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租校园网嘛》
1. 山间雾
“瑶瑶——瑶瑶——”
方时雨咔嚓咔嚓地咬着嘴里的抹茶夹心饼干,拖长尾音喊她的室友。
对面床铺响起一阵拉链声,顶着鸟窝的女生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帘子后探出头。
她没好气地开口:“叫魂呢你!有屁快放!”
方时雨苦兮兮地把头凑过去,翻转手机屏幕给她看。护眼模式下,本月话费账单扣款52元的字迹显眼又犀利。
岑梦瑶震惊的看看方时雨的脸,又把视线移回手机上,半晌才犹犹豫豫试探:“你跟诈骗分子打长途电话了?用这么多话费!”
???
“我下载国家反诈APP了好吗?!”
方时雨一头黑线。
“你快看看你的账单,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真是莫名其妙地扣了这么多话费。”
岑梦瑶在被子里一通乱摸,摸出手机,后台账单上的数字让她两眼一黑。
本月话费账单53,甚至比方时雨的还多一块。
“我去!”她一个弹射起步,把头撞在了帘子支架上,眼眶霎时间溢出生理性泪水。
方时雨帮她揉着脑袋:“怎么冒冒失失的。”
岑梦瑶随手一抹眼泪:“时雨,你给那个学姐发个信息看看。”
她们寝室的校园卡基本都是一起办的。大一刚开学,推销各种东西的学姐敲门就进。学姐夸校园卡夸得天花乱坠,可怜弱小的新生哪见过这种招式啊,迷昏了头一心就知道办卡。单单是她们寝室一下子就给学姐开了三单。
“学姐,在吗?”
方时雨从犄角旮瘩里找出学姐落灰的联系方式,试探着发了信息过去,心里却没抱任何希望。
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弹出来,那句“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直接化成巴掌甩在了方时雨和岑梦瑶脸上。
她们俩转头看向对方,面面相觑,想给自己点一首凄凉的BGM。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沉默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吹进室内,方时雨拉了拉衣领。
最近入秋,每天的气温都像在蹦迪。昨天还开着空调,三十多度的大晴天,今天就降到十三度,还打雷又下雨。
早上起来,方时雨翻了很久的衣柜才找出一件薄外套裹在身上,试图让冰冷的身体起死回生。
她们亲爱的寝室长收伞走进来,看着她俩苦大仇深的表情,笑起来:“怎么了?又倒什么霉了?”
两个非酋连计较这句话的精力都拿不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汪澄意。
“我们寝室当时办的那个校园卡,最近各种活动都到期了,话费都飙到一个月五十多了,我和瑶瑶给当时的学姐发了信息……”
方时雨叹着气,没有接着往下讲。
汪澄意了然地点着头,预判了她没说完的话:“学姐把你删了是吧?”
她把伞挂在阳台,转身分起手里拎着的奶茶。
方时雨接过奶茶,把吸管插进去,深吸一口嚼起了珍珠。
她也没想到,上大学踩的第一个坑,她就这么毫无反抗舒舒服服的在坑底呆了两年,两年后才发现自己掉坑里了。
唉,她真是一个迟钝的蠢蛋。
“你和瑶瑶去换张卡吧,我昨天刚换,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讲。”
方时雨和岑梦瑶托着下巴听汪澄意讲话,眼中尽是对校园卡的不信任,和对自己即将第二次踩雷的怀疑。
“学校的营业厅有活动,活动期间送视频网站会员和校园网,每个月还有券,领完月租19。”
“这个可以欸!”岑梦瑶麻溜地翻身下床,蹭到寝室长身边。
“可是我和瑶瑶不用校园网啊?”
方时雨还是有点犹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放到学校论坛租出去呗,市场价一个设备10块,一个校园网可以两个设备同时登陆,全租出去,扣了话费一个月还倒赚1块呢!”
方时雨眼睛亮起来,和岑梦瑶对视一眼,同时开始行动。
销卡可以线上进行,她俩再找其他时间办张新卡就行。
喝着嘴里温热的奶茶,方时雨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她举起奶茶问汪澄意:“什么大好事儿,竟然请我们喝奶茶?”
岑梦瑶只顾着喝奶茶,闻言也舍不得张开嘴,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汪澄意神秘地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靠近。
她的脸色迅速蹿红,蔓延到耳根,声音都带着紧张:“我……脱单了,奶茶是男朋友请的。”
方时雨和岑梦瑶愣了一瞬,回过神开始起哄:“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经常卡门禁时间回来,原来是和男朋友约会啊~”
汪澄意不好意思地敲了敲她俩的脑袋:“我男朋友说要请客吃饭,人不多,就我们两个寝室,下周六你们有时间吗?”
岑梦瑶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我有我有,学校食堂的饭都吃腻了,终于可以出去吃了!”
汪澄意看向方时雨:“时雨想去吗?”
方时雨社恐在寝室内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初他们寝室彻底熟起来都用了好几个月。
方时雨挣扎着:“可以不去吗?”
岑梦瑶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到时候他们小情侣一起,剩我自己一个女生好尴尬。”
汪澄意看着摇摆不定的方时雨,下了剂猛药:“我男朋友寝室有个大帅哥也去。”
方时雨眼睛亮起来。
她虽然是个社恐,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看着方时雨这副听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样子,岑梦瑶简直要气笑了。
“时雨啊时雨,你老是背地里看帅哥有什么用?你又不知道A上去。”
汪澄意赞同的点点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方时雨,211寝室著名怂包。虽然一天八百个crush,但和每个crush进度都为0。
“不说别的,上学期你在教学楼看到个帅哥,回来还兴冲冲地在论坛捞人。当面你不捞,回来海底捞也就算了,你捞到也不主动有什么用啊?”
方时雨嘟囔着小声反驳:“也没有吧,我加上也是说了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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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梦瑶呵呵冷笑一声,无语扶额。
“你说的那句‘你好备注’也算说话?!你捞到帅哥的用处就是列表躺尸!”
方时雨闭了嘴,无奈地举起双手,决定挂白旗投降。
海底捞就这点不好,她做了半天心理准备踏出一步,到加上好友那刻,要拿下对方的勇气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算了算了,这也算是一个认识帅哥的新途径,时雨记得去哦。”汪澄意安抚地笑笑。
岑梦瑶也放缓了语气:“这次可千万把握好机会,这次把握不住,下次列表加新异性估计要到毕业了。”
岑梦瑶这话不算夸张,本来大学生除了食堂教室寝室三点一线就很难认识异性,更不要说她们学校在积极进行改革。
学生行政方面由学院管理,生活方面由寝室统一分班管理。以前开班会团建好歹还和男生说两句话。现在开班会,睡衣都不换,随便挑个寝室就开了。
这种情况下,她列表进新人的概率为零。
方时雨是真没招了,点点头。
办新卡那天周五,她们准备上完课再去。
方时雨下午只有两节课,证据法学老师水水的很安心。她老老实实看了一节课今日说法,听老师手舞足蹈地分析着相关证据类型,又老老实实地做起了笔记。
下课铃响起,她给岑梦瑶发了信息,收到回复后火速拎包开溜。
办新卡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方时雨填了个人信息,部分软件绑定的手机号要换掉,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紧事。
她在商业街的超市逛了一圈,排队付款时突然想起出租校园网的事。
她单手拎着买好的水果,单手点开论坛打字。
方时雨是26键的忠实用户,但偶尔也会有换掉它的冲动。比如单手打字时,安卓大大的手机屏幕,会让26键一个呆在京城,一个呆在宁古塔。
她只能努力侧着手机贴近自己想要的字母。
“好好走路,别推我!”训斥声和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方时雨顺着声音来处慢吞吞地抬头,不期然却撞入一个人怀里。
男生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带着初秋的寒意,贴在方时雨的胳膊上时凉飕飕。给人的感觉,像南方的梅雨季。
她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下,慌里慌张地下意识后退,身体不自然地往后仰倒。
重心没有来得及下移,平衡被打破,她向后跌去。
“小心!”急促的男声响起,清凌凌的,像山间雾,清幽冷冽。
手腕被温热的掌心握住,男生慌忙地拉住她,却失了对力道的控制,一把把她拽进了怀里。
方时雨又一次贴上他温热的胸膛,隔着冲锋衣薄薄的一层布料,听见他的心跳。
方时雨她埋头就想跑,脚却像扎根在地上一样抬不起来。她的大脑像掉了线一样,尴尬暧昧的场面让她这个社恐丢人得想哭。
可呼吸声与心跳声交杂中,她想到的却是。
诊脉在寸关尺三部,他握着她的手腕,同样听到了她的心跳。
2. 荔枝香
确认方时雨站稳后,男生慢慢地松开了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方时雨也匆匆后退。她出门没带眼镜,高度近视让她看周围的一切都带上了柔光效果。
像覆上一层朦胧的雾。
她下意识抬头,男生懒懒散散的,眉眼中还透出一股倦怠。黑色碎发像他一般无精打采地垂下,扫过凌厉优越的眉形。
浑身上下都带着不好惹的酷哥气质。
见她抬头,男生的眼神中染上一抹讶然。
这人眼熟到让她有些奇怪。她暗地里悄悄地摩挲手指,努力回想着有关的记忆,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要怎么问?直接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行不行,这也太像搭讪了吧。
羞耻心让她压下了刨根问底的那股冲动。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凑上前,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歉疚地打破这场沉默。
方时雨猛地回过神,视线落在眼镜男身上,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
半晌,紧张地心跳落回原位,她小声道:“没事,下次……小心。”
没再看过去,方时雨两步绕过他们离开。擦肩而过间,清甜的荔枝香丝丝缕缕缠上她的手腕和发丝。
她知道这个味道,是她们学校化工专业牵头研发的一款荔枝味洗衣液。但她不知道,学校五块一袋大甩卖的洗衣液,留香竟然这么久。
她揉揉发痒的鼻子,低下头发送了出租校园网的帖子。
……
“唉!瑶瑶、时雨,化工专业的洗衣液又搞大甩卖的活动了,现在都降价到十块钱三袋了,你要吗?”
“化工专业洗衣液”这几个字就像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一下就夺走了方时雨的注意力,她兴致勃勃地扯下耳机凑热闹。
大概没人不好奇留香威力堪比香水的洗衣液吧。
岑梦瑶也停下手里响个不停的键盘,偏头看过来。她虚虚敲了两下桌面,思考着:“那给我来十块钱的吧。”
“对了,你怎么突然操心起化工专业的事儿了?”她顺口问着,又敲起键盘。
“咳咳!”汪澄意故作姿态的假咳两下,做出解释:“其实我男朋友他们隔壁寝室就是化工专业,卖不完的洗衣液开的第一单就是在我男朋友寝室。”
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们寝室每个人都买了一堆洗衣液。那几个人,简直要被荔枝腌入味了。”
嘻嘻哈哈的笑声里,方时雨默默开口:“亲爱的寝室长大人,给我也带十块钱的洗衣液。”
汪澄意比了个OK,疑惑的看过来:“你怎么突然凑起着这种热闹了?你的洗衣液不是雷打不动的老牌子吗。怎么?要开眼看看花花世界了?”
她笑嘻嘻地挑起方时雨的下巴,轻佻地眨着眼睛。
方时雨还没来得及推开她的手,书桌上充着电的手机响起来。是她妈妈方青霞的电话。
汪澄意迅速收回手,在嘴巴旁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方时雨笑着拔掉充电线,起身去了阳台。
她和家里的联系频率不算低,只是很少打视频和电话。
大多数时候,她更习惯在家庭群里发送一些文字信息和图片。
初秋时节,江城才拖拖拉拉的进入雨季,像个做事慢半拍的孩子。刚跨进阳台,带上玻璃门,方时雨胳膊上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搓搓手臂,看着雨水打在繁茂的枝叶上,又滑落下来,溅起小小的水花。
方青霞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最近降温,我看了天气预报。江城连着好久都有雨,厚衣服已经给你寄过去了,这两天到,别忘了收。”
“还有你经常上火,学校食堂的窗口不是有卖小吊梨汤的嘛,多喝点,不然扁桃体发炎,又要发烧。”
“……”
方时雨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耳垂,低着头盯着地面。
“嗯嗯,我知道了,好。”
方青霞止住话题,一片寂静中,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应和着滋滋的电流。
“宝宝,有没有什么要和妈妈说的啊?分享一下日常?”
她温柔地引导提示着:“最近喜欢吃的饭?有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八卦?”
方时雨沉默着,唇瓣嗫嚅,喉咙像被石头卡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恍惚间,一股灼热感像是堵在她喉间,不太真实的痛感让她恐惧的渗出一身冷汗。
她努力的张了张嘴,又垂头丧气地放弃,最后说出口的只有干巴巴的一句:“没有妈妈。”
“没关系,有什么想分享的可以直接给妈妈发信息。”
方青霞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和疼惜,她挂断了电话。
方时雨知道,妈妈一定是又哭了。但是她连安慰妈妈都做不到,只能冷漠的说一句“别哭”。
她推门坐回椅子上,装作雀跃的语气给妈妈发了信息。
“今天闻到一个超好闻的荔枝味洗衣液,给你留了一袋。”
方青霞秒回了一句“好”,还在后面放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猫表情。那是她从方时雨聊天记录里存下的。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方时雨的帖子一直挂在论坛上,无人问津。其实她不太理解,之前出的那些3r的龙须面有人收,1r的雀巢速溶有人收,为什么到校园网这里就没人收了呢。
看着卖不出去的校园网,她愁的直掉头发。
无奈地叹着气,方时雨打开微信找到了大学的分组。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备注叫数到三的同学,看着空空荡荡的消息框满意点头。
OK,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豪华大奖即将花落TA家。
恭喜你!中大奖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销着自己的校园网,甚至还用了行业流行语拉近距离。
那时雨:“宝宝租校园网嘛?”
……
“我勒个去!阿遇,你什么时候脱单了?”
李照江大叫一声,像猴子一样窜上椅子。
“阿遇脱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早说啊?!”
几个男生凑过去,紧盯着薛忱遇的电脑屏幕。
柴满的手捏着李照江的肩膀:“哪儿呢?你怎么知道阿遇脱单了?”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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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江信誓旦旦的指着屏幕:“你们看,都有人给他发信息喊宝宝了,还是置顶!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肯定脱单了!”
信息发送时,他正用着电脑登陆薛忱遇的微信传输文件,宝宝那两个大字直接痛击他的眼球,单身狗血条立减999+。
薛忱遇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抱着刚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
他不紧不慢地走近:“瞎说什么?听风就是雨的。”
李照江脸上写满了兴奋,挤眉弄眼:“你看你看!呦呦呦~宝宝~”
他蹲在椅子上:“这叫的难道不是你吗?反正不是发到我微信的。发到你的微信上,宝宝叫的是谁?好难猜哦~”
柴满和刘多述附和着,眼里全是吃瓜的激动:“宝宝叫的是谁?好难猜哦~”
薛忱遇懒得理他们,瞥了一眼电脑屏幕,愣在那儿,动作像是按了暂停键。
他没顾得上把衣服挂进衣柜,立马坐下点开消息框。
一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干干净净的消息框中。
“宝宝租校园网嘛?”
“切!李照江你这什么眼神?!简直诈骗!”凑热闹的几人看清了全文,直呼被骗。
柴满和刘多述的拳头气势汹汹落在李照江身上,李照江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边伸手挡脸,一边给自己辩解。
“哪能怪我啊?阿遇的系统设置,消息只显示前俩字!”
薛忱遇漏了一拍的心跳渐渐回归平静。他深呼吸着调整过快的心跳。
他就知道会有什么误会。
平贵:“?”
对面纠纠结结发了条"不好意思打扰了。"又火速撤回。
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三分钟,对面才慢慢吞吞的发了新消息。
那时雨:“宝宝是这样的。校园网一个设备10人,你要是租的话,我两个设备18r出你,要吗要吗?”
平贵:“要出租校园网是嘛?”
薛忱遇想确认一下。他记得,这个账号的主人当时加自己好友的时候,用的可不是出租校园网这个理由。
对面持续着正在输入,不知道敲敲打打了些什么。
那时雨:“好吧,最便宜两个设备15r,不能再降价了宝宝。”
那时雨:“小猫双手合十.jpg”
薛忱遇擦着头发的手不自觉停顿,天知道他一开始可没有讲价的想法。
平贵:“市场价不是20吗?”
那时雨:“对啊,我已经很义气了,15r你就收了吧。”
那时雨:“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平贵:“不用,20就行。”
他转了20块钱过去。
可能怕他反悔,对面立马发了账号密码过来,利落的用一个表情包结束了话题。
那时雨:“小猫膜拜膜拜你.jpg”
薛忱遇看着那张猫猫抱拳的动图,唇角不知不觉漾起弧度。
他单击右键保存了图片,隐隐约约的青筋蜿蜒进袖子里,一条沾了水的红绳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紧了紧有些松松垮垮的红绳,悄悄模仿了小猫抱拳的动作。
3. 第二次
凌晨五点,窗外轰隆隆的响起两道雷声,闪电划破长空,顿时亮如白昼。方时雨烦躁地伸出手,把被子拉上去盖住耳朵。
雨水哗啦啦地瓢泼而下,像千军万马奔涌而来,每步都踏在急促的鼓点上。阳台旁边高大的悬铃木被迫压低了纸条,乌云暴雨中,它们张牙舞爪。
室内依然是一片燥热,夏天的薄被虚虚在方时雨腰上搭了一个角。她无意识地翻了下身,薄被滑落。昏暗的光线下,一片淡粉色的疤痕。小小的圆圈,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
冷汗浸透方时雨的脊背,碎发汗湿后乱糟糟地贴在额角。
“你能不能闭嘴!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天天就知道放狗屁!”
烟酒的臭味和汗味交杂在男人身上,他满脸狰狞,站起来时好像能遮天蔽日。
方时雨抱着膝盖蹲在阴影里,像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喉咙,她喘不出气,几近窒息。
泪水干在脸上,冷风一吹,激起一阵颤栗。她怯怯地抬头时,只能看清男人的血盆大口。他嘴角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浸透了方时雨的裙边,黏腻的感觉像把她永远困在了那个雨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面目丑陋的男人、潮湿难闻的气味……无形的触手撕扯着她,想她坠入无边的恐惧。
方时雨猝然惊醒,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心脏疯狂跳动着,而那股窒息感,依旧如影随形。腰侧的疤若有似无的发着痒,她轻轻地拉下睡衣衣摆,想遮住这段丑陋的过去。
她没有再睡着,天光很快大亮。初秋的雨来的急迫,走的也突然。静谧的世界只留下带着泥土气息的青草味。
方青霞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趁方时雨开学,一口气把降温后可能穿到的衣服一下子全寄了过来。方时雨出动了整个寝室,才生拉硬拽的把那个巨无霸大包裹带回来。
初秋挑衣服简直是四级中最讨人厌的事情,特别是在江城这种不讲无德的城市,中午热的要穿短袖,到了晚上,却恨不得让人把大花袄裹起来。
方时雨挑挑拣拣找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宽宽大大的帽子带来的是任何社恐人士都无法拒绝的安全感。她试着戴上了帽子,巴掌大的小脸藏在暗色的阴影里。
对着镜子,她满意地点点头。
“时雨,带什么帽子啊?外面升温了,戴帽子会热的!”汪澄意走近,不由分说地摘下她的帽子。
方时雨可怜巴巴地揪上汪澄意的衣角,脸上尽是祈求之意。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咬着嘴唇,漂亮的羽睫颤抖着,委屈的看过来时,就算坚定如汪澄意,也很难抗拒。
可惜了,同寝两年,方时雨的这招汪澄意见多了。她大手一挥捏上方时雨的脸颊,咬牙切齿:“不要演了亲爱的,戴帽子会捂出痱子的!”
她威逼利诱着:“你也不想脖子上起那种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吧。”
方时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捂出痱子的情形。
她的眼皮子倏然跳了一下,迅速收回拉着汪澄意衣角的手。
老天奶啊,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她搓了搓手臂,试图安抚胳膊上即将泛起来的鸡皮疙瘩。
方时雨乖巧听话地摘下帽子:“寝室长,聚餐约的今天什么时候啊?”
今天下了场雨,她还挺担心影响出门的。
虽然她总是懒得出门,但偶尔也会想凑凑热闹。
最重要的是,她倒要看看,她温柔善良大方友爱的寝室长到底找了个怎样的男朋友!
汪澄意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云销雨霁、碧空如洗。
看起来应该影响不大,她思考着拿起手机:“今晚吧,等外面路干一下,出门更方便。”
方时雨点头同意,又叮嘱道:“那你记得和你男朋友那个寝室同步消息哦。”
晚上,柏油路上的积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深色的地面还能看出早上暴雨的痕迹。
她们约了一家火锅,离学校不算远,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扫辆共享单车就能拿下。
方时雨在寝室噼里啪啦的敲下最后几个字,导出文档转给了老师。
她目不转睛地等着老师的回复。
那边简简单单的回了句“好”,还在后面添油加醋的补充着:“哎呀,老师记得你报计算机二级了是吧,刚好锻炼锻炼。”
蹩脚的理由简直能给方时雨气到吐血,到底是哪个学生会愿意无偿加班,还是在周六这么重要的休息日呢?她请问呢?她请问呢!
更何况所谓的锻炼计算机二级技能更是可笑的要命!她真的不懂比照一份手写文件打出电子版,到底是哪一步用上了计算机二级的技能。
会打字的应该都会吧?!
她拎起包匆匆忙忙地下楼,顺便不忘在平台打了辆车。
岑梦瑶和汪澄意已经到了。如果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她应该悠哉悠哉地瞪着共享单车看看傍晚的火烧云,然后优雅地在火锅店里落座,给自己调一份万中无一的蘸料。
而不是在这里加急跑八百米!!!
她着急忙慌地赶到校门口,网约车司机正好打来了电话。
方时雨接起电话,按车牌号和司机的描述移动着视线寻找。
坐上车子,她才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喘出口气。
虽然都是朋友,但她也不想迟到。想想那个去晚了,全场视线聚焦在她自己身上的感觉,她就想用脚趾扣出大别墅,然后连夜扛着别墅逃跑。
如此尴尬的场面。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她可以直接入土了。
电脑屏幕悄悄亮了一下,沉浸在幻想中的方时雨却没有丝毫察觉。
火锅店在学校附近商场的五楼,商场外是一个广场,她下了车立马就做出狂飙的准备。
精心挑选了两点之间最短的直线,她却没飙起来。
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的“不知名人士”突然冲过来,他手里的宣传单直挺挺地朝着方时雨的脸怼过来:“美女美女,你看一下我们这个活动……”
方时雨丝毫没有准备,只能临时改变走位。
脚下步子一顿,她眼前一黑,视线被一片黑色占据。男生宽厚的怀抱、炽热的心跳,她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那股似曾相识的荔枝香。
OK,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出意外了。
哈哈哈,事到如此,她不得不承认。她脚扣城堡的速度固然很快,但她闯祸的速度也是当仁不让,堪比卫星发射。
她已经连抬头看向对方的欲望都没有了,低头就是一个鞠躬:“对不起!”
倒霉如她,撞别人怀里这种事已经达到了一周一次的频率了。
“没关系。”男生的声音响起来,清润如碎玉的声线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温柔。
莫名的有些熟悉。
方时雨好奇极了,犹犹豫豫地循声抬头。
男生正垂下眸子看向她,鸦羽般的长睫下是似笑非笑地眼神,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端,脆弱又勾人的喉结近在眼前。
男生懒洋洋地开口:“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方时雨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还没站稳。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长相、熟悉的黑色冲锋衣外套……
方时雨灵光一闪、如梦初醒。
好消息:退后一步来说,她只得罪了一个人。
坏消息:撞进同一个人怀里两次,这根本就没有办法退步啊。
她申请退出地球online,就现在!
