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夏天的秘密》
1. Summer01
文/它的猫
2025.10.01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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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夏,怎么又是你!”
年级主任办公室,破旧的风扇在头顶呼呼作响,主任董齐尖锐的训斥声紧拌着窗外焦躁的蝉鸣一并挤入林听夏的耳朵里。
女孩秀气的眉毛霎时间蹙成一团,她单拎起起一条腿,用脚尖重重戳了下地面,一脸不耐烦。
“你说说你,你逃课也就算了,你还打架!”董齐四十出头,平时不怒自威,全校的学生见了他都绕道走,更别提现在凶神恶煞的,那米粒般的两只眼睛硬生生让他瞪成豌豆大小。
估摸这回是真叫林听夏给气着了,只见董齐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几次朝林听夏看过来却又什么都没说,连连叹气,最后问她:“对面人呢?”
林听夏抬手摸摸鼻尖,虚瞟了他一眼,说:“医院。”
“医院?”董齐停下脚步,一脸惊愕地看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扬声道,“你还给人家打医院里去了?”
“就……就轻轻踹了一脚。”林听夏声音越说越小,看起来心虚极了,但她说的可是实话,她当时真的只是踹了陈知屿一脚而已。
但显然董齐不会这么想。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对面被林听夏打的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插呼吸机的样子,于是当即决定去医院看一眼。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剜林听夏一眼,说:“你给我在学校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能去!赶紧滚去上课去,回来再找你算账。”
见人终于走了,林听夏才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刚把办公室门关上,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侧朝这边奔来,回眸看过去,是肖一筱。
刚刚董齐训话的声音肖一筱在二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只不过见人走了这才敢大着胆子凑到林听夏身前。
肖一筱拎起林听夏的两条细胳膊细细检查起来,一脸担忧道:“夏夏,你没事吧?我刚刚听老董说你打架?”
林听夏的手臂纤细白皙,捏起来跟块上好的羊脂玉一样,绵滑细腻,只不过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此刻白皙的肌肤里透着淡淡的粉色,让人看了更想小心地捧着。
林听夏甩甩手,说:“我没事儿,有事儿的是陈知屿。”
“陈知屿?”肖一筱瞬间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和陈知屿打架!不是为什么啊?他不是参加比赛去了吗?你俩怎么会撞见?”
林听夏淡淡“嗯”了声,然后背过身去。
她将长廊里的窗户敞得更开,试图让外面吹进来的风给自己降温,但好像没什么用,心情仍旧烦躁,最后她干脆撑着窗台翻身坐了上去,双腿晃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是他先装不认识我的。”林听夏对肖一筱说,不爽的声音中夹藏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而且笑一笑你知道吗,他还骂我。”
“骂你?”肖一筱愣了好半天,嘴巴半张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或者说是惊呆了。
印象中陈知屿完全就是高冷学神的典范。
淡漠疏离如谪仙,唯有和林听夏纠缠的时候,才会显现出那么片刻的烟火气。
但大多时候陈知屿都稳稳维持他冰山的形象,像装不认识林听夏这件事倒还好说,但要说他骂林听夏,那画面肖一筱简直不敢想。
林听夏重重点头:“你是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他竟然叫我滚。”
想起巷子里陈知屿对自己冷眼相待那一幕,林听夏就忍不住一阵窝火。
因为陈知屿是真地叫她滚,没开玩笑那种。
巷子里,少年人高腿长,炽热的阳光紧贴着他高挑的身影,勾勒出宽拓的肩膀和瘦劲的腰身,一张隽秀的脸匿在黑暗里,浑身戾气。
而在他腿边,是贴着墙根被揍得蜷缩着身体,面目全非的另一个少年。
原本只是路过买碎冰的林听夏着实是被这场面震惊了不小。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严于律己,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竟然在校外是这种模样。
残暴、血腥。
而且说实话,林听夏当时压根儿没想管这事儿,只想趴在一边看热闹,然后想着等事情一结束就对陈知屿冷嘲热讽一波。
叫他平日里总是管她这,管她那的,但没想到那老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
陈知屿抬手抿了下唇角溢出的血迹,瞧见她来,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眉目低敛,语气不善:“你谁?没事就滚。”
装不认识她也就算了。
毕竟谁还没点不想被撞破的小秘密?但他竟然叫她滚!
林听夏当时想都没想,撸起袖子跑过去就给他来了一脚。
“之后呢?”肖一筱眼巴巴地望着林听夏,等她的下文。
“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听夏脸颊有点热,轻咳一声,对肖一筱说:“就去医院了呗。”说着她翻身跳下来,挽过肖一筱的胳膊朝楼上走,“下节是老班的课,再不回去要被罚站了。”
班杰是六班的班主任,主教数学,没像传闻中那样早年秃顶,反倒五十岁了仍旧一头浓密乌亮的头发,戴着副老花镜,百年不换的polo衫,典型的知识分子装扮。
林听夏回到班级的时候还没正式上课,但见老班已经站到讲台上拿着三角板在黑板上画图,便没像平常那样和肖一筱黏糊一阵再分开,尽早回了座位。
六班按成绩排座,且每回考试结束都会重新排座,林听夏眼看着周围的人换了又换,只有她自己,雷打不动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而肖一筱的座位离她更是十万八千里远,在教室第一排,正对着讲桌。
林听夏正弯腰翻桌兜里的课本,许是动静太大,前桌薛萌突然回头淡淡睨她一眼,视线在掠过她手里那本不知道从轮了多少届学长学姐那儿淘来的课本时,模样有些嫌弃,皱了下鼻子。
却又在与林听夏对上视线的瞬间立马缩回脖子转过身去,顺带还把凳子还往前挪了一掌宽。
林听夏扯了下唇角,懒得搭理她,摊开书本翻到自己上回看到的那页,然后拿出本子圈圈画画,像模像样地做了两道例题,结果没一会儿就哈欠连连,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中脑袋就垂到桌面上,睡着了。
许是昨晚熬夜追肥皂剧的缘故,林听夏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连梦都做的十分真实。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巷子里。
彼时臭脸的陈知屿已经被她一脚制服,只是她仍旧没来得及跑开就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身,渐渐的那只手越缠越紧,像是要把她勒入肺腑,又像是攒着火的火把要在她身上烧个洞。
林听夏奋力挣扎之后无果便抬眸瞪他,这才发现两人挨的是那样近。
她的鼻尖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擦过他的下巴,一瞬颤栗,心脏骤停。
而陈知屿同样在看着她。
他的眼皮儿很薄,眼尾处的褶子却又很深,那双历来看谁都淡漠薄情的眼眸此刻却温柔的不像话,似是春后融化的雪水,绵柔中予人力量,坚定不移;又似有万千星辰在其中滚动,只是一眼便叫人轻易沦陷,无法自拔。
想着定是陈知屿这老狗新出的诡计,林听夏紧急闭眼。
防止自己被魅惑成功,她甚至还偷偷掐自己的大腿来醒神,就在自己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心情时,突然感觉到脸颊上落下一片滚烫的气息,像是冬天的火炉贴上来,烤得全身发烫。
她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陈知屿那张近在咫尺的薄唇。
陈知屿这老狗,竟然敢偷袭她!
林听夏猛的从座位里蹿起来,并下意识抬手擦了下嘴巴,手背黏黏糊糊的,定睛一看,桌面上也是。
全是她刚刚流的口水。
“……”
像是回过神,林听夏终于动作迟缓地抬眸向讲台上看去,就见班杰一手捏着课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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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攥着半颗粉笔头正盯着自己,镜片后的那一双眼睛眯成窄缝。
那眼神恨不得刀了她。
班杰也不和她废话,扬声道:“去,滚后面去。”
林听夏没吭声,只是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拎起课本,咬着笔杆麻溜走到教室最后面站着。
等到下午的时候,林听夏突然被点名,说是要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她走后,周围几个原本正在安静上自习的同学突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她又犯什么事儿了?早上不是才从那儿出来?”
“你还不知道?这回她真是闯大祸了!”
“啊?怎么个事儿?”
“我听说她把咱年级第一给揍了,都进医院了!”
“你说谁?她把谁给打了?”
一提到陈知屿,凑热闹的同学瞬间多了起来。
“我别班上体育课的同学和我说的,说是亲眼见陈知屿从老董的车上下来,右腿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看着就疼。”
“那她会不会被开除啊?”
“你管别人干什么,人家有个房地产大佬的老爹,你赶紧学习吧你……”
林听夏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好多人。
放眼望去,除了主任董齐还有两个班的班主任和校长,而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陈知屿则安静地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他仍旧穿着上午见面时的那套衣服。
只是灰色连帽无袖卫衣下露出的那两条手臂不再青筋爆起,兴奋得像是没玩够,而是自然地垂放在腹部,有所收敛。
受伤的那条右腿搭在茶几上,黑色运动裤裤脚处原本的泥脚印被厚厚的绷带取而代之,看起来伤得不轻。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似是嫌周围太吵,陈知屿眉头蹙了下,身上气压很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报告。”林听夏抿唇抬手敲了下门,想起之前那个不太美妙的梦,佯装没有看到陈知屿递过来的视线,径自走到办公桌前。
只是身后那道视线过于灼热,让她不禁挺直脊背。
董齐看着面前的林听夏语重心长道:“林听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怎么能和同学之间动手呢?”
天知道董齐跑到医院发现被打的人是陈知屿时差不点两眼一闭,气背过去,缓了好半天才终于从这噩耗中抽回神来。
两方家长他都得罪不起,尤其是陈知屿那边。
这事儿瞬间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董齐拿捏不定,只能叹气朝一旁一直沉默的校长看过去。
“林听夏,你违反校规这事会按照学校常规流程走,但念在你是初犯,第一次不会被责令转学,但是你和陈知屿之间的事还需要双方家长出面一起解决,所以找个时间和林总说一下让他有空来趟学校。”校长在沉默中开口。
找家长啊。
林听夏一下就颓了,抬手捏了捏衣角,一时有些犹豫。
她在老林面前可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也不知道老林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那不得被吓死?
林听夏抬眸眼巴巴地望着校长,说:“我爸他太忙了,最近这段时间未必有空。”
言外之意就是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补救办法。
“那怎么行,我们班陈知屿原本好好的,这受了伤,得耽误多少事?”一旁的实验班班主任有些不乐意。
空气静默一秒,几乎是同一瞬所有人都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陈知屿看过去。
“刚好,我家里人也挺忙的。”陈知屿似是有所察觉抬眸望过去,顺手捻起桌上的一片落叶丢进花盆里,声音懒懒的听不出多大情绪,周围人听了却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校长眸光柔和,问:“那陈同学你觉得这事儿怎么办比较好。”
陈知屿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正巧与站在对面看过来的林听夏对上视线,他轻挑了下眉,说:“私了。”
2. Summer02
对于陈知屿的提议众人没有异议。
想着快要上课校长便先让两人回班,而林听夏则顺理成章地担任起了护送陈知屿的职责。
陈知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其实有携带拐杖,但他说那东西太硌手不舒服,于是很心安理得地拿林听夏当肉垫。
他长长的胳膊松垮在林听夏单薄的肩头,从背后看过去两人亲密无间,像是抱在一起,但只有林听夏自己知道,陈知屿他丫就是故意的。
少年身量高,虽瘦但骨架宽,架在肩头沉甸甸的。
尤其此刻,陈知屿几乎把身体一半的力量都泻到她身上。
林听夏微微蹙着眉头,看起来扶的很吃力,偏偏陈知屿却像是没看到般。
没大一会儿,林听夏只觉得肩头的分量更重了,好似背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那触感硬邦邦的,还隐隐有些硌人,耳廓处时不时传来一道温热的呼吸,像是窗外缠绵的风,带着丝丝痒意,随后,一股难耐的燥热之感悄然自心口蔓延开来。
林听夏有点不舒服地挺了挺脊背。
“累?”陈知屿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眸落到她有些泛红的耳垂,喉结小幅度上下滚动一下,声音有些沙,像是暴雨时落下的密集雨点,颗粒分明地砸进林听夏的耳膜里。
她耸耸肩,刻意忽视掉身上那股怪异的酥麻感,偏扯了下唇角,暗含讥讽,知道他明知故问,于是没搭理他。
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到实验班门口,陈知屿终于放开她,因为脚踝受伤的缘故,他后背倚着墙,受伤的那只脚斜撑着墙面,双手插进裤兜里,姿势懒散又随意。
明明两人已经分开,但林听夏仍旧觉得自己被他身上的那股气息紧密包裹着,强烈又霸道,像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完全占有了她,与梦境中细腻的触感重合,她不自然地揪了下校服衣摆,哪哪都别扭。
被他触摸过的肩头还在火辣辣地烧着,他的掌心宽而大,像是攒了把火,摸哪儿哪儿烧得慌,林听夏最怕热了,小脸皱巴巴地瞟他一眼,皱眉道:“有屁快放。”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大家都陆陆续续往各自班级的方向走,但因为实验班正好占据岔路口,算是人流中心,不少同学瞧见他俩凑一起,都没忍住频频朝这边看过来。
甚至有胆大者捂着嘴和周围人直接议论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林听夏全听见了。
“你说他俩啥情况啊?”
“还能啥情况,就小说里写的那种老死不相往来呗。”
“那你说林听夏会不会偷偷报复啊?我刚刚路过办公室那边听到林听夏说这事儿私了。”
“我靠,那陈知屿同意了?”
“对啊,要不说咱陈大校草人美心善呢。”
人美心善?她林听夏怎么不知道?
林听夏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陈知屿,视线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轮廓,比起精雕细琢般地欣赏,更像是不肯遗漏一丝找茬机会地打量。
陈知屿个头极高,要比林听夏高出足足一个脑袋,她平视他的时候只能看到他饱满的喉结,为此得微微仰着点下巴才能看清他的脸。
陈知屿的五官十分精致,在人群中尤为突出,脸型流畅,下颚线却又棱角分明,极具攻击性,眼皮很薄,眼尾处的褶子又很深,不带温度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十分不好惹。
但平时在校又一副好学生做派,虽然仍旧冷着张脸,高不可攀,但总要比在巷子里时的那个满身戾气嗜血的少年要显得平易近人的多。
林听夏忍不住腹诽。
他们这都什么眼神?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身上那层狐狸皮扒下来,让他们好好看清楚,他那张魅惑众生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黑暗的心。
林听夏的小心思不加掩饰全都刻在脸上,偏偏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见陈知屿半天盯着她不说话,以为对方误会她是那种肇事逃逸的小人,于是眉头皱了下,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陈知屿扯了下唇,纤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晦暗,看着她,似是调侃但语调缓慢,仿佛带了几分认真:“怎么负责。”
“就该掏医药费医药费啊,说吧,多少钱。”林听夏双手环在胸前,摆明了一副不想和他多做纠缠的样子,最好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和他划清界限。
毕竟他是学生会主席,而她则是最不服管束的那批孩子里的头头,他们天生相克,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陈知屿垂眸盯着她的那张脸,抿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林听夏等的耐心告罄,再次忍不住皱起小脸时,对面的陈知屿终于开口:“这件事短时间说不清楚,放学你来找我。”
啧,屁事可真多。
林听夏皱了下眉,不过想想他们实验班的人好像都是这尿性,不仅墨迹还一堆大道理。眼瞅着要上课了,林听夏也不愿和他多说,很爽快地应下,然后转身跑上楼。
*
龙城一中规定全年级都得上晚自习,不过林听夏他们才高一,只需要上一节晚自习就行。
今天晚上是语文老师代班,为了兑现上回语文考试成绩在语文年级组中前进三名的奖励,就拿自习课给他们看了一节课的电影。
为了营造电影氛围,班长早早的就组织同学拉好了窗帘,甚至还派了好几个同学去校超市兜了五大兜零食回来,统一给他们发下去,才关了灯。
投影机里正在放映当时十分火爆的一部外国影片《速度与激情5》。
电影画面极具冲击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观众的眼球,班上一部分的同学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刻,还有一部分则像林听夏这样,偷偷忙着自己的事情。
林听夏早在电影上映没多久就约着肖一筱一起看过,所以从电影开始到结束就没抬过一次脑袋,一直在忙着低头画画。
她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报了个漫画社团,原本上届社团主席在的时候大家气氛还算融洽,这毕业一走,内部竞争格外激烈,都在觊觎主席的位置。
大体可以分成两个阵营,一方在捧苏棠月,另一方则认为成绩不是衡量担任社团主席的唯一标准,进而站队林听夏,因此众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但主席的位置毕竟只有一个,所以为了公平起见,经过校方以及学生会共同商讨,最后决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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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期末进行学年文艺汇演的时候,由她们双方各自举行一场漫画展览活动,并让大家对她们各自的活动内容进行现场投票,票数多者担任下一届漫画社团的主席。
当然,林听夏从不参与社团内部的各种纷争。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画漫画,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看重,而且她又不是当不了主席就不画了。
就像老林说的,凡事尽力而为,别轻易放弃就好,人生的每一道坎都是雕琢。
她右手肘旁亮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线投到少女白皙的脸上,少了平日的喧闹,更显恬静专注,唯有额前那几根挺立的胎毛,时不时被窗外涌进来的风戳一下,像是抻懒腰般扭动着身体。
因为看电影,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心照不宣地蹿了座位。
肖一筱就坐在林听夏旁边,见她如此认真,不自觉放轻了手下落笔的声音。
她在做今晚的数学作业,足足两套试卷,不过她之前课间的时候就在做,这会儿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于是打算放松一下,偷偷摸出压在课本下的手机。
那时候的微信还没那么盛行,大家普遍都用扣扣,肖一筱无聊之际滑进了匿名校友建立的学校论坛。因为非官方,鱼龙混杂,大都只顶着一个中二的id到处灌水。
估摸着是林听夏这次把陈知屿给打了这事儿太过炸裂,此刻论坛里全是关于两人的帖子,层出不穷,其中有一条匿名留言被以万赞顶上热评第一。
#惊!一中校草被下战书,两人约定放学后小树林私斗!今晚不见不散!
紧跟在那条热评下面的是那位匿名网友Po上来的一张照片。
是林听夏和陈知屿那会儿站在实验班门口谈话的照片,看角度像是偷拍,且镜头只对准了林听夏,甚至把她当时皱眉不耐烦的表情放的特别大,让人看了更觉得她不好惹,再加上当时有不少路过的同学都看见了可以作证,更加让人深信不疑这条留言。
垂耳大叔:【离线太久,消息保真吗?】
香芋味的socks:【肯定啊,那会儿办公室都传开了,两人要私了。】
铁骨铮铮向太阳:【@垂耳大叔,我当时路过,可是亲耳听到。】
美味粪球:【有组团去小树林的吗?】
路人甲乙丙丁:【……】
肖一筱看着越来越歪的楼层,眉心蹙了下,而后抿唇看向旁边仍旧吭哧吭哧低头作画的林听夏,不忍打扰,却又耐不住好奇。
犹豫了半天,终于要开口询问时,挂在侧墙上的广播突然一声炸响,吓得她打了个激灵,思路一瞬中断。
周围桌凳磨擦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林听夏急急忙忙合上画册往书包里塞,然后把书包抡到肩头,腿刚迈出座位半步后才像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
她眉眼弯弯正对上肖一筱有些呆愣的表情,笑着朝她打了个响指,说:“学傻了?对了笑一笑,我今晚有事就先不和你一起走了,还有你卷纸写完没?”
肖一筱呆愣地点了下头,刚想起自己要说什么,结果手中早已一空,连带着那道纤细的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班级门口。
3. Summer03
林听夏下到三楼的时候,实验班门口几乎没什么人了,只剩零散的几个刚值完日的同学提着垃圾袋从班级出来朝楼下的方向走。
陈知屿倚着楼梯转角处的墙壁站着,黑色的书包肩带斜挎在他左肩,受伤的那条右腿像上午见到时一样微曲着,整个人慵懒又随意。
因为是放学时刻,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明晃晃地拿着手机,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深邃的眉眼,手机屏幕上的光在他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光影,他神色专注没看见她,反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宋青阳抬肘撞了下他的小臂。
宋青阳朝陈知屿一通挤眉弄眼:“人来找你了。”话落便在林听夏提步朝他们那儿走过去时,脸上夹着坏笑立马跑开了。
陈知屿把手机揣进兜里,顺着宋青阳刚刚的视线抬眸看向过去,脸上表情很淡,而后朝林听夏挑了下眉。
林听夏一下扯紧书包带,为他这么不加掩饰的直直看过来,而感到一瞬莫名紧张,她微垂下眼帘,脚底三步并两步,连跳几层台阶,最后跑到他面前站定。
她的视线虚虚地瞟过他身侧颀长的影子,同时用力攥紧手中的书包带,脚尖轻轻戳了戳地面,在静默的空气中抬眸看向他,说:“说吧。”
陈知屿的视线从她乌黑的发顶上移开,落向她的眼睛:“这儿不方便。”
林听夏皱了下眉,脸上稍显不耐,问:“那去哪儿?”
因为放学的缘故,教学楼里的自习室现在都相应上了锁,唯有图书馆里的灯长久地亮着,但那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而且林听夏也不想让人撞见她和陈知屿单独待在一起谈事的画面,那样会显得她很被动。
于是最后两人相约去教学楼后的那片小树林。
小树林本就被前方高大的教学楼挡去了大半光线,平日里总浸在一片昏暗中,此刻更是浓黑如墨,连枝叶间的缝隙都隐没不见。
仅有的两盏路灯,也只在石子路口投下微弱的光,更衬得深处那片黑糊糊的团块愈发诡异,像极了动漫里能吞噬灵魂的黑魔法,让人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但见走在前面的陈知屿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林听夏咬咬牙最后也跟了上去。
随着视线被黑暗吞噬,林听夏两手揪紧书包带,蜗牛爬般缓慢向前移动,这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条帖子。
说是人的身上有三盏火,头顶一盏,肩上左右两边各一盏,要是其中不小心灭了一盏就会被脏东西俯身,还有半夜要是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回头,不然会被鬼吃掉。
她晃了晃脑袋。
像念经般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可心脏偏像要挣脱胸腔似的,跳得又重又急,每一下都“咚咚”地撞着耳膜,额角的青筋也跟着突突直跳,仿佛要蹦出来。
忽然,脖颈处缠上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还带着点发痒的酥麻,像是风拂过,又更像有人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在皮肤上细细刮挠。
紧接着,一股阴风“呼”地从远处卷来,“啪”地一下重重拍在她的肩头。
等等……刚才那下……
念头刚冒出来,林听夏瞬间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尖锐的恐惧感从心底炸开,顺着喉咙嘶吼着往上冲,后背“唰”地沁出一层冷汗,黏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这时,前面的陈知屿没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扫了一圈,喊她名字:“林听夏?”
