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三国,我成女帝了?!》
1. 什么?!我成清河王了!
汉自高祖斩蛇起义,天下一统,后光武中兴传至献帝刘辩,至此,三国已分……
*
九月朔
刘洋捂着胀痛的脑袋从地上爬起,向身下看去,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低奢的红色丝绸深衣,脑袋有些发沉,一摸,好像是个发冠。
……这是什么情况?她身体怎么变小了?
“殿下,我们走吧。”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一声粗粝的呼唤打断她的思绪,只见两名持刀侍卫推门而入,态度轻慢,其中一个更是当着她的面啐了一口。
“……”
纵是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还是先不要反抗为好。
刘洋捏了下指尖,借着一旁桌子的力站起,面上装作很是自然道:“走吧。”
两个侍卫钳制着她双臂走出这间屋子,刘洋趁此时机不着痕迹地向左右一瞥,发现隔壁屋子里也走出了一个同样被架住了胳膊的青年男人。
“阳弟!”
“给我老实点!”
刘协看到她后突然面色激动了起来,来回扭着胳膊奋力挣扎着,却又被两旁侍卫联手给压了下去。
……洋弟?
是叫她吗?
*
二人被压至崇德殿外,隐约间只听到有争吵声与咆哮声于殿内不停传出。
董卓身着深色冕服,腰间挂着一配剑,喉间发出一声冷哼,面露不屑地扫视了不敢抬头的众臣一眼。
“天子这般模样又怎能管得好大汉江山?不如另立新主,你们说是与不是?”
说罢他向着人群中某处使了个眼色,一人便从队伍中走出,双手还携着一卷策文,显然是有备而来:“孝灵皇帝,早弃臣民……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于陈留王协,清河王阳中择一人立为新帝。”
他话音刚落,朝中顿时响起一片骚动。
“这!这简直荒唐!”
“皇位乃先帝所定!你一个小小的十常侍又岂敢这般放肆!”
一面须发白,双目清正的老臣再是忍无可忍,他从人群里冲出来,指尖直指着董卓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乱臣贼子!今日你若是真敢行此逆举,我便当场拔剑自刎!”
“丁大人不可啊!”
“丁大人,你可千万要冷静!”
……
左右臣子伸手去拉,可董卓却轻嗤一下,面带不屑地一抬手,“都莫要拦他,我倒要看看他对这大汉究竟有几分真心。莫不成只是为了个好名声吧?”
丁大人听到这更是面色铁青,他左右环视一圈,随即破斧沉舟地将手中的象筒高高举起朝着董卓面门猛地掷去!
一声闷响
象筒弹落在地,滚了两圈。
董卓抬手抚了下伤处,皮笑肉不笑道:“好,可真是有气节……来人!速速将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一声令下,两名甲士上前反剪住丁大人双臂将他拖了下去,等这两个甲士再回来时一股浓裂的腥气飘进殿内,直熏得大臣们头晕目眩几近作呕。
“如何,可还有人要违抗我的命令?”董卓碾了下脚下的象筒,将它踢到一旁。
人群鸦雀无声。
“好,那便将陈留王与清河王请上来吧!”
刘洋与刘协两人被压至殿内,刹那间,无数道惊恐的,同情的,审视的亦或谄媚的目光皆齐刷刷地落在了她俩身上。
这时,上首处一道声音传来——
“抬起头来。”
刘洋循声望去,只见殿上那人身躯笨重,站得竟是比龙椅还要高些,此刻正斜眼睨着下方刘洋二人。
这是何人,怎得这般猖狂?
正当刘洋欲细辨下他的面容时,却见那人已经拖着身体走下台阶,停在她前方道:
“陈留王协,先帝次子,王美人所出;”董卓一点刘协,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刘洋:“清河王阳,先帝三子,与当今一母同胞。按照身份你两个也能继承大统,就是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轰!
刘洋只觉整个人如遭雷击。
陈留王……刘协吗?自己这是穿进三国了?
还有,他刚叫自己什么……清河王洋?她怎么不记得汉灵帝有这么个儿子……
刘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眼前的景象都晃动了一下,她不得不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尖,才勉强稳住几乎软倒的身体。
“董卓!你竟敢这般辱我!!!”
龙椅上,双目通红的刘辩再难克制自己,他豁然起身指着董卓就是一阵怒怼,但在和董卓对视上后却身子一颤,竟是又慢慢坐了下去。
董卓……
挟天子以令诸侯,焚烧了洛阳的那个董卓……
刘洋轻喘口气指尖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
董卓先望向刘协,鼻中轻嗤道:“陈留王,你生母王美人可是因遭了何皇后嫉妒才被她残忍杀害。怎么,难道你不想夺了她儿子的皇位为母报仇?”
刘协下颌线崩的死紧,牙齿咬的咯吱做响却顾忌董卓身份终没应声。
董卓又将目光转向刘洋,脑袋并不动,只低垂着眼睛:“还有你,清河王。论正统你不差少帝什么,他做得皇帝难道你只甘心当一个小小的清河王?”
“……”刘洋低下脑袋,眼睛盯着鞋尖并不回答。
董卓绕着他俩转上了几圈,目光居高临下,刘洋知晓他的暴戾便装作一副畏缩模样,而刘协却高挺着脊背不让自己头颅垂下半分。
看到这二人的不同,董卓似思量了几番后又转身走回上首处,动作自然到让刘洋不由咂舌。
“清河王为先帝太后所出,乃正道嫡统,正是这新帝的最佳人选,有人不认同吗?”
左右臣子们皆是对视一眼,随即纷纷躬身行礼道:“董公英明!”
?
刘洋豁地抬头!
谁当新帝?!
她来回转动着脑袋却发现所有人此时都在高声恭维着董卓,除同病相连的陈留王刘协外并无一人注意力聚在她身上。
“阳弟。”
刘协长叹一声,表情似沮丧又似解脱:“为兄希望你能当好这个皇帝,切记要保重。”
刘洋扭头看向他,按照历史轨迹本应是他被立为新帝才对,怎么今日反倒是她要成了这傀儡皇帝?!
而与两人愁云笼罩的氛围不同,满朝文武面上皆是一片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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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看似已经定好,可正当此时又是一人从下方队伍中闪出。
“董贼!”
一声暴喝响彻整个大殿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出声的竟是四世三公汝南袁氏中的——袁绍!
袁绍双眉竖起眼中似燃着两簇火,攥紧剑柄快步上前:“董卓!当今圣上又无过错怎可轻易废立!更何况哪有臣子废皇帝的道理?!”
“怎么没有,那霍光不也废了昌邑王吗?我今日不过效仿一二。”
“你竟敢把自己与霍光相提并论?!清河王虽亦是嫡子但如今不过年十有五,少帝却正是春秋鼎盛!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天下人,尤其是我袁家是绝对不会服你的!”
董卓一声嗤笑从腰间抽出佩剑,剑尖直指袁绍:“袁绍!我尊你一声袁公你可千万莫要得意忘形!天下之事谁敢不听从于我,斩了便是。”
袁绍闻言面上更是惊怒交加,他气极:“你真当这天下是你董卓的了?别忘了!这天下姓刘不姓董!”
“尔可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董卓浑身气势一变令人不由胆寒。
袁绍半步不曾退缩反倒上前一步以雷霆之势抽出了剑,大吼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两相对视间没争出个结果,袁绍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高挺着脊背走出了大殿。
董卓气得胡须竖立,咬紧牙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也未加以阻拦。
而无人在意处刘洋将这幕看了个完完整整,接下来如果不出差错,袁绍便要开始逃往冀州准备讨伐董卓了。
在现代她是三国的终极爱好者,按理说可以亲自体会一番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是……
她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现在出了个大问题——自己居然要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中的天子了!
不行!
想到独断专行,视皇权如无物的董卓,自己若真要在他手下待着恐怕会被搓磨到英年早逝!
她得跑!
*
永安宫外
两个宫女各端着一盘糕点朝着里面送去,其中一个两颊红润,一个身形削瘦。
等送完后,两人端着空盘子原路返回。
红脸宫女叹了口气:“嘶,先帝可真是惨啊,四月被立,九月便被废了。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如今却要和何太后以及唐妃困在那小小的永安宫中。”
瘦宫女白她一眼:“快闭上你的嘴吧!这些事岂是你我所能够讨论的?若是不想死日后切记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再讲这些东西了。”
红脸宫女听言,显然也想到了宫中指不定哪里就站着董卓的眼线,于是面色一白再不敢多说一句。
殿内
曾经的少帝,如今的弘农王刘辩满脸郁郁跌坐在地,地上全是被饮尽的空酒壶。
形色也有些萎靡的唐姬走至他身前欲将他扶起,却被刘辩一个闪身避开。
“皇……大王,莫要伤心,日后定当有机会的。”
机会?
恐怕还没等他寻到机会那董卓便是已将他害死了。
“……爱妃,是朕害了你。”
“大王!”
两个同病相怜的苦瓜对视一眼,下一秒便相拥痛哭了起来。
2. 掉马?
“陛下,该用膳了。”
总管太监手中拿着一食盒,将里面的菜肴挨个摆到了刘洋桌前。
“好,朕知道了……太师还在忙于奏折吗,他可也未曾用膳?”
刘洋执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随即不着痕迹地打探着董卓的消息。
自那日废立少帝后,董卓便自封为相国,上朝时不仅堂而皇之的执剑上殿,私下里更是过分的命百官将奏折先送至他那里,然后才将那些无关紧要的送与刘洋身边。
不过这正好也给了刘洋以可乘之机,她这段时日以来一边忙着构思该如何逃离洛阳,一边为防露馅,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宫人打探原身的风评与习惯。
虽然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但如今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回陛下,太师近正忙于擢用名流,前些时日还派人去请了蔡邕。”
“蔡邕……”
看来董卓这是想借他的名声,来堵住天下悠悠士人之口。
刘洋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味地低头吃着菜,心思却活泛了起来。
她率先想到了吕布,按照时间点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拜入董卓麾下认他做义父了。按照他的勇武,若是自己能够私下说服他让他带自己逃出洛阳,成功几率将会大大上升。
可难就难在董卓将这皇宫管理的密不透风,眼线遍地都是,她又该如何与吕布私下会面呢……
刘洋低垂着眼眸,眼中划过一丝沉思。
或许,可以从蔡邕身上找突破口……
……
“陛下,近来可好啊?”
刘洋刚用完膳,董卓就率人不打招呼径直闯入了殿中。
“……朕近日还不错。”
“是吗?那尚父我便放心了。”
董卓脸上扯起虚伪的笑,在太监端着空食盘下去后他还瞟了一眼,发现上面的食物被吃了个干净。
呵,
董卓内心嗤之以鼻,这小皇帝可真是没心没肺,软弱不堪,若是换个有点气节的恐怕早就绝食明志了。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这样的才越好掌控。
眼见董卓站在那不发一言,表情还愈加不屑,刘洋便率先开口问道:“不知太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董卓却先没回答,他挺着肚子缓步踏向刘洋桌前,从上至下俯视打量着她:“如果没记错,陛下你今年已是志学之年了吧。”
“正是。”刘洋略一点头。
“十五,灵帝在这个年龄早已成婚并生下了少帝,尚父我实是不忍看陛下你孤身一人的可怜模样啊……”
董卓掩袖似是擦泪,可是将手臂放下后脸上眼角却毫无变化。
“……那依太师所言朕又该如何是好呢?”
刘洋面上恭敬内心却呸了一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样子这老贼是想派几个人进来掌控她的后宫。
如果自己真是个男人,血气方刚下一个把持不住导致后妃有孕,恐怕前脚皇子刚降生,后脚她就要被董卓送下黄泉了。
果然,下一秒
“尚父我那里近日来了几个舞姬,皆是气质出众,容貌不俗,送于陛下实是再合适不过。”
好嘛,演都不演了,为了切断她的出路不送些什么王公贵族之女也就罢了,董卓这厮居然还想让一些舞姬进宫为妃。
不过……
“朕自无不应,只是听闻太师你前段时日派人去请了蔡公进洛阳,朕仰慕他已久,不知可否拜入他门下学习一番。”
“你说你想拜蔡邕?”
“正是。”
董卓抬颚眯眼,目光逼视,刘洋则装作浑身一颤,为了逼真左手甚至藏在袖中狠命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
“太师,可有何不妥?”刘洋抽抽鼻子。
“陛下这般有进取心尚父我甚是欣慰,自是无不应的道理。”
董卓收回视线,看小皇帝这副废物模样想必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左右将蔡邕指给他为师也能让天下人都瞧瞧他董卓可没有虐待小皇帝。
“谢太师。”
说完正事后董卓便未停留片刻直接带人转身离去。
刘洋盯着他的背影指尖轻敲几下桌面,继续在心里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而与此同时,董卓废少帝,立清河王为帝的消息也开始向四面八方传散开来……
*
“大哥!洛阳有大事发生!”
一脸色黝黑,环眼燕颔,手上拎着把丈八蛇矛的精状汉子急匆匆地跑进屋内,口中不停喘着粗气,冲着里面正看着信的男人大喊道。
“三弟,莫要如此急躁,你待细细说来。”男人闻言将手上的信放置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专心看着眼前的张飞。
张飞缓过来后,语气不加停顿:“洛阳那董贼竟是联合李儒伪造先帝圣旨,于几日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皇帝给废了,另立了新君啊!”
“什么?!”
刘备霍然起身,指尖发颤,眼睛因不可置信而睁到最大。
“此言当真?可有确认一番?”
张飞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疑交加:“大哥,弟弟我所言不虚呀!这个消息是宫里派人贴在了外面的城墙上,我去时还见有无数手携告示的士兵正快马加鞭出城朝各个方向奔去!”
“那董卓又另立了何人为帝,三弟你快速速道来!”
“立的是清河王刘阳!”
“清河王刘阳……”
刘备对这个名字无甚印象,只记得他是灵帝与何太后之二子,还曾被灵帝当众训斥过其扭捏作态,不堪重用。
没想到如今却是他登上了这帝位……
“那皇……弘农王与何太后呢?”
“弟弟我还未曾打探出,不过有传言道他们二人连带唐妃都被困在了永安宫中,被侍卫严加看管了起来!”
“董贼竟敢如此猖狂!”
刘备眉头皱起面色铁青,他将双手背于身后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几圈,随即又将目光放在张飞身上。
“快去请你二哥前来议事!”
*
外面风声鹤起,而皇宫中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陛下~快饮下妾手中这盏酒~”
一身披青色薄纱,面容姣好,额间还用金箔画了枚牡丹的韶华女子正将整个身体倚靠在刘洋身上,纤纤细手中握着的酒盏还不停要往她口中送去。
“……”
你拿这个考验干部?
刘洋浑身僵的一动不敢动,目光发直,被靠住的那半边身子传来阵阵酥麻,嗅着鼻中传来的香气刘洋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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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刚险些要将酒喝下去,混沌的脑子却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行!
这酒必然有问题!
恐怕她上一秒刚喝完下一秒便要被扒光了送到龙床上。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女子的身份岂不就是彻底暴露了?!
“咳咳……那个,玉娘啊。”
刘洋紧闭住眼不敢与她对视,口中苦口婆心地劝道:“朕今日不想饮酒,听话噢,别再离我那么近了,我不系拉拉呀。”
“嗯?何为拉拉?”杜玉娘漂亮的眉头轻拢,指尖沿着刘洋的眉梢划至她的嘴。
“妾知道了,陛下你定是不喜这种饮酒方式。那妾就来换上一种……”
接下来许久再无其他声音传来,刘洋心下感到困惑不由睁眼想看看杜玉娘在干些什么。
谁知眼皮刚掀开,一张放大的俏脸赫然出现在了距离刘洋不过几厘米的位置上,两人两相对视,玉娘嘴中还叼着酒盏!
“陛下~”
玉娘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眼中却带着势在必得:“快~妾来亲自喂陛下~”这一招她在还未进宫时屡试不爽,只要是个男人就一定不会拒绝她。
刘洋被突脸杀吓得几乎肝胆俱裂,浑身一个哆嗦下双手撑着榻便是一个跃起!
嗯?怎么和她料想的反应不同……
玉娘笑容一僵,接着将嘴中叨着的酒杯又拿了下来,也随着柔柔起身用比刚才更加波澜起伏的声音一边喊着陛下,一边向着刘洋追去。
“你不要过来啊!”
刘洋束手无策之下顾不得形象,连忙就绕着殿内小跑了起来。
而杜玉娘看着好似柔弱无骨,瘦弱不堪的模样,追赶的速度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甚至有好几次指尖都已触到了刘洋的后背!
就这样她逃,她追!
前者越跑脸上的表情越是欲哭无泪,后者越跑脸上的笑容却越是猖狂!
半刻钟后
刘洋双腿肌肉酸痛跑得整个身子都大汗淋漓,正当她即将坚持不住时,眼前一几乎有两个成人环抱起来那么宽的柱子赫然呈现在了她眼前!
柱子……
秦王绕柱!!!
刘洋咬着牙一个加速就朝着柱子方向跑去,玉娘紧随其后!
于是接下来,殿内的宫人们便皆瞠目结舌地看着陛下与太师进献的杜妃绕着柱子来回奔跑追逐的模样,那杜妃脸上的笑看起来还格外诡异直让见到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陛下与娘娘这是在干嘛?”
一两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宫女悄悄凑至另一个宫女身边,低声地说着自己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应该是贵人之间的情趣吧?”
“情趣?这贵人果真是和我们不同,连这般事情都要用这种方式助兴……”
只不过,一般不都是男追女吗,怎么今日还反过来了?
刘洋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一个不注意下便是被玉娘扑倒在地!
“陛下~总算是让妾抓到你了吧,快饮……”
声音未尽又戛然而止。
杜玉娘跌倒时双手恰好撑在了刘洋身上,感受到身下的不同寻常后,她定住片刻,又缓缓抬起脑袋与刘洋对视了起来……
3. 蔡邕
“……”
杜玉娘面色一变,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两人两相对视间谁也没先开口。
刘洋虽也因紧张导致有些呼吸不上,但还是出声道:“……先起来吧。”
这么躺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殿内的地面是由金砖所制,冷意直透过衣服钻进了她的骨头里,再躺下去风湿恐就要犯了。
杜玉娘眼帘下垂片刻,接着并无异色地起身顺势将身下人也搀扶了起来。
“陛下~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竟是摔倒在地,妾~罪该万死啊。”
一句话能拐八个弯儿,直听得刘洋牙酸。
“好了玉娘,不要调皮了,还是随朕先入内殿吧。”现在大殿上侍奉的人刘洋不知道哪个是归属董卓阵营的,若是再这样谈论下去恐难免会露出破绽。
“妾遵旨。”
两人相携着走入内殿,一时看起来竟很是和谐,可刚踏进屋内的霎时那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又再次袭来。
杜玉娘并未开口,她自顾自地轻抚下衣裙姿态从容地坐在桌前,不急不忙地给自己又倒了一盏茶。
刘洋则指尖掐进掌心,尽量放缓呼吸微侧过身子,将目光放在屋内摆置着的陶瓷花瓶上——
这花瓶上窄下宽,长约两尺,宽约两尺,用来将人打晕再合适不过……
“妾真是未曾料到,大汉的新陛下竟会是个女人。”
正在刘洋纠结要不要动手时杜玉娘却突兀开了口,只见她浑身气势一变,再无那股故作讨好的娇媚姿态。
“……”
刘洋被噎住了,她难道要说自己也没预料到吗?
“陛下怎么不讲话了,是怕妾告密于董卓?”
“……难道你不会?”
杜玉娘晃了晃手中的茶盏,语气意味深长:“会与不会,就全凭陛下能否实现妾心中所愿了。”
她心中所愿?
刘洋眉心蹙起,被杜玉娘这段话搅得思绪格外困惑。
“你想要什么?”
杜玉娘定定地用眼神和刘洋对视着,脱口而出的话却令刘洋一惊:“妾要陛下,封妾为皇后!”
*
董卓肥硕的手指敲着桌面,面露不屑:“你是说,那小皇帝在宫中吵着闹着要封一个舞女作皇后?”
李儒道:“正是,太师,他还口中嚷嚷个不停,说要是太师你不同意,他便要闹绝食。”
“文优你说,这小皇帝是真的如此荒淫无度,还是想借机麻痹你我?”
若是真的荒唐到封这么一低贱之人为皇后,天下人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对小皇帝大失所望;
可若是他学那勾践来上一出卧薪尝胆,只待休养生息以寻找时机,怕是到那时董卓他们再想阻挠也为时已晚了。
李儒沉吟片刻,并不卖关子直接就朝着董卓道:“此乃天赐良机,我有一计可试探陛下此番举措是真心还是假意。”
“哦?文优有何妙计?”
“太师,我记得陛下欲封之人是你派去的吧?”
“所言不错。”
“那便好,太师,我们不仅要准,还要大张旗鼓地准。”
“哦?”
李儒倾身,低声道:“但,我们有一个条件。请陛下下旨,为示天家恩宠,将杜玉娘之父封以爵位,再命洛阳百姓于封后之日当街朝拜。”
董卓听到这番话却有些迟疑,语气不太情愿道:“不是要试探那小皇帝究竟何意吗,为何要这般大肆封赏?”
“太师你殊不知,能卧薪尝胆者必有一番气节。无论是下旨封爵还是令万民朝拜,皆是让天下士人百姓看到了陛下贪图享乐,胸无大志的模样。若他将来还想借士人之势,乘百姓之力夺回实权,就定当会拒绝下旨。”
董卓沉思片刻:“这般想来确是如此。”
李儒又补充道:“可无论陛下他答应与否,此事一出天下清流与世家大族皆会视陛下为不可救药的昏君。太师您届时只需稍作姿态,对士族略加安抚便能尽收士人之心。陛下将彻底沦为孤家寡人,再无倚仗。太师,我记得你前些时日不是还允诺陛下拜蔡邕为师吗。”
“没错,难不成此举不妥?”
“非也,蔡邕为了他族人的性命定当会对太师你言听计从,让蔡邕进宫授课也可借机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试不出个结果!
董卓闻言扬声哈哈大笑:“好啊!文优不愧是我的智囊!”
