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调酒,我吃醋》
1. 有求必应系统,俺是
街角不起眼的一间清吧内,最后一位客人悠哉离场。
大门合上,挡住了屋外的风雪,阎祈平的目光从停止摇摆的古董门铃上移开,深呼吸一口气松了松肩膀,正准备收拾调酒台下班。
这时,桌下扣住的手机震动,翻开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自父亲扔下一屁股债用死亡逃避一切后,阎祈平与母亲阎月英一天打几份工还款,日子辛苦,但家中没了累赘,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也有奔头。
举起电话,阎祈平心中疑惑渐增。这个点妈妈还没睡,那些讨债的又来家里骚扰了?
正想着,手机又立刻回归宁静,之后不论阎祈平怎么发信息打电话,都不再有回应。
慌乱片刻便占据了她的脑海,将剩下的工作托给同事后,阎祈平不敢有半分停留动身骑车回家。
一路上油门越拧越大,冲上楼梯推开家门的瞬间,母亲心脏病发的扭曲面容越过一切撞进她眼中。
她应该再快一点回来的。
自责,痛苦,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无法摆脱的手脚发麻的感觉。
本能地抬手擦泪时,阎祈平猛地碰到了颈间的异物。
“不能怪我,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妈太不经吓,我只是,老板让我来要钱的......”
一切归于黑暗之前,视线中是母亲的死不瞑目,耳边是凶手的疯癫低喃。
脖子好痛,胸腔好痛,不甘心,明明和妈妈撑到现在了,过完年,烂赌家暴的爹欠的债就能还完了。
“不!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我家小姐自小伶俐,以后合该姑爷听小姐的。”
“好好好,是属下失言,小姐头莫动,再坚持一下。阿云也莫捣乱,去给小姐泡杯热茶暖暖。”
“哼,去就去。”
两个丫头的小口角中断了阎祈平的心绪,她看着镜中一身华服嫁衣的卓然佳人,一时回不过神。
“小姐恕罪,属下再唠叨一句,今后在的就是勇亲王世子府了,您可不能再这样惯着庆云。”镜中,身旁陪自己梳妆的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
“勇亲王世子,我?”
大概是前一刻的打击过大,阎祈平仿佛飘忽在整个世界之外,听到自己的声音,看着周遭古色古香的环境,只觉一切都是梦境幻影。
“小姐快别听景星念了,您才从腊月的河里被救上来没两日,又折腾着与勇亲王世子的婚事,如今一切落定,快歇歇脑子安安神。喏,热茶。”
侍女庆云没大没小的话又惹来景星的蹙眉,但也正因此想到什么,这个稳重些的侍女送走梳完头的喜娘。
回来后,再次开口道:“您是燕越第一船商世家的千金独苗阎祈平,我们是从小伴您长大的贴身侍女。您先前,钟情傅家公子,不惜为他跳河,救回后因祸得福终于想开。如今与勇亲王世子喜结良缘,今日正是大喜的日子,今后一切都会好的。”
“小姐又有些不记得了吧,您自从发了一夜烧之后就时常不记得事情,所以我们聪明的小姐吩咐我和景星提醒您。”
“小姐安心,一切有我们,还有夫人、吴嬷嬷,阎家上下百口人,永远在您身后。”
见自家小姐眼中依旧有疑惑,景星和庆云一左一右蹲下身握住阎祈平的手。
掌心的温暖,喉咙的干涩,都让阎祈平有了更多实感,正要说什么,眼前却猛地闪现庆云惨死,景星断臂的画面。
还未来得及适应这些血腥,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祈平?”
“夫人安好。”
两侍女转身行礼问安,而阎祈平,像迷路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她爬也似的转身冲了出去。
“妈!——”
门外守着的嬷嬷只听屋内传来乱成一片的哭声,看着小姐长大的她也红了眼眶。接着,掏帕子掩面的动作突兀地停住。
不只是嬷嬷,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同静止,除了屋内的阎祈平母女。
这样的异常,让哭成泪人的二人很快便脱离出重逢的喜悦,警惕起来。
“妈,我们难道是,到地府了?”
“嘶,不能,妈掐着有点痛。”
“说不好鬼怕痛呢?”
【咳咳。】
“姑娘,咱娘俩好像真到阴间了,妈听见鬼咳嗽了。”
母亲阎月英声音有些抖,阎祈平担心妈妈的心脏,直起腰板大喝道:“谁在装神弄鬼?”
只见阎祈平头顶大亮,繁复的头饰上,一颗珍珠浮在二人中间。
【白慌,有求必应系统,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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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喜轿里晃到天光昏暗,阎祈平还是没有彻底理解自己的现状。
一朝得魂兮归来穿越到古代,还要替一个同名同姓的古人,延续她重生后的婚后人生,丈夫竟是寻她破镜重圆的前前任。
时间暂停之时,系统以独特的口音,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它前主人,所托非人下场凄惨的前世。
听得阎月英的眼泪重新蓄满眼眶。
听闻一会儿来迎亲的新郎,是曾去过赌场的纨绔子,阎月英当即就要带女儿悔婚。
听到这是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悔婚就是人头落地,阎月英又捂着心口愁绪难消。
“叫阎祈平的都这么命苦吗?姑娘,听说古代嫁人从夫姓,你要不趁机干脆改个名吧。”
“改什么,祈平,祈得平安,多好啊。你看我们死而复生,那位阎祈平也曾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这些可都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更何况妈你听谁说的,古代没从夫姓的说法,我就随妈妈姓,叫一辈子阎祈平。”
母亲照例像往常一样,觉得是自己不吉利的姓,给女儿带来了苦难。
自然,这是阎祈平绝不会认同的歪论。
不过困境到底存在,首先不得不挂心的,就是系统一直不正面回答的,古代阎家母女的去向。
其次,如何应付那个听着不像好人的未来丈夫,如何应付非要自己,继续它前主人复仇大业的固执系统,如何防范古代阎祈平前世记忆中,阎家的满门抄斩,光这几个问题,阎祈平就在轿子上想了一路。
想到现在也一直没招就是了。
好在这个看着一根筋的系统,不会动不动就放电威胁,还将她和母亲一同带来了这个世界。
只要母女同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把玩着镶嵌珍珠系统的玉簪,阎祈平重整心情,随手用簪尾挑起喜轿的帘子,从小缝望着沿街凑热闹的百姓。
就见一个转弯,阎家母女视线交错,在两人齐声疑惑之时,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进了阎府隔壁的一处大宅子。
阎月英得知未来女婿曾流连赌场的担忧,阎祈平压在心底的离开母亲的彷徨,都在此刻被冲淡了许多。
也没人告诉她们,勇亲王世子府就在阎府隔壁啊。
“平儿,该落轿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纤长大手拨开了轿门,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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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让阎祈平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低哑嗓音。
那手很白净,在周遭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暖光,如画的景象在阎祈平眼中却有些像勾魂索命的鬼爪。
古人宽袍大袖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她隔着衣料搭上了那只手,起身钻出轿子时,借抬头的动作仔细端详了先前,在高头大马上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平儿看我做什么?”
“夫君甚美。”
这个叫张萧散的确实貌美,声音也还行,以后只当家里有个漂亮家具就是。
“不及平儿倾国容颜半分。岳母大人和我爹娘已到大堂落座,我们也快些过去吧。”
“夫君所言极是。”
阎祈平宽慰好自己,点头随张萧散前去拜堂。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本就上了一天班的她,等礼成到了婚房已经哈欠连天。
不知阎家在世人面前是怎样的形象地位,阎祈平拜堂时随性的仪态无一人敢置喙,再加上有景星和庆云守在门口,她逐渐放松了身心,倒头便睡了。
酣睡没多久,母亲人头落地的噩梦让阎祈平惊醒。
妈妈现在正和皇帝的亲叔叔婶婶,这个国家唯一的亲王夫妻相处,可别有什么意外。
想到这一点阎祈平就坐不住,匆匆下床推开门,“母亲呢?”
“夫人在前院大堂,小姐需要属下去看看吗?”
“何事惹平儿如此焦急?”
主仆的交谈落入迎面走来的张萧散眼中,阎祈平用眼神制止了庆云打算回话的动作。
“担心母亲会给亲王和王妃添麻烦,正想让侍女去看一眼。”
“都是一家人何谈麻烦。”张萧散轻笑,挥挥手让跟来的小厮将食盒交给自己,随后转脸严肃了神色,“我们已是夫妻,平儿当唤爹娘或公婆才是。”
眉压眼的好相貌,稍不做表情就显得冷峻,只一对视,就让刚做过噩梦的阎祈平慌了神,“是我不是,一时,一时......”
“好了,别紧张,今日一切顺利。饿坏了吧,我给你带了好菜,瞧。”
张萧散拎着食盒快步到阎祈平面前,俏皮地挤了一下眼。
这一下,立刻驱散了冷意,阎祈平才想起,系统说过她与张萧散是协议成婚,是互有所图的合作伙伴。
平等些的地位给心里托了底,阎祈平松快一笑,将人和食盒让进了屋。
“今天可累死我了。诶,我说,你头上顶一堆看着就沉的首饰,还缩在轿子里硬坐了大半天,怎么还这么精神?”
这边吃着,那边张萧散三两下就脱了发冠松了发髻,摊在榻上没个正形。
阎祈平专心吃菜,口中无意义嘟囔几句,没有认真回答。
景星庆云帮阎祈平梳洗完毕后就退下了,一应宾客、下人都离了府,张萧散一副不装了的模样,正饿着的阎祈平自然也不管了。
没想到边吃,还边有节目看。
张萧散此人是个坐不住的,没过一会儿就凑到桌边,讲述他曾经的误入迷途,又忽地高谈阔论他接下来的人生规划。
说痛快了,也不管阎祈平有没有应和,倒上一杯水,边递边问。
“瞧你饿的,新娘真的要清早就起来,一整天不能吃喝啊?”
“不至于,......”
还未等阎祈平回答完,婚房的窗户突然发出响动。
两人立刻屏息警惕。
他们万万也想不到,下一秒,一身黑衣的阎月英翻窗入内,三人眼对眼看个正着。
2. 航船商队,亲王公婆,穿越就送
新婚之夜,妻子的母亲一身黑衣翻窗而入,你会作何反应?
常人必不会像张萧散,松散着头发,同时一副泰然模样,起身恭敬行礼问好。
大概会像阎祈平,尴尬到汗毛直立,窜起来飞奔到母亲面前,背身挡住丈夫疯狂眨眼。
张萧散非常贴心地退至偏房,将空间留给了母女,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妈你怎么来了。”
“那两个跟着你的小姑娘传话说你找我,妈想着,你要是想走,妈豁出命也保下你。”
“瞎说什么呢妈!我找你是担心你跟王爷两口子处不来。那个什么系统不是也说了,我和他是合作,以后也就是各过各的。我刚刚也接触过了,他不是坏人。妈你放心回去休息,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昂。”
“成,闺女这么说了妈就明白了。对了,妈这边也研究出点门道,我明天再来,到时咱娘俩合计合计。”
“可别。就在隔壁,明天我过去就行,您老歇着,歇着。”
阎祈平好说歹说送走母亲,见门外景星朝她愧疚欠身,接着带母亲消失在夜色中。
“这世子府,安保不太行啊。”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找点看家护院的人手。”
背后的声音吓得阎祈平猛地转身关门,张萧散见她一惊一乍的动作也是一愣。
“我刚刚可敲门了!看你没什么反应,就自己过来拿床被子。以后偏房就是我的,这间屋就是你的。”
见阎祈平点头,张萧散才继续一路拖沓着被褥去了隔壁。
这下终于是一夜无梦。
熟悉的鸡叫唤醒阎祈平时,她挣扎着,眯眼看向透光的门窗,恍惚间想着该起床去上班了。
视线中,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人影,轻手轻脚往门口方向去。
“谁!”
“嘘!——我,我,我。鸡叫了,我去练武,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世子府真有鸡啊。”
“对,我亲自到市场上挑的,百战百胜的斗鸡王。你看!就圈在庭院的树下面。”
张萧散的出现,本就让阎祈平没了睡意,他将房门大敞那一下,冷风席卷更是让人精神百倍。
等一脸兴奋的男人走出去关上门,阎祈平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喷嚏。
今日需去勇亲王府见公婆,既然醒了,干脆起身。
可阎祈平刚翻身下床,就觉脚像踩上了棉花,头也有些昏沉。
现代几十年,生命力顽强身体倍儿棒的她,自然不知道古代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有多脆皮。刚刚的凉风,足以让她感冒上好些天。
等庆云进屋帮她梳妆完毕,阎祈平依旧只当是昨日太过劳累。
“今后我自己穿衣吧,不必麻烦你们。”
“小姐又说胡话,现下府中虽说人手不多,伺候的只有属下和景星,还有姑爷带来的有禄,但怎么也不能短缺了小姐。”
“我不是这个,......啊切!”
“小姐!可是着凉了?姑爷也是,非要什么白手起家,王爷王妃拨的下人一个也不要,还不好好照顾小姐......”
庆云一路念叨,等到了饭桌前悄悄瞪了一眼张萧散才罢休。
早饭是有禄做的,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小伙子手艺倒是好得很。
吃罢,上轿。
王府在世子府与皇宫中间的位置,并不算远,但王府派来的轿夫深谙自家少爷的脾气,走得极慢极稳。
果然,绷了锦布绸缎的轿子内,张萧散一会儿盘腿一会儿跷脚,似是怎么坐都不舒服。
“你说我们家里要几个家丁合适?”
“两个守门的,两个厨子,四个府内洒扫打杂的小厮如何?近身伺候的就有禄和你的两个丫头。”
“行,晚些时候我拨点银子让有禄去办。不行,还要有个管账的,你管吗?或者你的丫头有能管的吗?我和有禄都不太会算术。要不再找个管事吧,看家管账,老留一个你的丫头看家也不是办法。”
几近昏睡的阎祈平闻声转了转眼珠子,随口嘟囔几声,也不睁眼。
这样的自问自答,张萧散已经说了一路,实际并不需要阎祈平搭话,脑袋越来越昏沉的她也干脆闭目养精蓄锐,好在王爷王妃面前精神些。
“小姐,姑爷,到了。”
景星的声音唤醒了阎祈平,她再睁眼时,张萧散已经整理好衣襟,端方的模样仿佛先前的闹腾是幻觉。
“平儿随我下车?”
“跟你商量个事,换个称呼行嘛?”
“噢,是我思虑不周,如今该唤夫人了。”
“也行吧,不是上一个就行。”
阎祈平皱巴着脸牵上张萧散的手,出轿迎面的寒风,吹散了掌心温热带来的异样。
王府大门层层大开,府内众人层层通传。
阎祈平按捺住想四处察看的好奇心,只偶尔偏头望望与她并肩的人,步态从容。
张萧散见上一秒五官失控的人,下一秒微笑焊上脸,一举一动完美得丧失人性,便时不时眼藏敬佩看向阎祈平。
这一幕在迎接二人的王爷王妃眼中,是叫人欣慰的琴瑟和鸣。
和乐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打破了王府的井然宁静。
府医全员出动,被有禄催着赶往主屋。
“小禄啊,你多少也给姨我透个底,何事如此危急?”
“世子妃高烧昏迷了,快点吧。”
府医们闻言纷纷对视一眼,一撩袍子就加快了脚步。
那可是让世子洗心革面的贵人,可不能出事。
而据说陷入昏迷的阎祈平,实际只是在奉茶时一阵眩晕软了身子。
笑得合不拢嘴的王妃刚喝一口热茶,抬头就见宝贝儿媳瘫倒在地,不管不顾将茶盏一扔扑上去扶人。
“祈平不怕,府医马上就到了,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阎祈平落座稳好身子,回神正因搞砸了敬茶而惶恐,却听到耳边传来如暖阳的关切。
她微微起身,诧异地望向拥着自己的王妃。
原来皇家的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似乎和妈妈和邻居婶子没什么分别。
“王妃容禀,世子妃受风寒,现下许是发热了。都怪属下照顾不周,方才失礼之处,望王妃见谅,属下愿受罚补过。”
“发热了?好好的怎么受了风寒。阿散你怎么照顾的人,”王妃闻言面色焦急起来,拍了拍试图动弹的阎祈平,想起什么,又低头朝跪地的景星道,“你也莫自责,此事不怪你快起来说话。阿散啊,你听为娘的,安排给世子府的小厮丫鬟都是勤快懂事的,你想锻炼自己娘不拦着就是了,祈平这样怎可缺人手照顾?”
“娘,我......”
“府医来了!大夫来了!都快让让,王爷您快让让。”
又一阵兵荒马乱,阎祈平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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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间感觉自己被张萧散抱到一张床榻上,最后视线扫过拥在一起互相安慰的王爷王妃,还有焦急到表情失控的景星,随后彻底陷入黑暗。
“这就昏过去了?这身体也太差了。”
【想身体好点儿啊?】
“那肯定得啊,革命的本钱呢。”
【吔,小事儿,有个活儿你干唠,保管成事。】
忽然觉得不对,阎祈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一转身,那个锃光瓦亮安静多时的系统挂在半空,悠哉浮动着。
“不用了。谢谢。这是哪?”
【真哩不用?你一时半霎醒不过来咧,恁妈那儿等不了怎么治?】
“我妈怎么了?”
系统装聋。
“我妈那边遇上什么事了?你说话。这是哪?快放我出去!”
系统装聋作哑。
“要我开始做任务也行,你得说明白古代阎家那对母女去哪了?”
“说话!嗬——”
阎祈平骤然拔高了声音,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整话,她只觉一口凉气倒灌入体,全身心自后颈被抽离。
正要挣扎挣脱,抬手却被暖意包裹。
“大夫正替你施针退烧,夫人再坚持一下可好?”
“我回来了?”
“对,你醒了,剩下交给大夫们就是。”
血线自后颈的大椎穴喷出,张萧散皱了皱眉,轻柔地钳制住阎祈平并未避开。
“母亲!我母亲出事了!景星,夫君,王妃,求你们救救她!”
“祈平别慌,许是你方才做噩梦了,阎姥无事。”
“不是的,不是噩梦。”
“王妃,王爷!家主确实出事了,属下求王妃出手相助!”
阎祈平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接到消息不久的景星再也憋不住,上前解释了情况。
在接近王府之时,景星接到了吴嬷嬷的飞鹰传信。
阎家下面的几个早有私心的船头,在阎月英操心跳湖的女儿时,暗中开始盘算着造反。今日,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摆了鸿门宴请阎月英前去议事。
景星思忖着,强大如家主八面威风不动如山,大抵不需要操心,吴嬷嬷信中也并没有求助。又见阎祈平感了风寒,王府也近在眼前,于是预备一会儿回程时,再说与阎祈平跟张萧散,免得二人分心。
此时却不知小姐从何处得知这些,大概是母子连心。
就像小姐落水那日,是家主感应到才及时前去救下了人,那么此刻家主或真在危难关头。
忽然想到昨夜带家主行动之时,家主不似从前那般从容,景星心中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全力助小姐求援。
“好,自是亲家有难,我们理当前去撑腰。”
勇亲王发话,管家立刻点二十府兵,并持令往京城兵马司调人。只见刚退烧的阎祈平,随领路的景星,带着一大帮人乌央乌央往一处海湾去。
景星:“到了,您和世子先退后,王爷和王妃也先避一避,免得伤到各位主子。”
守卫:“你们是什么人?船港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景星:“大胆!少东家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勇亲王妃:“景星丫头,不必与他废话,直接进去。”
另一个守卫:“你又是什么东西?还少东家,不知道我们今天就要换个东家了吗?”
勇亲王妃:“我,乔远悠。”
3. 靠近的男人
“乔远悠又是什么,唔。”
那个最先说话的守卫,听到这个名字头皮都炸开了,半秒不敢犹豫捂住了另一个守卫的嘴。
这个鼻孔看人的关系户不要九族,他还要呢!
“王妃恕罪,草民罪该万死。”
“景星,进。”
王妃并没有太在意这两个小守卫,言明当下的正事。
救家主要紧,景星抬脚就将两人高的大门踹开。
门外众人一拥而上,不过几息之间,混战的人群被压制到一旁。
如此,当中将板凳挥得虎虎生风的阎月英便没了阻挡,完全现于阎祈平眼前。
阎祈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妈妈原先的柔弱好性子,或许只是受心脏限制,不得不以更虚弱的样子保证生存。
但古代阎月英的体质就不同了,身强体壮嗓门大,魂穿到此,妈妈的天性大抵是释放了。
被砸裂的板凳腿飞到阎祈平脚边,阎月英的视线也随它跟了过来。
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她立刻就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周围多了许多人。
阎家磊落重义,在阎祈平到达前,闻讯赶来帮忙的管事船头工匠们不在少数,阎月英许是被大家的朴实情义感染,不管了不顾了抄起板凳就是干。
等大家找了仅剩的桌椅坐下,担心自己刚刚的莽撞给女儿带来不良影响,阎月英有些拘谨地想解释情况,王妃看出这一点,出言安抚:
“阎姥向来是性情中人,能理解能理解。再者说了,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王妃说的正是本王想的。既如此,本王与王妃就不打扰阎姥收拾杂碎了,这儿的动静也不小,本王还得尽早进宫向陛下说明。”
几个主犯,全然没了一开始拔刀剁桌,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阎月英几人交谈时,这些人伤口也不敢捂,窝窝囊囊跪在那里。
勇亲王口中“陛下”两个重音,更是带着十足十的分量砸得他们一哆嗦。
见震慑到位,王爷两口子放心离开,主要是他们确实着急进宫向皇帝侄子解释情况,亲王调兵的缘由,得细细想了好好说。
毁约背主者,随勇亲王夫妻的退场,被兵马司将士押走。
留下的人们,听周围渐渐没了声响,三三两两抬头望向阎月英,等着领导发话。
阎月英两辈子也没有见过这场面,刚刚气血上涌逼急了抡几下人还行,现在是真应付不来。
沉默之下,阎祈平打算上前替妈妈解围,只是刚踏出一步,熟悉的黑暗又将她包围。
这一次,系统将母女二人一同拉出了过来。
【俺说啊,俺去问过领导咧,恁想知道的俺都能告诉恁。】
阎祈平上前,将妈妈护到身后,打量了一眼半空中那个珍珠球。
“你能暂停时空,还能随时把我们带到这里,就这样你的前主人还失败了?”
【这个啊?两码事儿。俺光管把恁几个从这个世界鼓捣出来,因为恁都不是这埝儿的人,这活儿才能办成啵。】
阎祈平见系统果然说话比先前详细一些了,虽不知它的领导是谁,她得趁现在多套点话。
“那你说说吧,古代的阎家母女,现在去哪了?”
【咱这么回事儿啊,俺一板儿一眼地给恁拉拉,是这么个景儿......】
在系统滑溜溜的语调中,阎祈平母女大致得知了真相。
古代阎祈平绝望之时,偶然触发了系统的有求必应获得重生,重生后需完成“复生”任务,即冬泳后抗过高烧活下来,才能算彻底结束。
却不曾想,好不容易挨过发烧,后遗症让她命不久矣。面临绝望,古代阎祈平却并没有丧气,她抓紧部署好周围人的未来,只是如何让母亲摆脱被抄家的命运,她却一直没有头绪。
直到一日,勇亲王世子在山头朗读的话本给了她灵感,古代阎祈平再次找来系统,实现她找另一个人进自己的身体,替自己复仇的愿望。
而这一回的代价,是她的灵魂。
【俺那会儿汇报咧领导,领导非得要她那魂儿,结果叫她娘听见咧。她娘不愿意,非使自家魂儿顶替闺女。】
“所以,她们现在,魂飞魄散了?”阎月英有些揪心。
【恁别胡咧咧。领导原话儿说要魂儿,这乎儿俩人都在领导手底下干活儿啵。就是闺女合同期短丁点儿,她娘的合同长么点儿。】
“那我的噩梦,和偶尔的幻觉,是怎么回事?”阎祈平的话,让阎月英刚放下的心又有些担忧起来。
【甭操心,这都是身子里存的前世记忆,待阵子自个儿就没咧。】
“这样,那如果我想知道她们前世的事情呢?”
【恁有啥直接问俺就行,俺后尾儿不离窝。】
......
等阎家母女回原地,她们还未消化完脑中的信息,在确认二人前世的死亡并非系统所为后,心中只剩唏嘘。
阎月英知道了个中故事,此时竟不再慌张,她环视四周心思各异的人。
“他们说我老了,成天想着回家照顾孩子,拼不动了。我不否认。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家人差点死了啊!同样的,我也将大家视为家人,这是我阎月英敢永远担保的事!其他的,真觉得我这儿没前途了,这三天内,自己收拾东西走人,我不追究。”
“走!都走好了!在座的谁不是看着东家一路走来的,就凭几个白眼狼狗叫两声,你们就都忘了东家对我们的好了?”
“封叔,挨千刀的不都抓去报官了吗?这儿不都自己人。”
“是啊封叔,狼哪会狗叫。”
“扑哧。”
“笑了,少东家笑了,你们得记我一功!”
从阎祈平开始,大家笑作一团,张萧散也被这气氛感染,回家的途中嘴角弯了一路。
“今天多谢,晚些时候,我再去向母亲父亲道谢。”
“没事,你忙你的,他们进宫要聊一会儿的。”
张萧散说得轻松,仿佛这样的事常常发生。皇宫中,勇亲王夫妻瑟缩在皇帝跟前,而上首的皇帝一手撑头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十分头疼。
随着皇帝无奈叹气一声,本就是装鹌鹑的两口子立刻眉开眼笑。接着诧异地接过一道圣旨。
“皇上,您替王爷劳神了许多。”皇后抚上皇帝的头,替他按了按,未尽之意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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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却还是疏远。
“不怪他们,先帝自小吓唬皇叔,才有了他这谨小慎微的性子。朕就当,替父还债吧。”
皇帝的目光透过御书房的琉璃窗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他的老顽童父皇。
同样在书房望着天,思索着什么的,还有阎月英。
这一大帮人,好几张嘴,都指着自己家的生意吃饭呢。自己可得好好想办法弄好这些营生。
听到敲门声,她理了理衣襟,严肃了神色,此时已经有了些家主的风范。
“进。”
“妈,你没事吧。”
“祈平!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别说我了,妈你昨天说找我说什么?”
阎月英闻言一拍掌,兴奋地拉着闺女走到桌旁。
“三个好消息。一个,妈得了副好身体,不止,还有师傅教我武术。现在就这桌子,我就这么一抱。”
书房的实木方桌应声而起,看得阎祈平瞪大了眼睛不敢呼吸,怕自己多一个动作妈妈就稳不住身子。
但这对现在的阎月英来说,确实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随着桌子落地,她继续说道:“二一个,家里虽然只剩我们母女俩,但手底下不老少员工呢,那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呀。还有还有,咱家好——————些钱呢!”
接过账本时,阎祈平还没有意识到,是多少钱能让妈妈如此兴奋。
直到她走出家门,那些竖向的繁体字记载的天文数字,依旧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若是以前,这些换成纸币拿来烧火,都能供好几辈子暖的钱,是阎祈平做梦也不敢梦的。现在真真实实能拿来花了,她却不见有多喜悦。
富可敌国的家族只剩母女二人,在外人眼中,是多大一块肥肉啊。
想到这里,阎祈平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或许阎家的灭亡,可以顺这个思路调查。
【仇家现身咧,就在对过儿。恁先悄摸儿瞅摸瞅摸啵?】
系统如今被她簪在头上,按照它的话,阎祈平望向河对面。
一身青蓝色长袍的男人,正坐在茶馆内翻着书。
眉目明秀,一双桃花眼,只随意扫两下书上的字句,便觉他在专注凝望深爱之人。纤指玉骨,看着人模人样,卖妻求荣吃绝户的事可是一样没少做。她记得,这人好像叫傅兴瀚,不知谁给他起的名字,倒是很有远见。
一路陪着阎祈平的景星,只当是自家小姐想散步,但见她偷看傅家公子,心中不免有些忧心。
景星并不知道,自家小姐正和一个如鬼神的系统,聊着她听不到的事。
“上次我忘了问了,这事算是我帮你和你前主人干活吧。我就没什么好处吗?”
【好处那肯定有啊,帮人复活这事儿可是百年不遇。再跟恁掏心窝子,有求必应本就是俺的活儿,算工分儿的。恁帮俺把前东家的尾活儿收拾利索喽,往后恁有啥麻缠事儿,俺真心上心给恁琢磨辙!】
不知是不是方言的加成,这系统的话显得格外实诚,阎祈平默默听着,边不动声色继续打量对面渐渐过桥靠近的男人。
等等。
靠近?!
4. 就你叫傅兴瀚啊
当接收到傅兴瀚向自己靠近的信息时。
没有任何犹豫,阎祈平做出了近乎本能的动作。
她,跑起来了!
“小姐小心!小姐若不想见到那人,属下去扔远些?”
听到景星的声音,阎祈平才慢下了脚步。
是啊,如今不再是遇到麻烦要先逃走的时候了。
只是见阎祈平站定转身,傅兴瀚却自以为胜券在握。
他其实一早就发现,这“燕平”是个假扮农家考验自己的富家小姐,只要把她哄好了,还苦读什么诗书,更不用参加劳什子科考,那大好前程自然来。
“平儿!我与童妹妹清清白白苍天可鉴。我只许诺你一人,待我科考夺魁,立业后必与你成家。平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寻处地方好好聊一聊,可好?”
听着语调裹了蜜的话,阎祈平眼皮一跳,白眼呼之欲出,她记得,傅兴瀚家在湘川,母亲是厨娘,父亲是瓦匠,拿着母父的血汗钱,说着赴京赶考,如今悠哉在茶馆里赏景看杂书,他要是能夺魁国家是没人了吗?
“扔吧,今日阳光正好,河道冰雪消融。”
“是。”
景星早就想把这人按进河里涮一涮了。周围商贩百姓惊呼,中央河道水花四溅。
京城的冬日雨水少,那河不到半人深,瞥了一眼花容失色尖叫挣扎的傅兴瀚,阎祈平转身远去。这次,步履从容。
“小姐这是打算去哪里?”
“去见,童样。好像是这个名字。”
系统指路,景星相随,一人一统都以为她是要去找人算账。
穿过几条巷子,路越来越窄,周围逐渐安静,复又吵闹起来。
等来到一片稍宽敞的空地,阎祈平的目光落在巷间集市的一个摊位上。
糕点、蜜饯、饴糖,这个时代难得的美味零食,引来几个衣服短了一截的孩子眼巴巴在摊前,似是打算看上一整天。
摊主也不驱赶,顽皮地在孩子们眼前抛了两下糖果,“老规矩,替我带个新客人,许你们报酬。”
“可是童阿姊,附近邻里我们都央过了,哪还有新客?”
“这我可就不管了,孩子们,要一分收获就要有一分耕耘,要耕耘——”
周围摊主旁观着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纷纷会心一笑。
孩子们挠着头,围成一圈商量作战计划,这时,一人看到了角落的阎祈平两人。
衣裳崭新漂亮,面孔陌生,新客人!还是有钱的新客人!
接着,阎祈平只觉自己被一群小麻雀围住,小麻雀们口中念着讨喜的祝词,一人领路几人簇拥,带着阎祈平两人来到童样摊前。
见到来人,童样表情凝滞,又见阎祈平对孩子们浅浅微笑着,凝滞便没有持续太久。
“我们谈谈。”
童样的住处就在摊位后面,阎祈平随她进了屋,摊位交给了景星照看。
“燕姑娘,我知你是不晓得我的存在。瀚哥也是自小专心于诗书,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不知如何拒绝你才不伤你的心。只要你不再对瀚哥有别的心思,我们便不再有嫌隙。”
“他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燕姑娘,这是何意?”
阎祈平端着被奉上的茶,拇指摩挲碗沿的缺口,猛喝一口平复了心情,将真相告诉了童样。
童样和傅兴瀚是同乡。不止这样,童样是傅兴瀚母亲的门徒,青梅竹马自小相处,二人顺势有了婚约,此次进京,童样一路照顾着傅兴瀚,到京城后,童样更是起早贪黑,又是摆摊又是去酒楼当帮厨,才有了他人前的潇洒模样。
随结交的狐朋狗友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便开始幻想未来矜贵奢靡的生活,可顺着科举这条路一寸一寸走,得走到猴年马月。急着要一架登天梯的傅兴瀚,在这时遇到了阎祈平。于是他开始筹谋,直到重生后的古代阎祈平,主动带傅兴瀚到童样工作的酒楼相会。
他甚至不知道,童样在这家并不上档次的酒楼做苦工。
“燕,阎姑娘,不,世子妃,我,草民......”
“我此次前来,是不想你被蒙蔽。也是告诉你,我接下来会报复他,只要你不帮他,便不会被波及。”
之后阎祈平不再说什么,只留了一张银票,让景星将摊上的吃食都打包带走。
本以为除了她遇上难事兑换银票时,自己再不会听到童样的消息。
不曾想只是两日后,二人便再次见了面。
这一天,张萧散满意地看着向母亲买来的一众家仆,提议吃一顿安家酒。
两日里阎祈平被严严实实看着。被阎月英叮嘱的景星庆云,连同王妃新派来的卫嬷嬷,守着她在家中养病,动作大点都要招来一圈人的劝说,可把她憋坏了。
有机会出门,那就一刻也等不了。
如此,二人路过遇上了被轰出门的童样。
台阶上,厨师打扮的人挥着大勺一脸横肉,丝毫不顾滚下阶梯的童样是否受伤。
“一而再再而三偷懒,还敢手脚不干净,我呸!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我没有!明明是你拿的,牛肉还在你腰上绑着呢!”