终于,林听夏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她攥紧书包带,闭着眼睛边扯着嗓子喊边拼命向前冲刺,尖叫声一路响彻云霄,惊得周围的树木都跟着枝桠乱颤起来。
陈知屿也被这一连串刺耳的尖叫声刺得额角突突直跳,猝然间,胸口又被她猛的一顶,向后趗趔一步,他吃痛闷哼一声,而后稳住身形抬手捏住她的后衣领,像是捏猫脖子般将人从自己的胸前提出去,动作不太温柔。
陈知屿抬手扯了下自己被她撞乱的领口,看着她龟缩般的样子,皱眉道:“疯了?”
此刻林听夏虽然看不清站在自己对面的陈知屿的神情,但从他暗含不爽的声线中却不难幻视出那张巨臭无比的脸,以及他眼睛里的那几分嫌弃。
陈知屿有洁癖这事儿全校几乎就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
还记得高一刚开学军训那会儿就有不少女孩给他送情书,其中一封不知道谁送的,不仅夹在了他的课本里,还在上面喷了香水。
可能是想搞的独特点好吸引他注意力,但谁知道陈知屿发现后直接沉着脸把书都给扔了,甚至当天还特意买了除味剂,把座位里里外外喷了个遍。
这事儿当时闹的动静不小,之后再有人送情书,没人敢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林听夏抬手揉着发胀的额头,愤愤瞪他,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自己气鼓鼓了一会儿,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渐渐的,林听夏自己都未曾发觉到自己竟然莫名心安了不少。
等彻底冷静下来后,她抬手蹭了下飙着虚汗的鼻尖,自觉刚刚的行为有些丢脸,心虚地咳嗽一声,但借着周围黑糊糊什么也看不见,她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甚至还倒打一耙:
“谁让你刚刚走那么快的!”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低低的声线从嗓子里滚出来,说:“所以,你刚刚喊什么。”
“谁让你刚刚喊我!”林听夏整张脸涨得红红的,声音也像鼓起的气球一戳就炸。
陈知屿真讨厌!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时站在面前的人胸腔里隐隐传来闷闷的响动,明明是很细微的声音,却又无比清晰。
陈知屿在笑她。
林听夏用力揪紧书包带,别开脸,声音带着点被人不小心戳破了小秘密的窘迫,语速极快:“有屁快放!”
“前面有椅子。”陈知屿语速很缓,但许是因为刚刚笑过的缘故,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愉悦感。
他音质本就清冷低沉,此刻更是勾人,像是在耳膜上抓了把,林听夏听得骨头都酥了,她轻抿了下唇,顺着他的提示颇给面子地看过去,模模糊糊中确实有那么一把椅子的轮廓。
“那你一会儿记得跟紧我。”说着,林听夏仰着下巴低哼了声,揪着书包带站到陈知屿身侧,和他肩并肩,然后像个知心大姐姐般转头对他说,“记得,别、跟、丢、了。”
藏在云层间的月光刹那间摩挲过女孩漂亮的眼眸,圆又亮,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
陈知屿有一瞬晃神,而后他别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你最好跟紧点。”
另一边,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树林里蹲点守着的同学们见他们的声音终于走远,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你们看见没!刚刚林听夏冲刺给陈知屿来了个飞旋踢!”
“是肘击好吧?那影子那么一大坨,怎么看也不像腿。”
“反正陈知屿就是被揍了,从他进去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刚刚他明显身形不稳,朝后倒了下。”
“哎?你们说他们现在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转移阵地了?还是被林听夏给…咔嚓了?”
“不能吧?”
“要不要过去看看……”
众人正议论着,突然从身后不远处射过来一束强光,是保卫处的人,最近小树林里老有小情侣偷偷摸摸搞事情,要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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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会被记名扣分,到时候还要被罚扫操场,于是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狐奔鼠窜。
薛萌反应没他们快,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最后十分不巧,正好和朝这边赶来巡查的保卫处人员打了个照面。
“你哪个班的?”保卫人员拿着手电筒把她从头到脚照了一遍,又朝她身后晃了一圈,眉头缩紧,“放学不赶紧回家,待在这儿干吗?”
薛萌被手电筒射出的强光刺得眯了眯眼,抿唇说:“我新转来的,不小心迷路了。”
龙城一中师资力量雄厚,每年都有靠着人脉插进来的借读生,正巧保卫处的大叔瞅她也有点面生,于是只问:“就你一个人?”
薛萌垂眸扯住校服下摆点点头,在跟着保卫处大叔一起出去前,回头朝身后望了眼。
……
“要求就一条。”小树林深处,陈知屿坐在木制的长椅上说。他双腿微曲着,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面,模样懒散又随意。
林听夏暗暗想,算你有点良心,然后嗯了声。
陈知屿:“养伤期间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
那岂不是要给陈知屿当牛做马了?林听夏咬咬牙,问道:“那你伤得多久才能好?”
陈知屿:“医生说至少三个月。”
什么?多久?三个月?
林听夏在心里掰着指头数了数,那岂不是得给他当牛做马到放假?这怎么行?林听夏想了想,说:“我们俩课程冲突。”
“只利用你休息时间。”陈知屿淡淡瞟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逃避责任吧?”
“请不要以你的小人之心揣摩我。”林听夏双手叉腰,看着他说,“那我们怎么联系?”
陈知屿沉默地看着她,眼神玩味。
林听夏眼皮直跳,最后在他长久地注视下,掌心虚虚划过外套兜,然后半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我们陈大主席,这是要带头违抗校规?”
陈知屿扯了下唇,没说话,随后站起身。
他身形高大,几乎是瞬间便遮去了林听夏眼前所有光亮。
紧接着,他身上那股皂角香气扑面而来,清淡却裹着灼人的热意,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往她周身钻,放肆地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钻进每一个细胞。
直到她身上原有的气息被彻底覆盖、吞噬,完完全全被他的味道占据。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风从中间钻过,带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林听夏抿了下唇,下意识想往后退半步,身前的陈知屿却突然双手抵着膝盖弯下腰,带着一股不容抵抗的压迫感,朝她逼近过来。
少年的瞳孔黑得纯粹,却并未消融在周遭的黑暗里,反而亮得惊人,像悬在夜空中的星,灼人又耀眼,此刻那片光亮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影子。
她脸上闪过的细微的惊讶、无措、紧张全都一览无余。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就像是有人往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了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渐渐漫过四肢百骸,连带着心跳都跟着轻轻发颤。
林听夏下意识蜷起手指,又用指尖悄悄勾住衣角,试图按捺心口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
她下意识垂下眼,视线却正好落到陈知屿露出的凹陷的锁骨上。
他的皮肤很白,典型的冷白皮,明明一有空就去操场上打球,但好像怎么都晒不黑,肌肉也很紧致,看样子应该每天都有锻炼,难怪揍起人来那么凶,那么狠。
“林听夏。”
头顶突然落下一道清冷的声线,林听夏眸光一顿,而后抬眸愣怔对上他的耀黑的眼眸,陈知屿扯了下唇角,视线捉住她的,对她说,“合作愉快。”
4. Summer04
林听夏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彼时林宇还在公司加班没回来,保姆张姨也早早下了班,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刚从洗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湿着,简单拿毛巾擦了下,便捞过柜子上的手机朝自己的大床走去。
那会儿在小树林的时候她加了陈知屿的扣扣号,此刻两人的聊天框中干净的仅有一串好友申请通过的字样。
林听夏坐在床沿,抿唇盯着手机屏幕中陈知屿的扣扣头像,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手机壳的边缘,模样几度陷入纠结。
陈知屿的扣扣号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刚开学那会儿学校为了方便管理新生,统一建立了年级新生群,之后一直沿用至今没解散,只是一直没什么人敢直接加他,倒是偷摸访问他空间的人不少。
那段时间林听夏也对陈知屿好奇过,尤其是刚军训那阵,毕竟陈知屿可是仅靠一张抓拍的模糊侧脸照就被众人一度捧为百年难遇一次的大帅逼。
至此热度只高不减。
紧接着,那张模糊侧脸照就冲进了微博热搜,之后很快就有许多星探闻着味儿,赶过来要签陈知屿。
林听夏记得因为这件事那时候校门口附近的保安都不知道多加了多少倍,最后就是害得她直到军训结束,开学都一个月了,都没再轻易翻出过校园里的那处矮墙。
为此,林听夏当时在心里狠狠给陈知屿记上了一笔。
后来陈知屿进入了学生会,因为各项能力出众自然而然地竞选上了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而她作为各位老师领导们眼中的刺头,自然与陈知屿更加水火不容。
也是因为心里憋着一口气,林听夏自那之后再没有主动了解过有关陈知屿的任何事,只有偶尔会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最近在什么时候去了球场、竞赛还有多久能回来、又获得了什么荣誉等等。
总而言之,他和她的人生轨迹完全不搭边,更不用说去扒他扣扣空间的事儿了,之后她更是连校园论坛都戒了,因为几乎每条帖子都是和陈知屿有关。
但现在不一样了,陈知屿也有秘密被她捏在手里。
所以看看他空间怎么了?万一里面有什么重要信息呢?她可得多收集点证据,到时候等三个月一过,她就向众人一举揭露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这么想着,林听夏便心安理得地点进陈知屿的扣扣头像。
但看着空荡荡的空间,林听夏不禁皱了下眉,而后用指腹贴着手机屏幕来回上下滑动几下,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加载出来。
不是吧?陈知屿这人平时都不玩网的吗?连条个性签名都没有?
像他们那会儿,谁还没有那么一两条自觉深奥,但放到现在看简直尬得会死程度的中二说说?
但陈知屿真的没有,他的空间动态永远没有那些无痛呻吟的日志,之后唯一的几回动态也全都是和林听夏有关。
林听夏捧着手机整个人朝后仰去,头顶的暖光灯柔柔地抚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轻抿了下唇,又有些不死心地戳开陈知屿的头像。
陈知屿的头像不是随大众的那种杀马特风格,乍一看乌漆嘛黑的,但是放大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张星空照,只是星星太稀疏,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所以才让人第一眼看不清。
看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抬手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钻被窝,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陈知屿:
-早饭。
林听夏捧着手机,盯着那两个字,指腹在键盘上敲了敲,又删除,最后只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包。接着,聊天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结果她左等右等,陈知屿下线了。
“?”林听夏啃着指甲,满脑子问号。
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意钓她?
林听夏本来还想问明天早饭给他带什么,但一想起老林之前和她说过,男人不能惯着,尤其是像陈知屿这样的,于是林听夏干脆把陈知屿的备注改为了“陈狗”,顺道把和他的来电铃声也换成了狗吠。
但其实陈知屿还真不是有意要晾她,那会儿他正准备洗漱,结果换洗衣物的时候,发现自己领口处有一道明显的口红印,很淡,更像是唇膏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少女身上柔软的触感再一次变得真实起来,陈知屿攥着衣服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突起的青筋肉眼可见,卧室里的暖光灯把他赤裸的腰腹削得极具力量感,尤其是左腰处那条泛红的刀疤,更显迤逦。
陈知屿垂眸在编辑框中正编辑那句“把我衣服洗了”,结果还没编辑完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最后他干脆把衣服丢进脏衣篓中。
*
第二天,林听夏早上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林宇。
林宇这些年自从把公司做强之后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两人聚少离多是常态,说实话林听夏也很想让林宇多宅在家陪陪她,但比起这个,她更希望老爸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而不是因为别的。
她抻了个懒腰,然后扯下林宇昨晚夜间贴在她床头柜上的那张便利贴。
果然,林宇因为临时出差所以下班后回家只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转路去了机场,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要下飞机了。
“夏夏?醒了没?”这时门外传来张姨的说话声,说是给她熬好了粥,一会儿就可以下来吃了。
林听夏“嗯”了声,然后起身去了洗浴室。
“夏夏,要不我明天早点叫你起来?”厨房里,张姨正在往林听夏的书包里装洗好的水果,一抬眸就瞧见林听夏正站在餐桌前,急急忙忙往食盒里塞包子。
“不用不用。”林听夏低头,三五下把食盒摁好,然后拎起张姨递来的书包,扛到肩头,笑着和她说了声再见,便急急忙忙往院门口跑。
龙城一中对于走读生没有强制规定,必须要上早自习,所以按照往常,林听夏每回都是踩着上课预备铃来的,但因为要给某人带饭,她今天比往常早来了一会儿,正赶上他们下早自习,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乌泱泱的人影从教学楼里面跑出来往食堂的方向冲。
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过去,林听夏干脆一屁股坐在小花园的台阶上,掏出手机给陈知屿发消息。
小铃铛:
-饭送哪儿?
原本以为得等一会儿才能收到消息,没想到对面回复的很快。
陈狗:
-教室。
等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林听夏这才背着书包慢悠悠的往实验班门口晃。
刚拐上三楼楼梯拐角,她就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出来,正往实验班的方向走,不过对方没注意到她。
林听夏知道她,苏棠月,陈知屿他们班的班长,人不仅漂亮学习还好,更重要的是没什么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因此一度被众人捧为女神级别的存在,私底下有不少同学戏称她和陈知屿两人是实验班的金童玉女。只可惜,听说这次分科表苏棠月填了文,看来两人的佳话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林听夏进实验班的时候,正巧撞上苏棠月给陈知屿送饭。
苏棠月手里捧着一个保温饭盒,足足有三层高,再看看她拿的,就一透明塑料盒,里面的包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盒盖给压瘪了,露出里面不太美观的馅料。
苏棠月在见到林听夏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瞬惊讶,反倒是林听夏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她走过去把手中的饭盒往陈知屿桌上一扣,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淡声道:“你的早饭。”
陈知屿朝林听夏挑了下眉,意思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林听夏心虚地抬手蹭了下鼻尖,假装没看见,说:“你爱吃不吃!”反正都有苏女神给你送饭了,也不差我这一口,这么想着,林听夏就要把饭盒拿回来,结果下一瞬手背上反被一张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只短短一秒,她却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指尖一阵发麻,林听夏有些不太自在地咬了下唇,攥紧手心。
陈知屿:“我说不要了么?”
可真难伺候,林听夏愤愤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昨晚小树林里,陈知屿嫌弃自己的样子,她又报复性地把手背往校服裤腿上狠狠蹭了蹭,这才仰着下巴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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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屿眸光一暗,脸色不太好。
“陈知屿。”苏棠月见林听夏走了,轻抿了下唇说,“这是我妈今早特意给你熬的排骨汤,你腿受伤了喝这个能好的快一些。”
说完苏棠月也没管陈知屿什么反应,直接把保温饭盒放到了他的书桌上,然后立马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只是一颗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想起两人刚刚像是交握在一起的手,苏棠月心口就一阵阵发涩,指尖蜷进掌心,扣出一道道深红色的月牙。
*
一上午的课林听夏上的浑浑噩噩。
果然人不能早起是有原因的,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瞌睡般,一头栽到身侧肖一筱的肩头上,闭着眼,模模糊糊道:“笑一笑,以后你就是我的拐杖了。”
“好啊!”肖一筱巴不得林听夏黏着她,只要她不去打架就好。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食堂二楼人满为患。林听夏和肖一筱从窗口那边出来后,身上挤了一层汗,尤其是林听夏,白皙的脸蛋上坨着两团红,她婴儿肥还没下去,看起来特别好捏。
林听夏端着餐盘,偏头就着肖一筱递过来的手,一口咬住牛奶吸管,猛猛嘬了口,然后蹙眉评价道:“这个都没昨天的凉,肯定是他们为了省钱昨晚把冰箱的电给停了!”
林听夏碎碎念念了一路,直到两人端着餐盘走到事先占好的餐桌前坐下,她才低头开始扒拉碗里的饭。
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林听夏抬起眼眸,就见坐在对面的肖一筱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着自己,她抬手捻掉嘴角上沾着的米粒,抿进嘴里,嚼了嚼,说:“怎么了?”
“夏夏…你昨晚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一整个上午肖一筱都没学进去。
昨晚她也跟着去了小树林,但里面太黑了她不敢进去就只在最外面等着,结果没等一会儿就见一大批蹲点的学生从小树林的方向往外涌,她不明所以跟着一起跑,后来才知道是检查的保安来了。
最后就是什么都没看到,肖一筱本想着等回到家的时候再联系林听夏,结果一掏兜才发现手机丢那儿了。
“打架?”林听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嘴角还挂着根没嚼进去的青菜叶,她懵懵地着看肖一筱,满脑子问号,“我怎么不知道我咋晚打架了?”
“就…和陈知屿啊。”食堂里陆陆续续有同学来往,肖一筱不由得压低声音,“校园论坛里,现在都在传你昨晚和陈知屿在小树林里约架的事。”
“你没受伤吧?”肖一筱拿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米饭,神色认真地说。
她倒不知道自己和陈知屿昨晚在小树林里还打了一架这件事,想问他俩最后谁赢了,但对上肖一筱那双担忧的眼神,她只好安抚道:“我没和他打架。”
肖一筱长长吐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夏夏,你最好还是,离陈知屿远点。”
肖一筱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希望两个人能互相离远一点。
因为她发现,只要两人凑一起就总是一股火药味,尤其是学生会那帮人其实还挺不好惹的,林听夏本来就是他们眼中的刺头,更不用说这次还把陈知屿给打伤了,更是罪加一等。
林听夏混不在意地“哦”了声,低头往嘴里塞了口米饭,用力嚼了嚼。
看来给陈知屿当牛马这件事先不能让笑一笑知道。
两人临走前林听夏又去窗口打包了份饭,肖一筱抿唇看了她一眼,说:“夏夏,要不下午我们早点过来?”
一中施行年级错峰用餐制,用餐时间规定为四十分钟,但加上排队实际用餐时间可能都不到半小时,更别说有的老师还有拖堂的恶习。
这就造成了有许多同学压根儿没吃饱饭就要立马去贴冷板凳,搞的到大学里人还没怎么大放光彩,就先把胃伤了。
林听夏接过食堂阿姨递来的筷子,意识到肖一筱可能误会了,笑着对她说:“我吃的可饱了。”说着她还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腩,神色颇为骄傲。
肖一筱弯唇笑了下,眉眼中藏着几分困惑:“那你……”
林听夏毫不留情道:“给狗吃的。”
5. Summer05
周五这天上午,因为下了场雨,课间操宣布停上。
各班的班主任也被叫去会议室开会,没人管着,大家一瞬炸开了锅。班级里闹哄哄一片,走廊更甚,有人竟然直接原地打起了羽毛球。
这会儿不知道哪个能人,居然把毽子一脚从窗外踢进了六班,虽然没砸到人,但不巧,落到了前桌薛萌的桌上。
洁白的数学竞赛试卷一角像是被戳了个泥章,薛萌额头跳了跳,起身。
然而,凳腿磨擦地面的撕拉声很快被淹没在鼎沸的潮声中,没人理她,再加上她张望三圈也没找到那人,最后握拳,又闷闷地坐下,狠狠往前抽了把椅子。
林听夏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正在捣鼓手中参加汇演用的画册。她最近迷上了一部韩剧,从里面的主角人设中摸出不少灵感,她刚把男主棱角分明的喉结画出来,肩头突然被重重戳了下,她扯下耳机,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
“那个,楼下集合。”说话这人叫孟川序,二班的,上周两人因为升旗迟到被罚一起打扫操场。林听夏皱眉看了眼窗外,雨丝细密,不知道多久能停,“这不还在下?”
孟川序发愣地挠挠头,说:“学生会那边让去的。”
林听夏和孟川序赶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就见学生会之一的张闯正在清点人数,他皱着眉从名单册上抬起头,看向众人说:“还缺两个人。”
孟川序这时举起手说:“到了!到了!”
张闯淡淡扫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林听夏,而后把名单册合起来,对大家说:“那都别站着了,赶紧干活儿去吧。”
众人听后没什么意见,转身去储物室拿工具,孟川序刚想喊林听夏一起,扭头就见林听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张闯:“外面雨没停怎么扫?”
“按照校规第三十七条,违反校规者须在课余时间对学校进行一定的义务劳动。”张闯挑了下眉,看着她继续说,“现在是休息时间,而且外面那点儿毛毛雨也淋不死你吧?”
说实话林听夏和张闯之间没什么过节,但一旦沾上陈知屿就有了。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陈知屿的狗腿子,明眼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张闯是有意为难林听夏,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学校就是一方小天地,学生会这帮人他们得罪不起。
孟川序也有点怕张闯,于是塞了个簸箕给林听夏,慢吞吞说:“没事儿,你到时候就站在里面就行。”孟川序有点口吃,这么一长轱辘话说下来重重喘了口气。
最后林听夏和孟川序冒雨扫了半个小时的操场。
孟川序人长得壮,这点儿雨对他来说就像是接了捧凉水冲了下脸,没什么感觉。
但林听夏就不一样了,身上的蓝白夏季校服被雨水打得湿了大片,浸出少女单薄的脊背,高束的马尾上挂满了水珠,甚至头顶还在冒着白气。
“你头顶冒烟了。”孟川序没想到一下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他忙捂住嘴巴去观察林听夏的表情,少女神色淡淡,显然没注意到他刚刚说了什么,林听夏反手把工具塞回给孟川序,说:“幸苦你送回去。”
孟川序看着已经走远的林听夏,愣愣挠了下脑袋,“哦”了声。
*
宋青阳大课间的时候没在教室里待着。
像往常得了空他准会勾着陈知屿的肩,两人一起去球场打球,但今儿天气不好,再加上陈知屿腿瘸了和别人打没劲,他就一个人跑了趟超市,谁知道竟然有意外之喜。
宋青阳跑回实验班的时候陈知屿还在做题,他把手里的可乐往他桌上一掷,嘴角翘得压不住:“屿哥,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可乐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浑身滋着冷气,水珠沿着罐壁收不住的往下流,陈知屿把试卷折了一角,低头没什么情绪地说:“什么。”
“我看见林听夏了,她和人打起来了!”宋青阳屁股刚沾上板凳,就见原本专心做题的陈知屿突然搁下笔,起身往外走。
“不是,你干吗去?”宋青阳一头雾水,起身拿起立在他桌边的拐杖就往上追,“你拐杖不要了?”