想到蔡邕前日已经进了洛阳董卓便又紧忙唤侍从将他带入了太师府,随即语气半是利诱半是威胁地和蔡邕交代着任务……
*
午时过后
一低奢轿子自东市出,穿过热闹长街隐入皇宫之中。
殿内
“陛下。”
小太监垂首上前,对着手上不知涂涂画画着些什么的刘洋道:“殿外有人携太师令牌前来觐见。”
嗯?
刘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到这幅画到了一半的皇宫构造图满意地一点头。
“他可有说他的姓名?”
“禀陛下,那人自称蔡邕,说是陛下你的老师。”
刘洋闻言精神一振,随后一挥衣袖匆忙开口道:“快带人进来!”
趁侍从出去通传的功夫,刘洋将画细致地压于书下,又捎带地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发髻。
等检查一番发现仪表未有差错后她便挺直脊背,坐姿端正地静待来人。
“臣,叩见陛下!”一道年迈却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刘洋抬头望去,发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削瘦,面须发白,身形一丝佝偻也无,目光清正却又暗藏着几分失意的暮年老人。
“蔡公快快请起!”
眼见他要下跪,刘洋连忙闪身来至蔡邕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身体阻止他的动作,同时语气殷切道:“蔡公,想必你已知晓我欲拜你为师一事。”
“正是,陛下。”
蔡邕直起身子,面上则闪过一丝犹疑。
灵帝在位时他因得罪宦官,惨遭诬陷之下只能背井离乡多年。
后董卓这厮把理朝政,为笼络天下士人之心,赚个好名声,就又派人将他请回洛阳。他本欲不从,可董卓那无耻狗辈竟是放言,说若是蔡邕不从便要灭他全族。
他已活至五十有六自是不畏生死,可族中还有刚来到人世不久,未能亲自体会一番世间趣味的稚子们。迫于无奈蔡邕只得答应下来。
但实际上,蔡邕自己心理也清楚董卓虽面上对他礼遇有加,背地里却不会真的看重他。同时因着他的“背叛”士人们也大都非议他失节附逆,认为蔡邕失了文人风骨。
可以说拜他为师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蔡邕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心里这般想着,蔡邕便带着未加掩饰的困惑直接问出了口:“陛下,你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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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执着于拜老朽为师?老朽应是给不上陛下你什么帮助。”
“蔡公,”刘洋却先并未回答,而是哀声叹了口气,道“朕今日便与公说一些肺腑之言。”
她将双手背于身后,仰头望着远方,此时大殿除她二人外并无旁人:“想必蔡公你也和世人一样认为朕性格软弱,难堪大用吧?”
“……”
蔡邕清咳两声有些尴尬,显然心里属实是这般想的。
刘洋略一摇头,长叹出一口气,口吻中全是无人理解的寂寥:“其实,这些都是朕的伪装。朕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应是如汉武皇帝一般有那千古明君之相!”
蔡邕乍一听到这般不要脸的发言再是顾不上风度,险些一个没忍住将眼睛从眼眶里活生生瞪出来。
千古明君?
谁?
你吗?!
蔡邕自觉虽是老眼昏花记忆力也有些衰退,可还记得灵帝曾经评价过刘洋,说他畏首畏尾,担不得重任,怎么如今从他自己口中又成了千古明君?
而刘洋仿佛也看出了蔡邕的不认同。于是又继续道:“我父皇灵帝在位之时一直受制于宦官与外戚,以致皇权旁落;长兄少帝在位时更是受董卓操控,一丝自由也无。这些年来若我表现出丁点出色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蔡邕捋下胡子,眼中闪过千种意味,也未说是信还是不信只又问了句:“纵是我信陛下事出有因,难道今日这局面还能力挽狂澜吗?”
刘洋踱步走至他面前,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无比:“自是可以!董卓虽势强,但他的兵力却大都集中在洛阳周边。出了洛阳关东一带有袁绍韩馥等人,长沙有孙坚,幽州有公孙瓒……他们早已对董卓不满已久,在他废立少帝后更是揭竿而起,收规了一方自己的势力。”
不过为了兴复汉室者寥寥无几,大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可这又和刘洋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只需要借计逃出洛阳便可毫无顾虑地去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了。
“老朽我也有所耳闻。”蔡邕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了解董卓的为人,骄傲自大但又疑心极重,宫中应该遍及了他的眼线。而身处深宫,孤立无援的陛下按理说应该像笼中鸟,网中雀一样与世隔绝无法获得外界消息才是。
可如今陛下他不仅探清了局势还掌握的如此清楚全面,甚至比蔡邕知道的都要多上一些!
难不成之前那软弱的形象真是陛下的伪装……
刘洋不知他心中所想,又道:“若是有办法让朕离开洛阳前往外界,朕自是有方法招纳他们,借他们势力来共同抗击董卓。”
“蔡公,”
刘洋眼眶含泪,两手执起这位命途多舛的老臣的双手,道:“朕知蔡公心中所念必是汉室宗庙,心中所想必是天下苍生。如今朕身边只有蔡公你一个所信之人,今朕以志学之身,叩请公,为汉室尽一份力啊!”
殿外,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了这个还未长成的年轻君王身上,给她的身体笼罩住了一层光晕。
蔡邕看着迎光所站的帝王,手上还传来了她的体温,双目发直竟是呆愣在了原地……
他想到了那么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茕茕无所依,想到了灵帝因小人谗言而雷霆之怒时自己的百口莫辩……
但现在陛下却说……她信他……
蔡邕浑身颤抖,终是克制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4.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陛下和蔡公说了什么?”
杜玉娘移着莲步缓缓入殿,挥散开宫人后问了这么一句。
刘洋觑她一眼,心里想着虽杜玉娘并未向董卓告密,但生死攸关在前还应妥帖行事,便只模糊不清道:
“只是让蔡公帮忙引荐个人,好让我习武强身罢了。”
“习武强身?”杜玉娘眼波一转,知晓其中必有关窍,但想到刘洋还未全然信任自己也就没开口多问些别的。
刘洋则活动了一下泛酸的关节,将视线投在了殿外的天空处。
她令蔡公携着自己之前斟酌许久,亲手所写的信去了宫外,希望万事顺利莫要被董卓发现。
想要逃出这囚笼一般的洛阳光是坐在屋中使些小计可还不够,她还需要——一匹追风掣电的绝世好马!
*
赤兔马载着吕布追风掣电地在洛阳城郊外疾跑着!
马鬃迎风呼呼作响,整匹马通体赤红并无半点杂色,头颅高昂,阳光映射下马腿上的肌肉全都现了形;
吕布目光如炬,身形魁梧,肩宽背阔,这般快的速度下也面不改色,手持方天画戟浑身透出一种英雄气概!
真可谓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吁——”
吕布望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翻身下马欲向城内府邸走去。
昨日他去找了董卓祈盼董卓可以给他换上一个能掌更多实权的职位,谁料那厮竟满是一副他吕布不识好歹的意味,还随手操起一旁手戟狠掷于他!
若不是他闪避及时,恐是已被刺穿了身体。
吕布满脸愤慨,想到昨日耻辱双眼都瞪得有些猩红。
他吕布这般力敌千钧,勇冠三军!一个小小骑都尉又怎能配得上他的勇武?
更何况他空有职位,日常所干的竟全是守在董卓身边保障董卓安危这么个破事!连李傕郭汜这些官位比他还低的人都能有外出打仗的机会!
天下还有比他更憋屈的人吗?!
吕布怨气挂着脸,心中愤愤不平,以至在看到自家府邸外站着的老头时态度也不是很友好。
“老头儿!此处不是你该来乞讨的地方,还不快速速离去!”
?
蔡邕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周围并无旁人,看来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虽有些朴素但也不至于……咦,袖口处怎么磨得有些起毛边了?
“东看西看些什么呢?别磨蹭了。”吕布又催促道。
他今日心情可不太佳,若是这老头儿再这般执迷不悟不肯离去,他不介意一拳把他打晕。
“是吕大将军吧?”蔡邕并未因他的态度退缩,率先朝着吕布问了声好。
而吕布听到“将军”二字后瞬间表情一变,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往上扬,随即用拳头挡在嘴角,轻咳一声道:“咳咳……未来的将军,未来的,现在还不是呢。”
“什么?可我观壮士之风采,莫说将军,怕是统领万军,冲锋陷阵,将来封侯拜相也并非难事啊!”
“噗呲”
吕布彻底忍不住了,他一手高叉着腰仰天大笑,另一手则用那蒲扇一般的大掌将蔡邕的肩膀拍的砰砰作响。
“算你这老乞丐有眼光!喏,拿去吧!”
吕布笑够后便从怀中掏出钱袋,准备今日也大发善心上一回,可是待两眼将蔡邕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疑惑发问:“你碗呢?出来行乞连碗都不带,老头儿你这乞丐当得不甚称职啊。”
“……老朽不是乞丐,今日找将军是有要事相商。”
“哦?那你倒是说来让我听听是何要事?”
吕布两眼放空并未把这番话当回事,无聊之下还顺手从地上揪起一根草捋吧捋吧叼入了口中。
蔡邕挪步至他身前,压低着声音道:“是陛下。”
陛下?!
吕布瞳孔豁然放大,一个愣神下甚至直接将口中的草咽进了肚中,苦得他呸呸直吐。
缓过神后,吕布也学着蔡邕将声音放低,一阵沉重如水牛的声音传来“……陛下找我何事,快随我进屋向我细细道来。”
*
屋内
吕布搓着手等待蔡邕开口,心中则是闪过万千思绪——
皇权势弱,董卓却如日中天,如今这新上位的小皇帝更是形同傀儡,前朝后宫都被牢牢掌控。
按理说他吕布既是已投入到了董卓麾下,今日听到刚那番话后就该将这老头控制住再送与董卓那里,可莫名地,他下意识没有这么做。
想到昨日那一击,吕布垂下了眼眸。
董卓手下可不缺他一个将领,再加上他杀了丁原,弃了旧主,董卓心下不定怎么思量他呢。
想是他将来即使擢升也升不到哪里去,但若是这小皇帝有求于他,靠着他的勇武也未尝不能办成,至那时自己便是抚危定倾的大功臣,地位也定当是如日中天……
这般想着,吕布便使着眼神示意蔡邕别卖关子了。
蔡邕却先不答,反倒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递与了吕布。
“这是?”
“陛下亲手所写,命我来交与至你手上。”
吕布看着那洁白的信封,双手在衣袍上使劲抹了抹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小心拆开后第一句话变映入了眼帘——
“吕将军亲启,”
吕布嘿嘿一笑,心下想着这小皇帝和老头儿一样说话倒是怪好听的,随即他又向下看去。
“恕朕不能邀将军一聚,亲自一睹将军风采。实是太师过于操心朕之安危,不愿让外人与朕会面。故今日只能借以书信聊表朕对将军之敬佩。”
吕布看到这嗤笑一声,什么过于操心安危,是那董卓太过阴险狡诈,不愿让小皇帝有机会向外界求助吧!
“早闻将军勇冠三军,万夫莫开,又听闻太师授将军以骑都尉一职,不由心下困惑。将军之勇,区区骑都尉小职安能尽其志哉?
又思及将军与太师之父子关系,朕不由嗟之叹之,想来太师为人父则计之深远,此番不过是磨将军之心志罢了。”
吕布的牙咬得咯吱作响,下意识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信给揉皱了些许。
屁!
什么计之深远!
董卓面上说得好听是他吕布义父,可那桩桩件件又有哪次真将他放在了心上!若是他对董卓没了用处早就被踹飞至一边去了!
吕布胸中憋着一口气继续向下看去。
“朕时常感叹,若朕有朝一日能得将军,定当授将军以“大将军”之职,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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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钺,都督天下之军事,封为县侯食邑万户,这般,才不枉费将军之名啊!”
……
吕布双眼骤亮,左掌猛拍向桌面直将那上面摆放着的茶盏给震到了地上,顿时杯子四分五裂,茶水也四溅开来!
他并不蠢,知晓这段话明面上是小皇帝对他的赞赏,实则是用这些在拉拢他,让他弃董卓反向皇帝阵营投诚。
但,该说不说这正戳中了吕布的心思,吕布弃丁原投入董卓麾下不就是为了争上个功名利禄吗?
现如今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能视若无睹?
“老to……这位老先生,请问布该如何称呼于你?”吕布扯起笑容看向了蔡邕,又令侍从入内给他再添上一杯热茶。
“老朽姓蔡名邕,堪不上将军的一句先生。”
蔡邕端起茶盏啜饮一口,并未因吕布前后态度上的差异而感到不快。
蔡邕?
吕布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是没曾想到前段时间董卓大张旗鼓去请的竟是这么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之人,而这人似乎已站在了小皇帝那边。
“敢问蔡公,布应该如何联系陛下?难不成也要书信一封?”
“正是,将军写好后交予我即可,我自会在下次拜见陛下之时将将军所言呈上去。”
“好。来人!呈纸笔来!”
吕布大喝一声,待侍从将纸铺于桌面后便操起毛笔开始龙飞凤舞了起来。
蔡邕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心下却想着不愧论语有言,耳听是虚,眼见是实。外界都传这吕布空有一身武艺,实则不甚通笔墨。可看他这副笔走龙蛇的样子,想来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蔡邕正于心中反思着自己,但谁知下一秒……
“蔡公,我写好了!”
?
这么快?
蔡邕看了眼手中的茶盏,里面的茶水也才只被饮了一半。
“……不知我可否一观将军书信?”
“自无不可。”
吕布随意地将刚书写好的巨作扔至蔡邕手中,蔡邕拿起一看,却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陛下,
您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实不相瞒我也是这般认为自己的。还有,您所说的那番话可是真的,若是真有如我一般勇猛的将士投身于你麾下,你便会封其大将军,食邑万户?
若是真的陛下您也无需另找他人了,天下之将又有谁能比得上我吕布?陛下您有何吩咐尽管令您所派的那老头儿(老头儿被划掉)蔡公告知于我即可。”
信毕。
蔡邕瞠目结舌,看了眼自我感觉良好的吕布一时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使他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这……
怎能就这样直白的将话呈给陛下?
蔡邕猛地阖上眼,再睁开时试探着问向吕布:“将军所言甚是真情实感,可这般呈于陛下却有些不妥。不若我为将军你稍作修改一番?”
吕布闻言有些不情不愿,瞥一眼蔡邕后才撇撇嘴道:“行吧。”
等一切忙完,半刻钟已过。
吕布将蔡邕送于府外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行至吕布身前,躬身行礼后道:“骑都尉,太师有请。”
5. 讨论逃跑路线
太师府内
董卓握着剑柄坐在塌上,烛火映于剑上带来阵阵寒光。
吕布躬身上前行了一礼,董卓却先不让他落座,而是斜眯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董卓似笑非笑:“吾儿来了?”
“义父。”
“听闻今日那蔡邕去找你了。怎么,你和他难道还有什么来往?”
吕布心头一凛,这老不死的居然派人监视他!
“禀义父,”他攥紧了拳让自己保持冷静,“儿与蔡邕不甚相熟,只是今日见蔡邕不停在儿府外徘徊行迹甚是可疑,便多和他纠缠了一阵。”
“哦?那蔡邕找你所为何事啊?”董卓步步紧逼。
“……蔡邕说他久不回洛阳只感到物是人非,他不过一儒生仅凭他自己很难自保,后又听闻我的骁勇便特意来我府上寻我,希望我能对他庇护一二……言谈间,蔡邕对义父你推崇备至,还说什么感念义父你召他回洛阳的恩德。”
吕布双拳一抱,俯身再是一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差错。
董卓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这才将不停摆弄着的剑放到一边:“吾儿既是这般说,那为父自无不信的道理。”
他移动肥硕的身躯趿拉着鞋走至吕布跟前,顿时一股老人迟暮的腐朽味,女人身上浓烈的脂粉味以及久处高味的暴戾腥膻味全都夹杂在一起,朝着吕布袭去。
“吾儿啊,你我父子一体,荣辱与共,你定是要牢记这世间唯有为父不会害你。你前日不是还说骑都尉一职太过小了一些吗?中郎将如何,可还满意?”
“谢义父!”吕布面上一副感恩戴德,实则心湖中只起了一点涟漪。
有大将军在前,谁又看的上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对了,过几日便是陛下大婚的时日。那天陛下皇后还要游街以供万民朝拜,街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吾儿就暂去保护陛下安危好别让他跑丢了吧。”
“是,义父。”
吕布转身将要退去,却又被董卓叫停。
“听闻吾儿将那赤兔马养得不错?果真是好马易得,明主难寻,吾儿说是与不是?”
吕布背过身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是,义父便是儿之明主,儿定不会背弃义父。”
董卓满意一点头:“下去吧。”
吕布咬紧牙关脚步走得飞快,等回到府上后便又唤来心腹:“速速去找蔡公让他告与陛下,陛下大婚之日董卓派我加以看守,问陛下可有何打算。”
心腹退去,吕布走进马厩细抚着赤兔的皮毛。
好马易得,明主难寻,殊不知他董卓不是那明主,他吕布,更是那世间无二的绝世良马!
*
“臣自忖有千里之能,愿为陛下良马……蔡公你实话告诉朕,这信真不是由你替吕布代写的?”
刘洋表情很是古怪,根据三国志等书的记载吕布应是粗通文墨但并不精深,可她手上这封信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如当世大儒所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吕布肯定找了代笔。
蔡邕尬笑两声:“陛下可真是料事如神,吕将军所写臣怕污了陛下的眼,便代他另写一封呈于陛下,望陛下见谅。”
说罢蔡邕便要叩首于地。
“行了蔡公,朕知蔡公你是为朕所想,朕又岂是那般不通情明理之人,快起来吧!”刘洋紧忙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陛下。”蔡邕直起身,“吕将军还言,陛下大婚之日董卓派他来行以监制,此际朝野皆瞩目于婚仪,龙鱼混杂,正是陛下逃出洛阳的最佳时机,也不知陛下可有打算?”
刘洋闻言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多时的洛阳城地图。
“蔡公请看,”刘洋召蔡邕上前,用手一点北门,“若从北门出发,出城门后便会遇黄河,黄河险要,若我们提前备好船只董卓便只得看着我们逃离却束手无策。而北部讨董势力有二,一为冀州牧韩馥,二为河内太守王匡。此二人虽反抗董卓但也非纯粹的保皇党。”
按照历史轨迹,袁绍此时也在北部,他与韩馥之后还会欲拥立幽州牧刘虞为皇帝。
刘洋又指向东门:“若从东门出发即可远离董卓控制的核心区域,招兵买马也会容易许多。”
“陛下,老臣听闻此处多山贼乱军。”
“正是,此处官匪难分,乱象丛生。同时最大势力为二,袁绍旧友陈留太守张邈,以及东郡太守乔瑁。”
“西门通往长安,董卓于此处严加看管,更甚之还可能会直接遇到他手下董越等人,从这个方向逃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唉,”蔡邕感叹一声,“就是可惜皇甫嵩将军了,之前他在西边当左将军手下掌管三万精兵,而如今却只能受董卓打压当一闲职。”
刘洋也长叹一声,最后又点向了南门,“南方地势险要,但人口众多,物资也丰富,主要势力为袁绍之弟袁术及长沙太守孙坚。”
一君一臣对着地图细细思索着,良久过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道:
“走南门!”
南方袁术虽有私心但身为四世三公的袁氏一员,定不敢堂而皇之加害皇帝。再言之孙坚为朝廷命官,手上还掌握着一支精锐军队,可以令袁术与孙坚两相抗衡!
“蔡公,我们接下来先这般……”
正当刘洋与蔡邕为几日后的逃跑路线讨论着时,寿安殿也因大婚一事忙活个不停……
*
杜玉娘双手摁住镜子,这张脸凤眼含春,桃腮带晕,镜子后映着卑躬讨好的宫女,映着画栋雕梁的宫殿,望久了,她竟产生了一种恍惚感,里面似是出现了一个陌生中却又掺杂着熟悉的脸。
“你是谁啊?”镜中的女孩天真地扬起脸。
“……我是杜玉娘。”
“那咱俩姓是一样的诶!我叫杜云珠!”
杜云珠?
听到这个名字,杜玉娘突然感到一股热意划过脸颊,一摸,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这泪让她想起了一场雨……
今日的雨下的似乎格外大,一朵红色的花像是被敲打的颤了两下,再顽强立起,接着又被弄折了腰。
“云珠,你要坚强啊!”杜云珠伸指点了点它的花瓣,将手中的伞撑在了这朵叫云珠的花身上,自己倒是被大雨浇了个淋漓透彻。
“云珠,又在看你那朵花啊?你说说你可真是有够顽劣的,竟是将自己的名安在了一朵花身上。”
一妇人用兜裙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虽脱口而出的话是诘怨,但那如风干橘皮一样布满了褶子的脸却布满了疼惜的笑意。
“哎呀,娘!这花长得如此娇丽,自当是好花配好名,我的名字世间无二配它自是再合适不过。”
“哈哈,痴儿你莫不知,世间人有千千万,与你同名同姓的定不会少。”这时一身材精壮,手里拎着条猪肉的中年汉子走进院内,身后还跟了个年轻许多,但一看模样便知与魁梧男人是一家出来的青年男子。
他俩此时都被大雨打湿了衣衫,正冷的浑身止不住打颤。
“哼,那又如何?世间纵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云珠,也不会有第二个杜云珠!”
“爹,小妹可真是傲气,性子随了你。”
“随我有何不好?老李家还说我家娇娇太过娇矜高傲,将来恐嫁不出去。我呸!娇娇嫁不出去,我便养她一辈子,我倒是不信这天下女子不嫁人还活不成了。”
杜父满脸的义愤填膺,提到气处竟是又撸起衣袖想再去找老李家那个干上一架。
“行了,行了。”杜母适时开口,“马上就要到宝珠回娘家的日子了,他爹,你一会儿再去村头老宋家磨点豆腐回来,宝珠最爱吃我做的豆腐酿肉了。”
“好嘞!”听到这个喜讯,杜父面露喜色搓了搓手,全家也都陷入在了一种欢天喜地的氛围下。
杜宝珠自小秀外慧中,虽生在农家,浑身气派却像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一样。今岁一月还被一富商看上,两情相悦下嫁与了他家做了正妻。
而明天便是杜宝珠回家的日子了,杜家人挂着笑吃了饭,挂着笑唠了会儿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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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笑躺在床上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他们挂着笑——
笑意落下了……
“……这是啥?”