童样还没彻底爬起来,就连忙大声为自己辩解,她清楚,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坐实了自己偷窃,恐怕再不会有一家餐馆愿意雇自己了。
起身直视诬陷自己的人,童样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随后是反射着日光的炒勺晃着自己的眼睛挥来。
要挨打了,她却不躲,她要撕开这人的衣服,把罪证曝光。
可料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在童样扯开了厨师胸口的衣襟时,她感觉自己突然自腰部被人抱起。
见眼前景象逐渐后退,童样转头,是阎祈平关切的目光。
“没事吧?”
“没事,多谢世子妃,但是能不能先让景星姑娘放我下来?”
————————————
童样落地将事情大致一说,便原地下跪。
“草民要状告李大胆偷肉和,和撒谎之罪!请世子妃做主!”
“这位姑娘是想说偷窃和诬陷?”
阎祈平肘了一下偏离了重点的张萧散,将人扶起,“可有证据?”
“有有!他腰上!”
一个眼神,庆云便将那厨师的手往后一拧,接着咒骂被痛呼替代,再伸手一探,十几斤的黄牛肉像裤腰带似的被抽了出来。
不止,什么虾仁、猪头肉、阿胶......,应有尽有,没有一个菜市场也有小半个了。
见此,围观的人群无不惊呼“好家伙”,有热闹凑,吃饭的也端着碗出来,饿着的也不急进去,连跑堂的都要顺腿瞄上两眼。
童样见食客们出来不少,眼珠一转,继续补充道,“他小解完还不洗手,菜撒到外头了伸手就抓回去!”
这下人群哗然,更有人将饭碗一摔,怒骂道:“我不吃了。管事的呢?出来退钱!”
“退钱!”“管事的出来!给个说法!”......
这样大的动静,管事的却不见露面,被派去找老板的有禄也还未回来。
许是因此,厨师倒是莫名有了底气,不顾双手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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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嚎更加大声。
“可别听他们的,这些人是一伙的,威胁我替他们顺东西,今日顺少了,便要当街打死我。没有天理啦——,没有王法啦——。”
听这话,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议论,但内容却不是这厨师想听到的。
“这人要疯啊?王爷儿子面前问王法。”
“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不知道这两位是谁吗?看得上你那点沾了皴的东西。”
厨师正支着耳朵呢,一听清大家的话,立刻就哑了嗓子,僵着脖子看向阎祈平二人。
“呦呵!今天开了眼了,还有人能这么空口说白话,这放斗兽场,我能看一天。”
一时看热闹看得有些忘形,张萧散一手吊儿郎当搭向阎祈平肩膀。
阎祈平其实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又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便将视线转向了他。
却见人脸上突然多了心虚,放下了手,凑近了自己讨好笑道:“夫人莫恼,为夫一时嘴快,答应不去了,便绝对不去了。”
哦,他人前凹着浪子从良人设来着。
满脑子怎么妥当处理眼前事的阎祈平,并没有接下这段戏。
沉思间,却不知张萧散依旧盯着自己,从假意深情,到好奇,到受阎祈平的认真感染。
不如说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受当中的阎祈平感染,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沙哑的声音响起,“童样你怎么还在这里,让我好找。算了快跟我回家,有要事相商。”
是傅兴瀚,高烧让他脸色异样的红润,头昏眼花一时竟没注意阎祈平几人。
“走啊!还要在这里被这么多人看着丢人吗?”
“丢什么人?我靠自己双手挣钱,为自己说话惩罚坏人,我丢什么人!”
先前一直绷着圆脸毫不示弱的女孩,此时因为一句话几次破音,眼泪也大颗滚落。
见人突然情绪崩溃,傅兴瀚更加慌张,却没有去安慰或是拭泪,而是小幅度扫视了人群,脸色更加涨红。
“当时燕小姐看到你的时候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吗?你还过来,自然会被人议论。好了,我们快回去。”
听着似以为是那天的事,让童样在今天惹来这么多围观议论。
但阎祈平当初带他去“偶遇”的地点,是后厨对面的花巷,并无旁人。
这下童样更气急,胸膛起伏一时说不出来话,只是将手甩开,远离傅兴瀚大步靠近阎祈平。
傅兴瀚一个趔趄赶忙再上去想拉人,却被景星拦住,又被皱了许久眉头的张萧散推远。
“就你叫傅兴瀚啊?”
怒目的张萧散有几分罗刹恶鬼的戾气,吓得傅兴瀚忘了挣扎,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板正在这时被有禄拎着脖领子姗姗来迟,沉默了许久的阎祈平也终于找到时机说话。
“这样好了,你不是问有没有王法吗?你老板也来了,让他领你去报官,到衙门里好好问问王法。”
“不不不,有有,求世子开恩,草民知道错了,草民不知道......”
“知道又不知道的,怎么跟勇亲王世子说话的?!”
老板是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的,一落地也没管门口为何围了一大群人,瞌睡都没醒就立刻上去给了这厨师一巴掌,谄笑着靠近张萧散。
“世子爷,嘿嘿,这是,什么事惹世子爷烦心了?”
“啧,世子妃都发话了,你们一个个问我做什么?”烦心,张萧散现在确实烦心的很。
见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转向自己,正轻拍着童样的阎祈平只有两个字:“报官。”
5. 你无依无靠怎么在京城立足
“报官!”“对!报官!”
一呼百应,更有热心百姓接替了庆云,将厨师李大胆扣押住。
见事情几乎有了定论,除了几个退定了钱,几个看定了热闹的,其他作鸟兽散,最后街道上只剩下了似梦非醒的傅兴瀚。
脑海中景星庆云一左一右护着阎祈平和童样的画面挥之不去,她们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身边所有的喧哗好像都在替她们嘲笑自己。
怎么可能?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这样相处?怎么可能?和自己一样泥腿子出身,还未读过半句圣贤书的女人,先比自己爬高了一层。
风寒未愈又加心理冲击,傅兴瀚昏倒在街道中央。
直到一辆路过的马车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正跟着阎祈平往衙门去的张萧散,似是被酒楼老板烦得脸色阴沉额角青筋直跳。
等见到老熟人,那审案的老爷看着黑脸世子,愁得肝颤。
“世子爷许久不来了。呵呵,今日,所为何事啊?”
老爷干笑两声,却没有缓和多少气氛。
张萧散将酒楼老板往外一推,抱起手臂也不理人。老板倒灵泛,来的路上听跟随的百姓议论,就将事情摸了个清楚,于是一五一十将原委说明。
此时的张世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也还未等他思考清楚,衣袂处传来拉扯感。
“消气,消气,事已至此快快结束,我们还要吃大餐呢。”
安慰不多,幸灾乐祸不少,不过毕竟是自己主动掺和此事,阎祈平多少劝了一句。
没想到效果拔群。
如乌云散于劲风,张萧散的嘴角翘起了两个像素点。这一下,四周气氛松快许多。
阎祈平才发现,几乎满屋子的人都在看这世子爷的脸色,那自己今后是不是恭敬些的好?
“一会儿我得叫一整只东坡肘子,你吃吗?”
“叫两只。”
两人就午餐饭菜搭配进行了深刻探讨,一时入迷,不知那边厨师和酒楼老板互相揭起短来。
厨师顺东西,不讲卫生,恃强凌弱。
这老板更是丧良心,别人要扔的烂肉,虫害严重的瓜果蔬菜,统统低价收来当食材。还不够,隔三岔五找理由克扣银钱,给客人结账更是要求能多算就不抹零。
听得身后新来围观的百姓恨不得捡块砖头扔进去。
问题一明了,老爷立刻就判了,群众欢呼,世子展颜,他也松了口气赶紧退堂。
走出门口,却有一人面色不见太多喜悦。对童样来说,厨师老板下狱,酒楼查封整改,她有段时间领不到这份钱了。
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叹气望向远山,天应景地下起了雪,不大不冷,但没有披风或伞的她回家也是要受些罪。
“童样!”
是阎祈平,是世子妃的声音,她远远地站着,一人替她撑伞,一人替她围披风,身后那人就是世子吧,看着高大厉害。童样恍惚间幻想到被簇拥的人成了她自己,一时忘记回答。
“童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阎祈平有些担心地上前。
“没,世子妃恕罪,草民......”复杂的心绪让她哽咽起来,于是立刻咬住嘴唇,不敢直视阎祈平。
“我们正要去吃饭,你要是无事,不如一起?”
照理说她是不该答应的,家里晒了蜜饯腊肉,下雪了也该收了,可是,她鬼使神差点下了头。
多年后,成为阎祈平旗下店铺主厨的她,无比感谢自己今日的决定,只是偶尔还是会可惜那几块口感变差的腊肉。
现在,一行人停在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口驻足观望。
“走吧,我都要饿花眼了。”
张萧散显然是熟客,见阎祈平脸上的惊叹,稍得意了几秒,才抬脚进店。
进了雅致宽敞的包厢落座,夫妻俩哐哐一顿点菜,大抵是真饿了。
等菜上桌,一人一筷子接力一般风卷残云,景星庆云也吃得起劲。
“是好吃,你找饭店的眼光不错。童样,快吃,别客气,不然我们都给吃完了。”
“那是,吃喝玩乐,为夫称京中第二大学士,无人敢称第一。对,无需拘谨,快吃。”
此时的童样可不是拘谨,是双眼放光双手颤抖的兴奋。
离开湘川离开师傅后,她许久没再看到这么一大桌子菜了。
集各地方佳肴于一桌的一顿饭,对她们这些醉心厨艺的人来说,无异于各地风貌不同的美男在一处合舞。
童样猛点一下头,提起筷子每样菜尝了一口,谁也舍不得落下。
“太好吃了小姐,多亏姑爷知道这好地方,童样快尝尝这水煮鱼脍,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味!”
“庆云姑娘有所不知,若是能得麻椒炸油淋于面上,吃起来更是过瘾。”
“童样是何处得知的?这麻椒又是何物?快说说快说说。”
二人显然性子相投,几句话,庆云与童样便热络了起来。饭菜暖胃,新友暖心,她终于松懈下烦乱了数日的心神。
饭毕临走时,童样似是下定了决心,她郑重起身面向阎祈平:
“世子妃,先前是我以小人度君子,抱歉误会你插足我与傅兴瀚,抱歉刚刚觊觎你的生活,妄想自己也能......,我很羡慕你。所以明日我就准备启程回家,向师傅禀明情况解除婚约。然后开一家饭店,和你一样过上好日子。”
面对这一番话,最先有反应的倒是景星庆云,她们听到关键词“插足”,悄悄关注起世子的表情。面无表情,应当是生气了吧,那傅兴瀚出现时,世子就发了好大的火气。
阎祈平此时却突然陷入回忆,她也曾对妈妈说过差不多的话,‘等我们把债都还完,攒上点钱。然后,开一家酒馆,带妈过上好日子。’
“那我们一起开吧。”
童样说完,正要磕头拜别,就被这样一句话打断。她迟疑看向阎祈平,有些不敢相信。
“若你还愿意在京城立足生活,我们一起开一家食肆如何?你做饭,我想,在店里卖些酒。”
“好!”童样直觉这是命运抛下的橄榄枝,是错过就会后悔一生的机遇,而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世子妃为何会选我?”
“好吃。”
“好吃?”
“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如果今后再也吃不上,就太可惜了。”
二人携手走出包厢,一时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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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店面有聊不完的话。
张萧散依旧是面无表情,默默跟在后面,景星庆云则跟在最后打着手势商量办法,为自家小姐操碎了心。
一行人就这样漫步在酒楼的连廊,再次遇上了被人救起的傅兴瀚。
“杂家见过世子妃,见过世子。”
打头的是这个自称杂家的人,傅兴瀚恭敬跟在身后。阎祈平自然不认识他,只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张萧散。
“颜总管今日怎么得空出宫?”
“奉陛下旨意替王爷和王妃的江南之行安排打点,那杂家自然要亲力亲为马虎不得。”
“我爹娘?江南?什么时候的事?”
“世子不知道?明日就要出发了,杂家刚回宫,向陛下禀告一切准备妥当,陛下特许歇息一日,杂家顺路在这儿买些爱吃的糕点。”
要是往常,张萧散立刻就跑回家问怎么回事了,现在他倒是有件更在意的事。
“你身后这人?”
“哦,杂家在路上看到他昏倒,天寒地冻的便行个善救下了。没想到孩子挺懂事的,杂家想着也是个缘分,就收作义子,正想明日向陛下禀明。叫傅兴瀚,名是挺好,就是和这姓连在一起没什么好寓意,今后就跟着杂家姓,叫颜兴瀚了。”
“傅兴瀚!你这样对得起师傅师爹吗?”
“有什么对不起?他们若是知道我在京中得干爹作为倚靠,只会替我高兴。我倒问你,你无依无靠怎么在京城立足?”
“哎呦哎呦,这是怎么了?杂家好心办坏事了?”
“干爹千万别误会,她是我同乡,没读过书见识短,才不知干爹于我的大恩。”
“你!”
阎祈平见童样要上前动手,忙拉了拉她。这颜总管听着地位不低,童样被他注意到了并不是好事。
她挡在傅兴瀚和童样之间,对上她,傅兴瀚却扮起了弱再次退到那总管身后。
“走吧,回去问问爹娘江南的事。”
另一手拉过张萧散,阎祈平想尽快离开,可一左一右两人都拽不动。
“世子妃,我想再说最后一句。”
“你说吧。”见童样十分坚持,阎祈平还是点头了。
“颜兴瀚,我会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师傅师爹,我会在京城立足给你看。”
说的好,阎祈平在心中暗自鼓掌,随后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张萧散,眼神询问他有何所求。
“我也有一句。”
“嗯嗯,你说。”
张萧散握起阎祈平的手,拨出一根手指,带着指向如今的颜兴瀚,“你配不上她。”
随后不再多说一个字,拉着阎祈平转身离去。
莫名地,阎祈平觉出了一些可爱,连路瞄了好几眼张萧散,没在意两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童样由庆云护送回家,收拾行囊,先搬到世子府暂住。阎祈平并不放心这颜兴瀚,若是他找上门堵人,倒时又是些难缠的麻烦。
再加上景星有意替他们制造独处的空间,特地离远了些跟随。
张萧散与阎祈平二人,就这样携手漫步在京城傍晚的飘雪里。
“我都知道了,你为他跳河的事。”
“?”
6. 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
被晚霞染成暖色的雪,飘出一个浪漫的空间。
但主角阎祈平却没有被这浪漫感染。
落水这件事,对外说的是意外,当时以“燕平”的身份与颜兴瀚相会时,也是隐蔽行事。
张萧散应当是不知道的,他发现了?这算不算骗婚,骗的还是皇帝家人的婚。
越想,阎祈平身上越凉。
“我,当时......”
“我会保密的,也能理解,毕竟是一往情深被辜负。抱歉让有禄去调查了你,此事除了我和有禄再无人知晓。”
“不是,你误会了。”
“没事,你不必为他辩解,也不必对我解释,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不过,对外毕竟是夫妻,我希望接下来,我们二人都不去惹不必要的麻烦,可好?”
说话间,张萧散微微敛眸,长直的睫毛压住了眼中的失落,即将被自己觉察的心绪,也被压低的声音克制。
“我,算了,好,同意。多谢世子体谅。”
既然张萧散已经搭了个台阶,阎祈平自觉尽快下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的好。可张萧散的语气却并没有回暖太多。
“你怪我?”
“不不不,我真心感谢你保密。”
“那你为何,叫我世子?”
“我想显得郑重些,夫君多虑了。”
原来在意这件事,看不出来平时嬉笑没正形的人,行动上倒是严谨,阎祈平心中思量着,浅笑着回答了张萧散的问题。
“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不喜欢他了吧?”
“那当然了,我得癔症了喜欢他。对了,那颜总管什么身份,今后遇上要如何相处?”
“颜总管乃大内总管,名为颜忠济。夫人当下属相处即可,更不必因他怕了那颜兴瀚。我也知夫人落水后忘了许多,有事随时问我就是。”
“这你都知道?有禄这么厉害?”
“那是,他是当年皇爷爷......”
话题终于轻松起来,阎祈平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与他并肩的人,心中隐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聊着,二人就到了王府,许是因为主人要出门,此时的王府比阎祈平上次来显得更热闹些。
王妃见阎祈平来,急急赶过去迎进屋,念叨着“身体还没养好怎么冒雪走过来”。
这次张萧散不等爹娘数落,先发制人问起江南的行程。
面上,勇亲王夫妻俩说是皇帝关怀,让憋在京城许久的他们出去散心;背地里,王爷哀叹皇帝是要效仿前朝,把自己放逐到荒芜的番地,而王妃满心满眼是去江南扮猪吃虎,锄强扶弱的刺激生活。
不日就要远去,他们拉着张萧散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叮嘱。
直到宵禁的锣声响彻接到,四人才终于注意到了时间,于是干脆歇在王府,明天一早直接送二老出行。
江南一行人走的是水路,正好乘的是阎祈平家外租的客船。
亲家远行,阎月英自然来相送,等船连影子也不见,阎祈平寻母亲说了说接下来开食肆的打算。
这几日阎月英随着武学师傅练的起劲,刮风落雪也吹灭不了她重燃的热血,如今不披皮裘站在港口吹了半天风,也像没事人一样。
听女儿终于打算着手实现自己的梦想,她自然是一百个支持,仰天大笑拍了拍阎祈平的肩膀,举手投足间竟有将军风范。
“咳咳!”
“哎呦,闺女怎么咳嗽了?感冒还没好啊?”
“妈你手劲变大了。我没事,您别担心了,话说你那个武术师傅能不能也带我上两节课?”
阎祈平揉了揉肩膀,锻炼身体要抓紧提上日程了。
“成,妈给你引荐。那十四还是十五的,你准备开在哪儿啊?要妈帮忙吗?妈现在管事可利索了。”
“那叫食肆,就饭馆儿。地址倒是还没想好,一会儿我就找童样一起上街逛逛,挑挑地方。”
“行,妈记得给你备的嫁妆里有些店面,你可以先看看那些。”
两人几天没见也是有些思念,一聊就停不下来。还是吴嬷嬷说南郡木料商到了,母女俩才依依不舍道了别。
转头见在门口站了许久的张萧散,阎祈平突然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久等了,我稍后就去找童样一起出门,你呢?”
“为夫还是和前几日一样,练完武就在书房研习经典。等开春,为夫打算开个善心堂,广接委托,助人于危难之中。”
“挺好,挺好。”
张萧散此时面向冬日暖阳,脸上是少男的意气风发,冷硬的五官也灿烂阳光了不少。
见他并不因父母远行而忧愁不振,果真不再像过去一样只知玩乐,阎祈平也真心为他高兴。
二人到家告了别,本想立刻就上街,但不知童样何时与庆云通的气,非要让阎祈平在家多休息半个时辰。
“世子妃,我才得知你落了水。这姑娘家落了冰水可马虎不得,你听我的再烤烤火,晚上我再炖个姜母鸭,如何?”
“我双手赞成!”
童样与庆云围着阎祈平半刻不得闲,这下家里吵闹的多了一个,世子府上人口不多,却也不失热闹。
“好了好了,我感觉好得很,你们也快歇下。既然之后大家要长久相处,就不要叫我世子妃了,叫阎祈平就好。”
“怎可直呼世子妃姓名,若觉得生分了,我今后叫祈平姐可好?”
“那太好了。对了,姜母鸭是什么菜?”
“姜母鸭乃南郡地方菜,取老姜、红面番鸭为原料,配以芝麻香油和米酒,味道鲜香甘辛兼备,更有疏肝润肺、养胃健脾、舒筋活血、驱寒化痰之功效。在气血双补的同时,鸭肉还能滋阴降火,是温补的上上佳品!”**
“这好,我们府上可有食材?”
“方才我与庆云去厨房看过,都预备了,只是这米酒,若是能有南郡当地的佳酿,就再没有遗憾了。”
众人闻言也跟着童样叹一口气,若真能得到,那该多好吃。
遗憾归遗憾,正事还是要办的。
也是阎祈平实在坐不住了,听卫嬷嬷理好了嫁妆,说什么也要出门。
她边往外迈步,边打眼一看,自嫁妆账目中摘抄出的铺子,光京城内的就有二三十处,这下有的考察了。
“今日就先看城南最远的这三家,三家聚在一处倒是稀奇。”
“这三家是聚宝堂的分店,专收百姓们四处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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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宝贝,分别经营药材、珠玉木料、珍稀食材生意,寻常作物牲畜也收。位置偏远些便宜百姓往来,所得货物供给城内聚宝堂总店。小姐若想选那里改食肆,属下提前让聚宝堂掌柜预备着?”
“不必,也不一定开那里。一是我想随缘些选址,二是我们正好来个突击检查。”
还真别说,这一突击,就抓到个大的。
马车一到地方,童样与庆云就下了车。她们在车上商量好了,童样是生面孔,庆云只需稍作伪装,二人去探店才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报酬是一套上好的厨具。
“厨具,不是,掌柜的可在?”
一间棚屋后方,紧挨着三间并排的店面,棚屋里放了几套桌椅,坐着些面色不善的人,正喝着茶,一侧有一个柜台,站着个小二。
四周光线有些昏暗,见童样到来,在此处的人全部齐刷刷看向她,让她心生寒意。庆云也第一时间觉察出了敌意,但并未轻举妄动。
二人悄悄在手心打了手势,商量一会儿找机会走为上策。
“客官,咱这是聚宝堂分店,只有三位分店管事。客官要是找掌柜,不如去咱们总店?”
“管事也行,我有笔买卖找你们谈。”
“这,不说今日管事都有要事,就是寻常收粮食收菜的,也找不上管事。姑娘不如改日让家里懂事的大人来?”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收就不收,我走就是了!”
转身,庆云拉着童样大步离去,快得几乎双脚不沾地。
在即将走出棚子时,楼上隐约传来开门声。
“站住!”
傻子才站住,庆云童样直接跑了起来。
可那些在棚子里喝茶的人动作更快,立刻上前将两人围住。
才几个喽啰,庆云拿下他们是分分钟的事,她将童样护在身后,不经意间瞟向隐蔽处的马车,等候指示。
却惊讶见到阎祈平走了出来。
阎祈平与景星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这堆人的注意,他们再次散开围住四人,随着阎祈平的靠近缩小了包围圈。
“小姐怎么下来了?”
“景星说你们二人杀完全部不费吹灰之力,我就来看看怎么个事。”
“哇,庆云你们这么厉害。”
“是我的错。”
“四位姑娘聊什么呢?不如上来讲给哥几个听听?”
四人正交头接耳,一声沙哑的破锣嗓引得她们抬头。
那人背光,看不清晰面容,大概是个丑的。
随着阎祈平点头,她们慢慢往楼上走去。
干净却不明亮的包厢内,三位管事正老实围坐在桌前,桌上摞满了金饰玉器,桌边一把锯齿钢刀被一个身上散发古怪臭味的人握着,这人背着身,阎祈平看不到脸。
桌子周围站了几个同样持刀的人,包括那个叫她们上楼的。
迎着屋内仅有的几盏烛火,那人肿胀的脸被阎祈平收入眼底。果然丑。
其余几个倒是人模人样,但身上多少都有些部位诡异地肿起。
阎祈平四处打量的同时,三个管事也看到了阎祈平的脸,纷纷面露异色。
(**参考自百度百科)
7. 任务定的真有水平
“丫头,可看够了?”
“看够了,老婆婆。”
“哈哈哈,倒是个胆大的。”
背对阎祈平坐着的人手指敲了敲刀柄,仿佛背上长了眼睛,准确说出了阎祈平的行动。
接着,她边笑边从座位上起身,佝偻着背走到阎祈平跟前,钢刀依旧不离手。
景星庆云一惊,立刻上前拦住,周围的黑衣人跟着举刀对准突然动作的二人。
电光火石之间,阎祈平心中却没有一丝惊慌,她抬了抬手让景星庆云先待命不动。
老妪并没有动刀,她将头贴近阎祈平腰腹,鼻子抽动嗅了嗅,接着抬头望向阎祈平,嘴咧得极大。
“丫头自小身体不好吧?婆婆我有好东西,能帮你益寿延年哦。”
阎祈平一瞬对视上她空洞洞的眼眶,心中一惊手上一颤。景星庆云当是动手的信号,一翻身与这群处处透露着诡异的人打斗起来。
等屋内的黑衣人被捆作一团,门外的一群也被打昏在地挨个拴住,阎祈平的心跳才缓和了下来。
本想着帅气地装一把,看来心理素质还是不够用。
暗自叹口气,阎祈平还是不太敢直视被绑在中央,咧着只剩牙龈的嘴笑的老妪。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不过是做点死人买卖,来跟你们谈笔生意,丫头何必动粗?”
“盗墓的?好家伙,谁的坟有这么多金银珠宝。”
“一个传说中将军的墓,位置可不能告诉你们。怎么样?收是不收,东家给个准话?”
“这不合律法吧?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东家?”
“呵呵呵,”老妪慢慢将头前伸至极限,方向正对着特意坐到一边的阎祈平,“婆婆我的鼻子可灵了。”
阎祈平只觉得周围空气稀薄起来,见他们都被绑着才放下心。
“不收不收,林管事同景星一起带屋里这些人去报官,其余的等官府派人来缉拿。”
三位管事一照面就认出了阎祈平,听到东家认得自己,林管事高兴极了,一扫被劫店威胁的恐慌,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妥。
剩下两个管事对视一眼,拱手弯腰拍起马屁来。
“多亏东家,我们今日才得以脱险。”“东家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这偏僻地方?”
“我随处逛逛。你们呢?今天是怎么里应外合,引狼入室的?”
童样递过来的热茶在阎祈平手中晃了晃,热气挡住她的面容,隐约看不清表情。
二人被说中,胆小的直接膝盖一软,哆嗦了起来,胆大的那个妄图还想狡辩几句。
“东家,今日是我们失察,才让贼人钻了空子。我们在这穷乡僻壤这么多年,面对的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还爱胡搅蛮缠的刁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东家不能空口冤枉我们!”
“哦,这是不看到证据不死心?我们来的时候,那守着柜台的小二可不是盗墓贼的人,他现在也一同往官府去了,不如等一会儿官兵带着他的供词来抓你们?”
阎祈平抿了一口茶,看着面色渐白的两人,“你们口中大字不识的刁民,种出了这上好茶叶,没有他们,你们哪来的这口福?胡搅蛮缠,不是因为你们无良压价,让他们连糊口也难吗?”
话音未落,庆云抱着搜到的账本走到。
看到他们藏在机关内的真账,二人再也说不出一字,齐齐跪地面如死灰。
“祈平姐,你太厉害了,怎么发现这两人是内应的?”
“我呢?我可是破解了机关,找到了关键账本,怎么不夸我?”
“好好好,庆云也厉害,超厉害!”
“敷衍。”
“没有没有,我是真心佩服你。明明没我高,但力气比我大这——么多。”
“你!你说我矮!”
......
回程的马车上,童样与驾车的庆云嬉闹着,阎祈平得以不用解释自己看出内应的方法,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两声。
她总不能说,是她脑袋上的珍珠看出来的吧?
【咋样啊?俺办得不孬啵?】
[嗯,厉害。]阎祈平在心中回答道。
【这乎儿信俺是真心实意偏疼恁咧啵?信俺准定会给恁搭把手儿了啵?】
[信!谁说不信了。]
【那恁咋一直不言声,不许愿诶?】
[不是帮你前主人复仇就行了吗?还要许愿啊?]
【恁看看恁说的!早不就跟恁念叨过,有求必应是俺的本分,算工分儿的!不干活,俺得喝西北风。】
[哦,抱歉,没想到这块。那我许愿要一套调酒工具,成吗?]
【中!指定中!没事儿嗷,恁甭磨不开也甭挂心,该咋咋的,随其自自然儿地就行哈!】
[嗯嗯,好的。]
【有门儿,恁去寻一瓮上讲究的老窖酒,这营生就算办妥咧。那调酒的家伙事儿,俺给恁搁哪埝儿管乎诶?】
[我屋里就行,就床底吧。那个,如果任务做不成,会怎么样吗?]
【要是办砸喽,原先给恁的都得收回去,再倒欠俺们一屁股饥荒。】
[这样啊。对了,我能问问这些任务都是谁定的吗?]
【冥王。】
[定的真有水平!]
【可不是咋的!那可是冥王她老人家!道行深得没边儿没沿儿的,杠厉害咧!】
等系统离开自己的脑海,阎祈平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刚来到此地,想着还未扎稳脚跟,不能习惯依赖外物,这才一直没向系统许愿。
也想过系统背后是超出自己想象的势力,但怎么也想不到,这系统接地府啊!
任务失败还要欠债,欠什么债?总不能是生死簿上的债,还是说在十八层地狱服役的时间债?
越想越玄乎,阎祈平的眉头渐渐锁紧。
到了家,还有坏消息。
景星回禀,说那老妪连同原先在楼上屋内的黑衣人,一同在牢里消失了。
“全跑了?”
“捆在楼下的打手已被羁押,但他们并不知那盗墓贼底细。”
“那两个管事呢?”
“正在受审。是否需要属下去看着?”
“不用,跟总店掌柜说一声,让他跟进吧。”
景星点头,立刻去传信,正好遇上前来串门的阎月英。
“什么事让你俩都这么发愁?我看景星急吼吼的,你也皱着个脸。”
正皱眉思索的阎祈平闻声抬头,见母亲落座,她将今天的诡异遭遇一说,眼睛盯着阎月英提来的一坛酒转都没转。
知女莫若母,阎月英听着打开了酒坛,酒香立时在屋内弥漫开来。
“既然着手去查了,那等消息就是。先不想不开心的了,正好生着炉子,咱娘俩把这米酒煮了尝尝。”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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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究的老窖酒!”
“嗯呐,南郡木料商带来的,说是红曲米酒。”“红曲米酒!”
童样的声音与阎月英同时响起。
她正想跟阎祈平说一声,准备用普通米酒做姜母鸭了,没想到远远就闻到了一股醇香。
拿着分出的一部分酒,别提多兴奋就回厨房了。
恰好此时,系统提示完成任务的声音响起,一个好事成双,将先前的困惑一扫而空。
“那正好,妈留下一起吃饭吧,尝尝姜母鸭,行的话以后就是我们饭馆的招牌菜了。”
“童样的手艺那肯定成。嘶,妈是不是得抓紧跟那木料商提一句,加个米酒生意?”
“嗯,要。那人几时走?不然咱们请人吃个饭,一起坐下说说?”
“估摸是不急,好说,妈给安排。”
此事敲定,不多时叩门声响起,张萧散也被酒香吸引。
大概是热酒松懈了心神,醉意上头,阎月英想到父母远去的张萧散,忍不住念叨嘱咐两句。
“女婿啊,你别嫌我话多。当时你跟我姑娘结婚,我知道你赌过那什么,就是相当不愿意的。但是!我姑娘,她说你人好,她,自小就能有主见,能抗事......”
“妈!”阎祈平越听越不对劲,她紧忙拦住了阎月英,“我母亲醉了,失礼之处夫君勿怪。”
往常有人敢这样对张萧散说话,他的少爷脾气早上来了,今日他却心中暖意弥漫,或许也是热酒的缘故吧。
“姑娘拦我干啥,妈没恶意,妈想着他现在爹娘离家,孤身一个的,妈得照顾着点。女婿啊!你放心......”
“妈妈妈,鸭好了,吃菜吃菜。”
“对,饭得了,大家开饭。”童样带着一众端菜的侍女鱼贯进屋,手中提着一个明显不是装鸭肉的小盅,“吴姨让我帮忙熬的解酒汤,大概是给月英姨准备的。”
说着,她没忍住偷笑两声。想不到在外叱咤风云,人称阎姥的航船世家家主,是个一杯倒。
“那不能,我酒量一直好着呢,就是身体,喝不了酒。”
“好了妈,吃菜吃菜,都说胡话了。吃完留着睡会儿昂。”
屋内温暖和乐,大家吃着美食,笑作一团。
等天光微暗,阎祈平叮嘱着让阎月英记住,她现在也喝不了酒,边将母亲送回了隔壁。
回来时,见张萧散倚着门望天,脸上笑意久久不散。
“怎么不进屋?”
“等夫人一同。”
进了屋,张萧散也仍未离开,让阎祈平不免疑惑。
“夫君有事相商?”
“不,无事。只是今日这样的热闹,我先前从未体会过,一时觉得遇到夫人真好。我,想郑重为曾经对你的冒犯道歉。也想澄清一下,我张萧散哪里都去过,什么都玩过,唯赌场和青楼,半步不曾踏入,过去不会,今后更不会。”说完,他低下头。
“哦,没事,你不嫌我们吵闹就行。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在意。”
“嗯!”
“嗯嗯。”
“嗯。”
两个人相对而立,点头点了几回合,张萧散才依依不舍离去。
睡前,阎祈平不免寻思:
勇亲王家氛围并不差,难道是礼数多?看来王公贵族生活也有不比寻常百姓的地方。还有,古代阎祈平和张萧散究竟有什么前尘往事,她多少有些八卦起来。
8. 俩彪子互相忽悠
阎祈平并没有思索太久,晚上一顿滋补,也带来了一夜好眠。
但人对八卦有着独特的信念,以至于睡醒后,她还记得这件事。
张萧散已经照常去庭院中练武,阎祈平怕又被冷风吹感冒,于是也没有去问他。
“系统,系统,你在吗?”