*
陈知屿赶到操场的时候,林听夏和张闯还在吵。
这会儿雨停了,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见陈知屿往这边走,纷纷有眼力见地让出一条路。
林听夏背对着他站着,她吵得正上头压根儿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更别说陈知屿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的。
“林听夏。”
林听夏脊背一僵。
刚刚她骂张闯的时候可是连带着陈知屿也给骂了一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又或者听见了多少。
她咬了下舌尖。
虚虚瞟了眼站在身侧的那道人影,可惜只能窥见他精致的下巴和紧绷着的下颚线,她猜陈知屿的脸色应当不好看。
但那关她什么事?她心虚个屁!这事都怪他!很快,头顶的那根小火苗又重新支棱起来,林听夏双手叉腰,扭头,抬眸狠狠瞪了陈知屿一眼:“关你屁事!”
陈知屿皱了下眉。
视线扫过她平直的肩颈,校服上雨水留下的印渍还没完全消失,女孩额头上的胎毛湿哒哒地卷了个圈贴在脸上,右手白皙的手腕上肉眼可见地泛着一圈红。
她的眼睛里攒着怒火,暗含警告:要是他敢给张闯撑腰的话他就死定了。
“屿哥,林听夏她简直泼妇一个,我按校规让她打扫操场,她不乐意,把垃圾全倒我身上了!”张闯说的咬牙切齿,然后抬手抖了下身上的校服,上面全是混着树叶和瓜子皮的泥水。
林听夏气得眼睛冒火:“分明是你在我打扫操场的时候在那边磕瓜子的!”
张闯:“那也是你先动的手。”
两人作势又吵得不可开交,陈知屿闭了下眼,冷声道:“都闭嘴。”
“你自己回去领罚。”陈知屿淡漠扫了眼站在对面的张闯,然后看向身前的林听夏,抿唇说:“跟我去医务室。”
林听夏觉得陈知屿刚刚就是在说场面话,他就不信她,她咬唇,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算个屁,少管我!”
林听夏气哄哄地走了,马尾甩得老高。
宋青阳原本扎在人堆里看热闹,这会儿才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撞了下陈知屿的肩,嘴笑裂开了:“啧,她生气了。”
“关我屁事。”陈知屿扯了下唇,冷脸转身走了。
*
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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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知道这事儿还是从班上闲聊的同学那儿听来的,那会儿她在帮语文老师扯试卷,回来后林听夏也没和她说。
她给林听夏餐盘里夹了根鸡腿,往常林听夏都是抢着要吃的,但这回林听夏恍若未觉,只拿着筷子一个劲儿地戳碗里的土豆,都戳成泥了还在戳。
“……”
今天两人吃饭的速度格外快,肖一筱饭量本来就小,林听夏则是压根没怎么动筷子,放餐盘的时候肖一筱想起什么,问她:“夏夏,你今天不用给狗狗带吃的吗?”
林听夏这几天顿顿都给那条不知名的“狗”带饭,连肖一筱都形成生物钟了。
“死了。”林听夏恶狠狠道。
*
那次不欢而散后,两人一连着几天没见面,就算路上遇到了也都装没看到。这期间,陈知屿没给林听夏发过一条消息,林听夏更是不会主动去联系他,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下午,林听夏的处分终于下来了。
通报批评单被贴在了教学楼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面的字字句句,如实揭露了林听夏的种种恶行。虽说大家早就知道林听夏把陈知屿揍了这件事,但当看到纸上校方盖下的那枚红章时,仍旧没忍住感叹一番。
“校方这边的意思是你和陈同学虽然约定私下解决,但是这件事终归影响不好,所以按照校规,处罚你继续为学校做一个月的义务劳动。”董齐坐在办公椅上沏了口凉茶,看向站在对面的林听夏,“没意见吧。”
她有意见管用?
林听夏摇摇头。
“然后现在还有这么个情况。”董齐坐直身体,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小册子,递到林听夏手里,说,“经过你和陈同学这件事,校方高度警醒,为此专门开了好几次会,最终商讨出一个方案——你和陈知屿即日起,成立互帮互助学习小组,来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缓和矛盾。”
增进感情?缓和矛盾?
她?和陈知屿?
“老董,你就不怕我学恼了揍他?”林听夏把手里的册子丢到办公桌上,皱眉,“我不同意。”
这个问题董齐还真没想过。
他咂咂嘴,但这上头都交代下来了,于是扯着林听夏开始说好话:“你看啊,陈知屿蝉联年级第一,让他教你还不好?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而且这在外面补习一节课得多少钱呢,现在免费,不要白不要,再说,这个只要你成绩进到校前一百名,稳定三次就可以解除了。”
“那前一百名是那么好进的?”林听夏撇嘴,“你们同意陈知屿也未必乐意。”
董齐暗戳戳地想,这建议就是陈知屿提出来的,但他没敢说,怕两人真再打起来。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董齐淡定地嘬了口茶,靠在椅背上,继续说,“你要不同意,就只能请一次家长了。”
啧,这老董还挺会拿腔捏调。
林听夏用脚尖戳了几下地面,见董齐那神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最后认命地拿起桌上的秘密协议,低头豪迈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忽而,少女抬眸,眼底露出一丝狡黠,看得董齐心里一紧。
“老董,我恼起来,可是真的会揍他哦。”
6. Summer06
隔天,因为要返校上晚自习,林听夏便早些约了肖一筱去玩具城玩。
“笑一笑,你猜这回币子会不会掉下来?”推币机的透明玻璃窗上,映出少女一双亮如皓月的眼眸,林听夏双手抵着膝盖,偏头对肖一筱说。
每次她们来玩具城,林听夏必玩这个项目。肖一筱抬手推了下眼镜,凑过去,认真道:“我猜会掉下来。”
“我也是!”林听夏紧张地搓了搓小手,对准机器,瞄了老半天位置,才把手里的币子喂进投币口。
推币机吭哧吭哧响了两下,眼看着只要再推一下,币子就会全掉下来,结果机器罢工了。
“靠!怎么不动了?”林听夏跳起来用力拍了拍机身,肖一筱边慌张扯她胳膊,说:“轻点轻点”,探头边朝收银台那边张望。好在休息日玩具城里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作。
“哎,动了动了!”林听夏激动地拍了拍肖一筱的胳膊,然后蹲下身接过肖一筱递来的绿筐,去捞里面掉出来的币子。
币子不少,足足占了绿框的三分之二,够她们在这里玩其他项目好久了。
许是她们战斗的果实实在太诱人,很快吸引来一对情侣。
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吊带紧身包臀裙,胸前泛着两坨晃眼的白,一头大波浪,口红比裙子的颜色还艳,此刻没有骨头似地,窝在站在边上的男人的怀里,指着林听夏身后的机器说:“昆哥,我也要玩这个。”
男人懒懒掀了下眼皮,朝这边看了眼。
准确来说是看了林听夏一眼。
他鼻梁处有一道深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裸露的手臂上爬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左肩头上还鬼画符似地,卧着一只青色的利爪纹身,看起来就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肖一筱吞咽了下口水,赶紧低头拉着林听夏往边上站了站。她看人一向很准,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妹妹,借个币子呗。”男人突然饶有兴趣的对林听夏说。
林听夏倒是不怕他,直勾勾看着他,昂了下下巴,说:“凭什么?”然后拉着肖一筱转身就走。
后面两人没再待在玩具城。
肖一筱怕那个男人因为被拂了面子伺机报复她们,于是把币子存起来后拉着林听夏赶紧离开了。但林听夏这会儿还不想那么早到校,两人就去了校门口附近的水吧待着。
川市前几天下了场雨,这几天又连着升温,整座城市像是个巨大的蒸笼,人都要被腾熟了。
水吧里人满为患,包厢早就被占空了,林听夏和肖一筱只好就近坐在一楼里的卡座上。
旁边桌有人在玩剧本杀,声音挺大,说着浑吝不入耳的话,还抽烟,看模样像是隔壁职校的。
肖一筱一下又紧张起来,凑到林听夏耳边小声说:“夏夏,你说那人……不会来找我们吧?”
“谁找你们?”宋青阳欠欠地说,“有事记得找我们陈主席,包管的。”
林听夏正低头拿吸管戳杯子里的冰块,闻声抬眸,正对上陈知屿看过来的视线。
少年穿着一件白T,肩上斜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几日不见,他发梢短了些,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更显眉目英挺,一身少年气。
只是一眼,她便又继续低头戳杯子里的冰块,眼神淡漠的好像刚刚只是在看一个路人。
真是冤家路窄,吃个冰都能碰上。
“来挤挤。”宋青阳大剌剌地把包丢到肖一筱手边,又强塞了两个凳子进去,坐下。
“屁股真大。”林听夏嘴里嚼着果肉,意有所指。
“那肯定,谁有我们屿哥的屁股大。”宋青阳笑得灿烂。
林听夏没忍住抬眸,瞥了眼站在吧台前背对着自己的陈知屿。
啧,屁股确实挺翘,她低头用力咬了下吸管。
“宋青阳,你有病?”陈知屿端了一杯无糖果茶过来坐下,宋青阳跳脚,“不是,我的呢?”
陈知屿:“想喝自己买去。”
宋青阳苦脸,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草,我爸昨天才把我卡停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陈知屿我要和你分家!”
陈知屿:“……”
林听夏:“……”
肖一筱在旁边没忍住笑了下。她笑起来很腼腆,尤其戴着副黑框眼镜,更显乖软,像只萌萌的小兔子。
“这位同学,嘲笑别人是不对的。”宋青阳转脸看向肖一筱,指背敲响桌面,一脸严肃,肖一筱脸有点红,垂着脑袋刚想道歉,就听宋青阳爽朗的声音传来,“所以,你现在给我买杯果茶,我就原谅你。”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没想到肖一筱只抿唇“哦”了声,然后乖乖拿着钱包起身,很快买了杯果茶回来。
宋青阳愣了下,倒是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喝,两人很快聊了起来,大多是宋青阳在说话,肖一筱听着,一问一答倒也融洽。
相较于他俩那边的热闹,林听夏和陈知屿这边倒显得过分安静了。
林听夏低头继续戳杯子里的冰块,只是视线却时不时地朝旁边瞟去。
陈知屿除了有张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外,还有一双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的手。
少年的手指如竹节般修长匀称,骨节分明。他皮肤很薄,皮肤下的青筋肉眼可见,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甲床和她的一样,是椭圆形,指甲呈淡粉色,看起来就很健康,很适合弹钢琴。
就是不知道牵起来是什么感觉,也会像他那张冰块脸一样冷吗?
当林听夏惊觉自己对陈知屿的手产生执念时,吓了一大跳,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用力戳了戳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想,一定是她最近韩剧看多了,才会对陈知屿的手产生想法。
肯定是这样。
不然陈知屿那么讨厌,她是死都不会对他有想法的。
“哎,一会儿一起走吗?”宋青阳突然问。
“谁要和你们一起走。”林听夏说完便拿起座上的包,扯着肖一筱的胳膊出了水吧。
外头太阳正大,烤得人脸颊红彤彤的,林听夏心里说不上来的一阵烦躁。
她躲个屁?水还丢那儿了,更烦了,把脚边的石子踹得飞起来。
肖一筱轻抿着唇,回头看了眼水吧门口,长睫敛起,然后跟着林听夏一起离开,先回学校。
“屿哥,你又咋惹人家了?”宋青阳欠登地笑着。
陈知屿看着林听夏杯子里,那块被搅得悬浮起来的冰块,淡声道:“没惹她。”
“那她咋又生气了?”宋青阳撑着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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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几声,“跟个暴走的小辣椒似的。”还是肖一筱好玩,逗一下就脸红。
*
晚自习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直要上到晚上八点二十结束。因为是休息日,没有老师任课,统一由各班班主任看着。
班里这会儿格外安静,大家都忙着腾作业。白花花的试卷像浪花般翻来覆去,看得人眼花。
班主任班杰正坐在讲台上低头批试卷,老花镜卡在反光的鼻头上,手里的那根红笔都不知道用了多久,只剩笔头那儿一点点墨水。
林听夏这会儿学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陈知屿那双精致的手。她之前也刷过不少剧和动漫,但无一例外,里面的男主角的手都没有陈知屿的好看。
真是人神共愤,好处怎么全都让他占了。
不行,他肯定有缺点,林听夏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在本子上写下了一条:小心眼。
“课代表来,再找两个人把这些发下去。”班杰突然放下笔,挺直脊背捶了捶腰,继续说,“我看有些同学上课是根本不听,后面那道大题的题型都讲过多少遍了,还错!”
“一会课代表把答案发下去自己对着改。这回凡是做错的,都给我连题带解析抄五十遍,一个字都不能少,放学前交上来!”
是上周的随堂测,林听夏考了32分,她笑着眯眯眼,不错不错,选择这回又让她蒙对了五道。
突然感受到桌腿一震,林听夏抬眸看了眼讲台,班杰正巧起身拿着保温杯出去,她舔舔牙,一把摸进桌兜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
陈狗:
-放学等你。
小铃铛:
-?
陈狗:
-谈谈。
谁要和你谈!
林听夏鼓鼓脸,这会儿倒是想起她来了。随后想到什么,她眼珠骨碌一圈,最后同意了。
小铃铛:
-那你记得等我。
*
“夏夏,我们不走那边吗?”正是放学时间,走廊里人潮翻涌,都在往大厅的方向聚,林听夏却拉着肖一筱逆流而上,“今天走侧门。”
侧门虽然绕远,但人少没那么挤。
肖一筱其实走哪边都无所谓,两人很快从教学楼里出来,扎进人群中。
路上,林听夏频频回头朝教学楼门口那边张望,见陈知屿没出来,这才双手垫在脑后笑着放缓步子,悠哉悠哉走着,顺道还拆了罐新牛奶喝。
“夏夏,是怎么了么?”肖一筱狐疑地朝身后看了眼,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没事。”林听夏在心里偷着乐。陈知屿这个笨蛋,被她骗了吧哈哈哈哈哈!让他上回那样对她!这会儿他脸肯定臭死了,就是不能亲眼目睹,多少有点遗憾。
“对了笑一笑。”林听夏扯了下肖一筱的胳膊,神色认真道,“你以后离宋青阳那家伙远点儿。”
肖一筱抿了下唇,垂眸小声问:“为什么啊。”
“还能因为什么?”林听夏激动得跳起来,“他就是陈知屿身边的狗腿子!张闯是小狗腿子,他是大狗腿子!”他们学生会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她接着语重心长道,“笑一笑,我是怕你太单纯被他给骗了。”
肖一筱抿唇,扯着书包带,低低说了句:“哦。”
7. Summer07
“夏夏,你汇演活动准备的怎么样了?”肖一筱从教室后排的体育用具箱里拿出两把羽毛球拍,然后揽着林听夏往外走。
“大体思路是定下来了,不过一些小细节还没确定好。”林听夏抬指点了点下巴,然后偏头去看身侧的肖一筱,眯眼道,“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请你来救场呢。”
“啊,我?我就算了吧。”肖一筱被林听夏挠到了痒痒肉,笑着弓腰躲,“我肢体不协调你是知道的。”
“那怎么了,你可以演背景!托氛围啊!”林听夏跳起来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往怀里摁,“比如说…就演一根会新闻呛调说话的木头!”
林听夏绷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捏腔道:“大家好,我是木头肖!”
“夏夏!”
两人一路笑着打闹到操场。今天周一,上体育课的总共有八个班,其中两个高三班都没来,估计是在班复习,剩下的六个班,分别是高一三个班和高二三个班。
林听夏她们班和(二)班,实验班一起上体育课。年级不同校服颜色也不同,放眼望去,扎在树下纳凉的那堆白T蓝领,就是他们高一部。林听夏和肖一筱跑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体育老师喊站队。
“你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就蔫了吧唧的,赶紧过来站队!”
体育老师是从东北那边来的,说话一股大碴子味,他口哨一吹,压过下面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向左看齐!报数!”
林听夏个子不算矮,站在队伍最后面,她挺着胸脯,无意识朝篮球场的方向瞟了眼。
往常实验班的那帮男生以宋青阳打头阵,一下课就捧着颗篮球往球场冲,有时候在楼道里都能听到外面的砰磅响动,而此刻球场上虽然蓝白线条仍旧穿梭跳跃,却看起来多少有点没劲。
她眼珠骨碌转了一圈,终于知道缺点什么了。
陈知屿没来。
他干吗去了?难不成就因为她昨天鸽了他,他今天气得连课都不上了?林听夏用力咬了下唇瓣,这也太小心眼了。
“夏夏,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热身运动结束后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肖一筱从边上小跑着过来挽住林听夏的胳膊,朝球场的方向看过去。
林听夏晃了晃手里的羽毛球拍,问:“不打了?”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刚运动完,太累了…想先歇一歇。”
林听夏点头“嗯”了声,她这会儿也没心情打。
两人去的有点晚了,球场外围虽然不像上次体育课那样围的水泄不通,倒也费了些功夫才挤进去。
球场上正在对打的是实验班和(二)班的学生,场上有老熟人,比如宋青阳、张闯还有孟川序。比赛开始还没一会儿,(二)班就被甩了六分。
“我靠,宋青阳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啊?”
“那肯定,陈知屿没来,他就这样,玩玩而已。”
“但那个张闯打起来这么猛的吗?”
“你还不知道上周的事吗?张闯和林听夏两人起了冲突。”
“这个我知道,但这和比赛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学生会里的朋友说,那天之后张闯被陈知屿叫去谈话,说是再有下次就把他学生会的职位撤掉。”
“我去,这么严重?那要是被撤职岂不是再也入不了了?”
“对啊,陈知屿向来铁面无私,何况张闯仗着自己学生会的身份,私下可没少以权谋私。”
“那张闯不爽肯定得找人麻烦。诺,那傻大个不就是现成的?”
前面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进林听夏的耳朵里,肖一筱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
蓦的,场上人群惊呼一声。
只见张闯手里的球突然偏离掌心,重重擦过孟川序的左脸,然后“砰”的一声落地,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啧,不好意思,最近题刷多了手有点酸。”张闯甩甩手,一脸“关心”地看向对面的孟川序,“没事吧?”
孟川序人高体大,运动起来像是一个冒着热气的胖娃娃,胸前的校服被汗濡湿留下一片水渍,有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淌过左脸,带起一阵针扎般的细密疼痛,但他只微皱了下眉,然后愣愣摇头说:”没事。”
“那把球捡过来,继续玩哦!”张闯拍了拍手,示意比赛继续。
“这张闯就是故意的!”林听夏愤愤道,肖一筱攥紧她发力的胳膊,焦急道,“夏夏你千万别冲动。”
林听夏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道:“没事,他不敢真的打我。”说完便一溜烟挤进球场中央。
肖一筱急的在原地咬唇:…我是怕你打他。
“林听夏,你来干什么?”张闯看了眼周围,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没什么好脸色,“看不到我们在比赛?”
林听夏双手环在胸前,挡在孟川序身前。头顶的阳光打在她瘦薄的脊背上,照得她发丝都在发光,她扬眉,学着张闯刚刚的语气对他说:“那抱歉喽,我也要玩。”
“我不和女生打。”张闯皱眉。
“那就下场喽。”林听夏继续挑眉,“正好我也不想和你玩。”
张闯咬牙暗骂了一句,然后朝后看了眼正支在球框下,袖手旁观吹风的宋青阳。
“我还没和女生打过。”宋青阳撩了撩衣服下摆,隐隐露出瘦劲腰身一角,引得周围尖叫声连连,他心里暗呼一口爽气,看向林听夏,挑眉说,“我到时候可不会让你。”
“用不着。”林听夏重新看向对面的张闯,“你呢?下场,还是和我打?”
“阳哥都发话了,你一会儿输了可记得千万别哭鼻子。”张闯很厚脸皮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林听夏嗤之以鼻,转头安抚孟川序:“你下去休息,我替你打。”
孟川序愣愣挠了下头,“啊”了声。
“就当是,给那个不太愉快的下雨天补上一个句号。”林听夏说完便没再管孟川序,而是自顾自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孟川序直到下场,人都是懵的。等到他回过神,比赛已经开始了。
“你说林听夏她能打得过张闯他们吗?”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林听夏她会打球吗?”
“是啊,没听说她会打球啊?”有人接话。
肖一筱在心里也替林听夏捏了把汗,双手攥成小拳头,时刻做好带林听夏一会儿跑路的准备。
“那一会儿怎么打?看张闯那样儿不像是能放水的人。”
“要不提前招呼老师过来,别一会儿真又打起来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林听夏掌心的球已经准确无误地砸进对面的篮球框中。
“砰”的一声,众人的心都跟着一震,短暂的沉默后是持久的惊呼。
“草,那球是林听夏打的?”
“好像是的,你看张闯那一脸懵逼样,再看看宋青阳那一脸的错愕,林听夏牛逼啊!”
“没错!姿势正确,球体抛出弧度完美,是三分球!”说话那人是实验班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位,旁边有同学想凑上去八卦,结果对方头一低,不知道从哪里扯了张纸,已经开始验算抛物线加速度了。
“……”
比赛最后以(二)班领先三分结束。
“夏夏,你什么时候会打篮球的呀。”肖一筱小跑着去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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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林听夏买了瓶矿泉水回来,替她拧开瓶盖后又去替她擦脖颈上的汗。
林听夏皱眉,似是思考:“就小时候陪我爸玩学会的。”
肖一筱惊讶道:“陪林叔玩?”
