的往里面装,“都吃完啊,等会儿凉了不好吃。”
方乐翎摸了摸肚皮:“吃太饱,等会儿又要睡着了。”
“睡呗。”
“不行啊。”方乐翎说,“这节早读是梁若的,她最近凶得很,昨天还罚南琢写了篇检讨,谁敢触她霉头啊。”
“写检讨?”柏临皱眉,然后跟想起什么似的,撞了撞陈怀渡的胳膊,“你也被罚检讨了?”
陈怀渡:“没。”
“有人说看见你放学了还和旺旺坐在一起。”柏临说,“没写检讨......那你俩在干啥。”
陈怀渡想起昨天那场长达近一个小时的英语教学,脸木了木,“什么也没干。”
方乐翎咽下第五个塔可,看了眼时间,“别吃了南琢,还有一分钟早读了。”
柏临同情地看了他们两眼,“快去吧,估计你们这老师更年期,一惹就炸.......什么年代了还罚写检讨,哥你也快去吧。”
南琢从口袋里拿出酒精湿巾把桌子擦干净,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踩在铃声的前一秒在座位上落座。
梁若站在讲台上,看见这不良学生吊儿郎当的做派就隐隐不爽,想起南琢交上来的明显不足八百字的检讨,梁若拍了拍讲桌刚想发作。
“——报告!”
班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额头渗出几滴汗,胸膛上下起伏着,急匆匆地打断了梁若要说的话。
看见是班长,梁若面色稍霁,象征性地问:“章问,怎么迟到了?”
“对不起老师,堵车了。”
梁若点头,不痛不痒地说了他几句,“回位置上坐着吧,下次注意。”
班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脚要往座位走。
不用写检讨.......?
方乐翎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看向讲台上站着的人,心说这有点双标了吧好不公平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啊。
方乐翎正犹豫着下课怎么说——
“哗啦——”
后排传来道尖锐的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咋,刚上课就要上厕所?
前排的同学们默契地齐齐转头往后看去。
那人太高,大家的脖子又齐齐往上抬了抬。
男生个子高大颀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颊,冷淡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散漫的意味。
是一张完全挑不出差错的脸。
这好像是陈怀渡第一次发言。
新同学要说什么?
同学们耳朵都竖直了一些。莫名其妙地,梁若被他看得身体也不自觉站直了点儿。
万众瞩目之下,陈怀渡开口了。
他说:“老师,你是不是忘了。”
梁若一脸莫名:“忘了什么?”
“迟到的同学放学要交一篇八百字的检讨,就像南琢同学一样。”陈怀渡漫不经心地提醒,“您忘记和班长说了。”
南琢正浸在身旁人很有辨识度的音色中,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瞳孔都圆了一些。
南琢倏地抬头,对上了梁若不太好看的脸色。
公然被学生质疑,还是这种整天只知道睡觉的纨绔子弟,梁若确实有些挂不住脸。
底下传来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梁若脸又绿了点,但没等她维持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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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老师。”教室另一角又站起来个人影。
方乐翎挺直腰板,“梁老师,你可得一视同仁啊,今天班长迟到时间还比南琢久呢!”
说完,方乐翎又扭头看向呆若木鸡的章问,眨了眨眼说,“班长,我这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章问:“......”
梁若:“............”
梁若看着这两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站在教室对角线的人,表情沉了沉。
“上课时间,不关心等会儿要学什么内容,弥补功课,反而一直质疑老师的决定。”梁若冷笑一声,“要是把这些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你们想写检讨都没有机会。”
方乐翎下意识嘁了一声。
被梁若一盯,又住了嘴。
梁若满意地收回视线,然后拿教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决定立一立规矩,“陈怀渡。”
“嗯。”
梁若指了指后面,“你拿着书包,到后面站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坐回位置。”
南琢腾地起身,“老师,他有什么错?”
梁若:“?”
梁若嘴角抽了抽:“你们在这儿玩葫芦娃救爷爷?”
一阵哄笑声从底下传来。
“老师,为什么让陈怀渡罚站?”南琢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梁若火气上来了一点,“怎么,老师因材施教也要经过你们的同意是吗?为了一点小事影响我给剩下四十个同学讲课,你们还没觉得自己有错?还有你,南琢。我跟陈怀渡说话有你什么事?”
见南琢还想讲话,梁若直接打断:“再说一句,你也给我站到后面去。”
在搞什么?南琢平常挨训从来都是安静地听着,不会顶嘴。
今天搞哪一出……她喜欢陈怀渡?这两人搞早恋?
梁若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划过后排站着的两个身影。
南琢没再说话。
但梁若一个背身写板书的功夫,教室后面就多了两道站着的身影。
梁若气笑了,目光刮过陈怀渡时停留了两秒。
原本以为只是个睡觉混日子的少爷,没想到还是个刺头。
南琢长腿撑着地,没什么精神地垂着眼皮。
怕自己直接趴地上睡着,南琢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陈怀渡。”南琢轻轻喊他。
“怎么了。”
南琢问:“我们是朋友了吗。”
陈怀渡:“为什么问这个。”
“你刚才帮我了啊。”南琢说。
陈怀渡觉得好笑:“我帮你什么?”
“帮我......”南琢想了想:“帮我伸张正义。”
陈怀渡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在逗猫:“不是。”
“不是?”南琢眼睫飞快眨了两下,她没太纠结这个事情,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重复道:“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陈怀渡发现南琢有些时候会露出点类似孩童的固执,没得到回答就一直问,一定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和解释才肯罢休。
稚纯又执着。
“不算。”陈怀渡说。
南琢:“所以也不能加微信?”
陈怀渡确实不加陌生人,但普通同学躺在他好友列表里他也并没有那么介意。
说不清为什么想要拒绝,只是看到南琢这幅主动积极的样子忽地又想起她加其他人微信时的样子。
……加这么多人干什么。
南琢正仰着头等待回复,因为期待,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一些。
片刻,嗓音低低地飘了下来——
“不行。”
12. 拒绝。
下课铃刚响,南琢就被方乐翎拉着冲去了小卖部。
“今天超市打折,好像没剩多少东西了,快冲快冲!”
身旁飞一般地掠过两阵风。
陈怀渡嘴角扯了扯,偏头看向后门。
风没了影,陈怀渡对上了一道严肃又疑惑的视线。
边春旺照例来看看同学们的学习情况,在瞥见南琢和方乐翎活泼开朗的步伐后边春旺看到了站得和树一样的陈怀渡。
下课了,梁若接下来没课了,无事一身轻,她愉快地笑了笑,离开教室的步伐都轻松了一些。
然而在看见教室后门和陈怀渡面对面聊天的教导主任,梁若唇角的笑容凝住了。
边春望:“怎么回事,陈怀渡,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梁若走到后门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陈怀渡说:“梁老师让我反思。”
“反思什么?”
“反......”
梁若径直打断他,“陈同学,现在你知错了吗?”
陈怀渡挑了挑眉,在梁若有些凌厉的目光下说了一句“知道”。
梁若松了口气,刚想继续说什么。
陈怀渡:“对不起,我不该举手问老师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在处理迟到学生时只罚南琢而不罚其他同学,这是我不尊重老师因材施教教学方法的表现,我也不该质疑老师因为同学迟到三分钟所以罚她放学写检讨的行为,我知错了,对不起。”
说着认错道歉的话,语气却没有丝毫内疚的意思。
梁若:“.......”
边春旺震惊,“梁老师,还有这事儿?”
“没,不是,主任你听我说......”
边春旺和梁若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教室。在走出后门前,梁若递给陈怀渡一个不善的眼神,然后扔下一句“你家长周五什么时候到”。
陈怀渡随便说了个时间。
梁若笑了笑:“行,到时候我一定好好问问。”
“问什么?”边春望没走远,闻言插了一句嘴。
“没什么。”梁若语气轻描淡写,“约了学生家长见面。”
边春望看看梁若,又看看陈怀渡,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开口替陈怀渡说话。
“梁老师,成绩差不要紧,好学、有上进心就行啊,这样的学生,更加需要我们的关心。”边春望的眼里充满了鼓励,“后天的努力很重要……”
“所以今天和明天先休息。”方乐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门边,笑嘻嘻地接上了教导主任的话。
边春望:“?”
边春望继续说,“一时懈怠懒散了不要紧,要教学生们勇于跳出舒适圈……”
“然后让我跳进去。”方乐翎说。
“……?”
边春望皮笑肉不笑:“这么会讲,不然你来讲?”
方乐翎立刻肃然:“您请。”
在主任扬手要敲他一个暴栗的时候,方乐翎一个闪身躲到了几米远。
梁若轻声斥了声:“方乐翎。”
方乐翎像是才看到梁若一样,鼓起勇气撂下了一句:“说好的给您交完检讨才能走,老师您怎么先走了呢?我和南琢在办公室等了可久了,说话要算话,老师您可要以身作则啊。”
“……”梁若脸涨红了一点。
隔天上午,南琢起床的时候难得地碰见了孟诗觅。
孟诗觅平常直播到半夜,常常都要中午才睡醒。
南琢嘴里叼了片面包,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就要往外走。
孟诗觅叫住她:“眠眠,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
孟诗觅手里拿着的是一条淡粉色针织长裙,虽然是针织的,但吊带的设计穿着也不会热。
南琢扫了眼,“挺好看的。”
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南琢问:“要去迪士尼了?”