【俺待这儿昂。】
“跟我说说张萧散和古代阎祈平的恋爱故事呗。”
【管!俺给恁白话白话。老实说他俩压根儿不算搞对象,顶多算俩彪子互相忽悠哈......】
系统的语调似乎改变了一些,但并没有变太多,在它的讲述中,阎祈平了解了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跌宕起伏,她竟隐隐有些失望。
二人在花朝节的偶然相遇,引得旁人无不赞金童玉女。简而言之就是当时满京城磕起了cp。
勇亲王夫妇也觉般配,孩子又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于是授意撮合两人。皇家人的邀约,阎祈平母女自然得思量着办,阎祈平于是便先相处着,等阎月英找机会出面,两家人好聚好散。
谁知一直顺从父母期望,活成了闲散世子的张萧散,在与阎祈平相处的日子里叛逆心猛涨。
几次作妖,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阎祈平争吵,更是三天闯个要赔钱的小祸,五天闯个要去衙门理论的大祸。
于是二人分开,世人眼中这段故事成了混球世子气走良人,连张萧散自己都这样认为。
却不知阎祈平松了一口气,也因此对爱情产生了好奇与向往。
还好重生后的阎祈平力挽狂澜,也许是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张萧散这一世叛逆没多久就因一本书开悟。
他决心改变,从弥补先前的所有过错开始。什么向被他砸店的掌柜道歉,什么给被他随意赶走的仆从金钱补偿......
其中,重新向阎祈平示好,也被他视作拨乱反正的一项任务,一份责任。
顺势,重生后的阎祈平与他定下合作约定,二人只在人前做恩爱夫妻,其余的一切互不过问,互不打扰。
阎祈平是边检查把玩床下的调酒工具,边听的。听完沉思了片刻,不过想的是怎么编造这套不锈钢和玻璃器具的来源。
“就说是妈偶然得到的陨铁和琉璃好了,到时候跟她通个气。”
吧勺在阎祈平指尖翻飞,各种型号、类型的摇酒壶,又叫雪克杯,调和杯、捣棒、搅拌器、量酒器,都被阎祈平的视线一一扫过。
不见榨汁的工具和取冰隔冰的工具,不过也不知这个时代有些什么水果,又如何制冰储冰。
正想着,阎祈平突然来了兴致,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些出来,玩起花式调酒。
可惜不知是因为,阎祈平更擅长也更钟爱,专注于味道的古典调酒,还是如今的身体确实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哐当几声,摇酒壶与茶水通通与地面接触。
庆云进来一惊,以为自家小姐又是身体哪里不适。
“不必惊慌,我好着呢。闲来无事,想着耍耍母亲寻来给我的小玩意,没想到弄巧成拙。”
“小姐可吓死属下了,不过,这些都是何物?从前都不曾见小姐拿出来过。”
庆云叫人擦干了地,对着几件工具看了又看,却见自家小姐笑得狡黠,说等午饭再揭晓答案。
还吩咐预备柰、杦和红枣。(柰是古时苹果的名称,颜色较多但都是面苹果;杦是古时山楂的名称。)
终于让庆云熬到了午饭前,她带着童样堵着阎祈平只等揭晓谜底。
而阎祈平,直到穿上围裙站在炉灶前,也只是微笑着,可谓神秘到了极点。
“好了,大家拭目以待。”
一声令下,全场安静,阎祈平仿佛又回到了调酒的吧台前。
她先是将苹果和山楂切块,与红枣一起放入小锅中炖煮。在果香随着水蒸气飘出时,加入红曲酒底部捞出的酒酿。又过一炷香,舀出的适量温热汤汁顺着吧勺流入调和杯中。
再用量酒器取一定红曲米酒,依旧顺着吧勺流入汤汁中,以柔和的力道轻轻搅拌。
最后灌入酒壶,一杯米酒果酿热饮就调制完成了。
“剩下的果肉捣成泥,或可另做一道甜品。”
“可以,没问题!交给我,一会儿做个果酒酥。祈平姐你怎么想到的果子煮米酒,味道一定好吃。”
童样附和着阎祈平的话。
她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依旧没有看懂那套稀奇古怪的杯子勺子的用途,但看着这些东西随阎祈平的双手翻飞,大家都像着了魔似的移不开眼。
注视着,期待着。
被注视着,被期待着,熟悉的感觉再次将阎祈平包围。
看上一眼人们喝下自己调的酒后,那些或满意或惊叹或放松的各样表情,阎祈平想,这或许就是她一直这么喜欢调酒的原因吧。
酒饮给童样带来了新的灵感,加上阎祈平支持她研发菜式,今日的午餐格外丰盛。
话梅排骨、腰果鸡丁、辣子羊肉......个个都是下酒的好菜。
一口菜一口饭,再就上一口酒,餐桌上听取“嗯~”声一片,不知不觉盘子就被清空。
“就这手艺,夫人的食肆不名动京城都没天理,到时候为夫第一个带人支持。”
吃完,张萧散甚至舍不得回书房,找着话题想多回味一会儿,“食肆的位置可定好了?”
“还没呢,我们下午再去看看。”
“我有一处推荐。定胜门有个糕饼铺子,那个老婆婆做糕饼有一手,可惜近些年腿脚不好,店都歇了好久。”
记着张萧散的指路,阎祈平几人一路往那去,果然见到一个糕饼铺子。
巧的是,那家店也是阎祈平的财产。意料之外的是,店门是开着的。
“姑爷不是说婆婆身体不好,歇了许久吗?莫非是如今康健了?”
站定观察了一会儿,阎祈平也回答不了庆云的问题,便抬脚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店里有着些许长久不见日光的腐朽味,但味道浅淡,打眼一看就知道店面刚被清扫过。往里两步经过门口摆放糕点的桌案,四人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不多时糕点的香气自后厨飘来,随着拐杖触地的咚咚声,一个老婆婆领着一个端着糕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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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出来。
“客人来了,不好意思我们刚开门,糕点还没备好。”
之前那个没眼睛的盗墓婆婆多少给阎祈平留了些阴影,她此时并不敢抬眼,“没事,我们有事找掌柜的。”
“找我?客人稍候片刻,杨花,放了糕点就给客人泡上茶。”
“诶好!几位喝些什么?”
女人朗声应答着,手上动作不停,将糕点摆到门口。
“都好,你看着泡就是。”
“那我给客人泡茉莉花茶吧,山上自己采了晒出来的茶,可香甜。”
茶上桌,老婆婆坐到阎祈平对面,这才认出来眼前的正是自己东家。
“多谢老东家宽限老婆子这么多年的租金,少东家放心,接下来我们店就开工了。”
“不急的,现下这店是我的嫁妆,我做主,婆婆慢慢来就是。先前听说婆婆身体不好了才歇业的,现今可好些了?”
问完,却见婆婆和杨花都愣了愣。接着杨花轻抚着婆婆的后背,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中满是希望。
“好了,好了,今后都会好的。”
啪!——
噼里啪啦一声巨响打断了杨花,引得所有人转头,店门口的柜台破碎散落一地,一时烟尘弥漫。
烟尘中,一个衣衫不整如乞丐的人尖笑着,跛脚走来。
“你果然带我娘来了这里,可是让我好找啊。”
“鬼啊!”
杨花的尖叫引阎祈平转回头,只见婆婆和扬花皆是一脸惊恐。
“什么鬼,爷爷我可是从鬼门关爬回来要你偿命的!”
那乞丐一样的人快走几步,乍一看和丧尸没什么分别。
等走过了烟尘,他发现了一旁的阎祈平四人。
“呦,还有客人。我告诉你们,这个女人不检点,还妄图杀她男人我,她做的东西,可不敢吃不敢买啊。”
“我没有!”
“够了。”
婆婆颤抖着起身,拄着拐一点一点靠近男人。
“你既然活下来了,就当拿命赎了罪。你走吧,别再来我们眼前了。”
“呵,”那男人突然站住了,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倒了婆婆,“死老太婆,别以为你生了我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你伙同那个女人害我性命,从此就是老子的仇人!”
啪!又是一声,终于反应过来的阎祈平拍案,一个眼神,庆云便会意上前,将男人压倒在地。
“放开,放开!你们什么东西?啊?那两个女人找的帮手?信不信老子拿刀一个个,啊!”
他跪倒在地后拼命挣扎,对着正上前搀扶婆婆的景星破口大骂。庆云愤愤沉吟,臂膀一用力,折了他一只手。
这下人立刻就老实多了。
也不跟他废话,等婆婆重新被扶到凳子上,阎祈平让杨花跟着一并坐下。
“可否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婆婆张嘴,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东家,我没脸说呀。”
她满脸愁苦,望了望门口闻声聚集起来的百姓,泪水流得更凶了。
9. 你人好,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二楼可上得去?不如我们上楼说话?”
听阎祈平温和的话语,看让她们苦不堪言的人蜷缩在地动弹不得,婆婆与杨花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狠狠点头,二人互相扶持着,往楼上去。
动身上楼前,阎祈平走到店外,环视一圈聚集张望的人群,“不知大家刚刚看没看到,这人踹倒亲娘,辱骂妻母,我阎祈平看到了,要管上一管。想听结果的,可留下一听,只是好奇的,听到经过了便散了吧,别堵了路挡了着急赶路的人。”
顺着阎祈平的话,人们看向地上的人,果真面目狰狞满脸凶相,指指点点之后,大部分人也散了,他们也是赶路要去讨生活的人。
路人中,一个皮肤黝黑,背着比人还大的箱子的少年,同少数几个路人留了下来。
见目的达到,阎祈平吩咐庆云留守楼下看着,安心上楼。
楼上并未打扫,方才杨花匆匆擦过,昏暗杂乱的房间内,留出一个洁净的角落。
“东家,坐。小店简陋,亏待东家了。”
“没事没事,你们也坐。我先说说我的事,说完你们再讲你们的。”
打量着二楼的环境,阎祈平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听闻这个铺子空闲,想用来尝试开一家食肆,这位是童样,我找来的主厨,做菜可好吃了。”
被点名的童样腼腆一笑,眼中隐约有泪花,大概是看着杨花,也想到了遇人不淑的自己。
“刚到门口的时候,我想着婆婆回来了,那就作罢,再找找其他地方。不过现在,我有另一个想法。一楼给婆婆继续经营糕点,二楼,我用来开食肆,每日午后开店,宵禁前闭店,刚好与婆婆开店的时辰错开。若是婆婆愿意自然好,若是有不便之处也尽管说,只是我突然的想法而已。”
说完,沉默短暂弥漫了几息。
随后被杨花的一声溢出指缝的啜泣打破。
“东家用的上二楼,是我们的荣幸,”婆婆扯着嘴角,还想说两句客气话,可听着儿媳压抑的哭声,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说别的了,我们家的私事,本不该扰到东家面前......”
事情的开始是俗套的,也是或许是一些普通人正在经历的。
家里的独苗男儿,自小偷鸡摸狗不成器。一日与父亲争吵,父亲被他气倒在床,母亲关了店回家照顾丈夫,又拿出积蓄到处奔走,帮他成了家,想着成了婚是不是能成熟些。
可有些人,缺的从不是成家,而是真正严格的管教。就像此人,婚后依旧无所事事,还对妻子拳打脚踢。
之后的展开,多了惊险。
几年后的某段时间,他突然经常外出,一改三不五时怠懒躺在家的模样,回来时总是兴高采烈,偶尔还会给妻子带些礼物。父亲的身体调养几年也渐渐好了起来,本以为终于是守得云开,没想到,他是投奔了山匪。
一日妻子上山采摘,被探新路的山匪掳走,贼窝里,却看到了丈夫的脸。脱险归来,得到的不是安慰也不是解释,是比过去还要狠戾的打骂,只因其他山匪夸了几句妻子漂亮。
什么叫杨花果然水性杨花,什么几年不见怀上一胎......连进门迈左脚都能成为一巴掌的理由。
出门找儿媳的父母回家,见到一地血,赶紧去拦男儿。
母亲惊叫血是儿媳流产,父亲被男儿一把推倒在地,死不瞑目。
见了血,死了人,他却更加凶狠,脸色阴沉朝妻母走去。危急关头,杨花撑起身,摸过墙边的锄头还了人生中第一下手。
打断他的腿,打破他的头,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对面的恶人也是肉体凡胎,血也是红色的。
更想不到,长期务农的自己,比他强壮上许多。
之后,老少两人对坐了一夜。老的毕竟经历过事情,她一咬牙,让儿媳把两人带去埋了,对外只说父子俩都在山上出了意外。
正好那段日子山匪作乱,在山上出事的人确实不少,村里无人怀疑,只道两人可怜。
又歇了几日,婆婆带着杨花重新过日子,她教给杨花做糕饼的手艺,带杨花进城,教她开店。
“东家,这店任凭东家做主,老婆子绝无二话。只是今日之事,求东家保密,我们亏欠杨花太多了,她绝不能下狱啊。”
阎祈平拦住要下跪的婆婆,正为这故事气恼的她,也迁怒于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一时语气透了些不满。
“那楼下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会打断他的手脚,带回家里。人是我生的,我养他一条命。”
“东家若是觉得烦心,我跟婆母一起搬出店,绝不多惹麻烦。”
“不,你们留着,他该下狱,牢饭也能养他一条命。”
脑袋一热,阎祈平想着,既然这个时代皇权压人,那自己用这份权力,送一个本该被抓的恶人进监牢,也是抬抬手的事情吧。
“景星,废了他的舌头,带去官府,说此人投靠山匪才从山中脱险,说他殴打母亲,说他砸了阎家的店,还对世子妃出言不逊。不过我饶他一条命,让他在牢里过下半生吧。”
景星领命离开,婆婆张了张嘴,只是叹气,杨花却显得有些纠结又困惑。
对上杨花忍不住看来的视线,阎祈平收起方才的严肃,疑惑地回望。
“可是有话要说?”
“没,就是想不通。自小爹娘都说我无用,婆婆,东家,你们为什么帮我。”
“傻孩子,还说傻话。我帮你是我欠你的,东家帮你,是东家是个顶顶好的好人。”
“我不是,好人。”阎祈平自觉是个小人物,算不得好人,是一朝得势就忍不住耀武扬威的小人物,是穷困潦倒会铆劲钻营没皮没脸的小人物,“只是不想成为坏人而已。”
一时间,她总想再说些什么,于是她再次与杨花对视,“受风燕子轻相逐,著雨杨花湿更飞。杨花,你要飞的。”
“对,杨花,我们还有以后,日子长着呢。”童样也忍不住开口,她决定了,立刻就给师傅写信,不能等颜兴瀚酿成大祸。
屋内人心思各异,等她们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下楼,楼下只剩一个蹲在店门口的路人。
听到背后来人,她起身,一手抱着许多糕点,一手还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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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吃了,掉在地上应该不要了吧,我就拿走吃了。”
“哎呀,客人,掉在地上的不能吃。你等老婆子再做新的,快快放下。”
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一直在楼下守到现在,她的箱子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见婆婆上前忙退后。
“不用不用,我买不起干净的,吹吹就能吃了。不收钱吧?”
“不收,干净的也不收。丫头快来,快别吃了,掉地上的吃了不好,等老婆子做新的,乖啊。”
少年身手灵活,婆婆累得气喘也抓不到人,庆云想稍微搭把手,竟也只能摸到她衣角。
阎祈平不发话,庆云便没有再动手,旁观的四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也不上前帮忙,突然笑了开来。
笑声一改沉重的气氛,少年大概是吃饱了,才停了下来。
她扶了扶婆婆,再走到阎祈平跟前,“你说想知道结果能留下的,我看你的手下把人带走了,所以结果是什么?”
“带他去报官了,让他吃牢饭。”
“好!你人好,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
少年取来她的箱子,翻找两下,提出几布袋东西,“这是我家乡的果子晒的果干,阿娘说在这里可值钱了,我便宜些卖给你。要不要?”
随着布袋被打开,熟悉的香甜味道铺面。
这不芒果吗?
但阎祈平还得装糊涂,“这是?”
“檨(she,一声),对,就是那个能做蓬莱酱的檨。市面上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我出这个数,怎么样?”
“十两?一袋?”
“是十文,一片。”
“小孩儿,檨在市面上可是一两银子换一两,你这定价莫不是被谁骗了?”
童样做过干果生意,一听她的定价就觉奇怪,“还是说,你是瞒着家里拿出来卖的,所以不知真价?”
“我,我家人让我卖的。阎祈平姐姐,我只同你做生意,就这个价,你就说买还是不买吧。”
“我买,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里,爹娘是谁,现住何处?”
“好说,老板爽快。我叫林陈儿,家乡就是产檨的东宁岛,我爹叫林有田,我娘叫陈福,现住东水湾那边。”
少年没想到,阎祈平说买是买下了她所有的檨干,也没想到自己的隐瞒很快就被拆穿。
她欢欢喜喜带着钱回到了住处,确实是住在东水湾,不过是东水湾岸边的一艘破烂小船上。而那里是阎家的地盘,巡逻的人发现了她,依旧是灵活的身手,但这次遇上了阎月英。
阎月英得到消息,说东宁岛遇天火,用现代的话,就是火山爆发。天火引燃密林,岛上几乎十死无生。这几日,她都在海岸边跟着巡逻,想着万一有人逃出来,渡海过来,自己多少可以接济一下。
几步拥住林陈儿,见她年纪小又干瘦,阎月英便做主将人带回了家。
喝上热茶,吃上热饭,林陈儿放下了心防。
“抱歉姨,错怪你了,你也是好人,和阎祈平姐姐一样是好人。”
“阎祈平?那是我女儿,你认得她?”
10. 就叫妇姊
赶巧不赶早,这样的缘分也被林陈儿遇上了。
娘和爹说的果然对,渡海活下去,未来一定有好日子等着。
走去隔壁世子府的路上,林陈儿默默想着。
等见到阎祈平,她依旧笑得灵动顽皮,面上丝毫不见所有亲朋都死于天灾的沉痛。
是阎月英将阎祈平拉到一边,告知了她的来历,阎祈平才正式看到了眼前少年,强大坚韧的灵魂。
东宁岛离京城那么远,远到天火的灰也飘不过来,阎月英虽说每日巡逻,但也没有报什么希望。
一个小孩,一艘破船,是怎么不远万里,撑过来的?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而林陈儿只当是不必回头的过往。
“你们不用担心,我脑子聪明,身手灵活,能活好的。”林陈儿知道眼前的都是好人,好人最容易担心别人了,于是她反过来安慰有些沉闷的大家,之后又像是对谁保证道,“不止一个人的好,要活出全村人的好,林陈儿一定能成大事。”
“这样如何?”张萧散突然站起,引得所有人注视向他,“我的善心堂缺人手,小孩儿,你愿意来帮我吗?”
“你是,阎祈平姐姐的?”
“我是他夫君。”
“好!你开多少钱?”
“一月一贯钱,也就是一两纹银,管吃管住。我看你人不错,想培养你当管事,别人可没这个待遇。”
“老板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好,好,那陈儿今日先住我那。对了,正好同你说一声,跟木料商的饭约在明天中午,可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听母亲的话,阎祈平追问,“明天在哪吃?”
“白鹤楼,就楼建的贼高,价格也贼高那家。”
“明日我也要去白鹤楼见人,不如夫人与我一道?”
张萧散去,带着林陈儿和有禄也去;阎祈平去,带着庆云和童样一路。再加上阎月英和吴嬷嬷,一串人像春游似的就出发了。
“换以前,我昏了头也想不到,我们娘俩出门会前呼后拥,有这么大排场。”
“谁说不是呢。妈,你给我说说那个木料商人咋样,什么脾性?”
“那人说话可客气了,语音语调也温声软语的,像是读过书。人矮矮胖胖照理说是个憨厚的,但是吧,总是眯着眼睛看人,而且妈总觉得他假。”
阎祈平母女共坐一台轿子,几日里,她们已经习惯了坐轿的颠腾,此时还有闲心吃点心喝茶。
很快就到了地方,阎祈平母女和张萧散定的包厢挨着,等两拨人告别,进屋时,那个矮矮胖胖的木料商已经在了。
“白老板久等了。怎么不先叫些点心?”
“阎老板!不久不久,做生意起早些为好。醒来无事,我便先来白鹤楼准备着。”
“白老板果真像我娘说的一样勤勉,我们母女这一点就不如白老板。”
“哦吼吼,这位就是千金?果真是妙人啊。”
见面客套完,阎祈平在心中暗暗认同了母亲的话,这人果然眯眼看人。
落座点好菜,上菜前三人又聊了起来。
“白老板,今日算是小女初次跟人谈生意,白老板赏脸当一回小女的师傅,指导指导。至于今日无论成与不成,我们木料的买卖都是一码归一码的。有劳了。”
“阎老板说话还是那么率性,不似一般妇孺啊。我们相识也算有缘,我便收下这个徒弟了。”
“不敢当不敢当,那我便女随母言,也直说了。不知这红曲酒,白老板打算开什么价?”
“酒好说,好说,女人家酿的不值钱。小姑娘,先前我便好奇了,你爹是何人,你怎么不随父姓?”
几句话,阎祈平已经有些无语,她与同样脸色微僵的母亲对视一眼,回答道:
“家父入赘阎家,按理我自然还是阎姓的。”
“嘶,我听闻我的那位兄弟死于海难,弟妹不如让女儿改回父姓,否则我兄弟一脉的香火不是彻底断了吗?”
“白老板莫非与我夫君有血缘关系?”
“不不不,我家族谱之中,断不曾有入赘她家之人。”
“那为何称我夫君为兄弟?”
见阎月英母女脸色都黑了些,他赶忙赔笑。
“不说了不说了,确实不该提起你们的丧夫丧父之痛。只是想着她叫我一声师傅,总是想提醒一句,你们还是莫做这样损阴德损财运的事为好。”
“白老板。我方才只是客气话,我女儿目前没有任何拜师的打算。抱歉让白老板误会了。”
“好好好,是我不是,是我多嘴。我们说正事,正事。这个红曲酒啊,我做主了,免费供给令爱,当作赔不是。就是南郡到京城路途遥远,运输有些艰难。不过,若是阎老板能只收我一家的木料,那所有琐事,我白某人一并解决。”
见母女俩都沉默着,他将声音放得更软,“阎老板,我是真看好你。你们母女二人,我一看就知道不一样,不似我在南郡看到的妇孺,她们庸庸碌碌。你看,阎小老板拿到红曲酒就知道做生意,那些个女人就只知道埋头做红曲。我们合作,准能做成大事。”
“妈,木料生意一定要跟他做吗?”“让他撒一边去,我昨儿个见他说话好听,人模人样才愿意收的。今天就蹬鼻子上脸。”
根本没管白老板后面说了些什么,母女俩头靠头交了底。
这下阎祈平就放心了,她直接打断了白老板说话。
“我打算开个食肆,第一道招牌菜,准备的是加了红曲酒的姜母鸭,现在想想普通米酒也行,有机会我再向那些做红曲的阿姐阿姨亲手买。本来一直纠结食肆的名字,现在,白老板给了我灵感。”
看着白老板疑惑哑声的表情,阎祈平突然笑道:“就叫妇姊。天下妇女,姊妹一家。谁跟你她们?谁跟你我们?你跟我们才不一样。”
“诶,这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什么父子父女?我就是作为过来人跟你们分享点经验。”
“不必了,白老板,木料你也自己留着吧,阎家不会和看不起劳动人民的人做生意,告辞。”
“什么劳动人民?阎老板,别啊,你也知道我是南郡人,不知此地的风俗忌讳,哪里说错了我收回。”
情急之下,他赶紧起身要拦住准备出门的阎祈平母女,打包藏在袖子里的糕点散落一地。
呼哧带喘追了上去,拼着摔倒才堪堪拽住了阎祈平的衣袖。
那白老板身板不小,拽得阎祈平踉跄一下就要摔倒,还好她扶在了前面阎月英的背上,才不至于落地,只是大袖外披被顺势撕裂。
动静引得在外间等候的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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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立刻前来查看,就见阎月英抓着一个人猛一顿耳光,接着一甩扔到了她们面前。
“滚!别让老娘再看到你。”
“妈,妈,消气消气。”
“他嘴里憋不出一个好屁,还敢拉扯你,扇几下都算轻了!放阎家船坞那边,我非给他手撅折了。”
“是是是,妈你在阎家船坞都这么,威风吗?”
“嗯,大家都是爽快人,妈一直不服就干,现在没一个不听妈的。”
“好好好,但我觉得吧,也不能总是动手,也得讲点人情道理?”
“也是,闺女说的在理,妈之后在意着点。”
母女俩说着话,庆云和童样目睹肿着脸的人跌撞绕过她们跑出厢房,在门外廊上撞翻了送菜的小二,发出好大响动。
“他干啥了?”响动传回阎祈平母女耳中,二人缓步到门口张望。
“回家主,好像是撞到了传菜的小二,菜汤洒到隔壁客人身上了。”
“隔壁不是?”
想到隔壁正是张萧散他们,几人干脆走出门,见白老板被一个将近两米的络腮胡壮汉拎着领子。
“这是?”
“惊扰夫人了?我正预备带秦镇与你们打个招呼,没想到此人乱撞,毁了秦兄的衣裳也毫无歉意。”
“别人说你现在浑身书臭我还不信,在媳妇儿面前讲话是文绉绉哈?”
“夫人可谈完生意了?为夫没有碍事吧?“”
张萧散被拆台,面上还是乐呵着,衣摆下却狠狠踩了秦镇一脚,痛得他扔下了白老板。
秦镇跟吃了苍蝇似的看着张萧散。此人听自己说了白鹤楼的传菜小二个顶个俊俏,就拿自己当借口打算去隔壁守着媳妇儿。
啧啧啧,没话说。
这一打岔,那白老板摸到机会一溜烟就跑开了。
张萧散两人不免好奇他的来路,听阎祈平大致一说,秦镇后悔没再给他两脚。
“嫂子我支持你,我奶奶就爱酿酒,她的桃花醉,圣上喝了都说好。在那个东西嘴里,就成什么了。”
“红曲,不止南郡有。”
同样愤愤的林陈儿,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怎么说?”
“东宁也有,闵阿嫲亲手做的,绝不比南郡的差。我带着呢。就是,没有酿成酒,不知道能不能帮上祈平姐的忙。”
“只有红曲啊,童样,你能用吗?”
“能,太能了。好陈儿你帮大忙了!你救回了我们食肆的第一道招牌菜。”
“好汉子,你还有多少宝贝?”秦镇也跟着拍上林陈儿的肩膀,把张萧散介绍的小孩当亲“弟弟”关照。
“我是女的!”不知为何,林陈儿和秦镇一见面就不对付,于是干脆不与他多话,“说到酒,我还有用甘蔗做的酒,不过太烈性,我娘说只做防身护体用。”
这下秦镇僵住了,他先前只当小孩儿怕生,原来,原来是这样。
众人因这误会会心一笑之时,阎祈平满脑子只有林陈儿说的“甘蔗酒”。
“甘蔗做的,怎么做的?”
一听到这个,阎祈平可精神了,等林陈儿将做法细说,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朗姆!
没想到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蒸馏出高度酒的技术,看来不用自己向系统许愿了。
11. 妇姊食肆的第一桌客人
“咳咳,甘蔗酒我也略有耳闻,只是和林妹妹所说的酿造工艺大不相同啊。”
秦镇不再粗放的动作和话语,让林陈儿多看了他两眼。
原来之前这人行为惹人厌,是把自己当男的了。
误会解开,她也不与人计较,“这与陆上甘蔗酿的金浆不是同一种酒,我们东宁管它叫清辣酒。”
“好啊,可太好了。”
说话间,门外已经收拾干净,小二领班带着菜和新衣裳敲门进屋,赔礼道歉。
张萧散一看,果真个顶个俊俏。
秦镇起身换衣裳,还揶揄地拍了两下张萧散,心想有了心上人的兄弟真好逗。不知他兄弟此时是心里进了人还不自知。
不过若是知道,就更要笑话了。
险些被笑一辈子的张萧散,捧起阎祈平的衣袖,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替她理好撕裂的衣料。
“夫人今日早些归家,到时为夫帮夫人缝补上。”
“夫君何必劳神,这冬衣披衫是往大了做的,裁一裁刚好是合身的春装。”
阎祈平是真不知道他演的哪出,但想着两人的合约,便配合着,也没有拆台。
接着张萧散给她夹一筷子菜,阎祈平就吃一筷子,看得秦镇直皱眉。
一顿狗粮拌饭终于吃完,秦镇麻溜就告辞了,“善心堂开门了记得喊我,我去练武场了。”
“秦兄不留下吃晚饭?”
“滚滚滚滚滚,早知道你今天找我是炫耀媳妇儿的,我去练绣花都不来。”
“嗤,你与秦兄感情真好。”
“他与我自小相熟,后来我寻了些不着调的人玩,渐渐与他疏远了。今日再见,果然还似从前一样聪慧。”
“哈哈,小心他听到掉头回来。”
“回来就回来,我家夫人终于笑了,就什么都值。现在可不气了?”
回家的路上,阎月英往船坞去,阎祈平便和张萧散同乘,她今日里,第二次因他诧异。
“谢谢,夫君怎么知道我在生气?”
“夫人平时吃饭总是雀跃享受,看得为夫也跟着胃口大开,今日却吃得不香,想来是怒气未消。”
“所以你才给我夹菜?”
“夫人冰雪聪明。夫人自小体弱,如今又落过水,当多餐饭少忧虑,长寿安康,夫人与我的约定才可以安稳存续下去。”
“好。我会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阎祈平确实为了长寿做出了相当的努力——跟随武学师傅每日晨练。
可惜在几日后,师傅遗憾告知他不适合指导阎祈平,委婉地说需先调养身体,从舒筋活血补气开始。
离开时,武学师傅虽称会帮阎祈平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人选,但阎祈平自己已经不抱希望。
反正如今出门必有人跟着,吃穿不缺,也出不了什么事。再说,妇姊食肆该开业了,先忙正事要紧。
修缮了半月,杨花婆媳也休整了半月,正赶着腊八节,食肆门口张灯结彩。
阎祈平站在门口打量了许久,才舍得进屋去拆开这份礼物。
楼下改了布局,后厨门口楼梯前方加了前台,今后杨花和婆婆做的糕点便放在前台展示,客人坐的桌椅前移,屋内亮堂了许多。
沿着楼梯上楼,一眼就能看见吧台。
阎祈平上前,伸手抚摸台面,这是她凭记忆画出的调酒台,这个时代的工匠果然厉害,简单的草图,就能打出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成品。
不过毕竟少了许多材料,再像也只是像了个外形。
光饮用水,就不能直接打开装了净水器的水龙头,还得自己烧了提上来。
硬件可以凑合,调酒的原料可不能,这几日童样闭关研究,憋着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不知她进展如何了。
想到这里,她也无心再去细看二楼的桌椅座位,招呼着看哪里都新奇的庆云下楼。
楼下杨花已经忙不迭地开始给客人打包糕点。
婆婆许多年前攒下的好名声,如今并没有被遗忘,听到消息的,都赶来再买上一份记忆中的美味糕点。
“甜老姐你总算是回来了,今天我可得多买些,我家乖孙要是知道还能吃上你的糕点,他们肯定乐疯了!”
“不成不成,得给我们留点,你一人包了怎么成。甜姐,听说前些天被你家不孝子打了,可是真啊?”
“什么!他哪来的胆子。甜婆婆你可无恙?”
“好了好了,都没事了,世子妃帮了我,都好了。大家买了就散散吧,后面的娃娃要进不来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阎祈平才第一次听到与婆婆名字有关的信息,或许她姓甜?或许名字里有一个甜字?
她默默思考,人们见到她来,免不了一阵喧闹。
她又默默点头,避开送来糕点的杨花,转身进了厨房。
“世子妃果真是人美心善,这一点头,跟天仙似的。”
“甜婶甜婶,跟你打听打听,世子妃开的食肆,有什么菜?都什么价啊?”
......
讨论声被后厨的噪音隔绝,渐渐淡出阎祈平耳中。
她经过摞的高高的蒸屉,走到正聚睛凝神看着火的童样身边。
“如何了?”
“祈平姐!庆云!我闻着味儿是差不离了,但是成败还得看出锅后的味道。”
“那单从红曲米酒的香气来说,品质如何?”
“嗷这个啊,这个早早就好了,”童样起身,自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坛酒,“相当完美,还没有被长途跋涉的颠簸摇晃破坏口感,绝对比那个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白老板手上的好。”
“哇,童样你太像样了!”“如此甚好!太好了!那锅里的是?”