方时雨的脸腾的一下变红,尴尬又无措的掐着手心,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话。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真的都是意外……”
男生拖着腔调,低低地笑起来:“原来是意外啊~”
方时雨的脸越来越烫,她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底气不足的准备再次道歉。
对方却突然开口,换了话题。
“你刚刚跑那么急,现在怎么不急了?”
糟了,还有聚餐呢!
方时雨最后一次小声道歉说着不好意思,急急忙忙逃离现场。
隐隐约约的笑声被她落在身后。
“时雨,这里!”汪澄意眼尖地看到她出现,向她挥手。
她走过去,腼腆地笑着:“来晚了,不好意思。”
她坐在岑梦瑶身边,对面的男生理解的笑笑。
岑梦瑶给她递来纸巾,示意她擦擦汗:“你怎么这么急,跑过来的?不是给你发信息让你慢点了吗?”
“对呀,他们寝室也还有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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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呢,不用着急。”汪澄意也看过来。
“消息?我没看到啊!”方时雨打开手机,这才注意到,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她温吞地笑笑:“下次一定时刻注意。”
汪澄意坐去对面,旁边的那个男生大概就是她男朋友。他们两个之间有种默契的亲密感,可能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带着扭捏的羞涩。
男生长相周正,浑身都充满着凛然正气。汪澄意牵起他的手,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刘多述。”
“这是我的室友,岑梦瑶和方时雨。”
刚介绍完,对面一个戴着眼镜的卷发男生就扶扶自己的眼镜:“那个方时雨,我们是不是见过?”
周遭都了然地笑着,起哄男生老套的搭讪技巧。男生却涨红了脸:“没开玩笑啊!真的很眼熟!”
方时雨仔仔细细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这不就是上周五她第一次撞到的那个男生旁边的眼镜男嘛。
她迟疑着问出口:“我上周周五在商业街不小心撞了一个人……”
过于详细的时间地点立刻唤醒了男生的记忆:“我在现场,你撞到的那个人就是还没到场的那个。”
他充满歉意的伸出手:“我是李照江,上次那件事真的不好意思啊。”
方时雨礼貌的和他握了下手,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原来她撞了两次的那个男生,竟然是汪澄意男朋友的室友。
“哎,阿遇怎么还没来?我催他一下。”
“阿遇他被导员喊走了,大概是家里有事。”
“他刚刚不是发信息说快到了吗?”
“哦,阿遇说他去买奶茶了,一会儿点牛油麻辣锅底的话,肯定会渴。这家火锅什么都好,但是它家的可乐卖到了一杯八块的天价!”
刘多述翻了自己的手机便签,憨厚地笑着:“之前问了意意大家喜欢什么口味的奶茶,所以就直接托阿遇去买了。”
他又一遍确定着:“意意的茉香奶绿、梦瑶的桑葚莓莓和时雨的多肉葡萄,对吧?”
方时雨这才思绪归位,她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原来他叫阿遇吗?
说曹操曹操到。
姗姗来迟的男生不紧不慢地走近,手中的奶茶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上,松开袋子后,修长的指节上只剩下压出的红痕。
“这么巧?!第三次。”
男生挑了挑眉,勾唇笑起来:“又见面了。”
他的视线划过汪澄意、岑梦瑶,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笃定地落在方时雨身上:“方时雨同学你好,我是薛忱遇。”
其他人没再敢草率地出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八卦的眼神来回乱转。
薛忱遇却没有解释更多,在方时雨对面坐下的时候,还不忘把奶茶给她递过来。
同龄的学生之间熟起来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一顿饭吃下来,谈恋爱的牵手牵爽了,吃饭的也吃爽了,只有方时雨,兢兢业业搞了个大工程出来。
结完账之后,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千湖公园有烟花秀。他们几个又一时兴起扫了共享单车就开始往前冲。
凉爽轻柔的秋风拂过脸颊,方时雨也渐渐忘掉了那些尴尬的小插曲。
他们朝着千湖公园一路高歌。
不知不觉的,方时雨落在最后。薛忱遇正好陪在她身边。
方时雨的余光无数次扫过薛忱遇的那件黑色冲锋衣。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疑惑:“我上次见你,你穿的也是这件冲锋衣。”
薛忱遇奇怪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冲锋衣,等着她的下文。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强迫症啊?”
“比如周末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
“或者一种款式?”
薛忱遇猛地一个急刹停下来,眼中带着不可思议:“脑洞这么大?!为什么这样想?”
方时雨没有回答,转而又问:“这件和上周那件是同一件吗?”
薛忱遇沉默着,眼中逐渐带上戏谑,恶趣味驱使他做出回复。
面前的女生澄澈明亮的眸中带着认真和期待,脸颊上浅浅的梨涡更显得她娇憨可爱。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的。
4. 笨蛋
“你猜……”
薛忱遇恶劣地勾起唇,一字一顿,沉寂的眸子一点点亮起来,眼底的情绪慢慢变浓,像是又想到什么捉弄人的新方法。
方时雨嫩白的指节揪着自己连帽衫的抽绳,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共享单车停在江边,下了桥就是热热闹闹的人群。灯影明灭,他们挨挨挤挤,凑在一起等待着那场烟花秀。
人好多,好想把帽子戴上,她又将抽绳拉紧了些。
他仿佛洞悉方时雨骂骂咧咧的内心,语气散漫,出口的话却不怎么礼貌:“是同一件。”
薛忱遇漫不经心的望过来,江水在他眼中荡起涟漪,层层叠叠。
桥上风有点大,夜风把方时雨的发丝吹的凌乱。她随意地将头发拢在耳后,少数叛逆的发丝从她手中挣脱,顺风划过薛忱遇的脖子。
触电一样的酥麻感蔓延而出,薛忱遇不自觉后退两步,脖子上泛起一阵痒意。
他少见的有些无措,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接上自己的话。
“不仅是同一件,而且还没洗。”
本来计划中要风轻云淡脱口逗弄少女的话,最后自己却紧张到不知所措,只能匆忙把想好的台词念出来。
薛忱遇心情有些低落,悄悄给自己刚刚的表现打了个负分。
想象中方时雨嫌弃到后退的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她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确认着什么。
方时雨眼眸澄澈,眼底满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她笑意盈盈,肯定地说道:“你身上很重的荔枝香你闻不到吗?”
薛忱遇怔愣着假装冷静,心脏却仿佛跳出胸口,嘴里只知道喃喃的重复着:“什么?什么荔枝?”
仿佛突然找回理智,他看向方时雨。
趁着薛忱遇呆愣的瞬间,方时雨早已经骑上了共享单车。桥的下半段正好是下坡,她没怎么费力,柔顺的乌发在身后肆意地飘扬。
她没回头,声音却带着漾出的笑意被风吹到耳边。
“荔枝味这么重,肯定的新洗的衣服啊。”
娇俏清澈的嗓音隐隐约约,她的身影消失在长桥的拐弯处。
她说:“这么大的破绽都不知道藏一下!你个笨蛋!”
烟花秀的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半,据说负责人知道附近来看的都是学生,特意调研了不同学校的门禁时间,最后选在了这个完美的时间点。
方时雨对烟花秀不太感兴趣,人多的时候她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说不出话,喘不上气。
岑梦瑶和汪澄意正挤在人群里拍照,她发了信息过去,挑挑拣拣找了个昏暗的角落等着烟花的出现。
他们两个寝室为了方便联系,临时拉了群。李照江正在群里使用表情包狂轰乱炸,试图把薛忱遇喊出来。
赶到公园后,方时雨就和薛忱遇分开了。她也不知道薛忱遇去了哪里,但是说不准也是跑到角落躲清静去了。
她想起薛忱遇刚到公园时候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刚赶过来时,薛忱遇站在人群边缘处,皱着眉头有些抗拒拥挤的人群。他试图找一条宽敞的缝隙挤进去,最后还是放弃了,转头拿出手机,老老实实线上联系。
这样的一个人,鬼才相信他会同一件衣服穿两周,还不洗啊?!
他随口说出的弱智谎言,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烟花绽放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收回思绪。
夜幕低垂,星星点点的亮光窜上天际,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道道明亮的轨迹。沉闷的爆响传来,火星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光点让人应接不暇。
方时雨打开了相机开始录像,她们学校在江城新建好的大学城,人口密度大,一般不会有人组织大规模的烟花秀。这么少见的烟花,当然要记录下来。
她靠在太阳能路灯的旁边,一连几天的阴雨沉沉,路灯都比夏天时暗淡了不少,昏暗的灯光却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一团黑影轻手轻脚路过了她,而方时雨丝毫没有察觉。
九宫格的镜头,烟花落在右上角炸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踩着侧面的石阶走近,夜风吹皱他黑色冲锋衣的下摆,露出他冷白的手腕和腕上的红绳。
“吃糖葫芦吗?”薛忱遇隐在黑暗中的手臂抬起,一串糖葫芦被递到眼前,红果上嵌着晶莹剔透的糖霜,甜腻的味道里夹杂着江水的清凉。
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闯入她镜头的正中间。
以后的很多年,她可能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暗色的夜空漆黑如墨,江水拍岸泠泠作响。薛忱遇举着一串糖葫芦,灯光打在琥珀色糖霜上,在他的眼底染上细碎的光芒。烟花就炸开在他背后,而他,笑着凑近,又停在半步开外的位置。
“不吃吗?爱喝全糖的多肉葡萄的话,应该也爱吃糖葫芦吧。”
他不确定的声音再度响起。
方时雨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她趁着薛忱遇没看过来的空隙,收起手机。那段三分半的视频她也没来得及看,就匆匆保存在相册里。
下次有时间再剪辑一下吧。
她接过糖葫芦,酸甜的山楂果咬进嘴里,发出微小的咔嚓声。甜的发腻的糖浆裹着红色的果肉,触到唇瓣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无法忽视的凉意。
方时雨三两口咬碎山楂和糖霜,眼神落到薛忱遇身上,疑惑地扬着头。
“好凉啊。”
薛忱遇喉间溢出低笑,下一秒他的手背突然凑近,贴上方时雨的脸颊。冰凉的手掌带着初秋的凉意,惊的方时雨睫毛一阵颤抖。
“那这个呢?凉吗?”
方时雨一阵沉默。
像是意识到举动的不妥,薛忱遇收回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故作从容:“当然凉了,我托摊子老板放了冰箱。”
方时雨无语地大力咬着糖葫芦:“你怎么想的把糖葫芦放冰箱?”
“糖葫芦老板的摊子上为什么会有冰箱啊?!”
薛忱遇抿紧唇瓣,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老板同时卖果茶啊,所以摊子上有小型冰箱。而且……他说,凉的没那么腻。”
方时雨忍不住笑出声,冷气吸进肺里,笑得腰腹处都隐隐作痛。
她一边努力喘匀气,一边嘲笑着薛忱遇:“是因为老板早就做好了一部分糖葫芦,没人买又怕坏才放冰箱的吧。而且有人喜欢买新做的,冰箱里的不好卖。”
“被忽悠瘸了吧。”
“笨蛋。”
她用着温柔的嗓音,淡淡的砸了个笨蛋过来。
一直到回学校的路上,薛忱遇都对那句笨蛋耿耿于怀。
他承认,他曾经是有那么一段不太辉煌的过去,但那也是过去了啊。
眼见着三分钟就能到女生宿舍了,他们打着招呼约好下次见,薛忱遇却突然走到方时雨身边。
“诺,你看!”
他把手机屏幕放到方时雨眼前,学校的教务系统登陆着,上面是他的绩点。
“笨蛋绩点能有这么高吗?”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俩又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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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杠起来了,现在竟然都比到了绩点这一步。
薛忱遇的绩点很漂亮,放在他们专业妥妥的前几。
方时雨瞥了一眼,没在看,低头玩起了手机。
薛忱遇简直大仇得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得意洋洋地警告着:“不许喊我笨蛋了!”
下一秒,方时雨把手机屏幕塞到了薛忱遇的怀里。屏幕上的绩点不多不少,刚刚好比薛忱遇高了0.01。
薛忱遇扬眉吐气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
方时雨拿回自己的手机,轻描淡写地扬了扬屏幕。
“不喊就不喊,知道了啦,笨蛋!”
其实方时雨日常中根本不会有这种失礼的举动,只是对薛忱遇那股不知来源的熟悉感,总是驱使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天知道,放在平常,她和刚认识的朋友根本就说不了两句话。
午夜十二点,女生宿舍211灯火通明。洗漱完的岑梦瑶和汪澄意开始审问起方时雨。
汪澄意大手一挥,披着她从床上随意扯下来的夏凉被版“龙袍”:“岑将军,审!给朕狠狠地审!”
岑梦瑶戏精的开团秒跟:“方时雨,你和薛忱遇是怎么认识的,速速从实招来!”
面对岑梦瑶和汪澄意写满吃瓜和好奇的眼神,方时雨无奈地摆摆手。
如果她和薛忱遇之间有点什么话,她一定如实告诉面前这两个吃瓜群众,并做出个四五六条检讨,保证下次一定和她们同步信息。
可是她和薛忱遇的真实情况根本就没那么复杂,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
“上周五办完卡,瑶瑶先走了,我不小心撞到了薛忱遇,那是第一次见面。”
两人齐齐点头:“然后呢?”
“然后今晚吃饭前,在火锅店外又不小心撞了一次。”
“哇哦~”岑梦瑶和汪澄意对视一眼:“这么有缘分啊!”
她们笑起来:“是不是月老给你牵的钢丝绳开始起作用了啊。”
“对啊对啊,要不然你走路这么多年都四平八稳的,之前实习面试穿着高跟鞋都如履平地,怎么到他面前就开始平地摔了。”
“是啊,时雨,你不仅平地摔,还摔到人家怀里去了,你小子,还专门挑帅哥摔啊!”
岑梦瑶和汪澄意暧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方时雨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的睁开眼。
“因为我的小脑突然变异了,所以平衡变差了。”
两人听完后愣了一瞬,争先恐后的翻起了书:“掌管平衡的是小脑吗?”
“不是吧,我记得是脑干吧?”
她们叽叽喳喳地回忆着知识,还不忘吐槽:“时雨,你又背着我们内卷!”
方时雨揉揉额角,叹着气:“别查了,高中生物必修知识。”
汪澄意讪笑着:“不能怪我,我文科生,没学生物呀。”
她话音一转,祸水东引:“瑶瑶,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知道?”
岑梦瑶呵呵两声,翻了个白眼。
她们凑过来,眼中尽是渴望和兴奋:“那你对他什么看法啊?”
方时雨陷入回忆。那阵清甜的荔枝香,那件黑色冲锋衣,那串冰糖葫芦……
她总是靠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编织起对一个人的印象。
而这次,她最深刻的印象竟然定格在那双手上。
那双贴在她脸颊的手,带着凉意的手背,指尖却是温温热热。
就像薛忱遇,明明是个高智商酷哥形象,相处起来,她却总是想喊他“笨蛋”。
5. 求求你了
方时雨沉思了片刻,嘴里低声喃喃着:“一个……很难以形容的人。”
她这一路上无数次想给他下定义,最后觉得怎么样都不合适。
她好像刚刚才触摸到了薛忱遇的真实性格。
“嗯?你说什么啊?时雨。”
方时雨回过神,鬼使神差的更改了自己的答案:“一个挺高冷难以接近的……嗯高岭之花。”
211寝室安静下来,她们也觉得薛忱遇很符合方时雨的定义,但又总觉得,薛忱遇面对方时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夜里的风渐渐小了起来,连日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也消失不见。只剩夏天最后一批晚蝉,孜孜不倦的叫着。
方时雨夜里睡得很好,没有莫名其妙的梦境,没有腰侧隐隐的痒意。一早醒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方时雨揉揉自己凌乱的头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岑梦瑶像是随时盯着她的状况,见她悠悠转醒,立马抓着梯子扑上来。
方时雨还没完全清醒,猛地看见岑梦瑶的脸在眼前放大,吓得贴在了墙上。
“干嘛啊,瑶瑶,吓死我了!”
一边顺着气,方时雨一边坐起身。
岑梦瑶抓着手机急切的往前倾:“时雨,你快看论坛,你有点火了!”
早晨起来,乱糟糟的思绪还没完全理清,听到这句话,方时雨的大脑完全罢工,做不出任何反应。
半晌,她才咽咽口水,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怎么回事啊?”
汪澄意纠正补充着:“准确来说,你不是自己一个人火的。”
岑梦瑶点点头:“对,你是和薛忱遇一起火的!”
汪澄意和岑梦瑶可怜兮兮的假哭出声:“七个人的故事,我们却不配拥有姓名。”
房间里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方时雨只见她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褪去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惊讶,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火了就意味着极高的关注度和外界的评判。
她像又回到了那个无措的夜晚,这次却听不见男人说话的内容,只剩嗡鸣的电流声越来越大,像是要爆炸在耳边。
方时雨呆呆地坐在床上,目光涣散的落在岑梦瑶的手机屏上,彷佛魂魄都被抽离。手心被指甲掐出泛紫的痕迹。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想把自己塞进角落藏起来。
“时雨!时雨!”意识到她状态不对,汪澄意担忧地拉住她的手臂。
“你别担心,虽然很多人留言,但是没几条黑评的,不要害怕。”岑梦瑶也划拉着屏幕给她看。
视线渐渐凝聚,天旋地转的世界好像恢复正常。方时雨清楚的看见了评论区的高赞评论。
有人在讨论江城很少见这么灿烂的烟花秀,有人在感慨错过的遗憾,还有人说角落里的那对情侣特别般配。
昏暗的灯光里,只能看见男生优越的侧脸和女生的背影。除非特别熟悉的人,不然很难认出视频里是方时雨和薛忱遇。
没关系的,没有人知道那是她。
方时雨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最后一丝时刻紧绷的弦也松懈下来。她的心头瞬间松了一口气,胸口的巨石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渐渐平息,方时雨深呼吸两下,吐出一口气。她们国庆调休,周日还要补课,来不及看磕cp的具体评论,方时雨匆匆翻身下床洗漱。
着急忙慌赶到教室的时候还没开始上课,但是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坐满了。
方时雨早有心理准备,迅速选了一个侧面的位置坐下。政法类院校的法学专业,永远不缺坐在前排的卷王。
她把经济法学的书从包里掏出来,手机就放在经济法学的课本上。短短二十分钟,评论区热评就全变成了磕cp的评论。
方时雨刚把擦好的眼镜戴上,还没看清评论内容,余光就看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她桌边。
“啊啊啊啊这对情侣好好磕啊,昏暗的路灯、绽放的烟花和突然闯入镜头的他。”
男生淡定又毫无感情的读出热评第一的内容,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带上惊疑和不可置信。
方时雨闻声望过去,薛忱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读了什么,表情凝滞、动作僵硬的转头看过来。
方时雨慢半拍的羞耻起来。本来以为校友随便说两句就算了,再不好意思反正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没想都薛忱遇个笨蛋大庭广众直接读出来。
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奇的汇聚,方时雨一手打开课本挡上脸,一手直接扯着薛忱遇的袖子,强制让他坐下。
薛忱遇也迟钝的反应过来,拘谨的打开课本挡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悄悄凑近,小声控诉方时雨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怎么这样,要躲也不提醒我一下。”
方时雨瞪大了眼睛,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头,觉得有些离谱:“我?我提醒你?”
她用力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会把这么难为情的评论读出来?”
薛忱遇沉默着,一头栽进了课本中间。
片刻后,闷闷的声音隔着课本传来:“我看视频里边有我们俩,下意识就读出来了……”
他打开课本害羞地翻了两页,又偏头,眼睛亮晶晶的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看清再读!”
方时雨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有下一次?!”
薛忱遇立马意识到了措辞有问题,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又比了个耶在自己的太阳穴:“我发誓,没有下次!”
方时雨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没再看他,轻声道:“笨蛋”
见方时雨不再追究,薛忱遇笑着放下课本,方时雨这才恍然发现,计算机专业的薛忱遇竟然出现在了法学的专业课教室。
她疑惑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在薛忱遇的课本上,反复确认,他手中的书的确是经济法学的课本。
“看我干什么?”薛忱遇用笔轻轻敲了下桌面,递了张纸条过来。
他都给机会了,是问呢?还是问呢?还是问呢?
问吧。
没有任何犹豫,方时雨接过纸条,行云流水地写下了她早已经想好的问题。
“你不是法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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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过来的?来旁听的吗?”
薛忱遇接过纸条,无意识地挑了下眉。
他换了张大的纸条,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分钟,方时雨都怀疑他写了篇作文上去。
他的字是标准的楷书,但横平竖直的铁画银钩里,又透着不可忽视的自然与洒脱。像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流中冲出条借风而起的游鱼,每一次跳跃都想冲破禁锢与束缚。
薛忱遇勤勤恳恳的五分钟,到最后也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刘多述今天回家,我帮他代课。”
一句话十二个字,加上标点符号才十四个。方时雨甚至怀疑,薛忱遇纠纠结结的那五分钟是在搞缩句。
不同专业的学生混寝在她们学校并不少见。就像薛忱遇寝室,刘多述就是计算机转法学,不然他也没机会在法学课上认识汪澄意。
方时雨点点头,暗恼这么明显的事实自己也没想到。
好像又说了句废话。
薛忱遇在旁边偷偷瞥了下方时雨,后悔自己的答案太过简洁明了,没有给方时雨留下追问的余地。
好不容易说上的话又被他搞砸了。
经济法学老师是个很时髦的老太太,讲课节奏快,内容风趣。不知不觉三节课就结束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秋雨又卷土重来,下的又急又密。
她忧心忡忡地走下讲台,眉头快要拧成麻花:“有伞的同学尽量和没伞的同学一起走。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方时雨没多注意,她记得清清楚楚。早上虽然没下雨,但是她带了伞,还把伞塞进了桌洞里。
她站起身背上帆布包,又微微俯身,将手探进空荡荡的桌洞里。
她的伞应该正乖乖巧巧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薛忱遇没起身,整张脸都埋在课本上,手胡乱地伸进桌洞寻找着。
唉,怎么才能变出把伞呢。
和预想中摸到冰凉的伞柄不同,方时雨摸到的是双骨节分明的手。温热的皮肤贴上她的掌骨,细腻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她的全身,她的脸瞬间红透变得滚烫,紧张地定在原地。
薛忱遇也愣在那儿,眼睛微微睁大,眼神里满是错愕。下一秒,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手,绕过方时雨将她的伞拿了出来。好像刚刚的愣神都是幻象,他露出风轻云淡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看向方时雨做出邀请。
“你没带伞吗?我们一起走。”
本来该为他的绅士风度着迷的方时雨依然僵硬着站在那儿,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看着熟悉的紫色格子,猛地回过神从薛忱遇手中抢回伞。
“你个笨蛋!这是我的伞!”
她拎着伞大步走出教室,薛忱遇就慢两步跟着。
“对不起我错了。”他讨好的凑近,拖长尾音检讨自己。
方时雨其实根本没和他计较,冷哼一声傲娇道:“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薛忱遇看着面前大步往前冲的方时雨,脸上不自觉漾起笑意。
他几步赶上方时雨的步子,站在她旁边小声的求饶:“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求求你了~”
6. 好宝宝
午后的校园,灰暗的天空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到地面,溅起一片水花。人群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方时雨和薛忱遇不知不觉被挤到了教学楼大厅的门口。
连成线的雨滴泼成雨幕,没带伞的同学见此望而生畏,脚步踌躇着往后退。
薛忱遇就站在方时雨身边,肩膀微微耷拉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无措。他低着头可怜巴巴地搓着衣角,看着方时雨吞吞吐吐。
方时雨无奈地闭了闭眼,将伞撑开:“过来!”
她小声嘟囔着:“我才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呢!”