林听夏点头,挑了下眉,说:“就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老宅家玩芭比娃娃,我爸为了让我出去运动,就说他陪我玩多久的芭比娃娃,我就得陪他玩多久的篮球,感觉听起来不错我就答应了。”
“但是后来,我就耍赖皮。”林听夏笑着抬手蹭了下鼻尖继续说下去,“拖着一直不陪他出去打球,我爸就专门请了一个月的假,把我抓住从早打到晚。后面觉得挺有趣的,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肖一筱抿了下唇:“原来是这样,那林叔听起来还挺严格的。”
“老爸总和我说言不信者,行不果。我严重怀疑他其实并不想当企业家,而是想当个哲学家。不对,应该是想当个念经的小老头!”林听夏笑眯眯补充。
肖一筱忍不住跟着一起弯唇,忽而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攥住林听夏的胳膊扯到自己身后。
“那个,今天谢谢你。”孟川序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找林听夏道谢,竟然把肖一筱给吓了一跳,愣愣挠了下脑袋,又对肖一筱道歉,“对不起。”
肖一筱抿唇呼了口气,说:“没事儿。”她刚刚以为是张闯他们来了。
林听夏站到孟川序身前,抬起一只手握拳朝他晃了晃。孟川序愣愣的,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右拳,而后林听夏上前用自己的小拳头撞了下他的大拳头,歪头笑着说:“Victory!”
前面两道纤细的身影已然走远,影子被阳光拽得老长,孟川序才慢悠悠举起自己的左拳,然后对着右拳撞了下,低头笑着说:“Victory!”
*
少女的笑容明媚如盛灿的阳光,仿佛攒住了整个夏天。可惜那笑容不是对他的,以至于楼下呆愣的孟川序看起来有那么一瞬的碍眼。
陈知屿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长睫覆下,阳光正盛,他眼底却多了几分冷峭。
“知屿。”坐在办公桌前的主任董齐,语重心长对他说道,“林听夏那孩子要是真揍你了,你可千万要记得说。”
那天林听夏走后,他这心里总是踹踹不安,于是又问:“你俩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是老师们不知道的?说出来老师们替你想办法。”
陈知屿淡淡扯了下唇,不可置否。
陈知屿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没下课,以至于楼下涌来的那阵肆意谈话声显得格外突兀清晰。
听动静是张闯他们。
“草,闯哥,你说宋青阳特么的是不是故意放水啊,我看他那会儿都没怎么使劲儿。”
“那个林听夏也真够猛的。”
“你刚刚是没看见,她裙边飞起来的时候,啧啧啧。”
“什么颜色你看到了?
“那倒没看清。”
张闯揩了下唇角:“粉色的。”
“还是闯哥牛逼!”
轰然的爆笑声在见到陈知屿的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张闯愣住:“屿、屿哥。”
陈知屿站在台阶上,双手插进裤兜,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本就心情不爽,他懒懒掀了下眼皮,曜黑的眸匿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慑人。
倏地,他唇角弯了下,笑着叫张闯的名字:“张闯。”
张闯没由来的一瞬战栗。他梗着脖子“嗯”了声,看着陈知屿一贯冰冷的面容,此刻心底发紧,他张口想解释:“屿哥,我对宋——”
忽而领口一紧,喘气的间隙人已经被推至一间密闭的房间里。
8. Summer08
“闯、闯哥他没事吧?”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跑,等着一会儿被屿哥出来教训?”
门外的小弟们乍一听,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门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
张闯对于小弟们的孙子行为十分鄙夷,狠狠咬了口牙。领口还被陈知屿攥着,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但出于对高位者的恐惧,张闯还是很没骨气地服软道:“屿哥,那帮小子刚刚就是闹着玩的,我们对阳哥没意见,你也知道,何况——”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好看么。”
张闯愣了下:“什么?”
“我说、好看么。”陈知屿松开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陈知屿的声线平静,听不出来喜怒,却在整个房间内无尽回响,砸得张闯的整颗心脏砰砰乱跳。
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让他大脑极速运转,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刚刚陈知屿是什么意思,陈知屿却一拳掼下来,直中他腹部。
张闯闷哼一声,咬牙骂了句草,然后本能地弓腰往后面缩,办公桌上的东西被他撞的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陈知屿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多媒体教室里密闭的窗帘缝隙中,适时溢进一缕阳光,落到陈知屿的脸上。
他鼻梁高挺,眼皮很薄,那双平日里任老师们看了都只觉目光柔和的眼睛,此刻看他却静如死水,毫无波澜。
光影转瞬即逝,屋内重归黑暗。
寂静的只剩张闯错乱地呼吸声,他脑子宕机一秒,很快开口:“屿哥,我刚刚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我瞎说的,都是瞎说的!我就是在林听夏那儿失了面子,我就是装逼口嗨,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屿哥你信我,屿哥……”他伸手去扯陈知屿的衣服,祈求原谅。
陈知屿却利落起身,用右脚狠狠踹了下他的小腿,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林听夏也特么是你能叫的。”
张闯抱着自己的左腿,在黑暗中呲牙咧嘴,声音却小心翼翼:“我错了屿哥。”
陈知屿扯了下唇,不再看他:“学生会那边你自己说。”说完他转身离开,出门前,把凌乱的衣领抚平。
“哎?”董齐下来送文件,看到陈知屿没走有些惊讶,笑呵呵和他打招呼,“小陈同学还在这儿呢?”
陈知屿双手插兜,靠到身后的墙上,模样懒散又随意,他目光柔和,朝对面的董齐淡淡扯了下唇:“这不是腿没好,走的慢。”
“是是是。”董齐点头,“那可得注意点,别二次受伤了,先不和你说了,这边有点事。”
*
“林听夏,该你了。”身后有同学暗戳戳提醒。
林听夏正沉浸在自己刚刚出了口恶气的愉悦中,丝毫没注意到这会儿手里的试卷已经讲完了。
物理老师现在讲的是上次月考卷上同类型的大题,他刚刚进行了一个知识点的提问,现在开火车轮到了她这儿。
她慢悠悠站起身,先是朝黑板上干巴巴瞥了眼。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了两面的公式步骤,看的她眼花缭乱,而后她低下头,盯着桌面咬着唇,一言不发。
“我看咱班是按成绩排的座吧?怎么有些人的位置好像一直雷打不动?”物理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脾气一向不好,说话也不留情面,盯着林听夏继续说,“一些同学得自己好好反思反思,是不是啊林听夏?”
林听夏干巴巴咬着唇,仍旧没吭声。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物理老师没让她坐下,拿起粉笔头转身正要继续讲课,突然被一声“老师”打断。
大家顺着声源望来望去,直到前桌的薛萌站起身,他们才知道刚刚是她在说话。
薛萌抬手扶了下镜框,站直身体,看向物理老师说:“老师,这个知识点我会。”
物理老师:“那你来说。”
薛萌:“小球Q下摆过程,根据机械能守恒定律公式可解得v为2倍根号10米每秒,在最低点,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可得T为30牛顿。”
“叫什么名儿。”物理老师颇为欣赏地看向她。
薛萌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薛萌。”
“薛萌?”物理老师拿起桌上的名单册看了眼,在最后一行找到她,皱眉,“最后一名?”
“我新转过来的,还没参加上次月考。”薛萌解释。
“原来是这样。”物理老师点点头,然后让薛萌坐下,对众人说道,“大家多向刚刚那位叫薛萌的同学学习。我知道这个月结束就正式分班了,因此很多人上课明显不在状态,抱着一种,我不选就干脆不听了。但你们要记住,学习是给你们自己学的,不是给我学的。”
物理老师话落的同时下课铃也响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地合上书本,说:“那今天先这样,刚刚没回答上问题的同学,记得把对应的知识点分别抄50遍,然后放学前交到课代表那儿再拿给我。”说完物理老师拿着东西转身出了教室。
“啊我服了,他怎么和老班一样磨叽,还好我不选理,不然碰到他,我青春灰暗一年又一年。”
周围闹哄哄的。林听夏正坐在位置里收拾试卷,忽然肩膀被人用笔戳了戳,是刚刚那个提醒她的同学,也是差点笑背气过去的那位。
两人成绩不相上下,在班级里被称为二霸,因为次次“争夺”霸占倒数第一的位置。
“你想好选什么了吗?”胡泊宁把椅子拉到她边上坐下,林听夏不搭理他,闷头把东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生气了?”胡泊宁把脸凑过去,笑着朝她吐舌头,被林听夏一巴掌拍开脸,她皱眉拿纸擦试卷,“二胡,你恶心不恶心,口水都掉我试卷上了!”
“啧,”胡泊宁欠欠伸手要去扯她手里的试卷,“那我给你舔舔?”
林听夏扭头看他一眼,眼里夹杂着恶心以及对他精神状态的一丝堪忧。
胡泊宁捧腹大笑,然后和她解释:“前几天我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去了。教练把我手机收了,就没联系你,我这一回来衣服还没换,这不就来找你了?”
林听夏“嘁”了声:“你都走体校了,问我选什么有屁用。”
胡泊宁不认同:“问问还不行了?万一我和你选一样的呢?”
“你可拉倒吧,你能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林听夏鄙夷。
“那肯定不能。”胡泊宁笑着拍拍胸脯,“我以后可是要站上奥运会的人!我要拿金牌!”
林听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凭你那跟狗蹬的蛙泳?”
“说什么呢?”胡泊宁重重敲了下桌面,“对未来奥运冠军放尊重点。”
林听夏眨眼:“哦,那未来奥运冠军现在能不能让开一下,我要出去接水。”
“我去接。”胡泊宁拿着水杯“唰”一下就跑去了水房。
耳边终于清净了,林听夏吐了口气,她觉得胡泊宁还是一直参加比赛的好。
“夏夏,二胡什么时候回来的?”肖一筱凑过来问,刚刚上课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惊讶了下。
胡泊宁是两人发小,三个人是刚上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但胡泊宁和林听夏认识的时间会更早一些,两人幼儿园就在一个班。
那时候胡泊宁特别喜欢和林听夏抢玩具玩,主要其他的女孩子一逗就哭,只有林听夏不会。她只会抡起两个小拳头,把他揍成一对熊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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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把玩具一把抢过来,狠狠砸他脑袋。
那段时间胡泊宁经常一个人藏起来偷偷哭。
他打不过林听夏,也不敢告老师,怕家长知道揍他,偏偏有一次哭被林听夏撞了个正着,林听夏嫌他哭声太难听跟死人了一样,之后就一直二胡二胡地叫他。
“今天?或者上课前?”林听夏也没太注意,“对了笑一笑,你选文还是理啊?”
“我妈让我选文。”肖一筱有些颓。
林听夏:“那你喜欢什么?”
“理。”肖一筱眸光亮起来。
“那就选理!”林听夏单手撑着脸说,“我理科虽然学的不好,但我就是很喜欢。喜欢,是一件特别宝贵的东西,如果一个人能持续性的一直喜欢某种东西,我会觉得这个人超厉害!”
“而且笑一笑,你理科学的那么棒,要是真学文不会遗憾吗?”她顿了下,托腮继续说,“但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真心的快乐。”
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真心的快乐。
生活中的我们,好像总是会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去选择让步,而往往忽视掉自己内心的声音。
肖一筱垂下眼。
妈妈平时对她要求严格,那是因为爸爸不在了,妈妈希望她好,所以给她早早规划了未来的路,她也知道妈妈的辛苦,所以一直按部就班地走在这条路上。
她难道没有过迷茫或者想反抗的时候吗?
有过。
但没人和她说,她也是可以做自己的。
只有人一遍遍地告诉她,她要体谅妈妈。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裹着酸溜溜糖霜的糖。初尝时酸涩难忍,甚至酸的让人想掉眼泪,但每每到回味时,却只剩下回味无穷的甘甜。
*
“夏姐,你玩啥呢?不带我?”班级最后一排,胡泊宁扯着脖子,用笔戳了戳林听夏的后背,这会儿大家都在认真上晚自习,只有胡泊宁闲地转笔玩。
“滚。”林听夏把凳子往前蹭了蹭,低头看陈知屿刚刚发来的消息。
陈狗:
–主任发的试卷在我这里,下课来取。
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一串小鞭炮,炸得林听夏脑袋晕晕乎乎,把两人成立学习小组这事儿都给忘了。
她咬了下唇,模样陷入几分纠结。
她前面才鸽了他,他后脚就约她,想想今天张闯的事,他该不会是想给她来场鸿门宴吧?
那可不行。
林听夏最后没回他,就当没看见这条消息。
“老师!”胡泊宁见林听夏不搭理他,直接举手要打小报告。林听夏赶忙藏了手机,卷起桌上的习题册敲他脑袋:“胡泊宁,你要死啊!”
“怎么了?”语文老师从课本中抬起头,皱眉朝这边看过来。
林听夏替他抢答:“胡泊宁屁股夹不住屎,兜了一裤子。”
周围一阵爆笑,薛萌皱眉用力塞了塞耳堵。
胡泊宁笑着骂了句草,然后捂着肚子装疼,语文老师朝他挥挥手,皱眉道:“赶紧去。”
一下课,林听夏捂着肚子就往厕所跑。刚刚那话一语成辙,出来的时候还没忘踹胡泊宁一脚。
她正在洗手间洗手,外面闹哄哄的。
“那不是陈知屿吗?他怎么来四楼了?”
“不知道,他这是干吗去?”
“好像往前面去了。”
“好帅啊,怎么办,腿受伤后更喜欢了。”
“你变态啊。”
“哎,停六班门口了……”
六班?林听夏甩甩手,探头朝外头瞅了眼。
草!陈知屿来堵她来了!
9. Summer09
他也真够小肚鸡肠的。
该不会真是为了张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吧?
林听夏甩甩手,大步迈出洗手间朝班门口的方向走。围在走廊里的人很多,她费了些功夫才挤到陈知屿身前。
她双手环在胸前,脸上丝毫没有鸽人后的心虚,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说:“你来干吗?”
陈知屿的视线从她桌面上放着的,那个贴满卡通粘贴的水杯上移开,垂眸看向她,扯了下唇,声音是一贯的冷:“某些同学好像一点信用也没有,出尔反尔是你的人生信条?”
“我——”林听夏小脸一红,叉腰道,“你是来吵架的?”
陈知屿抿唇,冷脸把试卷丢到她怀里,说:“做完来找我。”
这么厚一摞!这不得做死她?
她皱眉捧着试卷想要砸回去,锁骨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垂眼一看,是支药膏。
她被陈知屿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在他离开前,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少年筋骨分明,握起来硬邦邦的,体温比她要高,掌心一阵发烫。
“手。”陈知屿淡淡扫她一眼,不含温度。
林听夏尴尬地“哦”了声,然后蜷起手指,在校服上蹭了蹭。
陈知屿皱了下眉。
“啧,你这是又惹我们主席生气了?”胡泊宁从旁边蹿过来,抬手一把搂住林听夏的肩膀,他刚从厕所出来,自觉错过一场大戏,面露遗憾。
陈知屿顿时脸一黑,转身走了。
林听夏皱鼻,瞪他一眼:“二胡,你洗手了吗?就挎我肩?”
“草,我可是洗了两遍,不信你闻闻!”胡泊宁把手往林听夏脸上抹,“闻到没?青柠味的!”
肖一筱正在发试卷,听到动静朝班级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林听夏臭着张脸偏头躲,胡泊宁则嬉皮笑脸的一个劲儿往上凑。
“不想和你闹!”林听夏一屁股墩到椅子上,手里的那管药膏也随之“啪”的一声被甩到桌子上。
“这什么啊?”胡泊宁扯了把凳子靠过去,捡起桌上的药膏,皱眉道:“主治、擦伤?”
肖一筱也跑过来,焦急道:“夏夏,你是哪儿又受伤了吗?”
林听夏咬牙切齿:“他就是故意的!”
林听夏口中的“他”显而易见。
能让她如此大动肝火的,也就只有陈知屿一个人了。
肖一筱抿唇道:“夏夏,陈知屿是不是看你手腕受伤了,所以才……”
女孩皮肤白皙,除了此刻被气到涨红的脸外,只剩下右手腕上那一圈淡淡的红印。
是上次和张闯在操场吵架时弄的。张闯这人下手没轻没重,林听夏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反正没流血,也就放着没管。
这都多少天了,她早就忘了!偏偏陈知屿还要特意过来提醒她!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陈知屿,你完蛋了!”林听夏恶狠狠道。
肖一筱:怎么办,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胡泊宁:两人叽里呱啦说什么呢,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
小铃铛:
–我得先去买本和笔,另外你得陪我一起,去挑习题册。
陈狗:
–嗯。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林听夏琢磨了一节课,最终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走。让他知难而退,主动和老董提要解除和她的互助计划。
“笑一笑,我今晚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林听夏收拾好书包麻溜钻出教室后门,她到校门口的时候陈知屿才走到操场中央。
林听夏扯着书包带,跺了跺脚,看着他说:“都等你半天了。”
陈知屿单手抄进裤兜,垂眸看她:“我走的慢,因为谁。”
林听夏抬手蹭了下鼻尖,心虚地瞟了眼他受伤的那条右腿,然后咳嗽两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家奶茶店,说:“我渴了,要喝水。”
陈知屿皱眉:“不是买文具?”
林听夏眨眨眼:“反正我渴了。”
两人走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里面的队伍已经快要排到马路对面。单号报的跟赛蜗牛似的,前面两个学生还因为插队问题差点打起来。
林听夏跟着排到最末尾,陈知屿就站在她边上。少年人高腿长,气质出众,远远的就有不少人认出他,甚至有的还凑上来打招呼,陈知屿不咸不淡地点头回应,渐渐的他眉头皱起,显然是烦了。
林听夏在心里憋着笑,好不容易排到她了,结果她钱包没带。
“……”
后面人在催:“前面的还买不买了?赶着回家啊,喂!”
“就是啊,磨叽什么呢?”
“不买就走……”
林听夏扯紧书包带,心里嘟囔着今天可真倒霉,正打算不买了,后背突然贴上一片滚烫的温度,像是夏日绵热的风,替她抚去那些让人烦躁的声音。
她偏头,长长的睫毛轻擦过陈知屿锋利的下颚线,两人靠得是那样近,呼吸一瞬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不是要喝?”
少年凸起的喉结棱角分明,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像是玻璃杯中沉浮着的冰块。
林听夏眨眨眼,有点发愣。
“嗯?”陈知屿垂眸看她,低声问,“喝什么?”
林听夏垂眸,眼睫颤得厉害,最后舌尖和牙齿打架,胡乱报了个名字。
结果奶茶糖分超标,甜得她心尖都跟着乱颤。
两人买完水出来,林听夏的脸还在发热。她跟在陈知屿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他一停下,她就低头咬吸管,反正就是不和他对视。
等了会儿身后没动静了,陈知屿回头看,就见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旁边的烧烤摊去了。
烧烤架上的鱿鱼被烤得直滋油,孜然和辣椒的香气顺着清风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林听夏两眼盯得直冒光,低头疯狂嘬吸管。
“小的一串10块,大的一串15!”烧烤摊老板大声吆喝着,然后抬眸笑着看向她说,“姑娘来两串啊?”
“我就看看。”林听夏咬了口吸管,却是站着没动。
“老板,来两串大的。”陈知屿伸手递给老板一张红钞,说,“加辣,但不要太多。”
“好嘞!”老板笑着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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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屿,低头找零,说,“给女朋友买的?”
陈知屿弯唇,不可置否。
林听夏站在边上偷偷瞟了眼陈知屿。
嘴里的吸管被她咬的咔嚓作响,他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和谁?她怎么没听说?和苏棠月?
也是,好学生之间谈恋爱都是静悄悄的。
林听夏忽然觉得手里的饮料有些索然无味,她喝了一口就丢进了手边的垃圾桶里,砸出一道闷哼声。
这时老板把烤好的鱿鱼装袋塞给陈知屿,她转身就走,步子有些快,陈知屿跨了一步才追上,他抬手揪住她的书包带,往自己怀里扯了下。
“不吃?”
林听夏刚要发火,结果被他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她抬眸盯着他的眼睛,眸光很亮,又带着些迟疑,问:“给我的?”
陈知屿:“不然?”
“你不是给女朋友买的么?”林听夏噘嘴,有点不太高兴,闷闷道。
她不要本来是给别人的东西。
陈知屿把鱿鱼塞进她嘴里,声音很淡:“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能吃。”
*
“夏夏,你怎么不吃啊?是没胃口吗?”肖一筱从餐盘中抬头。
中午食堂这会儿人特别多。上节课物理老师压堂,害得她们只能和高二的一起挤,眼下距离午休结束只剩不到20分钟,然而林听夏从头到尾只嗦了口筷子上沾的米饭粒。
林听夏单手托着下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我是不是有点胖。”
“啊?”肖一筱摇头,“是谁说你了吗?”
“那就是胖。”林听夏叹了口气,继续用筷子戳碗里的饭。
陈知屿的那句“谁像你这么能吃”就像是一句魔咒,不停的在脑中循环播放,挥之不去,困了她好几天,连碗里的鸡腿都看着不香了。
她鼓了鼓脸,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恰好苏棠月和她的小姐妹从旁边路过,她没忍住瞧了眼。
苏棠月学过十年的古典舞,军训晚会那次大放光彩,一举拿下校花的头衔。她身段婀娜有气质,腰窄得一只手都能握住,巴掌大的脸上全是五官,笑起来柔柔的,如沐春风。
她却稚嫩得像是朵未开花的花骨朵儿,脸颊两侧还堆着婴儿肥,有时候咋呼起来像是只猫崽,憨态可掬,没什么威慑力。
两人放了餐盘正往食堂外走,肖一筱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林听夏,心里有些担忧,抿唇道:“夏夏,要不我们去趟超市吧,这会儿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
林听夏摇头,对她说:“笑一笑,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提着包饭从里面跑出来。
肖一筱呼了口气,她还以为林听夏要绝食。
“我决定了!”林听夏仰头看着天空,眼神坚定的要入党。
“决定什么?”肖一筱有些懵。
“喂狗!”
只要把陈知屿喂胖,那他就不会嫌她能吃了!啧,她怎么能这么聪明!林听夏满意地点点头。
“哈?”肖一筱满眼困惑。
那只狗不是死了?
10. Summer10
林听夏和陈知屿的补习时间约在了每周周内的晚自习和周六下午。
今天星期四,晚课是班主任班杰带。上头早就和他通过气,于是林听夏没和他请假,下课铃一打就提着书包往班外溜。
她到自习室的时候陈知屿已经在那儿了,他特意挑了间没有人的,林听夏进去后把门带上,然后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
“你先把这套试卷做了,不会的先空着。”陈知屿拿给她一张数学基础卷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她放下书包瞥了眼他的桌面,他在做数学竞赛的题。
她“哦”了声,然后低头开始翻书包。
啧,刚刚走太急,笔袋忘拿了。
她咬唇伸手戳了戳陈知屿的手肘,陈知屿挑眉看她。
“那个借我根笔,忘带了。”林听夏说。
陈知屿从笔袋里翻出一根黑色签字笔拿给她,没过一会儿她又盯着他看。
“那个…你有格尺没?”