“樱桃肉!有了小陈儿带来的红曲,我就能做出取之不尽的红曲。如今有富余就忍不住研究起这道菜,等开了春,加入新鲜樱桃果肉,那味道——”
每每谈起佳肴,童样总是一改平日里大姐姐的沉稳洒脱,透出澎湃的少年意气。
阎祈平也被这份兴奋感染,联想着用樱桃能调出的美酒。
“东家,东家公带的客人到了。”杨花进来通传,打断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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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日梦。
张萧散如先前许诺的,带来了开店的第一桌客人,她们得好好招待。
常规的开店时间本该是午后未时,如今是正午,童样提前忙活了一上午也是为了这一桌客人。
传菜,上桌,阎祈平跟着来帮忙搭把手的杨花一同上楼。
世子爷的号召力是响当当的,再加上帮着张罗的大将军之子秦镇,连皇子都好奇前来光顾了小店。
“我们一来就上了菜,世子妃有心了。”
“过奖,诸位慢用。”
人前,阎祈平依旧保持着少言娴静的模样,不动声色将客人们观察了一圈。
自张萧散开始,一旁是二皇男,再一旁是秦镇和他的妹妹秦晟。接着是宰相之女、大理寺卿之女结伴同来。最后一位是张萧散结识的江湖侠客,面具遮脸十分神秘,声音也难辨男女,但据说武功极高。
张萧散在身旁给阎祈平留了空位,但她并未落座,而是在问好之后走到吧台,将一小包从厨房取出的玫瑰花瓣,泡入林陈儿带的清辣酒中。
她尝过了,这酒确实是朗姆,那今日她大概能调出好东西。
除了问甜婆婆讨来的玫瑰外,还有一小包茉莉花茶,阎祈平一并取温水泡上了。
这边的动作,吸引了那位侠客的注意,他果然如张萧散所说性格乖张,并没有融入饭桌上热络的气氛,而是一闪身来到了吧台前。
不过在场的都了解这位侠客,便没有人觉得惊异。
除了见阎祈平与侠客交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张萧散。
“萧散你就过去罢,坐在这吃也吃不香,同你闲聊也不搭话。”
“哈哈哈,你看看,咱皇子都看出来了。我说你就干脆过去,我们给你们留着菜。”
桌上三位女客无不憋笑,秦晟干脆提议,不如大家一起过去,看世子妃似是在准备茶水,到时带着茶饮一同坐下吃饭。
要说别的几位,对这常年不见人影的阎家千金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借此机会,便也顺水推舟起身往吧台去。
这下张萧散像是得了赦令,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吧台前。
见阎祈平从台下抽屉中取出一套闪着亮光的金属器具,如玉的手摆动如银的杯子,调制出的酒香牵引着张萧散的心神。
身后晚一步到达的众人也看得入了迷。
米酒,捞出茶叶的茉莉花茶,捞出玫瑰的清辣酒,按阎祈平直觉中的比例先后倒入调酒杯,再加入现凿来的冰块搅匀。
最后一一倒入白瓷酒杯中,中央的一杯被阎祈平往那侠客跟前推了推。
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阎祈平还是从这位侠客的眼睛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那些偶尔在现代调酒时会听到的,如陈年佳酿一般香醇的故事。
对阎祈平来说,注入心血调制出的对的酒,是打开客人心门的钥匙,而她得到的报酬,就是客人诉说的曲折经历。
是窥私欲也好,是借别人的人生填充自己的阅历也好,阎祈平想,这侠客大概就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客人。
她势在必得。
12. 世子爷吃醋难得见
侠客也不客气,端过杯子,朝阎祈平敬了一下,便仰头将酒灌入口中。
米酒的醇香裹着茉莉,让冬日饮冰也不觉得寒凉。酒滑入喉,带着玫瑰芬芳的暖意在体内燃起暖流。
侠客咽下酒虽没什么太大反应,但喉头接连滚动,连浸染了酒液的唾沫都想咽干,口中是无尽的回味,眼中是陷入某段回忆的动容。
“还有吗?”
“有。”
见鱼儿上钩,阎祈平心中雀跃,手上动作,给侠客又满了一杯。
“奇了,墨大侠都说话了,这酒得多好喝。”
秦镇见了第一个上前,端起一杯酒也想尝尝,喝完突然一激灵,像着了魔似的又抢了一杯,冲回饭桌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停不下来。
众人被他的动静逗笑,阎祈平给侠客满上了第三杯,顺手将秦镇喝过的杯子放到吧台下,又取出一个新的杯子倒上酒。
“各位也落座吧,不然菜要被吃完了。”
又调了两壶酒,阎祈平端着酒壶走出吧台,招呼着大家回到餐桌。
说完,手上突然一轻,转头见张萧散替她端走了酒壶,随后抿嘴瞥了她一眼提前一步往饭桌去,那眼神中满是幽怨。
打动了目标客户,阎祈平心里正美呢,他的这一下,属实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还好我答应我哥帮忙张罗着来了,今日奇观甚伟,世子爷吃醋可太难得见了。”
身侧传来悄声的揶揄,阎祈平转头,对上秦晟看足了乐子的目光,她身后另外两个女孩子显然也是十分愉悦。
想向三人问好,可刚点头没开口,阎祈平就被去而复返的张萧散拉走,按到了桌前。
“热菜没几口下肚,一开始备料配酒的时候倒是偷喝了不少,你再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呢?”
“哦!是我考虑不周,多谢。”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张萧散一直没什么好表情,自己前不久才答应他照顾身体,今天就这么不健康。还是没有太适应自己如今的体弱。感激地吃着他夹来的菜,阎祈平如此想着。
吃饭之余,她抽空又观察了几眼被称“墨大侠”的侠客,扫过秦晟三人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时,她还有闲心感叹这真是个奇妙的误会。
只要她再多转个头,就能看到张萧散依旧不悦的脸,和一旁秦镇吃饱喝足看热闹,一脸快憋笑憋过去了的表情。
“听闻近些日子,阿晟在医道上又有建树,今日正好有缘相识,不如阿晟试着替祈平调养调养身体?好救救咱们萧散这乌云密布的脸。”
“二皇子所言极是,我今日赴约正有此意,”秦晟举杯对阎祈平继续说,“改日我再约祈平小聚如何?”
“好,自然是好,那就有劳了。今日见各位,真是惊喜非常。”说完,阎祈平也举杯。
想到二皇男提到的张萧散的脸色,她放下杯子后浅抬手拍了拍张萧散的手背,靠近他身侧悄声,“安心,我在意着了。”
抬头见张萧散面色果真柔和了,她也便放下了心,准备尝试与侠客搭话。只是手刚要抽走,又反被握住,不知这人又演的哪出,阎祈平皱了皱眉,疑惑中带着些尴尬不满。
想着人前该演恩爱夫妻,她也没有再挣脱,之后得找机会跟张萧散好好聊一聊互动的界限。
可手很快就被放开了,张萧散转而扯向衣袖。阎祈平仰头看他,从这个视角看到了只她可见的委屈。
“我不是凶你,就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别放在心上。今日真的多谢。”
这副好皮相一委屈起来谁能不动容?阎祈平心中立刻没了芥蒂,甚至难得升起些怜惜来。
终于饭毕送客,客人们今日大饱口福眼福,心中欢喜,都说要见一见手艺如此好的主厨。
阎祈平领路在前,介绍起童样,本想着到楼下唤来童样,大家坐下再聊两句。没想到一到楼梯口,先看到了来捣乱闹事的人。
今日邻里街坊前来报复性消费,为了不惊扰百姓,景星有禄和几个客人带的侍卫,在店周围不远处隐蔽站岗。
甜婆婆的糕点早早卖完,打扫收拾过后,她正与杨花和童样闲坐聊天。
见阎祈平自楼梯迈步而下,甜婆婆三人起身,预备一起送客。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包扎着脸,看不清面容的人。
“客人,今日糕点卖完了,明日再来吧。哎!你!”
杨花站得近,上前解释,却被他推了一把。
此时景星和有禄闻声进来查看,阎祈平也立刻站住了。
开玩笑,身后可是有皇子,其他人也是个顶个贵重,要是这人乱来出了一点岔子,整个店要跟着遭殃。
此人虽面容不清,但阎祈平认的出来,就是那个南郡木料商白老板。
“怎么了?”
“有怪人进来,各位稍候片刻。”
回答完张萧散,阎祈平上前拉过杨花三人,与景星汇合,对上白老板,“你是来?”
这白老板全然没注意到店内严肃紧张的气氛,更不知门外不远处,一众人刀剑出鞘,只要一个挥手就能冲进来把他砍成臊子。
他用脚毫无礼数地踢来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阎祈平跟前。
“白某人是来给你个机会的。阎家小妹,我是真欣赏你们母女,只要你点头,赔礼道个歉,再认我做义父,那不论是木料生意,还是红曲酒,我都只跟你们家做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知道,是你求着我娘做生意一样。你是来这许愿的吗?”
“呵,你果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要请你跟我走一趟,一同去找你娘说话了。”
在阎祈平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下,白老板语气阴森放了句狠话,随后使劲吹响了衣袖中藏着的哨子。
一声尖啸,紧接着却是这白老板自己的惊声惨叫。
雇来的打手听到哨音还没赶到,白老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一柄宽刀。
楼梯上等候的几位可不都是文人,不说磨拳擦掌的大将军男儿女儿,那侠客听到有人闹事早就皱眉握上刀柄。
这一声哨音对他们来说就是开始的号令,墨大侠脚下蹬地,攀着墙就越过了几人,先一步下到楼梯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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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拔刀,在哨音未消散之时,刀已经架上了白老板的脖子。
此时正要招来侍卫的景星被下楼的二皇男拦住,行礼退下后便与秦镇秦晟兄妹一起守在皇子身侧,而还未反应过来的阎祈平,被张萧散拥住拉到后方与另两人一同。
有禄得张萧散示意,赶紧拉着童样几人一同退后。
之后打手才姗姗来迟,看到他们的老板在刀下两股战战,非常敬业地上前就要解围。
“哪来的不开眼的小子,还不放了贵人!”
“就是,知道贵人什么身份吗?说出来吓死你!”
侠客出手才不管你什么身份,刀口又逼近一寸。
“且慢,我倒要听听,他是什么身份。”
二皇男不知从哪掏出折扇,也不打开,用扇骨挡住刀锋。知道是这位朋友爱装相的老毛病又犯了,反正没什么危险,墨大侠便收了刀,往回走到阎祈平身旁抱臂看戏。
“你看着倒像个人,告诉你吧,这可是圣上下了特令要款待的人。今秋的迎商令都听说了吧,凡来京行商之人,我等都不得怠慢。这位,就是自南郡远道而来行商的贵人,南郡的商人可从未见过,圣上必然珍惜。”
“听明白了吧,今日这位老爷可是受了委屈来讨公道的,你若懂事就不要拦着。”
“哦?~你们是受圣上之命前来的?”折扇被打开,二皇男以扇半遮面,俯身弯腰一脸惊愕悄声说道。
“跟他们废话做什么,几位兄弟收了钱就麻利点办事,给我把店砸喽!那个死丫头给我绑起来带走!”
脱离了刀口威胁的白老板终于站直了腿,见后面有打手挡路他退不回去,便抬手直指阎祈平,手指险些戳到二皇男。
“啧。今儿个高兴,本来想陪你们唱会儿戏,没想到白老板这么没耐性。乏了乏了,全部拿下吧。”
话里扯到了他爹,二皇男就不能再玩下去了,摆摆手往后走到阎祈平身旁,找她另外打听了这人的身份。
阎祈平简单一说,在现场被泼一身菜汤的秦镇不忘添油加醋补充,他为了与挚友张萧散再见,可是穿了难得的好料子,全被这白胖老板糟践了。
“那祈平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全凭二皇子发落,阎家并无损失。”
被景星扣住还在骂骂咧咧的白老板,听到“二皇子”三个字,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其他几个打手也是跪地磕头,恨不得原地重新投胎算了,他们居然刚刚对着皇子说出了那些话。
之后,闹剧很快收场。那几个打手是被白老板蒙蔽,被罚接替京城内倒夜香的工作三月。而白老板,被皇子报到了皇帝面前,一道圣旨,从此不再能踏进京城一步,相当于被全国通报批评了。
至于阎祈平的妇姊食肆自然不受影响,那天之后,食肆正式开业,正赶上腊八,童样熬了一锅喷香的腊八粥放店门口免费分给行路的人驱寒,尝过味道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赞的。
这生意就这样慢慢做了起来,直到年节将近,客人们都回自家团聚,店内再次清闲了下来,阎祈平也想着是不是要给员工放年假了。
13. 对,是我心中有她!
“过年你们有何打算?”
“我跟杨花商量好了,大年初一那天做些蜜糖喜饼,庆祝我们,来年重获新生。”
“我没有别的打算,全听祈平姐的。”
“小年,除夕,初一这些天,不需要放假休息吗?”
“我们家现在就母女二人,在哪都是过,在食肆也是一样的。且托了东家的福,这店面修得比我们家里都敞亮舒坦呢。”
“之前没跟祈平姐说,我自小被师傅收养,亲生母父不知,如今师傅也远在千里之外。我自己一人在京中,确实没有什么过年的去处,不如也在店里,和婆婆杨花一起。”
“既如此,这位姑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年?”
妇姊食肆内,阎祈平四人正聊着,只听一道爽朗的男声自店门口响起。
四人闻声转头,见一俊朗男青年开颜拱手,“给各位拜个早年,鄙人是外地入京的商人,和几个同乡商量着找处地方吃个年夜饭。听闻此处美食吃之不忘,价格也是实惠亲民,遂特来此问询贵店除夕夜可开张?又是否有空桌可订?”
“祈平姐,我能决定吗?”
“当然,童样又有什么好点子不妨直说。客人也请进来坐吧,不忙的话喝杯茶歇歇。”
才短短开了几日店,阎祈平就看到了童样的经商天赋,事实上阎祈平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白天跟着秦晟养身健体,晚上才偶尔来调个酒,食肆有如今的生意,全靠童样自己还有甜婆婆和杨花的帮衬。
如今童样又有主意,阎祈平自然一百个支持。
“我是这样想的,圣上的迎商令过后,京中商人多了不少,春节这几日,与这位大哥境况相同的,大概不在少数。我们不如主动办一场迎商晚宴,凭路引来店享半价优惠,座满即止。”
“高啊!高。敢问姑娘大名,有如此头脑,在下定要结识一番。”青年听完立刻眼前一亮,“对了,在下童陆。”
“客人好,我叫童样,说不定我们是一个童。”
“童样?!你真叫童样?是哪个童?”
两人一对,果真是一个童,一时感叹起缘分奇妙。
“那就按童样说的办,需要人手记得与我说,客人慢坐,我先告辞了。”
“知道知道,祈平姐快回去吧,养身体要紧,我们忙得过来。”
“是啊东家,童样不说我都不知你落过水,杨花快拿我们带的炮姜来,今日正好交给东家,当我们的贺年礼。”
被赶着回到家,阎祈平也一时哭笑不得。不过无奈也只留在门口了,一进屋,还有一大池子药汤等着自己去泡。
“刚稍好了你就回来了,时间掐得真准。怎么样,店里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童样接了个年夜饭的活,准备除夕夜宴请来京行商的外地商人。换我我就不能这么快想到,我遇到童样,可是遇到宝贝了。”
“好了,这几日听你念叨好多遍了。不过我是越来越好奇了,这拿金玉当顽石的狗眼颜兴瀚,究竟是什么样子?”
进了药浴池子,阎祈平被秦晟摆弄着,两人热络聊着天。
缘分确实奇妙,短暂的相处,她们很快便无话不谈。带着阎祈平食补药浴,渐渐不再是帮忙和任务,而是好友间的约会。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就比如张萧散,每天午饭时餐桌上多个人,好不容易这人走了,晚饭后他的夫人又急匆匆往食肆去。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让他几日里看书都静不下心。
就这样到了除夕,阎祈平一吃完午饭就到了食肆,一来帮着处理一下食材,二来为今夜客人的畅饮做准备。
这些天她也不只是跟着秦晟养身,还在讨教之后研究起了药酒。
小年那天,阎祈平两口子与母亲,和受阎月英邀请,决定久住阎家的林陈儿相聚吃饭。林陈儿取出了所有清烈酒赠与阎祈平为贺年礼,今日这些酒派上了大用。
除夕前一日,阎祈平在清烈酒中泡入了炮姜、鲜姜丝、红枣和枸杞。
现在,她煮上加了红糖的黄酒,又取芒果干熬成酱。两样材料备完,天色已晚,客人们互相拜着岁,渐渐将两层楼十几桌坐满。
见杨花和庆云传菜上桌,阎祈平也开始了她今晚的出演。
取几颗话梅摆到汤碗底部,将泡透了药材的清烈酒舀入碗中,又加入滚好的黄酒,搅拌之时,点几小勺芒果干熬的酱。今日没用什么调酒器具,用的是最朴实的餐具,调的是慰藉离乡游子的暖心味道。
酒汤一调几大碗,还好有秦晟的调养,阎祈平并没有觉得吃力。酒汤上桌,一人正好分到两饭碗,大家看着新鲜,吃着更新鲜,不烫的酒,带来的暖意经久不散。
以酒做话题,四海商人不多时便聊成了一家。谁也想不到,楼上楼下的这些男女老少,将在多年后组建出一个名扬九州的商会。
而今夜,妇姊商会的元老成员们,只为离家也能吃上这一桌丰盛年夜饭感叹。
助力促成这一切的阎祈平,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告了别。童陆说什么也要送她出门,回来后,见后厨没了声音,想来是菜做完了,便敲门准备招呼厨师一同落座吃饭。
但连敲了三趟门框,都没听到回响,童陆直接探头进后厨,一张望,就见童样抓着张信纸抹眼泪。
他立刻偏头退回,但还是跟抬头的童样对上了眼。
“抱歉。”
“没事。陆哥有什么事吗?可是菜不够吃?”
“够的够的,我本想找你一同来我们桌吃饭。我姐也在,也姓童,想跟你介绍介绍。”看着童样的泪眼,童陆也不知怎的心中一阵慌乱心痛,一顶一的口才此时完全没了作用,“你,可是遇上难事了?我们一个姓,说不准几百年前是一家,你叫我一声哥,我想帮你。”
“谢谢,没事,不是坏事。是我师傅来信了,我从小是师傅养大的,师傅让我好好生活,她说她和师爹都支持我。就,一时,心里......”
“好好,确实不是坏事,那咱们就擦擦泪?你也忙了一下午了,我们上去吃点吧。”
见童样说着又要落泪,童陆手脚乱打,头都不知道往哪转。滑稽的动作倒是逗得童样一笑,两人眼对眼傻傻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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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起。
“哎呦!”
“在这傻笑什么呢?不是说下来找个人让我见见吗?”
“姐,你突然打我干什么?要是咬到舌头怎么办?”
“怎么办,剁下来凉拌,”童陆的姐姐下楼走到他身旁,见到了眼眶红着还未褪的童样,又给了自己弟弟的脑袋一巴掌,“你把人小姑娘惹哭了?”
“不不不,不是我。她就是我准备带你见的人,叫童样,她叫童样。”
“你叫童样?”
听到名字,姐姐几乎是冲刺着走到了童样面前,眼睛眨也不眨仔细端详着她。
看得童样一时呆愣反应不过来。
“我是叫童样,怎么了吗?”
“哦,好,好名字。抱歉,我这个人容易激动,太巧了。我也姓童,我叫童叁。”
童陆看着他一天说不出来十句话的冰山老姐说自己容易激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什么,姐,我们带她上去吃饭吧,她做菜忙了一天了。”
“对,得吃饭。这么瘦,得多吃点。”
“童叁姐夸张了,旁人都说我胖来着。”
“谁说的!哪胖了!咱们不就是脸随爹圆一些吗?这身子骨,都瘦没人样了。”
“咳咳!咳!”
怕姐姐说漏了嘴,童陆再次猛咳嗽,今夜他嗓子想来要受累了。
沉浸在被师傅支持的熨帖中,童样并没有太在意这两位客人的离奇,只当他们是就着今夜的热闹兴致高涨了些。
在这片热闹传达不到的地方,世子府,冬夜的风吹打着窗户,张萧散看着书,横竖看不进去。
今天本是除夕团圆夜,但晚饭却是他自己一个人吃的。
早知道就不和往年一样谢绝皇上的邀请,该进宫一起吃饭的,这样说不定夫人得奉旨一同去。
“世子若是想世子妃了,不如直接去食肆找她呗?”
“有禄你有所不知,我与夫人相约,大事上互不打扰。”
“我的少爷,去给世子妃帮忙,再接世子妃回家,怎么算打扰呢?”
“我去帮忙?嘶,那我为什么突然去帮忙?”
“当然是世子不想世子妃太过辛劳,心疼啊。哪家的恩爱夫妻,不曾相伴归家过?”
“可我,跟她,不是......”
“属下就这么问吧,世子可心中有世子妃,非她不可想一生相伴?”
“想。对,有!是我心中有她!有禄,多亏你了,是因为我心中有她。这就对了。走,我们出门。”
有禄早早就发现近些日子世子与世子妃“闹别扭”了,他找景星庆云研究了许久,才在今天流畅说出了这么些话。
如今大功告成,他满意微笑,出书房遇到景星悄悄比了个胜利手势,深藏功与名。
苦恼了好几日,终于大彻大悟的张萧散并没有注意两个下属的互动,他现在一心只想见到阎祈平。
见到之后呢?要不要告诉她,他终于想通了成婚以来,心中时常古怪的原因,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14. 夫人送的边角料也是珍宝
怀着满心憧憬,张萧散脚下都轻快了许多。
直到将手放在房门前,他都在脑中打着底稿,好一见到阎祈平就有话可说。
接着一推门,被冬夜的风吹红的脸撞入视线,阎祈平准备敲门的手顺势打在张萧散胸膛,像一根撞柱碰响了他心中的洪钟,声浪扫荡走原先所有的思绪。
“抱歉,没打痛你吧?”
“没,快,快进屋暖暖。怎么也不戴上风帽,当心冻伤了。”
“这不是到家刚摘,夫君可吃过饭了?还没的话随我去隔壁吃顿年夜饭。吃了也随我去吧,一家人都在才好,吃完我们一同守岁,听说小陈儿备了好些烟花爆竹......”
阎祈平有些兴奋的念叨环绕在张萧散耳边,他看着在屋内翻找什么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说我是家人,她要同我一起守岁。
“要找什么?我帮忙一起。”
“我备的贺年礼,莫非放到书房了,夫君在书房可见到过橙红色锦布包裹的匣子?”
张萧散今日未进过书房,上午练武,下午便一直坐在阎祈平卧房的桌椅上睹物思人,此等痴汉行为自然不能直接宣之于口,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找到了!”
听到声音,张萧散松了一口气,随后手中多了一个匣子。
“新年快乐。”
“我的?我,可我并未给夫人备下礼物。”
“没事,婚后你帮了我许多,我念着你的好呢,就当是我单方面的谢礼。”
明明知道是客气话,张萧散心中还是洋溢起甜蜜的暖流。
他小心翼翼拨开锦布,又打开里面的匣子,一支玉簪摆在中央。
想拿起把玩,想立刻簪到发冠上,但又恐动作时让珍宝破损,纠结之后,张萧散还是合上了匣子。
等到了隔壁,他看到给丈母娘的匣子里那尊玉雕财神,看到林陈儿的匣子里那枚玉雕长命锁,才明白了自己的玉簪大概只是边角料。
但那也是他张萧散的珍宝,独一无二的。
“来来来,妈给你们发压岁钱,我家萧散长乐久安岁岁无恙。”
正在心里给自己话疗,张萧散手中就被塞进一封红包。抬头,他对上慈祥的双眼,心中立刻没了怨言。
自己跟长辈和小娃娃计较什么呢,她们是该受宠些。
“夫君可是想念父亲母亲了?前两日的信中说了一切安好,夫君大可放心。况且,听说江南的年节可热闹了,他们必定玩得开心。”
“好,夫人陪我放爆竹?”
“好呀。”
见张萧散看着自己妈妈面上沉闷,阎祈平自然想到他是想念自己父母了,是啊,团圆的新年家中却只有他一人,换阎祈平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于是阎祈平善解人意地主动找张萧散互动,毕竟是要相处许久的人,多拉一些好感度没有坏处。
于是张萧散卖乖装惨顺竿爬,毕竟是决定好了要追求的人,多制造互动的机会没有坏处。
阎月英看着“恩爱”的两口子,看着身旁挨着自己的林陈儿,觉得世间温暖不过如此,有时她也恍惚,怀疑如今的日子是濒死时的幻觉。
所以她无比投入地练武,那些酸痛,会不断让阎月英明白,现在所处的,是不可思议的现实。
“哇!有流星!你们看你们看,是流星。我娘说流星是极好的象征,大家快许愿!”
林陈儿今夜也尤其兴奋,即使她依旧会做噩梦,即使再也回不到故乡回不去从前,但未来像流星一样奔向她,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停滞不前。
今夜,心思各异的四人一同守岁,许下了各自的心愿。
流星将会载着他们的愿望远去,去接受群星的祝福。
不过,有一个愿望被截胡了。
阎祈平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许愿新的一年,有用之不竭的朗姆,最好是白朗姆,伏特加也行,不挑。
终于有业绩了的系统,一个饿鹰扑食:【管!不就是使不完的酒嘛,多大个事儿。保准给恁办得板板正正,海儿海儿的。】
“差点把你忘了。”
“夫人忘了什么?”
“没事没事,我突然想到些事情。”
一忙起来,太久没与系统对话,阎祈平忘记了用心声交流,直接脱口而出。
【可别把俺给落咕喽。一整个月业绩磕零蛋儿,领导得喊俺“喝茶”去咧——】
[好家伙,又换语音包了。成,明白了,以后一个月一定找你一次。]
在心里应付完系统,阎祈平脑袋开始放空。对系统说的用不完的基酒,也稍稍有些期待。
守岁过了子时,阎祈平与张萧散干脆在阎府住下。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阎祈平就被院子内的动静吵醒。
原来是丈母娘留女婿一同晨练,二人与武学师傅如入无人之境,似是遇到了知己好友,叫好声震天。
穿好衣服出门一看,林陈儿与庆云不知何时醒的,已经看了一段时间热闹了。
“小姐!属下失职一时看入迷了。”
“没事,穿个衣服而已,我自己能行。”说完,阎祈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显然睡眠不足。
“姑娘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可是我吵醒夫人了?”
见到她便立刻围过来的两人,齐齐露出担忧的神色,还未等阎祈平答话,有禄前来禀告,说是王爷王妃寄来的东西到了。
除了一封家书,和大部分给阎祈平送来的补身药材外,还给每人都送了一份礼物。
其中几份给帝后皇子的贺礼,替阎祈平夫妻二人制定了大年初一的行程——进宫。
到古代这么久,母女二人虽路过皇宫门口,但还未曾进去过。
一想到现代电视剧里那些制度森严危机四伏的场面,不论是要进宫的阎祈平,还是不进宫的阎月英,心里都多少有些没底。
但对土生土长的勇亲王世子张萧散来说,和平常人走亲戚串门没有太大区别。
“夫人跟紧我便是,不必忧虑。”
“嗯!”
上午递了帖子,下午进宫的轿辇就停到了世子府门前。
二人上轿,张萧散看出了阎祈平的紧张,出言安慰。
而阎祈平自然听不进去,她满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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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是见到帝后要如何行礼,手该怎么摆,衣服要如何整理得体。
连系统回报要她七天内完成,找到一处温泉泉眼的任务,都没有太记到心上。
轿子落地,阎祈平只仿佛回到了上学时,考试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深呼吸几下,随张萧散走出轿外。
“萧散,祈平。”
二皇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除了成家后搬出宫的大皇女,另外两个皇子都还住在宫内,现在接到消息走到宝得殿,恰好与阎祈平二人碰上头。
见到人,阎祈平条件反射就要行礼,还未跪下,又被一旁的张萧散拉住。
“可别可别,嫂子不必拜我们。”
“祈平不必紧张,这里并非龙潭虎穴。”
见自己的胆怯被所有人看出,阎祈平面上一时有些红,但恐惧依旧在,便也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担心多说多错。
“桓涎,桓泱,新岁安乐。”“新岁安乐。”
“萧散,祈平,新岁安乐。”“萧散哥,嫂子,新岁安乐。嫂子咱们进去吧,你放心,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前些年驸马进宫的时候,腿都站不直呢。”
三皇女主动来到阎祈平身边,语气俏皮,动作却不见跳脱。
知道她是有意安慰自己,阎祈平也笑着应和。
进了殿门,终于见到帝后,阎祈平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缓解紧张到干渴的喉咙。
好在行礼拜年一气呵成,没有出任何差错,再次起身,阎祈平才感觉心中大石落下了一半。
“好孩子,都坐都坐。先喝些茶,用些点心,我们等一等桓洛。”
“皇后所言极是,大家快坐。萧散啊,进来一切可好?”
“回陛下,得皇恩护佑,一切都好。”
“你看看,又说这些客气话。都说了不必学你父亲,昨日找你们两口子进宫吃个团圆饭,也不来。”
“好了陛下,大过年的少念叨孩子。”
“也是,朕人老话多,萧散不必介怀。朕那位皇叔老来得子,萧散同朕差着十几岁,朕总把你当桓涎一样看待,也确实是朕的不是。”
“父皇万岁,现在怎么算老!”
“哈哈哈,桓泱嘴甜,父皇确实是老了,在父皇老得走不动之前,你和桓涎得抓紧成家了。”
“咳咳,父皇,母后,皇姐到了。”
二皇男发现了催婚的苗头,心中警铃大作,正好发现大皇女到了,便借此扯开话题。
家常的话题让阎祈平心中的紧张渐消,她此时也好奇起大皇女和她的驸马会是什么模样。
只听一阵玉石首饰碰撞的脆响声传来,一个如神女般华美明丽的身影迈步入殿。
身后,三皇女口中曾经站不直腿的驸马,紧跟着露出小山一样的身形,两米多高的个子,让阎祈平下意识仰头。
站不直腿是因为坐轿子蹲麻了吧!
“女儿携驸马古·伊曼,拜见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新岁安乐。”
“拜见父皇母后。”
“好,都好,快坐。桓涎,别以为你皇姐到了,你就不用被吾和陛下念叨了。”
15. 他可做不来大个子的委曲求全
“二弟又闯什么祸了?”
“皇姐,你盼着我点好吧。”
“倒是还没闯祸,朕和皇后催着他成家呢。你抓点紧,给你妹妹做个表率。”
“儿臣遵命。不过今日,还是先说正事吧,不知皇叔公寄来了哪些新鲜玩意。”
见话题又引回到自己这边,阎祈平再次正经危坐。头脑风暴构思答案之时,一旁的张萧散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前一步对答如流。
看着他的背影,阎祈平在心中将这一刻的张萧散列为了感动全国十大人物之一。突然安心了许多,再加昨夜没有睡够,精神一松懈,她竟有些困倦。
眼皮几下闭合,阎祈平就这样在帝后面前溜号打起了瞌睡。
“这位就是弟妹了吧,果真看着一表人才。”
“大皇子谬赞,大皇子容貌如神女下凡,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
大皇女的话让她惊醒,她赶忙起身,也不知为何起身,只觉此时要站直了说话才好,现下的慌乱跟高考不慎走神了许久差不了多少。
“哈哈哈,快坐下快坐下。弟妹,我就叫你祈平吧。祈平性子如此有趣,我便忍不住亲近。改日请你去汤泉沐浴如何?叫上秦晟那几个丫头,我们一道。”
阎祈平应好,张萧散心中却道不妙!
这大皇女自小就是个顽劣的性子,别看现在像个人,小时候天天压着自己折磨,如今成人后,手段之毒辣更是将她身后那个外族驸马收拾的服服帖帖。
现在此人对自家夫人起了兴趣,这可谓是大难临头不为过。
捕捉到皇女转瞬即逝的,挑衅的眼神,张萧散更是肯定了这人没安好心。
看着身旁眼中满是紧张疲倦的夫人,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家后定要好好同夫人说道说道。
“今日小散发冠上的簪子也挺别致的,本宫看着不输皇叔公皇叔母送来的这些宝贝啊。”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夫人送我的贺年礼,全天下独一份的!”
奇了,这皇女突然这么有品味,莫非转性子了?再者说泡汤泉对夫人身体确有好处,还有秦晟她们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张萧散沉浸在由大皇女带起的,众人的赞美声中,全然忘了,此人在有坏主意时最爱自称“本宫”。
要说大皇女真要做什么恶事,那倒也没有。
只是想带几个姐妹,一同去见识见识温泉山庄中只卖艺不卖身的南风馆罢了。
温泉养身,美人养心,大过年的就该去这样的地方犒劳自己。
“哎呦痛快,多亏了桓洛姐,不然我可找不到这么舒坦的地方。”
“这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桃时,祈平,你们两个放轻松点,看看青藜和阿晟,这才是来泡汤泉的样子。”
山顶最大的温泉池子里,大皇女如约带着阎祈平、秦晟、宰相之女蓝青藜、大理寺卿之女万桃时,来到这里。
也许是所有人都只穿着纯色的里衣,没了衣冠带来的身份上的差距感,阎祈平并不像面圣时那般紧张。
但一直相伴的景星庆云一个也不在身边,她的内心也确实算不得平静。
进山庄时,阎祈平在菜单上看到了现代失传的美酒,价格虽高昂但现在的她完全消费的起。期盼着一会儿必要找个时机点上一壶,阎祈平踏入温泉。
身体接触温泉水的那一刻,被她遗忘的“寻找泉眼任务”完成,在系统的恭喜声中,一个小小的空间出现在阎祈平脑海,空间内两个泉眼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白朗姆和伏特加。
喜上加喜如梦似幻,此时,她的激动之情无人可分享,忍耐的实在辛苦。
好在温泉的蒸腾下,人人都面色红润,眼露精光,无人觉得阎祈平怪异,大家只当她是拘谨。
“可有酒水小食,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青藜高见,我可听说这里的四时花酿尤其好喝,取四季的桃花、荷花、菊花、梅花酿酒,或干花或应季鲜花,四时风味不同,咱们一定要尝尝。”
“好耶,桓洛姐,进门时我见招牌上有药液沐发,瞧着可新奇了,不知可否?”
“成,点!你们尽管点,今日一切由我买单。祈平,桃时,你们可另有想试的想吃的?”
“我,想吃东坡鸡,再加碗阳春面!行,吗?”