薛忱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夜里闪烁的星星。他也不管地上的水痕,三两步跨过来挤到伞下。
他从方时雨手里接过伞,手臂微微弯曲着,认真努力地倾斜着伞遮住方时雨的肩膀。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打在薛忱遇灰色的卫衣上,很快浸湿了一大片。薛忱遇没有理会,把自己手里拎着的背包甩到了背上。
方时雨看着薛忱遇眼前不断倾斜的伞,看着雨滴沿着薛忱遇的背包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她沉默着停下脚步。
薛忱遇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下,疑惑不解的看过来。
暧昧又莫名缱绻的氛围交织在空间狭小的伞下,每一次加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雨下得更急了,薛忱遇好像忍受不了这种突然的沉默,他的脸慢吞吞地红到了耳根,视线也慌乱的躲开。
他说:“你怎么突然停了啊?”
难道他撑的伞偏的太明显了?可是这伞就这么大,不这么撑,淋到她生病了怎么办?
他苦恼的看了看伞,又把视线移回方时雨脸上。
看着思绪飘到九霄云外的薛忱遇,方时雨好气又好笑。她无奈地推正了伞柄,终于忍不住说出口:“我看不到路了……”
薛忱遇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彻彻底底,他呆呆愣愣地举正了伞,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说:“哦哦哦……”
方时雨强忍着笑意,微微侧过脸,盯着地上的水花,试图掩饰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可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轻笑,只能紧张地咳嗽两声掩饰。
男生寝室比女生寝室距离教学楼要近,方时雨就顺路把薛忱遇送到寝室楼下。
寝室大厅的人脸识别机器这两天正在集体维修,寝管阿姨就坐在走廊里检查过往学生的学生证。
见方时雨撑着伞把薛忱遇送到走廊下,寝管阿姨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点头示意眼前的学生进去,嘴里还不忘点评着:“小伙子,你这男朋友当的不行啊!雨下得这么大,不送女朋友回去也就算了,还让女朋友送你~男生寝室离教学楼才几步路啊~”
方时雨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她边摆着手边猛地收回伞。
她转身道:“不是、不是……”
不是男女朋友。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忱遇吃痛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薛忱遇揉着头走到她身边,眉毛疼得蹙起,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惊讶和错愕。他无声的控诉着自己的无辜,嘴角向下撇了撇。
显然他也听到了寝管阿姨的话,他像是想到什么,勾起一抹坏笑,饶有兴致地看她:“你干嘛啊?!为什么要打我?!”
寝管阿姨听到他的话,视线在方时雨和薛忱遇身上来回移动,满脸都带着吃瓜的好奇和兴奋,嘴里还兴致勃勃地磕着瓜子。
方时雨把原本计较的情侣关系彻底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她轻轻叹口气,老老实实地准备道歉。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薛忱遇又反复无常的改变了主意。他笑了笑,不讲武德地突袭敲了下方时雨的额头。
没等方时雨反应过来,他就推着方时雨转身。
在方时雨背后偷笑着:“好啦好啦。我报复回来了,你可以走啦!”
直到走进雨幕里,听到伞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方时雨才慢半拍的回过神,两手握紧伞柄,慌里慌张朝着寝室走去。
中午她点的外卖,午高峰点外卖的学生尤其多。更不要说下雨天,点外卖的学生变多了,外卖员的送餐难度也疯狂up。
方时雨在寝室等了一个多小时,送达通知的短信才姗姗来迟。幸好她点的是花甲粉,不容易坨也不容易干。
吃之前照惯例拍了张照片,给方青霞女士发过去。方时雨按下语音键,张了张嘴,想夸一下自己有先见之明,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努力想发出声音,嗓子里却泛起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闭了闭有些酸胀的眼眶,压下不太明显的鼻音,假装欢呼雀跃地发去语音:“妈妈,吃午饭了吗?”
她又手打了一行字,跟妈妈夸耀自己如何的聪明,早就猜到外卖会送的很慢,所以故意点了花甲粉来吃。
方青霞带着笑意的语音回复过来,絮絮叨叨的叮嘱她:“我看了江城的天气预报,你们那儿还在下雨,不要仗着年轻天气燥就来来回回的穿穿脱脱,要生病的呀!”
方时雨小时候的确在江城呆过,但那是在七岁之前了。离婚后,方晴霞就带着方时雨去了北边的鹿城。鹿城的夏天是夏天、冬天是冬天,只是春秋向来不太鲜明,只有夏天才会有连绵不断的雨季,也很少有这种气温升升降降的情况。
方青霞总是抑制不住的担心方时雨,这小姑娘喊着要克服心理阴影,就自作主张跑到了江城。人生地不熟也就算了,江城变化无常的天气更让方时雨水土不服。
方时雨刚到江城的那两天就上吐下泻的,幸好方青霞猜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她提前两天就带着方时雨报道,正好没开学前就打完了点滴,治好了病。
换季的时候倒是不怎么严重,只是方时雨这段时间免疫力下降,很有可能会扁桃体发炎。每到这种时候,方晴霞总免不了唠唠叨叨的。
方时雨拉了拉自己卫衣外套的拉链,对着镜头比耶拍下照片,信誓旦旦地回复方青霞,让她放心。
她妈妈这种心思细腻爱脑补的人,只有把证据摆在她眼前,她才能不那么担心女儿会阳奉阴违。
下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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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室友都躺在床上补觉。方时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能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最上方突然弹出消息提示,她以为是妈妈又给她发了信息,立刻就点了进去。
备注是数到三的联系人被顶到微信最上方,意识到是她的上帝发了信息,她虔诚地点进消息框,一边碎碎念希望不是来退款的。
数到三:“你好,在吗?”
对面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又加了个[小猫膜拜膜拜你.jpg]的表情包。
话都没说,上来就膜拜,方时雨更慌了,以为对面是觉得自己要退款的行为太无理,才会膜拜她妄图取得原谅。
她从如来佛祖求到玉皇大帝,甚至连耶稣都没放过,千求万求求对方没有退款的意思。
她颤抖着手,心脏彷佛要跳出嗓子眼,试探着发了信息过去。
那时雨:“?”
好一个魔法对冲、王牌对王牌。
对面一个正在输入的平A用出了大招的气势。正在输入的三分钟里,方时雨甚至想好了怎么和对方退款,并索要这一周的租费,然后找其他人把校园网再次租出去。
数到三:“是这样的,校园网有点登不上了,是你那边改密码了吗?还是其他的什么问题?”
条理清晰的信息一下就安抚住了方时雨狂跳不止的心脏。
你早说啊!原来是校园网有点死掉了。对面那人但凡在言语不清点儿,有点死掉的就该是她了。
那时雨:“我没改密码啊宝宝,是什么时间发现登录不上的呢?”
数到三:“刚刚就登陆不了了,然后立刻就给你发了信息。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前后不超过三分钟,好严谨的叙述方法。
方时雨感叹着,准备找营业厅问一下。
那时雨:“好宝宝,我马上给你问一下哦。”
那时雨:“陶喆帅气撩刘海.jpg”
方时雨顺手回复完就把聊天框切了出去。办新电话卡的时候加了学校营业厅的微信,她翻翻找找从联系人里找出来,问了一下为什么校园网登陆出了问题。
可能对面一天里收到很多条信息,都是在问校园网的问题,方时雨刚发出去消息没两秒,对面就回复了一大段解释。简而言之就是最近雨季,校园网线路出了问题,暂时没有办法登录,一下午就可以解决。
方时雨得到答案道了句谢,马不停蹄回复自己的上帝。
那时雨:“不好意思呢宝宝。我问了营业厅那边,校园网线路出了问题,今天下午登陆不了,明天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对面没有再回复,她上下滑动屏幕准备检查一下聊天有没有完全结束再关掉对话框。
“好宝宝”那三个字就这样闯进她的视线,刺激得她瞳孔紧缩。
天知道,她本来想打“好的宝宝”,谁知道会漏掉一个字啊。
方时雨无语望天,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家遛狗时摸着狗脑袋夸它“好狗狗”的场景,上帝不会误会吧。她把脑袋埋进被窝,简直欲哭无泪。
7. 我去
薛忱遇回到寝室的时候,除了回家的刘多述,其他人已经都在了。
他推开门走进去,脸上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柴满和李照江兴冲冲地凑近,视线绕着薛忱遇来回打量,看清他手里空空如也的时候,脸上的激动渐渐转变为迷茫。
“我们的饭呢?阿遇。”
薛忱遇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地脱着外套,动作机械地放下背包,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
“阿遇!阿遇!”李照江上手拍了他两下。
感觉到肩膀上轻微的痛意,薛忱遇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面前放大版的李照江和柴满吓了他一大跳,他猛地往后靠,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拉出刺耳的声音。
“干什么?这么突然的出现?!”
李照江和柴满阴恻恻出声:“哪里突然了?我们从你进来就在喊你了。”
“我们的饭呢?”他们重复着又问了一遍。
薛忱遇也迷茫地把视线转到自己的双手,后知后觉想起李照江发的那条微信。
他在第一节下课收到那条“回寝室的时候帮忙把外卖捎上楼”的信息,又在第三节课后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外面下大雨而自己没伞的伤心。
对了,伤心。
他假模假式地拿手捂上脸,声音闷闷的:“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没伞,就忘记了。”
一听他这么倒霉,下雨天没带伞要一路淋着回来,李照江和柴满顿时换上了怜悯的目光,勾肩搭背地跑下去拿外卖了。
薛忱遇没点外卖,他下午还有课,准备上课前再出门吃饭。他也没上床午休,而是打开了电脑,想着把下午上课要交的代码最后运行一遍,看看有没有问题。
从包里摸出U盘,薛忱遇把代码导回到电脑上。他在作业上一向比较严谨,虽然源代码就在电脑上,可万一U盘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净损失一块U盘不说,还要另外损失平时分。
唉,U盘易买,平时分难得啊。
薛忱遇按照往日的习惯登上校园网,账号密码输入完之后却显示登录失败。他一个数字一个字母认认真真检查完,又重复登录了一次,依然是失败。
李照江和柴满刚好在寝室楼下拿了外卖回来,看薛忱遇一直在登录校园网的页面停留着,就猜到他没有登录进去。
李照江撕着保鲜膜,学校食堂统一规定,汤汁比较多的外卖,都要在打包的时候给打包盒裹上保鲜膜。
芝麻酱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一手掰开筷子做出狼吞虎咽的准备,一边不忘提醒薛忱遇。
“那个校园网登录不了,别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
薛忱遇连上自己的热点,偏头看过去。
“学校论坛都在说了,这几天一直下雨,影响了校园网线路,所以今天下午用不了要维修。”
李照江嘴里嚼着米线口齿不清地回答。
光标点开文件管理器,又迅速地掠过打开了微信。
即使已经从室友嘴里知道了校园网出问题的原因,他还是想联系她问问。
吃完饭的李照江和柴满早就迫不及待爬上了床。寝室里关了灯,平常只有阳台还会透着光,只是近几日阴雨连绵,只剩下乌云遮天蔽日,室内也是一片昏暗。
薛忱遇的电脑幽幽的亮着光,他的目光像是被施了魔法,紧紧黏在屏幕上,一动不动的。
屏幕上那行“好宝宝,我马上给你问一下哦。”惊得他瞳孔地震。薛忱遇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彷佛是眼睛失灵,他惊愕地揉揉眼框,那行字依然无所畏惧地躺在那里。
是不是发错了。
可是她怎么不撤回呢?
为什么要叫他“好宝宝”?但是她真的还记得那是他的微信吗?
无数想法在他脑海中来回乱窜,又被他一个个否定剥离。
他愣愣地盯着屏幕,等着方时雨的下一句话。
没等多久,方时雨很快就回了信息。
她没有再提那句话,好像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就像那天,她用宝宝开头发出的信息,最后只是为了问他要不要租校园网。那这么说,“好宝宝”应该也只是句拉近关系的客套话吧。
薛忱遇眼神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慢慢恢复平静。他失落地叹口气,责怪自己又多想。
李照江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回翻滚,最后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
他挠着头扒着栏杆向下看,迟疑地问道:“不对啊阿遇,你淋着雨回来的身上怎么是干的啊?”
柴满闻言也坐起来看着薛忱遇。
薛忱遇面不改色、极其淡定:“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是没伞啊!没骗你们。”
他顿了顿,在李照江和柴满愈发疑惑的眼神中关掉电脑。
他不紧不慢地往背包里塞着他的U盘和雨伞,慢悠悠地把椅子拉回原位:“方时雨送我回来的,我真的没带伞。”
李照江挣扎着要起床,大声嚎叫控诉他的欺骗。
薛忱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把背包背到左肩,从容地和他们挥手再见,最后欠扁的加上句“再见”。
下午的雨也没小到哪儿去。薛忱遇跑去餐厅吃了饭,又跑到实验楼等老师讲课。
他们这门课是额外加的,因为薛忱遇参加了计算机专业的创新比赛,学校老师另外开了门课,想在比赛前给学生讲解一些相关知识,传授比赛经验。
他们这门课的老师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师住在校外,每次上课总要迟到三五分钟。薛忱遇早就习惯了,顺水推舟利用那三分钟玩起了蜘蛛纸牌。
学校实验楼的电脑使用的是统一安装的系统,没有其他的游戏能玩,他只能在大鱼吃小鱼和蜘蛛纸牌里做出选择。
玩了三局,薛忱遇依然没有见到老师人影。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今天天气不好,老师堵在了路上。
玩到第十局,老师还是没有来,教室内一大半学生都到了,此时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薛忱遇打开微信,想和系主任反映一下,确保老师不是路上出了问题。
微信还没有打开,这门课的班级群就跳到了置顶下,课代表在群里发了消息。
他说:“不好意思同学们,老师今天联系我,因为雨太大今天下午的课调到下周周日下午,和下周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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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一起上。”
他迅速地滑跪道歉:“真的对不起,老师发的通知我没有及时收到,没有及时和同学们联系。很抱歉让很多同学都白跑一趟。”
薛忱遇看着那短短的两行字,无力地叹了口气,沉默着收起了电脑。
原来倒霉,不是蹭把伞就可以避开的那场雨,而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猪队友。
想开点,万一课代表也是校园网出问题被连累的呢。
薛忱遇气愤了两秒,又好心的原谅了他。
玩了半小时的蜘蛛纸牌,他脑子晕的可以随时随地大小睡,别说在心底骂两句课代表了,他现在回寝室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幸运的是出了实验楼,雨势小了很多。乌云散去,阳光照耀下的世界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薛忱遇莫名多了些力气,磨磨蹭蹭地回到寝室,把自己甩到了床上。
李照江和柴满午休结束,现在打游戏打的热火朝天,见薛忱遇垂头丧气地开门进来,奇怪的对视一眼。
李照江摘下自己一边的耳机:“阿遇,你不是有培训课吗?怎么回来了?”
薛忱遇有气无力的开口说清缘由,差点把自己给气笑。
“你怎么这么倒霉?!那你怎么累成这样,白跑了一趟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搬砖了?”
柴满刚结束了局游戏,也凑热闹看过来。
薛忱遇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没招了:“你说呢?我们学校这么大的面积,放只东北虎进来都能撒欢跑,下大雨我还担心会淹也没有骑车,我又跑到实验楼去上课……”
他越说越生气,最后几个字甚至带上莫名的杀意。
“你们到底懂不懂实验楼,简直发配边疆!”
“懂懂懂!”李照江和柴满地回答,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自己慢一下就被暗杀在寝室。
薛忱遇把被子蒙在脸上,安详地闭上眼。
有的人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李照江和柴满在下铺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躺尸在床上的薛忱遇放在眼里。
薛忱遇气沉丹田,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眉头不自觉紧皱。
两个人紧张起来,声音渐渐压低到彻底消失。
薛忱遇满意地准备再次躺下,就见李照江犹豫着开口:“阿遇,述子他家不是有事提前回去了吗?”
薛忱遇带着暴躁和压迫感的视线移过去,满脸都写着废话。
李照江咽了咽口水,接着说:“述子托我们今天晚上送一下汪澄意和方时雨她们,她们的票时间比较晚,两个女生去车站不太安全。你去吗?”
“我去。”
还没听清薛忱遇说什么,李照江就笃定地看向柴满:“你看吧,阿遇都累成啥样了,哪有力气……啊?!”
他慢半拍意识到薛忱遇的回答,惊疑地看过去。
薛忱遇好像瞬间满血复活,疲惫感一扫而空。他套上外套拉开门,片刻也等不了似得往外走。
“我去。”他坚定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响起。
“哎哎哎!阿遇!阿遇!晚上,不是现在!别着急啊!”
8. 保下马甲
霓虹像星子坠入湖面,汇成波光粼粼的涟漪。千山湖旁的柳树正随风摇曳,把路灯的光晕割成细碎的光点。
引擎的嗡鸣声中,车子像暗夜猎豹般矫健地掠过岸边,猩红的车尾灯在柏油路上留下两道痕迹。
仪表盘幽蓝色的光映在薛忱遇眼底。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如玉,转向握紧方向盘时绷起淡青色的血管,又压在他那根颜色有些黯淡的红绳下。
李照江和柴满正坐在后排,他们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薛忱遇,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好奇。
薛忱遇有很强的起床气,具体表现在,不管是睡觉前还是起床后,他都压不住自己一身的臭脾气。
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的,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一旦发起脾气来,两头牛都拉不住。
谁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睡觉被吵醒不发脾气也就算了,竟然还破天荒地要和他们一起出门。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积极。
李照江和柴满在后排纳闷地窃窃私语着。
没管后排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两人,薛忱遇低头看了眼车载导航,江城政法大学的标志越来越近。
“还有两百米。”他的声线像浸了月色,有些低沉喑哑。大概是下午的困意还没散尽,往后靠时还显得懒散疲怠。
车速越来越慢,最终停在学校南门的停车位上。他这辆车才送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办理出入证,暂时进不去校门,只能停在校外
薛忱遇解开安全带,身子微微前倾。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秋季久经甘霖的潮气,扑在他的卫衣帽子上。他今天穿了件暗红色连帽卫衣,帽绳是黑色的,正跟着风在他的胸前荡来荡去。
他回头,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露出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给方时雨和汪澄意发下信息,看看她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薛忱遇沉思两秒,又低声加上句:“看看要不要帮忙,我们过去。”
李照江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信息,随口吐槽着:“阿遇你怎么不问啊?而且你从来不在这群里发信息。”
薛忱遇面色一僵,攥着手机的手指猛地用力,指节都泛出些青白。
也就是一小会儿,他手指泄力,整个人像都松懈下来,故作轻松道:“我从来没发过信息吗?我没注意。”
他能怎么说?
说方时雨在用大号喊他宝宝,要是被方时雨知道“平贵”就是他,那他们接下来就不用再见面了。
那小姑娘能连夜扛着火车逃跑。
他又没有小号,只能玩一手灯下黑,赌她不会在群里找他了。
他苦涩的轻笑了下,声音低不可闻。
马甲是保住了,但是……
李照江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挥舞着手机:“不用接了,汪澄意在群里说她们俩只带了背包,东西不多。”
他疑惑的小声嘟囔着:“国庆回家都不带行李箱的吗?!”
方时雨她们的速度并不慢,回复完消息也就五分钟,隐隐约约的两道人影就出现在校门口。
薛忱遇随意敲击着方向盘的动作忽然静止,手指就那样停滞在半空。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方时雨身上,月白色的裙摆在走动间带起飘逸的弧度,紧紧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方时雨很少见的穿了条裙子,比起她平日里宽宽大大的卫衣,能遮住那双剪水秋瞳的帽檐,这条月白色的汉元素衬衫裙,在她身上称得上是意外的大胆尝试了。
月白色的缎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暗红色缠枝蜿蜒在她的腰间,最后汇在身侧腰带打成的蝴蝶结上,走起路来红色蝴蝶像是振翅欲飞。
很漂亮,也很衬她。
薛忱遇脸颊一热,上升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吐出口气,又降下半截车窗。
暗红色,如出一辙的颜色。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大面积的暗红色堆叠着。
想起他出门前还在吐槽这件衣服的颜色,衬得他像夜里吸食鲜血的吸血鬼,如今却又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真是上天指引、月老牵线!
薛忱遇盯着自己风中欢快飘摇的帽绳,一边暗自感叹自己的幸运,一边还不忘下车给方时雨打开车门。
方时雨有些晕车,就坐在了副驾驶上,汪澄意坐在后排。
汪澄意一向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何况他们两个寝室的人,也算不上陌生。
她老老实实地扣好安全带,眼睛亮晶晶的道谢:“你们竟然还专门开车来,太感谢了!”
李照江和柴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又凑近汪澄意身边,小声和她八卦着:“我们也是沾你们的光,阿遇这辆车是新的,平时停在他家那边,谁知道那么久不开,怎么就今天开出来了?”
李照江和柴满挤眉弄眼,怂恿着对方去问。
汪澄意了然地哦了一下,目光在方时雨和薛忱遇身后来回睃巡着。
从来不开的新车、从学校跑到家里去开车、再回来学校接她们……
笑意慢慢从汪澄意眼中溢出,身旁的那两个看不透的傻瓜还在争执着讨论原因。
汪澄意慢慢闭上眼睛,见她休息,李照江和柴满的声音也渐渐的低下去。
她几不可察地唇角勾起笑意。
聪明的电灯泡会学会自己安静下来。
而聪明的军师——会学会让拖后腿的猪队友闭嘴。
车里零零碎碎的声音消失,一片寂静沉默中,薛忱遇悄悄偏头看过去。
方时雨正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她是视觉型晕车,晕车的时候闭上眼睛会好一点儿。
大约是感觉到了停在身上的视线,方时雨的眼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在眼下投出斑驳的阴影。
在方时雨彻底睁开眼前,薛忱遇慌乱的移开目光,只有红的滴血的耳垂知道他在紧张些什么。
从江城政法大学到高铁站的这段路,路况实在堪忧。一路上堵了又堵,幸好他们有先见之明,提前出发,不然真不一定赶得上高铁。
不开玩笑,国庆的高铁站,拥拥挤挤装了一亿人进去。
“你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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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行李箱啊?”
帮方时雨拉开车门时,薛忱遇没话找话,话出口又暗骂自己拉胯的聊天技术。
这么明显的话题,上车就该问了,偏偏等到现在!
方时雨倒是没意识到话题的延时,她耸耸肩拉进自己的背包带子,无奈地看着薛忱遇:“你要是见到我妈给我寄的巨无霸快递,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拿行李箱了。”
薛忱遇神色茫然,卡顿地点点头,像是懂了又想没懂。
方时雨轻笑一声,眉眼弯弯。她详细地解释道:“拿行李箱就是带薄衣服回家,带厚衣服回学校的嘛。”
“我的薄衣服暑假带走了啊,厚衣服我妈全给我寄过来了。”
她无奈地笑着:“我都和她说了我可以回家拿,她还是不放心,怕我没衣服穿,全给我寄过来了。”
嘴里是对妈妈操心唠叨的吐槽,脸上却不自觉地带出更深的、更幸福的笑容。
薛忱遇下意识回想起妈妈,只是时间太久了,她在他心里只留下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和一句他早已记不清的话。
12306的日程信息弹出来,方世玉的手机跟着震动,她关掉提醒。
接在提醒后面的是一条日志信息,内容明晃晃写着,发信息询问“数到三”的校园网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方时雨突然想起来那个需要半天时间维修的校园网,她顺手打开微信发去信息。
那时雨:“在吗?宝宝。”
那时雨:“你现在登录一下看看,校园网能不能正常使用了呢?”