“还要什么?”陈知屿皱眉看她。
“还要铅笔和橡皮。”林听夏笑笑,“这回真没了。”
接着林听夏低头继续往外掏书包里的东西。
水杯、计时器、垫本、稿纸、水彩笔……甚至还把她上课叠的那只千纸鹤也放到了桌面上,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把水杯往陈知屿那头蹭了蹭。
等罗列好所有东西,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她才开始奋笔疾书。
然而,第一道题就给她难住了。
林听夏每次做试卷都喜欢从后往前做。这套试卷上的考点都是高一最为基础的知识点,但她底子不好,甚至都看不出来每道题的考点,于是她咬咬牙选择先跳过眼前这道题,继续往前做。
就这么一连跳了几题后,试卷上的大题她只做出了三角函数的第一问和立体几何的第一问。她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下巴搭到笔帽上,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陈知屿。
少年的试卷整齐干净,不像她的,这么一会儿就皱巴巴地褶出好几条印子。他的字迹清秀又不失洒脱,笔锋张扬锋利,每一笔都赏心悦目。
林听夏干脆趴下来,下巴垫在本子上。她下午那会儿没怎么吃,现在好饿,肚子刚要咕噜响,就被她用力捏瘪。
可千万不能让陈知屿听见,不然那得多丢脸?好在陈知屿足够专注,并未注意到她。
她恹恹坐起身,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啃笔杆继续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在笔尖下流逝,陈知屿已经做完三套试卷,他偏头看了眼林听夏,她正卡在填空题上,小脸皱着,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头。
“不会?”陈知屿刚靠过去,就被林听夏立马躲开,她手压着试卷,不想给他看,硬气道,“我这是在思考。”
“哦,这套题是上个月月考的试卷。”陈知屿淡声说。
难怪,她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却写不上来。
她咬了下笔杆,回味过来陈知屿刚刚是在说她笨,有点恼羞成怒:“就你厉害。”
“嗯。”陈知屿倒是丝毫不谦虚,坦然道,“笨不是缺点,嘴硬才是。”
林听夏严重怀疑他在指桑骂槐,但她没证据。
这时陈知屿扯过她的试卷,拿着红笔开始耐心给她做批注。
她把脸凑过去,陈知屿握笔的手一顿,而后继续讲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过桌子间的那条缝隙,两道影子交叠着平落到试卷上,亲密无间。
窗外树影摇曳,难得的安逸。
……
“懂了么?”陈知屿适时提问。
林听夏一本正经地点头。
“那你给我讲一遍。”
“……”
林听夏僵硬地接过笔。学着陈知屿刚刚教的解题思路,像模像样地叙述着,结果把步骤捋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咬了下唇,有丝懊恼,刚刚只顾着看他那只手了,都怪他!
她不想在陈知屿面前显得很笨,但绞尽脑汁还是憋不出来一个字,当下有一瞬后悔上课怎么没认真听。
难得的是,陈知屿这回没再嘲讽她,而是更为耐心地给她讲解。
他的音色清冷,像山中的泉水,高远而平静,带给人心灵深处的洗涤。
渐渐的,林听夏静下心来。
这时她肚子又响了。
“……”
陈知屿停下笔,林听夏有点小尴尬,她抬手摸摸鼻尖,最后破罐子破摔道:“是我的胃在抗议,不是我。”
怎么每次都在陈知屿面前出糗。
她抬眸看了眼时间,刚想说要不今天补习先到这儿,陈知屿却像是早有预料,从书包里直接拿出一瓶牛奶给她,甚至还有一小袋干脆面。
她稍显惊讶,而后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没想到陈知屿竟然也喜欢吃零食。
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低头拿吸管戳牛奶。结果戳了半天没戳破,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映入眼帘,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背,很痒。
“笨死了。”陈知屿皱眉,插好吸管后拿给她。
她噘噘嘴,接过来正准备喝,结果捏的太用力,牛奶“嗖”的一下,顺着吸管直接蹿到了陈知屿身上,打湿了他胸前的校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听夏略显慌乱,从桌上赶忙扯了张手纸出来替他擦衣服,指尖无意扫过他的喉结和锁骨,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像生气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听夏咬着唇再次道歉,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有意报复。
“我知道。”陈知屿淡声道,然后抬眸看向林听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认真看着他,模样乖得不行。
他垂眸,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而后握住她抵在自己领口上那只乱动的手,从她手中抽出纸巾,说:“我自己来。”
这时下课铃响了,楼顶传来轰隆响动,陈知屿把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对林听夏说:“今天先到这儿。”
她“哦”了声,看着他,有点犹豫地问:“那你的衣服……”
“没事。”陈知屿说,“马上就要到休息日了。”
林听夏抿了下唇。
她这会儿也急着出去,她和肖一筱约好了放学一起走,于是对他说:“那明天见。”便匆匆收拾好书包出了自习室。
掌心还残留着独属于少女身上的温度,陈知屿垂下眼,视线不经意掠到桌腿处,那只意外失足掉下来的千纸鹤上。
他弯腰捡起来。
千纸鹤的翅膀下有一行小字:美梦成真。
*
“林听夏,这个给你。”
今天的太阳格外大,照得人晕头转向,孟川序从储物间拿了把笤帚递给她。
下午的间操停上,按照规定他们得去做义务劳动,打扫操场。
“嗳,你那伤怎么样了?”林听夏把笤帚扛在肩头,另一只手遮住额头挡太阳,懒洋洋道。
“就,”孟川序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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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伤,皱眉“啧”了声,认真道,“还没好。”
林听夏被他这傻出逼得捧腹大笑,一白天的困倦横扫一空,孟川序见她笑便也跟着腼腆地笑起来,虽然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就这样,两人嘿嘿一路,到了操场的时候她泪花都闪出来了。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她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转身拿着笤帚开始扫地面上的垃圾。
操场上的垃圾比上周的还多,一看就是这周的值日生偷懒了。她把烟头和落叶扫进簸箕里倒进附近的垃圾桶,路过球场的时候听见前面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嗳,陈知屿伤什么时候好啊,我还想看他打球呢。”
“你想看我陪你去他班里看呗,就几步路的事儿。”
“别了,我可不敢去,不过今天怎么就宋青阳一个人来打球?”
“你还不知道吗,张闯已经不在学生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能也就这几天?听说是他自己主动退的……”
难怪,她说怎么最近不见张闯。要按往常,他肯定得借着这次机会来好好打击报复一通。
但她对于张闯退学生会这事儿倒是不感意外,毕竟就他那个德行这是迟早的事,但一听说是他自己退的,眼底还是闪过稍稍惊讶。
好歹是除了臭虫一个,这事儿值得庆祝。
林听夏拿着工具走到孟川序身旁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拿小铲子扣粘在地上的口香糖。她拍了下他的肩,说:“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孟川序愣了下,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想喝水。”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像是有人在掐着你的嗓子,干得直冒火,让人上不来气。
身侧的少女说了句“OK”后便再没动静。等孟川序终于扣起黏在地上的口香糖,起身找人的时候,林听夏已经没影了。
林听夏翻过校园里的矮墙后,一路抄近道去了附近的水吧。点了两瓶冰水后,想起什么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从里面买了罐牛奶出来。
回校的时候操场上的同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远远的她看到一座山屹立在操场那边,孟川序没走。
“特意等我?”她笑着把冰水塞到他怀里。
“给我的?”孟川序有点惊讶。
“昂。”她转身拿起笤帚抗到肩头,对他说“赶紧回班吧,一会儿上课了。”
孟川序“哦”了声,然后挠挠脑袋快步跟上,等林听夏消失在眼前他才回过神刚刚忘了和她说谢谢。
林听夏放完工具后没直接回班,而是径自去了实验班。
彼时班里已经坐了好多人,但看不见陈知屿的影子。正巧宋青阳抱着颗球正往班里冲,不小心撞到她,刚要道歉瞧见是她,眯眼笑道:“呦,这不是我们的小辣椒?”
林听夏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外号,只问宋青阳:“陈知屿呢?”
宋青阳狐疑了一下:“他?他被叫去主任办公室了。你找他什么事?”
她晃了晃手里的那罐奶。
刚从冷藏冰箱里取出来,上面还冒着寒气。
宋青阳蹙眉:“屿哥不爱喝牛奶。”
林听夏的脑子有一瞬发懵。
什么叫不爱喝牛奶,那他装包里干什么?
“屿哥闻不了奶味,会晕。”班里的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宋青阳话不多说,扭头就溜进了班里。
11. Summer11
“林听夏在吗?”
姚甘敲了敲(六)班的后门。彼时正是下课时间,班里闹哄哄的,她扯着嗓子喊了两遍才有人应。
胡泊宁皱着眉从臂弯里抬头,左脸还印着两道红褶子,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女生,说:“找她什么事儿?”
姚甘:“晚自习前让她把文艺汇演的内容报上去。”
胡泊宁“哦”了声,继续趴着睡。等他想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好打晚自习预备铃,他从座位里惊坐起,猛地戳了戳林听夏的后背。
她正在做题。上次那张卷纸让她写的乱七八糟,陈知屿干脆把他的试卷拿给她做,反正他也用不着。冷不丁被人这么猛的一戳,签字笔在试卷上勾出长长一条黑笔道,甚至笔尖在停下来的位置上还戳了个洞。
“胡泊宁,你是不是想死!”她扭头卷起书用力拍他脑袋。
胡泊宁抱头疼得吱哇乱叫,但没忘了正事,说:“夏姐你听我说,今天有个女的来找你,说让你把文艺汇演的内容报上去。”
林听夏手一顿,问:“什么时候。”
“晚自习之前。”胡泊宁咽了下口水,声音渐小,“我是真忘了…不然等你回来再打死我。”
“你放心,我肯定会打死你的!”林听夏回身,一阵翻箱倒柜,终于从桌洞里揪出了那张,被夹在书中保存完好无损的文艺汇演报名表,然后一路疾驰到主任办公室。
她来的路上跑太快,远远的瞧见前面有人过来但来不及刹车,为了躲避,整个人不受控地往旁边栽。眼见着额头就要磕到身侧的窗台角,猛然间,腰上一紧,她被一只大手箍住,用力带到了对面那人的怀里。
淡淡的皂角香气盈了满腔,她双手下意识环住陈知屿的腰。他的腰又窄又硬,胸膛也硬,磕得她脸颊生疼,她整个人趴在他怀里,揪住他衣摆,仰脸看清是他,眉头皱着,说:“你干吗啊?”
“连个路都不会走。”陈知屿把她从自己怀里拎出来,语气带着几分嫌弃。
林听夏不太高兴地揉着脸,说:“谁让你走路走中间的!”她说完才注意到陈知屿身边还站着苏棠月,苏棠月朝她抿了下唇,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有人在,先不跟你一般见识!
林听夏扯了扯衣服,朝他“嘁”了一声,便捏着报名表急匆匆冲进了前面的主任办公室,马尾甩得老高。
“知屿,你的腿没事吧。”苏棠月面露担忧,刚刚他几乎是飞过去接住的林听夏,她攥紧手心,语气尽量平缓,“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出去看看吧,反正也是自习课。”
陈知屿:“没事。”
苏棠月抿着唇“嗯”了声,而后捏紧手里的选科表,说:“知屿,我选了文。以后还能来找你问题吗?”
“可以。”陈知屿转身对她说,“你先走吧。”
……
林听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陈知屿还在原地站着。他背靠着窗沿,身后的窗户大敞开,有风卷进来,把他的头发扫得有几分凌乱,遮住他深邃的眉眼,整个人带着份朦胧的美感,赏心悦目。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双手背在身后,几步路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说,“该不会是特意等我、找我茬的吧?”
陈知屿淡淡“嗯”了声,视线从她明亮的眼眸上移到她泛红的左脸上,眉头皱了下。
她就说,他能安什么好心?
她眨眨眼,义正言辞道:“刚刚那事儿咱俩都有责任,你不能全赖我,谁家好人走路往中间走的,而且我那是有急事。倒是你怎么连路都不看……属螃蟹的……”
她大道理说了一箩筐,最后就是问题都出在陈知屿身上。
陈知屿懒洋洋“嗯”了声,眼底透着一丝纵容,只道:“别忘了晚上补习。”
*
林听夏回到班的时候语文老师正在抽人上黑板默写文言文,胡泊宁把凳子往她那头拽了拽,用笔帽戳她后背,问:“咋样了?”
林听夏把诗词本翻开摊到桌面上,拿笔在本子上摘抄,冷笑一声说:“你想要肉刮还是清蒸。”
“什么?”胡泊宁愣了下,随后把凳子往后撤,手腕却被林听夏一把攥住,她眼睛瞪得极大,恶狠狠地说:“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我还要活着呢。”胡泊宁直晃脑袋,“我金牌还没拿,可不能早逝。”
“老师!”林听夏突然笑眯眯举起他的手,大声说,“胡泊宁要默写文言文!”
“草,林听夏你真是个狠人。”胡泊宁咬牙切齿。
一下课,胡泊宁就坐在位置里低头吭哧吭哧写检讨。
他文言文就没一句写对的。不是字错了就是串句,甚至串文言文,给语文老师气得火冒三丈,怀疑他是故意的,于是罚他写1500字检讨还有把《六国论》抄20遍。
林听夏坐在座位上,翘个二郎腿,嘴里把薯片嚼得咔嚓响,时不时用笔戳一下胡泊宁的桌面,提醒:“认真点儿。”
胡泊宁:“……”
肖一筱从外面接了杯水回来走到林听夏座位旁,说:“夏夏,我刚刚在水房听姚甘她们说话,我们这次的汇演内容好像和她们的撞了一部分。”
“什么啊?”胡泊宁凑个脑袋过来,刚刚他就想问,但怕林听夏揍他。
肖一筱解释:“就是夏夏之前不是报了个文艺汇演的节目,我们设计的节目内容是手绘动漫图展示加《恋爱循环》宅舞的翻跳。但我肢体不太协调,跳不了舞,倒是会一点点古筝,所以本来计划是由我来给夏夏的舞蹈配乐的,但苏棠月他们那边也有弹古筝的内容。”
如果没记错,苏棠月古筝弹得也不赖。
“那再加点什么呗。”胡泊宁说完见两人都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立马摇头补充道,“我不行,我马上要归队了。”
“什么时候?”林听夏问。
胡泊宁:“今晚10点的飞机。”
“那你怎么还待在这儿?”林听夏敲了下他的脑袋。
“这不是去了又要很久才能见面嘛。”胡泊宁说完觉得自己说的太煽情有点恶心,皱皱鼻子,改口道,“所以你俩趁现在赶紧抱紧我的大腿,等哥哪天飞黄腾达了,也好照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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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林听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倒是先把白日梦做上了。”
胡泊宁:“……”
*
“你不用送了。”胡泊宁笑着说,“校车就在马路对面。”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胡泊宁个头高,放人堆里十分扎眼,边上又站着混世魔王林听夏,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不少路过的同学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打量。
“那个男生谁啊,怎么没见过?”
“胡泊宁,校队的。”
“他和林听夏认识?”
“关系一直挺好,估计是又要集训了……哎?他那是在给林听夏送情书吗?”
“卧槽,这么劲爆?”
“肯定啊,林听夏都给胡泊宁送千纸鹤许愿瓶了……”
前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原本漫不经心的陈知屿在听到某个字眼时,没忍住抬眸朝那边望过去。
林听夏虽然背对着他站着,但从她那个咋咋呼呼的背影中不难看出她的心情还不错。这时站在她对面的胡泊宁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她怀里。
接着林听夏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瓶子上贴了大大小小的卡通粘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千纸鹤,细细看与他之前捡到的那只一般无二。
原来是送胡泊宁的。
陈知屿眼底泛起一丝冷意,激得旁边的宋青阳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降温了这是?”宋青阳搓搓胳膊,显然也看到了对面的林听夏,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说:“嗳,那不是小辣椒,他们干吗呢?”想起什么他又问,“你俩今晚不补课吗?”
陈知屿扯了下唇,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然后敛眸大步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丢了管药膏进去,把垃圾桶砸得重重一响。
……
“不是说我游泳是狗蹬,做白日梦么?”胡泊宁抱着透明玻璃瓶爱不释手,语气有些欠,“那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就没事叠着玩的,你可别太自作多情了。”林听夏见不得胡泊宁这嘚瑟样儿,作势要把瓶子拿回来,却没抢过他,他把手举的老高,笑着低头看她,“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收回去的道理?”
林听夏耸耸肩,又塞了个信封给他,说是肖一筱给的,她妈来接她不好等太久,然后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行了,你不是还要赶飞机,赶紧滚吧,看着你就烦。”
胡泊宁:“那你记得把检讨给语文老师。”
林听夏皱眉:“屁事真多。”
送走胡泊宁,她插兜往车棚的方向走。这会儿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里面稀稀疏疏只剩下几辆自行车,她正哼着歌弯腰解车锁链,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巨响。
她抬眸,就见陈知屿面无表情地踹起车撑,从她旁边驾车扬长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长腿往车座上一跨,握住车把手就开始登车脚板,结果蹬了一圈车没动,她低头一看,骂道:
“草!谁把我车链给偷了!”
12. Summer12
林听夏这边偷她自行车车链的元凶还没找到,就又碰上了另一件糟心事。
陈知屿不搭理她了。
路上看见了装没看见,要是避无可避也会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明晃晃的三八线,分的比谁都清,连最近送他的早饭都没要。
明明这就是她最初想要的结果,最好是陈知屿干脆直接去找老董,把两人的关系解除掉更好。
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像是塞了块海绵,用力挤,就有水渗下来,一点一滴磨人得很,没多久林听夏就受不了。
前面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猫在书本后偷偷戳手机。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晚自习上课前,她发的那句“今晚有重要的事,就先不补课了。”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
她也没说什么吧?而且她也提前和他说了,那他生哪门子的邪火?
林听夏咬牙。
气狠狠戳了戳陈知屿的头像,然后把手机摔进桌兜里。等她下课再拿出来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陈知屿打了语音电话!
而且他还接了!!
语音电话显示通话5秒钟。
她无力捂住心脏,闭眼。
有点想死。
“夏夏,一会儿要去超市吗?”肖一筱从前面走过来问。
下节课是体活。按照一中传统每周五下午第一节课规定为体活课,顾名思义就是学生不用上课,可以自由活动整节课。
林听夏“哦”了声,把手机揣进兜里和她一起往外面走。
一路上,她都在想陈知屿为什么要接她的电话。还是说他也和她一样,是不小心误触了?但他也不像上课能玩手机的样子,那肯定就是不小心误触了。
她点点下巴。
忍不住皱眉地想,她那会儿应该没睡觉吧?二胡说她睡觉有时候会打呼噜……
“夏夏,你喝什么,我请你。”肖一筱拉着林听夏往冰箱的位置挤。
因为是自由活动,满操场的人,超市更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没坚持几秒,两人就被一个劲儿往里涌的人群冲散。
肖一筱被推得往前走,她则被挤得往后蹿。好不容易扒住旁边的门,还一不小心摁到了一位同学的手上,她张口,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那只手的主人从自己身边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陈知屿没看她,手里拿着瓶冰镇矿泉水,往外走,旁边跟着苏棠月,两人靠得很近,一前一后走着。
忽然门口又有人往里挤,苏棠月一下子没站稳,生生摔到陈知屿怀里,她扭头,脸有点红,垂下眼帘,抿唇对陈知屿说:“刚刚,对不起。”
陈知屿抿唇说了句没事。
两人刚刚的动作梦幻得跟演偶像剧一样。林听夏看得出神,后背被人猛得一推,她一个趔趄摔到前面的货架上,零食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货架上的挂牌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夏夏!”肖一筱听到这头的动静,奋力朝这边挤来。
她还没感受到疼,反倒是眼泪先不争气地掉了一颗,趁肖一筱冲过来前,她胡乱擦了把脸,站起身。
“夏夏,你流血了!”肖一筱急得小脸都白了,话几乎要说不利索,“得去医务室!”
林听夏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只觉得脑门儿现在有点火辣辣的热,她笑着安慰肖一筱说:“我没事儿。”然后抬手摸了摸伤口,结果指间全是血,这才有点害怕。
……
“怎么搞的?”校医拆了袋新棉签,皱眉看林听夏的伤口。
医务室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林听夏受不了这味儿,鼻子皱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就不小心磕到了。”
校医重声道:“还好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再深点儿,你现在就得住院缝针了。”
一听缝针这两个字,林听夏心里怕的要死,不由得攥紧握着自己手的肖一筱,弱声道:“……那到时候,能不能包扎得简单一点。”她怕老林看到会担心。
校医戴上消过毒的医用手套,抬眸看她,一脸严肃:“你觉得呢?”
最后就是林听夏求了半天,仍旧在头上裹了一圈绷带。校医和她嘱咐了好多注意事项,结果她就只记住了最近一段时间,凡是沾辣、沾冷的东西是都不能吃了,一脸恹恹。
两人出了医务室,外面热浪滚滚,体活课也已经接近尾声,但躁动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弥漫在空气中久不消散。
林听夏有点颓:“对不起啊笑一笑,害你都没来得及去看篮球赛。”
“没事儿,倒是你可一定要记得忌口。刚刚校医给你开的药记住怎么吃了吗?”肖一筱边说边低头翻药袋里的药,拿给她看。
这时身后远远地传过来一阵说笑声。
是宋青阳。他手里捧着颗蓝球,刚刚比赛三连胜,这会儿心情不错,打算去超市买瓶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林听夏她们。
“我靠,你这怎么回事?”宋青阳凑过去看林听夏脑袋上缠的绷带,没忍住笑,“你和屿哥这是凑一对儿了?情侣款?”
林听夏本想抡起拳头直接揍他,但听到某个字眼时,心情竟然意外有点儿不错,她捏捏拳头,恐吓他说:“你要是皮痒就直说。”
宋青阳抱着篮球往肖一筱身后躲,揪住她的衣摆,和她吐槽林听夏,说:“她怎么这么暴躁?”