“嗯嗯。”孟诗觅表情苦恼,“太久没出门,都找不到什么衣服穿。”
单主一出手就是五千块,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那扮演人家的妈妈,孟诗觅觉得自己也应该穿得贵气一些。
从前老公在的时候,孟诗觅穿的用的也都是名牌,只是那些东西现在都低价二手出掉了。
为了直播效果,孟诗觅在拼夕夕上买了很多廉价衣服,穿出门有点不体面,这件长裙勉强算得上优雅。
看出妈妈的纠结和不自信,南琢哄她:“这样就很好了,穿吧。”
临走前南琢有些不放心,叮嘱孟诗觅有事随时和自己联系。
放在别的家庭可能会让人有一种身份颠倒的错乱感,但孟诗觅只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出门没多久,孟诗觅就遇上买菜回来的街坊邻居。
“去哪里啊?穿得这么漂亮?”阿姨A问。
因为没吃过什么苦,孟诗觅的眼神还十分单纯,和面前这些同龄的阿姨相比显得更加不谙世事。
阿姨B:“是啊,好久没见你出门,今天是要去干什么?”
阿姨C:“身材真好哦,怎么保养的啊教教我们吧。”
孟诗觅腼腆地笑了笑,含糊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等人走后,刚才还笑盈盈的几个阿姨脸色立刻就变了,扭头就开始讲孟诗觅的八卦。
“你们知道她家的事情不?”
“怎么了?说来听听。”
“男的太宠老婆了,要什么给什么,孟诗觅也不挣钱,整天在家享清福,结果谁能想到,她老公出差偷偷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在半路出了车祸,就这么走了。”
“多好的一个人啊,真可惜。”
“要我说,找对象还是不能找太漂亮的,招架不住。”
“是啊,随时都担心老婆跟人跑了,可不是红颜祸水嘛。”
“留下个什么活也干不了的老婆和不学无术的女儿,真不知道他们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啧,别担心了,看人家那样子,可不愁没有人照顾。”
……
孟诗觅快走到校门口时,空气中一股鲜香可口勾了勾鼻子,孟诗觅抬眼看去,是一家卖烤肠的路边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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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从前南商管她管得严,这种路边摊从来不许她吃,说太脏不卫生。现在没人管,孟诗觅鼻子动了动,抬脚走了过去。
“老板,多少钱一根?”
又甜又轻的一记女声,让老板下意识抬起头,毫无心理预期的,就对上了一张漂亮到惊人的脸。
“三,三块钱一根。”老板怔了怔,见这姑娘笑得甜,没忍住顺手搭了根烤面筋送给她。
一根烤肠和面筋下肚,孟诗觅那点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点,镇定地走到门卫室登记。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刚想问是不是新老师——
孟诗觅:“你好,我是学生家长。”
“?”
保安眼睛瞪大了眼,第一次怀疑自己眼神不好使了。
如果不是面前的女生没穿校服,说是高中生他也会信啊。
谁想到会是家长啊……?
保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这位家长身上的首饰和包包,心想有钱人保养得就是好,这一看就是每天享福的人。
登记完个人信息,孟诗觅欣然踏进学校大门,听着校园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学校开家长会,虽然不是给南琢开,但总归是一次很新鲜的体验。
孟诗觅寻着路线一路走去,却有点晕头转向,找不到门路,最后还是给陈怀渡发了个定位让对方来接自己。
路过高二七班的时候,孟诗觅眼睛不自觉地往里面瞟,鬼鬼祟祟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只好作罢。
孟诗觅打起精神干正事,侧过头问陈怀渡:“孩子,等会儿需要我说什么?”
“您随意。”男生语气漫不经心,像是真的对接下来的谈话毫不在意。
孟诗觅:“啊……?哦。”
阳光洒在男生的脸上,映衬得下颌线锋利而流畅,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看着就是挺乖一孩子,性格好、话不多,一看就聪明,估计老师让家长来就是想问问学习秘笈的。孟诗觅放心地收回了视线。
“陈怀渡妈妈,我想问问您知道陈怀渡平常的学习状态?”办公室里,老师问出了孟诗觅早已准备好的问题。
孟诗觅欣慰点头:“知道,这孩子平常特别让人省心。”
“……?”梁若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梁若拿出成绩单,摆在家长面前:“您看看,陈怀渡这几门都是白卷,这种学习态度真的有问题。”
孟诗觅眉头一挑,眼睛飞快眨了两下。
“可能是那天困了,不小心睡着了,身体要紧,考试有那么多场,以后还有机会。”
梁若保持微笑:“那陈怀渡同学真是养生,每天都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
孟诗觅缓声道:“估计是晚上没休息好吧……?睡觉是高中生的头等大事,可不能有什么失眠的坏毛病啊,回去我一定叮嘱他好好睡觉,老师您放心啊。”
“……”
放心?梁若皮笑肉不笑,心说你们家就放心睡吧,反正这孩子也是废了。
13. 拒绝。
梁若额角青筋抽了抽,换了一个切入点,开始细数陈怀渡的种种不对。
她说陈怀渡顶撞老师,孟诗觅认真点头,然后说:“我觉得孩子做得没错呀。”
她说陈怀渡冷漠不合群融入不了班集体,孟诗觅满眼心疼,怜爱地说我家孩子怎么过得这么惨。
她说陈怀渡和女同桌交往过密,孟诗觅大喜过望,表示这是好事啊,原来孩子在班里还是有朋友的。
一番油烟不进的逆天发言听得梁若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心想这难道就是富人别出心裁的教育理念。
梁若深吸了一口气,“家长,我认为陈同学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多多向成绩优秀的同学学习,而不是质疑老师的决定。像班长平时数学考过满分,也就是一百五十分,这种出色的同学写检讨没有任何意义,针对每位同学的实际情况,我会采取不同的解决措施,这是很正常的。”
“老师,考一百五怎么了。”没等孟诗觅说话,另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陈怀渡一个草稿本就一百五块钱咧。”
梁若看向来人,额头青筋跳了跳,“方乐翎,你也想写检讨?”
“不想不想。”方乐翎连连摇头,“老师我错了。”没听出一点错了的意思。
“……”
怎么回事,方乐翎为什么也这么胆大了。
南琢一个上午没有收到妈妈的信息,有些不放心,发消息问她进展得怎么样。
“啪——”
一张卷子被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南琢的桌面。
南琢不怎么在意地瞥了一眼。
只是卷子上的几个字却让她倏地眯起了眼。
干净整洁的试卷上,几个用红笔写的大字分外刺眼。
南琢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几秒,旋即推开桌子站起身,走到讲台站定,“这玩意谁写的。”
音量不大不小,但声音很冷,所以霎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前排的同学看清了试卷上的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谁这么大胆啊,敢在南琢的试卷上写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底下自然是没有人承认。
南琢扫视一圈,十分平静地说:“被我发现是谁这么手欠的话,自觉把卷子吃了。”
“……”
大家顿时更加噤若寒蝉。
直到南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以章问为首的几个男生才开始讲话。
一个人切了一声,嘀咕道:“本来就是舔狗啊,还不让人说了?”
“好歹也是个女生,这么舔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她都不害羞的吗?”
“确实,给陈怀渡买吃的,给他传纸条,下雨还给他送伞……话说南琢到底看上陈怀渡哪里了?至于这么上赶着么。”
“有钱呗,知道陈怀渡的家庭背景想走捷径了,你别说,人家可比我们这读书考大学的人少走不少弯路呢。”
旁边的一个女生有点听不下去,眉头皱起来:“莫名其妙就说这些,有意思吗?”