这白花花的,衣不蔽体的,浑身青紫的是啥?
“……唉,老宋,节哀顺变,让宝珠她早日入土为安吧。”老李眉间也笼罩着一层愁云,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宋父肩膀以作安慰,声音却不敢放的太大。
“去他X个节哀顺变!我这么大个女儿没了你让我节哀顺变?!没门儿!”
杜父如发狂的野兽,猩红着一双眼带着儿子便冲了出去。
他们要去讨个公道!
院内的杜云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杜娘则很是平静的抚摸了下杜宝珠的脸,给她穿好了衣服。
“女儿啊,疼不疼啊?都怪娘没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自小便听话,人家都说三个孩子的家庭有的疼老大,有的疼老三,老二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其实啊娘的内心最偏疼你,娘还记得你八岁时掉牙死活说什么都不扔,问你为什么,你说有一天等娘和爹老了,牙掉光了,便把你的牙安在我俩身上……”
杜母神情木着,如同失了魂魄只剩下了一具躯壳:“宝珠你别怕啊,你爹和你长兄都去给你讨公道去了。娘前段时间又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还绣了你最喜欢的花,咱们宝珠生前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死了……也要漂漂亮亮的走。”
杜母和杜云珠等啊,等啊——
等来了两具被打的鲜血直流的尸体。
杜父死了
杜云珠的哥哥也死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拿着棍子的恶奴,他随手一扔便将什么东西撇到了地上,“诺,这老头儿的牙,你们村里人不都讲究个全首全尾的死吗?拿去吧。”
恶奴离开了。
杜母浑身颤抖着,一一抚过每个人的脸,随即直起身,脸上满是破釜沉舟。
“云珠你先进屋待一阵,娘要去官府报官。”
“娘!别去!你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得去,听话。娘得去问问,难道咱穷人的命就这般低贱吗?”
穷人的命就是这般贱。
杜母的尸体也被送回来了。
杜云珠守着满院的尸体,无意识地掉着眼泪。
悲伤嘛?好像心死到感受不到了。
愤怒吗?大抵是吧……
杜云珠一个人给家人穿好了衣裳,给他们下了葬。
“云珠,你还好吗?”
杜云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好啊,当然好,一个人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那就好,这些钱是董府给你的赔偿,我怕你不收便替你拿回来了。”
杜云珠从地上爬起,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四十两。
四十两,四条人命,
一条人命竟是只值十两……
杜云珠离开了凉州,离开前她才得知姐姐嫁的才不是什么富商,而是凉州兵马掾史董卓手下的一小将。
董卓在凉州地位无人能及,难怪官官相护,讨不出个公道……
杜云珠狠狠抹了把脸,包里装着的只有七十六文钱和娘给她缝的衣裳,那四十两被她埋在了地下。
既然无权无势的人命贱,她杜云珠便要站在千千万万人之上!到时亲自手刃敌人为家人报仇!
杜云珠饥渴交加,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洛阳,为谋生做了舞女。
在一次表演听到一官宦言语中谈及了董卓后,她便刻意表现一番让他认自己做了义女。
不久后官宦给她起名杜玉娘并将她献与了董卓,又被董卓献进了宫中……
入宫那日,杜玉娘看向了天空,只见天上淅淅沥沥的竟又是下起了雨。
雨下在高官显贵身上,也下在凡夫走卒身上,
下给匡扶正义的义士,也下给作奸犯科之流。
这雨最是公平,不分高低贵贱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这雨亦最是不公,只因落在一个礼崩乐坏,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6. 逃离洛阳
“今日就是陛下和新立的皇后娘娘出来御驾巡行的日子了,也不知皇后娘娘长相如何?”长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妇人边撑脖张望着边与身边人扯着闲磕。
“可我怎么听说这皇后娘娘之前是个舞姬?”
“何止!陛下还下旨封皇后娘娘她爹为爵呢!”
“……这,看来陛下可真是昏了头了,咱未来的日子怕是更没指望了……”一满脸菜色的瘦削男子瞳孔发颤。
“都别说了,快看!他们来了!”
百姓们向前方张望去,还没看到人乐声就先一步飘来。
伴随着雅乐二十几个手持刀戟的士兵呼斥着让围观人群退后,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端着金瓜斧钺的仪仗队也映入众人眼帘。
“那上面是不是坐的陛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反倒被什么东西给晃了一下眼——
一车舆刻着金色龙纹,车轼上画着文虎,车顶架着羽盖,周遭还插了十二架画了日月升龙大旗的六驱金根车在阳光投射下正发着刺目白光。
而在它身后则是画着云纹图案的四驱重翟舆车。
一阵风吹过
为首舆车的锦幔被带着飘起,一张雅秀矜贵,雌雄莫辨的脸在光影下隐约也露了眉眼。
“陛下?”吕布驾着赤兔与刘洋所乘的车舆并驾齐驱,身子伏低探头向里面打量着。
“你是……吕将军?”
刘洋看了眼人高马大,面似傅粉的男人,试探着问道。
“正是在下。”
吕布虎目半眯:“陛下,臣已按照你的指示派我手下四千精兵先去了南门等候,另留二百兵隐混于街上,只待一声令下。”
“有劳爱卿了,等大事办成定不付将军之功。”
“谢陛下。”
吕布坐直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上面镌刻的雕纹将他手印出了几个印子;
车内刘洋则手心不停冒汗,在这压抑紧张氛围下眼皮甚至突突直跳。
冷静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剧烈疼痛下呼吸才逐渐放缓。
万事俱备,只待——
“杀啊!!!”
车驾行至一半两侧人群中突蹿出了一堆人!
他们有的从衣襟里抽出利刃,有的则是从手中拎着的菜篮里或是放置一旁的扁担中,随即浑身气势一变高喊着“杀”就冲向了护卫着车舆的侍卫中!
侍卫们严阵以待,兵刃相接时还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断臂残肢乱飞,几个功夫间地上便堆砌起了小山般的尸体!
此时天飘起了雪,刺目的白混着惊人的红,令人看得头晕目眩!
“啊!!!”
百姓们骤遭此变故皆一下子大叫着哄散开来,霎时间嘶吼声厮杀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
“陛下!该走了!”
情况刻不容缓,吕布大喝一声利爪伸进车内直接便拎着刘洋的衣领将她给硬拽了出来,不经迟疑随手撇至身后马背上!
“坐好了!”
吕布两腿猛地一夹便欲带着刘洋向南门方向冲去,颠簸间刘洋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番动作给搅得移了位,好几次都险些吐了出来!
遇到阻拦的,吕布便单手挥动手中戟,画弧一扫,不过眨眼敌人便倾刻倒下!溅起的血洴溅到了刘洋脸上,她眨动了下发红朦胧的眼睛,一滴血顺着她眼角向下淌过。
在二人疾弛经过杜玉娘马车时,风卷过纱帘,刘洋与她一南一北,一姿态狼狈一神形端庄地隔着人群对视了几秒,再如同慢动作般交错开来!
刘洋死咬住上唇克制着自己回头的欲望,内心却在天人交战。
杜玉娘应该不会有事,再怎么说她也是董卓那边的人。但,董卓这般凶诈阴险之人看到杜玉娘没了价值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她有心想救人可又怕自己耽误了战局,不救又觉若是杜玉娘真因自己的逃跑而丧了性命,自己脱不开干系定良心难安!
口中被咬出了血,腥膻的血腥味让刘洋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吕将军,若是方便能否将皇后也一并带走!”
疾风刮过耳边带得耳朵一阵刺痛,吕布闻声侧目瞥她一眼,随即冲着身后吼着:“张辽!将皇后也带走!”
“啊?!”一阵粗犷嗓音顺风传来。
刘洋回首望去发现杜玉娘也上了马,心中这才落了一块重石。
“想不到啊陛下,你年纪不大竟还是个情种呢。”马上就要抵达南门了,吕布抽出空调笑了刘洋一句,再转过头时一边眉头高高挑起嘴也挂着不怀好意的弧度。
“……将军谬赞了。”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的交接声,战马的嘶鸣声都如潮水般褪去……
“都尉,看守南门的守卫已都被解决了!”
高顺几人看到吕布后立即抱拳上前汇报着战果,吕布略一点头大掌各拍了下他们的肩以作赞赏,接着扬声道:
“全军听我号令,出城!”
大军向着城外走去,未走多远忽闻空中传来一阵划破长空的锐鸣声!
铮——
巨大的冲力直接就将一坐于马上的小兵钉在了地上!
“是董卓!”
只见城墙上昂首站立着的不是董卓又是谁?!
“吾儿,为何要弃义父于不顾啊?”
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刘洋瞬时感到身前的吕布心跳愈演愈烈,如擂鼓般轰鸣个不停。
“……”吕布未言只右臂一甩将手中的方天画乾调了个方向,单手持乾乾尖直指董卓方向!
“吾儿莫要再这般执迷不悟了,若你将陛下一并压回为父我可既往不咎。”
“做梦!”吕布怒目圆睁,眼锋如刀。
“好!放箭!”
一声令下!
箭雨密密麻麻向着吕布大军压来,众人立马肃着神色挥剑抵挡,但这箭实是太多,无数士兵一时不察便被射穿了身体,闷哼一声接着轰然倒地!
“董贼尔敢!”吕布看着自己的亲兵接连死去恨得声音都要泣出血来。
铮——
一支箭射向吕布方向,他右臂一挥便将其从中间斩断!
铮铮铮——
几十支箭同时朝着吕布方向飞速射来!
他沉肩拧眉,口中提醒了句让刘洋坐好后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沉重的盔甲也无法遮掩他暴起的肌肉!
吕布抡起戟放开动作就向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宇砍去,手上脖颈处的青筋还高高隆起!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落地声,这波攻击又被他挡了过去!
“快走!”
眼见城墙上所站之人愈发多了,吕布并不恋战高喝着让手下人赶紧逃离这里。
众人一边仔细抵挡着暗箭一边向身后疾速撤离,而这时董卓却一把夺过了旁边人的箭,面目狰狞着对着下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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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直直射去,而箭尖所指方向正是——刘洋!
“太师?!”手下人惊恐万分,被董卓这一手动作直接吓得软倒在地。
董卓斜睨逼视了他一眼:“宫中不还有个陈留王吗,慌什么?”
既然这个不能为他所用,他自是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随着噗呲一声,刘洋只感到胸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向下望去发现自己胸前不知何时插了一把箭。
“……不是吧,我运气这么背吗?”
刘洋轻触下箭柄,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指尖传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欲开口叫吕布,可话还未说出口,一大口鲜血直接止不住地顺着嘴角划至衣襟,将她胸前那片衣服都给晕上了红。
“陛下,我们已经安全了,你可放心了。”前方吕布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刘洋听来却像是催眠曲般直搅得她昏昏欲睡。
“陛……可有……伤?”
声音模糊不清似有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嗡鸣,刘洋再是坚持不住直接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吕布又叫两声发觉无人回应,便侧目扫了眼身后人在干嘛,这一看便看到了刘洋鲜血直流,半死不活的模样。
“……陛下!!!”
*
“刘洋,你能不能别再看你那本《三国演义》了?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连门也不出竟知道在家里捧着本书?”
“唉呀,妈你不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有的人喜欢出去旅游交友,但你女儿我就喜欢看书。”
刘洋用食指扶了下眼镜,爱惜地抚了下手中书的封面。
“呵,我看你是着了相了!要是科技发达了有啥机器能穿越过去你妈我肯定把你送进去!”
“那敢情好啊,如果能穿进三国时期就更好了……”
“陛下,陛下快醒醒。”
一股推力从胳膊处传来,刘洋抬起眼皮,一时竟分不出她身处何处。
“陛下您终于醒了!”
侧目一看,吕布与张辽杜玉娘几人正站在床边不远处眼含担心地看着她,发觉她醒来后这才松了绷紧的身体,长舒出一口气。
刘洋胸口处还传来阵阵刺痛,看着他们刚欲开口说点什么便又被床边存在感不强,以致她刚未注意到的人给打断了。
“哼,别乱动!”
说话的是一个粗布青衫,须发半白但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只见他鼻中哼出口气,看向刘洋时态度眼不是眼,脸不是脸的。
“……这是怎么了?”刘洋试探小声问了句,谁知这句话却捅了搂子。
中年男人将手中药箱“砰”一声甩在桌上,指着周围几人连带着刘洋破口大骂:“老夫行医多年又岂会见死不救!你们又何必称此人为陛下来糊弄老夫!还有你!”
他指向床上虚弱到起不来床的刘洋:“你说说你怎的这般金贵,中了箭连衣服都不让脱,我一脱那边站着的姑娘死活都不肯!要不是我手上有瓶止血的秘药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脖子都涨红了:“唉,行了,老夫就当日行一善了,你只要承认自己不是什么陛下,不要再欺瞒老夫即可。”
“……若我说……我真是皇上呢?”
?
吕布这时将刚逃命时脱去的冠冕与龙袍拿出,静静地与男人对视着。
?
?!
!!!
7. 王先生
“……你真是陛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是。”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因受伤疼的呲牙咧嘴,一个因惊惧变得鼻眼歪斜。
中年男人呆呆地将刚还指着刘洋的手放下,呆呆地拎起桌上的药箱,呆呆地掀开箱盖……紧接着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完了,他竟敢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
华佗的胡子蔫巴巴的,虽说他性格刚正不屈权贵,但也不是那种蛮冲直撞的莽夫啊!
他的九族……还会在吗?
不对!
陛下不应该是端坐在庙堂之上吗,今日又怎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中,还形容如此狼狈。
华佗按捺下心中藏着的困惑,当务之急,还是应先处理陛下的伤口。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盒装着金疮药的小罐子,两片硬竹片,一块干净绵软的棉布,一堆瓶瓶罐罐以及一壶烈酒。随后华佗看着躺在床上的刘洋,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草民先为你疗伤,只是,若是不脱衣服伤口怕是只会持续恶化呀!”
刘洋闻言一惊,脸被吓得更加苍白,但因她受了重伤其他人只当是她伤囗泛疼,便都未多想。
刘洋心中暗叫不好
若是她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了,别看吕布这厮现在对她和颜悦色,毕恭毕敬的,在知晓实情后下一秒那砍了无数人的方天画戟便会正落在她的脑上!
“……不可,我有些不便。”
“不便?陛下,性命攸关,切不可儿戏呀!”
整个场上陷入了一种凝固住的氛围中,在众人不解时也只有从刚开始就一直缄口不言的杜玉娘知晓其中关窍。
她抬头与刘洋对视一眼,左手捻着碎发挽入耳后,轻声开口道:“我来替陛下换药吧,陛下她不喜外人触碰。”
“这……”华佗侧首看了眼杜玉娘,又将视线转回到刘洋身上:“那……好吧。这位姑娘你过来,我来教你该如何操作。”
半盏茶后
整个草屋内唯有了捧着药箱的杜玉娘,以及褪去衣服露出束胸的刘洋二人。
“……谢谢你啊,玉娘。”刘洋看着手中忙碌个不停的杜玉娘,略一抿唇发自肺腑地道了声谢。
“陛下何出此言?”杜玉娘用两片竹片将刘洋胸前插着的箭给固定住,“应是妾谢陛下才是,若没陛下,恐妾早已成了董卓刀下一亡魂。”
她又取出了几个药罐,捣碎后敷在了刘洋的伤口处,刘洋被刺激得“嘶”了一声。
“……玉娘,你这般出来你洛阳城内的亲人会不会遭董卓迁怒?”剧痛令刘洋险些昏厥,为防身份暴露她强打起精神闲谈。
“妾失恃失怙父母都被贼人杀死,如今不过一飘零孤儿罢了,至于城内所谓的亲人是董卓那边的人,自是不会被为难。”
因为箭体刺破胸腔万不可轻易拔出,杜玉娘按照华佗的指示给伤口处上了一层金疮药,又用烈酒给露在外面的箭体消毒,这才用布条给它包裹了起来。
刘洋觑了一眼她的神色,知晓她定是不愿再往事重提,别人的同情怜悯对杜玉娘更甚之会是二次伤害,刘洋便未再细究。
杜玉娘扶着刘洋,替她穿好了外衣,便转身欲去找华佗,但未走几步却又被刘洋叫住了。
“玉娘!”
杜玉娘停住脚步并未回头。
“……等我伤好后,要和我一起学武吗?”
“……”杜玉娘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刘洋。
“我没有嫌你柔弱你可勿要误会,我是想着你要是有什么打算会点武艺定是不会出错!若没打算这乱世习武也能……”
“陛下,”杜玉娘打断了她,表情是刘洋从未见过的柔和,她言笑晏晏道:“妾便等着陛下伤好那日……还有,陛下可称妾为云珠。”
“好,云珠。”
一阵清风沿着窗沿飘进,轻抚过杜云珠耳鬓上的发丝,又调了弯抚上了刘洋发亮的眼。
风带来了希望,带走了前尘往事,它轻缓地告诉这生在乱世的人,不要哭泣,不要自怨自艾,莫要回头,只需往前走去……
*
风带来了
一个喷嚏
刘洋站在草垛上被一阵寒风给吹得“啊啾”一声,她吸吸鼻子,又顾及着身份挺着脊背端正着仪态,若不是胸前插了把箭破坏了画风看着倒还真怪唬人的。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村子隐蔽在深山老林里,整个村子也不过十户人家,也不知吕布是怎么逮住了这么个地方。
因着她的伤处,再加上这个村子很难为外人寻到,她们便决定在此先休养上一段时间,至于大军也驻扎在了林子中,日常靠携军带来的干粮以及捕猎进食。
而她这副矜贵到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自是引起了村里人注意。
“大毛哥,”二毛鼻涕淌进了嘴里,“这人是谁啊?”
大毛嫌弃地白他一眼,默默挪挪屁股离他又远了一点:“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扎着双丫髻的小花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这个大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二狗给了小花一个暴栗:“你个呆瓜!你看他的衣着,这是男子!你应该管他叫大哥哥!”
“大哥哥?”小花一歪小脑袋,“可是她的头发那么亮,皮肤又那么白,怎么可能会是大哥哥呢?”
“哼!你若不信便跟我一齐去问问他究竟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
二狗高扬起脖颈拽着小花,小花小腿倒腾的飞快又拽着大毛,大毛被拽的一个踉跄又拉了二毛。
就这样一个拉一个。
刘洋收回了思绪再低眼就赫然发现了出现在眼前的四个小豆包。
“……嗯?”她一愣,而小花和二狗皆叽叽喳喳地朝着她问道。
“大哥哥,你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呀?”
小花一把就用小手把二狗的脸推至一旁:“你问错了!你应该像我这么问,大姐姐,你是大姐姐还是大哥哥呀?”
“?”这是什么问题?
刘洋嘴角抽动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各拽着她一边衣角的两个孩子,刘洋清咳两声有些心虚道:“我是大哥哥。”
“啊!”
小花苦着脸,二狗则得意洋洋,正当几个孩子又要开始吵闹做一团时一个发须全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从小路上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好啦,你们几个小皮猴不要闹了,王先生留的任务都做完了吗?”
“村长!”
“村长。”
四个孩子和老人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一个个都塌着肩膀垂头丧气起来。
“村长,我们能不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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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堂啊?王先生留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二毛对着手指。
“不行!”老村长胡子都气的竖了起来,“王先生那是为了你们好,若没记错你们几个连上上次的背诵任务都没完成吧!”
四个孩子双手紧贴在裤腿两侧,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为何刘洋看见这一幕心底也莫名紧张起来。
“二狗,刚就属你闹的最欢!你先来!”
“啊?!”
“快点!”
二狗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磕磕绊绊的开口背道:“吾日三省吾身,”
刘洋听了个开头,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乡野之地孩子们的启蒙竟还是《论语》,可下一秒。
“为人谋而诈乎?与朋友交而欺瞒乎?传弃乎?”
?
这是什么?!
谁料老村长竟还满意一点头,“不错,下一个小花。”
“穷则天下兼济,达则独善其身。”
??
“富贵能淫,贫贱能移,威武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
“恻隐之心,仁……”
大毛刚开个头就被刘洋仓促打断:“等一下!”
在场几人闻声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不知村长你口中这位王先生,师从何处啊?”
老村长听到刘洋的问话神色有些拘束,他虽久不与外人来往但从她的言行举止也能看出这人纵不是达官显贵,也定是豪贵乡绅。
且听二狗子他爹说,近几日这林子里也不知是多了什么,半天也难寻到一只猎物。老村长心下一琢磨,这是有人进了这林子啊!数量应该还不少!
若未猜错他们应是眼前这个小郎君所带来的人。
如今这贵人却主动问他话了,老村长心中打鼓,背在身后的手直打颤,面上却若无其事道:
“这王先生是近半月才来到村子里的,他只提及他是个先生,问村里需不需要教书,旁的再是什么也未说。”
近半月才来?
刘洋皱起眉头捏了下指尖,心中却思忖着,这村子位置如此偏僻怎会有人主动来此,定是有古怪。
“不知,这王先生可愿见外人?我能否与之交谈一二?”
村长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想了下还是道:“贵人,你若是不急可容我先去问问王先生?”
“自是可以,多谢村长了。”
*
“就是你说要与我会上一面?”
屋内,刘洋落座于桌中央位置上,身后立着褪去重甲,只着布衣的吕布,而在刘洋正对面则坐着个身形中等,面容清瘦,眼中蕴着一缕暗芒的中年男子。
王先生不急不缓地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姿态从容的如同这是他的地界一样。
他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刘洋,内心对她的仪态暗自嗟叹。
此人非富即贵。
王先生这般想着,随即饮下一口茶后又随意将目光落在刘洋身后。
双肩抱拢,肩宽腰窄,长得倒是与吕布一般无二……
……
不对!
王先生猛呛一声,再是眯眼一看——这人就是吕布!