薛忱遇的口袋里却突然接连响起两声消息提示音。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这么巧,方时雨还是抑制不住拼命发散的思维。按照她饱读“诗书”的经验来看,所有的巧合都是真的。
她狐疑地看向薛忱遇,男生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淡定地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回复了对方。
直到薛忱遇收起手机,方时雨的聊天框依然空空荡荡的。
果然还是想太多了吧,人家明明就是在回复别人。方时雨叹口气,对自己奇怪的脑洞感到哭笑不得。
在方时雨没看到的地方,薛忱遇的手指颤抖着,他几乎是抖着手打下了那行字,发给他的高中同学柏乐池。
战争一触即发,能不能保下他的马甲全看这回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柏乐池看着薛忱遇发去的那行乱码,一头雾水:“?”
“发错了吗?”
“被绑架了吗兄弟?”
“不是吧你闲得无聊了又耍我?!”
“薛忱遇你个大xxxxxxxxx……”
而薛忱遇早就笃定吃一堑长一智,他早在回复乱码的时候就关掉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柏乐池的无能狂怒。
没有收到“数到三”的回复,方时雨也不打算再等,她拉着汪澄意挥手再见,又转身向进站口走去。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薛忱遇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看见那个他拼命挽留又留不住的身影。
9. 小狗也要
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哭的鼻尖红通通的,她倔强的回过头跟他说:“哥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但是从此之后很多年,薛忱遇都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收到过一条有关她的消息。那句话好像只有一个人当了真。
他控制不住脚步想追上去,心里又劝着自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
手指焦虑的不自觉蜷缩起来,薛忱遇最终还是止住步子,看着那道月牙白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他又一次告诉自己。
到鹿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方青霞早早地开了车过来接自己的宝贝女儿。
五六个小时的高铁旅程睡得方时雨晕晕乎乎的,她背起自己的背包,抬起困倦的双眼找着出站口的标识。
“时雨!这里!”
刚刷完身份证出了出站口,方时雨就听到了方青霞的声音。
她的妈妈一向在接她回家这件事上异常积极。
循着声音抬头找过去,方青霞正朝她招着手。方时雨小跑两步扑倒方青霞怀里。
妈妈怀里香香的,软软的,她抱起来就不舍得撒手。
方时雨初中和高中都是走读,大学是第一次住校,又是在离家很远的江城,她一直都不太习惯跟妈妈分别太长时间。
她亲昵地把脑袋埋到妈妈肩上,像小狗一样拱了两下。妈妈柔软的怀抱、淡淡的香水味,每一样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方时雨挂在妈妈身上,猛吸了两口气,又沉沉地吐出去。她叹着气,疲累感袭满全身:“好困啊,妈妈。”
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方青霞心疼地拍拍女儿的背,拉着女儿上下打量。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经常熬夜、不知道运动,也不好好吃饭。她看着女儿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最后只关切地埋怨着:“怎么又瘦了?”
方时雨“嘿嘿”笑了两声,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推着妈妈的腰向外走:“走了妈妈,停车时间长了要收费的。”
方青霞没好气地嗔她一眼,接过女儿的背包,顺从地揽着她往外走。
鹿城是一个发展日新月异的新一线城市,还是个旅游业十分发达的城市。尽管已经凌晨,高架桥上依然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到家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方时雨甩下背包就往浴室冲,急急忙忙洗漱完,虚浮着脚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方青霞细心地给她拉上被子,还不忘叮嘱着:“宝贝,这次回来我们先找时间去宋医生那儿一趟好不好?”
“到时候我们在找时间回趟老家好吧?”
妈妈模糊不清的声音落入方时雨耳朵里,又从另一个耳朵溜出去,只剩下“好不好”那三个字。
她想问妈妈说了些什么,又抵抗不住睡意,只能喃喃地回应着“好好好”,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方时雨摆正自己床上的小熊,抱着自己满是太阳味道的被子,黏黏糊糊地不想下床。
“起来了,宝贝!今天去宋医生那儿!”
方青霞敲门进来,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头顶着鸟窝,睡的满床凌乱,一只枕头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走进去,顺手捡起床尾的枕头,用手拍掉灰尘,放到身旁的椅子上:“昨天睡迷糊了?答应妈妈的你忘啦?”
方时雨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栽倒在床上。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撒娇卖乖道:“能不能不去妈妈?我想休息两天再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宋医生是她的心理医生,也算是一个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她每次看到宋医生都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久而久之就对去见宋医生这件事非常抗拒。
她可以和宋医生在家里见面,但是不能和宋医生在咨询室见面。
真的不可以!!!
不管怎么拒绝,方时雨还是在方青霞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下妥协了。
她费尽心机也只把就诊时间往后推迟了三个小时……吃了个午饭。
本来这次咨询暑假的时候就该做了,是方时雨使出各种洪荒之力拖延,才拖到了国庆节假期。眼见国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方青霞一定不会再让她拖。
到宋医生心理咨询室时已经快接近她下班的时间了,方时雨磨磨蹭蹭地走进去,无比期待她踏进诊室前一秒,宋医生能够宣布下班。
可惜,方时雨敲开那扇门后,宋医生老神在在地坐在电脑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来啦,等你很久了。”
那句放在偶像剧里可以让方时雨脑补出一篇800字小作文的情话,从宋医生的嘴里说出来,无异于阎王点卯。
死亡倒计时!!!
其实只谈专业程度来说,宋医生的确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医生,温柔、体贴、有同情心和同理心。
但是……再柔和的长辈也是长辈啊喂!!!
“最近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讲讲嘛?”
宋医生摘掉她的眼睛,坐在她身前。
方时雨试了试张开口,依然是说不出任何话,嗓子虽然没有出现之前的血腥气,但是隐隐的刺痛感一直都在。
见她只是无力地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宋医生立马了解了情况,她依然是那副淡定坦然的样子,没有因为方时雨停滞的治疗进度而失望。
她点点头,嗓音温和,带着让人不由自主松懈的魔力。
她说:“放轻松,主动说不出口没关系,我问你答好吗?”
方时雨卸力靠上椅子靠背,心理诊室滴滴嗒嗒的怀表声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尽量打起精神,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分辨问题里的陷阱,只能混沌着脑子靠直觉和本能回答宋医生。
“听你妈妈说,大三课没有那么多了对吗?”
“对。”
“那不上课的时候会出门玩吗?”
“不太会出门玩。”
“不太会?”宋医生精准地抓住了方时雨语气的迟疑和犹豫。
她顺藤摸瓜:“出门去干嘛了呀?和自己的老朋友吗?”
一边反问,宋医生一边悄悄设了个套。
眼皮沉重的方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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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也不眨就跳到了坑里:“吃饭,和老朋友……”
宋医生没有接着问,而是沉默着等着。经验和直觉告诉她等待或许能得出不同的答案。
“不对,也有新朋友!”方时雨慢半拍的补充着。
直到华灯初上,方时雨才捂着脸慢慢吞吞地从诊室挪了出来。
每次都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儿像被翻倒的垃圾桶一样,漏了个底儿朝天。
想起在诊室差点把自己最近看文的xp都给秃噜出来,她就一阵头晕眼花,每天800次想逃离世界。
方青霞没有再操心咨询情况,如果有明显的恶化或者好转,宋医生都会及时通知她。
而在病情进展之外,她并不想过多介入女儿的生活,免得方时雨以后像躲宋医生一样躲着她。
宋医生的病人不止方时雨一个,可她方青霞可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晚上他们去吃了鹿城的涮鱼火锅,酸菜鱼和麻辣鱼的双拼锅底,是个人都逃不过它的威力。
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鱼肉现杀现煮,还没来得及上。
方时雨正在和留守宿舍的岑梦瑶聊天,岑梦瑶苦中作乐在寝室举行了登基大典,虽然没有一个拥护者,她也自得其乐,玩的悠哉悠哉的。
她笑着给妈妈看聊天记录,给妈妈笑得直不起腰。
手机弹出消息提示,方时雨的手机正扔在妈妈桌边,方青霞一不小心看了个彻彻底底。
“时雨,这个‘数到三’给你发信息了诶!”
方时雨猛地想起那条发出去后一整天都没人回的信息。她从方青霞手里接过手机,点开聊天框。
数到三:“可以用了。”
消息下面,是一张电脑登录校园网成功的照片,大概是拿手机拍的,右下角的鼠标上还漏出半截修长有力的手腕。
看起来有点熟悉。
方时雨放大图片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出什么时候见过,索性不再去想。
她礼貌地回复。锅底煮开,热气蒸腾着往上扑,氤氲了她的眉眼。
那时雨:“那就好宝宝,下次有问题的话也要及时联系我哦。”
那时雨:“猪猪飞奔.jpg”
看着屏幕上方时雨的回复,薛忱遇忍俊不禁,他挑挑拣拣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包回复她。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用了两次的表情包掏出了。
平贵:“小猫膜拜膜拜你.jpg”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只赛博小猫也是实现循环利用了。
对面没有再回信息过来,薛忱遇翻着聊天框一条一条地看着聊天记录。
她好可爱,他也好无趣。
盯了盯微信表情包里的那个独苗苗,他还是没忍住给薛忱竺发了信息。
平贵:“可爱小猫的表情包给我发过来。”
顿了顿,他又加上:“小狗也要。”
对面直接感叹号刷屏,无限的感叹号中提取出有限的信息。
薛忱竺:“?”
薛忱竺:“你谈恋爱了?”
薛忱竺:“你包谈恋爱了!”
10. 前途不好
薛忱竺不断发送着信息狂轰乱炸,笃定她哥一定是有什么情况。
等了很久不见薛忱遇回复,她直接关掉手机屏幕“杀”了过去。
当初搬家,她哥冷冷的丢下一句:“我住三楼,三楼清净。”
现在看来,三楼清净是清净了,可也正方便她把薛忱遇给堵在楼上。
薛忱竺拿起手机,一路狂奔到三楼,气势汹汹地敲响了薛忱遇的房门。
她一边在门外深深吐出两口气,平复自己凌乱的心跳与呼吸,一边手舞足蹈地在门外打着草稿。
她决定了,一会儿直接闯进去,威逼胁迫薛忱遇说出真相。
一想到她哥一个那么高冷的人,要为她端茶倒水,请求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就有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爽感。
门开了,薛忱竺摆了个帅气的pose,刘海一撩,抬眼就要说出自己狂拽炫酷的台词。
却不经意对上薛忱遇奇怪的眼神,他说:“滚进来,关门!”
薛忱竺下意识立正站好:“好嘞。”
她轻手轻脚带上了房门,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奴役了一次。
像是突然想起来这的目的,薛忱竺挺直腰板,努力对上他哥的目光。
“我都知道了。”
她听到自己这么说,声线颤抖,尾音都在发飘。
“你都知道什么了?”
薛忱遇似笑非笑。
薛忱竺的视线开始乱飞,她不自然的移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起地板。
他们家的地板,长得可真标准。
沉默良久,薛忱遇才打破落针可闻的寂静,他漫不经心地说:“表情包呢?”
薛忱竺这才鼓起勇气,小声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哥?”
没敢看薛忱遇的眼睛,她继续勇敢出击:“我可以不说出去,除非你给我转1000块钱。”
薛忱遇没说话,轻轻挑了下眉。
薛忱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一脸肉痛的含泪减价:“800也行。”
仍然是一片沉默。
薛忱竺真是没招了,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如此抠门。
“500总可以了吧,我要去吃一顿披萨谢谢。”
像是被薛忱竺可怜到了,薛忱遇拿起手机给她转了钱。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嗓子里却溢出闷闷的笑声。
“支付宝到账1000元!”
提示音响起,薛忱竺满血复活,恭维着她的衣食父母。
“放心吧哥哥,你交女朋友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只见薛忱遇眼神一暗,嘴角的弧度一寸寸绷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脸色莫名其妙的难看起来。
满屋子低气压好像昭示着风雨欲来。
薛忱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小心翼翼的撇撇嘴,脚尖在地面一点一点的,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阴晴不定的哥哥。
半晌,薛忱遇才摇摇头,眼底一团颓败。
他说:“没谈恋爱……”
他满脸的垂头丧气与失魂落魄。
薛忱竺讶异的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小到大,只有她哥拒绝别人的份儿,哪见过她哥这幅样子啊。
她只见过她哥哥淡定的和别人道谢,礼貌的拒绝别人的喜欢。
却从来没见过她哥这么无力,这么魂不守舍。
难道……
被自己脑补的内容吓到,薛忱竺试探着,试图劝自己的哥哥回头是岸。
“哥有夫之妇可不能喜欢啊,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不要做啊!”
薛忱遇看着面前一脸担忧,随时准备大义灭亲的妹妹,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
他蹙起眉,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说什么呢?”
薛忱竺唯唯诺诺着,张口却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你是我哥,你做小三我肯定是会原谅你的,但是做小三真的不好!”
薛忱遇气得笑起来,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哪里不好了?”
薛忱竺震惊的看向他,一脸的痛心疾首。
虽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她也没想到她哥竟然真的会这么做。
看着不以为荣、反以为傲的薛忱遇,薛忱竺支支吾吾着,从没想过她哥竟然这么恬不知耻。
她头疼地眯了眯眼,难受的想敲自己脑壳:“真的不好……”
“前途不好!”
听着薛忱竺弱弱的嗓音,薛忱遇忍俊不禁。
他压下笑意,露出副沉思的表情,故作苦恼的说服自己:“没事的,她会给我转正的。”
薛忱竺一听这话,深吸一口气,掐着自己的人中转头就走。
他哥没救了,改天找个大师驱驱邪吧。
看着薛忱竺心累的背影,薛忱遇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记得发表情包!”
三分钟之后,薛忱遇看着自己和薛忱竺聊天框一头黑线。
薛忱竺:“柚子叶攻击.Jpg”
薛忱竺:“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jpg”
薛忱竺:“少说两句吧,这可是要杀头的.jpg”
……
“杀头?!路易十六不就是个被杀头的皇帝嘛?”
方二舅高谈阔论着,嗓音音量直逼客厅《熊出没》的BGM。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吧?”
方大舅犹豫着应答,绞尽脑汁想要辩论过自己的亲弟弟。
方二舅挑衅着:“不是吗?不是吗?难道不是吗?”
方大舅最终还是沉默着在路易十六前败下阵来。
方时雨上完厕所身姿灵活地躲回卧室。
表妹方筝燕朝她努努嘴:“表姐,外面又在聊历史吗?”
方时雨点点头,对上方筝燕果不其然的眼神。
她也是昨晚吃完火锅回家,才听妈妈说起要回老家。
据妈妈说,她到家那晚已经跟他说了,和要去宋医生诊室一起说的。
方时雨冥思苦想,也只能想起“好不好”那三个字。
每次回老家,方大舅和方二舅总会掏出一个历史性话题开始辩论,焦灼的氛围直逼大学辩论队。明明每次都是老二赢、老大输,根本没有一点悬念。与其说他们喜欢辩论,倒不如说,两个人一个喜欢赢,一个喜欢被虐。
而且每次方大舅败下阵来,总爱拉一个经过的小辈儿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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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雨叹口气,庆幸自己溜得快。
却没想到战争升级,房门被敲响,方大舅的声音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后。
“燕子~燕子~你快出来燕子~”
“给大伯评评理,燕子~”
方筝燕无语地打开房门:“大伯,都说了多少次了,下次不要叫我燕子了。”
方大舅嘴上应着“好好好”,一边扯着方筝燕前往战场一线。
“下次不这么叫了,原谅大伯吧,燕子。”
方筝燕的左胳膊被方大舅拽着,她无奈地向后转头朝方时雨眨眨眼。
她说什么来着!她说什么来着!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方时雨眉眼弯弯,朝她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的关上了房门。
她也要时刻警醒着,不然下一个被拉走评理的就是她了。
客厅的音乐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小表弟又换了个动画片看。
“是他,是他,就是他……”
方时雨笑着,在心底接下后半句,少年英雄小燕子。
她坐在电脑桌前,决定做点什么。毕竟,如今她来之不易的和平宁静,全靠燕子在负重前行。
国庆放假前,知识产权法和经济法老师都给学生留了作业。
她打开电脑,准备写知识产权的读书笔记。读书笔记要求三千字到四千字,她才刚刚敲了两行,就感觉到灵感枯竭。
方时雨顺手打开微信,找到最近联系人,想要给岑梦瑶发信息,看一下她写多少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数着,随手点开最上面的聊天框。因为一只手压着鼠标点字数,她只能长按发送了语音。
方时雨按着语音条:“瑶瑶,你的知识产权读书笔记写多少了,我才刚刚写了两行,还不到一百字,好难啊……”
“时雨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找我玩?”
一道男声突然闯入,方时雨吓了一跳。她手指一松,语音就那么发送了出去。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撤回,却一不小心点了删除。
这下是彻底没救了。
她退出微信,循声看向来人。
是她老家邻居的儿子,一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弟弟。
男生刚刚高考完,读了大学。刚刚好一米八的个子,提起身高时,总会不服气地说:“二十三,窜一窜。”
他的头发有些自来卷,一头小卷毛下面是一双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总喜欢眼睛亮亮的朝着别人笑。鹿城的国庆还很热,他穿着件短袖,露出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
“我刚回来两天,还没来得及。”
虽然很生气宋兆汀的冒冒失失,但毕竟消息是她手滑发出去的,她也怨不了别人。
“对不起,时雨姐姐,我过来找你没有提前跟你讲,是不是有点打扰你了?”
他脸上挂起委屈勉强的笑,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
方时雨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她想把心里的话咽回嗓子眼,又实在忍不住:“你怎么回事?上个大学怎么学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好一个小孩儿,怎么学得茶里茶气的?
他们学校都教了点啥啊???
11. 搞暗恋
宋兆汀大惊失色,他后退一步挠着头:“我演的很假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
方时雨轻轻揉了揉眉尾,声音里带着迟疑:“应该也不算很假,但是哪有人说的这么明显的?”
再说了你茶我做什么?!!!
人家都是女配茶男主,他有性转的爱好,她可没有!
宋兆汀闻言眨眨眼睛,疑惑不解道:“哪里明显了?”
他觉得他发挥的很好啊,已经拿捏剧里的精髓了。
人家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方时雨滑着椅子往后靠了下,再开口,语气里带着笃定:“你是不是又背着叔叔阿姨,偷偷看霸道总裁狗血剧了?”
宋兆汀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却只能放弃,垂头丧气道:“好吧,只看了一部……”
犹犹豫豫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一部?那你看的应该是经典中的经典,集大成者?”
方时雨反问道。
她不慌不忙地补充:“那种倔强温柔小白花、眼盲心瞎的霸总,最后是一个冒领功劳绿茶女配?狗血三角恋的爱恨情仇?!”
宋兆汀震惊得眼睛瞪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时雨姐,你好聪明!”
看着对面的宋兆汀,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眼里满是惊讶和敬佩。方时雨好气又好笑。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多看本书吧孩子。”
“你平常都喊我时雨姐,突然夹起嗓子来喊我时雨姐姐,叠词都用上了,我能看不出来吗?”
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方时雨突然反问:“你记不记得你上次说叠词是什么时候?”
宋兆汀虽然有些奇怪,话题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但他还是听话地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回答:“我没说过吧?我不记得了。”
“是你六岁那年,跟在我屁股后面要抢我的肉吃。”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宋兆汀:“后面的还要听吗?我怕你会后悔。”
宋兆廷努力的查找着这段记忆,却还是徒劳无功地放弃:“你说吧时雨姐,我承受得住。”
看着双手抱上脑袋,已经做好准备的宋兆汀。彷佛有意捉弄他,方时雨故意说的慢吞吞的:“你说,时雨姐姐,我要吃肉肉!”
宋兆汀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的手,早有准备地捂上自己的耳朵。他崩溃地夺门而出,还不忘强调着:“我什么也没听到!!!”
方时雨三两步拽着他的领子给人拽回来,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她笑着又往宋兆汀心上插了一刀:“不给你吃你还要哭呢!下次不确定的事别说大话,承受不住也没关系,姐姐又不会笑你。”
方时雨比宋兆汀大了三岁,宋兆廷小时候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蠢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说起来如数家珍。
这小屁孩从小就喜欢看一些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以前就跟着他妈妈看各种软弱男身边的婆媳战争,在他妈妈面前cos倍受欺压的儿媳妇,然后反抗他妈:“你儿子赚的钱不给我花给谁花,给你这个死老太婆花吗?”
气的阿姨暴走追他两条街。
现在普通的家庭剧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开始看都市伦理剧了,而且还非霸道总裁不看。在家里软弱可欺地摔在叔叔面前,梨花带雨的质问叔叔:“我知道的,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是你的跟。”
叔叔直接一个拖鞋甩到他肩膀上,准备出门找个跳大神的给他驱驱邪。
阿姨死死地拉住叔叔,劝他:“孩子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找大神了,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方时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差点笑岔气,宋兆汀从小到大没被打死,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你俩!就是你俩!别打架了,过来!给我来评评理。”
方大舅扯着被自己亲爹怼的哑口无言的方筝燕,往她们这边一推,眼里全是嫌弃:“这个不行,这个不会说话的,回去吧你!”
他又迫不及待地朝着方时雨和宋兆汀招手。
方时雨的手还拎着宋兆廷的衣领,她反应极快猛地缩回手,推了宋兆廷一把:“叫你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走你!
谁让宋兆汀运气不好呢,来的这么正正好好。完美卡在了路易十六断头的时候。
她看着像一滩尸体一样被拖走的宋兆汀,满意的拍拍手,忽视对方控诉的眼神,行云流水地退回房间并且关严了门。
不会再有下一个宋兆汀闯进来了!
完美!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充满电亮起来,她忽然想起给岑梦瑶发的信息。方时雨拔下充电器坐到电脑椅上,打开手机准备和岑梦瑶解释解释。
备注“数到三”的那个同学的头像正大剌剌的躺在最上面。
方时雨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的消息不是发给岑梦瑶的吗?!
怎么数到三的聊天框在最上面啊老天奶!
可一定要保住她的面子啊,人生在世,脸面二字!
她捏捏自己一会儿可能会丢的脸,心情复杂沉重的点开了聊天框。
话题停在昨天晚上吃火锅那会儿,对方发来的“小猫膜拜膜拜你”的表情包还压在聊天记录最低端,但是这个聊天框的的确确爬到了最后一个。
哈哈哈哈戏多挨打的是宋兆汀,丢脸的却是她方时雨。
她这一生,简直如履薄冰。
方时雨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
那时雨:“宝宝不好意思,刚刚那条语音发错人了。”
对面没有回复,应该是没有看到。
方时雨索性一鼓作气,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通。
那时雨:“我一开始想发给室友的,不小心发错了,本来想撤回的,但是不小心点到了删除。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宝宝。”
等了一会儿,对面才回复。
数到三:“没关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此铿锵有力。
方时雨长舒一口气,她是真的很紧张,很担心打扰到对方,给对方造成困扰。有了这句话,她可以把丢掉的脸捡回来洗洗再用了。
……
“没关系?!你竟然说没关系?!没关系什么啊没关系!”
薛忱竺恨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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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钢,她疯狂的戳着薛忱遇的手机屏,力度大得好像要把屏幕戳碎。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哥,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
她哥作为她们家智商最高峰,一向冷静睿智。她那么崇拜的哥哥,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时刻。
薛忱竺满脸震惊和心痛:“哥,语音里边那个男的都喊姐姐了!她们的关系都可以互相撒娇了,你还不退出吗?”
薛忱遇没有回答,那条语音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复杂混乱的情绪影响了他的思绪,他的双手不自觉握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想知道方时雨和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可是,他没有资格知道。
见薛忱遇一直沉默着,薛忱竺想劝也劝不动。
她说出的话都变得很无力。面对这么恋爱脑的哥哥,简直一筹莫展:“你要做他们俩play的一环吗?”
“哥,舔狗你知道是什么吗?”
薛忱遇一头黑线,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解释着:“不是,她不知道……”
他没说完,就被薛忱竺的大嗓门震住了。
薛忱竺惊讶地捶着床,柔软的被子因为她的大力陷起褶皱:“你居然搞暗恋?!”