章问瞥她一眼,好笑道:“你怎么突然帮南琢说话了。”
女生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章问,“你们嫉妒心太强了吧,人家南琢又没说你们什么,你们为什么在背后蛐蛐她,难道……在南琢试卷上写字的人就是你?所以你急了?”女生的视线落在章问身上。
章问脸色骤然变了一变,“乱说什么呢,真无聊。”
女生知道章问外强中干的本质,根本不怕他:“你更无聊。”
章问的一些朋友见他被怼,凑在一起蛐蛐得更起劲了:“南琢也没什么牛逼的,不就是会抽烟喝酒打架吗?谁不会啊,就她会装,现在班上的一些女生都好赖不分了。”
章问捏着的拳头紧了紧,眼睛扫向南琢的座位,没有接朋友的话,反而聊起了陈怀渡。
他轻嗤了声:“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不靠家里的话陈怀渡也没什么牛逼的。”
其他几个人觉得抛开家世不谈,陈怀渡好像也挺牛逼的,但看朋友语气不对,都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
南琢等了很久没等到孟诗觅的消息,正要到楼梯口去打个电话。
却远远的,就在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南琢垂下眼,手里扬起的手机缓缓放了下来。
“孩子,你肚子饿了?没吃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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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诗觅清晰地听到了身旁人肚子咕噜作响的声音,不由得关心起来,当即就要邀请陈怀渡出去吃饭。
陈怀渡:“谢谢阿姨,但是我还要上课。”
男生冷淡的声线像是雪山融化缓缓淌下的清澈冰水。
孟诗觅觉得少上一节课甚至少上一天课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饿肚子这问题就大了,尤其这孩子好像还不受老师待见,她一下子觉得陈怀渡更可怜了。
家长不来学校,老师只看重成绩,据说人缘还不好……怪不得看着少言寡语呢,孟诗觅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女儿。
同样的少言寡语,她女儿比这孩子过得幸福。
孟诗觅拍了拍陈怀渡的肩膀,“别跟阿姨客气,中午阿姨请你到外面吃?”
“吃什么?”
南琢悄没声地出现在孟诗觅旁边,把孟诗觅吓了一跳。
南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白的眼皮垂下来,冷淡又锋利。
“妈妈,这就是你说的迪士尼陪玩?”
孟诗觅飞快眨了两下眼,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口。
“眠眠,妈妈回去和你说。”孟诗觅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我没干什么坏事……”
说到最后,语调都虚了一点。
陈怀渡站得随意,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在南琢喊妈妈的时候挑了一下眉。
南琢没在这个问题纠结太久,只问:“刚刚你们说去哪里吃饭?”
“哦。这个同学饿了,我说请他去吃饭。”
又没吃饭……?
南琢抿了一下唇,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孟诗觅挠了挠头,以为女儿不高兴了。
南琢在这个时候偏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人,语气没什么波动,圆润漆黑的眼睛却被照得分外明媚,里面像是有什么比阳光还要明亮的东西,以至于陈怀渡不自觉晃了一下神。
“——晚上去我家吃饭?”
大概是怕他拒绝,南琢又在结尾补充了一句:
“我妈想请你。”
陈怀渡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我也想请。”
南琢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把话说完。
14. 拒绝。
孟诗觅听着女儿说话的语气,琢磨出些许不对劲。
这两人认识……?
这一猜想在南琢和陈怀渡进入同一个教室时得到验证。
又在他俩在挨着的两张桌子前坐下时惊掉了孟诗觅的下巴。
【孟诗觅:眠眠,原来你读高一啊。】
南琢沉默地回了六个点。
【孟诗觅:妈妈还以为你上高二了呢!原来才高一啊乖乖。】
【孟诗觅:今晚你和小陈要吃什么?我去买菜。】
南琢回了句不用,自己在买菜软件上把要买的东西都选好了。
【南琢:妈你别进厨房,我来做。】挺好一厨房,不能再被孟女士炸了。
孟诗觅一路走出学校,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孟诗觅:眠眠,刚才我看小陈想说不去的,怎么话到嘴边又改口说来了呢?你们关系很不错哦。】
【南琢:还好】
不好,陈怀渡连她的微信都不肯加。
【孟诗觅:眠眠,你还有没有什么朋友来啊?可以多喊几个朋友啊,我看你这同桌性格挺内向的,多一点人估计你这个朋友也自在点。】
这样么?
南琢敛下眼,若有所思地看向旁边的桌子。
孟诗觅想起什么,乐颠颠地又加了一句:“原来老师口中关系很好的同桌就是你啊,乖乖。”
【南琢:?】
南琢一下抓住重点,问什么关系很好的同桌。
孟诗觅却不肯再说了,表示晚上回家细说。
大课间,全校的学生照例下楼跑操。
陈怀渡照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南琢和方乐翎照例溜去了小卖部买吃的。
南琢照例和方乐翎去空教室跳……
“哎,你去哪?”方乐翎见南琢拿着个三明治往别处走,一脸懵圈地在后面喊她。
南琢冲他挥了挥手,“今天有事,不跳舞了。”
“……?”
南琢找到陈怀渡的时候,男生靠在后椅背上,已经快睡着了。
“吃吗?”南琢俯下身,递过去一个三明治。
陈怀渡懒懒地掀开眼皮,觉得她像是在玩什么投喂游戏。
“拿走。”
南琢疑惑,“你不是饿吗?”
“我喜欢饿。”
“这样对胃不好。”南琢说。
陈怀渡:“多谢关心,我没胃口。”
冷漠的嗓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动容。
陈怀渡额前的黑发有些长,低头的时候半遮住眼,疏离的冷感如有实质,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好吧。”南琢说:“那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拿走,我不要。”
南琢眨了一下眼,说:“买都买了。”
陈怀渡语气凉凉:“我让你买的?”
“没。”
“那不就好了。”
“……”
南琢盯着他垂下的睫毛看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南琢问:“晚上你要和柏临一起来吗?”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来。”
“没有啊,我的意思是你想的话可以带他一起来。”南琢说。
不知道是不是南琢的错觉,她觉得陈怀渡的表情好像……更冷了。
“我不想。”陈怀渡说。
“哦。”
好吧。
南琢没有再追问原因,放下三明治就往外走。
“——南琢?”
几米之外,柏临挑眉,表情看到她有些意外,“好巧,你也在这儿啊?”
男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大剌剌地邀请:“明天有空吗?来打球啊。”
一直听说南琢打球很厉害,但是还没有一起打过。
打球?
南琢想了想,在柏临期待的眼神下扭头看了样陈怀渡,有些突兀地问了一句:“陈怀渡来吗?”
“啊……?”柏临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朝后面的人抬了抬下巴:“哥,南琢问你呢,你来打吗?”
和柏临打球也要拉上他?
想干什么。
陈怀渡拧了下眉,唇角绷紧了一些,“不去。”
“他不去。”柏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对南琢耸了耸肩,“那你去吗?”
“好。”南琢没有因为陈怀渡不去就拒绝柏临,点头说“去”。
陈怀渡不经意扫了一眼过来。
南琢走后,柏临看见那个三明治,眼睛一亮,“谁买的三明治啊?你吃不下来吧,吃不下我帮你……”
“撕拉——”
陈怀渡撕开三明治包装袋,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柏临:“0.0……”
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响,南琢抄起书包就要往外面走,手速快得令人咂舌。
方乐翎一个回头的功夫就看见南琢已经整装待发站在了后门口。
“?”
方乐翎震惊:“你搞这么快?”急啥,明天也不放国庆啊。
最近他们俩放学都不一起走了,方乐翎瘦了几斤,方妈为了鼓励他继续努力,给方乐翎报了舞蹈班,所以每天方乐翎一放学就去舞社练舞。
方乐翎把自己练舞的视频发给南琢,让自己好闺闺欣赏点评。
方乐翎大胆开麦:“等着吧,我马上要成为舞王了。”
“好。”南琢握紧拳头:“你加油。”
方乐翎腰板直了直,“那我走了啊,周一见。”
“周一见。”南琢站在原地cos挥手招财猫。
等陈怀渡收拾好,两个人就一起默契地走出教室,走出校门,一直往茗水路走。
沿途都是学生们熙熙攘攘的聊天声,充斥着放学后愉快轻松的氛围。他们却只是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讲话,安静地往前走。
南琢正在回忆做菜的步骤和先后顺序,脑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丝毫没觉得尴尬。
陈怀渡只偶尔垂眼看一眼南琢神游天外的侧脸,依旧一言不发。
像是同路的两个陌生人,互不打扰、又产生了交集。
经过狭窄潮湿的小巷,穿过街口有些年代感的小店,七拐八绕后,南琢在一栋平平无奇的握手楼面前停下。
“我家在这里。”南琢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露怯和不好意思,只是坦荡直率地和朋友介绍,“在三楼,要爬两层楼梯。”
“嗯。”
楼梯也很宅,至多能并行走两个人。南琢走在前面,低垂的马尾耷拉在脑后,随着动作左摇右晃。
陈怀渡垂眸不知道在看哪里,高大的身影在算不上宽敞的空间越发凸显存在感。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直接进来吧。”南琢说。
“回来了啊,快来坐,阿姨切好了水果,来尝尝。”孟诗觅热情地招呼。
陈怀渡从来没来过这么小的房子,一眼能看到头,家具也少得可怜,只具备必须的几样大件,不过收拾得很整齐,客厅还专门有一面柜子孩子的放置奖状和奖杯。
孟诗觅打开电视,给陈怀渡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手笨,所以平常都是眠眠做饭。”
“眠眠?”陈怀渡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哦。这是小名,她外婆给取的。是那个睡眠的眠,因为南琢打小就爱睡觉,一觉能睡十几个小时。”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爱睡觉的人现在找了个夜班上,怎么说都不听……反正上课也听不懂,我让她没事多睡会觉。”
“夜班?”