那眼前这位的身份……
他装作无事地掏出绢帕一擦嘴角。
这人,应当就是陛下了……
8. 贾诩
王先生借着饮茶垂下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暗芒,旋即目光又转成了难以捕获的审视。
能让自负的吕布出现在洛阳外,又毕恭毕敬,呈保护姿态立于身后的,除了那位他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看来这位陛下倒还称得上明晰局势,知晓继续在洛阳固步自封也只会是放火自焚。
贾诩转了两圈茶盏。
从这一点看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小皇帝确是有几分魄力。
王先生,不,应该叫贾诩。
贾诩曾效力于董卓手下,于半月前来到的这个村子,而九月董卓废旧帝,立新君时他恰好也在洛阳。
看着他这副得志猖狂的模样,贾诩心下冷笑。
此等倒行逆施,刚愎自用之举无异于自掘坟墓,若他是董卓,甭管心下如何思量也定当会先稳住天下人之心,再徐徐图之。
而董卓这般行事天下有志之士岂能容他?此乃自绝于天下!
既然他不是明主,贾诩自是没有舍命陪小人的道理。未犹豫多久他便索性直接上书于董卓,言他身体不佳,欲辞官修养。
贾诩老家在凉州武威郡,地处洛阳西边,他本欲率手下部曲赶至那里,可谁知刚出洛阳便遇到了丁原手下旧部!
丁原为吕布所杀,吕布是董卓麾下部将,那他贾诩就也自是他们的敌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方甫一照面那些余兵便直接对着贾诩几人兵刃交接!腥红着眼如饿狼猛虎一般朝着他们扑来!
而队伍被冲击的代价便是他与手下部曲走散了,还莫名进到了这么个偏壤村庄。
不过……
贾诩目光一闪。
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无好处,新帝竟是也已逃出洛阳,还这般巧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贾诩心思百转千回,他一向惯会审时度势也常顺势而为。
虽他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内里却藏着很深层的自傲。
董卓显然不是明主自是配不上他的效力,且贾诩待在董卓手下也只不过是自毁前途,唇亡齿寒董卓若被清算他定也脱不了干系。
那……
贾诩目光逡巡着对面那人。
这小皇帝又会是明主吗?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可时间却也不过过了几个鼻息。
“正是。”刘洋一点头,隐蔽的目光也朝着贾诩身上探去。
此人看着温厚无害,可浑身气势却又藏着几分疏离,就如同那开了刃却又被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只待识货的人发现。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出现在这里的人……
刘洋微不可察地侧首,与吕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此人身份定当有异!
就是不知是还未出仕,或者其他势力之人,更甚之是董卓那边的人……
刘洋与贾诩隔空互望,一时谁也未戳破这表面的平静。
“我昨日听村里的孩子们背诵论语,对先生大才顿感震憾,便想着今日亲自前来拜会下先生。”
“……咳咳咳!”
贾诩一口热茶呛进喉咙连忙侧首喷咳而出!
“……谬赞,谬赞,不足为外人道也……”缓过来后他脸已是被弄得通红。
贾诩自是知晓刘洋这番话是在挖苦他,但他又无处辩驳,只能一口气梗在脖子里不上不下的。
“先生太过谦虚了,就是不知先生从何处来?”
“实不相瞒,”贾诩重整了下仪表,“我半月前还待在洛阳,是近日才来到此处。”
洛阳?
刘洋心下一凛,因着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在逼视贾诩的目光中便不由带上了一丝帝王的威严。
好气势!
贾诩心下赞赏,不愧是天潢贵胄,董卓那厮纵是再学上十年也学不来她这副架势!
“既是从洛阳来,不知先生可否听闻过洛阳城内有什么传言?”
贾诩回看她一眼:“自是有的,董卓废帝一时早于洛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想必不知晓也难。”
刘洋隐于桌下的手轻敲着膝盖,是了,她倒是忘了洛阳距这里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此处偏僻,城中即使传出什么消息也大抵是很难进来。
不过刘洋心下却并未松懈。
“那先生又缘何出城呢?”
“身体不佳,回乡休养罢了。”
“先生可识董卓?”
“自是识得,”贾诩声音拉长,在瞥见吕布手已悄声摸至袖中时这才又继续道:
“董卓这贼人害了我众多兄弟的命,我与他自是势不两立。”他把那些死去的部曲算在了董卓头上。
“先生兄弟离世,看着……倒怪平静的。”
贾诩闻言放下茶盏坐正几分,语气饱含深意。
“恶虎噬人,身处虎穴之人定是早已知晓这个道理,既然对结果有所预料,又何必为这必然之事而感到伤怀?”
眼见着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刘洋捋下衣袍站直身体便是要转身离去。
“咳咳,”贾诩又干咳两声,刘洋二人疑惑回头。
“我其实刚就想说了,公子你的造型……倒是怪雅致的。”贾诩还记着刚刘洋的调笑,便神色很是认真的回呛了过去。
刘洋低头一看,胸前插着的箭还笔直地横在那里,她只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好像是烤串。
“……谬赞,谬赞。”
刘洋干笑两下便急着扯吕布离开这里,谁料吕布与她位置过近正好处在箭把的范围——
“啪嗒”
箭猛敲向吕布腹部肌肉传来一声闷响,他倒是没什么事,刘洋反被这一出搞得不由哀嚎一声,伤口处新长出的结痂又被撕裂了开来。
“陛……毕公子,你还好吗?”吕布被这声痛呼唬得险些跳起,又顾及着保密话音紧忙一转。
“尚可。”
刘洋口中满是铁锈味,她强撑起笑意右手一抹,将刚顺着嘴角涌出的鲜血擦净。
“尚……可……”
扑通——
刘洋轰然倒地!
“毕公子!!!”
*
“你说说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就直说!别来浪费老夫我的药!”
重新包扎好的刘洋再次脸色惨白的躺到了熟悉的床上。
华佗看见她好不容易养的半好的伤竟又是前功尽弃的裂开,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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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将九族暂且撇置脑后指着刘洋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这是个意外。”刘洋摸摸鼻子未敢反驳,毕竟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她自己不够小心。
“意外?!”
华佗声调猛地提高,他想再骂刘洋两句但残存的理智又令他的话拐了个弯。
“你说说你!”华佗手指一抬向着站在一旁愣神的男人指去。
“……我?”吕布被华佗险些戳到了嘴。
“对!”华佗绕着他来回走了两圈,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陛下如今情况不同寻常,怎不知小心避让一下!”
“我……”
他刚蹦出一个字就又被华佗打断,“陛下年纪小行事不够稳妥,你光长这么大的个子眼睛却不长分毫吗?!需不需要老夫给你开些明目的药啊!”
吕布张开嘴又合上,想要辩驳却欲言又止。
“……好了华先生,”刘洋听着他指桑骂槐的话脸色有些臊红,“朕已知晓了,下次朕定当小心行事。”
“……这还差不多。”华佗捋着胡子扬颈很是傲娇地哼了两声,接着便以研究草药为由先行离开了。
正当吕布与刘洋二人面面相觑时,草屋的木门又被敲响。
“何人在外?”吕布高喝一声。
“是我,听闻毕公子又遭重伤,某心下难安,便特带一些礼品前来探望。”
是王先生!
吕布并未有动作而是先望向了刘洋,刘洋略一颔首,示意他去开门。
王先生走进屋内,手中还提着两个黄色包裹。
“这两包一个装着枸杞,一个装着红枣,皆可用来泡茶喝。”
吕布上前接过,刘洋则道:“王先生太过客气了,某对先生挂念之情不胜感激。先生请先落座。”
贾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坐到了桌旁的木凳上,这凳子应是有些年久失修,刚一坐下便传来咯吱扭动声。
“王先生,你还在给村中的孩子教书吗?”
“自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识字一刻也不得怠慢。”
“……原来先生会论语啊。”
之后良久也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沉寂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难不成你要留下与我们一同用饭?”
吕布透过窗户觑了眼外面的天色,明则邀请,实则欲赶贾诩离开这里。
“我马上离开,只是在此之前可否让我与毕公子私说几句话?”
“我不能留在屋内?”吕布质疑。
“不能。”
贾诩撂下这么句话后就只侧头望向屋外,刘洋则眼神示意着吕布稍安勿躁。
这位身份未明的“王先生”为何要这般执着于和她单聊几句?
自己若是答应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刘洋可记得眼前这位王先生也是从洛阳出来的,虽提起董卓时那般作态,但难保不是在演戏……
贾诩感受到她的顾虑,坦然一笑,双手平伸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公子你若是仍不放心可令这位壮士以布条束住我的双手。”
刘洋与他对视一眼,道:“好。”
9. 追兵已至
然后,贾诩便被吕布用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长绳子绑住了整个身子,连嘴上也缠了两圈,下手时使的力气过重导致他脸上的皮肉都被勒的突起。
“我可警告你老实点,我就在外面候着。”
吕布大掌拍向贾诩后背,这才退了出去。
贾诩被这股力道弄得猛咳两声,他试探着活动一下却发现绳子纹丝未动,便不由轻笑一声:“这位壮士,当真是孔武有力。”
“他为人一向谨慎,望先生莫怪。”刘洋压下心底的心虚随意敷衍着,但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挪动内心却有点想笑。
好像爆笑虫子……
不过现在容不得她乱想,刘洋捂住伤口,勉力坐直,将视线与贾诩持平,面上表情肃了下来。
“公子不必这般紧张,在下与公子一见如故,今日不过是想找公子闲谈一番罢了。”
虽形势不利于他,但贾诩的神色却很是从容。
与她闲谈一番?
刘洋心下警惕,她可并不认为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现在她是潜逃出宫的皇帝,董卓于洛阳虎视眈眈,恐是已加派了人马出来搜寻她,在未平安抵达南阳时与这等底细不明之人多言一字,便会多一分危险。
昨日她已是与这位“王先生”接触过一面,虽他言语不尽不实,但只要暂无威胁即可。祸从口出,之后他们二人还是不要有来往为好。
心思电转间,刘洋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先生,实是抱歉,我身体……”
她刚要借口推辞,贾诩却淡然截断。
“公子,也是从洛阳来的吧?”
刘洋心下一凛,眼神凝住,手却悄然探入被中。
那里潜藏着一把吕布偷放进来的匕首,用以让她防身……
“……正是。”刘洋的视线凝在贾诩面上。
“在下观公子言谈,也能猜到公子是来自城中的显贵。”贾诩轻飘飘地这般说道,但刘洋的心神却并未因此松懈半分。
“先生此言可真是过于恭维我了,我只不过家中略有薄产,当不上什么显贵。”
贾诩没对这句话作出回应,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吕布此时正在那里活动着筋骨,手中的戟使得虎虎生风。
“洛阳形势大变,城内风声鹤唳,百姓人人自危,公子出城在我看来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只是在下有一个疑惑,不知公子可愿为我解答上一二?”
“……先生但说无妨。”
“我观公子行迹,似是要前往洛阳以南寻以庇佑?”
“正是。”
“可据我所知,南阳势大者为袁术,其兄袁绍则在洛阳以北的冀州。他们二人虽同属于袁氏子弟,可袁术矜名嫉能,袁绍却知人善仁,公子为何舍北而就南?”
刘洋抬眼觑他一眼,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道:“袁绍虽善于用人但实则好谋无断,色厉胆薄,再加上北部形势复杂,去那里并非明智之举。”
她歇口气,又言:“自然,我知晓袁术那也不是个好的安身之处,可别忘了南阳不只有袁术,亦有孙坚。孙坚为人勇烈,且他对汉室尚存忠心。我和我手下这帮人虽无甚身份,但有孙坚制衡,南阳不会是袁术的一言堂,再乱也乱不到哪去。”
贾诩略一颔首,似是认同,窗外的吕布手上动作愈发猛烈,手中戟向下一划,地上便被刮起了一道重痕。
贾诩再次开口。
“公子深谋远虑在下敬服,只是殊不知,乱世之中难以生存,公子纵是到了南阳,可有安身立命的方法?”
“自是有的。”
刘洋说出思索了良久的谋划:“高筑墙,广积粮。”
“高筑墙,广积粮?”
贾诩重复一遍,于心中细品着这句话,刘洋则思忖着——
为了成功逃离董卓的控制,她不得不许以高官俸禄将吕布拉拢至了自己这边。而当时在信中她为自己离开洛阳这一举措找的借口是集结其他势力,待有能力与董卓抗衡后再回到洛阳。
想要不引起吕布怀疑,她必须要让吕布看到自己并非无所作为。在有办法回去前,刘洋决定将南阳当作自己的落脚点,并在此集结流民充作兵力,休养生息,以防董卓大军袭来。
不过,刘洋并未对贾诩出声解释自己这句话的含义。
贾诩却像是领悟了什么般,口中嗟叹两声,似是还想再问些什么,谁料这时门却被轰然推开!
“毕公子!”
推门而入的是吕布,他的衣裳已被汗浸湿,此时眉心紧皱,手中攥紧着方天画戟,语气是不同以往的沉重。
刘洋见之心脏猛地提起。
能令他这般作态除的了董卓不会再有第二人!
“……先生,失陪。”
刘洋行至吕布身边,两人抛下屋内的贾诩向院外走去。临行前,刘洋将藏至袖中的匕首撇于桌上,好让贾诩自行割开身上束缚。
路上,两人脚步匆匆。
“可是董卓?”刘洋揉了下泛疼的心口,本该在那处的箭柄被用利刃割下,剩余的隐在衣服中,光从外表看很难发现。
“正是!董卓派李傕、郭汜率三万大军围山,先锋已到山脚!”吕布语速快得惊人,“他们正在安营扎寨,摆明了要困死我们!”
“三万……”
刘洋一抿唇面色也严肃起来,吕布手下兵将不过四千有余,就算据险而守,粮草也撑不过半月,等到山下营寨一成,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到了山巅,刘洋俯瞰着往下望,发现下方果然围着大片密密麻麻身穿重甲,手持砍刀的大军。
冬日不是很足的阳光照在他们手中的武器上,堆积在一起,竟是晃出了一种比太阳更强烈的光亮!
兵刃相触时铁器的摩擦声顺着山脚送至山上,直听得人牙酸!
狭小的山道被围的水泄不通,狂风咆哮着卷过山巅,带来的却不是山风,而是如有实质的,杀气!
这可该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强风吹过,直直刺向了刘洋的双目,让她不由阖上了眼。
她们现在所处的山势除一条主路外,其余方向皆异常陡峭,吕布大军要想从别的方向下山难如登天。也就是说,若要突围,只能和董卓大军正面相抗……
刘洋眉心直跳,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
别看她这些时日从计划与蔡邕会面,再到离间吕布,逃出洛阳都算无遗策,可看到这副场面心下还是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惧。
战争,可是会死人的……
“陛下。”
吕布这时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臣有一计。”
刘洋齿尖狠命一咬,嘴中腥膻的血腥气让她清醒了过来。
算了,行一步看一步吧,她苦中作乐地想着。
要是打不过自己也学着吕布,认董卓为义父,好让他放自己一马。
心里这般腹腓着,刘洋看向董卓的目光中也带上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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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请讲。”
“敌军势大,既是他们的优势也是其劣势。三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便要消耗数千石粮草,我们可先拖到深夜,派三队人马从不同方向佯攻扰敌,再由臣亲率三百精锐趁乱下山,直取他们粮仓!”
“粮食若没了,难保他们不会放弃围困之计,反倒直接攻进山中。”刘洋提出质疑。
“可于主路堵几块巨石,并分五百精锐守在此处,再借以火攻,只要拖上个几日他们自会退去。”
“既是要放火阻敌,何不直接将满山草木一并点燃?”
一道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刘洋吕布两人回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贾诩立在了他们身后。
“你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放火烧山岂不是自绝生路!”吕布瞪视他一眼,口气不是很好。
贾诩缓步上前,山风鼓动他的衣袍:“非也,烧山之举既可阻断董卓大军,亦可借火势遮掩另寻出路。”
“另寻出路?除这条路外其它路甚是凶险,你怎敢保证我手下的四千精兵不会跌下山崖活活摔死?!再者这山上可还有人居住,你又将他们的性命置于何处?!”
吕布上前一把薅住了贾诩的衣领。
“都尉为何如此激动,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况且有吕都尉你在,陛下定当安然无忧。”
听到这个称呼,吕布的神情变得更加恼怒!
刘洋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脑中却蓦地想起了她与“王先生”的第一次交谈——
猛虎噬人,既已在虎穴,就不必考虑结果。
看来这人不仅对自己人狠,对旁人更狠。
……不对!
刘洋猛地回首,脊背都有些发僵。
他为何这般平静!是不是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贾诩与她两相对视,嘴角噙了抹不明意味的笑意,随即竟是一撩衣袍,姿态从容地跪伏于地。
“臣贾诩,拜见陛下。”
气氛凝固住了,刘洋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贾诩……
三国第一毒士贾诩!
“原来是你这厮!”
吕布反应大的有些出乎意料,“陛下你有所不知他是董卓麾下之人,必须除去!”
他就说此人如何得知的他身份!
吕布虎目一瞪,手中长戟调转个方向便是要直取贾诩项上头颅!
“且慢!”
刘洋拽住他的衣袖,在吕布不解的目光中竟是亲身上前将贾诩扶了起来。
“贾先生请起。”
“陛下为何这般礼遇于他?!谁知他是不是董卓的眼线!”吕布声线猛地拔高,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
“爱卿,”刘洋侧颈望向吕布,“如今情况不同以往,贾先生既是愿为我们出谋划策,不如暂且搁下龃龉,听上一二。”
现在她身边只有吕布可用,势单力薄,若想对抗董卓还需一个智囊。既然贾诩刚愿为她献计,也就表明了他与董卓的关系并非那么坚不可摧。
至于毒士什么的……
刘洋暗自打量眼贾诩,只觉他为人气质温厚,目光也很是清明。
她暗自松一口气,贾诩现在的手段应不会像之后那般恶毒……吧?
贾诩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斜吕布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若陛下不喜臣刚才所言,臣,还另有一计。”
“何计?”
“山上抛尸。”
?
10. 真假吕布
“……贾先生,你认真的吗?”
大惊之下,刘洋的喉骨不受控制的咕噜作响,而贾诩眼中却划过一缕笑意。
“某观陛下神色过紧,故有此举耳。不过戏言,陛下莫要当真。”
刘洋长舒口气,贾诩则走至山角处,俯颈往下望去。
又是一阵狂风号过,贾诩却岿然不动,双手相交背于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暗度陈仓,兵骄者灭。”
贾诩蓦然回首,眸中精光乍现。
“我军势弱,此乃不争之实,但敌军也并非攻不可破。李,郭二人,贪婪短视,虽手握重兵实则毫无远见,我等可先诈降。”
“诈降?”刘洋蹙眉思索。
“正是,若某未记错,吕都尉与这二人还未曾会过面吧?”贾诩目光调转,看向吕布。
“确是如此。”吕布颔首。
他们几人虽同效力于董卓麾下,但李傕郭汜二人是董卓女婿牛辅麾下的校尉,长年在各地征战,而吕布却随董卓迁移,因此并无任何瓜葛。
“那,”贾诩行至刘洋身前,躬身一礼,道:“某可否借陛下冠冕上的东珠一用?”
“东珠……贾先生可是要借朕之名奏降书一封,好用以纵其心之狂悖,长其志之骄矜?”
“陛下英明,以正合,以奇胜,他们纵是有所防备以其主将品性必以为奇兵会从侧后偷袭……”
“我们却偏要反其道而行,待降书下山之时直接潜入敌营。”刘洋补充道。
“正是。”贾诩眼下一闪。
今日看来,这位资历尚浅的新帝可并非那般蠢笨之徒。
“好。”
刘洋未经犹豫,随即她与吕布交换个眼神,吕布便唤手下兵将取来了她的帝冠。
刘洋接过,细细打量一眼。这冠冕为十二旒,每旒上又有十二颗白珠,此珠由真白玉所制,由天下技艺最精湛的巧匠打磨而成。
日光穿透浓云,白珠被映得熠熠生辉,折射起的光又落到刘洋脸上,此时她下颚绷紧,面庞虽有些稚嫩但眼神却不显露丝毫退缩。
“贾先生,这降书便由朕亲自来写吧,写毕后再交由你手经你过目。”
她对糊弄人这事有经验。
刘洋不着痕迹地瞟了吕布一眼。
“好。”
……
山下敌营
李傕郭汜二人立于山下,正抬颈向上不停张望。
“啊啾!”
一缕山风吹过,郭汜鼻尖耸动两下打了个喷嚏。
“这他爹的什么鬼天气!”
郭汜咒骂两声,侧目看向目光放空的李傕,道:“李兄,你说说太师为何让你我二人这般匆忙赶来,虽说小皇帝逃了,可洛阳不还有个陈留王吗?太师能重立一个皇帝自是能重立第二个。”
“慎言!”李傕瞪他一眼,大掌一拍直接砸向其后背。
这憨货,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郭汜脖子一怂退后半步,暂时闭口不言。
半刻钟后
“李兄,洛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你!”李傕刚想再捶他一顿,可看到他睿智的目光便不由泄了口气。
“是。”李傕没好气道。
“什么!我竟不知!”郭汜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凑至他身边满脸讨好,“劳烦李兄给我述说一二。”
“你应该知晓,在山上这位之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吧?”
“知道啊,不就是弘农王吗。”
“他前几日死了。”
“死了?!他不是与何太后一起被押禁在了永安宫吗?”
“对,但太师为以绝后患,遂令李儒带去永安宫一杯毒酒,强逼弘农王饮下,弘农王饮后未立即死去,李儒又派侍从强行用短刀将其灌杀!”
“什么?!太师他……”
两人对视一眼,郭汜瞳孔颤动,李傕面色也不是很好。
当然,他二人遗憾的并非是刘辩的逝去,心中所扰的也不过是太师这般行事,只怕他二人日后更是要小心行事了。
未过多久,李傕继续言道。
“再加上这位新帝逃跑,太师便想立陈留王为帝,可这人倒甚是有气节,听闻太师逼杀少帝,又射新帝一箭,死活不从,甚至不惜绝食明志,太师无奈下只得加派人马来捉人了……”
二人沉默。
“说实话,我现下心慌乱得很,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郭汜吞咽一口口水。
“要不,我们……”
“什么?”
“请巫师来奏一场法术吧。”
?
郭汜看着一脸正经的李傕,不由向上翻个白眼。
“李兄,我知你一向信这些鬼怪左道之术,可你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吧!要是让吕布带着小皇帝从你我眼皮子底下跑了,别人招鬼招出的可就是咱俩了!”
“报!”