你有这么一张能杀传娱乐圈的脸,居然搞暗恋。
她瞬间不紧张了,有她哥这张脸在,迟早能追上。
她叹口气,灵机一动道:“你不要担心哥,现在有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神神秘秘地甩甩自己的手机,给了薛忱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薛忱遇欲言又止,虽然他不觉得薛忱竺能给他什么好意见,但他身边能用得上的只有薛忱竺了。
他给薛忱竺赚了钱,到账提示音响起,他期待的看着薛忱竺。
薛忱竺胸有成竹地笑着:“没关系的哥,只要那个姐姐眼不瞎,有你这张脸在,你老老实实排着队,迟早能轮到你!”
薛忱遇脸上希冀的神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
他无语地看着薛忱竺,皱紧眉头。
他竟然会相信薛忱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见她哥脸色骤变,薛忱竺早有先见之明。她抄起手机就跑出门去,还不服输的劝着:“我说的也没错啊,相信我,拿着爱的号码牌,一定有叫号那天的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躲在门口只探出颗脑袋:“如果你前面的人,有本事让那个姐姐收心了,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薛忱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转头又溜掉了。
薛忱遇拿起手机,敲敲打打又删删减减。
屏幕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亮了很久很久,他才下定决心发了句话。
平贵:“刚刚语音里的是你男朋友吗?”
平贵:“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
他有些欲盖弥彰。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他立马熄灭了屏幕。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他眉心紧锁的脸。
他有些不敢再打开手机了。
他接受不了那个坏的答案。
12. 方串串
“方串串,你在干什么?!”
方筝燕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方时雨房间,她揉着满头凌乱的发丝慢腾腾的坐起身来。
房间里老式钟表的指针滴滴答答的走到了九的位置,方时雨掀起被子下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洒进来,满室生辉。
她揉揉迷迷糊糊睁不开的眼睛,磨磨蹭蹭地躺回床上,遍地摸自己的手机。
枕头下面没有。
被子下面没有。
床头的桌子上也没有。
方时雨烦躁地一把推开被子,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把手机扔在了哪儿。
她妥协地下床摸索到电脑桌边,像幽魂一样巡视每个角落,从桌面到抽屉,都没有看到手机的踪影。
到底在哪儿啊?!
她又打着哈欠把自己摔到床上,刚睡醒实在是没有力气。
要不找妈妈来给她手机打个电话吧。
方时雨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主意。
她清了两下嗓子,试探性地张开嘴巴:“妈妈!妈妈!你在不在?妈妈!”
老房子的隔音一直都不太好,她妈妈如果在客厅完全能听到她的声音。可惜等了五六分钟,房间门依然没有打开。
妈妈应该是不在。好想妈妈!
方时雨叹口气,估算着从床尾到门口的距离。
距离不算远,几步路的事儿,毕竟她没有霸道总裁家那种八百平米的大床,在房间里骑小电瓶车一定很爽吧。
方时雨止住胡乱发散的思绪,懒洋洋地从床上滑下来。她决定去门口打开房门,喊人打电话找她的手机。
走到房门口时,柔软的拖鞋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像是在踩在一块平滑坚硬的石头上。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意外了。
方时雨僵硬着身体站直,连脊椎都在用力。她轻轻的抬起脚,有些不太敢低头去看。
她机械般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到彷佛骨骼都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果不其然,脚下就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手机。
手机新贴的膜上有一排不太明显的划痕,方时雨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她无语地沉默起来。
“吱呀——”一声,方时雨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方时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神色莫名地往外看。
方筝燕正和一只蓝白色英短隔着沙发对峙,她们彷佛玩上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谁就输了。
方筝燕在沙发后扎着马步,虎视眈眈地盯着小猫,张开的双臂随时准备大鹏展翅。
小猫慵懒地窝在沙发扶手上,伸出舌头惬意地舔着自己的毛,对气势汹汹的方筝燕视若无睹。
一人一猫都没有注意的不远处,方时雨正悄悄推开房门,阴恻恻地盯上了那只呆萌可爱的小猫卡车。
“方串串,你给我过来!”
方时雨气沉丹田,喊了小猫一声。
她就知道!她晚上就算睡觉不老实也不会把手机扔到地上。会把手机扔到地上,还在手机膜上留下一排发白的牙印的,只有那只猫!!!
她病情最严重的那两年,完全没有办法和外界交流。宋医生和妈妈建议她养只小猫,反正和小猫说人话它也听不懂,刚好她作为一个主人也没办法说话,完美互补。
方晴霞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她跑了好几家宠物店,最后选了串串回来。
刚到家第一天的串串,弱小无助:“喵喵喵~”
每一次出声都在可怜兮兮的撒娇。
到家三十天的串串,占山为王:“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平等地把每一个家人当作它的仆人。
直到方时雨考上大学,并且去了江城,方青霞也开始频繁的出差,她们只好把串串送回了老家。
送回老家的串串又重复了之前的行为,伏低做小三十天,然后迫不及待登基为王。
甚至和以前相比,嚣张跋扈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什么时候学会的开房门,还能耐到把她的手机从床上拖到地板上,给手机膜都咬出划痕了,牙齿怎么那么硬。
方时雨简直又生气又想笑。
听到声音,腿短的小猫吓了一大跳,顺拐着一溜烟翻过沙发,猛地跳到了方筝燕怀里。
方筝燕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忽然就觉得怀里一沉。没做好抱猫的准备,她整个人都被坠的往下栽,下意识就要撒开手。
没有人给小猫兜底,小猫“呲溜”一下开始往下滑。它急急忙忙抱住方筝燕的手臂,蓬松的尾巴开始炸毛用力。
串串眯起眼睛,扒着方筝燕的身体往上爬。方筝燕终于反应过来,托起串串一颤一颤的身体。
“天呐!串串,你好重啊!”方筝燕忍着酸胀的手臂,不由自主感慨。
小猫瞪圆了小眼睛,震惊地看过去,滴溜溜转动的眼珠里尽是不可置信。
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咪?!
咪的心,好难过!
留下一个受伤的表情,串串高冷地转头跳回沙发上,顺拐着消失在房间拐角。
方时雨揉揉眉心,无可奈何道:“孩子还小,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方筝燕敲敲泛麻的手臂:“你还说呢姐,你突然喊串串干什么?”
方时雨无声地叹口气,深呼吸调整情绪:“这小猫怎么突然学聪明了?半夜把我房门打开,跑到我房间把手机拖到了地上。你看,咬出来的牙印!”
方筝燕低着头眼神乱飞,颤巍巍地把手机接过来,假装很忙的查看起来:“怎么这样啊?这小猫!”
她紧张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跟她姐说小猫开门是她教的吧。
那她说不定比小猫凉的还快。
她摆弄着手机,随口问道:“姐你手机是不是该充电了?怎么开不了机啊?”
手机被方时雨接过去,她疑惑地拧起眉:“不可能啊?!我昨天刚充满的电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方时雨和方筝燕默契地转头对视,神色复杂:“方串串,看你干的好事!”
躲在拐角露出条尾巴的小猫“刷”的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咪的天,咪没听见,咪先走一步。
鹿城的天气有些多变,刚进九月就开始疯狂降温,结果国庆又招呼不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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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温度升上来了。
方时雨和方筝燕顶着大太阳跑到小区附近的手机维修店。幸好她们这边是老小区,大部分店铺附近都有,不然还要顶着三十多度高温奔波。
大中午的店里人不是很多,老板正躺在躺椅上,享受地对着风扇吹风。见到她们过来,他懒散地又晃了两下躺椅。
“有什么需要的吗?手机、充电器、充电宝都有哦。”
眯着眼睛脱口而出的广告词,老板整个人松弛感拉满。
“修手机,昨天手机充满电拔掉之后就没怎么用了。”
“今天发现手机被猫咬到床底了,手机膜上面有不太明显的划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开不了机了。”
方时雨讲清楚来龙去脉。
虽然她不认为小猫那一口可以让手机受内伤,但是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老板停下摇椅,调□□扇的范围,慢吞吞地起身戴上老花镜,坐到柜台后。
他手法看上去很老练,轻轻松松找出了问题,然后沉默着停下手上的动作。
方时雨紧张起来,总不能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吧。
老板莫名其妙的眼神落在她们身上,来回打量两眼之后,又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概是进水了。挺好修的。”
方时雨有些惊讶,嘴里喃喃着:“可是我没有让手机接触过水源啊。”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看她们的眼神像看十恶不赦的罪人:“你们是不是没给猫咪吃饱啊?”
“啊?没吃饱?!”
话题转变得太快,方时雨和方筝燕奇怪的对视一眼。
“对啊,不然小猫为什么会对着你的手机流口水?”
老板信誓旦旦地说道,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用目光谴责她们。
方时雨和方筝燕想想家里那只严重超重的大卡车,咬牙默默背上了这口黑锅。
她说早起的时候腰怎么这么疼呢?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手机只是进了一点水,老板三两下功夫就给修好了。
走的时候老板大手一挥没收钱:“小问题不算麻烦,就不收你钱了,留着钱给猫买粮食吧。”
方时雨一头黑线,最后方筝燕掏出手机里那辆小猫车的照片,好说歹说才洗清她们虐待小猫的嫌疑。
老板看着照片震惊得摘下老花镜,他擦擦镜片又重新戴上,嘴唇嗫嚅着却什么也没说。
方筝燕给老板递钱过去时,老板才憋不住话茬,感叹一声:“嚯!你们那猫样的挺……挺有福气的!”
肥字在老板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换掉了。
对小猫不能那么恶毒。
路边的太阳太大,顶着强烈的光线,手机屏幕也看不清。
方时雨直到回家才打开手机,准备看一下有没有消息。
数到三:“刚刚语音里的是你男朋友吗?”
数到三:“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
方时雨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她开始陷入沉思。
什么男朋友?什么语音?
她什么时候脱单了?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13. 有的是时间
方时雨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翻动着聊天记录。
直到翻到昨天晚上那没头没尾的道歉,灵光乍现般,她突然想起那条发错的语音。
她们不过萍水相逢,最简单的交易关系。方时雨虽然很奇怪对方会这样问,但还是出于礼貌顺手回复了。
她不太在意地随手敲下几个字,也丝毫没想过这段文字会在另一个人心里掀起波澜。
那时雨:“不是男朋友。”
那时雨:“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真的不好意思哦宝宝,那天的信息打扰到你了。”
“方串串!你又干嘛去?!”
只来得及简简单单打下几个字,方时雨歉疚地再次道歉,刚丢下手机就看见串串鬼鬼祟祟地跑进她的卧室。
她真没话说了,家里这只小猫怎么这么闹腾!
一会儿看不住就鬼混去了。
方时雨三两步追上去,佯装发怒双手抱臂靠着门。
她压低眉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串串。
方串串怂怂地跳下桌子,一屁股压在桌角的铁盒子上。
它慢吞吞地蹭过来,心虚地躲在桌角不肯出来,只会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方时雨努力偏过头,视线虚虚的落在桌角,没在看它。
太萌了,这小撒娇鬼,根本扛不住啊!!!
下定决心做一个严厉的姐姐,方时雨厉声开口,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桌角:“方串串,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方时雨深呼吸一口气,根本不敢停顿。
“你怎么能对着姐姐的手机流口水呢?你还把姐姐的手机拖到地上!”
串串同手同脚笨拙地跑向她,夹起嗓子朝着她喵喵叫,眼神里满是可怜和无助。
串串被她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莹润的大眼睛像是要哭出来。方时雨又叹息一声,仅用0秒就原谅了这只笨蛋小猫。
她放柔声音,一手抱着它,一手体贴地撸着:“串串都学会自己开门了,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猫!”
串串:“喵喵喵喵。”
素咪,没错!天才咪!
方筝燕坐在沙发上一头黑线,无语地看着沦陷在猫猫世界里的表姐,彷佛看到了昏庸无道的君王。
说好的讲道理教训孩子呢?!
怎么又溺爱上了!
方筝燕嗤笑一声,没忍住开口:“是是是,聪明绝顶的串串大人,什么时候走路能不顺拐呢?”
串串趴在方时雨怀里,听到这话时,一荡一荡的尾巴猝然停滞起来。它机械地转头,目光里全是谴责。
它高冷地跳下方时雨的怀抱,尽可能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一步一个脚印,顺拐着溜回去了。
咪是天才咪,才不是顺拐咪呜呜呜。
不知道是踩到了哪里,房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冷酷决绝的小猫背影猛地僵硬下来。
它一脸被碰瓷的无措,眼里满是震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又缓缓回头看向方时雨,再次讨好的用处夹子音:“喵喵喵喵喵。”
咪!被碰瓷了!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方时雨和方筝燕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她们家里这个猫猫大王,一向作天作地,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刻还真是少见。
凝滞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感受到了姐姐们的宽恕,串串几步就跑出房门,远离这个伤心之地了。
方筝燕惊讶地捡起那个被踩扁的铁盒子:“现在的铁盒子质量这么差!”
浅银色的盒子上一个明显的凹痕,大约是时间久了有些掉漆,看起来很显旧。
方时雨越打量越熟悉,从方筝燕手里把盒子接过去。
“里面装的是什么?”方筝燕好奇地凑近问。
“不知道啊。”方时雨诚实地摇摇头。
这个盒子的做工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方时雨总觉得这个盒子有些熟悉,很久之前好像见过似的。
方筝燕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把螺丝刀,跃跃欲试地接过去:“我们把它撬开吧。”
方时雨没有说话,默许了她的行动。她总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是她塞进去的,既然她记不清了,那就打开看看。
盖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水,有些生锈,锈迹两边粘连在一起。方筝燕费尽心思用了巧劲才给撬开。
盒子里面只有一个装饰品的透明小袋子,一根穿着红绳静静的躺在里面。大概是时间久了,塑料袋变得有些脆,里面的红绳也陈旧的显出岁月的痕迹。
红绳整体很素净,用的是最简单的编法,上面串了颗圆润的豆子。
方时雨捏起来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串的是什么,只能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珠子。
从铁盒、到红绳、最后是那颗豆子,每一样突如其来出现的东西都让她有种莫名的似曾相似感。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什么。
看出她的苦恼,方筝燕把盒子盖回去。她无所谓地挥挥手宽慰她:“没事。姐,等姑姑下班回来你问问姑姑,说不定她见过呢。”
方时雨迟疑地点点头,又不受控制地打开盒子凝视起那根手绳。
……
手绳被薛忱遇摘下来,细心妥贴地放在床头。
洗手间里,白炽灯冷冷的悬在头顶。男生手臂撑着洗手池冰冷的边缘,脊椎微微弯曲,彷佛喘不过气。
半挽的衬衫袖子被打湿,染上水痕。黑色的袖子下,冷白色的皮肤上青筋用力到凸起,朝着手腕蜿蜒而去。
细流潺潺,微弱的水声掩盖了他微不可闻的泣音。一捧捧的凉水被毫不留情地泼到脸上,凉意却让他越发清醒。眼角温热的泪水汇入水流,无声地划过脸颊。
溅得满是水痕的镜子中,滴滴答答的水滴落下后,露出一张精致的眉眼。凌乱的发丝挡住了男生泛红的眼角,却不能阻止断了线似的淌下的眼泪。
方时雨的回复他看得清清楚楚,也理解得明明白白。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那几个字像在他心上留了疤,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近乎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
他甚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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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想出方时雨甜软撒娇地喊着宝宝,转头又近乎残忍地对他介绍,那个亲昵的男声是她的邻居弟弟。
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吗……
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和她一起长大?
而他却不行……
她亲密地把那个人划入自己人的范围,提起他时语气熟稔,却只会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是他出现得太早了吗?还是他出现的太晚了?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那根不太合尺寸的手绳日久天长的在手腕上呆着,早已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哗啦啦的水流声停下,他面无表情地擦干镜子上的水迹,努力向勾起唇角,却瘪瘪嘴还是想哭。
薛忱遇坐回房间,微信正登在笔记本电脑上。16寸的屏幕上,明晃晃的亮着那段聊天记录。他不想关掉,可是看到还是会难过。
楼下忽然噼里啪啦的炸响起来,像是什么碎掉了。
薛忱遇没有去管,他习以为常地走到门口阖上房门,又给薛忱竺发了信息。
平贵:“现在还在朋友家吗?”
薛忱竺白天趁着来之不易的假期偷偷溜到了朋友家里,现在知道薛忱竺行踪的,估计只有薛忱遇。
会关心薛忱竺的,应该也只有他了。
大概是一直抱着手机在玩,薛忱竺回复很快。
薛忱竺:“还没回去,晚点再回。”
薛忱遇给她转了账,又发去信息,像是在打哑谜。
平贵:“没钱联系我,今晚别回了,先住朋友家吧。”
薛忱竺从善如流,飞速收掉了红包,没有提出一句疑问,听话地接受了薛忱遇的安排。
薛忱遇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电脑前,直到酸疼的眼眶溢出生理性的眼泪,他才恍然惊醒关掉了电脑屏幕。
那根红绳依然放在床头,薛忱遇躺在床上,侧过头去看它。
红绳的接口是个简单的伸缩结,上面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他还记得编绳子时,他们悄悄偷了大人的打火机,打火机的火焰烧上线头,留下一个黑色疙瘩。
小姑娘就靠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满脸钦佩和惊讶:“哥哥好厉害!”
其实只是根普通的手绳,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小时候世界很小,做出一点点成就,就足够成为另一个人眼里的英雄。
他沾沾自喜,信誓旦旦地许诺等技艺娴熟了,送她一个更好的。
小姑娘开心的点着头,包子脸上的婴儿肥一颤一颤的,激动地和他描述,还不忘用手比划着:“要一个超级大的,不想要这个黑色的疙瘩……”
她畅想着,还时不时补充道:“我要穿一个珍珠!穿一个漂亮的豆豆进去!”
提出的每个要求都要看到他点头才肯罢休。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早就不记得他了。
那根红绳,大概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薛忱遇沉默着,又拿起红绳,熟练的单手戴到了手腕上。
等待总是无望的。
但所幸,他有的是时间。
14. 是红豆啊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曙光越过地平线,旭日初升。阳光落在窗台那棵青桐树上,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薛忱遇穿了件黑色外套,同色的棒球帽帽檐微微下压,在他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淡漠的眼神、颤动的长睫都隐在阴影里,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优越的下颌线。
他微微俯身拎起行李箱,袖子上滑露出一抹艳丽的红色。
别墅的木制楼梯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轻轻松松迈开长腿,三两步下了楼。
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压抑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到处都是一片废墟。
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沙发,此刻歪歪斜斜的怼着墙面。女主人珍视地擦了许多遍的婚纱照,如今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男人的脸被划花。
沙发上的抱枕凌乱地躺在地面,东一个西一个。暗红色的酒渍在上面干涸,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薛忱遇视若无睹,淡定地躲过摔了一地的障碍物,平静地踏出房门。
“去哪儿?”难听喑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就像是索命的厉鬼,阴森感扑上脊背。
“回学校。”
薛忱遇停下脚步,吝啬多说一个字,甚至懒得回头。
“爸爸这个样子很恶心吗?你怎么不回头看看爸爸啊?”
男人彷佛戴上一张面具,顷刻间阴鸷化为虚无,他故作温柔和蔼,装成慈祥的父亲。
薛忱遇没说话,松开手里的行李箱。
他冷淡地转过身靠在门边,双手抱臂嗤笑一声,轻轻挑起的眉尾尽是嫌恶之色。
“啪——”
对上薛忱遇轻蔑嘲讽的眼神,男人脸上的面具瞬间碎裂。
他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墙角,头发凌乱的像顶着鸡窝,脸上满是宿醉留下的红晕,迷离不清的眼神中尽是凶狠和愤怒。
他扬手把手里的酒瓶摔出去,瓶子炸裂开来,细小的玻璃渣四处飞溅,猩红的酒液滴滴答答顺着地板流散。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盯着薛忱遇,眼中满是怨恨和仇视,像是头发疯的野兽。
薛忱遇只是平静地看着男人发疯,从容不迫地提醒着:“酒醒了,记得别忘了喊家政打扫卫生。”
“对了,记得开高价。”
顿了顿,他又面无表情地加上一句,对男人的示威毫无兴趣。
男人猛地站起身,晃荡着不够平衡的身体,踉跄着拿走桌边另一瓶酒。像是陷入癫狂,他双手握紧酒瓶,用力地朝着墙面挥去。
瓶子在他手中碎的只剩一半,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豆大的血珠冒出来,他浑然不觉,只知道疯狂地抱着瓶子往墙上摔。
他嘴里嘟囔着咒骂的话,阴毒的视线紧盯薛忱遇,像条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薛忱遇无趣地关上门,弯腰又拎起行李箱。
男人的嗓音突然变大。他扯着嗓子,怨毒的诅咒他,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你看不起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大步走出去,像是没有听到。男人嘶哑的话语落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
薛忱遇单手打着字,给薛忱竺发去信息。
平贵:“别回来了,直接去学校吧。”
好像终于想起要问发生了什么,薛忱竺言简意赅的发了个问号过来。
薛忱竺:“?”
又想起什么似的,她补充着,字里行间都带着笃定。
薛忱竺:“又发疯了?”
薛忱遇给了肯定的答复,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和妹妹的生活,还贴心地提供了选择。
平贵:“对。”
平贵:“我要回学校,你看看你这两天假期要呆在朋友家还是提前去学校?”
薛忱竺有些犹豫不决。
薛忱竺:“我朋友她们家这两天要出门旅游,但是我不想去学校啊,哥哥求求你了,不要去学校!”
薛忱竺上的是私立高中,每年的学费高得离谱,优点是各种基础设施都很健全,学校安保人员也很专业。学生假期住校也很方便。
但是在家里玩,和在学校玩,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好吧!
薛忱竺对提前回学校丝毫不感兴趣。
薛忱竺:“我住酒店可以吗?哥。”
怕哥哥为难,她准备住在酒店狂玩两天手机,只不过未成年可能还需要她哥给登记一下。
薛忱遇皱起眉头,未成年的女孩子单独住酒店总归有些不安全。
平贵:“这样吧,你不嫌远的话,现在买票我们去江城。”
平贵:“我们这两天住我学校附近那套公寓,只不过附近开发不是很完全,可能没什么商场,不太好玩。”
收到薛忱遇的信息,薛忱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像是怕哥哥反悔,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后台切到购票软件,眼疾手快拿下一张高铁票。
她们老家在洛城,紧挨着江城,距离很近,大部分人来来往往都依靠自驾或者大巴。但是在一票难求的国庆期间,这种短程票依然要靠运气。
薛忱竺:“截图。”
薛忱竺:“快来接我,没有行李,已经准备好了。”
随手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薛忱遇拉开车门。车载导航连了手机,已经规划好了最佳路线。
机械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您已开始导航,当前据目的地三十公里,现在出发,全程预计四十五分钟。”
……
“回去的话全程预计两小时啊,那要不我们别去了?”
话刚试探着说出口,方时雨就收获了两枚大大的白眼。
她紧张地咽咽嗓子,扛着压力装作理智的分析:“不然的话我们回家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宋兆汀和方筝燕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像复制粘贴一样,气愤地抱着手臂偏过头不看她。
方时雨简直束手无策,只能哄完这个哄下一个。
方筝燕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控诉,像看一个负心汉:“姐你答应过我的!而且哪里有两小时,明明是一小时十分钟,你怎么这样四舍五入?!”
“就是就是!”
宋兆汀开团秒跟,和方筝燕一起讨伐她。
“你只会画大饼,你说好和我们国庆出来玩的!”