“对。”孟诗觅自责道:“在便利店,也是为了多挣点钱,可乖了。”
陈怀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附和还是敷衍。
“不聊这个,来吃水果。”孟诗觅扫了一眼厨房,暗暗偷笑,“小陈,你今晚可是有口福了哦,眠眠买了好多菜。”
陈怀渡不卑不亢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哪有呢。你是眠眠的朋友呀,我们都很欢迎你。”孟诗觅头一次和女儿的同学聊天,觉得十分新鲜,忍不住一直问陈怀渡他们在学校的生活。
过得怎么样上课累不累和同学玩得开不开心压力大不大……
想起今天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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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态度,孟诗觅不放心地求证:“眠眠总说在学校过得很好,是真的吧?”
过得很好?
陈怀渡想起班上一些人对南琢微妙的恶意,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
“嗯。”陈怀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挺好的。”
大概是表情太过冷静理性,陈怀渡说的话总让人十分信服,觉得很可靠。
“那就好,那就好。”
孟诗觅放下心来,见陈怀渡在看柜子里的奖状,熄灭许久的分享欲一下子燃起来了。
“这是眠眠以前得过的奖,你看,有舞蹈的、钢琴的、书法的……不过最多的还是舞蹈的,眠眠跳舞可厉害了,你看那个奖杯,是金奖,当时还去了京市参加比赛呢,其实还有好多,被她爸弄丢了。”
“很厉害。”
“是的啊。”孟诗觅眼睛都笑弯了,“眠眠学什么东西都很快的。”
“妈。”
南琢一直听见自己的小名在客厅回绕,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忘记自己手上还拿着刀就冲了出来,有些僵硬地打断他们:“你们聊别的,别聊我。”
孟诗觅捂着嘴笑,“好好好,不聊了。”
等南琢走后,孟诗觅抬手把电视的音量往上调了调,继续拉着陈怀渡问东问西。
陈怀渡的回答很简短,但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或敷衍的意思。
厨房里,南琢正在和排骨鸡翅大虾作斗争。
南琢会做饭,但平常做的都是家常菜,大菜没怎么做过,担心翻车,每一步都照着视频认真做。
“需要帮忙么。”
清冷低沉的嗓音如冰块震晃,激得南琢心尖酥酥麻麻,浑身跟过电似的打了个颤。
陈怀渡站在厨房口,顶光的角度显得眉骨更加立体深刻,漆黑狭长的眼像是能望进人心里去。
厨房只有一条道,小到一个转身可能就会碰到对方。
南琢思考了一下,给陈怀渡安排了几个轻松的活。
本以为陈怀渡这种少爷做这种杂事能忙活一阵了,没想到不过几分钟,所有事情就麻利地干完了,倒是让南琢有些意外。
“还有什么事可以做么。”陈怀渡问。
南琢诚实地摇头,“没有了,就剩下锅了,我正在……”看。
“我来吧。”
“?”南琢茫然,“你会?”
“嗯。”陈怀渡扫了眼几个盘子里的食材,说:“会一点。”
鲜香可口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孟诗觅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你们俩小孩,做饭这么厉害呢。”
陈怀渡能干得超乎孟诗觅的想象了,后期所有的活儿基本被他包揽了,炒菜、焖煮、颠锅……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娴熟得像是已经炒了十年的菜。
一个多小时后,桌子上满满当当摆上了丰盛的菜。
尝了几口后,南琢的眼睛眯了眯。
这比她做的还好吃。
陈怀渡以前在国外干厨师的吧。
但陈怀渡的胃口好像真的不太好,南琢和妈妈都装两碗饭了,他才吃完一碗。
妈妈去厨房盛饭的间隙,南琢侧过头,“陈怀渡。”
“嗯。”
“你多吃一点好不好。”南琢看着这一桌过节都没这么丰盛的菜,小声说:“这个不廉价的。”
南琢还记着之前陈怀渡说她给的糖廉价的事。
陈怀渡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突出几根。
“……知道了。”他说。
南琢点点头,又夸赞道:“你做饭真好吃。”
“这个也好吃,你尝尝。”南琢指了指。
“哦。”
旁边的视线太过炙热,一扭头就是女生期盼又专注的眼睛,陈怀渡被看得有些心烦意乱,很想问她就这么喜欢柏临吗喜欢到需要这样讨好自己的程度。
但他又觉得这话问出口有点蠢,所以陈怀渡最后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好问的。
南琢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
他也有点好奇,南琢为了追人能做到哪一步。
15. 拒绝。
碗筷最后是孟诗觅收拾的。南琢抱着抱枕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偏头看一眼陈怀渡在干什么。
从吃完饭开始,陈怀渡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现在看样子正在和别人聊天。
【柏临:兄弟,咋回事啊,怎么听说你爸妈在走离婚手续了??真的假的啊】
【柏临:还有人说你爸要离婚是因为喜欢上别的女人了,爱上的还是现任老婆的姐姐!据说现在都跑去巴黎追爱了!我震惊,电视剧都不敢这样编吧。】
身为江城有头有脸的名门世家,陈家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不要说陈父陈母离婚这种大事了,就算是陈怀渡谈个恋爱,都能引起不小的议论。
【陈怀渡:差不多】
【柏临:啥?】
【陈怀渡:差不多是真的。】
【柏临:……】
【柏临:难怪你爸最近对你这么好呢,原来是要给你找新妈了,亏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
陈怀渡和父母关系都不亲近,一年甚至都和陈父见不了一面,柏临都记不清有多少次过年是陈怀渡一个人过的了。
陈怀渡平静地看着这行信息,抬手敲字。
“他是想让我帮他找新老婆。”
柏临困惑:“啥,你帮他?”
柏临想了想,有些明白了。
他兄弟这是成了他们play中的一环啊。
柏临安慰道,“不过也没事,我觉得新妈肯定更好。”反正他是想不出比徐听拂还要烂的妈了。烂到柏临一度怀疑陈怀渡是不是她亲生的。
说谁谁到,陈放像是有读心术一样,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陈怀渡直接给他挂了。
陈放再打,陈怀渡再挂。
反复几个来回后,聊天界面顶部跳出陈放的头像。
【陈放:怎么不接电话??我在巴黎,你妈也在,我们打个视频?】
看似询问,实则没有给陈怀渡选择的余地,陈放自顾自地就弹了视频通话过来。
【对方拒绝了您的通话邀请。】
【陈怀渡:我没妈。】
陈放盯着这三个字,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捏着手机的手都用力到发白,但还是强压着火气想和陈怀渡好好沟通。
从前不知道他是自己真正的孩子,现在知道了。
陈放深吸一口气,打字想要帮忙修补一下母子之间的裂痕。
【陈怀渡:爸也早没了。】
陈放差点把手机砸烂。
陈放气极反笑,手指翻飞,一堆不堪入目的消息就要劈头盖脸朝陈怀渡砸过去——
【消息发送失败,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陈怀渡把他拉黑了。
好。
好得很。
陈放阴沉着脸,让助理把陈怀渡的所有银行卡给停了,顺便查查他这些天的流水。
“先生,卡里的钱一分都没有少。”助理战战兢兢地把截图发过去,“少爷一张卡都没有用。”
“……”
时间不早了,又和南琢她妈寒暄了几句后,陈怀渡起身要走。
孟诗觅连忙招呼:“眠眠,去送送你朋友。这里路不好走,别迷路了。”
没得到回应,孟诗觅转过身想再喊一遍。
一扭头,就见南琢的背影风一般地掠过她,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孟诗觅:“……?”
这俩小孩,关系还真挺好。
大概是因为腿长,南琢小跑了一段路才追上人。
“陈怀渡。”南琢在背后喊他:“你等等我。”
陈怀渡脚步未停,几个冷淡的音节落下来:“不用送。”
“你坐公交吗?我送你到公交站。”南琢说。
前面的人猛地停住脚步,像是汽车急刹车。南琢反应不及,直直地撞上了男生宽阔的后背。
“唔……”
南琢被撞得懵了几秒,拉长的尾音不自觉上扬,像是在撒娇。
陈怀渡烦躁地转身,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训诫的意味:“说了不用送,你听不懂是么。”
南琢揉了一下额头,垂着眼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没有和陈怀渡对视。
“可是……可是。”
向来说话直白的人此刻却有些支支吾吾,一副心绪不宁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陈怀渡弯下腰,漆黑的眼直勾勾地和南琢对视,语气也轻了几分,带着不可言说的蛊惑,“可是什么?”
“可是我想和你讲话。”南琢手指无意识揪了一下衣服下摆,诚实道:“而且……我也怕你迷路,所以就想送你一下。”
“和我讲什么话。”陈怀渡心情微妙地好了一点,他话说得散漫,脚步也慢下来一点。
南琢想了想,找出一个话题:“陈怀渡,你为什么吃饭没有胃口啊?”
“不知道。”
“哦。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南琢问。
“没有。”
“上午给你的三明治你吃了吗?”