“你给我离笑一笑远点!”林听夏抡起拳头,这回追着宋青阳就要揍他,结果人一溜烟就跑了。
不愧是狗腿子,跑得就是快。
*
下午吃完饭,林听夏抽空去了趟实验班。她脑袋上缠着纱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好奇。
有了解情况的,知道她是在超市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和谁打架了。
大家掩面小声议论,都躲她远远的。
林听夏全装没看见,她来实验班是有正事,没工夫搭理他们。
但她没真走进去,而是洋装路过,在他们班门口往里扫了一眼,然后随机抽了个从里面出来的同学,让他把他们班宋青阳叫出来。
那人也是嗓门大,直接就朝门里喊:“宋青阳,林听夏找你!”
林听夏:“……”
班级一瞬鸦雀无声。
正打瞌睡的宋青阳被这一嗓子吓醒,他从座位里猛地蹿起来,脑袋不小心磕到了旁边敞着的窗户角,疼得眼角一抽,抱头震惊道:“谁?谁找我?”
他该不会是没睡醒幻听了,但脑袋是真疼。
“林听夏,(六)班的林听夏找你。”
得儿,她本来只想静悄悄谈事情的。
无奈闭了下眼,她干脆半趴在实验班门口,只露出一只眼睛朝里看。
窗外有阳光漫进来,洒到陈知屿的桌面上,他对于这头的动静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从始至终,一次头都没抬过,垂眸认真做题,心无旁骛。
还真高冷。
她移开眼,皱眉,有点不太高兴地喊宋青阳的名字:“要不要我进去请你出来?”
宋青阳脑子一下清醒了。
他怀疑林听夏是为了白天他嘲笑她那事儿特意报仇来了,于是无助地瞥了眼身侧的陈知屿,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点什么保命方法,但陈知屿只知道一个劲儿地低头刷题,试卷都要写烂了,就是连半分眼神都懒得给他。
宋青阳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最后硬着头皮走出教室。
“哎,林听夏什么时候和宋青阳关系这么好了?”
“她不是和她们班的那个叫什么泊的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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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儿你也知道?”
“废话,全年级都知道了好吧。”
“那她这属于早恋了吧?学校不管?”
“学校能管得住她?但是,有一位倒是可以。”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教室后排的某个位置看过去,正巧陈知屿放下笔抬眸,于是众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去。
走廊外,林听夏揪着宋青阳的后领给他拖到了旁边的水房里。这会儿还没上课,里面几个原本说悄悄话的女生见状立马跑开了。
“不是,您找我什么事儿啊?”宋青阳贴墙站着,双手环在胸前抱住肩头,防止林听夏的突然袭击。
林听夏“嘁”了声,说:“你上回说的晕奶是怎么回事?”
林听夏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把宋青阳都给问懵了,他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陈知屿,强憋着笑解释:“就屿哥不喜欢喝牛奶,受不了那味儿,但有一段时间他妈一直让他喝牛奶,最后就是他一闻到奶味就想吐。”
这事儿宋青阳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那时候两人刚上初中,又是同桌,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老被私下拿来作比较,宋青阳就很不爽,因为他是万年老二。
而且他贼看不惯陈知屿整天又拽又臭屁,身后还跟着一串小迷妹的样子,但又架不住自己总想和他玩,装高冷没几天就屁颠屁颠去超市买了瓶牛奶给他。
美曰其名,是怕他每天这么刻苦学习早年猝死,补身体用的,但其实就是宋青阳想和人做朋友但放不下架子。
陈知屿没拒绝,宋青阳便每天殷勤地奉上一瓶牛奶。直到那次班级大扫除,宋青阳发现他送出去的牛奶陈知屿一瓶都没喝,全都原封不动地放在纸壳箱里,他生气地跑去质问,才知道陈知屿是受不了牛奶的味道。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但还是有点不太理解,于是又问宋青阳:“那他不喝牛奶装牛奶干吗?”
宋青阳“啊”了声,有点震惊,说:“不可能吧?他都受不了那味儿装那玩意干嘛?纯恶心自己?”
啧,好像有点道理?她眨眨眼,更困惑了,继续说:“那他妈妈明知道他受不了奶味,还逼他喝牛奶?”
“可能家长都觉得牛奶补身体吧?”就像宋青阳,他也是觉得牛奶有营养才买给陈知屿的,至于别的什么,陈知屿鲜少主动和他提家里的事,他只知道陈知屿的家庭结构比较复杂,和她妈的关系比较僵。
那就是了,肯定是他妈妈塞给他的,老林有时候也会哄着让她吃一些自己不喜欢吃的水果。
林听夏:“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宋青阳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林听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他一瞬警觉起来,眯眼看她:“你该不会是……”
“我不喜欢他!”
陈知屿路过水房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林听夏言辞肯定地说不喜欢他,攥着水杯的那只手兀自用力,青筋暴起,最后他黑着脸离开了。
“想什么呢,我是怕你毒害他!再说你俩要真凑一起,我宋青阳倒立吃屎好吧?”
宋青阳的大喘气一下把林听夏的心脏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她忍住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想了想说:“就是帮一个朋友问问。”
宋青阳慌了,问:“哪个朋友?”
“你屁事真多,说不说?不说走了。”林听夏有点不耐烦,作势要走,被宋青阳急急拦下,他想了想,认真道:“屿哥喜欢弹钢琴,你知道吧,他钢琴ABSRM八级!贼牛逼!差点出国。”
难怪,她就说么,那双手那么好看,不弹钢琴可惜了。
“谢啦,改天请你吃冰!”她眯眼笑了下,然后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头,“但这件事你要是敢告诉陈知屿你就死定了!”
13. Summer13
自打她知道陈知屿喜欢弹钢琴后,一整个晚自习都在跑神。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候,她想到了该送他什么赔礼好。
她打算亲手DIY一个手链送给他。
这么想着,她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家周边的那家银饰店。不巧的是,她来的太早人家还没开门,兜兜转转她又跑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店。
那家倒是开的早,就是里面没什么人,她站在店里环顾一周后,问:“请问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她才看见一个穿着人字拖的男人从屋后的小门里慢悠悠走出来。
人像是刚睡醒,头发蓬着,倒是肩头的纹身格外醒目,张牙舞爪的。林听夏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次在游戏厅碰到的那个男人。
蒋昆弯腰拿抽屉里的钥匙去开前面商品柜上的锁,懒散地问:“买东西?”
“嗯,想手工DIY一串手链。”女孩声音甜脆,有点耳熟,蒋昆开完锁才正儿八经地抬眸看她,显然他也认出她了,朝她挑了下眉,说:“去那边坐着。”
林听夏跟着他进了另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器具,她新奇的一一打量,蒋昆抬手摁开墙上的灯,被光刺得半眯眼,问她:“第一次做?”
她点点头。
“做什么款式的?”蒋昆拉了个凳子给她,然后自己则坐到另一头,点了根烟。
“呛。”她言简意赅,蒋昆瞅她一眼,垂眸扯了下唇,把烟掐了,半咬在嘴里。
“有纸笔吗?”她问。
蒋昆起身,拖鞋在地上摩擦出重重痕迹,看样子像是受伤了。他从旁边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然后带着根黑笔一起丢给她。
她垂眸在图纸上大致画下手链的款式图,不是很复杂,手链上面只坠了一个小音符。
蒋昆瞄了一眼,挑眉道:“送男朋友的?”
林听夏:“不是。”
蒋昆蓦地笑了,取出盒子里的银线给她挑,说:“一中的?上次看到你和陈知屿一起走。”
“他这人难搞。”
他难不难搞关她屁事?
她又不追他。
“你认识他?”她有些好奇地问。
蒋昆淡声道:“何止是认识,我俩还是老朋友呢。”
她眉心拧得更深,陈知屿这是黑白两道通吃?“那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比如…在校外什么样儿?他是不是经常打架?”她迫切地想要抓住陈知屿的小辫子,让他在她面前那么横行霸道。
蒋昆挑了下眉:“你很讨厌他?”
她眨眨眼,讨厌吗?
是挺讨厌的,但她没吭声。
万一他俩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那她岂不是早晚被卖了。
蒋昆重新坐回凳子上,身子摊靠到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笑了下:“秘密得靠秘密交换,道上的规矩懂不懂?”
“不懂。”她说完没管蒋昆什么表情,拿起旁边的小铁锤就开始一顿噼里啪啦地敲。
等做完手链已经到了晌午,林听夏把手链装进礼品盒的功夫蒋昆问她叫什么名字,说是就当交个朋友,拉回头客。
林听夏淡淡瞥他一眼:“谁要和你交朋友。”
*
她和陈知屿约定的补习时间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地点在陈知屿家。因为学校图书馆有时禁,休息日闭馆,他家刚好没人。
眼下距离补课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先是买了块蛋糕填肚子,然后又去了趟礼品店把礼盒重新包装了番这才打车去陈知屿家。
等到了地方,她才发觉刚刚沿路的风景,难怪看起来莫名的眼熟,往前面一望,那不是她家吗!
而陈知屿家,就在她家对面那片区,悦澜华府。
她下车后和门卫处登记完便往里走。
里面都是独栋别墅,地方又大,走了没一小段路,她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于是她干脆就近找了个石凳坐下给陈知屿发消息。
小铃铛:
–我腿酸,你下来接我。
陈狗:
–门卫处有路线标。
“……”
靠,他是怎么知道她迷路了?难不成这老狗正站在楼上观望她?
林听夏“嗖”的一下站起身。
外头太阳大的厉害,她眯眼找了没几分钟就放弃了,然后老老实实跑回门卫处和那儿的工作人员要了张地图册,按照上面的路线标慢悠悠地往目标地走。
然而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攥着地图册停在了原地。
前面是条岔路口。
她神色纠结,低头来回对比着地图册上的两条路线。
“左面。”这时,一道清冷的声线突然跃至耳边。
她措不及防回头,正对上陈知屿的视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她身侧。装扮随意,身上只套了件黑色背心,下面是休闲的灰色运动长裤,裸露在外的手臂瘦劲有力,整个人被阳光照得白的发光,发梢末尾处有小水珠,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澡。
陈知屿突然靠近,宽厚的胸膛无意擦过她单薄的肩膀,淡淡的皂角香气扑面而来,她呼吸一滞。
陈知屿一把揪过她手里的地图册,皱眉,说:“笨死了,连个地图都看不明白。”
她气得跺脚,脸涨红:“我那是在对比哪条路线最短!”
陈知屿懒懒“哦”了声,背身往前走,显然不信。
“你不是不来接我,那你下来干什么?”她攥紧书包带跳到陈知屿身前,她今天穿了件小飞袖的黄色碎花裙,高束的马尾垂下来,扎成两尾鱼骨辫各自垂落在一侧的肩头,灿烂的跟朵花似的,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陈知屿皱眉:“你很吵。”
她要气死了,觉得陈知屿先前就是故意耍她玩,等着看她笑话!他越不耐烦她越高兴,整个人往他耳边凑,小嘴跟个大喇叭似的,对着他耳朵一顿吹气,吹完就跑,反正陈知屿也追不上她。
阳光刺眼,却抵不过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陈知屿的心底不自觉地,软了一块。
……
“陈知屿,我渴了。”到了家,陈知屿弯腰给她拿了双拖鞋,少女粉,连标都没拆,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连尺码都正好,但林听夏没注意那么多,刚刚小喇叭似地喊了一路,这会儿口干舌燥。
陈知屿接过她的书包,朝厨房那边扬了下下巴,说:“水壶里有白开水。”
她“哦”了声,趿拉着拖鞋哒哒的就往厨房的方向跑。
“杯子在哪儿?”她环顾一圈后问。
“头顶柜子上。”
林听夏抿唇踮脚够了够,没够到。
这时,陈知屿从旁边走过来站到她身后,他一只手擦过她纤细的腰身,撑到前面的桌沿上,然后举另一只手去拿柜子里的杯子。
两人现在的姿势,就像是他从后面抱住她一样,让人不由得一阵心悸。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瘦劲的腹肌贴上她的脊背,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以叫人回味很久。
她垂下眼,愣愣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抿唇小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陈知屿没听清,偏头靠过来,她刚好仰头,唇瓣蹭过他的耳朵,两人身形都是一僵。
攥着水杯的双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她轻咬了下唇,眼睫颤得厉害。
刚刚……陈知屿应该没感觉到吧?
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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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抬眸去看他的神情,陈知屿突然挺直脊背,抿唇“嗯”了声,然后面无表情,背身离开了。
她在心里长呼了口气。
看样子应该是没发现……但他最后“嗯”那一下是什么意思?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他在敷衍她?
她捏不清陈知屿的想法,倒是自己的思绪像团毛线球般乱趴趴缠在一起,理不清。
好烦,陈知屿真讨厌。
她趿拉着拖鞋跟上他的步伐。
陈知屿的房间很大,整体偏深色系,床铺都是统一的深灰色,干净整洁,不像她的卧室,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洋娃娃,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眸光一跃,视线最后定格在一扇紧闭的木门上。
木门上安了密码锁,和周遭的房间风格略显格格不入,她家里也有个类似的。
“你就先坐在这里,上次的试卷做完了吗?”陈知屿淡声问。
“还差几道题。”她回神问,“那你呢?”
“我坐你旁边。”说着,陈知屿把自己的那把工学椅子推给她,自己则随便捞了个凳子坐下来,“题做完一起讲,不会的先空下来。”
陈知屿的书桌很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证书和奖杯,甚至有的放不下,直接叠在一起成摞堆着。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掏出试卷开始埋头做题,只是没做一会儿思绪就开始乱飞。
陈知屿是真的优秀。
刚刚那些奖项她有的甚至都没听过,不是特等奖就是一等奖。她眨眨眼,重新抬眸,视线最后停到书架最上面,放着的那张钢琴等级获奖照上。
宋青阳果然没骗她,陈知屿会弹钢琴。
照片里的陈知屿要比现在更稚气一些,那时应是夏天,他身上穿了件纯白色的短袖,手里左右各捧着奖杯和荣誉证书,脸上丝毫没有得奖后的喜悦,眼神淡漠,看起来很拽。
她没忍住偏头去瞧身侧现在的陈知屿,少年眉目硬挺,眼神仍旧淡漠,却要比照片上的那个小少年更内敛,气质清冷出尘,越发高不可攀。
陈知屿低头翻手里的书,淡声道:“好看么。”
“…谁看你了。”她咬着笔杆“嘁”了声,低头写题不搭理他了。
房间一瞬寂静下来,只剩落笔的沙沙声。窗外树影摇曳,有风透进来,扶起林听夏耳边的碎发,她神色专注,秀气的眉毛时不时卷起又放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搁下笔,抻了个懒腰,说:“我写完了!”
陈知屿“嗯”了声,收起她的试卷,开始替她检查,林听夏则趴在桌子上戳陈知屿搭的积木玩。
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很久都没变化,她没由来的有些紧张,难不成是她写得太烂了?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她坐起身凑过去迟疑地问:“怎么了……”
就见试卷最上方,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林听夏最喜欢的人是胡泊宁,最讨厌的人是陈知屿。
“…这不知道二胡什么时候写的!”她气呼呼去扯试卷。
陈知屿抿唇,看着她,声音不含一丝温度:“林听夏,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我都说了,那是二胡乱写的。”
“你那晚和我说你有很重要的事,就是去和胡泊宁见面是吧?”陈知屿的声音隐忍又克制,却怎么也抚不平心中那没由来的躁意。
“你觉得凭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怎么去争漫画社主席的位置?”
林听夏也炸了,把试卷砸他身上:“你不就是嫌我笨吗?你觉得谁聪明就去教谁好了,干吗和我耗着?这两天一直对我冷脸,陈知屿,我讨厌死你了!”
14. Summer14
少女的眼泪来的措不及防,一颗砸到手背上,直烫到心里去。
林听夏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没出息,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拎起书包就要走,手腕却被他紧紧攥着。
陈知屿当下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我没嫌你笨。”
“那你凶我干什么?”
“我没凶。”
“你就是凶了!”
“你怎么这么能哭?”
“你管我!”
“……”
林听夏抬手蹭眼泪。
她现在看到陈知屿这张脸就火大,把眼泪胡乱往他身上擦,陈知屿只皱了下眉,一言不发。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林听夏哭一会儿就累了,坐在凳子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手怎么了?”陈知屿眉头微拧,攥着她的手,细细掰开看。
女孩的皮肤本就细腻白皙,她皮肤又薄,每回生气和害羞时,脸总是涨得红通通一片,因此右手虎口处那一圈的红痕显得格外刺目,看样子是新弄的。
林听夏蜷了下指尖,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推他,声音气鼓鼓:“要你管!”
陈知屿抿唇,冷脸起身离开。
这就走了?
早知道就不费时间给他做手链了!一会儿她就把手链扔了,扔了都不给他!
她翻出书包里的礼品盒,正准备把它大卸八块,这时漠然离去的陈知屿回来了。
她慌乱地把东西藏到身后,白他一眼,哼了声:“你回来干吗?”
“这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陈知屿抿唇,冷声道,“手。”
她没动。
陈知屿干脆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膝盖抵住她的腿,防止她乱动。
四目相对,他周身气场太强,她垂下眼咬紧唇,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你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陈知屿抿紧唇,眸光晦暗,伸手去攥她手腕。
争执间,“砰”的一声。
身后的礼盒摔到地上半敞开,露出里面的银手链。她眼睫颤了下,慌张捞起,攥得手心发紧。
陈知屿攥住她的手,声音比刚刚冷了一个度:“就为了这个?”
她抬眸,专门气他:“对!因为要送胡泊宁!”
陈知屿的下颚线一瞬绷紧,脸更黑了,攥得她手腕有些疼,她挣了几下,他只是垂下眼,抿唇说:“别动。”
然后固执地把她的手往怀里带,拿出药膏往她伤口上涂。
他涂得很认真,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药膏在她的肌肤上轻轻的一圈圈晕染,原本刺痒的伤口渐渐被一阵清凉感替代,心口的火气慢慢被抚平,她抿了下唇,垂眸看他。
陈知屿的睫毛比她的还要长,根根分明,鼻梁也很挺,骨相优越。
此刻神色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数学难题,窗外有阳光漫进来正好落在他侧脸,他眸光柔和,让她有一瞬产生错觉。
陈知屿是不是…没那么讨厌她?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让她打散,她嘟囔:“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下巴突然被两节冰凉的指腹捏住挑起,陈知屿的脸骤然放大,近在咫尺。
她呼吸一滞。
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强势地托住后脑勺,脖子向前倾,唇差点磕上他的下巴,她搅紧衣服下摆,神情有些不自然:“你干嘛?”
他皱眉,靠得更近,说:“别动。”
他轻轻掀起她额前的空气刘海儿,粗糙的指腹无意识摩挲过她的鬓角,带起一瞬战栗,她耳垂有点热,眼睫颤了下,听他说:“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
总不能说,当时是因为顾着看你才摔了的吧?那多丢人?她扣了扣手指,垂下眼,戳他胸膛,埋怨道:“反正都怪你。”
陈知屿垂眸看她,“嗯”了声,
“啧,”她皱眉,凶他,“疼死了,你能不能轻点?”
“抱歉。”陈知屿抿唇,动作更加小心,替她拆换了新的纱布,然后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一中不允许早恋。”
“什么?”
“你不许早恋。”
*
“夏夏,我们的汇演内容用变动一下吗?”
肖一筱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她,说:“我今天去水房的时候,听到姚甘说,这次的节目她们已经确定保留古筝的演奏环节,我想着,要不我换一个表演内容?我怕我弹不好…到时候影响你。”
“怕什么?”她啃了口鸡腿,笑着说,“我姐妹古筝天下第一!”
“哎,笑一笑你还会弹古筝?”宋青阳大老远的就在找空座,这会儿食堂人多,觅了半天才瞧着这边有空,大喇喇端着餐盘坐到肖一筱旁边。
肖一筱脸腾的一红,低头看碗里的饭,说:“没有,夏夏乱说的。”
“宋青阳欠的你,笑一笑也是你能叫的?”林听夏拍着餐桌跳起来,一腿踩着桌杠,一手拿着筷子越过去去戳宋青阳脑袋。
“不是,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形象?”宋青阳一边抱头往肖一筱身后躲,一边揪她校服衣摆,“你能不能管管,你姐妹好像疯了。”
“宋青阳,你是不是想死?”林听夏跑过去锁他脖。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宋青阳求了好半天她才松手,脸涨得通红,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屿哥一天天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林听夏一个眼神杀过去,宋青阳咳嗽了两声,没了动静,然后偏头撞了下肖一筱的肩,说:“嗳,我架子鼓打得好,你除了古筝还喜欢什么别的乐器吗?”
肖一筱绷直脊背,温吞道:“我挺喜欢架子鼓的。”
宋青阳小心问:“那…钢琴呢?”
肖一筱戳了下碗里的米饭,小声问:“你喜欢?”
“不喜欢。”宋青阳脑袋晃成拨浪鼓,“那玩意太文艺,不解压,但我可以教你打架子鼓。你们不是要参加文艺汇演?带我一个呗。”
林听夏“嘁”了声:“你能那么好心眼?”
宋青阳挺直脊背,说:“这位同学,请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一中举校一家亲。”
“哦,那你亲老董一下我看看。”
*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林听夏去了趟高一部语文组办公室。
彼时陈知屿和苏棠月也在,他们班班主任在和他们交代文艺汇演主持的事。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到语文老师办公桌前,说:“老师,这是胡泊宁给您的,他那天走的早,没来得及亲自给您。”
许是胡泊宁这三个字太过刺耳,陈知屿下意识皱了下眉,朝她那边看了眼。
办公桌上的那张信封看着有点眼熟,是胡泊宁那天塞给她的“情书”。
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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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声,当面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纸,是胡泊宁的一千五百字检讨,以及文言文罚写。
字迹潦草,跟狗爬似的,语文老师没忍住皱了下眉,想着他都参加集训去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收起来夹进课本里,然后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林听夏。
“你上次语文月考才考了93是吧?”