方时雨一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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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无话可说。
她哪是画大饼啊,她那明明是没招了哄她们玩的拖延大法。而且从古镇回到家要两个小时,他们刚挤进去,就该挤出来回家了,不然天色太晚还赶不上晚饭。
古镇里沸反盈天,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方时雨想要再挣扎两下。
宋兆廷突然开口:“时雨姐,来都来了,下次庙会都要明年了!”
来都来了,几乎每个人都无法拒绝的魔咒。
方时雨咬咬牙,紧跟着两个捣蛋鬼的步伐,挤进拥挤的人群。
一年一度的古镇庙会果然是空前绝后的盛景。不管刚刚有多么抗拒,方时雨都不能反驳庙会的热闹有趣。
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喜悦。小孩子人群中穿梭嬉戏,留下银铃般的笑声。
摊位琳琅满目,方筝燕兴奋地挤进卖手工艺品的摊子前。
宋兆汀激动地紧跟其后,还不忘招呼方时雨:“时雨姐,你快来看!这里什么都有欸!好高级!!!”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被宋兆汀吸引过来,方时雨无奈地顶着路人的目光跟上前。
有时候真的不想说,她和宋兆汀认识。
给孩子激动的像没出过远门一样,遍地撒欢儿。
她一巴掌“爱的教育”拍在宋兆汀背上,咬牙切齿道:“能不能练练你的语文!”
他但凡把“高级”换成“漂亮”或者“琳琅满目”,这一巴掌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宋兆廷呲牙咧嘴的演起来,手里还不舍得放下人家摊子上的东西,演技浮夸地装着可怜巴巴:“你打我干嘛!我都高考完了为什么还要练!”
“而且不用高级用什么?我总不能说老板的东西很低级吧?”
他神神叨叨的凑近:“在人家面前骂人家low很不好欸!”
摊子上精美的小物件各式各样,方时雨没空再去管宋兆汀的回应,应接不暇的欣赏起来。
色彩鲜艳的绣品,细密的针脚,绚丽的色彩;造型独特的木雕,有着栩栩如生的表情和动作;还有小巧玲珑的陶瓷摆件,造型精致,烧制的也光滑完美……
方时雨的目光落在一个手串上面,那是个普通的手串,手工摊子上随处可见。透明的塑料弹力绳穿过一堆色彩艳丽的珠子,委屈巴巴地缩在摊子角落。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越看越感觉到熟悉,情不自禁地拿起来。
见到她好像喜欢,方筝燕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姐你喜欢这个,放这儿我一起买!”
她手里拿着一堆可爱的小物件,正在热情的邀请方时雨的手串进入自己的手工艺品大军。
方时雨摆摆手,没来得及回应她。
她努力挤到老板眼前,捧着那根花里胡哨的手串。
“老板,这个珠子是什么啊?”
老板正努力回复着每位顾客,一时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锲而不舍地重复又问了两遍。
老板终于注意到她,皱起眉头回想着,最后不太确定地回她道:“红豆吧。”
为了契合古镇的氛围,他又添上句解释:“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红豆啊。”
15. 男朋友
老板的叹息声中夹杂着沉重的怀念,穿过喧闹的人声,清晰的落在方时雨耳朵里。
“是红豆啊。”
他说。
他接过那根手串,指节被岁月雕刻的有些粗粝,结着一层厚厚的茧。老板笑起来,皮肤的纹路聚拢在眼角,浑浊的眼珠泛起薄雾,像是在追忆过去。
老板轻轻摩挲着手串,精准地碰上那颗红豆。在那堆挨挨挤挤的、花里胡哨的珠子里,找到那颗不太起眼的红豆。
他推开手边那堆乱七八糟的物件,珍视地把手串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宝贝地对着灯光擦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我老伴儿串的……”他回忆起来。
“都跟她讲了这样串不好看,偏不听偏要跟我作对,这么些年都没有卖出去……”
说着怨怼的话,饱经风霜的眉目间却全是纵容。
在老板的故事里,庙会进入尾声。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串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妥贴地放好又轻轻拍了两下。
大概是古镇的居民,家距离不远,他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摊子。手工艺品被堆进萝筐里,老板利落地背上箩筐,一手拎起折叠桌,向后朝她们招手告别。
鞋底踏过斑驳的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声响。老板微微佝偻着背,蹒跚着穿过昏暗的路灯,走进渐浓的暮色。
宋兆汀撇撇嘴探出头去看,有些不服气:“不是卖不出去嘛,为什么我买又不肯卖给我?!”
方筝燕一个爆栗砸在他头上,无语地翻着白眼:“你傻啊你!故意放在摊子的边边角角,人家一开始就没想过卖好吗?!”
宋兆廷揉着脑袋,耷拉下眼角可怜巴巴道:“哦。”
嘴里还委屈的嘟囔着:“可是他都摆出来了啊……”
没去理会吵吵闹闹的两人,方时雨陷入沉思。
所以那根手串,在盒子里尘封很久不见天日的手串,上面那颗颜色暗淡的珠子,原来是红豆啊。
可是她的生活里怎么会出现红豆呢?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今年的庙会巧合地撞上了中秋节,方家大部分的亲戚都聚在一起,饭桌上推杯换盏,热闹极了。
方大舅和方二舅又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整张饭桌都成为了他俩的战场。小辈儿害怕被波及,都聪明的胡乱扒了两口饭,溜之大吉。
心里一直记挂着红绳的事,方时雨机械地嚼着嘴里的牛肉,反应慢了两拍。
“你说对不对啊,小雨,你来说!”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方时雨来不及下桌,迷茫地抬起头,碗里还剩着几片牛肉。
小姑娘没睡醒似的抬起头,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自己,慢半拍地睁大眼睛,她一卡一卡地将视线移过去,嘴里依然嚼着牛肉。
像个不太灵活的机器人。
看到这幅场景,方大舅久违的心软起来,决定放她一马。
“一块牛肉嚼这么长时间。想什么呢?吃饭都能走神!”
方二舅极其认同,顺嘴讨伐她:“就是,吃这么少一点。一顿饭下来你面前的菜,简直毫发无损!”
方时雨沉默着打量一遍桌上的菜,牛肉还剩下半盘,虾的摆盘也出现了明显的缺口。
她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还好吧,吃了一部分了。”
看着较真的外甥女,方大舅扑哧笑出声来,又故作严肃地摸摸自己的胡子:“嗯,那你的菜受了点皮外伤。”
大人们看着方时雨窘迫的表情,笑作一团。
知道舅舅们在逗她,方时雨郁闷地低下头,火速扒起饭来。
好不容易等到饭后,不管客厅里侃侃而谈的大人,她神神秘秘地把方青霞拉进卧室,焦急的动作里满是迫不及待。
“妈妈,你对这个盒子有印象吗?”
方时雨蹑手蹑脚地捧出那个盒子,生怕自己不小心的粗暴行为,会让伤痕累累的盒子雪上加霜。
方青霞接过那个盒子,仔细端详着。
“看起来好眼熟。”
心被这句话提到空中,方时雨期待着等着妈妈回想。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盒子的来历,好奇那股陌生的熟悉感。
方青霞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回忆着:“这是很早的东西了吧,像我年轻时候的饼干盒。那个时候,饼干都是铁盒子装的。”
见妈妈对这个盒子有印象,方时雨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打开那个盒子,脆弱的铁皮瘪下去,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没管那么多,方时雨循序渐进地取出那条手绳,准备刨根问底:“那这个呢妈妈,你还记得这根手绳嘛?”
“这不是你小时候的吗?怎么又找出来了?”
方青霞有些惊讶,这么早的东西竟然还在。
她对这根手绳熟悉极了,她还记得,从女儿的五岁到七岁,手腕上一直带着这根红色手绳。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天,女儿的手腕上开始变得空空荡荡,但她也没多想,以为是女儿粗心大意,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可是我不记得了啊?”
方时雨有些疑惑,既然是她的东西,为什么她不记得了。甚至在妈妈的提醒下,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方青霞生硬地解释着:“那时候还小嘛,记不得也是正常的。”
一句正常的回答,逻辑上毫无问题。方晴霞却眼神闪躲,她一手握上另一只手的手腕,不自然地揉捏着。
那是妈妈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妈妈在瞒她些什么。
没等方时雨问出口,方青霞就整理好了状态,自然的转移话题:“我记得好像是个小男孩送的吧,一个和你玩了挺久的小男孩。”
“你可以问问宋兆汀啊,他小时候不是很粘你嘛?”
方青霞理智地提着建议。
“说不定是他送的呢?”
方时雨无意识摩挲着红豆,指腹触及光滑的表面,偶尔能感觉到轻微的涩感。
宋兆汀送的嘛……
她潜意识里不太相信,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毕竟妈妈都说了是个男生送的,和她一起长大的男生,算来算去也只有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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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汀一个。
“姐!你怎么又躲在房间里,快出来放烟花!”
方筝燕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催促着她。
小表弟说话还不太清楚,也咿呀咿呀地催她去玩。
她轻手轻脚地把红绳放回铁盒子里,又把铁盒子藏得严严实实,确保不会再被方串串给掏出来,这才安下心来。
方时雨拿起床头的手机,走进院子里。
其实她现在已经对烟花不太感兴趣了,毕竟前不久去千湖公园,刚刚看了场盛大的烟花秀,一般的烟花已经不足以吸引她了。
方筝燕带小表弟放着烟花,掐着腰对方时雨指指点点,要求她这个闲人给她们拍照。
漫天炸开的烟花,小院里亮如白昼。一束接一束的光点升空,炸成大朵大朵的烟花。
烟花下,小表弟踮起脚,细长的仙女棒举在他面前,暖黄色的光晕爬上他惊喜的笑脸。
“姐姐,它在开花!”
小孩子含糊不清的话里满是兴奋,蹦蹦跳跳地绕着方筝燕转圈。
方时雨下意识举起手机录了下来,见方筝燕看过来,她摇摇手机朝她们示意。
方筝燕和小表弟凑上前,小表弟站直也才到方时雨腰侧。小孩子拽着方时雨的外套,一跳一跳的,想看清她的手机屏幕。
小表弟特意剪的蘑菇头发型,在他跳起来时,像一个飞起来的锅盖。
注意到努力往上跳的小表弟,方时雨和方筝燕哈哈大笑。
小表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姐姐笑,像是觉得好玩,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颗孤独的大门牙。
方时雨和方筝燕对视一眼,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小表弟接过了方时雨的手机,两个姐姐蹲在他身侧,陪他一起看视频。
看着视频里放着仙女棒的自己,小表弟一脸疑惑不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视频里的姐姐,又看看身边的姐姐,懵懂地啃起自己的手指头。
有两个姐姐?!
还有两个……我?!
视频放完后,小表弟摸索着想要重新播放,却不小心滑到上一个视频。视频自动播放起来,同样漫天的烟花,三人凑在一起认真的看着,并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
直到薛忱遇突然闯进镜头中,举着串糖葫芦笑着出现。
烟花炸响声中,他声如泠水,万千火花在身后,笑意盈盈问她:“吃糖葫芦吗?”
老天奶啊!怎么是这个视频啊!
方时雨急切地抢过手机,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画面消失的瞬间,她长舒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下来。
方筝燕阴恻恻地偏头看向她:“男朋友?”
小表弟瞅瞅姐姐,又瞅瞅方时雨,跟着学起来:“男朋友?”
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笑起来,小手贴在一起用力给自己鼓起了掌,憋得小脸通红。
冷汗浸透了方时雨的后背,她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解释的话堵在嗓子眼。
不是?怎么什么都学啊弟弟!
小屁孩瞎学什么啊?!
16. 像小猫那样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它们的枝桠被吹得东倒西歪。偶尔两片叶子打着旋在空中盘旋,又无奈地坠落在地上,被猎猎寒风裹挟着,消失在苍茫的大地之上。
国庆假期刚刚过去,按理说不该这么冷。但今年的江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年还在穿短袖的时节,今年却逼得人早早穿上厚厚的外套。
方时雨一早就爬起来,准备去图书馆把剩下的读书笔记写完。
本来假期就该完成的作业,拖来拖去,还是拖到了开学。
可能这就是拖延症晚期吧。
方时雨叹口气,抱紧怀里的笔记本顶着寒风埋头狂奔。
图书馆是她们学校的地标性建筑,整座学校绕图书馆建成,图书馆是当之无愧的C位。
方时雨站在图书馆附近,刺骨的寒风吹的脸颊生疼。她下意识裹紧身上那件长款外套,僵硬着手指将衣领拉得严严实实。
狂风呼啸,细密的发丝被吹的凌乱不堪,几缕碎发紧紧贴在脸颊上,带着轻微的痒意。
风沿着领口钻进脖颈,冰凉的触感直直抵在脊背,方时雨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十月份,会冷到她恨不得原地裹上羽绒服。
看着路边穿的厚厚的同学,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温暖的感觉。
太羡慕了。
她向前的每一步,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换件厚衣服。
方时雨原地跺跺冷到发麻的脚,三两步冲进了图书馆。
她老老实实地找到线上分配的位置,按照自己的位置坐好。
图书馆人很多,室内温度很高。
方时雨试着蜷缩两下手指,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但比起刚才已经灵活了不少。
三千字的读书笔记,她起码要兢兢业业写两个小时。
所幸她国庆假期已经在电脑上写好了电子版,现在只需要誊抄到笔记本上就好。
看着笔记本上的大片空白,手指彷佛隐隐作痛。
有些气恼地用笔敲了敲头,方时雨皱皱眉,认命地誊写起来。
薛忱遇踏进图书馆,彷佛命中注定,他一眼就看到了方时雨。
惊讶今天的好运气,视线也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
图书馆里,静谧的氛围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和半开的窗扇,在她身上洒下片片金色的光影。
她穿着件浅蓝色的风衣外套,安静地坐在那里,颤动的长睫在面颊扫上淡淡的阴影,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几乎难以自控,薛忱遇本能地向她靠近。
她好像很认真。
意识到他的出现可能是一种打扰,薛忱遇猛地顿住脚步。
他攥紧手里的背包带,有些苦恼地抿起唇。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薛忱遇掏出手机,学校图书馆的小程序正在孜孜不倦地给学生派发序号。
A区28号,他循着编号找过去,离那抹浅蓝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几米开外的书书架边,薛忱遇停下脚步,低头反复确认着。
他的位置在A区28号,现在,方时雨正坐在那里。
文档还差最后的两大段,方时雨揉揉酸涩的眼眶,有些抓狂。
十指无力地插入发间,她抓出一缕头发,悄悄地编起小辫子。
真的还有好多啊,写不下去了!
甩甩酸疼的手臂,方时雨困倦地眨起眼睛。
好想睡觉。
余光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男生穿着件单薄的外套,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青色的血管和筋脉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织成诱人的纹路。
方时雨旁边是个空位置。以为是有人过来学习,她没太在意,只是拉着椅子轻轻往窗边靠了靠。
那道身影停在她旁边,带来一阵熟悉的荔枝香。
没有立即在她身边坐下,男生反而从背包里掏出本子,微微俯身,用别扭的姿势写起了什么。
方时雨有些疑惑,正准备抬头,一张纸条贴着桌面送到她手边。
方时雨不假思索地打算接过,却没拿起来。
男生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正稳稳地压在纸条另一端。
方时雨有些恼怒。
这到底是让看还是不让看啊。
她奇怪地抬起头,不期然对上薛忱遇含笑的双眼。
他垂眸看过来,眼底漾着笑意,像是蓄满了星星点点的微光,眉眼间满是温柔缱绻。
太近了。
方时雨慌乱无措地后退一步,手臂撑着木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纸条轻轻松松地被她带过来。
薛忱遇懒洋洋地倚着桌子,懒散地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纸条。
方时雨猝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打开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行云流水的几个大字。男生的字清隽流畅、古朴飘逸,看似随意却又带着独特的韵味。
“有没有做错位置啊?我也在A区28号诶。”
他写着。
方时雨潜意识认为是自己坐错了位置,她着急忙慌地起身,把桌子上的本子和笔拢作一团,想要直接抱着东西离开。
“你先看一下自己坐哪儿?等下方便换位置。”
薛忱遇又递了纸条过来。
热意爬上脸颊,她的脸渐渐红到耳根。方时雨尴尬地低下头,拒绝任何视线交流,慌乱的眼神四处乱瞟。
她找到被压在本子下的手机,进入线上系统。
网络不够流畅,一直转着圈的加载,方时雨盯着屏幕里缓缓转动的圆圈,心里像是有只着急的小兔子要跳出来。
页面终于加载出来,方时雨仔细核对了位置。
A区28号,没错呀。
她翻转手机屏幕,递给薛忱遇,脸上少见的有些迷茫呆滞。因为诧异而睁大的眼睛,此时显得有些无辜可爱。
薛忱遇打开他的手机屏幕,明晃晃的大字,和方时雨一模一样的位置。A区28号。
相同的时间段、相同的位置。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估计是系统卡bug了,没事啊,挑个空位随便坐。”
图书管理员紧锁眉头,一丝不苟记录着她们的问题。
听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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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相同”时,他拧紧的眉头松开,眼角的皱纹也跟着舒展,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他无所谓地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紧张。
“这都是小事儿,好解决啊好解决。”
“可是……”
薛忱遇还想再问,话到嘴边又被打断。
“担心占了别人的位置是吧!”
管理员秒懂他的顾虑,安慰他道:“到时候有人来坐,你让开不就行了。位置多的是,不用担心没地儿坐。”
管理员老神在在地拿起自己的玻璃杯。杯盖拧开时,热气冲天,给他的老花镜熏上一层水雾。他喝了两口水,小声嘟囔着吐槽。
“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不花钱买系统也就算了,让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来搞,让老师弄都比学生来弄好啊!”
“现在好了吧,学生毕业了,留下个千疮百孔,都是bug的系统。苦了我咯!”
埋怨声中,管理员饱含深意的目光扫视过薛忱遇的系统页面。
那里记录着学生的基础信息,姓名、学号、专业等等。
计算机专业……
薛忱遇好像就是计算机专业。
方时雨悄悄地把视线移到薛忱遇身上,有些想笑。
听到管理员大爷的抱怨,感受到方时雨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是自己被谴责,薛忱遇瞬间脸涨得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我们走吧。”
薛忱遇张张嘴,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的。
到底是忍不住,方时雨捂着嘴巴偏过头,小声笑起来。
知道自己当面笑话别人不太仗义,她努力地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只是指缝溢出两三道气音。
脸颊温度滚烫,好像被火点燃了似的。
薛忱遇恼羞成怒,没往方时雨那边看,转身就走。
方时雨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薛忱遇正迈着不太自然的步伐走在前面,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虽然有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节奏,但好像越控制越不顺利。
等下会不会顺拐啊?
像小猫那样。
想到家里顺拐的猫猫大王,方时雨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只能尽力想些其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不知不觉间,她们距离拉开。薛忱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等在前面。
他站在办公室和大厅间的长廊,长廊两侧是透明的玻璃,郁郁葱葱的叶子依然先翠欲滴,被寒风吹得在他身后张牙舞爪。
方时雨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方筝燕和小表弟凑近,密不透风地围在她身边,紧张的气氛四散蔓延。
她们指着视频里的薛忱遇,兴奋激动地要她介绍。
视频里的薛忱遇也和现在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千百次排练,松弛的表象下,是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无措。
她们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喋喋不休的追根究底。
想问方时雨,视频里的是不是她男朋友,如果不是的话,视频里的人是谁。
她是怎么回答的?
他是谁?
明明刚发生没几天的事情,她却有些恍惚。
方时雨回想着她的答案。
17. 脸好红
有意的放慢速度,直到停下脚步。
薛忱遇迟疑着转身回头,神色中带着迷茫,脸颊的红晕还没尽数消退。
看着陷入沉思,呆愣在原地的方时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薛忱遇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
“不走吗?”
他小心翼翼开口道。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思绪,方时雨猛地回神。
她下意识转过头,薛忱遇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边。
他正微微俯身,一脸关切:“怎么了?”
他靠近时,隔绝玻璃长廊透进的阳光,在方时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看见他颤动的长睫,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最后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怎么这么紧张?
她很吓人吗?
恶趣味被激起,方时雨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转瞬即逝。
“你脸好红啊?”
故作无辜好奇,方时雨恶劣地踮脚凑近,距离极近。
指尖快要触上薛忱遇的脸颊,描摹他面颊泛红的轮廓。温热的气息轻轻扑洒在耳畔,比暖意先来的是刻进灵魂般的颤栗。
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呼吸交织,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黏稠。
心脏跳动的速度猛然加快,像有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鹿,在他胸腔里埋头狂奔。
滚烫的温度好像能将他给点燃,薛忱遇慌乱地瞪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慌与无措。
他像触电一般,猝然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嘴里结结巴巴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嗓子,开口时声线都在颤抖。
“是有点……有点热。”
短短几个字,薛忱遇一字一顿才找准读音,甚至羞涩不好意思对上方时雨戏谑的眼神。
她装聋作哑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没有揭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方时雨话锋一转、得寸进尺。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人说的总归不算。
比起她给方筝燕和小表弟的回答。
她更想知道薛忱遇的答案。
“我们的关系?”
薛忱遇一怔,喃喃着重复问题。
脑袋像是被一团迷雾瞬间笼罩,原本打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好像瞬间失灵,清晰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他眼里满是错愕和迷惘,内心充满局促不安。
他恨不得用全世界最亲密的关系,定义与她之间的距离。
但真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时,他却只能礼貌的退后到正常的社交范围,祈求她向他走来。
“算朋友吧。”
连好朋友的位置都不敢奢求。
薛忱遇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布料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他却没空在意。
他全神贯注、提心吊胆,等待着来自方时雨的审判。
“怎么不算?”
女生笃定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清溪,灵动欢悦。她嗓音含笑,带着不自知的认同与赞许。
薛忱遇的眼睛霎那间亮起来,像被注入璀璨的星光,眸中尽是兴奋与惊喜。他的眉峰微微上扬,嘴角也不自觉向上翘起,漾起抑制不住的笑容。
灼热的视线烧得方时雨心脏跳漏了一拍。
心跳与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
方时雨移开紧盯薛忱遇的眼睛,有些不太自在:“毕竟我喝了你好几杯奶茶呢?”
“嗯——还有糖葫芦。”
她掰着手指数起来,被投喂的次数好像真的有点多诶。
方时雨后知后觉。
“那什么时候能变成好朋友呢?”
薛忱遇眼中带着奇异的光芒,有些迫不及待。
方时雨好气又好笑,下意识拿着手里的笔记本敲了下薛忱遇的手臂。
“你以为玩游戏呢?还可以打怪练级?好感值到了就能升级?!”
薛忱遇装模做样地揉揉手臂,听到不能练级,遗憾地笑起来。
薛忱遇最后还是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A区18号,正好在方时雨的对面。
方时雨有些嫌弃,不耐烦地朝他招手示意。
递去的纸条上画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你坐我对面干嘛!!!”
如果不是在安静的图书馆,薛忱遇的胳膊应该会被笔记本攻击第二次。
薛忱遇有些不理解,眉头紧皱下的眼神中满是委屈和控诉。
“我们都是朋友了!为什么不能坐对面?”
他给自己辩解,语气里尽是埋怨。
“我要捍卫作为朋友可以行使的正当权利!”
他又加了一句,气得咬上嘴唇,腮帮子像河豚一样鼓起来。
窗边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调皮的吹起薛忱遇凌乱的头发。秋风散尽后,剩下一缕小卷毛倔强地挺立在薛忱遇脑袋上。
方时雨越看越想笑,只能捂着嘴巴,压低脑袋不在去看。
“没有不让你坐对面!”
“坐旁边可以吗?坐对面太占空间了!”