陈怀渡说:“扔了。”
南琢咬了下唇,“真,真的啊……”
“嗯。”陈怀渡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块,始终那么波澜不惊,“所以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
气氛凝窒了两秒,南琢的脚步也倏地停了下来,仿佛僵在了原地。
陈怀渡目光平直地看着前方的巷子口,觉得南琢这一次可能真的要放弃了。
夜晚的凉风打着卷儿散落在路边,小路上没有第三个人,萧瑟又寂寥。
这样最好。以后没有麻烦精缠着他了。
陈怀渡脚下的步子大了些。
“——陈怀渡。”南琢跟突然开机了似的,快步走到他的前面把人拦住,“以后不想吃的话,可以还给我,别扔了,这样很浪费……”
南琢说得认真。
“这样。”陈怀渡颔首,回得漫不经心。
南琢松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了。
“可是给了我就是我的。”陈怀渡扯了扯唇,有些恶劣地笑了一下,“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吧。”
“……”
“觉得不好的话就别给我。”
“你怎么这样啊……”南琢愣愣地看着陈怀渡,觉得这人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我怎么了?”
“你……”南琢憋了一会儿,没憋出个回答来。
“嗯?”陈怀渡垂眼,见她一副纠结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好笑,懒声催促:“说话,南琢。”
“没什么……”南琢觉得他好坏,好好的三明治要扔进垃圾桶,可是东西又确实是自己硬塞给他的。
她好像也有点强人所难……
“那。”南琢停顿好久,闷闷地吐出一句,“那你把东西扔掉的时候,告诉我扔在了哪里行吗。”
“怎么,”陈怀渡睨她一眼,“你要去捡?”
南琢竟然真的点头了。
陈怀渡想到南琢去翻垃圾桶的画面额角青筋就忍不住跳了跳,“不许捡。”
平静的语气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南琢歪了歪头,“为什么?”
“脏。”
“你是小狗吗,要去翻垃圾桶。”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句,却让南琢心里一颤。
“……”南琢很想反驳,反驳东西有外包装捡起来还能吃,不脏;她每天都有洗澡换校服,不脏;平常也不抽烟没有烟味,也不脏……
临到嘴边,却只是听话地哦了一声。半晌,又反驳了后一句话:“我不是小狗。”
“不是小狗?”陈怀渡问她,“那你总是黏着我干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南琢颇有些郑重其事地说。
“黏着你就是小狗了吗?”南琢脑回路很新奇:可能是吧,但我不想当狗。”
“……”
走出小巷,人烟渐渐沸腾起来,小商贩的叫卖声、摊位升腾的香气、穿流而过的车流……所有的一切,混杂成一种热闹的声音。
前面就是公交站牌,南琢眼尖地看到262的车子刚好到了。
现在还属于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很多,一个多余的位置都没有。
“车来了。”南琢担心他上不了车,催促道:“去吧,拜拜。”
陈怀渡没动。
南琢睁大眼,“你不走吗?”
“你怎么知道我坐262。”陈怀渡问。
长而密的黑睫飞快地扇动两下。“我……我在柏临朋友圈看到你家的住址了。”
哦。
又是柏临。
直到262都走远了,陈怀渡也没上车。
南琢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坐公交啊。”
她坐惯了公交车,都忘记可以打车了。
陈怀渡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车子什么时候来?”南琢关心地问。
“不知道。”
“你看看手机呀。”
“不看。”陈怀渡不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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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甚至开始赶人了,“你走吧。”
南琢捏着手机,整个人种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好吧。”南琢不知道说什么了,干巴巴地说,“那你回家注意安全。”
“嗯。”
“那我走了啊。”
陈怀渡垂眸看着她,看起来没有半点要分别的不舍。
“嗯。”陈怀渡嗓音淡淡,“回去吧。”
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为朋友……
南琢揉了揉发痒的耳朵,退后几步,冲着陈怀渡挥了挥手。
昏黄的路灯下,男生身影清瘦挺拔,长袖被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青筋凸起。皮肤是冷感的白,像纯净的初雪。
陈怀渡象征性地颔了颔首,目光只停留在南琢身上一秒,就移开了。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提醒他司机即将到达目的地。
陈怀渡拿出手机,手指随意地往上划了划。
“陈怀渡。”
本该走远的人竟又折返了回来。
明明是很普通的三个字,但南琢念出口,却好像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有点怪。
陈怀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喜欢喊他名字的人。
“怎么了。”陈怀渡问。
“加个微信吧。”南琢执着地问,“你都在我家吃过饭了。”
“在你家吃过饭就要加你?”
南琢没想到要个微信这么难,只好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对啊,这叫吃人嘴软,知道吗?快点加我吧。”
“哦。”陈怀渡说:“那以后我可不敢吃你的东西了。”
“……?”南琢眼睛睁圆了一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南琢觉得他好像总是在明知故问。
“我就想加个好友。”南琢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陈怀渡,你的微信可真难搞。”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南琢想陈怀渡大概率是没有听见。
“我朋友圈里没有柏临。”
南琢困惑抬头:“啊……?哦。”
“还想加么。”
南琢没搞懂这前后句的逻辑关系,但实话实说:“加啊。”
什么啊,是加他微信还要经过柏临的同意吗?
“行。”陈怀渡打开锁屏,点开扫一扫。南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滴”的一声,她的名片被人扫了。
紧接着,好友栏弹出新的申请。
南琢立即点了通过然后下意识点开头像查看对方的个人资料。
个人签名,没有。
状态,没发。
朋友圈……朋友圈竟然全部开放了。
南琢手指往下滑,眼睛都忘了眨。
“已睡不回?”
微凉的嗓音勾着漫不经心的尾调,像是汽水在清爽地冒泡。
南琢下意识去揉耳朵,缓解过电般的痒意。
陈怀渡垂头,就这么看见南琢的外耳廓肉眼可见地涨红了。
“什么已睡不回?”南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大脑十分平滑。
“你的ID。”陈怀渡淡淡提醒,“忘记了?”
“……”南琢松开蹂躏耳朵的手,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没忘记,就是随便取的。”南琢随口问,“这名字怎么了吗?”
“没什么。”
“没有。”陈怀渡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一下,“挺乖的。”
“乖……”南琢头一次从除孟诗觅之外的人嘴里听见这个字,她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面前的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阿姨说睡觉是高中生的头等大事。”
“已睡不回,多睡会儿。”
陈怀渡视线下移,又划到女生个性签名那一栏。
“1127?”
南琢听见他又念了念自己的个性签名,眼睛一亮,心里涌起股隐秘的兴奋,像是尘封的宝物终于能启封了似的。南琢肯定地点头,“对,1127。”
“1127。”陈怀渡问:“是什么意思。”
“……”
南琢表情一顿,想说什么,但沉默了几秒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没什么意思啦。”
陈怀渡点点头,眼里的情绪却淡了些。
怎么会没意思。
1127是柏临的生日。
16. 拒绝。
南琢并不是个乖小孩。
离开前和陈怀渡点头说好表示自己会早点睡,一回家躺在床上就沉迷手机了。
南琢觉得自己是没有网瘾的,只是陈怀渡的朋友圈太吸引人了,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就好像看电影一样,看到了陈怀渡生活的点点滴滴。
其实陈怀渡发的内容也不多,露脸的照片更是少得可怜,但南琢思维发散的能力十分厉害,便觉得陈怀渡的朋友圈很丰富了。
南琢记不清自己睡觉的时间,只记得当时天好像都亮了半截。
好在南琢十分聪明的没有点赞,所以陈怀渡什么也不会知道。
隔天睡醒时已经下午了,简单地洗完脸刷完牙,南琢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再扣上鸭舌帽,五分钟就出了门。
柏临这次约在区体育馆。里边热热闹闹,大多都是精力旺盛到无处安放的学生。
南琢身形高挑,虽然穿着休闲但气质实在出众,一进馆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去,那人是南琢吗?”
几米之外,少女上身穿了件纯白棉t,下身是长度刚好到膝盖的宽松迷彩裤,露在外面的小腿又直又细,被体育馆暖白的灯光一照,折射出玉一般莹润的珠泽。
鸭舌帽被她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尖和挺拔的鼻梁,随性又纯澈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柏哥,你怎么和这凶神玩在一起的?”
看到南琢真的来了,几个男生皆是一愣,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柏临。
“什么凶神?”柏临拧眉,露出凶神该有的凶相:“她凶你了?”
“那,那倒是没有。”男生A挠挠头,“这不是听人说的吗,说她提着刀去酒吧什么的……”
“又没砍你。”柏临开玩笑地说:“有什么好怕的。”
“有道理。”男生A轻易被说服,“而且她长得还挺漂亮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男生B忍不住质疑:“她这细胳膊细腿的,真的会打架?”