又来了,语文老师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特别喜欢说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林听夏点点头。
“这才刚及格,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尤其是你的作文,全班最低。别整天只知道玩,尤其是别和你们班的那个胡泊宁鬼混。人家走体育,你走的是独木桥,高一马上就要结束了,学习方面自己上点心。”说着语文老师塞给了她一份报纸,“多向优秀的人学习。”
陈知屿上次月考的作文入选了本地期刊,不愧是一中的门面,语数外就没有一科不好的,而苏棠月的作文紧跟在他的下面。
两人总是成对出现在各种大小场合,金童玉女,就连名字都那么登对。
陈知屿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苏棠月确实比她更有实力去争漫画社主席的位置。
她撇撇嘴,头一次这么想赢,把报纸一角搓得翘起。
等语文老师放她离开的时候,陈知屿和苏棠月还站在那儿,林听夏看了一眼就没再看,转身出了办公室。
外面天阴沉沉的要下雨,风却仍旧燥热。
她闷闷吸了口气,回班的路上突然转了个方向,去了趟打印店。
*
“老宋,你怎么也凑这热闹?”
实验班刚刚结束一场周测,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陈知屿没在教室,于是不少同学都凑到宋青阳这桌想从他这儿讨下答案,待看到他手里拿的那张文艺汇演乐器演奏者招募报名表时,皆面露惊愕。
“劳逸结合你们懂不懂?”宋青阳鄙夷,他手里的这份报名表还是从肖一筱手里拿的,而且是第一张,热乎着呢。
下午吃饭那会儿,就有不少路过一楼大厅的人看到墙上公告栏里,林听夏贴的那张乐器演奏者招募海报,但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有人报名,而且还是他们班的。
“老宋,你这么背叛屿哥好么?”有人在旁边打趣,谁不知道陈知屿和林听夏两人关系不好,“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听夏?”
“就是,上回她都特意来咱班找你了。”
“但她不是和她们班的胡泊宁处上了吗?”
宋青阳有点生气:“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她?你们能不能不要乱说?”
“啧,咋还害羞了?”
刚好陈知屿拿着水杯从教室门口进来,原本围在宋青阳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一瞬蜂拥而上。
“屿哥,第七道选择题是不是选C?”
“选B吧?”
陈知屿:“D。”
陈知屿把手里的答案册随手给了他们其中一人,乌泱泱的人群散去,耳根清净不少,他走到座位里坐下。
宋青明显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错,视线不经意扫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张报名表时,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这不和他的一样?
宋青阳眼底闪过惊讶,问道:“屿哥,你也要报名?”
陈知屿淡淡扫他一眼,把报名表塞进桌兜里,面无表情道:“路上捡的。”
15. Summer15
等到晚上,外面果然下起了雨。
玻璃窗外雨水急促下坠,雨幕瓷实得像堵墙,密不透风。
林听夏抱着书本刚跑到自习室门口,就听到走廊里的广播在喊:高一部前六个班级,五分钟后多媒体教室集合。
正巧陈知屿从自习室里面出来撞上她,对她说:“今晚先不补课了,统一去上学业水平测试课。老师下周出差提前上。”
她“哦”了声,点点头。
那可太好了!刚好她还不想看他这张臭脸。
她把习题册放到自习室里出来后陈知屿还没走,正站在门口等她,她佯装没看到,擦肩而过之际,手腕被他一把攥住。
“你干吗?”她蹙眉瞪他。
“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陈知屿抿唇说。
“要你管。”
她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不太想搭理他,脸颊气鼓鼓的。
陈知屿抿了下唇,把手里的伞塞给她,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她愣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伞,又看了看少年削瘦的背影,轻抿了下唇。
陈知屿的腿伤还没好,走起路来虽然不用再一直依附拐杖,但仍旧不利索。
长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周围人影憧憧,只有他沉寂的像是盏孤独的钟,脱离世俗,让人看着有点于心不忍。
林听夏最后还是抱着伞追了上去,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说:“你可别多想啊,我就是怕你到时候发烧生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哦。”陈知屿哦了声,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恍若错觉。
两人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多媒体教室在另一栋楼,离这儿有段距离,陈知屿的伞很沉,她光是开伞就耗了些力气,外面雨下的要比刚刚还激烈,花坛旁那棵香樟树的枝干都被削歪了。
她撑开伞,站在雨幕中回看他,眼神催促他:你快点。
陈知屿上前一步,钻进雨伞下,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咬了下唇瓣,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
这伞明明看着挺大啊,怎么感觉这么挤?
这时陈知屿伸手去握伞骨,掌心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她眼睫颤了下,听到他沉磁的声线从头顶落下:“能举动?”
“你瞧不起谁呢?”她虚虚瞪他一眼,结果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撑不住了。
陈知屿个头高,她得双手一起举着才能稳住伞,外面雨势又大,风把两人衣摆扫得凌乱,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裤腿就被扫湿了大片。
“还是我来吧。”陈知屿接过伞,原本窄小的空间更显逼仄,少年身形高挑,肩背宽厚,从两人身后看过去,她像是完全被他拢在怀里。
外面雨声细腻,拂去一切噪意,耳旁只剩些许风声,远处的路灯在地上铺下一片暖黄,光影在水洼里晃动,像是月亮融化了。
周围一片沉寂,他们站在伞下的世界,只剩埋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仍旧在剧烈跳动——咚、咚、咚
林听夏轻抿了下唇,难得的安静了一路。
两人赶到多媒体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老师还没来,下面闹哄哄一片,像是一座座紧凑的活火山,咕噜噜不停地往外涌着热气,让本就闷热的空气更加躁动不堪。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都朝门口看过去。
“我去,林听夏怎么和陈知屿一起来的?”
“真别说,他俩站一块儿还挺养眼。”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好几次碰见他俩走在一起,还以为是巧合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能吧,陈知屿会喜欢这款?宋青阳那个喇叭坐他旁边都得学会闭嘴,何况林听夏这么咋呼,又爱惹事,谁能受得了。”
“反正我是受不了……”
“大家先别说话了。”坐在后排的苏棠月适时起身组织纪律。
她强忍着心绪,不去感受教室门口处的动作,但一双眼睛仍旧不由自主地朝人群中最闪耀的那处光点看过去。
这会儿林听夏已经和陈知屿分开了,在往本班的方向走,肖一筱一早就给她占好了位置,瞧见她来,松了口气,有些迟疑道:“夏夏…你怎么和陈知屿一起来的?”
她抿了下唇说:“就路上碰到了,我没带伞,和他凑合一下。”
肖一筱“哦”了声,说:“那晚上我把我的伞给你吧,我妈来接我。”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实验班坐她们班前面。
从她的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能看到陈知屿,他旁边挨着苏棠月,苏棠月正在拿手纸给他擦衣服,刚刚没注意,陈知屿的左肩竟然湿了一大片。
他是站雨里了吗?连个伞都不会打,还要别人照顾他。
眉头不自觉蹙起,她的脸比窗外的云还要阴郁,冷不丁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下,她拿出来看。
陈狗:
-衣服湿了吗?
嘁,还有时间关心她?
小铃铛:
-干吗?
陈狗:
-明天正常补课。
林听夏:……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关心她。
*
第二天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校园里湿漉漉一片。
课间操停上,早早的就有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往球场冲,踩得水花飞溅,扬得哪都是,林听夏刚扫完,皱眉抡起笤帚就要飞他们,结果一个个逃的比兔子还快。
今天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孟川序来,按照往常他到的比谁都早。
“哎,你们班孟川序呢?”林听夏随便揪了他们班的一个人问。
“孟川序?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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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就没来?”
“前天?”林听夏正惊讶,远远的看到校门口那儿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川序含胸驼背,正背着个书包朝这边走,一路战战兢兢,仿佛是只路过的蚂蚁都能给他吓一跳。
她丢了笤帚,朝对面的人说了句“谢谢”,然后几步跑过去,在孟川序身侧站定,拍了下他的肩头,说:“孟川序你挺行啊,这几天没见,连学都不上了?”
孟川序瑟缩下了身子,瞧见是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说:“还、还念呢。”
林听夏噗嗤笑了声,抬手挎他肩,说:“你那片儿区,我今儿可是替你扫过了哈。”接着她凑近,往他脸上怼,“不是,你这大热天的,戴什么口罩?生病了?”
孟川序攥紧书包带,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到底病没病啊?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林听夏皱了下眉。
“林听夏,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孟川序把头垂得更低,往前走,“我得回班级了。”
林听夏跑到前面展手堵住他去路,说:“你小子该不会是被人给欺负了吧?是不是张闯欺负你了?”
孟川序摇头,欲言又止:“不知道。”
他不认识他们,有一天晚上放学回家莫名其妙的就找上了他,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孟川序的人,他点头说他就是,结果就被拉进巷子里给揍了一顿。
林听夏:“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或者大概长什么样?”
孟川序摇头,抿着唇说什么也不肯说。
“孟川序,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拳头才是。”她哄劝,“你放心,我不打架,我就问问。咱俩还是朋友不了?”
孟川序想了想,他和林听夏是朋友,于是说:“卷毛,头上插着副墨镜,像猴,男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快回班吧。”
孟川序点了下头,往前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还没和她说谢谢,结果一回头,林听夏已经翻墙出去了,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他好像闯祸了。
*
“都说了陈知屿没在,你别杵我们班门口,都挡路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都朝这边看。
孟川序心急如焚:“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每天拿这借口找来的多的是,你当我们班陈知屿是判官吗?哪里有事都要去管一下?还有你能有什么事?看到没,下楼,左拐,有事去政教处,别总来我们班晃,还要学习呢。”
“和他废什么话,话都说不明白,把门关上得了。”
孟川序焦急地跺了下脚,背着书包就是朝楼下跑,刚巧撞上正往班级走的陈知屿等一行人。
他猛地攥住陈知屿的胳膊,眸光溢出希冀,说:“出、出事了!”
16. Summer16
林听夏翻出校墙后,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孟川序口中的那位“猴哥”。
彼时那位“猴哥”正在对手里的小弟上下其手:“跟个人都他妈能跟丢,一帮饭桶。”说着,男人抬脚又给身边的两个小弟一人来了一脚。
“猴哥,那小子还不算太傻,知道往人堆里扎,旁边就是门卫…我们就没敢过去。”其中一个小弟揉着脑袋说。
“就是你吧?”
这时一道甜脆的声音跃进巷子里。
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就见一个女孩站在巷子口,双手环在胸前,仰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
女孩模样乖巧,一双鹿眼圆又亮,马尾高束,身上还穿着一中标配的校服,就是裙边短了几公分,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大腿。
怎么看,都像不好惹那茬。
“不你谁啊?没事特么的滚远点!”其中一个瘦高个小弟指着她,扬声道。
旁边的矮胖墩凑上去提醒:“她好像,就是那个一中校霸林听夏。”
啧,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号。
林听夏抬脚碾碎脚底的石子,发梢扫过修长的脖颈,她盯着那个猴哥,目光犀利,说:“孟川序是你们打的吧。”
“昂,是又怎么样?”猴哥咬着烟,双手抄进裤兜,仰着下巴,笑着朝她靠近,“你有意见?”
“不怎么样。”她歪头笑了下,语气又软又乖,却趁其不备,抡起拳头就给猴哥脑袋上来了两下。
一拳捶在眼睛上,打得他眼冒金星,一拳抡在鼻梁上,揍得他鼻血横流。
她甩甩手。
见人多揍了就想跑,结果对方缓了不到一秒反手攥住她的校服衣领,就把她往巷子深处拖。
猴哥抬手抹了把鼻血,攥紧她领口,咬牙道:“你他妈挺野啊,信不信哥仨今儿就在这儿办了你!”
“猴哥,她、她爸厉害着呢!”胖墩凑过去提醒,被瘦高个儿敲了一记脑袋,“你到底哪边的?她爸就是开火箭的,惹了咱猴哥也得乖乖叫声爹听听!”
林听夏之前练过一段时间散打,加上猴哥没把她一个女的放在眼里,她轻松挣脱了他的桎梏,抬腿踹完他裆部就往巷子口跑。
还不忘骂他一句:“傻逼。”
“草,把她给我拦下!”猴哥呲牙咧嘴,并腿捂着裆部,疼得直往旁边墙上蹿。
她转身,巷子口前后被俩小弟堵住了。他们人手一个家伙事儿,粗长的棒球棍在地面上拖出长长一道划痕,甚至有细微的火星从中蹦出来。
意识到他们要动真格,林听夏眼珠骨碌一圈。
那个猴哥怎么看也不像个能主事的,于是神色淡定道:“你们大哥是谁?说不定我们认识。”
“你废话真多,我们猴哥都要办你了,给我老实点。”瘦高个儿抡起棒球棍指着她说。
她抿了下唇,想了想,说:“陈知屿,你们应该知道吧?”
“陈知屿?”两人异口同声问。
她神气点头:“他、我小弟。”
“就那小杂种啊?”两人忽然捧腹大笑,“那不我哥的手下败将么?”
林听夏眉头皱了下,刚攥紧拳头,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还不算太笨,知道叫人。”陈知屿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周围被熟悉的皂角香气包裹住,她有点发愣地盯着他宽厚的脊背看。他当是一路跑来的,发梢上带着些许水渍,却是很干净的味道,经阳光一照,有些晃眼。
陈知屿扯了下唇,眼皮下压,朝对面的那三个人说:“一起上吧。”
她张了张嘴,想说你一个瘸子怎么打?就见陈知屿一脚就把对面那个胖墩给踹趴下了。
陈知屿动作干净利落,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两个小弟就像叠汉堡一样堆在一起,呻吟着不能动弹。
这时,原本贴墙蜷着的猴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抡起了棒球棍,朝陈知屿身后劈过去。
林听夏急喊他名字:“陈知屿!”
她快步冲过去徒手要挡,被陈知屿皱眉反手扯到身后,他抬腿,眸光阴戾,朝猴哥腹部狠狠一踢。
猴哥重重摔在地上,生生磕掉一颗门牙,嘴里血流不止。
周围躁动的灰尘渐渐落到地上。三人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弥漫在整条巷子里,陈知屿却觉得眼下安静得落针可闻,甚至有些心慌。
林听夏攥紧拳头转身就走。
风把墙外的树梢吹得沙沙作响,陈知屿抿唇叫她名字:“林听夏。”
她脚步不停。
“林听夏!”陈知屿干脆跑到她身前,挡住她去路,“——我。”
“骗我好玩儿吗?”女孩停下脚步,垂着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伤早就好了,对不对。”
她抬起头看他。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红通通的。陈知屿的心脏一瞬像是被针扎过,莫名的刺痛,抿紧唇。
话哽在喉咙里,他垂下眼,伸手想攥她手腕,却被她用肩重重撞开。
这次她没再说“讨厌他”。
但陈知屿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难受。
*
“夏夏,要不我们去吃盖饭吧?”
今天食堂二楼格外的挤,两人来的都算早的了,但到了地方还是被里面排着的队伍给吓了一跳。
“我都行。”林听夏恹恹道。
肖一筱轻抿了下唇,说:“夏夏,还难受吗?”
她点了下头,说:“有点。”
哪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遇到生理期都得喊娘,何况林听夏不是汉子。她浑身冒着虚汗,腹部时不时地绞痛一下,感觉有点像仙侠剧里正在受刑的仙子。
不过两者还是稍微有点区别的,她没吐血。
但也快了。
“要不你先坐下,我去打饭。”肖一筱扶着她强强在柱子后找了个空座,她刚坐下就趴到餐桌上,有气无力道,“我不要香菜。”
肖一筱“嗯”了声,拿着饭卡迅速淹没在饭桶大军里。
林听夏趴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捂着腹部坐起来。结果腰又疼,她小脸皱成一团,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一万遍。都是被他给气的,不然她生理期不可能来得这么突然。
虽然她生理期就没准过。
她恹恹转过脸,去寻肖一筱的身影,冷不丁扫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她眯起眼,终于将那人看清。
陈知屿来食堂了。
难怪,今天的食堂格外的挤。
祸星!她愤愤想。
陈知屿人高腿长,气质出众,站在人堆里永远是扎眼的存在。这算是他伤好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大家都很激动,有不少人凑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主席,你腿好了?”
他抿唇“嗯”了声,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仍旧冷淡疏离,只是视线不经意掠过人群,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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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寻找什么。
但哪怕他只是这副冷冷的模样,围在身边的不少女孩都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激动得快要晕过去。
“屿哥,一会儿给我刷下卡,我的没带。”宋青阳撞了下他的肩,低头忙着打游戏。
“座你找了吗?”
宋青阳对于陈知屿的颜值万分肯定,欠欠道:“那玩意还不好找,随便找个人问一下,肯定有。”
陈知屿皱了下眉,看他一眼。
宋青阳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刚好游戏结束,他把游戏机立马揣起来,顺势说:“我这就去。”
结果人还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刚打完饭的肖一筱。
手里的餐盘一晃,汤水洒出几滴,肖一筱抿唇低头说了句“对不起”,结果一抬眼见是宋青阳,愣了下。
“没事没事,你那边有座吗?”宋青阳笑着问。
肖一筱抿了下唇,说:“有是有,不过没有靠背。”
“几个空座?”
“两个。”
“那一会儿帮我们留一下。”
……
林听夏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声响她半睁开眼,看清对面的人,一下惊坐起,撅嘴道:“这儿有人了。”
陈知屿放下餐盘,淡淡道:“你有四个屁股?”
你才四个屁股,你脸也是屁股!猴屁股!
她刚想骂他,结果提起来的气抽得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她咬了下唇,又蔫了回去,不看他。
陈知屿眉头皱了下,起身离开。
她视线跟随他不到一秒就落向他的餐盘。
鸡腿饭,她原本想吃来着,但那个窗口人实在多,根本挤不进去。
她伸出一根手指,痛心疾首地把餐盘推远了些。
“夏夏!”肖一筱小跑着过来,把怀里的饮料放到桌面上。
她抬眸,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宋青阳时皱了下眉。她就知道,歹笋都是成堆出现的。
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对宋青阳说:“你怎么又来了?”
宋青阳偷摸扯了扯肖一筱身后的校服,肖一筱抿了下唇,说:“食堂今天人太多了,他们没有地方坐,夏夏,这是他刚刚请的饮料。”
“夏姐,请喝。”宋青阳殷勤地拆了一瓶AD钙给她。
这时陈知屿走过来,把一杯饮料放到她肘边。
三个人都愣了下。
宋青阳看了眼饮料外包装,挑眉道:“我擦,这儿哪儿搞来的?”他刚刚和肖一筱溜达一圈都没看到哪个窗口卖这东西,接着他眼巴巴地问,“我的呢?”
陈知屿皱了下眉:“想喝自己做。”
宋青阳:……
“谁要喝你的东西。”林听夏小声嘟囔,嫌弃地把饮料推回去。
宋青阳在旁边幸灾乐祸,陈知屿拧了下眉,脸色微沉,一言不发。
“她不喝,我喝。”宋青阳大喇喇地坐下,握住饮料瓶才发现饮料是热的,他眉目舒展,笑起来,“刚好这几天胃不舒服,就得喝点热乎的。”
他拿起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皱眉,把饮料杯拿远,声音又大又嫌弃:“怎么这么甜!红糖水?”
他惊讶地瞥了眼对面的陈知屿,又看了看他身侧的林听夏。两人都闷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按照往常,那不得吵的房顶都掀起来。
啧,不太对劲。
他低头又嘬了口红糖水。
17. Summer17
宋青阳的察觉不是没有苗头。
比如张闯莫名地退会,平常一遇到两人就称兄道弟,现在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能躲多远躲多远;比如陈知屿的腿伤因为林听夏校外打架,眨眼之间恢复如初,健步如飞;再比如最近的红糖水事件。
不由得让宋青阳想起,陈知屿病伤那段时间苏棠月可是没少明里暗里的关心,但哪怕是这样,陈知屿都没这么主动身体力行过。
“屿哥,我发现你变了。”宋青阳思考良久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提笔敲了敲窗沿,说,“看,那树枝上有朵小花苞。”
陈知屿没看他,视线落在桌面上的试卷上,皱眉说:“有病就去治。”
“啧,你不觉得我刚刚说的话很富有哲理吗?暗喻懂不懂?”宋青阳凑过来,扫了眼他手里的试卷,眉头微拧,“不是,你什么时候做这么low的题了?返璞归真?”
陈知屿合上试卷夹进笔记本中,突然起身,宋青阳歪头问:“不是,你干吗去?”
陈知屿:“校检。”
龙城一中按照校规每周一例行一次年级检查,其实就是检查学生的着装仪表,以及违禁品。
但他怎么记得好像前不久才检查了一次?是记忆错乱了吗?宋青阳蹬开凳子连忙追上去:“等我一下!”
*
第二次校检来的措不及防。
林听夏收到消息那会儿,正挤在超市里买水,等她赶到(六)班门口的时候,就见长廊另一头走来一支队伍,气势汹汹。
他们校服右肩上统一系了一条红秀章,那是学生会会员的专属标志。
其中自属打头的那个男生模样最为出众。
少年身姿挺拔,校服熨烫妥帖不见一丝褶皱,纽扣系到最上面,一丝不苟,只露出一截饱满的喉结。
在看到她的时候轻挑了下眉。
林听夏朝陈知屿神气地昂了下下巴,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教室。
彼时班里的同学全体起立,严阵以待。
随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教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学生会检查一般从前门开始,也就是说,林听夏这会儿还有时间藏东西。可惜她东西太多,这次检查又来得措手不及,只能趁着人还没走到这儿,把手机先藏起来。
“检查到你的时候记得把手都举起来哈。”其中一位学生会会员说,同时手里拿着金属扫描仪把路过的学生挨个过一遍,快要走到林听夏这里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
陈知屿淡淡垂下眼:“我来。”
全校都知道林听夏和陈知屿之间积怨已久,尤其是那次打架事件后,两人之间更是剑拔弩张。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朝这边看。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可怜林听夏的。
毕竟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陈知屿。
林听夏瞪他一眼。
陈知屿像是没看到,站到她身前,只沉声道:“手。”
林听夏才不会听他的话,双手环在胸前,仰着脸看他。
一副你爱查不查的样子。
陈知屿也没和她客气,冷冷扯了下唇,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前一带。金属扫描仪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带着少年身上的专属气息,凌冽又灼热,她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胳膊,反倒被攥得更紧。
难熬的三十秒过去,陈知屿终于松开她。
林听夏边揉手腕边有些戏谑地仰着下巴看向他,说:“怎、么、样、我们的陈大主席,查到什么了吗?”