她解释着,双手合十在薛忱遇眼前疯狂摇晃。
学校图书馆的空间设计非常不合理,横向的书桌够长,纵向却不够宽。学生面对面坐在一起时,总是不太方便。
薛忱遇可耻的沉默下来,目之所及,全是方时雨手掌的残影。
他有些想笑,却只能闭紧嘴巴,妥协的带着自己的资料坐在了她身侧。
文档虽然只剩下了两大段没写,但这两大段基本上是全文最长的部分。三千字的论文,只这两大段便占了三分之一。
方时雨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还没开始写,手臂好像已经疼的拿不起笔了。
方时雨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她紧盯着文档,老老实实誊抄起来。
眼花缭乱的文字中,一杯奶茶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薛忱遇缓缓将奶茶推到她面前,奶茶杯擦过桌面时,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方时雨惊讶地抬头过去,眼里满是疑惑。
什么时候去买的奶茶啊?
她根本不记得薛忱遇什么时间离开的。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想握住奶茶杯,却不小心覆上男生没来得及撤起的手掌。
温热纤细的手指压上男生的腕骨,透过滚烫的肌肤,感触到强劲有力的脉搏。像是听到了怦怦跳动的脉搏声,世界突然寂静下来,只留下脉搏和心跳,声音震耳欲聋。
像是过了电,方时雨指尖发抖,急急忙忙松开自己的手。
又担心奶茶会被弄洒,猛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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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握紧,又一次贴紧薛忱遇修长有力的手指。
薛忱遇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错愕地低头。
方时雨的手指正牢牢地卧紧他的指骨,肌肤相贴间,全是细腻温热的触感。他忍不住咽了下嗓子,喉结不经意滑动。
“你拿好啊!”
情节紧急,方时雨还不忘闭紧嘴巴,左手歪歪扭扭地在纸条上写字。
她支支吾吾地示意薛忱遇去看,叮嘱薛忱遇拿好奶茶。
薛忱遇拧紧眉头,努力辨认着乱七八糟的字迹,来来回回研究那几个外星文。
确定自己看懂后,他握紧奶茶杯,神色认真地朝方时雨点头。
方时雨松开手,不自觉摩挲两下指尖。
奶茶最后还是稳稳当当到了方时雨手里。奶茶是热的,热意源源不断地朝她的手掌传去,她舒适的小小叹息一声。
“还没写完吗?”
薛忱遇正在跟自己的那杯奶茶斗智斗勇,他买了两杯,店员不小心给他放错了吸管。他咬着嘴唇,正在苦恼要怎么把那根很粗的吸管给怼进去。
“没有,你怎么想起来买奶茶了。”
方时雨吸着奶茶里的珍珠,鼓起脸颊努力地嚼嚼嚼。
视线不自觉的紧紧黏在薛忱遇手里的吸管上,还不忘和他进行漂流瓶交流。
“你说呢?”
薛忱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轻轻巧巧写下几个大字,把问题扔了回来。
“我?”
“我不知道啊?”
方时雨满脸莫名其妙,她们不是在图书馆学习嘛。薛忱遇突然跑出去买了两杯奶茶,他抽什么风她怎么知道?
薛忱遇盯着她苦恼地挠挠头,写下几个字,又纠纠结结地改掉。他斟酌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把答案递到方时雨手里。
“买杯奶茶贿赂贿赂你,看看能不能升升好感值。”
龙飞凤舞的大字,插吸管真插急眼了,字体都没以前那么清隽工整了。
看着纸条上那行字,方时雨差点笑出声。她捂紧嘴巴无声地笑起来,弯腰弓起身子,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薛忱遇终于把吸管塞进去了,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笑。
虽然很奇怪,但是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招笑吧。
不自信地上下扫视了遍自己的OOTD,衣衫整齐,薛忱遇这才放下心。
他拿回纸条,又补上一行字。
“是你说的,喝了我很多奶茶,要和我做朋友的。”
“再送你一杯奶茶,维系一下我们的感情。”
方时雨突然笑不出来了。
一瞬间,罪恶感裹挟她的全身。她甚至可以半夜起床扇自己一巴掌,再送一句“我真该死啊”。
他这个样子,不会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吧。
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朋友要用金钱来维系呢?
方时雨含笑的眼神带上了心疼和怜惜。
看着哭哭笑笑,脸色转变极快的方时雨,薛忱遇沉默了。
他总觉得方时雨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没事,我会一辈子做你的朋友的。”
脑补了一出爹不疼娘不爱,被世界抛弃的小故事,方时雨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极了。
薛忱遇:?
“一辈子可以!”
做朋友不行,他心底暗暗补上一句。
18. 悄悄偷看
进入十一月,气温基本稳定下来,每日都是如出一辙的冷。凛冽的寒风中,簌簌作响的叶子开始枯黄,风势一大,就跟着哗啦啦的落一大片。
刺骨的寒冷中,指节被侵袭的失了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方时雨下意识把扫帚夹在胳膊下,腾出双手,手掌紧贴搓动两下。
微小的热意从摩擦中产生,她微微低下头,对着双手呵出口气:“好冷啊。”
“对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秋天冷的这么早。”
岑梦瑶冻得直打哆嗦,正费劲巴拉的扯着自己的袖子往下拉。
“这要干到什么时候啊?”
看着遍地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落叶,岑梦瑶发愁的蹙起眉。
天气太冷,风又太大。刚刚清扫完毕的区域,一阵风刮过来,悉悉索索的叶子又铺了一地。
方时雨和岑梦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起气。
老天奶怎么总耍人玩呢?!
认命的握紧扫帚,方时雨仔仔细细、勤勤恳恳地干起活来。
往年的秋天学校也是一大片落叶,下起雨来黏黏糊糊的,影响环境不说,也影响出行。学校就新开设了劳动课,要求每届大一新生参与打扫卫生,可以按照时间次数加学时。
方时雨和岑梦瑶今年大三,按理说这个活是轮不到她们的。但是没人想到初秋的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从九月初到十月中,每天都雾蒙蒙的。
恶劣的环境很大程度影响了新生军训,学校开会决定把新生的军训调到十月份。新生要参与军训,那劳动课的工作只能落到学院的青协部门头上了。
方时雨和岑梦瑶兢兢业业地干了两年,眼见大三职位上来了,可以抱着保温杯在办公室值班了。谁知道突然来这么个活,青协直接全员出动。
也不知道倒霉的是新生还是她们青协。
直接大型野人驯服落叶现场。
岑梦瑶把归拢的落叶压进垃圾桶里,眼疾手快地盖上垃圾桶盖。但凡盖晚两秒,叶子就能顺风飞上天。
一同操作下来,累的岑梦瑶呲牙咧嘴。她忙里偷闲地拿出手机,挡着刺眼的阳光摸鱼。
大道拐角处,一个男生骑着电动车突然出现。他面目狰狞,神色中全是忧虑和惊恐。
电动车歪歪扭扭地朝她们冲过来。男生害怕极了,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朝她们狂挥不止,边挥边喊着“躲开躲开!”
单手控制的车把,瞬间失了平衡。车身晃动的更剧烈,左摇右撞地遍地乱跑。
岑梦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握着手机,视线刚从手机上移开。她慢半拍地抬起头,无辜的眼神中满是茫然。
方时雨着急忙慌地往岑梦瑶那边走了两步,猛地伸手拽上她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身边。
嘴里那句“小心”刚刚出口半个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面的字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方时雨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岑梦瑶拍拍被方时雨拉皱的衣袖,下意识问她“怎么了”,目光循声寻找过去。眼前混乱的场景,让她瞳孔骤缩、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岑梦瑶和方时雨迷茫地看了看对方,呆呆地咽了咽口水。
原来真正的倒霉蛋在这儿呢!
不受控制的电动车本来应该打着圈从大道横冲直撞过去,谁知道男生松开一只手后,电动车方向失衡,直直地朝刚拢好的落叶堆撞了过去。
男生人看起来没事,可惜她们的落叶堆松松散散的飘了一地。电动车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后轮一直疯狂地转着,刨的周围的叶子满天飞。
男生就坐在电动车旁边,浑身上下沾满了叶子。他左手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对她们笑笑。
“那个,你们有电动车吗?”
他小声问着,看起来腼腆极了。
岑梦瑶瞳孔地震,试探着问他:“都这样了,还要骑啊!”
她嘟囔着:“大哥你这热爱的劲儿,你就该去当电动车的代言人。都快残了还要骑电动车,真爱啊!”
男生看上去更加羞涩了,面颊慢慢的升温,爬满红色。
他姿势别扭地从落叶堆里起身:“已经残了。”
“所以问下你们有没有电动车,能不能送我去校医院?”
岑梦瑶大惊失色:“啊?啊!大哥你不早说,真是要老命了!”
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方时雨有些疑惑,男生的脸色红彤彤的,她还以为没有什么大碍。
像是察觉到方时雨眼神中的奇怪,他抿抿唇:“太疼了,脸有点充血。”
啊?啊!
方时雨直接换上岑梦瑶同款表情,大惊失色。
二人也来不及计较飞了满天的落叶,急急忙忙给男生送到校医院。
三个人之中,受伤的男生反而更淡定。岑梦瑶的电车骑到飞起,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生怕男生有什么大问题,耽误了送医。
男生在后座坐着,岑梦瑶飘扬的头发糊了他一脸。
他情绪稳定的捏起脸上一根根头发,平静地叮嘱着岑梦瑶。
“你慢点儿,我其实也没那么疼,不着急的。”
岑梦瑶气愤地训斥他,张开嘴巴时,吃了一大口风。
“不疼什么不疼,万一有什么内伤,耽误了怎么办?”
前面没人,岑梦瑶肆无忌惮地翻了个白眼。
最烦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
男生张了张嘴,唇瓣嗫嚅着想要辩解,又闭上了嘴巴。
他能说刚从电动车上摔下来,其实他有点怕电动车速度太快吗?
校医院人不多,很快就叫到了她们。
方时雨和岑梦瑶担忧地把男生架进诊室,给值班医生吓了一大跳。
在医生的推荐下做了几项检查,所幸她们学校校医院投资充足,很多基础设备都有,省掉了去校外医院检查的麻烦。
最后出来时,男生的右腿打上了石膏。他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从校医院的侧门挪出来。
每走一步,皮肤和石膏摩擦带的疼痛和痒感,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脸颊充血留下的血色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脸色和嘴唇都一片苍白,下唇上还有咬出的牙印。额头上残留着疼痛冒出的汗珠,冷风一吹,又是密密麻麻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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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笑起来,扯动苍白的唇角:“谢谢你们送我过来。真的很感谢!”
岑梦瑶豪爽一挥手,满不在乎:“没事儿,放心吧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方时雨满头黑线,岑梦瑶梁山好汉的属性什么时候激发的?!
男生不知听到多少个“大哥”,总算想起来自我介绍:“我叫余阳。余阳却照阑干的余阳。”
方时雨和岑梦瑶面面相觑。
她们嘀嘀咕咕着。
“哪个余阳?”
“不知道啊?我理科生!”
“我也理科生!”
方时雨和岑梦瑶点点头,心照不宣的把自己不懂的锅扔在了文理分科上,闭口不提大学后日益退化的脑子。
“对不起!”
余阳端正神色,给她们吓了一大跳。
看着面前两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余阳愧疚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弄乱了你们打扫好的叶子。”
方时雨这才想起这回事,两眼一黑就想掐人中。
要重新干,有点完蛋了。
虽然知道余阳也是无意的,但她还是不能直视罪魁祸首,她怕她忍不住上手讨回公道。
岑梦瑶这个暴脾气,却是一点也忍不了。伤员固然很惨,但她们两个飞来横祸,也是被连带了。
岑梦瑶深呼吸两口气,闭了闭眼睛,试图压下怒火。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个爆栗砸在余阳头上。
“辛苦你了,让我出出气吧。”
如果忽略岑梦瑶话语的内容,只看她的表情和语气也算的上是温柔小意。
余阳只“嘿嘿”的憨笑,也不知道躲开。
岑梦瑶撇撇嘴,到底还是对伤员下不了手,妥协地叹着气。
回到劳动岗位时,天色已晚。昏暗的路灯照着那堆凌乱的落叶,方时雨和岑梦瑶无奈地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余阳拖着右腿挪过来,帮她们把收拢的叶子装在一起,等着丢进垃圾桶。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薛忱遇拎着给室友带的晚饭,越看越觉得路灯下的身影熟悉,是方时雨。
她正拉着一口袋的落叶往垃圾桶里丢,口袋很大,她笨拙地拖动着。
薛忱遇把室友的饭和背包放在旁边,三两步凑上前帮忙。
干活干的脑子都有点懵,方时雨眨巴两下眼睛,才认出薛忱遇。
“嗯……青协的工作。”
方时雨简单两句,薛忱遇立马get。
扔完叶子方时雨转身拿起扫帚接着打扫,薛忱遇身手敏捷地从她手里接过扫帚,帮忙打扫起落叶。
方时雨就坐在花坛边缘,翘着腿荡来荡去,偶尔搓两下手掌,目不转睛地看着薛忱遇帮忙。
她今天就来教教薛忱遇,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互相麻烦、互相帮忙,也不算压榨他吧。
方时雨就这样说服了自己,赞许地对自己点点头。
薛忱遇干活很快,但他不太专心,偶尔会转移视线,悄悄偷看方时雨两眼。
小姑娘裹得很严实,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红苹果。
有点可爱。
19. 我想你喜欢
“你放心吧,我听说了。这门课的老师很水的,基本不点名。”
岑梦瑶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真的?”方时雨将信将疑。
话音未落,教授的ppt猛地打开,花花绿绿的颜色直接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平时成绩的话按点名算啊,不定时点名三次,全到的平时成绩拉满。”
讲台上的教授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翻页笔的激光灯精准的定位到成绩那行的要求上。
台下的学生大失所望,嘀嘀咕咕着叹气。
方时雨的死亡凝视中,岑梦瑶顿时沉默下来,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
教授指尖摩挲保温杯的杯壁,饶有兴致的欣赏学生满脸苦涩的表情。
他喝了两口水,压下嘴角的笑意,接着讲起来成绩要求。
“期末考的话不再进行书面考核。”
垂头丧气的学生眼睛瞬间亮起来,后排男生一句“耶”穿透力极强的飘在教室上空。
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男生红透脸把自己埋在书桌上,躲避周围学生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
教授似笑非笑,紧盯男生露出来的后脑勺。
“要求大家创建一个社交帐号,发布一些自己生活中的趣事或者日常思考的问题,期末时针对账号所涉及的领域与相关的数据做一个具体分析,要求3000字论文,附带一些数据截图。”
教室里的空气彷佛都凝滞了,寂静到落针可闻。后排的男生缓缓抬起头,脸上血色退尽,一下子变得煞白。
学生苦笑起来。
什么时候老师才能知道学生是来上课的,不是莫名其妙学那个导演、编剧、摄影和剪辑的?!
小组作业拍心理短剧,没关系,忍。
外语实践要联系配音,没关系,还忍。
专业课要求剪辑短片,没关系,接着忍。
现在怎么还要求互联网起号啊,真没招了!
台下的学生哀嚎着躺倒一大片。
她们学校要求创新创业类课程修够2学分,抢课那天方时雨和岑梦瑶就差坐到路由器边上了,网速依然极差。好不容易登录进网站,只剩下“互联网+自媒体发展趋向”这一门课了。
岑梦瑶翻遍了学校论坛和相关的讨论帖,胸有成竹地建议方时雨和她选这个老师。
而现在,岑梦瑶已经在咨询翻挂科影响了。
要是谁都能玩转互联网,那人人都能暴富了。
“当然,鉴于我们只是了解,不需要太过专业。所以不要求账号粉丝量和播放量,但是要求一个学期发够九条视频,视频内容最好聚焦于一个领域,论文会比较好写。小组完成就可以,要求一组三到五人。”
看着学生提心吊胆的脸色,老师慢半拍的解释。
“放心吧,不要求你们当大主播。”
方时雨和岑梦瑶面面相觑,长叹一口气放下心来。
“喊谁啊?三到五人我们起码要再找一个人。”
岑梦瑶撑起手臂支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嗯……看看这门课有熟人没有?”
方时雨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转着笔,笔杆有节奏地敲着草稿本,发出闷闷的钝响声。
她们仔细地翻了翻班级群,岑梦瑶突然看到了什么,慢吞吞地直起腰。
看向方时雨时,眼神也染上奇异的光,她神神叨叨的小声凑近:“我看到熟人了。”
她眨了两下眼,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朝方时雨示意。
页面有些熟悉,方时雨眉头微皱,试探着问:“这是?之前的那个余阳?”
岑梦瑶点点头,手速极快的给他发去了信息,誓要把这个熟人拉拢进自己的队伍。
岑梦瑶:“同学这么巧?!你也选了这门课啊!”
岑梦瑶:“组队吗?我和时雨队里还差一个人。”
热情的话语下,是图穷匕见的目的。
方时雨和岑梦瑶眼也不眨地紧盯手机屏幕,生怕对面已经有了队伍。
所幸没等太久,余阳回复很快,毫不犹豫答应了她们的拉拢。
……
“拉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守着疑心过日子吗?”
薛忱遇像是听到什么可笑之极的话,嗤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和嘲讽。
对面男人脸色一僵,气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咳起来。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爸爸只是……只是,爸爸的公司迟早是留给你的,你没必要这么早联系公司的董事拉拢他们。”
像是在低声下气地哀求,男人的手攥紧了咖啡杯的杯沿,指节发白筋脉暴起,手心满是发紫的指甲痕迹。
要不是,要不是……他何苦。
男人承诺着,眼里的气愤却多到像是要喷出火来。
“留给我?那薛忱竺呢?”
那你的其他老婆孩子呢?
薛忱遇没有问出口,眼神却赤裸裸的传递出这个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甜品,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忱竺、忱竺,毕竟是个女孩,女孩子怎么能继承公司呢?”
提到这个话题,男人像是有些心虚。他颤抖着手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咬牙切齿的嗓音从杯子后传来,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薛忱遇连眼皮都懒得抬,又尝了一口蛋糕,满意的点点头。
青提味道的,她大概会喜欢。
迟钝的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薛忱遇拧起眉头,眼里的嫌恶藏也藏不住。
像是看一个听不懂人话的野人,薛忱遇顿觉无趣起来,对牛弹琴的感觉让人心累。
“你说得对,你当年架空公司,不就是觉得我妈一个女人没资格管理公司嘛?”
薛忱遇优雅地放好手里的叉子,不屑一顾地站起身。他轻拍两下衣摆,像是不耐烦的拂去什么肮脏的东西。
“那谁有资格?你这个外人?”
薛忱遇满脸无辜,单纯地发问,满满的鄙夷感从挑起的眉尾溢出。
“你!你什么意思?!”
“薛忱遇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恶毒的咒骂声响起,引得咖啡厅其他顾客满脸好奇、窃窃私语。
薛忱遇视若无睹,礼貌地示意店员,又点了一份青提味的甜品。
他沉思两秒,淡定的又加上两份。
拎着蛋糕出门时,他想起什么,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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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那不然呢?我总不能是你老子?!”
玻璃门把男人无能狂怒的声音完全隔绝。薛忱遇提着手里的袋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弯弯的眼角溢出笑意。
她应该会开心吧。
薛忱遇脚步轻快。天上的阳光正好,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清爽的微风,来去从容的行人。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薛忱遇:“能不能给你女朋友发个信息,喊方时雨下楼一趟。”
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着角落里卿卿我我的小情侣,薛忱遇肉眼可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刘多述:“???”
刘多述:“喊方时雨是吧,跟我女朋友讲过了。”
刘多述:“不是你怎么回事啊?阿遇,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啊?”
刘多述怒其不争,恨不得顺着网线手把手教他加上方时雨的联系方式。
想到那个隐形炸弹一样的马甲,薛忱遇头疼起来。
谁能容忍生活中埋下一个隐形炸弹呢?何况,他和方时雨已经是朋友了,是该找个时间和她坦白了。
“你怎么来了?”
方时雨睡衣外随便套了个外套,发丝凌乱睡眼惺忪。
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她揉揉发红的眼角打着哈欠,晕晕乎乎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来啦?”
离得太近了,好香。
不知道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香味霸道地溢满周围的空气。
薛忱遇下意识后退两步,又磨磨蹭蹭地往前挪,想要再靠近一点。
“你刚睡醒吗?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方时雨揉着眼角的手停下,她眨着眼睛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这么生疏,朋友之间说什么不好意思?!而且我早就醒了,只不过还有些困。”
女生摆着手,身体还撑不住的晃荡着:“不能再睡了,睡太久今晚睡不着明天又起不来了。”
薛忱遇紧张地想伸出右手扶她,又看着她站稳,慌乱地把袋子换到右手里递给她。
“给你带的蛋糕,可以和室友分着一起吃,只不过都是一个味道的。”
左手在身后紧握成拳。
方时雨惊喜极了,眼睛亮晶晶地睁大,开心地轻轻拍拍袋子:“谢谢你!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只不过……”
听到方时雨的转折,薛忱遇刚松开的手又在背后握成拳,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
“怎么了?”
方时雨疑惑地看着她嘟囔:“别人买蛋糕的话,都是买几块不同味道的,你怎么想起来买三块一样味道的啊?”
没有挑刺,没有不满,方时雨只是感觉有些困惑。
薛忱遇浅浅呼出口气,放松下来:“因为这个味道很好吃。”
方时雨好奇的眼神中,他补足后半句。
“如果买三块不一样的蛋糕,你不一定能拿到这块。”
“我想你大概会喜欢这块,我想你一定能吃到。”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想你喜欢。
我想你一定要有。
20. 喜欢她
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流转,薛忱遇的眼神牢牢地落在方时雨身上,复杂的神色中有慌乱,也有期待。
他唇瓣嗫嚅着,择日不如撞日,早点坦白也好。
早死早超生。
薛忱遇深呼吸两下,紧张得心脏疯狂跳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心脏彷佛要跳出胸腔。
方时雨珍惜地把袋子抱进怀里,塑料折叠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塑料袋蹭开了没扣扣子的外套。虽然今天阳光和煦,毕竟十一月,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方时雨下来的急,穿的太薄,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拉紧外套。
注意到方时雨的举动,薛忱遇欲言又止,话到凝滞在喉咙里,又生生咽了回去。
还是下次吧。
“你快上去吧,下面冷。”
薛忱遇焦急地催促着方时雨,看上去比本人还迫不及待。
方时雨揉揉浸透凉意的耳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薛忱遇,男生明明眉宇间带了担忧,却彷佛劫后余生,松了一口气似的。
小姑娘点点头,抱着袋子进到宿舍大厅,又转头和他挥挥手,催他快回去。
薛忱遇笑起来,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眼尾唇角漾起波浪,学着方时雨的样子朝她挥挥手。
直到方时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直起身,恍然间后知后觉脸颊的酸涩。
笑太久了,脸有点僵了。
薛忱遇抿抿唇,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温度滚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低下头,低低的闷声笑出来。
一步三回头,和女生宿舍外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有什么区别。
“笨蛋!”
方时雨雀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像是变魔术一样,方时雨猛地从他身后跳出来,额头上是狂奔留下的汗珠。
她累得喘着气,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笨蛋!只知道催我走,站在这里你不冷吗?”
薛忱遇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还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方时雨一个爆栗甩到薛忱遇身上,叉着腰和他生气。
薛忱遇表情懵懵地摸上自己的脑袋,稍微有一点点痛。
像是知道自己力气没控制好,方时雨嘟起的嘴巴像漏气的河豚,她心虚地移开视线盯着地面,不太自在地捏着袋子。
薛忱遇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忍住笑起来,手还摁在自己被砸的位置。
方时雨表情复杂地看着薛忱遇。
被打了不生气也就算了,你笑什么啊?!
这一下给你砸爽了?!
“我知道啦。”
薛忱遇听话地转头准备离开。
“等等!”
方时雨喊住他,别别扭扭地邀请。
“你只给我带了吗?你自己有吗?”
她声音不高,支支吾吾地问。
薛忱遇茫然道:“什么?”