“派你去和她打一架。”男生C说。
“滚滚滚,你太没品了啊,对女生动手。”
“……”
“这儿,南琢。”柏临不想再听他们叽叽喳喳,招手喊了喊南琢。
“——哪里有南琢?”一记大嗓门直直打断柏临接下来要说的话。
方乐翎的耳朵像装了雷达,迅速捕捉到
声音方位,锁定了目标位置。
方乐翎十分意外:“南琢,你怎么在这啊?”
“来打球。”
“和谁?”方乐翎问。
南琢朝柏临的方向点了点头。
有两个男生认识方乐翎,其中一个人是章问。
“方乐翎,你也来打球啊?”
“我……”
“你现在跳起来能摸到篮筐了吗?”章问笑着地打断方乐翎的话,自觉幽默地调侃:“听说你最近在减肥?弹跳力应该有点进步吧。”
之前学校举办篮球比赛,临上场了队员却突发脚伤,阴差阳错之下,方乐翎替补上场了。当时的方乐翎正值体重高峰,平时又不运动,又菜又倒霉,投个篮滑稽得让对手差点笑摔跤,从此一战成名。
南琢眼尾轻轻扫过去,章问猝不及防和她对上视线,说话都卡了一下壳。
方乐翎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翻了个白眼:“不关你事哈。”
章问还想在说什么,但被柏临一个警告性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最后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柏临家世好,人缘好,随便组个局都是一呼百应的程度,是个得罪不了的主。
“真瘦了。”柏临上下打量他几秒,对方乐翎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兄弟。”
“是吗?真的这么明显吗?”方乐翎在暗爽:“其实也还好吧我也就只瘦了十一斤。”
如果方乐翎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你们要开始打了吗?”方乐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等到所有人上场就绪后,方乐翎兴奋地站起身。像上场的人是自己,超大声应援:“南琢,别怕,大不了输了我上!为了你我愿意再次捡起篮球,请永远记住——我与你同在!”
方乐翎冲南琢握紧了拳头。
周围的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南琢表情木了木,说:“你还是坐着吧。”
除了南琢外,在场还有几个女生,个子都高高瘦瘦。
章问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南琢,他碰了碰旁边男生的肩膀,“这是我们第一次和女生打篮球吧?要放水么。”
“肯定真打啊,放什么水。”男生纳闷地说完,又忽地开了窍,对着章问嘿嘿一笑,小声道:“咋,你想放水啊?喜欢的人在对面?”
章问梗着脖子,“没有。”
“那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因为我有礼貌。”章问说,“傻逼。”
男生:“鬼才信,对面肯定有你喜欢的人!说吧,到底谁啊?”
柏临和南琢正低头聊着什么,看得章问莫名有点烦躁,“说了没有就没有。”
“真的?”男生挑眉,“那你等会儿不准放水啊。一定要把对面打趴下。”
章问摆手:“知道。”
章问看了眼对面的阵容,根本不担心。
章问从小到大体育成绩就很好,特别是跑步这方面。篮球虽然相对来说没跑步那么擅长,但也比一般的男生厉害点。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太好,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去干体育了。
打对面绰绰有余好吧。
男生也很相信他:“加油章哥,我就等着躺赢咯。”
“等着吧。”章问说。
五分钟后,南琢拿到球后脚下生风,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成功进球。
章问没怎么在意:“运气好,让对面一分。”
男生:“66666。”
十分钟后,南琢在三分线处站定,手指发力,看起来十分轻松地扔了一个三分。
章问拧眉,抬手松了松筋骨:“行,看来这南琢会一点啊,派两个人防她,问题不大。”
男生:“666。”
十八分钟后。
南琢抓住时机,在框下接到了柏临扔过来的球,随即高高一跃——
“碰——!”
球又进了。
正当南琢备受瞩目时,她的视线忽然转向了章问。
“我以为你弹跳力很好呢。怎么连篮筐都摸不到啊?”
纯粹的疑惑,扎心的嘲讽。
章问:“?”
草。
这不就是说他菜吗??
章问的脸色唰地难看了起来,可他输了是事实,一时间也不知道反击什么。
男生嘴巴张成一个o形,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了一声:“……6。”
他料想到了南琢可能有点东西,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
甚至敢直接和章问叫板。
“牛逼。”柏临没话讲了,重复道:“牛逼。”
有人中途有事要走,柏临提议一起拍个照片。
南琢本来在一边擦汗,没有入镜,但身旁的女生十分热情,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南琢,一起拍照啊。”
“咔嚓——”
南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照片已经拍完了。
女生盯着照片上站在自己旁边的南琢,仔细端详,时不时又扭头看看实物。
照片已经很美了,但却依然没有拍出这立体的骨相。
原来这就是实物战神。
大家对照片都没什么要求,不过一个喝水的功夫,好几个人朋友圈都发好了。
章问刷新了一些手机,看到了柏临发的合照。
他视线不自觉往最右边的人身上瞟,南琢表情难得有些呆,那双眼睛水润黑亮,不掺任何杂质。
和站在讲台上说要把卷子塞进别人嘴里时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章问撇撇嘴,象征性地给柏临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下一局比赛很快开始,南琢和柏临这次不在一个组。
现在大家都清楚南琢的水平了,有人开玩笑地说:“南琢,你这可是扮猪吃老虎啊,这么会玩不早说……下把放放水呗。”
“为什么?”
那人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为了……让我们输的不那么难看,给点面子吧。”
南琢点头:“行。”
半个小时后,南琢这边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男生B在看台看得舍不得眨眼,等柏临过来,他凑过去小声地问:“柏临。柏临。”
“干嘛?”
“不是很多人都说南琢喜欢你吗……”男生B声音越说越小,“我咋觉得这…这看起来不像啊?”
柏临眉梢挑了挑:“哪里不像?”
“眼里没有和你互动的火花。”男生B说:“只有对进球的渴望。”
“这是真的一点水都不给放啊。”他感慨道:“我觉得比起你,人家更喜欢打球。”
“……”
“说明南琢很有竞技精神。”柏临说,“还有,别在哪儿瞎想,我和南琢就是好朋友而已。”
“哦~”男生B这个尾音拖得老长,贱兮兮的:“原来只是好朋友呀~”
“——我和南琢才是好朋友!”方乐翎从后面探出头来,丝滑地挤进两个脑袋中间。
柏临沉默了两秒,真心实意地好奇了:“怎么每次一说到南琢你就来了?”
“哪里有南琢哪里就有我。”方乐翎晃了晃食指,纠正他:“你和南琢才认识一两个礼拜呢,只能算普通朋友。”
男生B问:“那你和南琢认识多久了?”
“比你们所有人都久。”
柏临觉得他说话挺有意思,偏头笑了一下。
男生B见方乐翎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好奇很久的八卦:“兄弟,总有人说南琢提刀去酒吧,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事是真的吗?不能说也没事,我就问问,问问。”
一提到这事方乐翎眉毛就拧了起来。
“当时是怎么了啊?真的那啥……砍人了吗?有人说看见南琢被警察带走了。”男生B鼓起勇气追问。
“砍人?”方乐翎震惊:“砍什么人?”
“那不然拎刀去酒吧干啥?砍猪肉呀?”
“是大家这么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昂。”男生B解释。
方乐翎没想到这件事已经传成了这样,呆滞了两秒。
周围的人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也纷纷围了过来。
微妙的磁场蔓延开了,甚至当事人也走了过来。
方乐翎决心辟谣,于是一把扯过南琢的手,“来来来,赶紧来讲两句。再不吱声我怕你被打成噶人犯了。”
“?”
去警局找人的那天晚上方乐翎正在洗澡,他洗澡是会把手机带进去放歌的。
当时一接到电话,方乐翎连身上的泡泡都顾不上冲干净,同手同脚地就冲了出去。
好家伙,怎么还动上刀子了呢?
方乐翎在路上把自己所有账户的余额数了一遍又一遍,但估摸着还是凑不齐医药费,甚至都想把刚办的舞社月卡给退了。
南琢怎么敢和社会上的人起冲突的啊?
方乐翎战战兢兢地寻着病房一路找过去,闻着医院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里止不住的咯噔。在看见几个警察围着一个被包成木乃伊的人时,方乐翎手里的压岁钱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差点要提刀去和他们拼了。
方乐翎冲动地转身——
“你去哪?”
熟悉的女声叫住了他,方乐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卧槽,南琢?!”方乐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确认她并没有受伤。
“你眼睛怎么红了?”南琢歪了歪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红包。
“我,我以为你……”方乐翎咽下那些不吉利的话,反手抹了把老泪:“你把爹吓死了。”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南琢确实拎着刀杀去了酒吧,也确实被喊去了警局做笔录。
方乐翎略去不重要的部份,主要讲南琢的壮举,讲她身上的勇气光环……
“——啥,你朋友被骗去做夜场出不来了?!”男生B瞪大了眼,扭头看向当事人:“卧槽,南琢你好有义气啊!”