这时一斥候迈着快步赶来。
“何事?”
“吕布带着皇帝亲写降书前来投降!”
“投降?”
郭汜心下一喜,李傕却肃着脸色。
“吕布带了多少人?”
“只有十人。”
十人……
李傕眉头拢起,心下思量一番,道:“带过来。”
等待间隙,天又零散着飘下了雪花,随即雪势愈重,大片大片落于李傕的眼角眉间。
李傕眨巴下眼,听到脚步声眯眼望向来人,目光朦胧中只见一吊梢眉,三角眼,身量不高,一笑牙齿还焦黄的男人走在最前方。
而在其身后则是位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格外英武不凡之人。
“……你是吕布?”李傕视线绕着两人来回转了几番,尔后直接忽略了站在前方那个,斜眼问向了张辽。
“……”张辽未言,抬手指向了他的侧前方。
“是我,我是吕布。”男人猫腰举手,形容猥琐,脸上还带着讨好。
“你是吕布?!”郭汜大叫一声,“太师不是说吕布勇猛非非常吗!”
“吕布”搓搓手尴尬一笑,“太师为我义父,其言自多溢美,岂肯言我之短。”
话落,几人面面相觑,氛围也沉寂了下来。
“……你的身份暂且不提,还是先将降书呈上吧。”李傕冷静下来。
张辽双手持着手上文书,其上还搁置着一颗东珠。
郭汜上前一把接过,李郭二人先是对着日光照了一眼这珠子,辨认一番其真假后才又将降书给展开——
昔者朕蒙尘洛阳,以私怨而疑太师之忠。
今贸然出逃,颠沛流离之下方知世事艰险,惶惶不可终日。每忆起公,往往夜不能寐,恨己偏听偏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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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太师拳拳之心。
朕知罪悔罪,望太师念及宗庙社稷,垂怜朕之愚钝,容朕补过,以恕朕既往之失。
……
在他们二人垂首盯着手中降书时,张辽则暗自将手放于身后,目光锁死在李郭二人身上,只待他们发现异常便抽出后腰所藏利刃挟持其中一人!
谁料……
“……李兄,你看懂了吗?”
郭汜目光发直,他是盗马贼出身,一向不通笔墨。
“……大致吧。”李傕也神色有些怔愣,他虽比郭汜多识些字,可一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看到这么些大段大段的文字只觉头脑昏沉。
张辽肃穆的神色一僵,他想到了陛下将文书交与自己时双手叉腰自信满满的模样,恐是陛下也未曾想到这二位皆是文盲吧……
虽读得不甚明悟,但李郭两人视线一对,下一刻便都猖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看来这小皇帝还惯识时势的吗!”
“甚好,这样倒也能省下你我二人气力。”
郭汜梗着脖子,身形有些懒散地看着“吕布”道:“我替太师同意了!快将陛下请下来吧!”
“二位将军。”这时张辽垂首抱拳,声色诚恳道:“陛下身负重伤,请容将军们谅解,让陛下先歇息一二。太师宅心仁厚,山中亦有数十百姓,不妨先让他们下山离开此处?”
李傕思索片刻,想着纵是这般人出去搬救兵,他们也早已到了洛阳,便未尝放在心上。
至于皇帝会不会混至其中?
李傕嗤笑一声,小皇帝万金之躯,身形气量岂是山上那帮泥腿子所能比较的?
念及此,李傕道:“可以,不过要让他们尽快。”
“好。”
张辽于隐蔽处牵动了下“吕布”的衣角,“吕布”浑身一个战粟,反应过来后对身后一小兵使个眼色:“快上山将那帮百姓带下来。”
“是!”
小兵撒腿匆匆跑去,半刻钟后,几十余村民便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走了下来。
这帮人中有垂朽老人,有学语稚童,有青壮男子,有……有个仪表不凡的男人?
李傕目光一定。
“站住!”
一帮村民闻言身子皆是一抖,有那胆子小的甚至软着身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傕在这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喊声中走至贾诩面前:“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贾诩面不改色,脱口而出的话却呕哑嘲哳,难听得令人恨不得刺穿双耳:“将军,俺叫李牛儿,怎的了?俺胆子小,可莫要杀俺!”
“……你,”李傕声音一卡,“你可有何证据能证实你是这村中之人?”
“有!”
贾诩一把拽过闭紧双目,表情生不如死的华佗,“这是俺爹李牛!”
……
“你叫李牛,”李傕指向华佗,“你叫李牛儿?”他又望向贾诩。
“是嘞是嘞!”
李傕心下犹疑,张望一圈随手就将二毛给揪了出来:“小孩,你认识他吗?他是你村里人吗?”
二毛吸下鼻涕,眼神有些呆滞:“认识啊,牛叔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叫李牛二儿。”
……
“……去去去,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李傕挥手让他们赶紧滚开。
与此同时,吕布也率人悄然下山……
11. 突袭
与此同时,吕布也率五十精锐正欲下山……
“都小声些,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吕布压低着嗓子,右手的板斧使得虎虎生风,左手却把方天画戟钉在地上用以支撑,没一会眼前的杂草便被开阔出了一片空地。
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样肃着表情有样学样地模仿着他的动作。
他们现在所行的这条道路虽然茅封草长,地势复杂,但已是除大路外最适宜下山的一条捷径了。
吕布肌肉因使力而高高鼓起,一双虎目却瞪得溜圆,耳朵耸动两下,时刻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树上毒虫多,不时掉落在他脸上,他举起大掌用力就是一抹丝毫不敢懈怠。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总算来到了山脚。
“你来,”
吕布将手勾动两下,身后一小兵听从指令走至他跟前。
“你上山去寻高顺,告诉他将剩余人马分成两波,一波守在大路上,时机到后立即派兵前来支援于我;一波则待在陛下身边,若情况不对速速带着陛下顺着小路逃离!”
“是!”小兵双手抱拳,急切地摆弄着双腿向山上跑去。
吕布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再次出声示意其余的士兵去山林中将刚放置在那里的马牵出。
没一会儿,几十余匹口衔木棍,马蹄用厚布所包裹住的马便映入了眼帘。
吕布用手爱惜地抚了下手中的赤兔,口中道:“老伙计,若是这次能顺利逃出去,我定用这世间最昂贵的草料好好犒劳犒劳你!”
赤兔马一甩马蹄,尾巴左右扫动,口中还不停发出短促轻快的嘶鸣声,只是因为嘴中堵着东西只传来一阵不太真切的闷响。
“哈哈哈哈……”
吕布控制着声音低声笑了两下,随即将视线投向百米外处的敌营,口中嘟囔着:“希望能顺利下山。”
*
“希望能顺利下山……”
山上,刘洋手中握着把模样有些陈旧的箭弩,坚硬的箭把硌着她的手,掌心都因此凹陷下去几个痕迹。
这箭是小花哭天喊地央求她父亲赠予给刘洋的,小花的父亲是个猎户,为了进山打猎便自做了一把弩。
而高顺与杜云珠则一左一右的各站在刘洋两侧,杜云珠脸上平静无波,高顺的面上却愤愤不平。
这是怎么了?
刘洋一侧首恰瞥见了高顺的模样,心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高将军可是因贾诩而作此姿态?”
高顺身形一僵,他刚想的有些走神使得情绪不由挂了脸,可一想到畏缩出逃的贾诩,高顺还是直言道:“望陛下恕罪。”
高顺躬下身,再起身时眉头竖起,眼底好似窜着两把火,“这贾诩之行径实是一番小人作派!吕将军忠心耿耿,为陛下冲锋陷阵,而他面上一副为陛下出谋划策的忠心模样,可实则一遇危险却跑的比谁都快!”
高顺鼻中喘着粗气,心脏都跳得砰砰作响!
我呸!
他于心中暗啐了一声,这贾诩照他看来就是董卓那边的爪牙,说不定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戏耍他们!
刘洋嘴角抽动两下,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关心则乱的猛将。
难道跟他说贾诩先逃了才符合贾诩本性吗?
她回忆着三国志中有关贾诩的记载,其书言贾诩算无遗策,经达权变;惧见猜疑,阖门自守。这话的意思是他既有治世之才,亦有保身之智,如今董卓大军兵临城下,他才不会为了什么忠君而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
刘洋重新转身走至原位,寒风簌簌,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眯眼向山下望去……
*
山下
李傕郭汜强拉着“吕布”走入帐中,张辽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临进帐前,李傕背着他们不动声色地唤来斥侯,道:“你去到上面看一看,那小皇帝可还在山上?”
若是不在,他便先斩了这吕布,再去捉那小皇帝!
“是。”
斥候退去,李傕这才踏步进帐。
几人各自落座,李郭二人位置在上首,“吕布”则被安置在了末尾靠门的偏僻处,张辽等人更是连位置都没有。
未过多久,帐门又被推起,几名小兵各携着一个盘子入内,上面装着一坛烈酒,一叠小菜。
“吕都尉,来,饮酒!”
郭汜用牙嗑开酒盖,单手拎起酒坛冲着“吕布”示意一下,尔后急急地朝着口中灌去!
他可是馋这一口许久了!如今小皇帝已然投降,他再是也等不得了!
“吕布”连声应好,也抱着酒大口大口饮了起来!
气氛愈演愈烈,李傕却仍尚存着几分理智,他瞟一眼狼吞虎咽的郭汜,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又调转视线看向“吕布”,道:“吕都尉,干喝酒没甚趣味,不如你我聊上一番!”
“……好,咳咳咳……好啊。”
“吕布”连忙放下手中酒坛,动作过于急切下酒水呛进喉管,险些将肺都给咳出来!
“哈哈哈哈……吕都尉你慢着些。来得匆忙,这酒滋味有些粗劣,可万万比不上太师自西凉带来的烈酒,只是可惜太师近来已戒了酒了,不知何时还能品鉴一番。”
张辽心下一凛,知晓这是李傕在怀疑吕布身份的真实性!
董卓嗜酒成性,何时戒过酒了?!
他不由自额角渗出冷汗,提起全部心神好等待着事情败露以迅速脱身!
“嗯?李校尉你怕不是记错了,义父何时戒过酒啊?”
张辽闻言肩膀一松,是了,在这假吕布下山前陛下与吕将军可是将他拽至一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如今想来应是这些细节吧。
“瞧我这记性,让都尉你见笑了!”
气氛看似一片祥和,可紧接着,新一轮的试探紧逼其后。
“吕都尉是太师义子,与太师关系亲近非常,为何要帮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帝逃出洛阳啊?”李傕目光凝于“吕布”脸上。
“吕布”清咳两声,面上一副感恩戴德:“我自是感念义父恩德,若无义父我恐还会是丁原手下一主薄。不过,与其说‘帮’,不如说‘挟’。”
“挟?”
“正是!”
“吕布”霍然起身竟是朝着洛阳所在方向叩拜了一下,站起后才继续道:
“陛下大婚之日义父曾命我执守卫之职,我自无不应!可陛下却为奸人所骗,视义父为逆贼,在奸人帮助下欲逃出洛阳,我又怎能视若无睹?这才跟在陛下身边,表面保卫其安全,实则是替义父看守他的踪迹啊!”
“吕布”敞开嗓门,声音真切的让人不由信了几分。
“这么说,你并没有背叛太师?”
“我之忠心,天地可鉴啊!”
李,郭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接到太师密信后,因着知晓吕布勇武便未敢轻率对待,等集结好三万大军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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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军资后便匆匆赶至,还未曾来得及去寻太师以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此听到“吕布”这番话后皆是未发现什么漏处。
这时,门外一斥候俯身入内,凑近李傕耳边轻声言:“陛下还在山上,末将去时他正与一女子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呵
李傕冷笑几声,心中瞧不上小皇帝这番举措,不过倒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来!我等继续饮酒!”
交杯换盏间气氛异常热烈,张辽瞥一眼喝的脖颈通红,已是烂醉如泥的李郭二人,顿觉时机已至,于是上前一步,道:“二位将军,末将不胜酒力,可容末将出去吹吹风清醒片刻?”
“去去去!”
郭汜囫囵地摆手,示意张辽赶紧退下。
张辽伏着腰轻身退出屋内,等到了帐外后目光一变,左右探望一圈行至营帐背面无人处,直接将怀中藏着的火折子取出,再点燃。
尔后,他扭动下四肢,右臂一个使力,一扔——
哗啦!
火烧到山上,点燃了草木,先是只有零星火点,尔后瞬间,火势漫天!
“什么味道?”
帐内,李傕耸动两下鼻子,疑惑出声,他刚欲叫个士兵来问问是什么情况,却见一小兵跌跌撞撞着跑进,口中惊恐大叫道:“将军!山上着火了!”
“什么?!”
李傕猛地起身,却因饮酒过度而踉跄了两下,慌乱间,他一脚踹向小兵屁股,口中骂咧着:“他爹的!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叫人灭火!”
要是小皇帝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师非得活剐了他!
李傕浑身一个颤栗,拖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郭汜走到帐外,向不远处一看——
只见浓烟滚滚,火势惊人!热气如有实质地朝着众人扑面而来,将李傕的眼睛直熏得不停渗出眼泪!
李傕咽口口水,反应过后匆忙命令手下大军分出一部分去灭火,又派剩余的兵将严防死守在山下的各个角落!只除了,董卓大军的正前方……
浓烟滚滚,火,仍在蔓延!
“杀啊!!!”
突然,一阵冲天的嘶吼声自不远处袭来,声音划破天际直听得人心下发寒!
“什么声音?!”
地面似在颤动!
李傕惊惧交加,定睛向声源处一看,只见几十个身跨战马,手持长戟的兵将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这个方向奔来,刚借口吹风的张辽也置身其中!
“来……来人!快把其它地方的人给我叫回来!”
李傕顿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只怕他们早已料到自己会疏漏军营正面!
没事,大军集结过来很快的,只要他们能坚持一阵,只要……
猛地,李傕瞳孔巨颤地盯着前方,好似看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
这几十人为首的是个矫健异常,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熊腰的猛将!
他将手中的神兵利器抡出阵阵风声,鹰目逼人,董军刚一股脑堆向了他周围就随即被他用手中的方天画戟重重扫落在地!
一提,一抡!眨眼间他便乘着马赶至了李傕身前!
“你是何人,等……”
话未尽,吕布单手一甩手中之戟,李傕顿时轰然倒地!
“听好了,你爷爷我姓吕名布!”
吕布……
李傕喷出一口血,脖颈上隐约有道红痕,下一刻,头颅滚落……
12. 无怨无悔
李傕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瞪着双目眦欲裂的眼恰好撞到了郭汜身上,然后停下。
此时他还有些头晕脑涨,感受到脚边的触感后来回晃动着脑袋,稍加清醒后又定睛一看——
只见刚还嬉笑怒骂的人如今已是尸首分离,腥红的血液顺着七窍不停往外涌出,可能是感受到李傕的视线,那头颅竟又眨动了两下眼才缓缓闭上……
“……”
“!!!”
郭汜一瞬被吓得清醒了!
他双腿发软瘫坐于地,浑身抖若筛糠,齿关相击发出咯吱响声!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上方投来一道阴影,郭汜僵硬着脖子向上望去,竟见一立马横刀,面目狰狞,浑身气势如勾魂恶鬼般男人正盯着自己!
一柱热流涌过……
“他爹的,这小子竟是吓尿了!”吕布面露厌恶挥鼻驱马向后退了两步,而山上的援兵此时也赶了下来!
“你……你可知我是谁?!我是董太师麾下将领!你若杀了我太师定不会让你好过!”
郭汜背上衣衫已尽被冷汗浸透,可他还强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去威胁吕布。
吕布闻言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画戟一扬,作势便要朝着郭汜身上掷去!
危急之下,郭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撞着连滚带爬向已显露了身形的董军方向狂奔而去!
“还敢跑?!找死!”
吕布大喝一声,扬眉立眼接着大掌一拍马臀,便朝着郭汜的方向追去!
赤兔马有力的四肢疾速动着,地上厚重的白雪被掀翻又扬起,吕布左臂抱马,右臂握戟!
前来接应的董军则口中叫喝着高举起砍刀,直冲向乘马而至的吕布!
铮——
砍刀与戟发生碰撞,又刮蹭着错开!
摩擦间似有火星闪过,巨大的威力使持刀士兵直接被掀翻在地!
吕布向后仰腰,方天画戟自他右手抡过半圈,又被扔掷到左手!再划半圈,周围一片人便皆被这股力气搞得捂着伤口,口吐鲜血轰然倒下!
郭汜在这个间隙已跑至大军中央,此刻他才缓过一口气,随即悠悠转身从鼻中轻哼两声,手指直点着吕布,道:“我任你是何等勇武,今日既是不识天高地厚闯进了我这里,不把命留在这儿,你是别想走了!”
吕布眼皮微抬,轻瞟了他一眼,未应,只是手中的动作更为猛烈!
厮杀未停!
吕布小腿轻磕马腹,下一秒赤兔马立即鸣叫一声,后腿撑在地面,前肢扬起,又朝着袭来的小兵身上重重落下!
“啊!!!”
骨骼破裂声及痛苦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敌军前仆后继着往前堆,而那受伤倒地的很快便被人群踩至脚下,再呜咽一声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赤兔!走!”
吕布又是一勒马绳!
赤兔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用比刚更快的速度向着前方横冲直撞!小兵们七零八落的飞起又摔下,在阵阵破天的叫骂声中吕布直捣敌军中央!
“竖子尔敢!”
郭汜狼狈地骂了一声,又拖着被尿渍浸透的衣裳欲奔着后方逃去!
吕布眼神锐利,方天画戟朝其背后一砸,郭汜便直接被拍翻在地!戟尖又是一挑,他就被叉着腰抡至半空中!
随着噗嗤一声,郭汜直接被捅穿了腰,颤动两下后身体一软已是再无呼吸!
吕布举着他的尸体一声高喝,声音震彻四野:“李傕,郭汜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散去!”
“什么?!”
“主将死了?!”
人群传来嘈切的交头接耳声,有那意志不坚定的竟还真将手中武器一撇,直接跪伏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拿起武器!”有的能认清形势的皆一脸愤慨,大喊着让战友们勿要放弃!
可这时,又是一股冲天大火熊熊燃起!
山火已灭,那这次烧起的只会是……
粮仓!
“完了,彻底完了……”
主将死了,粮食也没了,敌方的将领又如此勇武,军心已散,此战再无获胜可能……
士兵们互相对望一眼,皆是丧着脸色再无挣扎直接跪地投降了起来。
“算你们识相!”
吕布将郭汜的尸身随手撇至地上,尔后也侧首望向大火烧起之处,表面面无波澜,实则心下却困惑异常——
他怎的记得没安排人去点燃粮仓啊,这火又是谁烧的呢……
*
刘洋本来白净的一张脸此时已被熏的乌黑一片,她看着眼前火舌吞噬后被烧成废墟的粮仓,双手抹脸满意地一点头。
不错,这样董卓手下大军看到这一幕定会不战而退,吕布的胜算也能多了几分!
刘洋勾起嘴角,刚要忍不住笑两声,却一个不察吸进了两口浓烟……
“咳咳咳——”
“陛下!”
高顺也挺着张乌黑的脸,目含殷切地看着刘洋,口吻透露出关心。
“咳……咳咳,朕无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去找吕将军了。”
刘洋装作云淡风轻,强忍着喉中的痒意说了这么一句就朝着身后走去,唯留杜云珠与高顺面面相觑。
“……陛下真的无事吗?”他怎么觉得陛下脸色都咳紫了。
“陛下说没事就是没事,勿要质疑陛下。”杜云珠瞥他一眼。
“……行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皇后娘娘对陛下可真是情根深重,连一句质疑也听不得……
*
这头,刘洋刚见到吕布的身影,就发现他愁容满面,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而一旁的空地上则密密麻麻,或坐或躺着一群形色懈怠的敌军。
“吕将军,这是怎的了?”她小心抬脚以防踩到旁人,待凑至其跟前,左右环视一圈后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陛下?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高顺那小子玩忽职守了!”
骤然看到身边出现的刘洋,吕布瞳孔一颤,在瞅见紧随其后的高顺后,他衣袖一撸双拳攥紧,竟是大步迈着欲去暴揍高顺一顿!
“吕将军且慢!”
刘洋拦住了他,“是朕执意要下山的,高将军拗不过我这才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吕布眼神一定,电光火石间顿时反应过来:“那火是陛下放的?!”
“正是,不过这些暂且不提,我观吕将军满面愁容,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吕布闻言长叹一声,肩膀卸力,没好气地道:“那些降军死活也不肯离去,非要赖在这里,还说什么回去了太师也不会放过他们!”
“嗯?按理说法不责众,即使他们兵败了董卓也不至于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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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吧?”
难道他不怕把军队给逼反吗?
“我也是这般和他们说的,可他们却偏说凭借董卓的本性,定会杀主帅以立威,但如今李傕郭汜二人已死,无人顶罪在前,董卓为泄愤难保不会用什一法对付他们。”
什一法……
刘洋凝眉略一思考,便回忆起了这什一法是什么东西——“什”即“十”,所有士兵抽签,十中抽取出一人再当众处死。
难怪剩下这帮人不愿离开,与其提心吊胆的活着回去,还不如直接飘零在外,说不定也能挣一份前程……
这般想着,刘洋便提议道:“那就不要管他们了,军心已破,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行,”吕布颔首,“正好这帮人中还剩了几个中层将领,我这就去警告他们一番!”
话音刚落,吕布便又提起步子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刘洋眯眼朝那里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吕布一手拎起一个人,双手来回甩动几下,口中还不停吼着些什么。
看着被弄得头晕目眩,捂着腹部几近作呕的两个敌军将领,刘洋心下为他们祈祷几句就默默收回了视线。
第一波追兵已算是解决了,为防与第二波迎面碰上,他们须得尽快动身……
*
山下
吕布率着手下军队占据了敌军千辛万苦搭出的营帐,至于它们的主人则是被赶至山林中,与猛兽毒虫作伴。
暮色已至,一轮弯月悬挂于半空,月光点点洒落,映出了下方休整着的大军,以及三个鬼鬼祟祟交谈着的人身上……
“高顺,真是小皇帝要下山烧粮仓的?”