陈知屿垂眸扯了下唇,然后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的贴近,让林听夏有一瞬不知所措。她眼睫轻颤了下,像是猝然受惊的蝴蝶,羽翼颤抖,但又很快找到落脚点,镇静下来。
她双手叉腰,一双明亮的眼眸瞪得溜圆,直逼陈知屿,满脸写着:你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两人沉默的对视三秒后,陈知屿率先别开眼。
就在陈知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校服衣摆似是无意,轻擦过林听夏盈盈一握的腰肢,带起一阵麻酥。
同时,耳边落下少年灼热的气息。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裙子太短。”
像是窗外绵延的热浪滚进来,烫得林听夏小脸一红,她盯着陈知屿的背影咬唇,愤骂道:“陈知屿!”
众人对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模式见怪不怪,毕竟每次检查都会这样。
或者更准确地说,只要这俩人碰上都会这样。
没一会儿,学生会的所有成员都离开了。
因为是突击检查,这次缴获了不少违禁品,并且所有不符合要求的学生都被登录在册。
其中自然也有林听夏的名字。
她的那些宝贝,最后无一例外都没有逃出陈知屿的火眼金睛。
“夏夏,你没事吧?”肖一筱从前排抿唇跑过来。
这会儿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八卦刚刚的事。
其中不乏有一些陈知屿的小迷妹在那儿热火朝天地讨论,顺带流露出一些花痴言论。
“啊啊啊陈知屿好帅,感觉比昨天更帅了!”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我都要窒息了,你们能懂吗?”
“我懂我懂!他还和我对视了!”
“不知道陈大校草用的什么牌子洗衣液,好香啊,要晕了!”
“这个或许可以旁击侧敲一下宋青阳,他俩关系不是最好……”
帅个屁!狗东西!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林听夏单手撑着下巴问肖一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知屿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但很快又肯定道,“他就是故意的!”
龙城一中校服分四季,每一个季节都有对应的专属校服。这个时候大家统一穿的是夏季校服,男生的款式是短T配长裤,女生则是配过膝的短裙。
像林听夏这个年纪的女孩都爱美,但鲜少有像她这么大胆的。
几乎所有的校服都进行过修改,不是窄了就是短了,但更多时候是为了翻墙方便。而且平常哪怕是被老师撞见,也都只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只有每次碰上陈知屿,他总会毫不留情地点出来。
林听夏垂眸愤愤扯了扯裙摆。
这怎么就太短了?
不就露了个膝盖。
*
下午上完第二节课,按照惯例,这会儿所有人都要下楼集合做课间操,除非有请假条不然无故不得缺勤。
但林听夏要去办公室把她那些宝贝拿回来,所以没和肖一筱一起下去,而是一个人朝二楼走去。
她掐时间来的,主任办公室这会儿果然没人。
于是林听夏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上锁的立柜前,她踮脚伸手摸了摸柜顶,结果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反倒是蹭了一手灰。
钥匙呢?
林听夏眨眨眼,甚至最后还跳起来看了眼,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环顾四周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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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跑到主任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上下找了一通,仍旧没有。
最后没办法林听夏只能先去操场。
“夏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肖一筱挽着她的胳膊说,这会儿刚散操,人挤来挤去,两人好不容易凑一起朝操场中心的方向走,“刚刚吓死我了,差点儿就被点操的人抓住了。”
“我没找到钥匙。”林听夏皱眉,“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
两人正闲聊着,忽的被前面一道声音插断,于是同时向声源处看过去。
“哎,阳哥,你就把东西还我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带了。”
走在两人前面不远处说话这人,林听夏有点印象。上学期他俩被一起罚着打扫过一片区域。
不过看着他现在对宋青阳那一脸的谄媚劲儿,林听夏就忍不住掉一地鸡皮疙瘩。要是她没记错,两人被罚打扫操场那段时间,他可是一直骂学生会的人来着。
林听夏拽着肖一筱往近又走了几步,就跟在他们后面。
“你求我也没用,东西又不在我这儿。”宋青阳边说边拍手里的篮球。
“哎呀阳哥,我知道东西不在你这儿,那钥匙你知道在哪儿吗?”说话的男生笑得更加谄媚,宋青阳睨他一眼,“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学生会主席。”说完,宋青阳没再搭理他,和旁边的朋友勾肩搭背走了,“快点,屿哥等球呢。”
林听夏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的话,钥匙现在肯定就在陈知屿手里,难怪她找了半天没找到!
但按照那家伙的尿性肯定给藏起来了。
至于藏在哪儿……林听夏决定趁着他人没回去先去他们班找一趟。
于是林听夏转身对肖一筱说:“笑一笑,你先去树下等我。”
肖一筱“啊”了声,急急拽住她的胳膊:“夏夏你该不会是要…不行的,被发现就完蛋了,而且马上就要上课了。”
实验班和(六)班同一节体育课,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下周一了。
机会难得,林听夏点头对肖一筱说:“没事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跟阵风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因为临近上课,教学楼这会儿格外安静。偶有几个仍在走廊里上蹿下跳的同学,但大都已经回到班里老实摊开书本准备上课。
林听夏脚步匆匆,最后一路摸到实验班门口,但她没直接进去,而是先趴在门口朝里扫了眼。
里面只有个别几个还在收拾东西的女生没走,于是林听夏就在外面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人都走光了这才猫腰进去。
陈知屿的东西特别少。
桌面上仅放着一根黑色签字笔还有一张空白的试卷,唯有名字那栏写着一个极其张扬的“陈”字。
林听夏只随意瞥了眼,便直接蹲下身去翻他的桌洞。结果桌洞里除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外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冷面阎罗还真招女孩喜欢。但她早晚有一天把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救那些花痴于水火。
她正暗暗想着,忽然窗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口哨声。
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在喊集合。
冷不丁抬头,结果猛地撞到了桌角,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到地上,双手抱头,忍了忍还是不争气地闪出两道泪花。
林听夏在心里把陈知屿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也没忘了赶紧下楼。
走前还不忘踹他桌子一脚。
18. Summer18
到操场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归队集合。
她一路小跑着插进队伍里,旁边的肖一筱借着热身运动的动作向她靠近,压低声音问:“夏夏,怎么样?”
林听夏抿唇说:“不在他那儿。”
“不在他那儿?”肖一筱微皱了下眉,“那会在哪儿?是不是…交给老董了?”
林听夏摇头:“应该不会。”老董不会随意插手学生会的事,而且还是这种小事。
体育老师刚宣布自由活动,林听夏就急匆匆跑到球场。她一头扎进人群中,那阵仗肖一筱就是有八条手臂都拽不住。
“陈知屿,我要和你打。”
少女站在阳光下,马尾高束,眉梢微扬,神气十足。这还是第一次,林听夏把战帖摆到明面上。周围人皆一副吃瓜的表情看向两人。
陈知屿挺直脊背,眼皮下压,看着她说:“怎么打?”
林听夏:“我们一对一,谁先球进框3个算谁赢。”
陈知屿:“奖励?”
林听夏:“赢的人可以指使输的人,任意做一件事。”
“知屿。”苏棠月站在旁边紧抿着唇,“你的腿伤。”
“没事。”陈知屿从宋青阳手里运过球,看向林听夏,“怎么开始。”
林听夏:“老办法。”
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
林听夏出了剪刀,陈知屿输了,他把球运给林听夏,说:“开始吧。”
宋青阳瞥一眼陈知屿,吹了个口哨,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都往后退,砸到概不负责啊!”
日头正盛,把球场铺满一地橙光。地上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少□□越的侧脸,她唇角微翘,球在掌心转了个方向,直奔对面球框,陈知屿同时跳起,厚实的胸膛擦过少女单薄的脊背。
球“砰”的一声落地,众人瞪大眼。
“第一颗球、林听夏!”宋青阳在边上吹口哨说。
“他俩这是势均力敌啊?”
“嗳,你赌谁赢?”
“当然陈知屿啦,人家可是差点被省队招走,林听夏一看就是个业余的。”
“就是,上次那是宋青阳让着她,她还真以为自己厉害呢?”
肖一筱站在旁边,攥紧小拳头,大声喊:“夏夏!加油!”
林听夏稍愣,而后回眸笑了下,说:“我知道啦!”
原本大家以为这局陈知屿必胜,结果等比赛结果出来时,大家都愣了。
“这什么情况?陈知屿是不是放水了?”
“不能吧,他俩不是死敌?而且林听夏挑衅都挑到头上了,这还能忍?”
“哎呀,毕竟是女生,我们家陈知屿可不像张闯那样,连女生都打。”
“但我总感觉他俩怪怪的。”
“他俩就没不怪过吧。”
“……”
林听夏笑着走到陈知屿身前。
几个回合下来女孩脸颊上出了点薄汗,皮肤白里透粉,嫩得像是颗鲜美的水蜜桃,她眼尾微上挑,对他说:“怎么样?”
陈知屿站在日头下,一双曜黑的眸慑住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说:“愿赌服输。”
*
“不是,你是不是放水了,这才多久没打?你可别掩饰啊,我那会儿可在外面瞧仔细了,有好几个地方你都没使劲。”宋青阳捧着颗篮球边往体育室的方向走,朝一旁的陈知屿边挤眉弄眼,“你俩打那次从校外回来就不对劲,到底咋了,能把那小辣椒呛成那样?”
最重要的是,肖一筱最近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了。
陈知屿扯了下唇,神色灰暗不明:“我遇到蒋昆了。”
“草!那傻逼玩意竟然还敢出现?”宋青阳斥道。
陈知屿简单交代了下他返校那天遇到蒋昆的事,然后说:“欺负孟川序那帮人就他手下的。”
按理说,孟川序那傻大个平时结巴的都没人愿意和他玩,更不用说惹人了,倒是林听夏总愿意搭理他。
宋青阳没由来的紧张,说:“他该不会是盯上小辣椒了吧?”
陈知屿皱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抿唇道:“他最好不是。”
*
下午大课间,林听夏去了趟广播室。
球场那会儿陈知屿说钥匙没在身上,放那儿了。
她推开门,乍一眼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眉头微皱:“怎么是你?”她记得今天值班的好像不是陈知屿。
陈知屿坐在椅子上,挑眉道:“不是来找钥匙?”
“在哪儿?”她关上身后的门走到他身前,模样有点不高兴。
陈知屿:“自己找。”
林听夏皱眉道:“你耍我?”
陈知屿扯了下唇,看着她说:“你只问了钥匙在哪儿。”
被N次忽悠的林听夏:……
“自己找就自己找。”她皱眉把陈知屿的椅子推远,然后弯腰翻办公桌里的抽屉。
里面装的都是些文稿,那钥匙金黄色,小小一把,按理说显眼极了,但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她不由得瞥一眼身后的人,一脸狐疑。
陈知屿朝她扬了下下巴,低头继续看手机。
她愤愤转身,暗想着,等找到钥匙就把钥匙狠狠戳他鼻孔里。
突然,墙上的钟摆“叮”的一声。
身后椅子响动,陈知屿起身。有滚烫的温度贴上来,她脊背一僵,下意识绷直身体,转身,咬唇道:“你干——”
男生冰凉的校服裤腿贴上她细腻的腿根,触目可及的,是他饱满凸出的喉结,和身上那淡淡的沉木香气。
她眼睫颤了下,有些站不稳。
喉咙里的后半截话被咬碎在嘴里,她紧抿着唇,双手托着身后的桌沿,却是更挺起腰身靠近他,脸颊一点点晕出粉色。
陈知屿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像是没看见,弯腰,呼吸擦过她修长的脖颈。接着,身后“哔——”的一声,广播器被打开。
少年饱含磁性的嗓音,传遍校园里的每一处角落。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实验班的陈知屿同学,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歌曲,是王菲的《我愿意》。”
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却盖不住操场上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窗外的热浪像是化不开的棉花糖,一朵朵,黏糊糊地裹着阳光,有风掠过时,掀起米色窗帘一角,露出窗角处晃悠的梧桐树叶;门外有细碎的嬉笑声,混着跑跳的脚步声钻进来,撞得屋内的空气都滚烫起来。
她呼吸一轻,心跳震响耳膜。
陈知屿挺腰站直身,一只手抄进兜里,微微与她拉开点距离,垂眸看她。
忽的嗤笑一声,说:“林听夏,你脸怎么那么红。”
她愤愤瞪他一眼,推他,说:“谁让你站那么近的!”
“还生气呢。”少年低沉的音浪匍下来,灼得她脸腾的又一热,她咬唇突然不敢看他,睫毛颤了两下,撇嘴说:“我怎么敢生陈大主席的气。”
说完,她逃也似地钻出他怀里。
那天的风很大。
卷着夏天独有的燥意,将少女的发丝吹得凌乱纷飞,她心乱如麻,连钥匙都忘了拿,就那样匆匆跑远了。
*
在那之后,林听夏没怎么和陈知屿碰过面。准确来说,是她在躲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像窗外老桐树枝桠的颜色。那些暗旧沉杂的色调,正被悄悄腾出的新绿,慢慢顶替,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有风漫进来,掀得手里的涂鸦本“哗啦”一声,翻到新页。她拿起画笔,俯身涂画,笔尖在纸上摩出沙沙细响,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被忙碌填满的日子里。
不过她没想到,再次见到陈知屿,是在老董的办公室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刚从超市买了罐牛奶回来,连班级门还没进,就被匆匆叫到了主任办公室。
“老董,您找我啊?”林听夏关了身后的门,才注意到办公桌前还站着个人。
一连几日没见,陈知屿瞧着好像又高了些。
窗外的阳光绵柔地落下来,先蹭过他蓬松的发顶,再顺着他宽厚的脊背慢慢淌下去。他就那样直直站着,身上是妥帖的夏季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到最上面,手臂自然垂在两侧,挺拔得像棵松。
明明只是个背影,却让人忍不住慢下脚步,多看两眼。
“对,找你过来,是说孟川序的事儿。”老董放下茶杯对两人说,“经过学校内部沟通呢,决定对你俩提出表扬,所以下周一升旗的时候记得准备个稿子。”
一听要写稿子,她眼皮一下耷拉下来,声音懒懒的,像是在发牢骚:“能不能不写啊?而且我觉得这事儿也没多大,发个通告不就得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董齐反手扣了下桌面,皱眉看向她,说:“这不是提倡见义勇为、团结友爱精神吗?而且还能稍微转转你的风评。”
是转学校的风评吧。
林听夏撅嘴:“反正我不同意。”
“那你下学期继续打扫操场,你这私自跑出校园,属于违纪行为。”老董正色道。
林听夏:……
老董嘬了口茶,接着说:“还有,你俩学习进度怎么样了?没几天可就要月考了,见真章的时候到了。”
一提学习林听夏没由来得一阵紧张。她攥了攥掌心,偷摸瞥了眼站在身侧的陈知屿,原本以为他会借机报复,没想到他竟然骗老董,说:“一切如常。”
少年音质清冷,莫名地叫人心安。果然老董听了笑呵呵地放两人走了。
一路上,林听夏心思重重。
陈知屿竟然还会撒谎?为了她?不可能吧?
估计就是怕老董烦他才这样说的,毕竟他这人不是最怕麻烦吗?
这么一想,她竟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烦闷,眉头拧的更深了。
陈知屿跟在她身后走着,嘴里那句“林听夏”刚迈出一个音节,就被从前面蹿过来的那一长串厚重的脚步声碾碎。
陈知屿皱了下眉。
孟川序手里提着两大袋荔枝跑到林听夏面前,笑着拎起其中一袋给她,说:“我刚刚去你们班找你,你没在,他们说你来这里了,我就下来找你。”
“陈主席也在!”孟川序看到她身后的陈知屿更加激动,对他说,“我奶奶让我特意来和你说声谢谢。你快尝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可甜了。”说着孟川序笑着把袋子撑到他面前打开,让他拿。
“谢谢,我不吃甜的。”陈知屿说完抿唇转身走了。
林听夏也了他一眼,嘴真挑。
然后脑袋立马钻进塑料袋里拿了一颗出来,笑着说:“他不吃我吃。”
这时孟川序拎着袋子就要去追陈知屿,被林听夏急急拦住,她皱眉问:“干吗去?”
“我奶奶说,一定要好好感谢陈知屿,一定要让他吃到荔枝。”
林听夏一脸困惑:“他不说他不吃吗?你给他了他也不吃,放那儿不也是坏着?”
孟川序挠挠脑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他奶奶说了要给他,就一定要给他,于是他固执道:“我奶奶说我们家的荔枝多亏了陈主席才能卖出去,所以一定要给他吃。”
原来孟川序是从农村考上来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家里现在就一个年迈的奶奶,祖孙二人通过种荔枝来补贴孟川序的生活费。
但奶奶岁数大了身体不好,又赶上孟川序上了高中学习日益紧张,果园缺了人手收成不好,是陈知屿调动关系提供了销售渠道帮忙解决了这些问题。
她垂下眼,嚼了嚼嘴里的荔枝,陈知屿能这么好心?
*
月考临近,文艺汇演也在紧锣密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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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中。
趁着下课的间隙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把节目报名表发给前排的同学,让他们依次往后传:“大家一会儿都填一下啊,在名字后面打勾就行!到时候好统一定班服。”
“咱班不是都已经有节目了吗?”有人插话。
“对啊,林听夏不是都报了,我们还用报吗?不是每个班有一个节目就行?”
文艺委员拿着格尺敲了敲黑板,说:“那是林听夏的个人节目,不算集体的,你们别混水摸鱼,而且这回上面特意要求每班必须出一个集体节目,除非你们也报个人节目。”
“这么麻烦?那都参加了还填什么表?”
“流程懂不懂?”文艺委员说。
林听夏回到班的时候正巧撞见肖一筱从座位里出来朝她这边走。她晃了晃手里的透明袋,塞了一颗荔枝给她。
“这哪来的?”肖一筱眼睛亮起来,问。
“孟川序刚刚给的,你一会儿多拿些过去。”说着,林听夏弯腰从放在座位里的储物箱里翻出一大包塑料袋,最后从中随机抽了一个出来吹了吹,往里塞荔枝。
肖一筱:“对了夏夏,这次乐器招募报名表总共有22个人报名,报钢琴的有2个,架子鼓的10个,还有2个人会吹笛子,咱留几个?”
林听夏把袋子系好塞给肖一筱,想了想说:“那就每个乐器都留一个人,到时候等月考结束咱挑个时间开个会。”
*
六月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悄然来临。
林听夏拿着笔袋出考场的时候外面还在下,她和肖一筱不在一个考场,两人约好了在一楼大厅的公告栏处集合,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夏夏,等久了吧?”肖一筱东西多,又刚好在班级那层楼考试,就顺势回班放了趟东西。不像林听夏,她就一根笔,走哪儿都洒脱。
“还好,就是差点饿死。”林听夏笑着一把挽住肖一筱的胳膊,两人撑开伞往雨里走。
林听夏最讨厌考试,因为考试总是会碰上阴雨天,她讨厌下雨,但她又最期待考试,因为考试那几天校园开放,大家可以去校外吃饭。
外面新开了家烧烤店,林听夏馋好久了,但今天冒雨来吃烧烤的人不少,乌泱泱的队伍排得不见头。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换一家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宋青阳的动静。
搭眼一看,就瞧见宋青阳站在五米开外,左右手各端着一个烧烤盘子,脸笑得跟个猴屁股一样,蹬着两腿就往座位里蹦。他旁边跟着陈知屿,似是受不了他这癫样,和他稍稍保持了点距离。
“哎,那不是林听夏她们?”宋青阳倒是眼尖,稍一扫就看到了她们,林听夏刻意把伞举低了些,遮住另一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
宋青阳撞了下陈知屿的肩膀,笑着说:“她们也来吃烧烤?”
陈知屿放下包,没什么表情地说:“你问我?”
宋青阳撇了下嘴,屁颠屁颠地跑了。
“笑一笑,你们也来吃?”宋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两人身前,肖一筱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林听夏,才抿唇“嗯”了声,说:“今天人太多了,我们打算去吃对面那家麻辣烫。”
宋青阳急忙道:“哎别走啊,我那边有空地方,刚好缺两人可以凑一桌。”
肖一筱抿唇又看了林听夏一眼。
那次饭后,其实她也察觉了点林听夏和陈知屿之间的不对劲,虽然两人从来就没对劲过。
“那走吧。”林听夏没什么情绪地说。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肚子过不去。
她走到位置的时候陈知屿没在。
应该是点菜去了,她随意找了处空座坐下,抓了把盘子里的瓜子吃,顺道用异样的目光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宋青阳,皱眉问:“你今儿个发什么疯呢?”
一路上宋青阳又是帮忙收伞,又是帮忙拉椅子的,整个人殷勤的不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又扫了他一眼,说:“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然后用我和肖一筱来增福报吧?”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法治社会,不信邪。”说着宋青阳拿了两个杯子放到她和肖一筱面前,“考完试我高兴还不行?”其实是过了乐队考核高兴,但他不敢在林听夏面前直接得瑟这件事,因为林听夏会一声令下把他开了。
这时陈知屿端着两盘菜从外面回来,坐到林听夏身边。
她一瞬脊背僵直,偷瞄他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手里的毛豆。这时陈知屿突然拿起桌上放在她肘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这我的水杯!”林听夏咋呼道。
陈知屿淡声开口:“你拿的是我的水杯。”
她愣住,瞥到自己右手边的水杯:“……那你不早说?”她脸一点点涨红,一连扯了好几张手纸擦嘴,嫌弃的要死。
陈知屿皱了下眉。
宋青阳瞧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忍不住幸灾乐祸,往肖一筱身边凑和她说悄悄话。
“哎,笑一笑,你选文选理啊?这次月考成绩下来就要分班了。”宋青阳说。
“这么快?”肖一筱有点惊讶。
宋青阳“嗯”了声。他们实验班小道消息特别快。
“选理。”说完,肖一筱抿唇盯着他看,眼含期待,“你呢?”
“那太好了,我也选理,咱俩以后还能一起研究题呢。”
肖一筱攥紧手里的杯子,心口一松,抿唇浅浅勾了下唇角,说了句:“谢谢。”
宋青阳笑了下,对她说:“你怎么这么乖?”
“宋青阳,你恶不恶心?”林听夏凑过去敲他脑袋,表情厌恶的像是吃了屎。
“服了,屿哥你能不能管管她?”宋青阳抱着脑袋往肖一筱身后躲,声音委屈。
“管不了。”陈知屿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