“那我想再加一壶屠苏酒,如今虽已过了正月初一,但不妨喝一杯,许大家一个康健的新年。”
“行,当然行。青藜果然是我们的智多星,只一招,你们俩终于都现了原形,一个爱酒,一个爱吃,哈哈哈。”
皇女大笑着,起身出了温泉,随手捞过外袍披上,去屏风另一头点餐去了。
得偿所愿,阎祈平与万桃时相视一笑。
大理寺卿之女万桃时向来胆小内敛,向来爱吃。至于阎祈平,不用说了,屠苏酒,只在古籍中出现过的传说中的酒,今日有幸能够品尝到它的真实滋味,阎祈平将永生不忘大皇女的恩情。
“不知今年桓洛姐会在京中留几日,往年连元宵都没过完就回了北疆,如今已是初八,过不了几天又要说再见了。”
“阿晟与皇女感情真好。”
“扑哧,青藜你们今年才同我相熟可错过好时候了。早几年桓洛姐还未成婚,我也还未醉心进医药养生,我们可是京中有名的搅屎棍。”
“我听说过,听说过。有一年帝师家白日闹鬼闹了一整个月,吓的她夜里只敢在家里祠堂的供桌下睡,就是二位的杰作吧。”
“桃时果然还是只有在说这些怪谈的时候才有精神,没错,正是我们二人。”
“那对我来说,还是此时结缘为好。”
“青藜说哪里的话,有了你,宰相家我们就也能闯一闯了。”
阎祈平在其中听着,不知不觉中脸上笑意渐深,果然八卦最吸引人。
“各位,各位!快来。我看到个大八卦!快披上外衣。”
聊到兴起时,大皇女飞速跑回温泉岸边,招呼着大家随她走。
“何事何事?”
“你们可知大侠墨冼。”
墨大侠,在座的各位自然是熟啊,阎祈平几人齐齐点头,翘首以盼等着听大皇女接下来的话。
“我刚刚在旁边的药池看到了,一个大美人正抱着莫大侠痛哭流涕。”
“走走走,桓洛姐快带路,我们就说远远听到了墨大侠说话,所以过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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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从阎祈平到大皇女都立正了。
“哈哈哈,墨大侠真巧啊。”
“嗯。见过大皇子。我来此有一事相求。”
“墨大侠请说。”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今日的事,希望各位能替我保密。”
随着墨冼的话,众人转头看向一旁的美人。他穿着汤泉山庄小厮统一的纱织交领长袍,发髻因先前的动作松散,刚刚哭过的绯红眼尾下垂,透着一股我见犹怜。
“既是墨大侠相求,我们必定严格保密。”
“多谢诸位。正式介绍一下,家弟如今名为柳风遥。弟弟,这几位都是我的友人,都可信任。”
“各位姐姐们好,多谢各位这些年对我姐的照顾,谢谢大家替我们保密,实在是有仇家,唔......”
“姐!”“墨大侠是,女侠?”
“你这嘴上没把门的毛病还是,哎。”墨冼立刻要捂住弟弟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是姐说能信任她们的吗?”“你!”
“墨大侠放心,我们一并保密了就是。你是男是女,家中几人,我们一概不知。”
此时阎祈平也不忘跟墨冼套近乎,她直觉自己很快就能听到,京中达官显贵无人不知的墨大侠的故事了。
又闲聊几句,天色渐晚,众人于是移步室内。
各自换上暖和干燥的衣袍,见点的酒菜和沐发药液还未上,便有些奇怪。
“我替几位姐姐去催催?”
“上菜喽!——东坡鸡,阳春面,谁这么会吃?”
“这是屠苏酒,还有四时花酿,想来是夫人要的。”
“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再不来,你萧散哥的家就要被咱们大皇子搅和没了!”
秦镇毫无礼数地朝大皇女努嘴,见走到大皇女身后的古·伊曼又一脸幸灾乐祸。
“阿古怎么也跟着这两个胡闹。”
“秦镇公子说你要找个小的回家,殿下纳几个面首是应该的,但殿下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你别听那个长毛镇纸瞎说,我答应了只你一人,就只你一人。来这里确实打算的看美人,但看的是他们的才艺风姿,此乃燕越一大雅趣。”
看古·伊曼被大皇女几句话哄好,张萧散一脸不屑。他可做不来这大个子委曲求全的模样。
“夫人可要记得守约,我们各自都不做有碍夫妻和睦之事。”
“自然,夫君放心。如桓洛姐所说,我们只是来寻觅风雅。”
“对,哥,我们这是养生局。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切,就这个小白脸这样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刮了胡子,不比他白净俊俏?呦,墨大侠也在,方才没看到,失敬。”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是你们送的菜?照理说歌舞应该随酒菜一齐上了才对。”大皇女靠在古·伊曼怀里,这才想起来问话。
“不知道啊,我们进来时山庄没什么人,路都问不了。还好大个子说他能找到你,我们才到的这个厢房,到门口时,这些酒菜就摆在推车上。”
闻言,正啃着东坡鸡鸡腿的万桃时将肉一放,“莫非是附近山上的魈兽闯进山庄掳走了大家?”
16. 他如果是那个大个子就好了
阎祈平倒是听说过山魈,但脱离开民间传说,它们也只是普通猿猴,并不至于做出此等诡异之事。或许古代的魈兽与山魈有所不同?
“什么是魈兽?”
“我从一个卖糖饼的小孩儿那里听到的,说附近山上有魈兽,无人见过它们的真面目,但三不五时就有几人被魈兽夺走性命。现在除非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敢往山上去。”
阎祈平心中正有些许发毛,就听大皇子语气平常,“安心,我一问便知。”
一声响指过后,她看向房间一角,“卯,山庄中人都去哪了?”
顺着大皇子的视线,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古怪人影映入眼帘。
那人浑身透着古怪,阎祈平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貌,连他说话的内容,也是进了耳朵进不了脑子。
“主,山庄中人被绑在库房,凶犯疑是山匪。”
“用的什么手段,我们怎么一点异样都没察觉?”
“主,他们的油灯有致幻效果,飘出的烟能让吸入的人唯命是从。”
“不好,有禄!”张萧散立刻想到在门口看守的有禄恐有危险,身上流着张家血的他,也是听得懂卯的话的。
“有禄怎么了?”大皇子也知道有禄,故而接话问道。
“主,他在属下进门前被带走了。”
“你看到了你不帮他!亏你们原先还是同事。”张萧散气急,但卯只会回答大皇子的话。
“好了好了,那咱们收拾收拾去救人吧。”大皇子将情况同大家说明,随后宣布了接下来的行动。
“我有个疑问,”但动身之前,万桃时有一点想不通,“我们这个房间没什么特别的,而且照理说这个厢房内是有钱人的可能性更大,山匪为什么还没来抓我们?”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倒地。
门外,密密麻麻的蒙面黑衣人,齐齐举着油灯,一言不发盯向屋内。
看得阎祈平头皮发麻。
“桃时的嘴还是这么灵验。”一旁蓝青藜的话打破了死寂,也打开了山匪们动作的开关。
看不到尽头的人,上身僵直,举着油灯步伐整齐涌入厢房,像倾巢出动觅食的蚂蚁,无声无息直逼屋内八人。
[系统!救我们!]
【俺来咧!——瞧好了您呐,看俺变个戏法儿,让这帮子人嗖儿嗖儿全蹽没影儿。】
[不对,慢着。]
紧赶慢赶没拦住,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一群黑衣人瞬间消失在眼前。
这可怎么跟大家解释?
还没等阎祈平想出个所以然,系统跟着宣布了实现上一个愿望要完成的任务,【哎呀妈呀,俺倒帮忙咧?内个啥,冥王让把山匪剿喽,这活你记得嗷。】
说完大概是心虚,阎祈平怎么在心里喊,系统都不再吭声。
诡异的现状解释不清,自己还摊上个剿匪的大工程,阎祈平一个头两个大。
“莫非现在那个致幻的油灯已经起效了?夫人刚刚可看到过一群蒙面黑衣人?”
听到张萧散的话,阎祈平才将思绪放回到现实,随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他大概是害怕吧,但阎祈平管不了张萧散的心情了,多谢她给自己提供了思路,“我也看到了,原来是灯油引发的幻觉吗?”
“原来大家都看到了,我还以为就我撞邪了呢。”秦晟应和。
果然,众人都这样怀疑起来,除了万桃时,“不对啊,这门可是真倒了,温泉山庄的门质量不差,总不能是风吹的。”
“嘶,怪瘆人的。还有,我总感觉自己想往一个方向去,你们有感觉吗?”
事已至此,阎祈平继续硬着头皮往下扯,并在心中对系统威逼利诱道:[你不帮我,这个任务准搞砸,任务失败不止我欠债,对你也有影响的吧?想明白了就告诉我山匪老巢的位置,做完这单我再帮你创一单。]
有业绩要求的打工者,谁能拒绝这话?下一秒,阎祈平就看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箭头,箭头所指想来就是贼窝的位置。
当然箭头只有阎祈平能看到,在其余人面面相觑之后,大皇子当机立断,决定跟着阎祈平往召唤她的方向走。
“这样好吗?我也不知目的地是不是山匪老巢,而且我们人手也不多。”
“没事,祈平你只管带路,我已经让卯去调兵了。等到了外围我们就停下,等后援到了再行动。至于如果不是山匪,就当我们先离开险地,你万万不要有负担。”
“嗯!”有大皇子一句话,阎祈平放心多了,又请喝酒又助力任务,大皇子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了贵得不能再贵的贵人。
有系统的导航在,目的地除了山匪老巢自然别无他处。
但到了山寨外,计划赶不上变化。
人命关天,他们谁也不忍心留在外围眼睁睁看着山匪作恶。
只见山寨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被蛊惑的百姓双眼无神如傀儡走进匪窝。而大门之上,陆续出现一排倒挂的人形。
借着山匪的火把,阎祈平众人看得清楚,那些是被扒了衣服,剃光了头发的小孩。
紧接着一束寒光闪过,自一侧起,孩子们的头皮上接连被划出伤口,开始汩汩淌出鲜血。
“阿古,我们去救人。你们留着,一切听青藜的。”
嘱咐完,大皇子和驸马转眼没了踪影,再现身时,动作利落将大门上的山匪无声打晕。
二人合力救人的同时,阎祈平脑中不停,[系统,你有办法对付那个致幻的灯油吗?]
【有招儿,拿水洇透的厚实布料把鼻子嘴捂严实喽,能顶一个钟头啥的。】
“上哪找些布料啊?”
“夫人说什么?”
“哦,我想到如果那些黑衣人不是幻觉,那他们以布蒙面,说不定就是为了对抗致幻灯油。就想着,我们能不能找些布试试?”
“对,我也觉得黑衣人不是幻觉,祈平说的在理,蒙面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人不受影响的原因。”
皱了一路眉头的万桃时立刻补充,疑点太多,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些诡异场景全部是幻觉。
她说完,大家一同看向蓝青藜,大皇子离开前说一切听青藜的,此时大家都等着她发话是试还是不试。
“我去试试。”
不等有个结果,墨冼先走了一步,身为侠客,蒙面的布巾自然是常备的。
“哎,墨大侠试试把布打湿,千万打湿啊。”
在阎祈平紧张的补充声中,墨冼点头远去。
“这大晚上的,都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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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萧散哥,我看到有禄了。”
“在哪?”
“队伍靠近那棵树的位置,现在往前了。”
“我去把他带回来。”秦镇望向蓝青藜,虽是请求的话,但语气十分坚定。
“不行。”蓝青藜语气更坚定,“不能轻举妄动,有禄既然被操控,那敌人让他自尽说不定也是一句话的事,只把人救回来没用。”
“可,萧散,你也说句话。”
“真的不能救吗?这队伍附近,并没有什么山匪。”
“就是明面上没有,才更不敢轻举妄动。”蓝青藜依旧摇头。
“夫君莫要乱了阵脚,大皇子二人和墨大侠都在山寨内,他们的目的必是保下所有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有禄。”
“就是,哥,以大局为重。等后援到了,你带兵进山寨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现在得沉住气。”
“那个,大家先静一静,我看到大门上的藤蔓动了。”
“啧,藤怎么会动,桃时你是被吓出幻觉了吧。”秦镇自知他妹妹和蓝青藜说的对,但心气还是不顺,接话时便多了些火气。
“真的在动,你们快看,大皇子不会有危险吧。呸呸呸,大家都不要有事啊。”
这回无人接万桃时的话,大家都被山寨大门外破土而出的藤蔓惊住了。
那些藤动得极慢,像屏息凝神接近猎物的蟒蛇,缓缓向大门上去。
而那里,刚解救完所有孩童的大皇子正背着身,似乎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怎么办啊,得想办法提醒桓洛啊。”
来不及了,一根成人手腕粗的藤蔓已经逼近大皇子的后颈,触及她后脑的些许发丝。
就在阎祈平立刻要系统帮忙救人之时,一双手握住那条藤蔓,举过头顶扯成两半,藤蔓汁液四溅。
这时大皇子回身,看动作似是不满,数落了古·伊曼几句。刚刚赤手空拳扯断藤蔓的男人,浑身透着委屈,直到大皇子摸了摸他的头。
在山寨外的几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气显然松早了。
藤蔓掉转方向,朝他们而来。
这里可没有一个人,有像古·伊曼一样的怪力,随着蓝青藜一声令下,众人拔腿快跑。
山里道路崎岖,加上夜色黑沉,跑着跑着大家就走散了。
不知跑了多久,靠着树歇息的阎祈平,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发现自己落了单。
来古代这么久,孤身一人陷于险境,这还是第一次。
阎祈平一时有些,难言的兴奋。
“系统,那些藤蔓要怎么对付?”
......
离阎祈平九丈开外,张萧散满目悲愤,挥动袖剑跟一根藤打了起来。
先是救不了下属,后是护不住夫人。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像婚后的这些日子一样,排除万难去努力做一件事。
然而拼尽全力每日刻苦练武,却还是连一根小小的藤蔓都伤不了。
他如果是那个大个子就好了。
就能跟在阎祈平身后,替她扫清一切危险,成为她的倚仗,这样是不是就能离她的心近一些?
一瞬的分心,在张萧散的视野之外,两根蛰伏了许久的藤蔓找到时机,一击刺穿了他的身体。
17. 自己在意张萧散
不知张萧散就在自己不远处,生命垂危。
阎祈平正撕着自己的衣摆,取其中几条扎住袖子裤脚,另外的攥在手心。
双手的正前方,她按照系统的指引,打开了一个通向系统空间的小口子,阎祈平深呼吸一口,将手伸进面前的黑色漩涡。
谨慎地不让手的皮肤接触到空间酒泉中的酒,一段时间后她将手收回,布条完美被酒液浸透。
接着阎祈平从周围取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将布条全数缠绕上去。
对付这些藤蔓确实不难,毕竟是植物,一把火就没了。
现在火把制作完成,再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一点,火光带着温热在阎祈平面前铺开。
身前一亮,地上缓慢爬来的藤蔓无所遁形。
阎祈平试探着迈了个弓步,将火把靠近藤蔓前端,只见藤蔓先是循着热源加速了移动,随后在触碰到火把的一刹那,逃也似的后退离开。
有用。
乘胜追击,阎祈平顺着那条藤蔓用火一路探了过去,同时警惕着其他藤蔓的偷袭。
系统说找到主体的根,在它退无可退之时将其烧毁,就能将藤蔓杀死。
但阎祈平明白,这个懂得狩猎的藤蔓必不会束手就擒。
好在现代常年的躲债让她警惕性尤其的高,在身后有动静的瞬间,阎祈平几乎是在向前迈步的瞬间,滞空扭转了身体。
可转身后,看到的却是被藤蔓捆着悬在半空的,正滴血昏迷的张萧散。
来不及多想,阎祈平本能地上前,怕自己慢一步,藤蔓会带着张萧散退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自缝隙中露出的手被紧紧握住,沾染鲜血冰冷可怖,明明比成婚那日更像鬼爪的手,阎祈平满心却只想着让它再温热起来。
还好还好,火把靠近之后,藤蔓立刻退开,张萧散的身体没了支撑,倒在了阎祈平身上。
一受力,阎祈平踉跄后退几步,背砸到一棵树才站稳。
“系统,系统快救他!”
【俺就能告诉你个信儿,像这号儿直接插手这界儿的事儿,横是不能少喽许愿这道手续。】
“那我许愿,快救他。”
【上个任务还没干利索呢,横是不能许下个愿心啊。】
“我不管,你多少想点办法,他要是出事任务也完成不了啊。”
在上前救人的那一刻,阎祈平就想明白了,自己在意张萧散。
或许是因为相处了这么久,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还得对方几次帮忙,张萧散在阎祈平心中已经是半个家人。
家人对阎祈平来说一直十分重要,她要救张萧散,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至少到现在,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全然不知姻缘的红线已经缠绕住了他们双方。
没得到系统的回复,阎祈平也没有坐以待毙,她蹲下身,将火把用力插进前方的地里,尽可能再次撕下衣摆。
张萧散身上的伤口一处在腿,一处在手臂,得先扎住近心端止血,万一藤上有毒,也需延缓毒素的扩散。
【瓷实咧!上个活儿干利索咧!紧溜儿递愿心!】
峰回路转,阎祈平立刻许愿,“帮张萧散包扎伤口,不,立刻送他到来支援的军队能一眼发现的位置。”
【管乎,这回指定给恁捯饬板正。就搁小树林儿个道口儿,后援呼啦一家伙就能蹽到位。】
“好,多谢。你说任务完成了是山匪被清剿完了?但支援的军队不是刚到吗?”
【是说大皇子把匪首给剁咕咧,胜那帮子山匪全举白旗儿咧。妥!恁家爷们儿救下来咧。下个任务,支棱大皇子,告诉她变异藤蔓怕火,烧着就嘎巴脆儿。】
“行,我这就过去。”不敢有一丝迟疑,阎祈平立刻动身,她不想再看到亲近之人倒下的躯体了。
在她奔赴的尽头,时间回到几人四散逃离之时,大皇子在门上仔细记住了山寨的布局,随后飞身进入一间房屋。
那山匪头领果然就在里面。
他宝贝似的抚摸着地上的巨大花苞,花苞边上正是一大桶的致幻灯油。
想来这些灯油就来自于地上的诡异植物。
发现有人闯入,他却不惊慌,而是点燃了一瓢灯油。
微弱的火让花苞警惕地起伏鼓动,头领站在如心脏般跳动的花苞前伸直了手,场面好不诡异。
大皇子快速将四周环境收入眼底,此时他们没有对付灯油的好手段,情况很是不利。
暂且后退,到空气流通的室外再做打算。
皇子与驸马对视一眼,默契缓步靠近门口,却听门后异响,一道黑影翻身而入。
大皇子只闻声,便条件反射自腰带上取出绑着的一截铁棍一甩,一杆长枪护在身前。
但来人却是友非敌,墨冼远远见大皇子二人进了此屋,立刻赶来汇合。
此时,她落地于那头领身侧,宽刀斩下,头领的手臂利落断开。
灯油落地,血液浇灭了灯芯,墨冼并不管痛呼的头领,快步走到大皇子身旁。
“戴上湿的布巾就能克制灯油,我见这里水缸不少,你们找块布绑脸上先。”
“多谢墨大侠告知,我们这就去预备。”
“伤我至此还想走?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说实话,三人确实没太把他放在眼里,大皇子明白,只要取来几桶水把灯油稀释到不能用,那这个头领不过是个肉体凡胎。
但是他既然这样叫嚣了,当是有什么后招,三人于是摆好了架势,拭目以待。
就见此人艰难挪到花苞旁,将断臂处流出的血液悉数浇灌给植株,那花苞顶端开了个小口,竟然将血都喝了进去。
随着地面逐渐强烈的震动,那花苞渐渐升高。
大皇子与墨冼对视一眼,齐心向花萼处攻去,宽刀划开花瓣,长□□穿花枝。
变异花苞猛地剧烈扭动挣扎,眼看房屋就要倒塌,三人后退到了空地。
“阿古去搬水缸准备泼灯油,墨大侠拦住聚来的其他山匪。”
手中长枪一转,枪头散出细针与棉线绑成的红缨,大皇子盯着眼前的废墟聚睛凝神。
“花神受我血——,万藤听我令!——,让你们来多管闲事,给我留在这里,成为花神的养料吧!”
“闲事?剿匪就是我张桓洛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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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准被花苞顶出废墟的头领,大皇子飞身,先刺穿了他的心脏,将他挑下花苞。
免得此人还有妖异,她将长枪下杵,一击击碎头颅。
血浆溅到闻声赶来的山匪脚下,没了头领,他们失了方向,只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投降。至此,阎祈平那方任务完成。
但大皇子明白,危机尚未接触。
驸马一手托一水缸,浇上花苞与废墟之时,那变异的花猛地停住了动作。
空气中,只剩下其余山匪的求饶声。
趁着这个空挡,大皇子与驸马绑好浸湿的布巾,加上墨冼,三人背靠背聚到一处,等着变异花苞的下一招。
在角落的一个山匪惊声痛呼之后,地下如雨后春笋般,窜出数十条藤蔓。
这些曾经供奉着它的信徒,如今成为了它的养料。
大皇子三人自然不能任它饱餐,回身合力攻向花苞,可它更快,藤蔓在花苞周围编织缠绕。
在墨冼几下砍杀后,藤蔓伤口处竟流出那些致幻灯油。
“不好,保水!”
一声令下,三人四散,取来四水缸的水汇合,等他们再想去取下一趟时,那些藤蔓早已打碎了其余的水缸。
只得回防,先保下仅剩的四缸水。
三人之力,恐不能对付这变异花,他们抵抗着藤蔓们的车轮战,等待即将到来的救援。
没办法了,人手不够,又不想伤亡,只能先由着花苞生长一时。
就在此时,阎祈平自后方赶到。
她是顺着这参天的花苞找来的,一眼阎祈平就明白了,这花苞应该就是系统说要烧掉的主体。
几步跑到近前,将手中的火把前伸,果然藤蔓全部扭动退开。
但也许是因为本体在此退无可退,下一秒,藤蔓又重新聚集,连围攻大皇子三人的藤蔓也跑到阎祈平面前保护主体。
“慢着!别点火!”
本以为胜券在握,阎祈平的动作却被大皇子叫停,她回头还未想明白,就被墨冼上前拉回。
“我试过了,藤蔓怕火,只要烧掉这个花苞,就没事了。”随着话说完,脑中响起系统播报任务完成的声音,阎祈平总算松一口气,准备重新耐心讲给大皇子三人听。
却听大皇子严肃说道:“我知晓这花怕火,但它们也有致幻的灯油,不可立刻用火攻。”
语调沉稳的话,让整晚大脑没有平静的阎祈平如梦初醒,自己差点冲动酿成差错。
如果现在立刻点火,在场全员与马上赶到的军队将集体陷入幻觉,不知是何等乱象,烟气若是飘入京城,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阎祈平出了一身冷汗,她带着歉意看向大皇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事,祈平能平安到这里,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可是遇到什么了?”
“藤蔓朝我们来,我们走散了,张萧散,他受伤了,我把他放在路口,就想来帮你们。”
“好,祈平做得很好,不必自责,你刚刚替我们争取了极好的时机。接下来,我们要用水泼开灯油。墨大侠先破开花藤,阿古浇一桶水,我用祈平的火把烧花苞。”
18. 夫人喜欢我便喜欢
“沾水后如何点燃?”墨冼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墨大侠放心,我打算钻进藤里,直接守着火把烧。若情况不对,我再退回来,四缸水,就有四次机会。这样就算藤蔓包裹,就算致幻,也只是我一人失去清醒。”
“殿下不可,不如由我去。”
“我失去清醒你可拦我,你要是暴走了,谁制止得了你?听话,会成功的。”
“大皇子,我有助燃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挖它的根烧,根总不会流灯油。可以吗?”
说完,大皇子与墨冼均是眼睛一亮,可来不及商量了,休整好的花指挥藤蔓再次攻来。
这次它们潜伏进了地底,又自后方的山匪处钻出,远远将人扔向水缸,缸碎水洒。
可它预想中,阎祈平四人的绝望溃败却并没有到来。
依旧是墨冼砍杀藤蔓,大皇子手持火把,只有驸马改变了分工,以脚作铲,朝花根挖去。
阎祈平躲在驸马身后,静等时机。
当心中再次平静,理智回笼,阎祈平自然能看懂大家的意思。
在土中数条如硕大的蛆虫一般的根显现,阎祈平立刻将提前灌出的酒液撒了上去。
只见火把挥过,根系遇火成灰,花苞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桓洛!我们来了!”
“兵马司办事!大皇子在此!缴械不杀!”
秦晟兄妹带着军队赶到,今晚的惊险正式宣告落幕。
一时腿软,阎祈平竟跌坐在了地上。
被万桃时和蓝青藜扶起时,浑身的困倦让她提不起力气,耳边是大皇子指挥人手掘地三尺斩草除根的命令。
“张萧散,我夫君呢?”
“他,没事,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醒来后......”
听到张萧散没事,如今也已经清醒,阎祈平放任自己睡去。
实在是体力告竭,凭借着秦晟这段时间的药浴锻炼,才勉强撑到现在。
阎祈平没有听到的是,张萧散虽无生命危险,但藤蔓自带的毒素入体,醒来后失去了所有记忆。
天历二二五年正月,大皇子领兵平定作乱多时的山匪,又马不停蹄回北疆继续清剿北寇,百姓无不感恩赞颂。而异花一事封入皇家秘典永不外传,参与的贼人一并于年后问斩。
平乱时墨冼舍身相助,侠肝义胆,皇帝赐下御牌,可通行燕越各地无需路引。秦家二子,辅佐有功,秦将军教子有方,皇帝赐予将军府黄金百两。
勇亲王世子夫妻,英勇负伤,帝后痛其遭遇念其功劳,封世子为乐平侯,赐世子妃随意进出宫门之权。
————————————
“夫人,乐平侯是什么?”
“我想想,就是你什么都不干,就受人尊重,每月还能拿到百姓供奉的钱。”
“夫人可喜欢?”
“还不赖吧。”
“夫人喜欢,我便喜欢。”
元宵佳节,皇宫内大摆宴席,阎祈平带着失忆的张萧散进宫,今夜得到消息回京的勇亲王夫妇也会到。
如今张萧散的思考能力和言行举止较从前没有不同,但是一切生活常识和所有的记忆都忘的一干二净,不知为何,他清醒后尤其依赖阎祈平。
阎祈平自昏迷中清醒后,就看到他不顾身上的伤痛守在床榻边。
之后的日子里,更是寸步不离。
没人知道阎祈平费了多少口水,才说服张萧散去隔壁睡,并且将二人分房的事情保密。
更没人知道,同样对古代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的阎祈平,如何以三寸不烂之舌,回答张萧散的求助提问。
这种关键时刻,偏偏雪上加霜,有求必应系统自阎祈平醒后就没了回应,许愿让张萧散恢复记忆这张底牌迟迟起不了作用。
吃了口张萧散笑盈盈递来的糕点,阎祈平叹了口气。
没时间发愁了,接下来抓紧时间想想怎么跟王爷王妃交代吧。
“夫人怎么叹气了,我拿的糕点太难吃了?”
“不是,挺好吃的。夫君有想起什么有关爹娘的事吗?”
“还是没有。不过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他们伤心。”
虽在此之前她已经嘱咐了许多遍了,但阎祈平心里还是没底,她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阎月英。
与母亲对视时,见她担忧回望后差吴嬷嬷向自己走来,阎祈平心中一酸。
“小姐,家主让属下转告小姐,一切有她在。”
“好,让母亲忧心了。”
吴嬷嬷行礼告退,离开前背身嘱咐了景星庆云几句,二人面色不变,但走近了阎祈平一步。
元宵宴席上,达官显贵推杯换盏,热闹却不显喧哗。
在这看似随意的交流中,不少人偷偷观察着阎祈平一行人。
靠近的庆云此时一一回瞪,直到对上一双满目戏谑与恶意的眼睛。
她怒目皱眉,好在有景星及时拦住,否则险些在皇宫内冲撞人。
可没想到庆云忍了,对面的人却得寸进尺起来。
“世子妃殿下,我敬你一杯。”
一杯酒被他晃洒半杯,走过桌与桌之间并不宽敞的间隙,宰相家的男儿晃悠到阎祈平身侧。
阎祈平脑中思考着这人的身份,出于礼数,她刚要举杯回敬,却听他阴阳怪气起来。
“与咱们勇亲王世子成婚,想必是每时每刻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你谁啊?是不是在挑拨我与夫人之间的情谊?”
“在下宰相府长男蓝翔鹏,世子爷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哦,我忘了,是乐平侯为大义失忆。该称世子妃乐平夫人才是。”
因失忆回归本性的张萧散可不惯着,管他是谁的长男,抄起桌上吃空的菜盘子就往蓝翔鹏脸上砸。
一声惊呼后,宴席自这个角落乱了起来。
阎祈平后知后觉上前拉走张萧散,见他只是一脸委屈不忿,并没受伤,便下意识望了一眼宰相一家的方向。
那边,宰相皱眉低头,宰相夫人黑沉着脸,都不往这边看,只有蓝青藜担忧的视线与阎祈平对上。
她似乎犹豫踌躇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理了理衣袖朝这边走来。
阎祈平的目光一路追随蓝青藜的身影,直到她从容走到蓝翔鹏面前,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顿时,阎祈平瞪大了眼立刻转头,全场也在此时安静下来。
“庶弟不胜酒力,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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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顶撞乐平侯与乐平夫人,臣代他请罪。”
“没事,没事,带他回去吧。”
“谢乐平夫人开恩。”
“夫人,不是说此人是为夫的旧友吗?为何说话如此生分?”
张萧散自以为小声的耳语,让带着呆愣的弟弟经过的蓝青藜停下了脚步,她皱了一晚上的眉头此时更紧。
“祈平,保重好自己,照顾好萧散。接下来我可能无暇同你们相聚了。”
似诀别的话,让阎祈平忘了向张萧散解释,还未等她拦住蓝清藜问清楚什么,帝后带着勇亲王夫妇到了。
宴上皆离座叩拜,恭贺帝后与王爷王妃元宵佳节之喜。
整齐的语调如出自一人之口,众人垂首,直至帝后登上主座。
阎祈平起身的动作极慢,明知王爷王妃已经近在眼前,也不敢抬头,能多逃避一时是一时。
“娘!爹!你们一路辛苦了。”张萧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王爷拉着他左看右看。
“祈平啊,你受苦了!怎么面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王妃乔远悠却没有因为孩子前所未有的亲近,而有太多喜悦。
“我吗?”阎祈平疑惑抬头,对上王妃真切担忧的视线,又转头看了看同样忧心的王爷,“萧散他......”
“知道,信我们都收到了,你们都安心,爹娘回来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对,爹回来了,谁也不敢动你们!”
“好,我,是我没有照顾好萧散。”
“不,一切由本王而起,祈平放心,本王自会去做个了断。”
“你个死老头子又钻牛角尖,诶,等等我。祈平别听他的,你们安心落座吃饭。”
见王爷王妃又急匆匆离开,阎祈平与张萧散对视,眼神中皆是迷茫。
“要不,我们跟上我爹娘看看?”
“不好吧,景星留在这里照看一下。”
让有禄带头一路跟随,就见勇亲王夫妇一路拉拉扯扯来到了内殿。
“进去吗?”
“夫君还是同我在门外隐蔽吧。”
“可是这里连个窗户缝都没有,诶,不如我们上房顶?”
“不如萧散和祈平同朕一起进去罢。”
二人商议之时,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与各位近臣客套完,留皇后待客,他应约来见头一次向自己提要求的皇叔。
皇命不敢不从,阎祈平拉着还想婉拒的张萧散行礼跟着入内。
见到张萧散跟着一起来,王爷更是激动几分,王妃头疼地干脆坐到一边随他去。
“不知皇叔请朕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臣,恳请陛下,允臣带走萧散与祈平,之后不论是下江南还是去边地,臣都别无二话!”
“皇叔这是何意,萧散得封乐平侯非王位,无需留守京中,来去皆自由。至于边地有朕的长女守护,还没有皇叔出手的必要。”
“陛下不必试探于臣,只要陛下应允保全臣一家姓名,其余一切都可收走。”
“皇叔这又是哪里的话?”
“陛下,这老头子脑袋里筋怪不过来,觉得你要扔他去番地,还想调虎离山伤害萧散。”
“夫人,你!”
19. 宰相难断家务事
胆战心惊了大半辈子的勇亲王,唯恐皇家迫害他们一家,如今鼓起勇气直面皇威,却被自家夫人拆了台。
他惊急交加,差点都要给皇帝跪下磕头了,却听自家孩子说道:
“爹,你到底在怕什么?皇帝表哥让我当上什么都不干就能白拿钱的人,不会害我的。”
“哎,萧散啊。”王爷愁苦言不明。
“萧散你失忆了有所不知,你爹一直这样多愁多思,想错了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
“那娘为什么不直接把正确的跟爹说呢?就像我夫人解释给我听那样。”
“哎!萧散啊。”王妃无奈说不清。
“好了好了,萧散如今失忆了,倒是比二位活的都明白些了。想来朕保证再多,皇叔也不信,既如此,就来看看先帝亲手写的书信如何?”