“我说蛋糕,你不会只给我带了吧?你自己的呢?”
方时雨盯着他空空荡荡的双手,拧紧眉头。
“我……”
我在店里吃过了。
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又咽进嗓子眼。不经常说谎,薛忱遇有些紧张,嗓子发紧。他不自然地眼神乱飘。
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手心握紧出汗,却笃定着:“我没来得及。”
方时雨脸上满是心疼和怜惜,她拉着薛忱遇到院子里的长椅边,不容分说地把人按下去。
“当当当!我们一起吃!”
从怀里掏出袋子,她刚刚已经跑到寝室把剩下两块送出去了,想到薛忱遇可能没吃,特意带着这块跑下来的。
看着做的板板正正、乖乖巧巧的薛忱遇,方时雨叹口气。
一个潜意识里用金钱维系友情的人,完全做得出跑甜品店一趟,只给朋友买甜品的行为。
方时雨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幸好店里放的叉子多,她摆好蛋糕,拍拍自己的衣服准备坐下。
“等等。”
薛忱遇突然站起身,温热的手指攥上她的手腕,又不自在地松了松手,虚虚地环着她的手腕。
“怎么了?”
方时雨疑惑地看过去。
薛忱遇带着荔枝味的外套搭在她肩头,暖意蔓延全身,想被人拉进温暖的怀抱。
男生的外套对她来说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身上,单薄的肩头努力的撑着那件外套。
方时雨错愕地抬头,对上薛忱遇温柔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疑问被她压在了心底。她苦恼地眯起眼睛:“好大,胳膊伸不出来,像在cos杨过。”
薛忱遇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借力搭在方时雨肩上,弯着腰笑起来,颤抖地甚至站不稳身体。
好半晌,他才直起腰。
他低下头凑近,捉着她的手臂,仔仔细细的替她把袖子挽到手腕,拉链也认认真真地拉上去。
只是外套实在太大了。薛忱遇185的身高,穿得本来就是件长款外套,穿到方时雨身上时,彷佛要把她整个人都裹起来。
薛忱遇太贴心了,拉链被他拉得严严实实。方时雨纠结着看看地面,又看看薛忱遇,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
外套对腿的束缚感太强,走起路来像企鹅一样。
薛忱遇体贴地伸出手让方时雨搭着,好稳稳当当地挪过来。
只是他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去。另一只手捂紧了嘴巴,笑声还是从指缝里调皮地溜出来。
“笨蛋!别笑了!吃蛋糕!”
方时雨涨红了脸,生硬地喊着薛忱遇,语气里却不自觉透出娇嗔。
青提味道的小蛋糕真的很好吃。
一口下去,满满的果肉和奶油,还有蓬松的蛋糕胚。
走进寝室很久,方时雨依然觉得身上的青提味没有散尽,青提味之外,那股若有似无的荔枝香也依旧在。
寝室内的青提味道更重,她推门走进寝室。
汪澄意和岑梦瑶大概刚刚收拾完垃圾,打开阳台的门窗通风。见到方时雨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好奇地拉着方时雨坐下。
“时雨,薛忱遇不会想追你吧?”
岑梦瑶憋不住事,犹犹豫豫地问出口。
汪澄意也附和地点点头。
方时雨惊诧地看着她们,反复确认她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这么问啊?”
汪澄意看眼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的岑梦瑶,接过话题:“他都特意来女生寝室给你送蛋糕了啊!”
岑梦瑶加重声音重复着:“特意!”
“可是……可是给朋友带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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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也可以理解吧?”
方时雨辩解着,不知道是在说服室友,还是在说服自己。
“那他怎么不把这三个蛋糕带回自己寝室?”
汪澄意一语中的,反问着。
“我们才认识多久,能比得上他们寝室三年的室友情吗?怎么不顺手带回自己寝室,还要拐个弯跑到女生宿舍?”
岑梦瑶索性把话分析的明明白白。
“而且刘多述说过,他们寝室好几个人都不太吃得惯甜食。那这几块蛋糕一开始就是决定给你带的。”
“不喜欢你的话,他在外面看到蛋糕时怎么会想到你呢?只有时刻惦记一个人,才会想对方喜不喜欢,惦记着要给对方带吧。”
岑梦瑶也想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又重复着:“对啊!对啊!”
像是突然被丢了一个炸弹,方时雨的脑子被炸得晕晕乎乎,思绪缠绕成一团,最简单的逻辑关系也捋不清。
薛忱遇喜欢她?
怎么可能?
她们才认识多久?
像是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方向,方时雨试探着问:“可是我们刚刚认识不久。”
汪澄意和岑梦瑶七嘴八舌的分析着,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锤定音:“那说不定是一见钟情呢?”
一见钟情?更扯了好吧。
方时雨一头黑线。
“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
岑梦瑶终于找到了发挥的余地,直起腰摸过方时雨书架上一排的实体小说:“怎么没有了?你这排小说里,有多少一见钟情你不清楚?”
“可是,可是你也说了,那是小说啊!”
方时雨声音越来越低,小声喃喃着。
岑梦瑶轻轻啧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捏起方时雨的脸颊:“宝贝儿,就你这张脸,大把的人会对你一见钟情的。”
方时雨沉默着,脑子像内存爆满,一瞬间掉线了。
“我有空问问吧。”
她悄悄捏紧手机,下定决心。
没有回应的感情太痛苦了,她总要问清楚,她也不希望薛忱遇受到伤害。
“对了,你和薛忱遇没有加微信吗?”
汪澄意反应过来,有些困惑:“为什么他喊你下去,还要给刘多述发信息要我转述啊?”
“还没来得及加。”
方时雨后知后觉意识到。
“瑶瑶、澄意你们谁加了啊,给我推一下。”
问清楚这件事的第一步,加上微信。
岑梦瑶和汪澄意不约而同地摆摆手:“我们都没加,他不是在那个群里嘛,我们两个寝室都在的那个群。你在里面找一下。”
那个群自从看完烟花秀就沉寂下来了,方时雨把聊天记录往下拉了很久才找到。
印象里薛忱遇没在这个群里发过言,她直接点到了群成员的界面。
目光凝滞在那个有些熟悉的头像上。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安慰着自己,方时雨不信邪地点进主页。
“数到三”三个大字摆在她眼前,下面是只有好友才会显示的“发消息”和“音视频通话”两个选项。
怎么可能呢?
薛忱遇是数到三?
租她校园网的是薛忱遇?
她喊了这么久的宝宝是薛忱遇?!
21. 追到老婆
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方时雨不可思议地抿紧下唇,眼里满是错愕与震惊。
后知后觉的尴尬几乎将她吞没,顿时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方时雨大口喘着气,社死的回忆一帧帧慢动作在她眼前播放。
她想起那句礼貌用语,翻来覆去不知道被她用了多少次的“宝宝”。
想起那个没有标点符号的“好宝宝”。
甚至想起那句匆忙之中发错的语音。
热意猛地上涌,一股滚烫的气流仿佛从脚底直冲脑门,方时雨的脸颊瞬间温度上升,如同被火灼烧一般,她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心脏高速跳动,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脑子里一团乱麻,找不到梳理思绪的开端。
她什么时候加上的薛忱遇微信?!
薛忱遇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她微信?!
大力握着手机,指节越来越酸胀。方时雨慢半拍意识到手腕的不适,把手机丢到桌上,甩甩酸痛的手腕,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胸口剧烈起伏着,耳边一片乱糟糟的嗡鸣声。
方时雨无力地把自己埋进手臂,趴在桌上。滚烫的脸颊贴上满是凉意的桌面,温度渐渐降下来,她凌乱的想法逐渐清晰明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论薛忱遇知不知道喊他“宝宝”的是谁,她都必须要捂紧这个马甲。
给孩子留条底裤吧呜呜呜……
烦躁地揉乱发丝,方时雨叹口气,只想去床上睡一觉。
逃避可耻,但有用。
消息提示音响起,手机紧跟着震动了一下。一瞬间杂七杂八的想法充斥大脑,方时雨不受控制的手指颤抖起来。
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是薛忱遇发的信息怎么办?
怎么办?!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方时雨深呼吸两下,调整呼吸频率,闭上眼睛把手机摸过来。
试探着眯起眼睛,透过眼睫毛缝隙,她看到不太明晰的微信提示,是宋兆汀发的信息。
方时雨睁开眼睛,彷佛卸下一个包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幸好是宋兆汀,幸好不是薛忱遇。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往常她们联系全靠宋兆汀临时起意,要不在短视频软件聊天,要不在通过学习软件发信息,老老实实地发微信对宋兆汀来说,实在是难得。
方时雨皱紧眉头,直觉告诉她,爱作妖的人突然老实起来准没好事。她不耐地轻敲着桌面,缓解自己的烦闷。
宋兆汀:“时雨姐,听方姨说你找过我啊?”
出乎意料的,宋兆汀居然问了句正事。
方时雨的视线落在那行问句上面,本来忘的差不多的事,这下又清晰的记起事情始末。
那天方青霞提醒她,红绳是小时候玩了很久的朋友送的,还把朋友的性别限制在男性里面,建议她问问宋兆汀。
她心里记挂着那件事,迫不及待就想找过去问问,只是当天天色已晚,她没来得及去问。
第二天早起去找宋兆汀,却得知他和朋友约好了提前回校,已经坐上了返校的高铁。方时雨也是实在没办法,单方面联系这小孩根本没用,谁知道他今天用哪个软件和朋友互□□流瓶呢?
方时雨只能托方青霞帮她问一下,出门在外,宋兆汀总要联系家长的,方青霞跟宋姨提一嘴,宋兆廷迟早能知道。
眼下宋兆汀找过来的时间,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早一点。
也不跟他废话,方时雨迅速地把红绳照片发过去。
那时雨:“图片.jpg”
那时雨:“你对这根红绳有印象吗?”
对面沉默着,像是在努力地回想。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着,看得方时雨心急如焚。
对面慢慢吞吞地删删减减,如同斟酌再三,才发了消息过来。
宋兆汀:“有印象。”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这种说法吊人胃口,他后面打字速度极快,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发过来。
宋兆汀:“好像是我送的?”
语气犹疑着,他不太确定,给自己加了层“防掉血buff”。
宋兆汀:“我不确定啊时雨姐!我真的不确定!我只记得你有段时间很爱戴这根红绳,我也记得红绳在我手里呆过一段时间。”
他合理推测。
宋兆汀:“大概、也许、可能是我送的吧。”
他下定结论,依旧有些迟疑,纠结着想办法推卸责任。
宋兆汀:“我真的不知道啊!时雨姐,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比你还小两岁,能记得什么啊?”
方时雨简简单单一个疑问,对面絮絮叨叨回复一大堆。
懒得再回宋兆汀,方时雨摩挲着手里褪色的红绳。大概是幼时不懂得珍惜,红绳变得有些粗糙,颜色暗沉,倒是和上面那颗红豆意外的搭配得当。
难道真的是宋兆汀嘛……
方时雨揉揉眉心,刚刚被平息的情绪又再次掀起波澜。
……
窗外是风起浪涌、波澜壮阔。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泠泠的声响。天色渐晚,橙红色的夕阳垂落在天际。海面被点亮,波光粼粼、海天一色,美得摄人心魄。
薛忱竺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懒洋洋地和薛忱遇发信息报备。
薛忱竺:“已经到酒店了哥,你放心吧。助理姐姐住我隔壁,我出门会喊上她的。”
她悠哉悠哉地透过海景酒店的落地窗,欣赏着窗外的美景,还不忘捞起手机,给薛忱遇贴心的配上图。
薛忱竺:“图片.jpg”
薛忱竺:“哥这里超级好玩!你下次也来哦!下次带嫂子过来!”
薛忱遇刚打开手机,就看到那两个字,情不自禁面红耳赤。面颊上的红意蔓延到耳根,他捏捏有些发烫的耳朵,手忙脚乱地回复。
薛忱遇:“不要瞎喊。”
他克制着叮嘱薛忱竺把握分寸,打字的手却无意识蜷缩起来,慌乱地把打错的字删掉,四个字花了他整整两分钟。
薛忱竺:“哦知道了。那什么时候可以喊嫂子啊?”
她有些失望,她哥这个做什么都有些慢热的人,到底能不能追到老婆啊。她叹口气,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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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
明明是她哥脱单的终生大事,她却莫名其妙的格外上心,忍不住催促起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回复薛忱竺的问题,薛忱遇生硬地转移话题,放起狠话来。
薛忱遇:“你记得注意安全,出门一定要和助理结伴,我要是知道你阳奉阴违……”
薛忱遇:“那你高考结束前就不要出门了。”
薛忱竺学校最近组团秋游,这小姑娘不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部队也就算了,还偏要趁秋游请假去海边玩。她一天三个电话的喊薛忱遇帮她请假,薛忱遇实在不耐烦,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为了确保薛忱竺的人身安全,他喊了公司一个助理,暂时担任薛忱竺的生活助理,出差陪同薛忱竺。
想起他喊个普普通通的助理陪薛忱竺玩,就让那个男人如临大敌,好像他能勾结这个小助理篡位一样。
薛忱遇嘴角勾起嘲弄的笑,眼神里尽是讽刺和蔑视。
一提到“高考结束前不要出门”,薛忱竺立马像哑火的炮仗支支吾吾起来,磨磨蹭蹭地拖了五分钟才回复。
薛忱竺:“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薛忱竺:“我一定不乱跑,说到做到!”
薛忱遇漫不经心地划动着手机屏幕,他不担心薛忱竺,她一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安全问题开玩笑。只是,他的手指停在一个聊天框上,久久没有按下去。
只是,要怎么和方时雨坦白,他还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想起自己送蛋糕时,头脑一热,差点把自己马甲给扒下来,他就一阵后怕。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晕晕乎乎的差点说出口,只记得考虑朋友之间需要坦诚,早点说出口她兴许就没有那么生气,丝毫没有想过怎么应对后续可能的结果。
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迎来任何风险。
薛忱遇无奈地叹口气,点击那个对话框。
平贵:“你好。这个月的校园网还出租吗?”
方时雨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提心吊胆熬过去的是宋兆汀的信息,猝不及防点进去的却是薛忱遇的信息。
她强装淡定,实际慌乱得手机差点抛出去,额头紧张的冒汗。
那时雨:“你好你好,租租租!”
看着着急忙慌发出的信息,彷佛看到结巴版的自己,方时雨想撤回又及时收手,多发多错。
薛忱遇收到信息,总觉得方时雨有些奇怪,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他转钱过去。
平贵:“账号密码没改吗?”
对面冷冷的一个字甩过来。
那时雨:“没。”
和最初喊着宝宝,热情积极的方时雨彷佛两个极端。
想问她怎么了,可隔着网线,网友的身份又不太方便。
薛忱遇头疼地按灭手机屏幕,苦恼地拧紧眉头。
要不去找她问问?
手已经摸上寝室门,又突然想起什么。他走到阳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太晚了,时间不合适。
有些失望,薛忱遇懒散地坐回桌前,下意识摩挲手腕间的红绳。
22. 挺配的
余阳:“我们去哪里集合啊?”
课上顺手拉的小群热闹起来,她们上课时约了开会的时间,打算讨论一下视频账号主题。
岑梦瑶朝方时雨晃晃手机,明晃晃亮起的屏幕上,那句问题暂时还没有人回复。
“时雨,你觉得去哪里好啊?”
方时雨正在写知识产权读书笔记,老师布置时要求一月一交,她正在写第二个月的作业。
她停下笔,转头看向岑梦瑶,左手揉上右手酸涩的手腕,还不忘仔细考虑集合地点。
“约图书馆的会议室估计来不及了。”
她们学校的图书馆有一层专门是小型会议室,专门供应组队参赛的学生开会,偶尔做小组作业借用下会议室,也没人会计较。只不过会议室属于图书馆,要进还要提前预约。
“要不去餐厅或者教室。”
方时雨抬起垂下的长睫,挑挑眉示意岑梦瑶。
学校的餐厅和教室向来是学习和开会的好去处。
“这样吧,瑶瑶。你问一下余阳去哪里方便一点?”
想起那个骨折打了石膏的倒霉蛋,她贴心的提供了其他方案,总要多给他几个选项。
“或者去咖啡馆奶茶店也可以,看他怎么样方便一点吧。”
岑梦瑶敲着手机屏幕,一字不落的把话转述给余阳。再抬头时,她眼里带着笑意,又觉得自己不太厚道,止住将要上扬的唇角。
很显然,她也想起了倒霉蛋骑着接触不良的电动车,把自己摔骨折的事。
余阳回复很快,发了个感动到泪眼汪汪的表情包。
余阳:“我们去餐厅就好。”
余阳:“小狗暴风哭泣.jpg”
赶到餐厅集合时,刚好过了饭点。餐厅里没什么人,稀稀拉拉零星坐了几个也是在学习。
岑梦瑶骑着电动车带着方时雨,一路风驰电掣,方时雨沉默地坐在后排。
岑梦瑶飘扬的发丝被她拢在手里。
可以说吗?其实她也有点怕。
到餐厅的时候,她们扫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打着石膏的身影。
岑梦瑶奇怪的绕着餐厅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聊天框里,余阳信誓旦旦的消息“我已经到了”,还坦坦荡荡地躺在那儿。
完了,不会去的不是一个餐厅吧。
她们学校一共四个餐厅,明明说好的一餐厅一楼啊。
岑梦瑶:“你在一餐吗?怎么没见你?”
隔着两排的位置,一颗脑袋突然拱起来,费劲巴拉地把自己从比脸大的盘子里拔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嚼着。
余阳左顾右盼地找起人来,对上她们莫名的神色,和张成O型的嘴巴。彷佛对她们的震惊视若无睹,他笑起来,疯狂朝她们招起手。
方时雨拉着卡壳的岑梦瑶走近。
岑梦瑶这才如梦初醒般,上下打量一圈余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句“嚯”惊叹的从嘴里吐出来,狂踩刹车也刹不住。
“你没吃饭啊?”
方时雨是真的有些奇怪,这不是早就过了饭点嘛,怎么还没吃?
岑梦瑶也下意识感叹着:“大哥,你吃饭怎么把自己埋进去啊?我们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
余阳腮帮子鼓鼓的,想说些什么,话吐出来却含混不清,只能努力地嚼嚼嚼。
“本来打算点外卖的,但是想到要出来开会,就打算趁这个时间吃。”
岑梦瑶看看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饭,又看看余阳满脸的享受,忍不住扯扯方时雨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最后,她们人手一盘美味,排排坐乖巧地吃起来。
不愧是大学城著名的吃饭大学,这个饭怎么这么好吃呢?无暇和身边的人说话,三个人全埋头苦吃起来。
开始讨论主题时,已经差不多到了下午四点。吃晚饭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出发去餐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片嘈杂吵闹,也不用担心她们突兀的声音打扰别人学习了。
“我调研了视频软件的大部分主题,这是详细的数据。”
虽然余阳吃饭时好像不太聪明,但是做起作业来竟然出奇的靠谱。他打开电脑,展示着自己私下做的调研。
“哇!好厉害!”
方时雨和岑梦瑶对视一眼,脸上满是震惊,心服口服地给他鼓起掌来。
余阳摸着脑袋腼腆地笑笑,眼下的黑眼圈特别明显。
为了这个调研,他苦苦刷了好几天短视频,这种苦就该他一个人来承担。为了组织,他义不容辞!
“主要分为颜值区、游戏区、剪辑解说区、搞笑区、娱乐区、新闻区等几个大区……”
余阳滔滔不绝地详细介绍起来,配合翻动着调研表格的数据。
方时雨和岑梦瑶正襟危坐,兢兢业业地撑着手臂听起来。
“总之,我比较推荐的是搞笑区和颜值区这两个赛道。”
讲到最后,余阳语速越来越低,吞吞吐吐的说出结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颊一点点红起来,不好意思地偷偷看向岑梦瑶。
岑梦瑶赞同地点点头,嘴里喃喃着重复着,眼睛渐渐亮起来:“可以欸!颜值区的话就让时雨上。”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突然摇起头反驳自己:“不行不行,时雨不能出境拍摄。”
她还记得方时雨被拍的视频传上论坛后,她那个不对劲的状态,方时雨不能出境。
岑梦瑶一锤定音,做出决定:“不专攻颜值区,我们拍搞笑视频。”
余阳像是想说什么,嘴唇嗫嚅着,最终也没说出口。
颜值区也不一定要方时雨来吧,他觉得……他觉得岑梦瑶也挺漂亮的。
看着兴致勃勃刷起搞笑视频,美名其曰找灵感的岑梦瑶,余阳顿了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方时雨就坐在余阳对面,一会儿看眼满脸羞涩的余阳,一会儿瞄两眼兴高采烈干劲十足的岑梦瑶,彷佛掌握了惊天大秘密,高深地笑起来。
挺配的,她满意地止不住点头。
薛忱遇走进餐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方时雨眼睛亮亮地盯着对面的男生,附和地点着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脚步下意识顿住,薛忱遇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抿起嘴唇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阿遇?”
李照江勾肩搭背地凑近,顺着薛忱遇的视线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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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岑梦瑶和方时雨吗?”
嘻嘻哈哈跟上来的刘多述和柴满,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两人,以及对面那个陌生的男生。
不同于大大咧咧的李照江,刘多述和柴满像是看出了什么,试探着去看薛忱遇,观察他的神色。
“在吃饭吗?”
薛忱遇掩饰住眼里的吃味,不打招呼坐到了方时雨身侧。
“诶!好巧啊!你们也来吃饭!”
岑梦瑶看到他们四个,热情地招待他们坐下一起吃,积极地向他们推荐自己刚刚吃过的美食。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方时雨脊背僵直,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不敢转身回头。
线上每一句“宝宝”都在脑子里乱转,耳边人群的嗡鸣声渐渐消下去,只剩那句清晰的“宝宝”。
一向觉得好闻的荔枝香,暧昧地缠上她的衣角,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险些窒息。
脸颊瞬间爆红,耳垂滚烫,额头甚至要渗出冷汗。方时雨紧张极了,手臂发麻,抵在桌子上时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出方时雨的魂不守舍,薛忱遇也顾不上问对面的男生是谁,担忧地扯过她的手臂。
微凉的手背轻轻搭在方时雨额头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他细致地从额头中央贴到两边,仔细感知着温度。
方时雨茫然地张开嘴,正准备问薛忱遇做什么,就见薛忱遇放下手,眼神中满是关切。
“没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
他声音不大,像是贴在她耳边,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化不开的担心。
方时雨终于回过神,猛地摇起头往岑梦瑶的方向缩了一下。
“没事,没生病。不要担心。”
说话磕磕巴巴的,慌乱极了。
“你好,我叫余阳。”
余阳傻呵呵地看不懂情形,笑着自我介绍起来。
“是方时雨……”
薛忱遇按在腿上的手猝然攥紧,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消息。
“是方时雨和岑梦瑶小组作业的组员。”
指节用力到压出红痕,薛忱遇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握的手。
原来不是……
幸好不是……
自从那个语音开始,他现在疑神疑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高度警惕。
薛忱遇苦恼地叹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改掉这个毛病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悄悄用余光观察着方时雨,那个时时刻刻撩动他心弦的人。
方时雨正收拾着桌面上没用的笔和本子,她们讨论太激烈,乱七八糟地东西堆了一桌子。
薛忱遇眼疾手快地帮她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眨着眼睛示意她。
“把包撑开。”
“哦哦。”
实在是没做好会和薛忱遇见面的思想准备,方时雨手忙脚乱地拉开包,等着薛忱遇把笔记本装进去。
薛忱遇把笔记本塞进去,体贴地拉上背包拉链。
方时雨垂头把书包放旁边,脑子里一团乱麻,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方时雨惊讶地抬头去看,正对上薛忱遇复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