吕布,高顺,张辽三人蹲聚在一起,还不时警惕抬眼观察下帐外是否有人影闪过。
“正是啊将军!”高顺控制着音量,小声说道。
“哼,”吕布轻笑一声,“看来这小皇帝也不是那等沉溺于女色之徒,还知晓些唇亡齿寒的道理,明白我若战败了他也不会好过。”
吕布心下满意,甭管小皇帝本性如何,这点倒是比董卓强上不少。
“吕将军,不知有句话该不该讲,末将觉得陛下这般行事不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高顺一顿,尔后提出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此言何意?”吕布拢起眉头,眼中闪过困惑。
不是为了性命还能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怕他吕布出事吧?
吕布被这个想法逗得一乐,心中想着怎么可能呢。
他与小皇帝不过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罢了,自己若是战死,小皇帝大可凭借着正统再另寻助力。
可谁知下一秒……
“陛下,应是为了将军您才冒险行此一举。”
“……什么?”吕布笑容一僵。
高顺却继续道:“末将当时谨记着将军您的嘱咐,死活也不肯同意陛下下山,可陛下却回眸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吕将军为我搏于外,我岂得安坐而弗念其安危哉?纵使朕因此身遭险厄,亦无怨无悔!’ 。 ”
亦无怨无悔……
吕布想扯起嘴笑一下,再说一句这小皇帝倒还怪肉麻的。
可过了许久他也没能成功笑出来。
看着盯着自己的高顺张辽二人,吕布抿直嘴角再是不去勉强。
无怨无悔……
他何德何能?
13. 上路
“陛下,你尝尝这肉滋味如何,张辽那小子去山里刚打的猎。”
“陛下,马上启程了,舟车劳顿,你再饮口水吧。”
“陛下……”
……
刘洋看着忙前忙后,满脸殷勤的吕布,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陛下,你……”
“等等,爱卿!你这是怎的了?”
刘洋五官皱成一团,不解为何只过了一夜,吕布的态度却全然不同,两人面面相觑间,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吕将军是因陛下你昨……”
高顺欲倾身凑至二人身前,挑着眉梢语带调笑,可话未尽便被吕布的大掌将嘴捂得牢牢的。
“唔……”
高顺呜咽着欲挣脱束缚,可吕布却背对刘洋,目光威胁地一瞪,两人互视间进行着眉眼官司——
吕布:你给我老实点!如若不然陛下走后我定会狠狠揍你一顿!
高顺:……我知错了将军。
高顺双手举至两肩作投降姿态,吕布见状这才从鼻中冷哼一声,松开了那蒲扇般的大手。
大手落下,高顺不算细嫩的脸上落下了五根红痕。
“……你们这是?”刘洋眼皮一跳。
“无事!吕将军这是在与末将玩闹呢。”
“玩……闹?”
“千真万确啊陛下。”
高顺呲牙一乐,但配着脸上的惨状却显得有些滑稽。
刘洋怔愣地看着高顺发红肿胀的性感嘟嘟唇,嘴角抽动一下,最终决定闭口不言。
尔后,她又将视线投至吕布身上:“那就由爱卿你亲自说吧,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爱卿你今日行事如此不同以往?”
吕布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紧接着吕布喉间滚动两下,摞下句“无事”便匆匆扯着高顺衣领,拖着他步履慌忙地离开了这里。
?
行吧。
刘洋挠了下下颚,随即抻了抻酸胀的筋肉,活动了下关节。只因那支断箭还留在体内,她不敢有太大动作。
看来这伤,只能到南阳再悄悄寻医师处理了……
*
休整一夜,吕布麾下士卒个个精神抖擞,双目炯然。
他们握着武器绷紧神色,待吕布一声命令后,立即训练有素地朝着南方继续前行。而董卓手下那帮降军看没人搭理他们,皆不远不近地坠在吕布大军身后。
大军整齐的步伐将地面上的积雪震得飞起,雪花借着风飘至了刘洋脸颊,将她冻得颤巍了一下。
今日的空气比昨日已是暖和上了不少,但仍是有些湿润,刺骨的冷空气顺着人的衣袖直往骨缝里钻。
刘洋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喘息间呼出的暖气一瞬便凝为了冷雾。身下的马也颠簸个不停,直把她有些细嫩的腿肉磨得一阵刺痛。
“陛下,你可还好?这些刀伤箭伤一遇阴寒天气便很难捱。”
吕布策着马,动作间也不忘关心刘洋一句。
因无轿辇车舆,再加上刘洋不善骑术,此时他二人仍共乘在一匹马上,吕布在前,刘洋在后。
“尚可。”刘洋牙关咬紧,刻意忽略掉胸前的灼痛感。
形势紧迫,万不可再因她而延误时机了。
吕布闻言侧目觑一眼刘洋脸色,在发现她面色惨白后,口中未说什么,却勒着马绳控制着赤兔的速度,让其动作平缓下来。
旭日渐升,周遭有些回暖起来,吕布宽阔的背将前方的景象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吕布再次开口道:“陛下,赶路寂寞,不若你与末将聊上几句?”
“好。”刘洋一吸鼻子。
“我当时不在崇德殿,义……董卓那老贼是因何选陛下做皇帝的?”
“因何……”
刘洋目光放空,回忆着那时的场景:“大概……是认为朕不堪重用?”
除去这一点她实是想不到第二个原因,毕竟当时她沉浸在穿越的惊惧中,无论怎么看,陈留王刘协都更适宜做那个皇帝。
“不堪重用?呵,我看那老贼可真是老眼昏花了。”吕布不屑地一撇嘴,心中暗啐着。
董卓这厮惯会将珍珠当榆木,先是不重用他,只将他安置在个小小骑都尉的位置上;又是错看了陛下,人言亦言地认为陛下当真软弱不堪。
吕布想到这双眼一眯又一定。
不久前他还暗自唾弃自己为何要这般草率行事,只受了这小皇帝几句恭维便舍弃一切与她逃出洛阳。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这招险棋是行对了。
陛下弘毅宽厚,胆识过人,跟在陛下身边自己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马蹄敲在地上嗒嗒作响,吕布的声音顺着风又飘至了刘洋耳中。
“陛下,”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可认为末将背信弃义,轻狡反复?”
他语气飞快地嘟囔出这么一句,尔后脊背有些发麻,握着缰绳的手亦是更加使力。
“不会,朕倒觉得吕将军行事敏锐,只不过有时用错了方法。”
“……什么意思?”
“如今世道门阀林立,毫无背景根基之人很难出头。吕将军纵有一身勇武,可出身寒微,若不依附他人势力又怎能崭露头角?”
为了改换门庭,获取资源,这已是吕布所能做到的最快方式了。
不过……
“不过,吕将军你虽是为了自身利益,却忽略了人言可畏,采取的方法有效但过于极端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并无错处,可后面还有一句“然既择之,则生死以之,不离不弃。”
可以说吕布这般做法完全违背了古人“义”字当先的信条,难怪之后会被冠以“三姓家奴”这一骂名。
“……末将不愿屈居于人下,大丈夫行于世间就是要顶天立地,在史书上留下一番功名。”
吕布的声音哑得几不可闻,若非刘洋距他很近,险些没听到。
“定会的。”
无论是好是坏,是功是过,吕布定会于史书留名的……
大军未行多久,派去前方探取情报的斥候匆匆返程,一路小跑至吕布马前,道:“陛下,吕将军,前方有人!”
“哦?”吕布神色一凛,“其数几何?可是董卓的人?”
“禀将军!前非士卒,乃山坞之民也!”
“山坞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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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啾!”
贾诩双手撑坐在地打了个喷嚏,全然顾不得风度。
此刻他的衣衫破烂不堪,脑袋上还挂着几片树叶,而他的周围则是同样形容狼狈的华佗及山上村民。
“哇……娘,我怕!”
一个稚童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泪水淌下直接将脸上的灰和成了黑泥。
“不怕不怕!”
妇人紧忙将嚎啕哭泣的孩子揽进怀中,左右摇晃着,口中还不停骂道:“我呸!这天杀的贼人真是不讲道理!说是放我们离开,却又派了几个兵要来杀死我们!”
人群闻言也满脸义愤填膺,紧随其后地怒骂了起来。要不是他们人数上占优势,此时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想到刚刚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后的人们还有些缓不过神。
气氛沉寂间,华佗用止不住发颤的手,取出药碗并于其中捣碎了几颗草药,随即又加了点水搅拌过后递至贾诩眼前。
“……老夫不愿欠人情,看在你刚拉了老夫一把的份上,赶紧把药喝了吧。”
贾诩抖着手接过碗,刚将其送至嘴边却被苦味熏得一个倒仰。
“……你往里面加什么了?”贾诩僵硬着脖子与华佗两相对视着。
“黄连。有何不妥吗?”
“……你要不要自己饮一口?”
华佗蹙眉不知为何他要这么说,因此调转碗口直接就往口中怼了一大口。
下一秒
“噗——”
口中冲天的苦味直窜进他的五脏六腑,以致于华佗一个猛喷,直接将贾诩袭击了个正着。
深褐色的药汁沿着贾诩的眼角眉梢不停往下滴落,直将他整个衣襟都给晕得杂乱一片。
“……”
“……”
贾诩额角青筋突起,华佗却捋捋胡子尴尬一笑:“那个……这些草药沾了湿气,再不用就要发霉了。良药苦口,良药苦口……”
贾诩有心不喝,但鼻中实在堵的难受,便只得单手捏住鼻子一咬牙直接向喉中大口吞去。
等将碗中药全部饮尽,他已是一副飘然若仙,生不如死的模样。
“爹,王先生是不是要死了?”小花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贾诩,随后一拉身后男人衣袖大声叫道。
“小花!”
男人喝止一声,接着双手一搓对着贾诩憨厚一笑:“孩子还小,童言无忌,先生莫怪。”
“……”
正当这时,自远处突然传来阵阵不同寻常的声音,听其气势似有千军万马!
贾诩目光一凝,眯眼朝远处望了眼,随即他直接从地上弹起扬声催促着众人:“先躲起来!”
他无法仅凭声音就辨认出这方军队归属于董卓还是吕布,因此只能先隐藏起来观察一番。
话音刚落,他就率先寻了处掩体用来遮蔽自己的身形。
村民们响应他的号召,也呜嚷着挪动还有些疲软的身体急忙躲在了或巨石,或树林中,小心到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声音愈来愈近,贾诩提起心神盯着声源处,发现映入眼帘的竟是陛下与吕布他们!
“……陛下?”
14. 掳走贾诩+遇孙策
“贾诩这厮躲到哪里去了?净会给我找事。”
吕布定睛打量着周围,却并未在斥候所说的地方发现有人的踪迹。
刘洋闻言也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着,在随意瞥向一个方向又收回后,她突然顿住,尔后再重新偏首看向那里。
“吕将军,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吕布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发现一棵树伫立在那里,而在其后还露出了一半屁股,只是这裤子颜色实在有些陈旧,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吕布双目如炬,先是一眯,随即摆手指挥身后大军先停下,接着又侧头看向一士卒,示意他去那处把那里畏缩躲藏之人给逮出来。
可还未有所行动,随着几道窸窣摩擦声,贾诩先是不知从何处现了身。
“臣,参见陛下。”
贾诩躬身一礼,然后直起身,目光闪烁着:“臣就知陛下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哼,你这人倒怪有意思,好话赖话如今都被你说了去。”吕布挑眉一声冷哼,连眼神都欠奉给他。
“臣自是比不上吕都尉讷于言而敏于行。”
“你!”
“好了吕将军,让朕与他聊上几句。”
刘洋一拍吕布肩臂,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马。吕布虽是不解,但仍大手一拎直接把刘洋给提至了地面上。
“贾先生,别来无恙啊。”
刘洋先是定在贾诩身前,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一眼,尔后双手抱至胸前,绕着他来回转圈打量了几番,口中还不停发出轻啧。
而贾诩的面色也由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眉头一挑,再到眼含困惑。
“陛下,你这是?”他感到自己的背都有些紧绷。
“贾先生,”刘洋又回到了贾诩面前,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道:“朕首先应谢你为朕出谋划策。”
“陛下言重了。”贾诩双手一抱面色很是恭谨。
可不等君臣相融,刘洋又开门见山道:“贾先生为求自保率先下山此事无可厚非,毕竟你与朕见面次数不过寥寥。只是……”
刘洋一顿,口吻好似有些纠结:“朕观贾先生言行举止,好似既不心向大汉,亦不全心全力依附于董卓。”
贾诩并未反驳,只嘴角含笑:“而今天下大乱,某所求者,唯独自身无恙罢了。”
“自身无恙?朕看不止吧。贾先生若想保全自身大可归隐山林,又何必在朕面前崭露头角?”
贾诩未言,刘洋又道:“朕知你所求。董卓刚愎自用,朕却与他不同,朕愿给你施展报负的机会,且你无须担心被用之则取,疑之则弃。你与朕之间不论简单君臣关系,只论利益,如何?”
“……陛下万金之躯,臣不过一庶民,又怎能保证陛下所言为真?”
怎能保证?
刘洋心下思索了一番,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贾诩放回董卓身边,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内心几经考虑,刘洋突地双目一亮。
有了!
“朕愿起誓!”
“……什么?”
刘洋对贾诩的疑问置若罔闻,她先是行至吕布身边,道:“吕将军,借你刀一用。”
待吕布将刀交予她手上后,刘洋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接着又用指腹按压了下刀刃以测试其锋利度。
动作间,刀刃的寒光晃至了刘洋脸上,她的双眼被映射的明亮无比。
“贾先生不信朕,无非是因为朕势单力薄,恐前路莫测,反遭连累。今,朕便与你立一份血契!若贾先生肯为朕运筹帷幄,出谋献策,他日朕定鼎朝堂,必留卿一席之地!待大业功成,卿愿居朝堂辅政,亦或退隐林泉,皆听卿自便,朕绝不相阻!”
话落,刘洋高举起利刃便要朝着自己掌心划去,观到这一幕的吕布众人皆是心神一提,口中匆忙叫着陛下万万不可!
刘洋未理,牙关一咬手上动作未停!
随着呲啦一声,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淌落的血滴流至了积雪中,白的红的,混在一起,有种诡异的美感。
贾诩沉默地看着这一场景,谁也不知他心里想着些什么。
“如此,贾先生可信于朕了?”
这下总该可以了吧?古人十分看重誓言,更是认为违誓会遭天谴,自己这般举措总该显出诚意来了吧?
刘洋强忍住呲牙咧嘴的欲望,一股冷气刮过她掌心的伤口,将上面的血给冻得堵住了,刺激下刘洋不由蜷握了下掌心。
“既是如此……”贾诩垂眸看了眼刘洋凄惨的手心,又抬颈望了眼天上悬挂着的太阳,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刘洋面上。
可能是凑巧,恰缝一缕柔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晕的暖黄一片。
“既是如此,臣贾诩,拜见陛下。”
贾诩喟叹一声,接着整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再捋平自己斜飞的乱发,一掀下袍,彻底俯下身去。
虽这系列动作与在山上时相同,但二人心里都知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可正当这时,又是阵阵嘈切讨论声从不同方位袭来——
“娘,为何王先生要下跪啊?”大毛扯扯自家娘的衣袖,踮脚不停朝着前面张望。
“娘也不知。”
中年妇人眼中亦是闪着困惑,但因为距离有些远,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另一头,老村长梗着脖子口中哼哼个不停,表情也神气的很。
“老朽我一看就知道那个小公子身份不俗,看看,他身后跟着多少兵啊!止不定是他派人把刚那帮贼人打跑的!”
“村长你太厉害了!”
“哼,低声些,莫要过于高调。”
老村长虽是这么说,下巴却是恨不得昂到天上去,胡须还一颤一抖的。
骤然间,他感到脊背有些发寒,一回头却猛地发现他身后站着个士卒!
“……你是何人?!”
老村长胡子都被吓得立了起来。
“陛下让我叫你们过去。”士卒落下这么句话后便杵在那里不动了。
“噢,原来是陛……陛下?!”
老村长眼珠都要瞪裂出来,他没听错吧?!
“……可是比十的毕,夏日的夏?”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是能诛九族的那个陛下。”
士卒看着老村长,老村长抖着嘴唇和他对视着,声音还有些磕绊:
“哈哈哈……你这小年轻,说话倒怪狠的嘞。走走走吧,莫要让陛陛……陛下等急了。”
老村长双腿软得像面条,浑身抖得像波浪一样,脸上的沟壑中掺的再不是泥土,而是恐惧。
等村里所有人都来到刘洋面前时,老村长再是控制不住扑通一声匍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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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草民,叩见陛下!”
人群哗啦啦跪成一片,脑袋不停往地上磕去。
“好了好了,都平身吧。”
刘洋弯腰扶住老村长的双臂将他拉起身,随即挥手示意其他人也不要再跪下去了。
老村长借力将有些颤巍的身体站直,额角还不停往外渗出冷汗。
他在心里埋怨自己有眼无珠,之前陛下在山上借住时他明明察觉到了她身份不凡,却未能派人妥善照料,如今不会被诛九族吧?
不过,
老村长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他家里算上他和他的老妻,以及在外当兵的儿子,一共只有三个人。陛下要是见人少砍得不痛快了,不会伤害村里其他人吧……
这可不行,要杀还是杀他吧,村里人都还有娃娃要养哩!
老村长心下一跺脚,正欲再磕头认罪,谁知刘洋却直接将什么东西塞至了他怀里。眼见这东西顺着衣角马上要滑落在地,老村长紧忙抱住了它,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上面用金线绣着竹子的荷包。
看清是什么后,老村长赶忙用双手小心地托举着它,拿着时却只敢用相对白净点的掌心,而那藏着污泥的手指则是用力朝地面方向掰去,不敢让它们碰到那金贵的荷包。
“……陛下,这是?”
老村长抬眼看向身量不高,两侧还长着点脸颊肉的年轻帝王。
“老村长,这些钱是朕用来补偿你们的。你们可以用它来修复村庄,再买些豕于山中圈养。”
说这话时,刘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为了救她,张辽于山上点燃了场巨火,虽当时刻意避开了村子那侧,可也对山上财产造成了一定损失,不赔偿他们她实在是心下难安。
所幸她逃出洛阳时以备不时之需,揣了几个荷包在身上。
“这……”老村长刚欲推拒一番,却被刘洋径直出声打断。
“好了,莫要再推脱了。我等这便要启程了,老村长,还有诸位,告辞了。”
刘洋环视了一圈,尔后转身又借着吕布之力翻身上马。随着一道大掌敲击马臀的拍打声,大军又再次启程……
老村长等人遥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时间都闭口不言了起来。
过了许久,直至原地只留下了一排排足迹,村民中才又有人开口。
“……这陛下,倒是和俺想象中的不同。”
“啥?我咋没看出有啥不同了?不都是两眼睛一鼻子吗?”
“俺是说陛下不是俺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你不知道俺之前去了县里一次,那里的衙卫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什么?!你快和我讲讲!”
……
其他人呜嚷作一片,老村长则继续盯着远方。
这乱世,兴许就需要一个不同的皇帝……
*
大军跋山涉水,不分昼夜地赶路,约莫半旬过去,才总算看到了南阳郡的模糊轮廓。
刘洋见此长舒口气,日夜赶路下她早觉自己的身上酸臭个不行,头发也凝在了一起,恐怕别人见到她会以为是哪处逃荒而来的乞丐。
他们正要继续朝前行进,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喝止——
“站住!”
打眼望去,只见一姿颜俊美,英气勃发,穿着白袍银甲,手持银枪的少年郎正策马赶来……
15. 吕布孙策打起来了!
“尔等是何人?鬼鬼祟祟还带着这么多兵,莫不是心怀不轨!”
少年乘马行至距大军几米远处,高喝一声,尔后握紧手中银枪,眼神锐利地盯着刘洋他们。
吕布闻声停马,刘洋也从马后一齐探出头来。
二人从头至脚打量了眼这少年,见其肩宽背阔,窄腰被贴身衣料勾勒出利落线条,双臂弓起时还能瞥见他小臂肌肉绷起的弧度。
虽年纪不大,却已然是渐露锋茫!
“问别人名字前先报上你的名号!”吕布眸中划过一抹赞赏,不过脾气不算好的他很快就呛了回去。
“哼!”
少年冷哼一声,右臂一提直直地将枪尖对准吕布,扬声道:“听好了!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孙策孙伯符是也!”
孙策?!
刘洋目光一闪,又默不作声地觑了他好几眼。
这就是美姿颜,好笑语的江东小霸王孙策……
“那你也听好了!我姓吕名布,字奉先!”吕布闻言丝毫不愿落于下风,也眉头一扬高声叫喊出来。
谁料,孙策听到吕布的名字后骤然怔愣一下,尔后唇角高高扬起,朗声又问:
“你便是吕布?早听闻你勇冠三军,就是不知你这骁勇名号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吕布沉肩拧眉,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用力攥紧,但他心下还顾虑着要事,便强行忍住怒气,道:“我等与你父有要事相商,还不快快带我等进城。”
“要事?”孙策抬颚眯眼,“我阿父虽为长沙太守,但我亦有官职在身,有何要事可尽管先告知于我,至那时我再决定要不要带尔等进城。”
吕布斜睨逼视:“此事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孙策轻啧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定是有鬼!
他随即偏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吕布身后这帮士卒,在看到他们手中所持武器,身上所穿皮甲无一处不精锐后,不由心下一凛。
这帮人怕是来者不善……
孙策面上不出错处,心中却想着这人真实身份还未可知,就算他真是吕布,可其效力于董卓麾下,又怎会突然来到南阳郡?
既然不知真假,那就由他来诈一诈这“吕布”!
“即是如此,那尔等便在外面待着吧!”
“你这小子!”吕布怒目圆睁。
这还不够,孙策又加了一把火:“素闻吕布爱认人为父,今日突来我这南阳郡,莫不是也要认我父为义父不成?那我可要改口称你一声兄长?”
糟糕!
刘洋眼皮一跳,正欲按住吕布手臂让其冷静下来,却听他大喝一声,拎起方天画戟直接跳下马去!
“来战!”他双眸几近喷出火来。
“好!”
孙策无畏应战,尔后也弃马纵身,轻盈一跃,与吕布面对面瞪视着彼此!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连风都似乎停止了呼号。
张辽此时策马上前:“陛下,末将可要去助吕将军一臂之力?”