皇帝眼神示意下,总管颜忠济奉上一封书信。
王爷急急起身接过信,王妃也起身来到近前,二人看着,面色逐渐变得诡异。
准确来说,是王爷的面色尤其诡异,似哭似笑,仿佛下一秒就要仰天长叹,“皇兄你把我害苦了——”
等王爷看完,面带歉意与王妃对望,张萧散才接过信准备看。
但失忆的他大字不识,最终信交到了阎祈平手上。
原来,先帝在世时,常常明里暗里吓唬着自己这位胞弟,一开始确实是不想弟弟夺走自己的利益,后来则纯粹是恶趣味。
王妃与他们自小相熟,也曾劝慰过王爷,但后来因与先帝交好些,便也跟着捉弄可怜的勇亲王。
后来随着年龄的成熟,王爷的性格定了型,王妃再想劝开也来不及了。
“朕本打算之后找个机会再与皇叔单独聊聊,如今萧散出事,想来皇叔心中更加不安,便决定今日将书信交予皇叔。”
阎祈平又端详了一遍信上,先帝亲笔写下的免勇亲王及其亲眷死罪的赦令,明白了这封信的分量。
回到元宵宴现场时,仍忍不住欣喜。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要是勇亲王世子妃一日,就不用担心会因权力的倾轧而丧命。
此时,阎祈平想自己与勇亲王的解脱之情,大概有那么一丝的重叠。
“夫人,我想我有很好的家人。”
“嗯,很好很好的家人。”
重新认识自己的父母,张萧散遗忘了王爷对他压抑藏拙的叮嘱,忘了王妃总是比他思考周全的唠叨,只觉得自己幸福。
但一家欢喜一家愁,宰相一家又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蓝青藜带着便宜弟弟回到座位后,家人却没有因她的果断稳重而夸赞。
宰相只是同往常一样,又不痛不痒说了蓝翔鹏几句,接着像是没脸面对自己的女儿,不再多说半句。
而宰相夫人,蓝青藜的生母,则是心疼地轻抚女儿的手掌,但口中确实对她出头惹事的埋怨,偶尔指桑骂槐,连带着说蓝翔鹏几句。
这样的别扭与压抑,对蓝青藜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回家后才是受苦的开始。
只不过这一切,阎祈平并不知道。
节后的几日,蓝青藜如诀别的话时不时会浮现在阎祈平脑中,再加上几日里,常来妇姊食肆的秦晟三人,变成了秦晟与万桃时两人,她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直到这一日,离开了好几天的系统再次出现,连同墨冼也光顾了食肆,给她带来了有关宰相府的消息。
“曾试图杀害墨大侠一家的人就在宰相府?”
“嘘,嘘,桃时你小点声。那青藜知情吗?”
“她不知情,我今日来此是想告诉大家,青藜生命垂危,但宰相府有能认出我的人,我不便行动。”
说完,墨冼皱着眉灌下一整口烈酒。
等待已久的墨冼的故事毫无保留铺展在阎祈平眼前,她却没有任何思考回味的心思,这段时间的担忧变成现实,阎祈平只想去救下友人。
“青藜她怎么了?”
【我回来了!好家伙阴曹那头,嗷不,我们那儿出幺蛾子了,就紧赶慢赶去搭把手。给您添麻烦真不是个意思,冥王让捎点儿心意当赔不是。】
墨冼说明情况的话被系统的声音盖住,阎祈平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瓷瓶。
周围人依旧在照常交流,找个瓷瓶只有阎祈平自己能看见。
她抬手,若无其事捞走瓷瓶,[正好你回来了,帮我看看青藜怎么了。]
【相府家那位啊?让我瞅瞅,好家伙让她爷爷拿家法给抽啦。诶呦,伤口都翻脓了,眼瞅着要唱莲花落。】
[那你快救她,让她伤口慢慢长好。]
【您想好,救命的愿望,这差事可凶险着呢,整不好都得把自个儿搭进去!】
“祈平,祈平?”
“怎么?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大家打算去宰相府拜访,我也想去,可以一起去吗夫人?”
“去,走。”
救人肯定是要救的,一条人命冒险也值得,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看看蓝青藜的现状。
一行人刚走到食肆一楼,就见楼下跪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
听到人下楼,她从瞌睡中惊险,开始没了命地磕头。
“诶诶诶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听说世子妃大慈大悲,管世间不平事,求世子妃开恩,帮帮我们孤儿寡母。”
几人面面相觑,阎祈平思考没多久,上前扶人。
“你先起,我们今日有要事,况且我也并不是什么神佛,不是什么事都能管的。”
“世子妃,贵人就是世子妃吧。等不了了,过了今晚宰相府的大公子就要打死我丈夫了。”
“宰相府?你说宰相府?”
“对,公子说的是,正是宰相府。除了世子妃,草民真的不知该找谁了,要不是顾着孩子还小,我拼了一身剐去告御状。”
“娘啊——”
“小孩儿你先别哭,大姐你也别急,我们正要去宰相府救人,你若是急,不如一起去?”
张萧散的提议大家并不赞同,最后决定由墨冼留下照看求助的母子二人,其余人趁天还亮赶往宰相府。
慌里慌张来到门口,大家又踌躇起来,未递拜帖突然到访,见到人要怎么说呢?
“不如我们翻墙进去,直接把她抢出来?”
“青藜现在性命堪忧,好了你快别出馊主意了。”
正商量着管家赶到,二话不说就请人进了家门。
听他小声转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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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才知道府内上下都关心着蓝青藜,知道几位是来帮她的,便自作主张将他们请进来了。
“小姐就在厢房内,夫人日夜守着。”
张萧散按照阎祈平的嘱咐,随管家去拜会宰相,万桃时第一个上前敲开了门。
来开门的宰相夫人眼下乌青嘴角干裂,见到她们眼中稍有了些光亮,随后又很快暗淡下去。
“姨,青藜怎么样了?”
“大夫说,今晚烧要还是不退,就不行了。要是青藜没了,我要蓝家全家给她偿命!”
[系统,救人。]
【姐姐您可想好啊,咱这就真救了。】
系统这边起作用,那边万桃时安慰着宰相夫人,秦晟则伸手探向蓝青藜的脉搏。
“退了!烧退了!”
“真的?青藜,青藜。大夫,快请大夫来!”
不大的厢房里传出喜讯,从主人到仆人再到客人,无人不欢心。
不远处与张萧散刚见面的宰相,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立刻去看死里逃生的女儿。
“青藜得救了,蓝相不去看看吗?”
“哎,乐平侯有所不知,我稍关心我这女儿一些,家里老爷子就要死要活不肯,我也是为家宅安宁啊。”
“恕我多问,那青藜是因何陷入危险的?作为友人,几日没有消息,我们也实在是忧心,今日才不请自来的。”
“这,哎。也是我那老父,因青藜掌掴弟弟,罚她不恭敬有爱,就请了家法。”
“就因为这就把她差点打死?”
“哎,老臣实在惭愧啊。”
“可你是一家之主,你一句话的事不就不至于如此了吗?”
“乐平侯轻俊少年心,不知一国之相若是传出不敬生父之名,会是多大的污点啊。”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为了名声,纵容你爹在家里胡作非为。亏夫人还教我好声好气奉承你,你不配。”
比起跟这满嘴冠冕堂皇的人说话,张萧散更想赶紧去打听蓝青藜的现状,反正皇帝表哥和再下江南的爹娘都让他随性生活,他也懒得跟这人扯皮。
带着有禄,也不管宰相的反应,张萧散直接走人。
还好有他的果断离开,阎祈平才能在机缘巧合下逃出生天。
回到众人为蓝青藜退烧庆幸之时,阎祈平接到了系统的任务——去相府地下密室救出刑架上的男人并存活。
于是阎祈平借口离开,自然她不会莽撞,不忘带上一同前来的庆云。
“小姐,不是说内急吗?怎么走到这来了?”
“庆云还记得刚刚让我们救丈夫的妇人吗?我们正好趁现在到处转转找找。”
“小姐果真想的周到!”庆云闻言,立刻一同帮着四处查看,“那里,小姐,那里有个隐蔽的出入口。”
带庆云还真是带对了,她对各种机关入口格外敏锐,不多时就发现了偏院假山内地上的入口。
进了密室,石壁两边灯火自动点亮,一路指引二人到深处。
这处密室并不大,一条路通到底,没走几步,两边便现出房间。
再走几步,挥鞭声夹杂着叫骂声隐隐传出。
“你说不说,你老婆孩子逃哪去了?”
20. 请夫人助我开善心堂
听到声音,庆云立刻上前戒备,侧身从那间门上的琉璃窗张望。
房间内,蓝翔鹏打骂不停,但对面已经连痛呼声都微不可闻。
四周的房间空荡荡,想来这唯一一间里面的就是那求助妇人的丈夫。
庆云用眼神询问下一步的指示,阎祈平则思考着这个任务的危险之处。
只一个被爷爷宠坏的窝里横,何至于让系统发出会有生命危险的警告。
一时想不通,阎祈平选择直接问。
[系统,这任务看着也不难啊,危险在哪里?]
【哎呦我滴姐姐!就内些墙角盘着的铁蚰蜒,待会儿内缺德小子一按机关,那毒气乌泱乌泱一冒。得了,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嘶,庆云啊,你说这些管子里要是放毒,我们跑得了吗?”
“放心吧小姐,属下在入口卡了假山石,若有不对属下即刻带小姐撤离。”
“好,一会儿我们进去,你立刻打晕蓝翔鹏,然后我们救下人,立刻就走。”
两人合计完一点头,庆云取头上细簪将门锁一撬,便如一阵拂柳微风钻进了房间内,一个手刀打晕了挥鞭子的人。
可刚把奄奄一息的男人放下刑架,两人才发现角落里早已弥漫起毒烟。
来不及想是如何触发了机关,庆云一手拎着半死不活的人,一手护着小姐,直奔向出口。
可出口的假山石早已被挤碎,机关门严丝合缝,寻常刀剑突破不开。
“小姐,这解毒丸你先服下,属下去寻开门的机关。”
阎祈平刚要提议去寻蓝翔鹏身上的解药,就听上方的机关门再次打开。
新鲜空气灌入地下室,有禄和张萧散的脸探出。
惊喜得救,阎祈平才想起晕倒在原地的蓝翔鹏。
是告诉相府主人关毒气救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没能静下心神考虑清楚,被毒气侵染,皮肤有些许溃烂的蓝翔鹏,自出口爬了出来。
模样之可怖,吓得刚被救醒的妇人丈夫,又晕了过去。
系统的任务虽完成了,但这之后的烂摊子可怎么收拾的好。
“这相府内居然还有这样的险地,夫人辛苦,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你?打算怎么做?”
“本侯误入此地,却遭宰相亲儿谋害,本侯要他给个说法。”
张萧散掸袖背手,眼神一冷,见惯了他这几日的傻狗笑脸,阎祈平此时忽然有些不习惯。
他恢复记忆后,大概会回到这样的冷峻吧。这样对自己来说会便利很多,为何心中会有些不快呢?
“夫人为何不悦?可是为夫的法子不好?夫人觉得不好我就不这样做了。”
“没有,就按你说的办。”
疑虑等事情解决后再细想就是,现在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一柱香后,相府内主要成员齐聚中堂。
蓝翔鹏与妇人的丈夫两条人躺在一旁,被请进府的妇人守着大夫一脸急切。
同样急切的还有蓝相,和传说中助纣为虐的老爷子。
张萧散拉着阎祈平端坐上首,等着大夫给出结果。
“禀各位大人,这位公子性命无忧,清淡饮食再服几贴药即可痊愈。但,这位......”
“是我丈夫,他怎么样?”
“手脚大筋皆断,恐难健全。”
“能活下来吗?我只要他活着。”
“老夫尽力一试。”
“试什么试?就是他害我孙儿受伤至此,就该放在这里烂成一摊腐肉!”
老爷子顶着一头虚汗,此时不管不顾哆嗦到妇人身旁,举起拐杖就要动手。
“谁敢伤我丈夫我跟谁拼命!”
“爹!悍妇住手!”
妇人上前拦老爷子,宰相这才急了,上前拦妇人,三人打作一团,险些殃及大夫。
“都给本侯住手!”
有禄庆云领命上前拉开了宰相和老爷子,阎祈平此时看了眼蓝青藜母女,见她们眼中只有冷漠。
挣脱开的妇人此时决绝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丈夫,面对怒目的宰相父子,她像是豁出去了一切,几步上前跪向张萧散。
“民妇丈夫曾是相府花匠,他亲眼得见宰相大人亲爹受贿贪污。这人为了隐瞒,纵容孙子虐杀我们一家灭口,老的小的都丧尽天良。民妇要告宰相他爹,求大人做主!”
“你胡说!无知妇人,疯话,她说的都是疯话。儿啊,你千万别听她的。”
若只听妇人的一面之词,宰相是不会信的,但见父亲满脸的慌张,他脸色突然一白。
张萧散两人可不管宰相什么脸色,如今一切浮出水面,自然要顺着看下去。
“有禄,去随她取账本。”
“不可,不可,不能去!”
“吵死了,这是哪?啊!我的脸怎么这么痛!爷爷呢?我要见爷爷,他为什么要放毒,为什么要杀我?”
在宰相以为不能再糟,阎祈平两人以为不能再乱的时候,蓝翔鹏醒了。
他爆出了更加惊人的消息,原来启动机关封闭地下室放毒气的,是得知了地下室进外人的老爷子。
那账本就在地下室,为了瞒住这些年他靠儿子一家收受的贿赂,竟打算直接杀死底下的所有人一了百了。
“乖孙啊,爷爷可从没想害你啊,你不是吃过解药了吗?”
“我不管!你说我娘不要我了,全家就你疼我,你撒谎!你要杀了我!”
满脸毒疮的蓝翔鹏扒拉着老爷子,两人又哭又吵,一边的蓝相一口气没顺上来,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我说怎么假山石轻易就碎了,一早就被这老的变卖了吧。”
“夫人,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这事情不小啊,乐平侯有审判的权力吗?”
上首两人靠近商量,与张萧散迷茫的双眼对视上,阎祈平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然还是上报给皇帝吧。
顾虑到亲眷的感受,阎祈平再次看向蓝青藜母女,见蓝青藜与万桃时说了两句,起身在母亲的搀扶下上前。
“祈平,萧散,我手上还有其他证据,加上账本正好齐全,之后会一并交由大理寺查处,今日多谢你们能来。”
“看来你早早准备好今天这步了。”
“嗯。一国之相治家无能,若让罪恶深埋于地下,则愧对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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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闺女,你怎么不跟娘说呢。是不是这老东西发现你的意图才找由头打你的?”
“娘一直自顾不暇,好了,等账本拿到,我即刻就去大理寺。”
“各位大人,我只是个大夫,不懂别的,不过这位公子还是尽早送去医馆为好。”
旁听听出一头冷汗的大夫,兢兢业业替妇人丈夫做了紧急处理,此时硬着头皮为病患发言。
恰好有禄与妇人归来,众人于是兵分两路,阎祈平一拨人带人就医,蓝青藜一拨人压人报官。
此时年节刚过,医馆内还有不少被炮竹炸伤的人来往取药。
有几个认识妇人的,上前与她闲谈。
话语间尽是贫民百姓生活中的细碎苦难。
“累死累活一整个月,除开日常吃喝,竟不够医药钱。夫人,这里离皇宫这么近,为何百姓这么苦?”
“大人有所不知,京城挣钱的活当然不少,但都不是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能沾上光的。我们说到底,也只有一把子力气。”
医馆隔间内,张萧散的话得到了妇人的回答,他心中更是沉闷。
“如果可以,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乐平侯既然是百姓供养的,我该为百姓做点什么。”
“大人说笑了。”妇人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丈夫,想到什么,她落下泪来。
“大人心善,民妇确有一事相求。民妇死后,求大人收留我儿和我丈夫,民妇会写下遗愿,让我儿偿还大人大恩。”
“诶?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现在要死的是你丈夫,嘶,”张萧散揉了揉被阎祈平掐了一下的腰,也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忙改口,“就是,你为何会死?”
“草民犯了相爷家的忌讳,不敬旧主受罚受刑都是应当的,大人不必再趟这滩浑水。”
“这是什么道理,你举报了坏人,是做了好事,怎么还要受罚?百姓不该受如此苦楚。”
怒火冲冠,气血上涌,张萧散突然想起来一些曾经刻苦习武时的片段。
他要学文习武,要正身明理,要开......
开什么来着?
“夫君?萧散?你怎么了?”
阎祈平上前搀扶突然抱头痛呼的张萧散,将他脸捧起时,看到泛红的眼眶,便不自觉被吸引抬手按揉。
脸上的触感和温热让张萧散平静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夫人,我想起来善心堂了,请夫人助我开善心堂。”
此时的张萧散双眼湿润,眼角的微红还未褪尽,透着深情的眸坚定望向阎祈平祈求着。
“好。”
阎祈平绝对不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她只是心中漏跳了一拍,便不由自主答应了。
对,她一定是潜意识里依旧想行善助人,所以才会被张萧散打动。
不过看着张萧散无比认真劝慰妇人,又想到他先前连日的刻苦努力,想来这善心堂是他真心要开的。
那自己不妨就帮上一帮,深入百姓家的善心堂,会遇到的故事必不比在食肆调酒遇到的少。
对她来说,麻烦不了什么,也不亏。
如果开业第一天,阎祈平没遇上一个糟心的事故的话。
21. 勾引自己夫人的颜兴瀚
自元宵那日,王爷一家与帝后关系终于缓和。
再加上如今,又帮他递上了足以制衡宰相终身的大把柄,皇帝更是龙心大悦。
听闻萧散表弟善心堂开业,直接派了二皇男和身边得力的大总管太监前来,以示浩荡皇恩。
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天,在门口发糖张罗的林陈儿,却见到一人单衣负荆,穿过人群,跪在门外角落。
围观百姓议论声渐响,预感不对,她立刻跑到大堂内,将情况说与阎祈平。
“跪我们?可是有事相求?”
“不发一言,我上前问了也不答话。瞧着白净,十指平滑,不像过苦日子的。”
【介事儿咱知道,是咱亲耐的冤家来了,姐姐您要不趁现在把他给拾掇喽。】
[哦,颜兴瀚啊。是不是让他永不能翻身,这复仇任务就结束了?]
【嗐,这才哪到哪。刚搭台还没开锣,且得陪这帮孙子慢慢玩儿呢。】
系统的话让阎祈平背后一凉,本以为阎家母女的凄惨是由这人一手造成,看来暗中还有其他敌人,说不定就在身边。
她的视线轻扫过所有人,涉及到任务的内容,即使不是自己的任务,系统也无法完全透露给她,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
当看向二皇男时,却不料二皇男也在关注着她,两人一对视,阎祈平下意识躲闪了视线。
“怎么听着像有人挑事,本殿下在这里,到要看看谁敢放肆?”好在二皇男并没在意这个小动作。
大堂内刚请完女娲娘娘镇殿,他正要开门迎百姓展示善心堂有陛下支持,听到情况后气势汹汹往门外去。
要是觉得张萧散失忆就敢来欺瞒钻营,看他不拿这人杀鸡儆猴,来一个开门红。
“误会误会,是杂家不是,杂家忘了。”
颜总管眼珠子转了又转,笑出一脸褶子急匆匆上前。
又像是有什么顾虑,他凑近了阎祈平。
“乐平夫人,杂家先给贵人陪个不是。杂家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认的那个狗儿子先前对不住贵人。”
“你说话就说话,离我夫人这么近做什么?”
“这。”颜总管看看张萧散,又看看阎祈平。
“不必看我,有话直说。”
“那。”颜总管看看阎祈平,又看看周围许多人。
“不就是先前得罪我的人,得你授意今天过来当众请罪,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竟曾让夫人不快?”阎祈平赶紧拉住了要去动手的张萧散。
凭他现在对自己的亲近,要是知道了颜兴瀚过去与“阎祈平”的爱恨情仇,得出大乱子。
还是不要让两人见面的好,带着怨气,阎祈平看了眼颜总管。
总管眼力见自然是在的,他忙赔笑打自己的脸颊,凄凄艾艾道:
“怕给贵人添麻烦,本想让他跪后门儿的,没想到这狗儿子听不明人话,去了前门儿,杂家实在是有愧于贵人,有愧于陛下的信任。”
“好了好了,既是如此,祈平想如何处置?”
“让他别再来我眼前增添烦恼就是,开业的大好日子,平添晦气。”
“杂家替那个没皮没脸的谢乐平夫人高抬贵手。”
见有梯子下,颜总管爬的贼快,但自小见惯了心眼子的二皇男,一想就明白了这事恐怕全是这颜忠济安排的。
他虽然嘴上直呼姓名,但心中依旧将张萧散二人当叔婶敬重,何况今日帝后仔细嘱咐了要照顾好他们。
“祈平和萧散性子好,本殿下可喜欢计较。颜总管好好想想,今日的错处怎么向父皇交差。”
“二殿下提点的是,杂家确实动了私心,难得遇到个合眼缘的孩子想着让他摔盆送终。”
说着,他泪花泛上双眼,对着几人跪地磕起了头。
“奴才自会向陛下请罪,奴才是真想保下这个小子,算计了贵人,奴才甘愿挨板子受刑。”
自小就时常见面的属下,到底有些情分在,二皇男面对老泪纵横的颜总管,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话赶话都到这了,一切最终还是交给了阎祈平定夺。
想不明白这颜忠济究竟在敌我哪方,阎祈平干脆就四个大字:“离我远些。”
【姐姐介就撒手啦?】
[放长线,钓大鱼。埋土里的虫子不好挖,枝头作茧的蝉可就明显了。]
正如阎祈平所料,没过几天,她就从妇姊食肆的客人口中听到了颜兴瀚活动的消息。
虽说善心堂开业了,但小老百姓没有敢来劳烦侯爷这样的大人物的,于是更多时候,两人还是在食肆停留。
熟客们渐渐习惯了到吧台点酒的销售方式,阎祈平在时,总会与坐吧台边的三两客人闲聊几句。
“江南的飓风,可听说有伤亡?”
“没有没有,我听我表妹家的四姨姥姥说的,还得多亏勇亲王妃深谋远虑,说服百姓提早撤离进地窖。”
“要我说当年京中的传言就是真的,勇亲王一家得上天庇佑,天降祥瑞,护我燕越啊。”
客人们于是跟着恭维张萧散二人几句,却见张萧散愁眉不展。
“那我爹娘可无恙?”
“侯爷宽心,定能无恙。”
“但不听勇亲王妃劝的就惨喽,听说那些人现在成了到处流窜的难民,各县老爷头疼着呢。”
“怪不得我见京中乞丐多了许多,好在天子脚下,不算太乱。”
“这我知道,这是因为颜总管新认的义子,扎了棚子收留难民,还带着难民助人行善换一口吃食......”
听到人,阎祈平与张萧散表情微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疑惑,这天灾乱象,为何官府还没出面,他颜兴瀚先张罗上了。
直到第二日,善心堂外围了一堆衣不蔽体的难民,领头的正是颜兴瀚。
善心堂的大门敞开,他们却不进去,只是一个劲跪地磕头,求人救命。
围观的百姓,前几日刚见过这个熟面孔跪地请罪,今日就见他跪地求援。
求的还是为民请命的援。
百姓心中,阎祈平成了渡人改过向善的菩萨。
满是称赞,满是仰望,阎祈平却知道,这缺德的是使手段把自己架起来了。
【您瞅瞅,早麻利儿撂倒这崽子就结了,哪儿还有今天这动静?】
系统换的这贫嘴语音包,初听逗乐,现在只觉气闷,阎祈平面色都沉了些。
“都起来说话,人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子下跪父母,跪我做什么?”
“不敢脏了乐平夫人的地界,我们来此不为别的,只求裹腹的吃食。”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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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兴瀚哥说大人开了饭馆,有剩菜剩饭给我们些也好啊。”
张萧散看着跪在地上,还摆姿势抛媚眼,勾引自己夫人的颜兴瀚,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你们兴瀚哥让行善换粮食吗?现在怎么直接改乞讨了?”
“实在是,身子好的人不多了,存粮再吃上三天就入不敷出。是我自不量力,给乐平侯添麻烦了。但我是真想救下这些人,求善心堂发发善心吧。”
一方强势挑错,一方委曲求全,百姓不由得将心偏向可怜人,也开始替难民说话。
这真是骑虎难下了。
只是提供难民的三餐,曾经的世子府,如今的侯府,自然有这个实力。
但一旦点头,难民安置问题这个烫手山芋,就会跟着被扔到手里。
不能顺颜兴瀚的意,也不能见死不救砸了善心堂的招牌。
有了。
阎祈平携张萧散上前,双手举过头顶抱拳行礼,抬头起身后,在张萧散疑惑的注视下,一脸欣慰说道:
“今日多谢诸位的到来,让祈平明白一事。善心堂不能等人来求救,几日里门可罗雀,与我夫君助人为民的初衷背道而驰。”
“善心堂应当走入寻常百姓家,将帮助之手主动递向泥潭中的人。”
“但今日,面对诸位百姓,我也说句实话,钱权我们有,但我们夫妻二人,年轻莽撞不说,还有一人失忆未愈,能力实在不足。”
“不过,百姓遭此劫难,我们不会不管。这样吧,由各位见证,我与夫君在此承诺,需多少银钱粮食,这位领头人只管说,我们就算出不起,去向全京城的王工贵族讨要,去上报朝廷,也给凑到。”
“对!我们夫妻二人在此承诺,绝对出力,尽可能解决大家燃眉之急。之后也请相信朝廷,会有救济安置之策。”
张萧散听着,终于明白了阎祈平的意思,赶紧配合着吆喝。
在场人闻言无不动容,除了颜兴瀚。
想博个好名声再把问题抛出的诡计落空,他暗恨咬牙,只觉阎祈平这座翻不过去的大山,挡住了自己的全部未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装作感动,声音哽咽。
“多谢二位大人信任,二位所言极是,我应当上报朝廷,大家一起想办法。都是我思虑不周,让各位跟着我受苦了。”
“颜哥哪里的话,别人都赶我们的时候,你收留了我们。”
“对,我们跟着兴瀚哥,善心堂也好,衙门皇宫也好,我们都跟着兴瀚哥。”
不下三十人的青壮难民,情绪激动地来,情绪激动地走。
阎祈平在后方装模作样担忧招呼,“这样成群结队小心被当成闹事,不如进善心堂休息交给我们。”
“哎呀,夫君,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夫人莫要担忧,我看那兴瀚公子是个有主意的,必不会生乱,若是不放心我们跟着就是。”
一来一往唱了好一出戏,两人才早早关了善心堂,动身跟上难民群。
一到宫门口,就见颜总管就捧着圣旨,宣读了燕越上下征富户援难民的旨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颜总管父子俩,也给阎祈平二人唱了一出好戏。
回去赶紧采购粮食准备施粥吧,毕竟圣旨上说了,“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22. 什么叫筷子戳不进去
圣旨以三天为限,给各家准备布施。
这方面阎祈平倒是不操心,采购粮食、备碗筷搭棚交给林陈儿就是。
阎祈平另有操心事。
张萧散在听完圣旨回程时,表现十分怪异,之后更是提议两人分开各自行动,不用她再形影不离照顾。
照理说这是恢复成张萧散失忆之前的相处模式,阎祈平应该更轻松了才是。
但偶尔,她总觉得张萧散投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幽怨,带着说不清的缱绻。
就这样过了两日,期间即使阎祈平想找张萧散问清楚,他也总是借口逃避。
明日便要全城布施,同时皇帝还派了一众近臣宦官前往各地,一为监督,二为统计难民以备后续管理。
阎祈平暂且搁下此事,打算完成了皇命再说。
与林陈儿、童样核对过食材,阎祈平看着二人协同甜婆婆婆媳备料熬粥,思量着要不要取出些酒来做后续消杀。
意料之外,墨冼前来拜访。
她面具后的双眼透着疲惫,进店后并没有看人,只在走到楼梯口时,闷声问,“有酒吗?”
“有。”
“今日不必调了,直接给我上一壶烈酒。”
吧台后刚摆出器具,闻言阎祈平也没有反驳,只是挑挑眉,按要求接了壶伏特加。
墨冼接过,也不用杯,举起来仰头就灌了一口。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显然喝不惯烈酒,但咳嗽只是稍缓,她又猛喝好几口。
再呛再咳,再缓,像是和酒杠上了一般。
一壶酒洒了半壶,墨冼用袖子带走脸上的酒水和泪水。
明明喝了酒,神情却反而清明了许多。
“我找到我娘了,她让我不要再寻仇。”
“爹因为那人一句话,被贼寇剥开了头皮,拿针扎满头骨。弟弟被生扭开膝盖,至今不能久站。她自己胸口全是烙印。”
“我们一家,死的死,散的散。现在我找到他们了,我能手刃仇敌了,她劝我不要寻仇?”
一杯奶白色的酒递到墨冼手边,她来者不拒,喝下后,只觉甜意伴着香醇弥漫至周身。
再深呼吸后,薄荷的凉意又冲散了先前的香甜,一来一去,心口松快了许多。
这酒以伏特加为基底,加的是阎月英给阎祈平送来的牛乳,还有红糖荔枝干熬的糖浆。
好喝到墨冼一杯接着比一杯喝得慢,慢尝细品,最后心情好了不少。
浑身只剩热意和困倦。
“我会继续寻仇,我娘放下了,是我娘的事。”
“那你弟弟呢?”
“我没告诉他仇人就在相府,他已经受苦良多,现在安心生活就好。”
“就像你娘希望你不被仇恨困住一样?”
墨冼一愣,又释然一笑。
只是笑容没持续太久,她立刻联想到了什么。
“阎府施粥的棚子是不是就搭在相府那条街?”
“怎么?”
“我娘没放下,她要先我一步动手!”
话还没说完,墨冼就急着起身,只是伏特加的酒劲不小,她刚离开座椅,就往地面跌去。
阎祈平急忙上前搀扶。
两人这一幕,被刚上楼梯的张萧散收入眼底。
这几日的疏远,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些过往。
这些过往片段给出一个信息——二人只是在扮演夫妻,阎祈平曾对一人情根深种。
他不想过多地黏人惹阎祈平厌烦,于是按照记忆中的约定远离。
今日勇亲王寄来家书报平安,他终于找到由头,满怀期待来到食肆。
却撞见阎祈平与一“男子”相拥。
心和他手中的信纸同时被攥紧,张萧散几次开口想打断,又恐引来阎祈平的厌恶。
“夫君?你怎么来了?正好,帮我扶一下墨大侠。”
“我吗?”
“自然是你,快来,我撑不动了。”
“哦,哦。”
原来这位就是过去自己的朋友墨大侠,原来夫人只是在帮着照顾醉酒的,自己的朋友。
张萧散的心痛立刻烟消云散,他上前捞起墨冼放到座位上。
也不松手,只看着阎祈平傻笑。
“你小子在高兴什么?”
墨冼仰头,语气带了些醉意,阎祈平也疑惑看向他。
“哦,我爹娘来信了,他们一切都好,还剿灭了一伙拐卖人口的团体,说是不日就会启程回京。”
怕刚刚丢人的想法被两人看出,张萧散用手中皱巴巴的信纸当挡箭牌,说完觉得有纰漏,还加以补充。
“我之前可担心了,今天来信了,就想第一时间同夫人分享。”
“行,恭喜啊,能放开我了吗?”
低头,张萧散才发现自己双臂仍圈着墨冼,立刻退走。
“我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你说阎家的施粥棚子靠近相府,怎么了吗?”
“对!我娘!我娘就是阎家的吴嬷嬷,她要做傻事,我得快去拦着。”
“布施是明日,今日棚内无人,墨大侠不如随我回阎家?”
跟阎家有关,阎祈平的神经也绷紧了些。
想起墨冼描述的残忍画面,阎祈平不由得猜想,前世莫非是与她一家有仇的相府中人,寻着吴嬷嬷敌对上了阎家?
等三人赶到了阎府,墨冼借着醉意将吴嬷嬷拉进屋,阎祈平则带母亲在院中解释,张萧散与有禄守在院门口防着隔墙有耳。
“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怪不得吴嬷嬷这几日有些不同。”
“妈,你怎么想?”
“既然跟我们有这么一丝关系了,得问清楚,毕竟是相府啊。”
屋内的商议结果大概是将事情先告知阎月英,恰好阎月英母女也欲交谈。
各有话要说,四人便进了屋,吴嬷嬷将过往一一道来。
他们在相府的仇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蓝翔鹏已故生母的亲弟弟,蓝相的小舅子。
在姐姐离世前,鱼肉乡里无恶不作。
在姐姐离世后,靠哭惨卖乖,被相府老爷子留在府内,拨了一间院子好吃好喝养着,养成了不出大门一步的懒汉无赖。
仇怨的开始,是许久前两方人出游相遇,恰好撞上了向这小舅子寻仇的人。
这小子挑衅又东引祸水,墨冼一家天降横祸家破人亡。
“我换了名字,进阎家同五湖四海来往船头打听消息,孩子没找到,倒发现恨了许久警惕了许久的人,是个四体不勤的废物。”
“如今孩子找到了我,他们有大好的未来,不能折在一个废人身上。”
“吴释原名吴令,有愧于家主,数年来得家主培养,今日请辞,不敢连累阎家。”
阎祈平本以为江湖快意恩仇,会比都市纠葛精彩,如今却只觉古代人命如草芥。
故事中的血腥腐臭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阎月英沉默着将人扶起,也只剩叹气,毕竟是相府啊。
“娘,你留着吧,你留着照顾弟弟。”
“你不要再说这些傻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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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傻话。我如今是江湖侠客,哪里都去得,全身而退不在话下。”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
“既然还未下定论,”阎祈平提议,“不如暂且维持原状?咱们不急吧?”