南琢:“……嗯。”
其实被骗取夜场的是孟诗觅,但这里方乐翎只抽象地模糊成一个朋友。
“南琢根本就不是去惹事的好吧。”方乐翎为好友伸冤:“相反,她为民除害,阴差阳错帮忙端掉了一个淫.窝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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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未满十七,勇气万里无一!”方乐翎拍了拍胸脯,像是与有荣焉:“说的就是南琢啊!我朋友就是如此牛而逼之。”
“还有啊我跟你们说,校园里头的那些个流浪猫你们知道不,之所以这么白白胖胖无病无痛,全都是因为背后有一个猫猫侠……”
南琢面无表情地拧开瓶水塞进方乐翎的嘴里。
“多贴心的一个南琢啊。”方乐翎非常感动,牛饮完大半瓶后又要开始自己的演讲。
“方乐翎。”南琢被这几通彩虹屁吹得头皮发麻,“收闭嘴吧。”
“啥?”
“你再说下去。”南琢面无表情,“以后拯救世界的任务恐怕要落在我头上了。”
“……”
0.0
一番酣畅淋漓的体育馆茶话会就此结束,柏临站起身,准备再来最后一局比赛。
“柏临,”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有人朝远处指了指,“你看,那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来人穿了黑t黑裤,身材比例十分逆天,背脊挺拔,黑色鸭舌帽压下来,尽管看不清脸,但依然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柏临有些惊讶:“陈怀渡?”
听见熟悉的名字,南琢耳朵敏锐地动了动,一转身,就看到了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男生。
陈怀渡没穿校服,休闲又舒适的穿着看上去很是从容散漫,但又有一种区别于同龄人的成熟。
柏临:“你不是不来吗?”
陈怀渡说:“顺路。”
顺路?
陈怀渡也不住这边啊……?
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刚才路过这里。
“刚好我们最后一场了,你要玩吗?娱乐局。”柏临问。
两分钟后,陈怀渡加入了其中的一队。虽然场上没人和他打过球,但男生近一米九的个子摆在这,一看就是会打球的料。
同队的队员一瞬间信心大涨,觉得这把不可能又输了吧。
男生B也是这么想的,犯贱的劲上头,很拽地撂下几句口嗨,“兄弟们一波了!这局要输了我倒立洗头好吧。”
“行。”柏临忍着笑,“休息室里就有水盆,等会儿你可别跑。”
大概是陈怀渡的磁场太有安全感了,男生B有种莫名的自信,丝毫不虚,“行,谁跑了谁是孙子。”
随着篮球在半空滑过一道圆弧线,比赛开始了。
比赛又结束了。
开始即失败。
半个小时都没用到。
男生B:“……?”
“哥。”他人都傻了,扭头看向陈怀渡,“你是一点不会啊?”
“嗯。”大少爷应得十分从容,大概是因为要倒立洗头的人不是自己。
男生B麻了。
本以为是个大佬,没想到是个菜鸟啊。
柏临忍笑忍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但还是憋着坏安慰他,“没事儿,娱乐而已,输赢不重要。”
章问是柏临这队的,赢了陈怀渡后心里漫上一股微妙的爽感,插嘴道:“是啊,陈怀渡可能刚来没手感,要不然我们再玩一把?”
见他们没有立刻同意,章问顶了顶后槽牙,主动提议:“这样,你们输了就喊声‘爸爸我错了’,我们输了的话,你那个辣眼睛的倒立洗头就免了,还请你们吃两天早餐,怎么样?”
南琢喝水的动作停在半空,顿了顿。
大家都没意见,游戏就这么定下来了。反正玩到最后已经不是单纯打篮球了,图得就是个开心。
章问看着对面除了身高一无是处的菜鸟,心头涌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以为会有多厉害,结果连运球都不熟练,菜比一个。
比赛才刚刚开始,章问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他脚下生风,灵活地躲开对面的进攻,带球往前冲。
眼见着前面过不去,章问不再犹豫,高高一跃,想要扣篮。
“哐啷——”
篮球擦筐而过,没进。
章问没气馁,只是在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形时把球传给了南琢。
反正都是一组的,谁进都一样吧。
不远处,南琢突发手指肌无力,没接住。
章问:“……?”
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的失误,但这个偶然发生了三四次,就不算失误了。
特么的南琢这就是明晃晃的放水啊……!
章问眼睁睁地看着南琢摆烂式运球,龟速奔跑、传球传错人传给了陈怀渡,还特么传错了两次!
666。
这是直接演都不演了啊?
章问心态有点爆炸,后面的发挥也是越来越稀烂,他们这边毫无悬念地输了。
男生B啧啧摇头,凑到柏临旁边,“兄弟,我有话要补充。”
柏临:“?”
男生B正色:“比起和你玩,南琢更喜欢打球。但比起打球,南琢更喜欢陈怀渡。”
“……”柏临说,“都是朋友好吧。”
“兄弟,朋友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啊。”男生B撩了把额前的碎发,语气有些怜悯,“哎,你加油吧。”
“……”
“南琢。”比赛结束好几分钟了,章问还是无法按捺住,走到南琢面前扬声问道:“你给对面放水啊?”
“没。”
南琢说,“我打累了。”
章问不信,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说:“都说喜欢一个人才会给他放水……南琢,你喜欢陈怀渡啊?”
话题中的另一个主人公抬眸,射过来的视线冷淡又锋利。
陈怀渡站姿依旧散漫,只是唇角逐渐变平变直,眼底那点极淡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方乐翎暗骂了一句傻逼,已经准备直接开喷。
就在这个时候,南琢却慢慢吞吞地开口了,一字一句都分外清晰。
“不喜欢他……”
“难道喜欢你吗?”
中间停顿的大喘气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周围的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章问指甲陷进掌心肉里去,大概是觉得丢脸,静默许久后又皮笑肉不笑地扔出了一句。
“南琢,你承认得好干脆,不怕被举报早恋吗?”
“谁早恋?”南琢语气坦率大方,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我们只是好朋友。”
17. 拒绝。
“你什么时候和陈怀渡玩在一起啦?”出体育馆的路上,方乐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暗戳戳指了指前面那个颀长的人影,告状道:“他走路都不等你!”
南琢认真地点头:“真的。”
“南琢。”方乐翎头一次见她主动接近谁,琢磨这陈怀渡有什么过人之处,思忖许久语重心长地点评:“你怕是被男色所蛊惑了。”
南琢否认:“没有呀。”
“那……”方乐翎挠了挠头:“你想收他做小弟?”
“不是。”
“那你看中他什么啦?”方乐翎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家里有钱、倒数第一、不怕老师、喜欢睡觉……还是声音好听?”
方乐翎不是声控,对别人的音色也不敏感,但也能感觉陈怀渡的声音条件很优越。
要让他仔细描述他说不出来,反正就…挺有辨识度的。
南琢语气十分赞同:“嗯。”
方乐翎表情一言难尽:“最好别是你当他是朋友,他没把你当回事,兄弟。”
“不是的。”南琢说,“我们加微信了。”
“所以?”
“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呀。”南琢唇角扬了扬。“他的微信很难搞的。”
“……就这?”方乐翎见南琢心情很好的样子,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小声嘟囔道:“你高兴就好。”
赢了球,还和朋友们见面了,南琢确实挺高兴的。
离去便利店上夜班还有一段时间,南琢用昨天剩下没吃完的食材烧了两个菜,边刷手机边慢慢地吃饭。
“眠眠。”孟诗觅感觉到空气里愉快的气氛,“今天去哪里玩了?”