“不必。”刘洋摇首否决了这个提议。
“此二人皆本性骄傲,应是不愿有人插手,就让他俩痛快地打上一场吧。”
刘洋看着他俩针锋相对的模样,知晓今日若是不让吕布打一架,他心下定是不痛快,便索性挪动屁股坐至马前,拉起缰绳,准备一睹这难得一见的对决。
电光火石间,孙策率先发起攻击!
他眼神掠过一缕寒光,单手持着银枪直接欲刺向吕布心口!
吕布长戟调转个方向,格挡在胸前。
铮——
兵刃相接传来一阵尖利的刮蹭声,枪扎在戟上,使力向前扎去,却又被吕布大力一甩直接弹开!
孙策被这股力道弄的退后几步,尔后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掌心,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次他先是作势欲刺向吕布腹腔,在吕布持戟去劈时又猛地将手腕一个翻转,大力一拍,枪柄便凿在了吕布的左臂!
吕布不躲,反倒上前一步趁机用手中武器朝孙策背后砸去!
随着啪啪两声闷响,二人被击打的地方皆是有些酸痛!
“小子,力气不错吗!”
吕布甩臂转腕,活动几下身上关节,紧接着浑身气势一变,将手上方天画戟向上一提,尔后向后退了几步,再猛地提速朝孙策方向奔去!
他在距其半米处蓦地屈膝使力,向上一跃,再双手握戟朝下狠劈而去!
孙策咬紧牙关长枪平撑在脑上,巨力袭来,他被压得一寸寸单膝跪地!
随着扑通一声,吕布跳落在地,孙策也一抹眼前汗滴,嘴中猛喷出一口血,再是站直了身躯。
两人绕着场上转了半圈,一个持枪,一个握戟,一个有些气喘,一个游刃有余。
二人眼睛皆是锐利无比,目光紧锁,都在寻着彼此身上的破绽以一击毙敌!
攻击继续——
吕布将戟朝上一掷,尔后旋身一踢,将其飞向了孙策!
孙策目光一定,长枪一挥,直接就把方天画戟给荡了开来!
吕布大手一捞,拽过乾又朝着孙策袭去,左右上下,一个进攻,一个阻挡,空气中噼里啪啦声接连不断,二人周围似有火星迸发!
兀地!
吕布眼神一变,找准时机一举搠穿了孙策所穿甲衣,在扎进去前却又收了几分力。纵是如此,孙策腹部也有鲜血渗出,他脸色一白,手上动作也有些卸力。
“可还要来?”吕布朗声一笑。
“再来!”
孙策攥紧拳头,撩起下摆用牙撕出一块布条,接着紧紧缠绕在腹部伤口处。
虽是暂落下风,但他满脸倔强丝毫不肯认输,鼻中粗气喘过几个来回,他双目一阖再是一睁,紧接着用比刚更利落的攻势攻向吕布!
长枪出手有如游龙,利戟出手尤如猛虎,刺,拨,挑,缠……动作毫无间断,利索得甚至出了残影!
吕布不紧不慢地仔细应对,俨然对战得很是轻松。
“小子,认输吧,你现在是打不过我的。”
“废话少说!”
孙策紧绷着脸色,手上动作不停。吕布轻声叹口气,眼见时候不早恐延误了时机,他虎目一瞪,右手一个猛击,直接便将孙策拍飞滚落在地!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孙策正欲挣扎起身,双腿却脱力到有些不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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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
“再……”
“……策儿?”
*
孙策丧着张脸坐在大堂上,他身上被血浸染的衣服换了一套更为干净绵软的,伤口也被医师妥善包扎了起来,而站在他身前的则是面色狰狞的孙坚。
“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和吕布切磋武艺!那吕布是什么人?他自并州时就已冲锋陷阵,无人能挡,还被誉为了飞将!你如今不过年十又五,更是连战场都没上过,真是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怎么能算是胆大包天?”孙策将嘴一撇,口吻还带着几分不服气,“我又未曾见过吕布,万一是借他名号的宵小想要潜入南阳郡该当如何?儿这是以身试险!”
“你!”
孙坚两眼一瞪,右手举起,食指径直朝着孙策脑门不停怼去,直把他弄了个倒仰。
“我用得着你以身试险?!”
“……”
孙策闭口不言,孙坚看到他这番作态喉头一哽,尔后眼珠转动几圈语气一变:“策儿啊~”
声音一波三折,听得孙策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父,你好好说话。”
孙坚闻言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咳咳……策儿啊,”他囫囵抚了下孙策的脑袋,将其头上的毛都给弄得四处乱飞。
“阿父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策儿你要知道,董卓鸩杀弘农王,又立了新帝,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吕布身为其麾下猛将又怎得会出现在南阳城外?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眼见孙策面露思索,孙坚又补充道:“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这番举措,无论胜败,都可能会为我孙家,为郡里的百姓招来灭顶之灾。”
想到弟妹阿母,以及郡内卖饼的王婶,卖糖人的赵大哥……孙策抿直嘴,垂下头颅有些低落:“……阿父,我错了,我日后定当妥贴行事。”
“好。”
孙坚满含慰藉地坐至了另一张椅子上,耐心等待着客人到来。
确认过吕布身份后,刘洋等人一入城便匆匆去洗漱换衣了,孙坚还未来得及问他们来此的目的,以及,那个被众人围起来,谨慎对待得小朗君是何人……
突然,门外响起了嘈切杂乱的叫嚷声,像是惊呼,又像是有谁在倒吸凉气。
“什么声音?”
孙策听到耳中吵闹,疑惑提眉与孙坚一齐看向门外——
只见孙府一侍从表情甚是怪异,似惊惧又似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一幕,他躬身把腰几乎伏到了地面,尔后一路小跑领着身后人入内。
先映入眼帘的是焕然一新,威武不凡的吕布,他虎目一瞪,定睛打量了眼屋内,在未发现危险后这才退至一旁;
紧接着,一清瘦男子嘴角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缓缓踱步入内,随即他直接走至大堂内左上首的位置,站在了椅子背后。
看到这,孙坚额角一跳,不知为何心下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骤然间,大门被彻底敞开,一道身影背光而立,明亮的日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模样在忽明忽暗间令人看的不太真切。而她身上所穿,赫然是——
龙袍!!!
16. 谈判与上街
孙坚呼吸一滞,险些惊叫出声!
他没看错吧……
红黑相间,上面还绘着日月星辰等十二纹,不是龙袍又是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并非老眼昏花,他又偏首与同样瞳孔巨颤的孙策互相交换着眼神,两人窃声用气音交谈着——
“策儿,为父眼睛不太好使,你再看看此人身上所着的是什么?”
“阿父,是龙袍!此人是陛下!”
陛下……
两人完全没考虑眼前人假冒天子这一可能性,毕竟天下没人有这个胆量。
孙坚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呆愣,一时间,他竟感觉周遭所有声响全都消失殆尽,唯有陛下进门时传来的衣料轻微摩擦声还在耳边响动。
“阿父,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孙坚未曾理会。
“阿父,阿父?”
孙策吞咽一口口水,半天也未等到回应。
焦急之下,他强行扯回自己锁在刘洋身上的视线,尔后侧颈向孙坚方向望去。
这一转头,却只见他那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阿父,如今下颚微张,双目放空,俨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眼见陛下即将行至他俩面前,孙策牙关一咬再是顾不得礼节,他径直起身,弯腰对着孙坚耳边就是一喊:
“阿父!!!”
声音宛若惊雷,直接就将神思不属的孙坚吓得一个猛颤!
惊吓使他立马回过了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刘洋,反应过来后,孙坚紧忙一把揪过孙策,随即拽着他的胳膊直挺挺地朝地上坠去!
“扑通”两声闷响。
二人双膝跪伏于地,双手前伸,就欲将额头落下。刘洋见状,连忙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面色庄重的父子二人。
“二位无需多礼。”
看着他俩郑重其事的模样,刘洋心下亦是有些手足无措。
在她们一众人临进客房洗漱前,贾诩却双臂一展将她拦了下来,尔后他低声劝诫着让刘洋换上龙袍,以在气势上先压得孙坚等人一个措手不及,由此才更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刘洋虽是不愿招摇,但也觉得贾诩之言在理,索性从善如流采纳了他的提议。
可现在,看着严阵以待,自起身后面色便绷得死紧的父子二人,刘洋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刘洋:“二位爱卿不必如此,我等还是先行入座吧。”
话音刚落,刘洋就先行走至左上首椅前,继而利索转身,双手捋过衣服下摆,挺直脊背从容落座。其正后方站着的即是双眼微眯,神情莫测的贾诩。
孙坚,孙策两人应声坐在了刘洋下首,刚一坐稳孙坚便匆匆唤来侍从,令其赶紧为刘洋斟上一杯茶。
“哗啦——”
嫩绿中又透出鹅黄的茶水自壶中泄出,茶氲弥漫,飘泊的雾气将刘洋的眉眼都晕得有些朦胧。
嗅着鼻中传来的清新茶香,她那一路奔波逃亡下疲惫异常的神色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陛下,请用。”
倒茶的侍仆腰伏得几近成了直角,在任务完成后,他便躬身退至了角落处。
刘洋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旋即轻啜了一口。茶水刚一顺着喉咙划过,她就顿觉浑身上下都被暖意包裹住了。
孙坚不露声色地觑一眼刘洋:“此茶名为巴蜀茶,是之前一行商来南阳郡所售之物。不知可合陛下口味?”
“不错,此茶苦中带甘,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气氛又沉寂了下来,整个大堂只剩下了茶器相撞以及品茶时的啜饮声。
过了不知多久,在这股怪异的氛围下孙策最先坐不住了。
他先是将左腿搭至右腿,接着换了个顺序,几个往复间上身动作却也不曾落下,指节杂乱无章地弹向茶盖,将其敲出了声声脆响……总之是如坐针毡,一刻也消停不得。
“策儿!”孙坚低喝了一声。
刘洋抬颚寻声望去,恰是与悄然观察她的孙策四目相对了起来。
两人一个皮肤白皙,一个则呈麦色;一个安静饮茶,一个在座位上挪动个不停……除了年岁相仿,再加上周身气势是如出一辙的意气风发外,二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极。两两相望时,竟是谁都未曾先将视线移开。
孙策见状略一挑眉,嘴角向上提起,丝毫未因她的身份而感到束手束脚,刘洋亦是对他颔首一笑。
这小霸王性子倒是怪活泼的。她心下思忖着。
又过片刻,孙坚似是不经意地扫了眼老神在在的吕布与贾诩两人,接着目光落于刘洋脸上,肩膀端起神色恭谨道:“陛下亲至,臣不胜惶恐。就是不知陛下可有要事相商?”
“确有一件。”
“陛下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朕要卿,与朕一同抗击董卓。”
“……”
孙坚与她对视,眼中刮起了惊涛骇浪。
“……策儿,你先去院内等候。”
“是,阿父。”孙策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便利落转身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刘洋与孙坚摒退左右,宴客堂的大门被沉沉合上,只有一缕不算强烈的光透过由兽皮所制的窗,勾勒出了屋内二人轮廓。
“现下无人……陛下,洛阳城内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若说大事,董卓废少帝,又立朕为帝一事想必卿早已知晓。”
“正是,董卓这厮实是有些过于狂妄。”孙坚鼻中传来一声轻嗤,显然是瞧不上他这般行径。
“实不相瞒,朕便是因此事离了洛阳。董卓此人行事阴晴不定,今日敢迫害弘农王,明日,那屠刀便可能挥在朕身上。若是不趁早逃离,岂不是任人宰割?”
刘洋将盏中最后一口茶饮尽,冰凉的茶水波动着漫过喉管,让她的心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实是如此。”孙坚一点头。
“朕现在便开诚布公,与孙太守你直言了。董卓势大,麾下将领众多,此次定会不停派大军寻朕。可朕手下武只有奉先,谋只有文和可用,卿身为朝廷命官,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这……”
孙坚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内心则在斟酌。
此举风险极高,若是一朝不慎,不仅会将自己多年积业毁于一旦,更是会害了身边人的性命。
孙坚眉头蹙起:“可容臣再思考几日?”
“好。”
今日之事未商讨出结果,刘洋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行前,她又定在原地补充道:“听闻孙太守受制于袁术,想要粮草都要仰其鼻息。朕虽势弱,但终归是嫡统正道,可以授尔等权力,让太守行事更为自由。”
孙坚手上动作一顿。
刘洋未等孙坚有所反应,直接就推门走向屋外。
院内,孙策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此时正悬躺于一枝粗干,表情很是悠哉。
吕布,贾诩两人则是候在门外不远处,二人甫一见到刘洋身影,就立即踱步行至她左右两侧。三人一齐朝客房方向走去。
未走多久,不远处兀地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刘洋疑惑出声。
“不知,许是那小子弄出来的吧?”吕布猜测。
几人继续迈步。
“陛下,孙太守可是答应了?”贾诩压低着声线。
“不曾,观其模样应是有所顾虑。”
至于这顾虑是什么,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徒留吕布一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你二人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无事!”
“无事。”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刘洋贾诩对视一眼,尔后双双朗声一笑信步向前,唯有吕布骂骂咧咧地跟着两人后面……
*
第二日辰时,晨光初醒,墨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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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出了一道亮光,天色蓝黄交融。
刘洋披起孙坚派人送来的毛裘,又戴上皮帽手炉,这才默不出声推开门,欲朝昨日向侍女打探出的府外坊市走去。
可纵是穿得这般厚,推门的刹那她还是感到裸露在外的耳根脸颊被冻得发木发麻。
刘洋轻搓冷到发痒的耳垂,又于原地蹦跳几下,将身子弄得暖了一些后,这才继续脚上动作。
坊市不算远,此时就已是人声鼎沸了,叫卖声,砍价声,两个商贩争吵声……错杂的声音混聚在一起,蒸饼腌菜等五花八门的食物香气顺着风便直奔刘洋鼻腔里钻去。
“卖蒸饼咯,热乎乎的蒸饼!小郎君可要用上一块?”
穿着粗布麻衣的小贩呲牙一笑,他脸色黢黑,牙齿也有些发黄,在看到刘洋后,小贩马上扬起声音,热情洋溢地为自己揽着客。
刘洋鼻尖耸动两下,肚子亦是响起了空城计。不过考虑到时间紧迫她还是出声推拒道:“不了,日后有机会定会品尝。”
“好嘞!”
听到拒绝,小贩脸上笑意却未掉落分毫,仍是高声叫嚷着向过往行人展示着手上的蒸饼。
刘洋继续前行,坊市上那如有实质的烟火气将她给笼罩住了,天上的日光也好似由冷黄变成了暖黄。
行至一半,刘洋随意向街边一瞥,却见街角处稀稀拉拉的,或蹲或躺着几个不大孩子。
冬日难捱,他们身上所穿的却是一层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为了取暖,他们凑得很近,彼此距离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刘洋脚步一顿,而后路线一转向着他们走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的身体瘦得不成样子,本就不大的衣裳贴在他们身上竟还能有很大空余。
“唉 ,这可该如何是好……”离得近了,她却先是装模作样地叹气两声,接着两眼放光,好似才看到街角处几人。
“你们可否帮我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刘洋问。
几个孩子闻声颤巍地昂起头,有的脸已是被冻得青紫。
“……什么忙?”
其中一个偏大点的孩子哑声问道。
“我想吃街头处的那家蒸饼,只是路途遥远我实在不愿返程。你们可愿代我去买一张回来?这剩下的钱便充当是谢礼。”
刘洋将手伸进袖中似是摸出了个什么,尔后她手心摊开,只见那白皙细腻的手掌处正静静躺落着一把五铢钱。
几个孩子见状都怔住了。一块蒸饼只需一枚五铢钱,眼前这人给得实是有些太多了。
大孩子看到这些钱双眸骤然亮起,但不知为何眉头随即锁得死紧。
“……你给我两枚即可。”他干裂的唇角一抿,纠结了许久再次开口道。
多的那一枚可以再买一张蒸饼,小四近日受了风寒,得让她吃点东西才能挺过这个严冬。
听到这,刘洋眼珠一转,尔后右脚前伸不停抖动着下半身,期间抬颈偏头,斜着一双眼觑向他们:“哼!两枚?你观我浑身上下岂是那般寒酸之人?!这些钱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若不愿,我另寻他人便是!”
说罢,刘洋猛一旋身,作势要走,可一系列举措却仿佛被开了慢动作。
“等等!我去!”
身后传来一道急促喊声,刘洋勾唇一笑,再回头时面上却又变得高高在上。
“算你识相,喏,去吧!”
刘洋弯腰将钱递与那个半大少年,少年正欲伸手,可看到他自己那藏满污泥,干燥起皱布满老茧的手,他一个激灵连忙缩了回去!
“啧!”
刘洋咂下舌,旋即直接拉过了他的手,手掌托着男孩手掌,动作轻缓地将钱拍至其掌心。
“快去吧!”刘洋状似不耐地一挥手,随后便倚靠在墙上等待男孩归来。
晨光漫过她的侧脸,晕开一层暖融融的光。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17. 回现代的方法
刘洋动作懒散地倚靠在墙壁上,其余的几个孩子则眼神怯怯地打量着她。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刘洋垂眸与他们对视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听到问话,他们在原地犹豫不决了一阵,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回答。过了半刻才有一个女孩站了出来。
“……我叫小月。”
女孩于原地迟疑了一会,尔后才动作缓慢地昂起头。赫然间,一条自左脸眉梢直贯到嘴角的狰狞长疤映入了刘洋眼帘。
刘洋一怔,旋即装作无事发生般,用手隔空点了几下其余孩子。
“那他们呢?”
女孩小心觑了刘洋一眼,见她未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后神色顿时一松,眼中潜藏的不安亦消减了些许。
“我叫石头!”
见刘洋态度还算友善,一个两只眼小到仅剩条缝的男孩上蹿下跳地举着手,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石头一把扯过直杵在旁边的一男孩,哥俩好般将胳膊搭在其肩膀上,拍着胸脯介绍道:“这是我好哥们儿!你叫他小瘸子就行。”
小瘸子?
刘洋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男孩下肢,发现他右脚似乎有点跛,站立时还有些歪歪扭扭。
刘洋收回目光,最后又望向了虚弱坐在地上的小女孩——
只见这女孩面色青灰,眼皮半睁半阖地随着微弱气息缓慢眨动;她脸颊瘦得深凹进去,四肢却反常地水肿了起来,其腹部更是高高隆起,像个即将爆炸的皮球。
看到这一幕,刘洋心下一凛,面色也沉了下来。
居然是腹水……
观这女孩状态若是再不及时就医,定会危及性命……
“……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小月顺着刘洋视线望过去,在看清她在问谁后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她叫小四,最近生病了,大哥说她患了风寒。”
“风寒?”
刘洋眉头锁死,心下知晓他们定是无钱去医馆,才只能这般草率猜测。
正当她还欲说些什么时,双手抱于胸前,动作格外谨慎的男孩一路小跑了回来。
“我买好了。”
男孩气喘吁吁地站定,两颊还泛着潮红。
随即,他将掩紧的上衣半敞开来,两张用荷叶包裹住的蒸饼瞬间现了身形!
“……天寒,我怕饼凉就将其揣在了怀中,望公子莫要嫌弃。”
话音刚落,男孩便小心取出一张递与了刘洋。刘洋接过,仿佛带着体温的饼将她的指尖烫得往回缩了一下。
“这是剩余的钱。”
男孩摊开捏得死紧的掌心,比原先只少了两枚的五株钱正静静躺在那里。
可能是怕钱丢,坚硬的铜钱将男孩掌心都刻出了不浅的痕迹。
刘洋直起身并未接过:“给我作甚,我不是说过这是予你的谢礼?”
男孩沉默了一会,眼中却闪过一丝固执:“娘在世时告诫过我,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我不过是帮公子跑次腿,这另一张饼已是足以充当谢礼。剩下的钱我没有理由收下。”
“即使你不愿收下,也总该为你那些弟弟妹妹着想吧?冬日严寒,若无银钱傍身,你们又该如何度过这腊月寒冬?”
“……”
“更何况……”
刘洋凑近男孩,将声线压低至唯能让他二人听到,“小四得的可不是风寒,若没钱治病只怕是危在旦夕。”
“什么?!”
闻言,男孩猛地抬颈盯视着刘洋的双眼,再是难以维持冷静。
“小四怎么了?!”男孩急切追问着。
“她……”
兀地,刘洋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喉中。
古代应是没有“营养不良”这个名词,于是她斟酌片刻才又开口道:
“食少故形销,质劣故水肿。正是吃的东西不对才导致她腹部肿涨。我知你不愿受别人施舍,但为了小四你还是将余下的钱收下吧。”
男孩拳头攥起又松开,长久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和身后虚弱不堪的妹妹一直撕扯着他。
终于,他牙关一咬下定决心:“多谢……我名为苏清晏,不知公子可否将姓名告知于我,来日我好报答。”
“这个嘛……”
刘洋摇晃着脑袋转过身去,朗笑一声后神秘说道:“暂时保密。”
她扬起右手一边向后方挥舞告别,一边继续朝前方走去。
与这几个孩子分别后,刘洋手中所拿蒸饼仿若重如千斤,将她的心也连带着被弄得沉甸甸的。
光从“苏清宴”这个名字便能得知,他的出生被寄予了厚望。纵是并非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也万万不应落得今日局面……
这个时间段可能正值坊市高峰期,街上的商贩行人更是络绎不绝了起来。刘洋每走几步身体便会被磕绊一下,或是肩膀相撞又弹开,又或是一个躲闪不及的肘击,一路走来她只觉身上多了不少淤青。
呜嚷纷杂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难以忽视的吵闹好似掰开了刘洋的头骨,紧接着不停歇地向她脑中钻去。
此刻坊市的喧嚣在刘洋听来格外刺耳。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将心中那份沉闷暂且压下,专注于寻找医馆。
骤然间,她刚抬起一半的左脚却是径直撞上了什么。
随着一声闷响,一具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刘洋的身形,直把她挡了个严实。
?