话语拨开了阴云,屋内的人都肩上一轻。
此事确实不急,是墨冼和吴嬷嬷想岔了,都以为对方立刻要动手,才火急火燎至此。
吴嬷嬷与墨冼互看一眼,点头皆是认可了阎祈平的提议。
“还是小姐看事明白。吴释厚颜,再求家主继续收留。”
“求阎姥留下我娘,若阎姥愿意,墨冼任凭阎家差遣。”
“当然好,你们都能想开就好。孩子不用放在心上,你要记着好,多照顾照顾祈平就是。”
墨冼也是实诚,说照顾阎祈平,就照顾阎祈平。
直到第二日外出施粥,她都形影不离,往哪一站不论是景星庆云,还是张萧散,都近不了阎祈平的身。
闹得景星庆云以为是墨大侠想插足,旁敲侧击好一顿劝说,不过这是后话。
锣鼓敲响,大木桶大铁锅,自八方运来,盖子揭开,米香扑鼻。
早早来排起长队的难民眼珠子都绿了,但还不能立刻吃上。
数位宦官走进棚子,取出一双筷子,等着不远处的颜忠济发话。
“都听好了,不是杂家难为各位,为的是防有人以次充好,拿稀汤糊弄皇命。接下来这筷子放进粥里,它要是浮起来,那过不了些日子,诸位的人头,可就要掉下去了。”
大部分的粥棚,派的是各家下人前来忙活,那到时候论起罪过,也不外这几个人背锅顶罪。
尖利嗓音穿透力极强,听得各个棚子的人头皮一紧。
他们眼巴巴看着筷子被插进粥中,或是不动,或是微微起伏,皆松下一口气。
天子脚下自是没人敢糊弄。
可紧接着,尖利的声音又将人们的神经提起,“什么叫筷子戳不进去?”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就见颜总管向着写了“善心堂协妇姊食肆”的棚子冲去。
近几日颜总管身边的红人,他新认的干儿朗声回禀,“此家的粥下不去筷子,无法检验,不知合不合规矩?”
“侯爷,夫人,这无法检验,二位得给个解释。”
“我们两家铺子自然放的双倍的粮食,稠粥变稀饭,放温了凝固了,他细胳膊细腿没力气戳不进去,怪谁?”
“我夫君话糙理不糙,圣命要的是各家不欺负了百姓,我们放的料足有什么不好?你们快快不要拦着施粥,大家伙该饿极了。”
夫妻俩一唱一和,后面排队的人们也忍不住说上两句。
颜总管立刻眉开眼笑,“此话在理,各位也见证,不是杂家偏帮皇亲,是乐平侯与乐平夫人大善为民。好了,我们也不在这碍事了,这就走吧?”
颜兴瀚被颜总管一看,却是脸色一僵,似是在害怕些什么,微不可察瑟缩一下,跟着走了。
拦路的绊脚石没了,阎祈平才放心开始安排。
她点头,景星庆云端出两大盆的帕子。
“各位,我们这个棚子有个小规矩,先取帕子净手擦脸,再领粥。”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难民们只当是这两位爱干净,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就是这帕子一股酒味,实在奇特。
谁也料想不到,浸了蒸馏后高度酒的帕子,救了他们一命。
而阎祈平也想不到,自己只是秉承良好卫生习惯,随手一试看看能不能勾兑出医用酒精,之后竟真在瘟疫中起了作用。
23. 童样父母进京,瘟疫封城
施粥几日,眼见城内巡逻的兵卒都多了些,百姓们也预感到了风雨欲来,街上闲逛的人渐少。
阎祈平却迎来了难得的几日清闲。
善心堂食肆不用两头跑,墨大侠被她娘派了个任务也不再紧跟,举止奇怪的张萧散更是没再欲言又止。
在那天收到勇亲王报平安的家书后,张萧散虽没重新黏上了阎祈平,但好歹不再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想来先前是担心爹娘才行事有变吧。
张萧散也不容易啊,想到这里,阎祈平轻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
“夫人何事?”
“无事,夫君这些日子辛苦了。”
“食材是林陈儿买的,粥是童样煮的,运输是有禄运的,发粥又有夫人和景星庆云操心,为夫何谈辛苦?”
掰着手指一数,张萧散有些内疚,自己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难怪夫人只愿与自己做表面夫妻。
他这样一分析,阎祈平也忽然觉得自己的感叹有些没头没脑。
懒得深想,便转移了话题,“母亲父亲的信上可说了他们何时到?”
“说到这个,为夫想起一事未同夫人说明。”
“何事?”
张萧散往食肆后厨方向看了一眼,又神秘兮兮挨近阎祈平悄声道:
“父亲说偶遇一对富商夫妻,似乎是童样的亲生父母,他们听说了童样之后,便坚持一同回京,要亲眼看一看。”
“竟有此事?”
“母亲嘱咐我先与你商议,看看是否要告知童样此事。”
“这,信中可有富商夫妻的其他信息。”
“并未详说。”
“童样!看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门口传来咋咋呼呼的喊声,两人立刻分开,见大包小包埋着一个人朝屋内移动。
“童陆,你怎么又送这些多,都说了不必客气。”
“童?”阎祈平与张萧散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过于巧合。
“侯爷和侯夫人也在。对,我们是同姓,天下如此缘分难得,童某人实在珍惜。”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和你姐姐都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无功不受禄。若想关照,常来吃饭就好。”
“童样真乃心思纯正之人,我童陆敬佩。”说着,他手上放下包裹的动作不停。
“童陆!”童样被这无赖的态度惹烦,一掌按住他手中的一个包裹。
“在。”见人生气,童陆立刻端正了态度。
这可不妙,要是让他姐知道童样不高兴了,自己脱层皮都是轻的。
他立正站好,等着从轻发落,却听到了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的话。
“你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追求我?”
!!!
对面的三个人,惊得冒出三个感叹号。
阎祈平与张萧散都紧张地站起,“不能不能,你俩是亲兄妹啊!”
“你们怎么知道?”童陆明白,他今日必有一死。
“什么亲兄妹?”童样不明白,问道。
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声脱口而出,张萧散立刻住了嘴。
事已至此,阎祈平干脆明说了一切。
听着,童样只觉脑袋发懵。
可能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人正在靠近,这两个无端对自己示好的人,说不定是自己的姐妹兄弟。
她就忙着蒸馏了几天酒,熬了几天粥,一转眼多了一大堆亲人。
“其实这一切都还说不准,我与夫君正商议要如何同你说呢。”
“不,我可以肯定是真的,童样和大哥还有娘长的一模一样。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那我是怎么丢的?”
童陆迟疑了一阵,最终将扎在童家人心口的痛苦展示。
听到是人贩作案,听到一家人为了寻自己四散在各地,童样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来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很爱自己,可是,没有血缘的家人也爱着自己。
“童样,你不用有压力,我们光是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很欢喜了。”
倚在门口听了许久的童叁,此时走进来出声宽慰。
顺手狠抽了童陆一下,童陆有痛不敢哭。
“你想怎么样都好,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我以姐姐的身份向你保证。”
“好,我想考虑考虑,我被一家人收养,师傅待我很好,师爹也照顾我。”
“我懂,童样自小就是个体贴的孩子,不想让任何人伤心。没关系的,怎样都好,能看到你,我们就很高兴了。”
“对了姐,爹娘好像要来。”
“他们两个来做什么?”
刚刚还沉稳慈祥的童叁,表情立时冷硬了许多,眼中隐隐透着嫌弃。
旁观一切的阎祈平不觉奇怪,为何兄妹二人对父母是这般态度。
童样也心中思量起来,正要开口问,门口进来一个送东西的宦官打断了对话。
是太医院赶出来的药方,命各家熬成汤药,随粥一同发放,普通百姓连同各家自己也算在内。
这一次是有一人喝药就记下一人份的功劳,事后重重有赏。
阎祈平从中感知到了急切。
[系统,你说朝廷这么防范,会不会是有瘟疫?]
【瘟疫那可已经闹了有日子了,撂倒了不少人呐。不过您甭担心,咱万岁爷有能耐,四九城圈儿里守得铁通似的。】
[早闹瘟疫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您了您也没嘛神通,还是说您打算许愿让瘟灾立时散喽?那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这么大一愿望的任务,您可真扛不住。】
也是,就算系统告诉她,她又能做什么呢?
帮忙看着锅里的汤药,阎祈平心情低落了些。
“夫人怎么不开心?可是累了。”
“夫君,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就近前这个那么大的蒸馏器,夫人凭林陈儿口述就画出了图纸。”
张萧散停下了手上扇火的动作,转过身。
“为夫失忆这些日子,也都是仰仗夫人的帮助,夫人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对,蒸馏的酒,”阎祈平想到了什么,将手上的蒲扇塞到张萧散手中,“这锅也交给你了,我有事进宫一趟。”
红着脸表白心中爱意,张萧散却只得到了一个蒲扇,好在帮着煎药的大家脸都被烤红,他的并不明显。
并不知夫君心意,阎祈平此去,是为向皇帝献上医用酒精和蒸馏器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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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用惯了熏艾、熏草、洒雄黄等消毒手段的太医们,围着透明的液体看了又看,争论不休。
阎祈平直言,平常酒自然不适用,可这是提纯后的高度烈酒,她也是偶然发现有此奇效。
院判沉思许久,猛想起古书中确有温酒消毒之法,最终皇帝才拍板一试。
走出宫门,阎祈平双腿都发颤。
她居然成功向皇帝推销东西了,虽然没收钱。
要问阎祈平为什么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也不知道。
只是想着既然能做,为什么不去试试呢?那可是能救好多人的事。
从隐约记得古代大灾后必有大病,她就不声不响默默筹谋着,今日算是做成了。
阎祈平心里松快,脸上也布满笑意。
连对在宫门口等着接她的张萧散,都热情了很多。
她小步快跑几下,到跟前后,借着惯性总想跟张萧散互动做些什么。
便手虽心动,紧紧拥住了他。
衣衫布料柔软顺滑,透着人体的温热,张萧散身材很好,抱起来不硌人。
阎祈平的头刚好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不得不说触感很好。
“你夫人我可是干成了件大事。”
“嗯,夫人,厉害。”
说完,阎祈平正要结束这个拥抱,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反抱住,动弹不得。
抬头,只见到张萧散熟透的耳朵,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人,莫要取笑。”
“那你先放开,我缓缓。”缓缓调笑下掩藏的心跳加速。
“那夫人还是笑吧,我想,多抱一会儿。”
张萧散屏息,没听到阎祈平的拒绝,阎祈平也竟保持了沉默。
两人都留恋着此时的宁静,和说不清的温馨暧昧。
就这样抱了许久才回家。
第二日,又像没事人一样,恢复了曾经的相敬如宾。
也是第二日,瘟疫起,全城封锁。
刚到京城的勇亲王夫妇按圣命先在客栈停留观察,当然来见女儿的童家两口子也一并被关在客房。
童样的纠结与情怯,全换成了担忧。
但童叁却泰然得很。
“小妹不必担心他俩,你真不想辞了这辛劳的工作,来随我们享享福?”
“真不想。叁姐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支持吗?”
“她就这个样,身体和嘴上两个态度,以前话少才显得,哎呦!”
像这样撬墙脚的对话,阎祈平已经从开始的警觉,到现在喝茶看戏了。
反正最后倒霉的只会是童陆。
“我很喜欢下厨,祈平也没有亏待过我。瞧这个‘盒饭’,就是她想的点子,你们常年经商,该能看出商机,她二话不说就教给我了。”
童样停下了手上包盒饭的动作,拉过阎祈平。
“还有那蒸馏器,她做出来就给我用了,就算我们是合作关系,哪个合伙人能做到这点?”
阎祈平突然有点紧张,像是被带去见丈母娘的女婿,立正站好只跟着点头。
童叁是个眼光毒辣的,不如说童家的商业天赋一脉相承,闻言,彻底接受了童样的工作。
但是给那两个不靠谱的爹娘送饭,她还是不同意童样去的。
24. 在全城封锁时送盒饭外卖
客栈人多,万一童样过去染上瘟疫呢?
万一那两个惹童样不快,她从此与亲人离心呢?
眼看着另外四人拎着四份“盒饭”走出食肆,她心中焦急跟了上去。
阎祈平四人,如今是五人,此行是去客栈看望。
随着皇帝对酒精的推行,客栈的隔离观察不必再是小二赌命的苦差。
只要注意用酒精擦拭,人与人保持距离,便可极大减少传染。
在瘟疫情况得到有效控制后,时隔七日,阎祈平探望的申请得到了允许。
提供给亲王的客栈,必不是破败的,只是较寻常时候少了丝竹与熏香。
三两结束了隔离时间,正结伴离开的人,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顿好的,犒劳清淡了半月的唇舌。
经过阎祈平一行人时,诱人的饭菜香气,惹得他们驻足。
“劳驾,几位。在下闻到了美味珍馐,敢问这香气是出自何处啊?”
“香气?是这个,‘盒饭’。”
隔着距离,双方只得放声交谈,也因此引来了许多人的注视。
“这‘盒饭’是何物啊?”
“就是把饭菜,放进木片和绳子绑出的小盒里。比寻常食盒趁手方便,材料均用沸水煮过,再用酒精擦拭,保证干净。”
“哪家饭馆的主意,这倒是聪明。”
“饭菜也香,我不行了,我马上就要去吃,劳烦贵人指个路。”
“自然是我们妇姊食肆,饭菜也是我们食肆童大厨亲手做的,欢迎各位光临。不过今日不行,今日我们来探亲,食肆歇业。”
是个好机会,阎祈平趁机宣传,果然,听了广告不少人心动。
“京中商人眼界果真不同,楼下的小友,可愿上来详谈,童某人想投资这笔买卖。”
“这个满脑子只有生意的,啧。”
听童叁来了这么一句,阎祈平猜想到这从楼上喊话的人,正是童样的亲生父亲。
声音倒是年轻,不知是何等模样。
上楼一看,和童叁长得一模一样。
外表都是孤高的冰山,内在,听语气想必也是一样的并不高冷。
母亲是和童样相差无几的圆脸,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多了岁月沉淀下的锐利。
知道自己想合作的人正是失散的女儿,夫妻俩直呼是亲生的没跑。
真见了面,童叁也没再打岔,而是抱着手臂陪童样站在门外。
满足了好奇心,阎祈平带着另一份“盒饭”离开,也不去打搅他们相聚了。
隔了几间客房,勇亲王夫妇也早早听到声音,守在门口。
见到阎祈平张萧散二人,他们有些疲惫的脸上显出了欣慰。
“这次回来,我们就不用回去了。这些日子,京中可有出什么事?”
“你又瞎操心,有陛下关照着,两个孩子能遇上什么事?”
还真有事,阎祈平微笑着,想到搞事的宰相家蓝翔鹏,和不咬人膈应人的颜兴瀚。
不过,阎祈平到最后也没有说。
送完饭,打道回府,见童样眼眶通红,大概是哭过。
阎祈平想要安慰两句,却听童样兴奋道:
“祈平,你知道吗?我爹娘贼有钱,我下半辈子不缺钱花了。你懂那种准备白手起家,但是天上掉下来一座金山的感觉吗?”
阎祈平懂,阎祈平可太懂了。
但乐平夫人得不懂,她道了恭喜。
“那之后,你怎么打算?”
“我打算把咱们食肆,做大做强,得对得起我身后的荣华富贵。对了,我爹是真心想投资,娘和爹在江南筹备了闲人跑买......”
闲人跑买,就是外卖。童家夫妻本想借着能走街串巷的外卖生意,打听小女儿的下落,如今找到了人,也不打算搁置。
妇姊食肆推出的“盒饭”,能替代笨重又不稳当的食盒,正适合外卖携带,他们便想在京城也推广这门生意。
有些钱确实该他们赚,阎祈平即便对外卖盒饭了如指掌,也做不到在古代从零开始做这些。
不过前瞻的经验,让她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外卖业务推广了,是不是到店的人就少了?”
那来喝她酒的客人,可就少了。
“在理,不如这样,我们每日推出一些特价的‘盒饭’,但必须到店才有这个价格,消息嘛,就请外送的闲人们路上叫卖宣传?”
“童样你太聪明了!”
两人越聊越高兴,在一边跟着的张萧散则越来越哀怨。
难得可以同夫人一起行动,却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个拥抱过后,尝过甜头的张萧散更加不甘。
他们明明是夫妻,却只有三餐才能聚在一起,若是夫人一心事业无心情爱也就罢了,可他清楚地记得夫人曾经爱过一个人。
别让他知道那小子是谁。
一股子酸气,到了饭桌上也继续冒着,让阎祈平都不得不过问了。
“夫君今日怎么吃饭不香?可是哪里不舒服?”
“夫人,你觉得,为夫如何?”
吃饱饭,阎祈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赶着去食肆,而是留下多坐了一会儿。
信手用后方榻上的茶具泡了一杯,边喝着,边见张萧散踌躇靠近。
什么如何?
摸不着头脑的话,让阎祈平疑惑抬头。
今日张萧散穿的是一身千山翠色的氅衣,天气渐热了,他将氅衣半披,露出内里的玄色襦裙。
腰肢在宽肩下衬得极细,他双臂张开展示着自己,薄唇紧张抿起,等待夫人的评判。
“夫君俊朗如谪仙,面上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心思赤诚,是内外兼具的好人。”
“我绝不会拒夫人于千里之外!”
此人显然是一点缺点也听不得,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张萧散急切地又靠近了些,长臂一撑,俯身几乎能碰到阎祈平手中的杯子。
“我在夫人心中,可算得上好?”
“自然,排名靠前的好。夫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想来是某人钻进了某个牛角尖,阎祈平今晚已经打算好了要与人聊聊,便干脆放下茶杯直起腰准备认真听。
但阎祈平一起身,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张萧散呼吸一滞,逃也似的后退了一步。
想来是古人讲究男女大防,先前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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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让张萧散觉得逾矩,所以警惕了不少。
阎祈平心中理解,并没有因他突然的动作感到奇怪,只是心中有为不可察的失落。
等张萧散平静了下来,坐到阎祈平对面,他几次张嘴,最后才开口。
“其实我想起了一些事,想起夫人曾经有过相爱之人。”
阎祈平给他倒的茶被握紧,指尖泛白,压住了内心的不平静。
“夫人觉得我同他相比,如何?”
“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夫君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将自己与那种人比较。”
“夫人真觉得我胜过他?”
“胜之千百倍不止。论模样论品行,论家世论能力,他哪里比得过你?”
原来是想起了这桩事,男人的胜负欲,阎祈平表示理解。
是宽慰,也是阎祈平的真心话。
看着张萧散肉眼可见欢快的神色,阎祈平自觉经营家庭关系的本事更上一层。
“好了,先前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有心事,既然解决,我就去食肆了。”
阎祈平拍拍袖子起身,往前几步,又突然回头。
“今后有事不要憋在心里,不痛快攒久了是要命的,我觉得与你合作很愉快,希望这个合约能长久存续下去。”
“好,我陪夫人一起去!”
张萧散现在别提多激动了,夫人不仅觉得自己好,还担心自己。
那他跟紧些,夫人大概不会厌烦的。
这一夜后,张萧散又变得黏人。
每日施粥、送饭自然同行,此外更是恢复了刚失忆时的寸步不离。
不止如此,除了洗漱穿衣,其余景星庆云的活全被他占去,让轮流值班的二人只能与有禄在一边罚站。
不久后,京城内病例全无,各地瘟疫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皇帝为庆祝劫后余生,也为让燕越因封锁停滞的经济复苏,特许地方按各地情况酌情解开宵禁。
京城自然是宵禁解除的首发地,增加的夜间生活,加上封城期间“盒饭”的宣传,食肆也迎来了好生意新气象。
客流量的增加让问题随之而来——人手不够。
景星庆云与有禄全来送外卖了不说,杨花和甜婆婆也重新在每日卖完糕点后去后厨帮忙。
阎祈平调酒调到手酸,找回了前世节日时客人爆满的感觉。
可这不是年不是节就这样忙,之后可怎么办?
“童样,你爹娘京城的业务安排好了吗?能来跑腿的闲人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我忙的没工夫问,等晚上我哥接我下班的时候我问问。”
也是趁着童样兼任上菜时,她们才能说上一句话。
“不如我们把家丁拨过来几个帮忙?我给他们加月银。”
帮着洗酒壶的张萧散也终于感受到了体力活的疲惫,想也不想出起了馊主意。
“不可,不过确实是要再招人,不如我们歇两天招工吧。”
“或者咱们食肆试一试预约订桌制度——”
童样如一阵风经过,补充说完,又匆匆回了后厨。
阎祈平点头沉思,却听一位坐在吧台吃饭的客人急切站起:“请别关店!”
25. 有些奇怪的食肆常客
突然出声的客人是最近的常客。
她总是点一份特价的到店“盒饭”,只吃上两口,就用自己带的碗盘打包带走。
“小秧放心,我们不会关店的,只是招工需要时间,歇上一天半天还是要的。”
周围的食客跟着阎祈平宽慰几声,笑着拉小秧坐下了。
小秧也后知后觉,闹了个大红脸,在规制好今天的饭后,小声却坚定地再次开口。
“这里招工给多少工钱,我能应聘吗?”
“当然可以,我们招人洗碗洒扫、后厨帮厨、传菜点菜。工钱嘛,按市场价两倍来,另包三餐。我们急用人。”
“包住宿吗?”小秧眼中精光闪过,忙追问。
阎祈平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但小秧提出来了,自然是会有人有这样的需求。
她顺手给小秧递了杯新品奶果酒,先一步拦下她的拒绝,补充道:
“这样吧,帮我们试新菜新酒,此外每月去善心堂至少接两个任务,我们就给你解决住宿问题。”
善心堂也缺人手,林陈儿想了个接任务攒积分换报酬的方式招人,但到现在也只有三两得到过善心堂帮助的百姓,和过路侠客。
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到底会更好,于是阎祈平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好!招工时请一定叫我!”
这条件对小秧来说十分诱人,她于是一脸坚定接过酒杯,如壮士赴死,喝了下去。
“好喝,我原先喝不来酒,这个怎么如此顺口。”她不可置信摆弄着酒杯看了又看。
“小秧一直只是来这里吃饭,没尝过咱们阎掌柜的酒吧。这里的酒啊,人间难得,外面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阎老板,我不要工钱,能不能招我只试酒啊?”
“刘姐又耍无赖,有这好事花钱也轮不到你啊。”
“多谢各位捧场,我们试酒只招员工来试。小秧喝的这杯叫奶果酒,用的是阎家自北疆交易来的奶乳和现做的果酱,底酒也是好入口的红曲米酒,适合配饭食用。”
“那我得来一杯,哎呀早知道留几口菜。”“那我老样子,账先记着。”
“好啊你!我到处寻你不见,原来跑这里喝酒潇洒!”
客人们的注意力刚被阎祈平对酒的介绍吸引走,就又被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
来人气势汹汹,上前一把抓住小秧的手臂。
粗鲁的动作引得周围的食客劝阻。
“你们都别给我多管闲事,小秧,你身上还有多少银钱,快,我急用。”
“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了,出来就带了饭钱还要付账的。”
“你少糊弄我!你刚刚不是还喝酒吗?酒钱呢,肯定留了私房钱吧。求你了,刚刚凶你是我不对,我真急用钱。”
“我,我想想办法。”
“好小秧,你想想办法,有人多看了两眼我的画,说是有挂轴他就买了,我得装个挂轴!装个挂轴就能卖出去了!”
小秧刚刚被甜酒滋润出的笑意冲散殆尽,她踌躇着转头望向阎祈平。
“掌柜,今日的饭钱,我能先记账吗?两文钱。”
“才两文?两文连个绑绳都买不到。”
“你差不多得了。”
刘姐听得太阳穴发胀,酒杯敲在吧台桌面上一声脆响。
“小秧,这人是你谁啊,连你饭钱也要拿走?”
“我是她未婚夫,以后我荣华富贵都有小秧一份,现在这几文几两拿走怎么了?”
“我问小秧,你差什么话?啊?”
刘姐上前,连着推搡男人几下,见他弱不禁风摇晃跌坐在地,嗤笑出声。
“走,跟姐出去聊聊,别在这里扰了客人吃饭。”
“你,小秧,她是谁啊,你快救救我。”
见打不过,男人立刻就没了气势,忙抬头向小秧求救。
这样的事情似是发生过千百遍,小秧麻木地上前扶起男人,带着他向刘姐道歉。
刘姐见此,也是泄了气,只得啐骂几句,不甘不愿地回了座位。
欺软怕硬的男人也是不想惹上更多事,抢过小秧攥在手里的荷包就匆匆离开了店。
留小秧站在那里,一脸窘迫望向阎祈平。
毕竟阎祈平并没有答应她赊账,但她浑身上下凑不出一分钱了。
“我缺人冲洗酒杯,你愿意今天帮个忙抵饭钱吗?”
“好。谢谢掌柜。”阎祈平给的台阶让小秧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她立刻进了吧台帮忙。
“刘姐能赊账,是因为她在善心堂有一定积分,寻常客人是不能的。”阎祈平担心小秧心里过意不去,加以解释。况且今日张萧散在善心堂忙活,她确实缺人。
“嗯。”小秧背着身干活,声音中带了哭腔。
“小秧做事真勤快,掌柜的,我看就招她在店里吧。”
“是啊,我也挺喜欢小秧这样的姑娘的,可惜有了未婚夫,不然我指定张罗着介绍给那些年轻小伙。”
“你们少在餐桌上乱屙,鼻涕眼泪都要淌到水桶里了,还夸呢。”
客人们有心善的,想宽慰小秧几句,但刘姐显然还在气头上。
“我的姐啊,这吃饭呢,说这些话。”
“我说实话怎么了?你们就光说好话,能管什么用啊?不就是阿谀奉承?阿谀奉承也是屙。”
不着调的话引得正难过的小秧笑出了声,阎祈平与客人们也跟着笑了笑。
刘姐翻了个白眼,觉得这群人真没趣,她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小秧。”
“嗯,刘姐。我知道你关心我,多谢。”
“你别整这些。就一句话,你点头,我立马帮你办了你那个劳什子未婚夫。”
小秧只是红着眼摇头,手上冲洗的动作不停。
“没劲!”
刘姐气闷,转身就走了,再待下去,她的头得痛死。
其余客人也尝试了温和的方式,劝小秧对自己好些,劝小秧看看别的好小伙,但小秧都只是摇头。
下午饭店过后,晚上来客人之前,小秧结束了今天抵饭钱的工作。
临走前,阎祈平思考再三,对她说道:“招工有一条只对你提的要求,工钱只能花在你自己身上,存不住交给店里帮你存,愿意的话,明天来店里应聘。”
小秧这一次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点头告别之后离开了。
马不停蹄赶来帮晚上的忙的张萧散,正好遇上了离开的小秧。
见气氛奇怪,阎祈平也情绪不对,他自责白天没有来帮忙,让夫人一人辛苦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秦镇带他参观善心堂了。
“夫人,我有个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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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告诉你。”
他踩着暮色走近,深邃的眉眼染上柔色,阎祈平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目光,心情轻松了不少。
“什么好消息?”
“秦镇说他那里有很多信得过的人手,可以加入善心堂,都是在军中待过的,由他管着可靠的很。”
“所以秦镇决定加入了?”
“夫人高见,秦家这两个是认真在找不从军的后路,我们可以放心让他加入,今后我便日日来食肆帮夫人。”
“正好,我这也打算招人手,就明日吧,明日我们歇半天,午餐暂停了招工。”
正好此时外出送餐的三人回到店里,阎祈平宣布了此事。
她留了一些期望,期望小秧明天能相通,然后加入食肆。
可招聘的人没来,小秧也没来。
食肆几人调好了面试的位置端正坐好,却空等了好几个时辰。
“我们的告示贴出去了吧?”
“属下今早亲手贴的,贴完就有百姓围观。”
“要不让有禄出去打听打听?”
这几日张萧散与有禄互动的也更多了,见自己在主子失忆后终于重新得到了信任,有禄立刻起身挺了挺胸膛。
阎祈平正要点头,后厨收拾好的甜婆婆经过。
“东家慢忙,我和杨花先回了。”
阎祈平继续准备吩咐下属全员出动,走出门口的甜婆婆慌张回身。
“东家,有找事的打来了。”
话音刚落,一群抄着棍棒的人涌进了食肆。
“谁是掌柜的?”
“我是。有何贵干?”
“好啊,就是你欺负我家秧秧,给我把店砸喽!”
一群人摩拳擦掌,但有景星庆云在,谁也威风不起来。
等一个个鼻青脸肿和和气气,给被推搡的甜婆婆二人道过歉,阎祈平才让为首的那人坐下。
“什么叫我欺负,你话说清楚。”
“就是你克扣她工钱,才让她现在病倒连药钱都付不上,你们还想招工害别人,我呸!”
“这都哪跟哪,谁跟你说的?小秧亲口说的?”
“她都病倒了!病得开不了口!你个丧良心的,我跟你拼,乐平夫人?”
“嗯,是我,怎么?”
“不应该啊,乐平侯也在,不对不对,小秧喜欢的男的说食肆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村妇。”
“有没有人能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的?”
阎祈平放弃了与这个愣头青对话,转向其他人。
但愣头青重新拽住了阎祈平的衣角,又被张萧散打开手。
“还是我说吧,这里面有问题。”
听完,阎祈平总结出以下几点:......
原来小秧是离家出走,她生于东临府的一个村庄,是村长的二女儿。
这个冒进闹事的是远道而来,来寻她的哥哥。
也正是他,带着一起来帮忙的村民,搅和走了所有想来应聘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妹妹卧病在床,妹妹身边还有个画画的穷小子,想来受了许多苦。
那小子说妹妹看病好好多钱,这些钱家里也拿不出,他自是又气又急。
听到作孽的是无良老板,他便怒火冲了头,赶来闹事要钱了。
“不过,你怎么认识我的?”
26. 兄长相惜
“我爹之前被山匪抓了,是几位救下了他,我们全家都认得你们,画像还供在灶王旁边呢。你们看到不会是作恶的人,我一早我就看那个穷小子有问题了。”
“那现在小秧如何了?”
“那小子说钱要过去就能找大夫了。”
“我这里招的工真全被你们搅和了?”
“一个不剩,告示都被我们撕干净了。”
阎祈平叹了一口气,“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留下帮工。”
“应该的,应该的。但是,要干多久?我们得回去春种,贵人能否通融通融。”
“我们招到工,就放你们走。”
阎祈平也是有些头痛了。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有人手了,留下几个会做饭的,帮童样备晚上开业的食材。剩下的我们去看看小秧。”
昨天离开时,她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不见就病倒了?
阎祈平不由得怀疑是她所谓的未婚夫动了手脚。
巧的是,小秧现住的地方,就是童样之前住的地方。
童样现在住在姐姐给她买的宅子里,现在这间就低价转了。
来到老地方,阎祈平回忆起了初见童样的时候,一时觉得小秧与童样有许多相似。
这间房怕不是有什么诅咒在。
看着小秧的哥哥把门敲得哐哐响,阎祈平在心中吐槽。
屋内回应他们的,是一阵对骂。
隔着墙听不清具体的话,小秧哥哥却能认出妹妹的声音,一时砸门更用力了。
屋内的人终于听到了声音,静了下来。
门开了一个缝,探出男人不耐烦的脸。
“谁啊?哥!是要到钱了吗?”
“我要你爹个蛋!”
小秧哥哥一拽门,带着男人就跌撞摔了出去。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才看到了跟来的阎祈平几人。
“就是他们,哥,就是他们欺负小秧,快带大家伙让她给钱!”
这样无耻的话,触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准备揍人的村民们还没动手,上前一步的阎祈平几人还没动手,小秧冲出了房间。
“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给我下蒙汗药,别攀扯别人。”
“这小子给你下蒙汗药?”
“误会,是路边卖大力丸的,说能助眠康体。我见小秧辛苦,自作主张在你茶里加了。”
“你小子还敢说!”
“你放下他,我还有话要问。”
哥哥脸都气红了,但小秧却没有被亲人撑腰的喜悦,她伸手试图解救,情绪激动下,全然没了在食肆的怯懦寡言。
虽还没理清现状,但依旧能意识到命休矣的男人,被哥哥揪着领子提起,堪堪触地的脚止不住地颤抖。
哥哥说到投入处,将男人一甩,与小秧理论。两人争论不休,旁人也插不进话。
村民们习以为常,告诉阎祈平兄妹俩吵上个一刻钟就会好,于是打算强行打断的阎祈平也歇了手。
一刻钟而已,那就多看会儿热闹,哦不,多等一小会儿吧。
果然一刻钟后,两人的争吵接近尾声。
“你因为这个东西跟哥哥大声?”
“我不用你管,你带着人回去。”
“不行,你跟我回家,好好跟爹娘道歉。”
“他们想把我卖给那个只会笑的傻子,我凭什么道歉?”
“什么叫卖,你听了谁的谗言,对自己爹娘说出这样过分的话?让你相看,不满意回了就是。”
“回了就是?你倒是说得轻巧,要不是砸了他家的摊子,家里会退了那个杀猪匠的婚?”
“爹娘也是为了你好,利彪一家同我们做了十几年的生意,知根知底。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比他还好的婚配人选?”
“他就很好啊。”
小秧抬手一指,哆嗦着爬远的男人又受到了全场的关注,村民们这才想起,追上去五花大绑。
“就这个还要你赚钱养活的小白脸?他还给你下药,你还帮他说话?”
“他之后会变好的,已经有人要买他的画了。药的事我之后会问清楚。”
提到了她心里最在意的下药,小秧完全没了方才舌战群儒的气势,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哥哥见到妹妹变换了表情,立刻也泄了气。
“小秧,爹娘那里我去说,信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现在我们去看看大夫?”