“去打球了。”说这,南琢抬手给方乐翎刚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悠悠地刷完所有动态,南琢漫无目的地在常用的几个软件晃悠一圈,又回了朋友的消息。
粉毛:【老大!那个傻逼这两月的钱一直没交,微信也把我拉黑了,而且最近陆陆续续又有好几只猫失踪。草,我感觉这傻逼又去犯事了,怎么办啊?】
粉毛口中的傻逼就是之前被她们抓到现形的虐猫男,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的,实则人面兽心。
当时把他打了一顿又从他身上拿了钱去救猫,自此约定每个月打点钱用来买点猫粮猫砂,治病做绝育什么的。
当时痛哭流涕连连说好,但现在……
几人商量了一下过段时间去他家楼下蹲点,看看有没有结果。
粉毛:【他爹的,这傻逼最好什么都没干】
讨论结束,南琢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不觉又戳进了陈怀渡的头像。
……好像还没有看完陈怀渡的朋友圈。
那再看看吧。
陈怀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别墅装潢豪华精致,典雅大气,然而推开门却是一派冷清凌乱的景象。
地上都是被摔碎的东西,画框、花瓶、碗筷、灯盏……如同龙卷风咆哮掠境,所有东西被掀翻在地,羊绒地毯上一片狼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姜姨正在低头打扫这一切,见陈怀渡回来,连忙问了声好。
姜姨在陈家工作十几年了,也算是看着陈怀渡长大的。家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小事,她都看在眼里。
陈怀渡知道是徐听拂又发疯了,从姜姨身边走过时说了句“辛苦”。
摊上他们家这几个精神病。
姜姨仰头笑了笑,动作更加麻利了,很快将一切打扫干净。整栋楼除了几个佣人打扫的声音外,只剩一股死气。
陈怀渡单肩背着包径直上楼,姜姨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小声叹了口气。
陈父陈母闹离婚闹得沸沸扬扬,陈放也丝毫不在意,任凭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这种态度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真的要和徐听拂一刀两断啊。
从上个月开始,家里大小争吵不断,大多情况是徐听拂在哭泣、流泪、求丈夫回心转意,然而陈放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哭,女人的眼泪落在陈放眼里激不起丝毫的同情和怜悯,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到后面甚至都有了几分嫌恶。
陈家在江城权势滔天,当初徐听拂对他一见钟情,尽管算不上门当户对,但徐听拂还是和他告白了。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放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她,这也就算了,毕竟陈放对谁都这样,高岭之花哪里是这么难摘的呢?徐听拂安慰自己要有耐心。
只是两个月之后,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过来了。
陈放竟然爱上了徐听拂的姐姐,徐若言。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姨也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徐听拂突然怀了陈放的孩子,紧接着徐若言乘坐的飞机失事,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走了。
又过了大半年,陈放娶了徐听拂。
徐家二小姐如愿嫁入豪门,和心上人成了婚,可婚后生活却并不如意,陈放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常常一年到头了都不回一次家。
就像外界说的那样,徐听拂是带球上位。
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压抑,别说新来的佣人了,姜姨他们几个管家的都不敢多说两句话,生怕触了徐听拂的霉头惹来一阵责骂。
谁成想徐家大小姐——陈先生的白月光竟然没死!姜姨知道这个消息被惊呆了,手里的花瓶都没拿稳,啪嗒一声摔碎了。
事情发生这么久,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是离定了,这不,陈先生已经跑去巴黎追人去了。
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陈怀渡拿出来看了眼。
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脚步蓦地停住了。
徐听佛在家。
先是一阵小声的抽泣,伴随着断断续续听不太清的念叨,像是连绵不断的黑雨,越下越大,越来越激烈,到最后成了歇斯底里的谩骂。
“……贱人!装模作样死了这么多年现在又跳出来说自己没死是什么意思,我好端端的生活就这么被你毁了,毁了!”
不堪入耳的脏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吐,语气阴森,在偌大的别墅里飘荡着,令人不寒而栗。
在走廊上扫洒的佣人听得战战兢兢,只想赶快换个地方打扫,只是没走两步,一低头就看见了双干净的球鞋,佣人抬眼看过去——
只见男生眼里无波无澜,唇角却弯了弯,似乎被取悦到了一样。
女人崩溃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只是她越抓狂,少爷看起来心情就越好。
平时疏离冷漠的人难得露出点愉悦的表情,却让佣人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听,听笑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是母子关系……佣人真的会认为这是一对仇人。
“少爷晚上好。”佣人不敢再看,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他一个新来的,还是不要窥探太多主人家的隐私。
但佣人走得太急,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两步,手里的工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动静不算小声,里面的徐听拂大概是听见了,诅咒声一下子停了。
佣人捡起东西要走,门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打开了,女人像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会不会扫地。”徐听拂声音很轻,像是幽灵呢喃。
“对,对不起夫人……”佣人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下次不会了。”
“夫人?”徐听拂像是被这个字刺痛到了,眼底目呲欲裂,声音猛地抬高:“我算哪门子夫人,你故意挖苦我是吗?”
“不是,夫人我……徐小姐我不是这……”
徐听拂却忽然发作,抬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她力气出奇地大,佣人虽然是个年轻男生,但因为反应不及,一个重心失衡,眼见着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男生在心里暗骂了句脏。这女主人也太会刁难人了吧,之前管家的提醒他千万别招惹徐听拂他还以为是对方夸张了。
徐听拂长得这么温柔漂亮,性格一看就很好啊。
……没想到真的是个癫婆!
身体还在不断地后仰,就在男生以为自己要摔破相的时候,后背忽然被人稳稳地托住了。
他怔怔地回头,“少,少爷……”
陈怀渡拖了他一把,把人拽了回来。
徐听拂一腔怒火无处宣泄,看到陈怀渡的脸更是觉得他面目可憎,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掌风凌厉地刮过来,陈怀渡站在原地没动,手臂没怎么用力,就在半空截住了她。
“净身出户很累吧。”陈怀渡微微一笑,“所以省点力气哭哦。”
“徐小姐。”
“你……!”徐听拂被这个贱种这样嘲讽,面色都扭曲了一瞬。
从前她恋爱脑上头,没有注意到婚前陈放把自己名下的财产都转移了,婚前协议也写得清清楚楚,离婚后她一毛钱都捞不到,只是她当时沉浸在终于要嫁给陈放的喜悦中,什么也没看稀里糊涂就签了字。
本以为婚后能和陈放培养感情越来越好,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心。
陈怀渡没再看她一眼,转身上楼。
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
【“已睡不回”赞了你的动态。】
【“已睡不回”赞了你的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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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睡不回”赞了你的动态。】
……
南琢把他朋友圈发过的所有内容都赞了个遍。
收到陈怀渡消息的时候南琢正在便利店上班。
【陈怀渡:?】
“怎么啦?”南琢第一次收到陈怀渡的消息,捧着手机发了条语音。
手机那头,少女声音轻软,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陈怀渡面无表情,【别点赞了,你很闲么】
“不闲啊。”南琢说,“我在上班呢。”
【上班还玩手机?】
“我偷偷玩呢,不让他们发现就好了呀。。”
陈怀渡觉得南琢每次讲话时尾音总是会微微上扬,像小猫上翘的尾巴,各种乱七八糟的语气词也很多,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对了,为什么不能点赞?”南琢追问道,“你不喜欢被赞吗?”
“我不喜欢你一直看我朋友圈。”陈怀渡也按下语音键,冷淡的声音顺着屏幕飘过来,“还有,别给我发语音。”
南琢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懒得听。”
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可能是也懒得回他了。
很正常,换了别人估计早就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傻逼。
【那,】南琢真的没发语音了,换了文字发出去,【你会发语音吗?】
【不。】
南琢:【为什么不?】
南琢:【我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
这是南琢第一次夸一个人的声音好听。没有人知道,其实南琢是个声控,但从小到大,很喜欢很喜欢的声音好像就只有陈怀渡一个。
【不。】
南琢:【可是发语音很方便的呀,而且,我不会懒得听你的语音的。】
南琢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陈怀渡的回复,于是又把之前他发的语音翻出来听了一遍。
真的很好听呢。
陈怀渡以后可以去当cv,南琢想。
“叮咚——”
聊天框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竟然真的是一条语音。
“你想听我就要给你发么,南琢,别对我提这些无理的要求。”
又低又磁的声音响起,像是在炎热的夏日里喝了一口冰镇汽水,让人后脊都麻了一瞬。
【这很无理吗?】南琢问。
没得到回复,南琢想了想觉得也可能自己真的冒犯到他了,所以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怀渡回了个“嗯”,又觉得她挺老实巴交的,老实到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非要我发语音也行。】陈怀渡慢条斯理地打字,消息发出去的同一秒,南琢的消息也进来了。
陈怀渡:【你求求我】
南琢:【有客人来了,等会儿说】
便利店的工作其实很单调,又枯燥,但没客人的时候可以偷懒眯一会儿,所以南琢目前还觉得能干下去。
收银、结账,检查货架上有没有过期的商品……
做完一切,南琢才重新看向手机。
怎,怎么求……?
夜深了,别墅静得落针可闻。
陈怀渡趿着拖鞋下楼倒咖啡。
“少爷,这么晚还没睡啊?”姜姨还在做收尾工作,看到陈怀渡站在咖啡机面前,没忍住劝了一句。
都从国外回来几个月了,倒时差也早就该倒回来了啊,可陈怀渡却依然每天美国作息,房间里的灯到天亮了也没熄灭,不知道在干什么。之前还有心理医生来看过,但陈怀渡吃了药也不见好。
年轻轻轻怎么会失眠呢?
现在是身体好能扛得住,但以后怎么办?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姜姨有点担心。
“嗯。”陈怀渡仰头喝了口咖啡,“您早点睡。”
手机屏幕亮了亮,已睡不回发了条语音。
南琢正常说话时声音干净又清脆,但现在可能是因为生疏,音色绷得有些紧,声调像带着小钩子,黏黏糊糊的。
“陈怀渡,我想和你做朋友,想…和你聊天,也想听你发说话,可,可以吗?……求求你啦。”
姜姨想了想,问陈怀渡:“少爷,喝牛奶吗?要不然给你倒杯牛……”
话音未落。
“哗啦——!”
陈怀渡手里的玻璃杯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刚做好的咖啡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全喂了地板。
黑色的咖啡液在地板上四散,男生低头,从液体的倒映中看见了自己。
好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