她抬眼望去,却见一黑色宽巾拢于脑上,脚着深色木屐,身穿宽袍大袖的中年男人出现于眼前。
发现刘洋注视他的目光后,男人还颔首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羽扇,“哗啦”一声将其展开后便来回扇起了风来。
刘洋看着他奇怪的举措,不禁一愣,尔后声含困惑地问道:“你……不冷吗?”
“自是不……”
倏然间,一阵冷风袭来,将陌生男人的衣袍刮得呼呼作响。他摇扇的动作一顿,随即面色不变地将扇子放下。
“……不算是太冷。”
“……”
两人隔空互望一眼,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要不……借个路?”
刘洋试探开口,中年男人却未顺势让开,反倒砸出了句如惊雷般的话:
“不知老道是该称陛下你为刘洋,亦或是刘阳呢?”
轰——
刘洋指节发麻发凉,一股惊惧感将她从头劈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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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疑惑自她心头升起,她心跳如擂鼓,震动声愈演愈烈!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可会将她保守多日的秘密公之于众?!
想到来势汹汹的董卓,以及还不知晓她真实性别的吕布等人,刘洋打起全部心神强行让自己不露出丝毫破绽。
“……你是何人?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刘洋声音放平,只是内里还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老道是谁并不重要,至于这真真假假谁又能说的清呢……”
男人踱步走至她面前:“今日老道寻你只是为了问你句话。你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是什么问题?
若是能回到现代,谁又会愿意在这乱世提心吊胆地漂泊?
“……你难道有方法让我回去?”
“自然。”男人扬眉。
“我凭什么信你?你又因何缘由而帮我?”
“这个吗……”
他收起折扇,用扇骨轻轻敲打自己掌心,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老道寻觅良久,如你一般的变数却是万中无一。天下万物讲究因果,不久后这大汉有大事欲生,果已现世,兴许,你就是破这乱世局面的那个因……”
“至于凭何信我,”男人单手持着下颚想了一会儿。
“老道我一时还真不知能用什么手段才能让你相信于我……这样吧,两日后日月同轨,正是你回去的唯一机会,在此期间你有什么事都可来寻我。”
刘洋两眼一眯,欲判别男人话中真假,可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神色。
该相信他吗……
刘洋手心处渗出的汗液被冷风给吞没,心思百转千回间,过了许久才做出了最终决定——
“好,你我一言为定。只是,不知我到时该如何寻你?”
“老道我法号为大贤良师,你只需于心中默念几遍这四个字,我自会有所感应。”
两人互视一眼,继而分道扬镳。
刘洋重新抬脚迈步向前,心下腹诽着这道士的法号还怪耳熟的。
可电光火石间,她猝然停住了脚步!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张角!!!
刘洋猛然回头,欲从熙攘长街中捕捉到刚刚那道士的身影,可最终却一无所得……
她回首低眉,踌躇片刻还是未选择原路返回去继续寻找。
现在是公元189年,按照历史记载,张角于五年前发动黄巾起义后,便因病去世了。其头颅更是被皇甫嵩割下送至了洛阳。
想必不过是巧合吧……
刘洋僵直的唇角欲勾不勾,尽力去忽略心中腾升而出的怪异感。
就这样,未消多久,一个刻着“仁心堂”三个大字的牌匾呈现在了刘洋视线范围内。
她探头向里望去,遥见一发须半白,面容严肃的老头正在那里整理着草药,而伫立在他身边的则是一用蒲扇不停给药炉扇着风的中年妇人。
嗅着鼻中清苦的药味,刘洋心下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正欲信步向药馆内里走去,忽而耳边又传来一道呼唤声——
“陛……公子?”
18. 拔箭与隐疾
“公子,你怎得在这里?”
孙策凑上前来与刘洋并肩而立,用气音和刘洋问着话。尔后他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挪脚向后退了半步稍落于她身后。
刘洋心中长叹一声。
她不过是想避着人出来治个伤罢了,为何中途琐事不断……
刘洋强撑起笑意,回头望去,发现孙策今日着了一身红色常服,长发被高扎于脑后,看到她看过来后还呲牙弯眼笑了一下。
“……近日有些难以入睡,便想着寻医师开两副安神的药。孙小将军又缘何在此?”
“我?我是因为阿父前几日练武不小心伤了筋骨,今日来为他采买些活血化瘀的药。”
“孙小将军与孙太守果真是父子情深……”
“阿父对我关怀备至,我自应如此。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俩还是快些进去吧。”
孙策欲动身向前,刘洋却是定在原地未有动作。
“那个,我突然想起奉先还有事寻我,不若……”
刘洋刚想说不如她今天先行离开,可孙策却已是三两步跃进了屋内,尔后回头对着她不断招手,口吻催促着:
“公子快来啊,切勿讳疾忌医!”
眼见刘洋在原地还有些踌躇,孙策又冷哼一声,道:“我承认那吕布确是有几分实力,可若是因他而耽误了公子看病,我定是要寻他再同他切磋一二!”
“……”
进退维谷下,心累的刘洋只得迈步跟随入内。心下却想着,吕布勇武异常性子却透着几分莽撞,可她今日观这孙策也不是个恭谨温顺之辈。
离得越近,屋内草药的苦涩味道便愈是浓烈。
孙策本还高高咧起的嘴角在被呛过后,立马捋平了。旋即他鼻头皱起,将自己的衣衫下摆撩起,揉成一团牢牢堵在了鼻子前。
“你还好吗?”看到他这副模样,刘洋强行忍住笑意。
“……还好。”
孙策的声音支支吾吾得,含糊到几近听不清。
与此同时,可能是察觉到了来人,屋内又是一道苍老浑浊的声音响起。
“二位,是买药还是看病啊?”
“买药!”
孙策抢先一步说出口,“给这位公子开两副安神助眠的药,再给我拿两壶药酒。”
闻声,老医师却未停下手中动作。他先是将什么东西放置在鼻下嗅闻了一会,尔后又弯腰从底下掏出了个箱子,伴随着一阵瓶瓶罐罐相撞的叮当脆响后,他这才昂首抬眼望向刘洋二人。
“原是孙小将军。”
老医师这般说道,接着目光一转,来回扫一眼刘洋后,又漠不关心地收回,并未去问询刘洋的身份。
“柳娘,给这两位取药。”
“好。”
刚一直给药炉扇风的女医者应了一声,转身从身后药柜中搜寻了一阵,紧接着将两包用纸包裹住的药包及两坛药酒递与了孙策。
“一共九十六钱。”
在孙策接药间隙,刘洋动作迅猛地从怀中掏出荷包,从中取出一串后右臂利落一伸,道:“我来付。”
“公子,怎能让你……”
“好了,勿要推脱。就当是由我替奉先向你赔个罪。”
她昨日见孙坚精神抖擞,显然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为父买药这事只怕是孙策年轻气盛,好面子下才胡乱牵扯出的借口罢了。
与其继续在此处掰扯这些,还不如尽早离开,日后她再另寻时机独自过来。
孙策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中,其面色更是攀上了两块酡红。
“……那便多谢公子了。”
孙策知晓刘洋已识破了他的“诡计”,他低声嘟囔一句,虽有些害羞到不肯注视刘洋的双眸,但还是高挺着脊背梗着脖子。
女医师将钱接过,指尖无意间擦撞过刘洋胸前,这突来的触碰让刘洋浑身猛地一个瑟缩,面色泛白,额角亦是渗出细密冷汗。
“公子?”
感受到不同寻常之处,女医师动作一顿,尔后目光如炬地锁在刘洋脸上,又望向她那不自觉护住胸口处的手,问道:“您此处……”
“柳医师!”
察觉到孙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刘洋匆忙打断她,“医师,我有些隐疾不便当众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娘听后一顿,接着侧首与老医师对视一眼。老医师抬眼略一点头,柳娘这才转身看向刘洋道:“好,公子请随我来。”
柳娘先行一步奔着内屋而去,刘洋亦步亦趋紧随其身后。
“公子,可需由我陪同?”后方孙策扬声叫嚷一句。
“不必了。”
*
所谓的内屋其实就是间用来堆砌着未经处理过的草药的屋子,两人行至屋内,柳娘将门合紧,顿时屋外二人的声音便被遮掩得消失殆尽。
“公子不想让孙小将军知道你身上的箭伤?”
“是,也不是。”
刘洋嘴角一抿。
箭伤不是什么不能为外人知道的隐秘,只是不适宜让其现在知晓。
若当下就堂而皇之地把自己中箭一事说出口,以孙策性格难保他不会强行闯入屋内要陪同治疗……
“既不是这个原因,那公子应是欲隐瞒女子身份?”柳娘眼神一闪。
“……医师好眼力,既然被你识破我便也不再隐瞒。只是不知柳医师是怎么看出的?”
她胸腔处缠绕了好几圈布条,再加上身形瘦削,喉节处也有着一块微小的凸起,光从外表上看很难识别出她的真实性别。
“公子确实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只是男子髋部窄而肩部宽,公子你却恰好与之相反。外表再易改变,骨骼形态也很难更改。”
“……竟是如此。”
言谈间,柳娘取出药箱立在刘洋身前,道:“请公子先把所着衣物全部褪去。”
“好。”
刘洋指尖在衣带上停顿一瞬,终是深吸一口气,依言照做。
这段时日长途奔波下,她已是瘦得身上不挂几两肉,锁骨深凹进去,胸骨则又高隆而起。
祸不单行,在其胸腔正中央只偏离心脏几厘米处,却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可能是刚又误触到的缘故,此时那本就未结成多久的血痂又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冲破,腥膻味一瞬压制住了草药味,充斥于整间屋内。
柳娘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泛凉的手指试探着比量了一下,口吻诧异道:“你身上的这箭伤但凡射偏一点,定是会药石无医了。”
……这天杀的董卓。
刘洋眉心一跳,于心底又怒骂了董卓几句。
柳娘先取出湿帕半蹲于地,擦拭了下伤口周围,随即又眯眼观察许久,不时上手触碰一下。
“这箭虽利,所幸箭镞并无倒钩,可直接拔出。”
她说完便从药箱中取出两瓶草药,于药碗中碾碎,尔后倒入温水搅拌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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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刘洋手边:“这药由曼陀罗,草乌等所制,可暂且压制公子你的痛楚。”
刘洋接过,一饮而尽,破天的苦意瞬间于五脏六腑游走漫延!
她呆滞在座位上许久,一时竟感到灵魂都腾空而起,三魂七魄已是丢了个大半。
兀地,她想起了贾诩之前和她闲谈时所聊过的糗事,不由问道:
“……柳医师,你这里的药草莫不是也受了潮,再不用就要坏了?”
柳娘刚从箱中拿出一柳叶刀,闻言扬眉疑惑道:“怎么可能?哪里能用受了潮的药喂与病人呢?就是我师叔华佗也干不出这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
刘洋欲言又止,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欲说还休。
“好了公子,接下来便要取出箭镞,”她将一圆润木棍放到刘洋嘴前让她含住,“接下来公子定勿要将木棍吐出,以防咬伤舌头。”
“好……”
锐利的柳叶刀于刘洋胸前上下勾画,似是在寻找最佳落刀点,刘洋只感到心跳也随着刀尖来回游走,刀尖刺骨的寒意将她弄得颤动几下。
刀锋处冰冷的寒光一闪,映出了柳娘严阵以待的双眼,下一秒——
刀尖落下!
细嫩的肌肤被利索划开,一股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直迸射到柳娘脸上!
“我草!”
刘洋顿时汗如雨下,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口中的木棍也被瞬间刻咬出了两枚深深的牙印!
“能再来一碗麻沸散吗……”
刘洋虚声开口,刮蹭出的木屑卡在舌尖齿缝,她却是没那个精力去顾着这些。
“不可,过犹不及。”
刀尖又向里钻去,烂肉被切割开来,刘洋只感到骨缝上传来吱呀摩擦!
再是难以忍住,她目眦欲裂嚎叫出声——
“啊——”
*
外屋的孙策本还在无所事事地东瞅瞅,西看看。乍闻这震天哀嚎,他立即眼神一寒,从袖中抽出一匕首,刀尖直对老医师!
“你们在做什么?!”
老医师还在摆弄他的草药,并未搭理他。
孙策双眼一眯又一瞪,他冷哼一声,提起脚步抬腿正欲踹里屋的门,门却突然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几人迎面相对,孙策从头至脚打量眼刘洋,语气急切问道:“公子,刚发生了什么!”
刘洋柳娘二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着眼神。柳娘上前一步,对着孙策一摆手:“都说了是隐疾,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什么隐疾会叫得这般惨烈?!你可休要唬我!”孙策眉头一立,并未草率相信。
“这个嘛,自然是……”柳娘清咳两声,向孙策下身一瞥,孙策被她这番动作看得不由夹紧双腿。
“……难不成是”
孙策又将目光落在刘洋脸上,发现她面色惨白如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凄惨的不成样子。
“……”
孙策这下彻底闭上了嘴,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公子,天色不早了,阿父还等着我俩回去吃饭……”
“唉……走吧。”
刘洋长吁短叹,和孙策并肩离开。
临行前,她又隐蔽地转头看向了立在原地的柳娘。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柳娘与她对着嘴型。
“自是不会。”
19. 玉玺的下落
这日,刘洋再未出门。一方面她在斟酌品味那个所谓的“大贤良师”的话,另一方面,她则是想起在医馆内屋时柳娘与她所诉说的请求——
“怎么样才能让你对此事守口如瓶?”刘洋冷汗津津,极致痛楚下使她眼前产生阵阵晕眩,眼前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柳娘用白净的布条将刘洋的伤口包扎好,尔后道:
“乱世飘零各有苦楚,女人于世更为艰难。你我皆为女子,我又怎会揭发你?不过,我虽不过一黔首布衣,但也知公子身份不俗。若是可以,日后能否多多帮着照顾些我这仁和堂?”
“……自然。”刘洋一抿嘴,兀地想起了她刚的话,便又问了句:“你之前说,华佗是你师叔?”
“正是,只是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我这师叔一向行踪未定,喜欢四处游医,想必他定是潇洒畅快得紧吧。”
两人又沉寂了一会儿,旋即听到外屋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是噼啪脚步声向这个方向走来。
二人互视一眼,皆是装作无事般立于门前……
*
刘洋斜躺在卧塌之上,构思着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无论那道士的话是真是假,为了回到现代她也是断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其次便是吕布等人,若她真成功回去了,他们这帮人群龙无首下难保不会大败于董卓……不妨给他们留条后路?
正当她闭目沉思之时,门外传来贾诩的呼唤声。
“陛下,可方便臣进屋?”
“是爱卿啊,快进。”
闻言,刘洋赶忙坐直身体,又将有些凌乱的发丝衣衫一一整理好。
吱呀——
贾诩推门而入,躬身一礼后便立于塌下。
“爱卿有何事寻朕啊?”
“禀陛下,孙太守托我告知陛下,自洛阳所来驿卒已抵达鲁阳,所携诏令则已被孙太守暂且扣下,并未贴于城门之上告与百姓。”
“自洛阳而来……定然又是董卓。孙太守可还说了别的?”
“太守言,他这些时日已是考虑清楚,劳驾陛下移步正厅共同商讨。”
“好。”
刘洋与贾诩一前一后朝着屋外走去,未经多久,便进到了孙坚屋内。
此时这屋中除却眉头锁死的孙坚外,还有难得肃着神色的孙策,以及一膀阔腰圆,相貌刚毅的男人。
“陛下。”
“陛下!”
三人见到信步而来的刘洋后,皆是恭谨一礼,刘洋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尔后便落座于孙坚左上方,贾诩则是与孙策他们坐在一起。
“孙太守可是想好了?”
“陛下,实不相瞒,我这段时日之所以未留在长沙郡而选择北上至南阳,就是为了讨伐董贼。”孙坚义正词严。
“既太守有心讨董,前几日又为何不干脆答应于陛下?”贾诩笑眯眯地开口。
孙坚一顿。
有心讨董不假,但他手下兵卒皆来源于长沙郡内,又怎能直晃晃地与董卓抗衡?
“嘿你这厮!陛下与我阿父议事,哪有你吭声的道理!”孙策双眼各燃起一簇火花,动作利索拍案而起,斜了贾诩一眼。
“策儿!”
在孙坚瞪视下,孙策又冷哼一声,缓缓坐了下去。
“陛下勿怪,臣当时确有许多顾虑,便未立即应下。只不过臣之忠心天地可鉴,董卓命天下人共同揭举陛下行踪之召令也被我给扣押下了。”
“无妨,事出有因,朕不是那般小气之人。如今,太守可是愿助于朕了?”
“确是如此。在陛下未来之前,我本是已杀了那南阳太守张咨,袁术趁虚而入成了新南阳太守。为了粮草声名我无奈依附于袁术,可他面上冠冕堂皇地封我为豫州刺史,破虏将军,实则我一向他要军需他便支支吾吾推脱个不停!”
说这话时,孙坚孙策及那陌生男人表情都变得不是很好。
刘洋闻言心下想着,袁术多疑,且这二人与其说是“合作”,还不若说是相互利用。袁术为防养虎为患,定会用粮草来牵制于孙坚。
不过心下这般想,刘洋嘴上却又是一番说辞。
只见刘洋锁眉摇头,语气亦很是义愤填膺地道:“这袁术真可谓是个小人,断不可与之深交。”
“陛下,我也是这般想的!”孙策双眼一亮,尔后又被孙坚飞了记白眼。
“小人与否暂且不提,但我只知若是上了战场,仅凭袁术稳于后方定是万万不可。”
他们前脚于战场上厮杀,正十万火急之时粮草却断了供,难不成让他手下的兵饿着肚子与董卓的精锐之师对战吗?
“陛下之前和我讲过,若我愿用手下的兵力帮陛下你阻挡董卓追兵,你便会授我以足够的权力,此话可还奏效?”
“朕从不说虚言,若你愿助朕,朕便授你以豫州牧一职。”
豫州牧?!
孙坚双眼骤然放大。
别看豫州牧与豫州刺史听起来差不多,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豫州刺史虽掌一些兵权但却处处受限,可那豫州牧却可以直接掌管州内所有郡兵!
若他真成了这“豫州牧”,自是无需再从袁术那里乞求名分粮草!
只不过……
“只不过,”刘洋单手撑于颌下,另一只手落于膝上,面色变得更加肃穆严谨:
“朕虽是正道嫡统,一来无玉玺傍身,二来无宗亲臣子背书。董卓大军虎视耽耽,迟早会寻到这里,袁术又野心勃勃,恐难以会轻易顺服于朕。即使朕有心封太守以官位,但只怕是很难被世人承认。”
“那难道只能舍弃这个方法?”孙坚眉头蹙起,语气夹杂着不甘心。
大好机会摆于眼前他又岂肯轻易放弃?!
“非也,不知可容我说两句。”贾诩这时再次开口。
刘洋与其对视一眼,略一点头,示意让他畅所欲言。
贾诩站起身,慢悠悠地踱步于屋内:“若想让天下人认可陛下的所做所为,所需之物不过三样:玉玺,重臣,以及兵力。”
“我当是什么,这些谁不知晓?”孙策又轻嗤一声,他还记得刚这人顶撞自己阿父一事。
刘洋也开了口:“重臣……不知蔡邕可算?”
“蔡邕?竟是蔡公。”孙坚突地出声,“我甚是倾慕蔡公之文采,连我小子孙权之字都是由蔡公所起。”
贾诩也言:“蔡公自是可称之为重臣,他为文坛领袖声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备受士人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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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背书自是给我方加了不少筹码。”
“至于玉玺……”
众人沉默。
宦官张让曾劫持少帝刘辩仓皇出宫,传国玉玺也自那天起下落不明。若是要想于洛阳去寻找这玉玺,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与他人的深思不同,刘洋却是眉心一跳。
传国玉玺?
她怎是记得之前看史书时有读到过这方面的记载……
刘洋来回摩挲着手指,阖眸仔细搜寻着这方面的记忆——
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莫有敢汲。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刘洋两眼霍然睁开!
玉玺,在井里!
“我知晓传国玉玺现藏于何处!”她骤然扬声道。
“陛下知晓?!”
几人一怔,皆是有些不可置信。
“对!孙太守,不知你可否派你手下一能人异士去趟洛阳,那玉玺便藏身于城内一井中!”
井里?
孙坚孙策面面相觑,贾诩面无波澜似毫未起疑,而那陌生男人却豁然起身,两手抱拳俯身道:
“陛下,太守,末将愿往!”
孙坚于原地徘徊一阵,虽未明了陛下是如何知晓的玉玺去处,但也知之前他已是推脱了一次,这次若再犹豫不决,恐会引陛下不快。
故而,孙坚道:“好,黄盖,那此事便交予你。我再另派一百精兵跟随于你,望你万事小心,莫要辜负陛下。”
“末将听令!”
玉玺,重臣问题有了着落,接下来只需考虑兵力。
“黄巾余党作乱,近日南阳群外多了许多流民,不如我们从中挑选些精壮之人充当兵源?”孙坚提议。
“若想将这些人从毫无纪律的流民转换为训练有素的士兵,所需耗费功夫巨大。”贾诩否决。
“不过孙太守此言确有可行之处,我等可先接纳他们,以待日后不时之需。”刘洋道。
归根结底,现在他们根基不足,又时不可待,只能先借兵度过难关。
孙策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他猛地抬颈扬声道:“不若……等找到玉玺,盖完授印后,再用它向袁术那里借些兵来?”
袁术那里还不知晓陛下已到了南阳,加上其居心叵测,定是经不过玉玺的诱惑。
“不可,只怕是我们归还了兵马,袁术却不肯归还玉玺,至那时又该当如何?”孙坚皱眉。
听闻此言,刘洋嘴角不自觉勾起,控制不住接了句:“若不是他不还我玉玺,而是我不还他兵马呢?”
气氛一静。
孙坚瞳孔巨颤,不可置信;孙策满脸皆是一副知音难遇的兴奋;贾诩则是欣慰一笑,只差把那句孺子可教说出口了。
顶着他们的目光,刘洋尴尬一笑,右手挡于口前,鼻尖耸动两下:“开个玩笑,朕知晓此物不能随意借出,更何况是袁术那般狼子野心之徒。”
贾诩:“不错,为今之计还是先将玉玺寻来,再徐徐图之。”
……
黄盖领一队军马自南阳出,直奔洛阳而去。
而明日,便是刘洋与大贤良师约定好会面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