“行。”小秧小幅度点头,转头向被绑了个结实的男人,“你别想逃走,我回来就找你问清楚。”
阎祈平心想,这除非长了翅膀,不然也跑不了吧。
见兄妹俩和好,她吃够了瓜,也找到了说话的时机,“看完大夫后,希望小秧能给我一个答复。”
“阎掌柜,对了,忘了问掌柜的怎么在这里。”
“你哥带人搅黄了我的招工,时间空出来了,听说你出事,我就来看看。”
“哥,你怎么这样?”
“我这不是那小子说她欺压你吗?”
“阎掌柜!乐平夫人!就是我们灶台上供的其中一个贵人!她怎么会欺压我?她还劝我守住自己的工钱呢。”
“我知道嘛,这不是......”
去医馆的路上,两人又拌起了嘴。
阎祈平仿佛能看到他们在自己的画像前斗嘴的样子,与张萧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笑意清晰可见。
到了医馆,一行人遇上了另一对兄妹。
童样出来采买炖汤用的白芷和做馅的马齿苋,一旁跟着又来店里大包小包送东西的童陆。
“哥,你完全没有事情做吗?”
“说老实话,单子都被三姐抢走了,还真没事情做。她老人家下了死命令,让我专职照顾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哎,成吧。大夫,我......”“大夫,快......”
两方人异口同声,转过头一对视,竟是熟人。
一对账,童样与小秧感叹命运的奇妙,两个哥哥互看一眼也感到了莫名的亲切,要不是阎祈平提醒,他们都要忘了来医馆的目的。
看过大夫,好消息是小秧身体健康,坏消息是她确实被下了蒙汗药。
赶着去食肆准备晚上开业,大家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备菜时,童样顺手煮了一壶甘草茶给小秧。
今夜人手充足,过了晚饭时间,在夜宵之前,店里难得有这么久的空闲。
食肆在晚饭后只开放二楼,每当夜色渐深,灯火亮起,这里便是一处被黑暗包围的独立天地。
宵禁刚解,深夜来的客人并不会很多,阎祈平便让景星送村民们回了家,之后每五人轮流来就是。
她用剩下的甘草茶汤冲进米酒,甘草的草木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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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厚的米酒增加了风味,食肆内的人们一人一杯,权当饭后的消食饮品。
酒的暖意流转了全身,聊的话题也渐渐深入。
一开始旁听着,小秧的哥哥只是叹气,想着妹妹今夜吐吐苦水也好,之后,便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童陆和张萧散。
童陆越听,越头皮发麻,本以为妹妹只是穷了些,日子过得辛苦,没想到感情上还受过伤害。
张萧散则是渐渐靠近阎祈平,时不时扯扯她的衣袖,似在贴心地关怀安慰。
“我怎么看上了这样的人,我还把舍不得花的钱都给他。”
“小秧不必灰心,哪个女人没有白养活过几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是吧祈平。我和祈平都遇过烂人,我和祈平遇到的还是同一个。”
“嗯,小秧早日迈向新生活吧。”
感受到衣服传来的拉扯,阎祈平停住了想跟着一起感叹的嘴,改为干巴巴的一句劝导。
之前的经验告诉她,失忆后的张萧散尤其在意“她”曾交往过的人,还是少给自己找些麻烦的好。
说完,她回手拍了拍张萧散的小臂回应,果然,张萧散平静了许多。
但童陆可是觉得天塌了。
他站起身就要找童样问清楚,又被小秧哥哥按下。
“让她们今晚聊聊开也好,我们就不要再多嘴了,免得两个丫头又逆反。”
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拉着童陆劝。
童陆是有苦说不出,他心中呐喊:咱俩不是一回事啊!
他要是当没听过,宝贝妹妹被猪创了,怎么能当没听过?
他要是把这件事放心上,那又该怎么跟几个姐姐哥哥交代?
不行,他得找童样聊聊。
打定主意,他看向聊得起劲的三人,见她们举杯,大笑,像是放下了一切烦恼,又缓缓坐回了位置。
改天吧,今日难得见她这么高兴。
“这就对了嘛,来兄弟,喝一杯。”
“还未问过老兄姓名,在下童陆。”
“我叫魏直稻,陆兄叫我稻子就行。”
“原来你叫魏添秧,好名字,一听财运就好。”隔壁打开了心扉了小秧,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大名。
“先前怕名字传出去,被家里人找来,见谅见谅。”
“小事,我们还是叫你小秧吧。小秧决定好了吗?要不要留下来工作?”
“嗯!我什么活都能干,请一定留下我!”
“那太好了,小秧跟我在后厨吧,我见你切菜麻利,洗碗也独有技巧。”
“洗碗的本事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当然好了。”
“祖传?怎么说?”
“我家里是做肥皂团和胰子的,太奶奶的爷爷就是靠这个手艺成为的一村之长,从此带着村里人发家致富,我们一家也牢牢在村长的位置没有再变过。”
在这个时代,清洗油污有几个选择。
一是取草木灰,但此法干净了器皿,脏了自己。
二是研磨皂荚再揉成肥皂团,此法入千家万户,百姓常用。
三则是将动物胰脏磨碎,在碎糊中加入豆粉和各式香料,捏聚成型干燥便得到了胰子。
因胰子复杂的工序,多样的香味和滋润皮肤的功效,此物深受王公贵族喜爱,价格也并不低。
“小秧家里的肥皂团和胰子如何售卖?我们食肆能采购吗?”
27. 琴师苦情
“当然能!现在生活太平了,动物内脏不再稀缺,许多人家都自己做来用,我们村的买卖也落魄了些。要是我给家里拉来长久的生意,别说退婚了,我此生不再许人家,爹娘也不能说个不字。”
“小秧你又说胡话。”
“哥,阎掌柜说要买我们家的肥皂团和胰子,可是我给介绍的!”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
两人又吵了起来,吵到晚上的第一个客人到来。
今夜的第一个客人是个生面孔,她上了二楼后巡视了一圈店内。
眉目流转出一丝哀愁,叹了口气,最终落座吧台。
来人后,童样带着小秧和两个哥哥到了后厨准备开工。
原只是为贴身保护张萧散与阎祈平两个主子的下属,如今已然将店小二的工作刻骨入隋。
“客人吃些什么?”
愁眉未展的女子却只是沉吟,见其他客人来,她才说了句还要再考虑一会儿。
可客人几乎坐满了吧台,她也没点上菜。
“敢问,可是商乐师?”
有客人认出了女子,她才终于换上笑言向那人问好。
原来这女子是京中小有名气的琴师,人称乐师商羽,那她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阎祈平递出一位客人点的酒,“客人要不要先来杯开胃解乏的酒?”
闻言,她又是沉吟了许久,最终才做下决定,“我想要一杯能让人心想事成的酒,可以吗?”
说完,她又猛地笑了,“罢了罢了,掌柜的当我胡说吧,世间怎可能有这种酒。替我随便温一壶什么酒,再要碗腌姜酱肉面。”
“得嘞,一碗腌姜酱肉面——”有禄传着菜下了楼。
伴着唱菜声,阎祈平手上开始了动作。
心想事成的酒,那得把她头顶的许愿系统泡成酒。
想起来有日子没找系统了,下次要寻个什么由头呢?
脑中不停,手上也不停,阎祈平这回调的,是茯苓白术酒。
客人连吃饭也求心想事成,想来时常思虑,多思伤脾,茯苓白术健脾刚好。
酒底用了七分的米酒和三分的黄酒,米酒开胃,黄酒活血,放入些□□糖再稍稍拿烛火一温,滋味更好。
看着阎祈平认真的动作,商羽也跟着收拢的思绪,松懈下心神。
接过酒,她犹豫着问道:“掌柜的,有见过一个不爱说话的男人吗?他脖子上有个胎记,看着固执没人情味,实际胆小害羞的很。”
“有,昨天刚来过,就坐在你这个位置。”
答话的并不是阎祈平,商羽隔壁来了个簪花擦粉的俊俏郎君。
一见他来,身后的张萧散便心气不顺,此人过于轻浮,衣衫整日敞开露出皮肤,又爱说些花言巧语,实在惹人厌。
他靠近了阎祈平些,死死盯着这人伸出的手。
郎君坐到商羽隔壁,将手中一袋茶叶递给阎祈平。
“上好的碧螺春,掌柜的帮我泡成浓茶,兑壶烈酒,我要好好尝尝滋味。”
“公子,酒后饮浓茶伤肾,两者怎可同饮?”
“嘶,果真有此说法?”
商羽自然也被他吸引了注意,闻言,诧异提醒。那郎君立时动作一顿,看向阎祈平求证,便对上了张萧散满含杀气的眼神。
“这位客人说得没错,枫公子还是歇了这个心吧。”阎祈平笑答。
枫公子是跟着墨冼来到京中的云游词人,他单方面坚称是墨冼的至交好友,近日隔三岔五便来店里光顾,因此对张萧散的杀气也渐渐免疫。
“呜呼哀哉——,可惜了我重金抢下的好茶。前两日尝过‘茉莉米玫瑰’灵感迸发才思泉涌,今日又写不出词句,正想下一下猛料。惨兮——憾兮——”
不只是免疫了敌意杀气,言行上也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他似是有万分的悲痛,仰头向后一倒,惹得周围客人浅笑出声。
商羽也因他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客人要是真想尝尝烈酒与浓茶,我倒有办法。”
“果真?你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人杰中的人杰,救世下凡的仙娥!”
“哈哈哈,你果真有趣。我可以告诉你,之后,你得同我说说昨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客人的消息。”
“一言为定。”
枫公子猛地直回身子,夸张的语调和动作,惹面有愁色的商羽破颜大笑。
听到有浓茶配烈酒的方子,阎祈平和周围的客人自然也感兴趣,只闻周围声音渐轻,大家翘首等着商羽说明。
“我曾遇到一位桂古富商,她同我说过,桂古有一种茶叶发酵工艺。经发酵过的茶叶,没了寻常茶的涩口,还有健体养生之效。此茶便可配烈酒。”
桂古啊,阎祈平盘算着,改日找童样打听打听此事。
“原来如此,我燕越之大,无奇不有啊。”
枫公子连连点头,接着按照承诺讲起了昨日的人。
那人确实如商羽所说,外表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正眼看人,乍一看像是脾气不好。
直到枫公子凑上去,询问他点的菜是什么。
他立刻紧张极了,正经危坐双手绷直放于膝上,结巴着,眼神躲闪着,像答题一样回答了问话。
“他说,他想要追求的人,突然不去他的摊上吃饭了,说这里的菜比他那的好吃百倍,他便来尝尝。”
“傻子。”
“可不是吗,他还等了许久,说或许能等到他的心上人。我问那你为何不直接去找她说话,是不知她家住何方吗?”
“他怎么说?”
“他说,他的心上人对旁人都是笑语相待,偏对自己冷眼冷言,觉得大概是遭到了厌恶,便更不敢凑上去了。我道那小子实在不懂红颜。”
“就是,这傻子活该吃吃苦头。”
“那商羽可想去主动寻他说清楚?”
“我才不要呢,我放着好地方的饭菜不去,天天光临他的小破摊子,他竟还觉得我厌恶他。”
“好啊——妙缘,青年才俊的妙缘,今日真是多谢款待。”
枫公子听着兴奋了起来,忽开始纵情放歌,商羽兴起,便也跟着应和。
周围客人们得幸听此一曲,拍掌叫好,有热心的,揶揄着祝商羽早日拿下有情郎。
她一一谢过,转头之时,注意到楼梯口处仓皇逃走的男人,正是她寻的木头。
匆匆告辞追上去,才在隔壁巷口拉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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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衣襟上依稀可见洗不净的油污,他长的白净,却低着头,眼睛哪里也不敢多看。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
“你都听到了吧,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我,那位唱歌的公子,与你很相配。”
商羽气急,不管不顾上前就要锤他,常年抚琴手劲不小,男人却因她接下来说的话半步不敢后退,心神激荡。
“说你是傻子你还真蠢,我喜欢你,你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你,喜欢,你......”
“商琴师?是商琴师吗?没想到在此得见尊容,实在是三生有幸!”
路人的出现,让激动到又开始结巴的男人慌乱退到一边,商羽秉持着专业素养,先微笑着面向来人。
“商乐师一曲令我魂牵梦绕许多日,可惜一座难求,我也是实在抢不上票,不然一定再见乐师一面。哎呀看完,耽误乐师时间了,对不住对不住。祝乐师名扬四海,在下这就告辞。”
终于等路人离开,商羽放下了营业时的表情,再次一脸嗔怒靠近早不知道退去多远的男人。
“你好好回答我的话,今日不说清楚休想走。”
“我,何德何能,商羽乐师与我相差太远,乐师与我相处只会受苦,我,我不善言辞,乐师不喜......”
“知道了。你既不愿意,明说就是,何必弯弯绕绕。”
没再说什么,商羽面上重新挂了笑,“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你摊上的面还是好吃的,别因此灰心。”
她释然松了口气,潇洒转过身,连告别也来不及说便快步离开了。
不走快些的话,会被听到哭声的吧,她死死咬住牙关不想发出半点声音,却阻止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男人就这样在身后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几息之后,如梦初醒般立刻转移开了视线。
不失落是假的,他像失了魂,不知往哪里走,便顺着巷子回荡到了食肆,坐上商羽原先的座位。
位子上的酒菜还没吃完,他轻轻捧起酒杯,眼泪跟着滴落。
“怎么小哥,吵架了?”枫公子贴心为他的灵感来源之一递上一杯新酒。
男人也不抬头也不回话,接过酒一饮而尽。
“你是不是说重话了?先不说这只花孔雀让你误会了什么,对爱人怎可口出恶言?”张萧散自诩过来人,也凑上去说了两嘴。
但男人依旧不发一言。
“她还回来吗?我们是记账还是找谁结钱啊?”庆云凑近阎祈平问道。
“我付,账都我付,再来一壶酒。”他终于说话了。
几杯酒后,男人说了第二句让阎祈平起鸡皮疙瘩的话,“我把她弄丢了。”
“兄台何必如此丧气,不如同我说说,我们保不准能帮你力挽狂澜。”
借着酒劲,他也大胆了些,便将巷子内的情况一说。
枫公子和张萧散刚要劝,就被阎祈平砸下调酒杯的声音打断。
“喜欢就去追求,觉得配不上就先努力成为配得上的人,你凄凄哀哀,难不成是在等她自降身价陪你落魄吗?”
不知哪个词戳中了他,他立刻站起身,留下一些银钱就冲出了食肆。
28. 遗憾不过世间常态
阎祈平这才吐了口气,心中憋闷少了许多。
与前后两个小心翼翼望向她的男人对视,她脸色不缓,“你们两个也是,别一进入低谷就给我逃避问题,懂?”
“懂!”“谨尊夫人之命!”
另一边,冲出食肆的男人直奔乐馆。
可乐馆的人却说商羽今日谁也不见。
他便打算在门外守着,直到守了整晚,踩着黎明的亮光回了住处。
他一夜未眠,张萧散也一夜未眠。
食肆关门,两人回到家后,张萧散心中盘旋着阎祈平说“喜欢就去追求”的话。
犹豫着,想要开口表白自己的心意。
张萧散沐浴过后,换上入睡时穿的单衣,一刻也不愿耽误寻到阎祈平,紧跟在她身后。
此时阎祈平已结束了沐浴,正坐在书房中握着毛笔发愁。
她得学着习字了,除了不想在此地大字不识以外,也是时候给吧台挂一块酒水菜单。
细数先前调过的酒,几个酒名在她脑海中浮现——茉莉醉玫瑰、五红饮、解忧乡、沁白。
只是,谁能告诉她这些字怎么写?
“哎。”
“夫人何故叹气?”
“夫君可识字?看我,夫君就算先前识字,现在大抵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想起了一些事情,如今认字还是可以的。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实不相瞒,夫君失忆后我忘了提及,我也曾失忆过。”
阎祈平将自己落水后高烧失忆告诉了张萧散,只是为何落水并没有细说,随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如今实在想不起怎么用笔墨,母亲事忙我也不便去打扰,其余人到底羞于提起,夫君教我习字可好?”
“好,好,我定倾囊相授。”
其实景星庆云也会习字,阎祈平难道还羞于向她们请教吗?
到底也是她想多与张萧散相处罢了。
今夜那个只知道退缩的男人看得她着实着急,换了她阎祈平,真爱上一人,哪怕他是天上的星星她也要一砖一石砌一座通天塔出来。
可,她的世界里真会有这样一人吗?
看到沐浴过后急切赶来的张萧散,她又想,不如试试。
此人着实长得一副好相貌,失了忆,先前所有的坏习惯分毫不剩,一举一动多了些乖顺可爱。
不如,多与张萧散相处试试,反正是自己拜了堂的夫君,又不是外人。
“我们先从你我二人的姓名学起,如何?之后再抄些诗词。”
“听夫君安排。”
先学执笔,阎祈平注视着一旁张萧散的手,指尖关节一一复刻。
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玉质盘金的笔杆上,飘逸的衣袖搭在冰肌玉骨的手腕上,看着便赏心悦目,充分激发了阎祈平的学习动机。
接着,张萧散捞起袖子,悉心磨好了墨,动作极慢取毛笔蘸饱墨水,偏头看向阎祈平示意她尝试。
阎祈平有模有样学着,笔尖却怎么也收拢不好。
一旁响起清脆的搁笔声,随即手背一热,握笔的手指被更宽大的手包裹住。
诧异抬头,只见他专注耐心的眉眼,鼻尖是他披散的长发的清香。
“专心些,我带着夫人运笔。”
习字时的张萧散没了往日的浮躁跳脱,披发衣带松垮,竟有些超凡脱俗的仙人之姿,阎祈平一时看痴。
听到声音,阎祈平才回神,随即也投入到习字中。
阎月英到访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琴瑟和鸣,专注相依的样子。
“我说怎么敲门也没人应,景星和有禄明明说你们就在里面,原来是在学习啊。”
“母亲晚上好。”“妈怎么现在过来了。”
“晚上好,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那小婿退避。”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阎家现在发展不错,还招了一批青壮,我拨出一批人力物力,成立了开荒海商。已经得到陛下的许可了,随时可以出海,如今亲家也回京城了,现在看到祈平和萧散过得好,妈也放心。”
“出海?海上多危险,妈你不是准备亲自上船对吧?”
“之后当然交由其他人忙活,但这第一趟,我得替大家试试。祈平啊,妈也有冒险闯荡的心,况且现在妈身手好着呢。”
接收到母亲目光中的坚定,阎祈平明白了她去意已决,没再说阻拦的话,但也说不出什么支持和鼓励。
“别担心,不是有首歌吗?‘再见了,妈妈我今晚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浆~’”
“不是这么断句的。”沉默没多久,阎祈平被母亲奇怪的调子逗笑,但心中还是发愁,“妈今晚就走?”
“哪能啊,这是歌词,走的时间没定好。祈平瞧好吧,等妈发现了美洲,就用你的名字命名那个好什么角。”
“别了别了。”不敢想,以后有多少学子对她的名字产生哀怨。
送走母亲,阎祈平也没了习字的心思。
她看着两眼收拾好书桌,踌躇着靠近的张萧散,一时起了恶劣的心思。
“怎么,有话对我说?”
“夫人要是不放心母亲,不如我派有禄跟去保护?”
“算了吧,有禄还打不过我娘呢。没别的想说了?”
状似无辜地走近,阎祈平信手撩起一簇张萧散的发丝把玩,时不时让发尾扫过他的下巴和脖颈。
张萧散自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夫人的母亲即将远行涉险,但是夫人显然还在发愁,自己此时说了,太不合适。
但是,喉结处传来的刺痒,传到了心底,不做些什么解痒,他大概会疯掉。
张萧散心一横,一把握住阎祈平作乱的手,将人拉得更近后,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轻压让阎祈平仰视。
“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想说的话被抢走,张萧散如鲠在喉,他抿嘴皱眉,深呼吸后干脆迫近了怀中的人。
但在鼻尖解除的刹那,张萧散立刻退避离开。
他逃到自己的卧房,关上门才缓缓调整起呼吸和思绪。
夫人的眼中,没有喜欢,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平静中似乎隐隐有不耐烦。
自己今夜的所作所为没有让夫人动情半分,这样的认知让张萧散落荒而逃。
他在门旁站到双脚麻木才扑到床榻上,然后继续空想了一整夜。
而隔壁的阎祈平,只用一口凉茶就带过了今夜的一切。
她躺下后寻起许久未有交流的系统商量。
[托你看着我妈的安危,有生命危险你就提醒我许愿救她回来行吗?]
【没说的,介还叫个事儿?您就言语吧。就是这日子过得快,眼瞅着到新月头啦,您看有没有什么愿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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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替您效劳的?】
[这个放心,我留意着呢,现在确实也想不出要什么来。对了,最近都没怎么见颜兴瀚出来跳,他在干嘛呢?]
【说他可嶡泥了。这些日子干啥啥砸锅,让干佬儿给吊起来一顿好揍。现在血刺呼啦躺着养伤呢,啧啧啧。】
[你先前说要对付的不止他一个,那我是解决它就能知道下一个了,还是要等下一个做些什么才能知道消息?]
【咱这么跟您说吧,那帮子人全是介小子捎带来的。眼下他还没把祸水往您这儿引,可要是介主儿没了,保不齐其他几位赶寸还得摸上门来。】
[哦~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一人一统聊着,阎祈平很快就睡着了,接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她像昨夜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与眼下泛青的张萧散打了招呼。
拉着欲言又止的人去了食肆,脸上全是对自己作弄的满意。
食肆内,昨天去追商羽的男人也是眼下青黑,坐在一楼角落。
甜婆婆走前说他清早就守在门口了,吓她一跳,以为不孝子越狱打来了。
见到阎祈平,呆愣的男人才有了动作,他口齿不清问了好,缓步走到二楼,又坐到了吧台角落。
“掌柜的,有没有什么提神的酒。”
怕给人喝出问题,阎祈平刚想拒绝赶人休息,就见楼梯口说笑着走来两人。
是枫公子和商羽。
“你看,我就说现在来就是阎掌柜的头几个客人。”
“枫公子博闻广识,之后就要托公子多照顾了。”
“商羽,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像是憋了一晚上的话,见到人,激动地站起身,也不管其余客人的惊诧,倒豆子一样一通说。
只是偶尔结巴,还有些语无伦次。
他说着自己之后会努力,等到能配得上商羽会去拼命追求她。他说希望商羽能等一等,能给他脱胎换骨的机会。
只是对商羽来说,太晚了。
过了一夜,她已经完全想开,商羽施施然上前,将人按回了座位,从容坐在他隔壁。
“好啊。我已和枫公子说好,随他重新启程去云游,等我看完大好河山归来,我们一起见证全新的自己如何?”
“你,要走?去哪?”
“听枫公子的。我呀,真的很谢谢你。原先我只以为,是为情所困才无法让琴艺更上一层。”
“昨夜一切破灭,我才发现,真正困住我的,是我心中狭小的世界。”
“我要去见识天地广阔,大漠、险峰、落瀑,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自然也无法用琴弹出来。”
“祝福我吧,祝我战胜所有的妄念凯旋!”
商羽说得洒脱又热烈,说完与枫公子碰杯,二人即刻便踏上了旅程。
词人与乐师,诗意梦幻的组合,却做出许多作死冒进的事,还是墨冼收到信赶去才一次又一次救下的人。
虽给墨冼造成了不小麻烦,但也是因为有这两人的时常叨扰,才让她没有在之后走上绝路。
似乎许多人都在这一年选择了出行冒险,而留守的,只能守着遗憾。
之后那男人时常回来食肆喝上一杯,看来往行人。
阎祈平很快便没再注意他了,她好像捉弄张萧散过了头,此人虽依旧日日跟在她身旁,但像含羞草一样,一戳就缩起来。
找个机会安抚安抚吧。
29. 暗恋者的结局
“这个店的掌柜和主厨,可是能做出任何你想吃的酒菜哦~”
“看你念叨了一路,我可盼得都要被馋虫啃骨头了。”
“客人过誉了,材料受限,各家也有秘方,并不是什么都能做的。两位想吃点什么?”
穿着同纹异色团花齐胸裙的两位妇人,说笑着坐到吧台,阎祈平接着她们的对话为二人点单。
点完酒水和饭菜,她们继续闲话家常。
“你还记得在书院时胃口最大的同窗吗?”
“就是一次吃一桌子菜,动作斯斯文文但吃完碗盘干净得都不用洗的那位?”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突然提他做什么?他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不是啦,我也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方才那出戏,唱的不就是暗恋之情吗?我就想起来自己也有年轻的时候。”
“不会吧栾秀云,看不出来啊。你暗恋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连同桌我都瞒着?坦白从宽!”
说着,绿衣妇人捞了捞袖子,作势要动手。
“哎呀好了好了,之后他没考上童生就去参军了,你不是耳提面命让我以他为诫好好念书吗?我以为你讨厌死他了,自然不敢细说。”
“所以你那时的消沉,不是因为伯父伯母催你成婚,是因为这人啊。”
“所以才是年轻啊,现在女儿男儿绕膝,回想当初的少年心绪,实在陌生。不说我了,你就完全没有暗恋的人?”
“其实吧,也有。”
“快说说,快说说。”
两壶酒上桌,阎祈平一直支着耳朵听着,此时视线扫过周围客人,见他们也都听得专注,与张萧散心照不宣一笑。
两人正聊到火热处,边倒酒夹菜,边继续着话题。
“是李翡瑾,你还记得他吧。”
“记得,比师长还像师长的小古板。但你不是躲他最远吗?”
“嗯,一开始十分有一万分的讨厌,他一出现就碍眼,后面他好像一直出现,我不是还跟你说过,不知为何哪里都有他吗?”
“记得记得,我还说你们怕不是八字不合。”
“然后,忽然一天就看顺眼了。你知道吗?他也读令姜的诗!”
“真好啊,都是我们逝去的年华啊,怀念起来如品美酒一般。”
等她们吃完离店,被感染的客人们延续着两人的话题,也纷纷感叹。
阎祈平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困倦的课堂,赶作业的课间,一分一秒都得挤出来打工的课后。
暗恋之类的,好像完全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轻笑,突然觉得能来到这里,也不错。
只是见她轻笑,张萧散却心中一沉。
夫人也有曾经暗恋的人吗?
也会假装不经意,用余光注意着对方的表情,见到笑容就跟着欢喜,见到皱眉就跟着忧愁吗?
涮洗着手中的杯盏,张萧散只觉空气中的酸味越来越重。
他又不知怎地,开始细数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
最捶胸顿足意难平的,就是打算向夫人表白心意的那夜,被她先点破了内心。
这也罢了,他竟因自己的心意被看透,又看不透夫人的心,便临阵脱逃。
若是那一夜,他强迫自己,继续留下......
罢了罢了,还是小心些,免得惹夫人生厌,现在这样默默跟着夫人便很好了,至少不会做多错多。
他一时失神,手中酒杯滑脱,清脆的碎裂声让周围跟着一静。
“没事吧?怎么划伤了,快包一下。”
匆匆将调好的酒端到客人面前,阎祈平紧忙取出干净的帕巾,将张萧散被碎片划伤的手背包起,按压止血。
“怎么不说话?可是累到了?夫君不如今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用,只是一时手滑,我在此陪着夫人就好。”
见夫人如此关切自己,张萧散心中的酸涩一扫而空。
就在此守着夫人,能在夫人身边就好。
“掌柜的和乐平侯,果真是恩爱羡煞旁人呢。”
“客人们见笑了,慢走。”
送走一桌,又迎来新的一桌。
张萧散紧握着被妥善包扎好的手,专注地看着认真工作的夫人。
她调酒时,总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集中。
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可是,阎家娇养长大的病弱小姐,为何会做事如此麻利熟练?连给自己包扎的动作也......
疑窦渐生,张萧散不免更加专注地观察起阎祈平。
她接待客人时,总是从容热情,旁人不提,大概没人能联想到阎祈平其实是阎家的唯一继承人,是陛下亲封的乐平夫人。
她对酒的调配有独到的见解,又能一眼识破客人所求,奉上适口的美酒。
她从前,从前似乎和自己见过。
想到这里,张萧散又恢复了一段记忆,是许久前与阎祈平相处过的记忆。
两人如何偶遇之时被世人传成绝代佳偶,又如何在他爹娘的撮合下同游同行,自己又是如何犯混,惹人离开。
他怎可?怎可这样对待夫人?
他做出如此错事,夫人为何还愿意同他成婚?
想起来了,夫人说过她也曾失忆,大概是把从前都忘了吧。
那现在开始,自己更要好好表现。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遇到夫人,是我一生之幸。”
阎祈平听着没头没尾的话,摇摇头,想来大概是自己的捉弄引发的,便先由着他来。
晚饭回家吃,饭桌上,阎祈平再次劝说张萧散今日早些休息。
“我想跟着夫人,一定不给夫人添麻烦的。”
“成,你好好地昂。之前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没别的意思。”
“我明白的,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似乎夫人落水失忆后变了很多。”
正转身出门准备去食肆的阎祈平,闻言动作一顿。
张萧散莫非想起来自己“失忆前”的样子了?那可不妙,现在的记忆正热乎,别被他看出来什么。
“似乎从前,你我都在人前扮演着他人期待的角色,现在终于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夫人,或许失忆于你我而言,都不是坏事。”
“嗯!你说的对。活成他人期待的样子,就是被他人占有寿命和生活,我们得夺回属于自己的生命。”
原来只是抒发感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也是,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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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这样诡谲的事,常人也想不到。
阎祈平将提起的心放下,一时没仔细听张萧散接着说的话。
“其实那夜,我想将心向明月,却恐曝晒于月光之下。今后不会了,我愿与夫人岁岁长久,年年相见。”
“嗯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开了就好。”
两个人两个频道一路对话来到食肆。
宵禁解除已经许久了,街角卖灯的老妇这几日嘴角就没下来过,京城内流行起彩灯,她的生意也跟着红火。
阎祈平路过摊位,顺道买了两盏“火树银花”挂在店门口。
刚挂好,就见白日里提起暗恋的紫衣妇人进了店。
“掌柜的,我约了人很快就到,可以帮我准备两壶温米酒吗?”
“诶好,客人先坐,我随后就来。”
楼上的米酒刚好用完,得去厨房取上几坛。
和张萧散抱着米酒准备上楼时,却见楼梯口倚靠着一个人。
“客人?”
“抱歉。”
他的声音粗哑,脸色阴沉,语气和姿态却极有礼貌。
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并不宽敞的楼梯,便赶忙转身上了楼。
走到楼梯口,步态沉稳的男人脚下明显一顿,但又在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时,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二楼的的灯光比楼梯上的更明亮些,照出男人黝黑坚毅的脸。
“翎光,这里!”
“秀云,同学。好久不见。”
“都离开书院多久了,还叫同学。直接叫我秀云就好。”
原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从军大胃王啊。
走到吧台后,阎祈平在心中做出判断,她望了一眼二人点的餐,想来童样今晚要把锅铲抡冒烟了。
“可以啊,从军归来结实了不少,想来胃口更大了吧?放心,今日我请客,餐饭管够。”
“多谢,不过我吃过晚饭了,不必点太多。”提到吃食,他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着呢。你呢?听说军中伙食一般。”
“尚可饱腹。你,丈夫对你可好?”
“他啊,马马虎虎姑且顺心。”栾秀云眼中的笑意烫的温翎光缩回了视线,他盯着手中的酒杯,自虐似的继续听着,“说实话挺好的,跟你说件事你别笑话我,我曾经还暗恋你来着。”
闻言温翎光猛地抬头,却见满脸幸福的栾秀云,含情脉脉把玩着酒杯,似在透过酒杯注视她口中的人,又默默低下了头。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我曾经给你写的情诗,气了好久。但是一边气,一边在知道你回京后,想着法子帮我联系你,可爱极了。”
“这样啊,他对你确实好,确实好。”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一会儿想吃什么你尽管点,我得失陪回去宽慰家夫了。掌柜的,帮我照顾照顾翎光!”
“好,客人慢走。”
阎祈平看看含笑走远的栾秀云,看看猛给自己灌米酒的温翎光,一时有些同情起这位大胃王来。
大概是酒意热脸,他的眼眶渐渐发红,不知想到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去追上栾秀云。
可转身后,看到的却是楼梯口她对丈夫的笑骂打闹,和她丈夫回眸挑衅的眼神。
30. 担忧
人怎么能惨成这样。
阎祈平看了也叹气,便自作主张,送了他一杯清辣酒。
烈酒入喉,成溢出眼角的泪,又混着盘中的饭菜被他吃下肚。
童样的手艺还是好的,至少让温翎光渐渐止住了泪。
盘子渐渐在桌面摞高,他的动作渐慢。
“掌柜的。”
“嗯,客人你说。”
“若是她来问,就说我吃的很好。”
“客人放心。”
“老哥宽心,总有后来的。”张萧散难得不忍,试着安慰。
周围客人也接着话,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起来。
“多谢,多谢,是我自己错过了。哪怕我,试着给她寄些书信呢?”
烈酒带来了更大的醉意,让温翎光忍不住一吐为快。
原来他也一直暗恋着栾秀云,但自知二人身份悬殊,再加上又遭落榜,他便憋着气想去挣军功回来娶她。
可进了军营才发现自己的天真,熬过皮肉苦,还有张冠李戴的摘功小人。
此一去,十年,他才挣得了有脸去见它父母的功绩。
但十年过去,再见面一切都来不及了。
温翎光说完,吃光了所有的菜,又叫了几壶酒,将自己灌倒在吧台。
一直睡到关店,阎祈平将他的故事再说给上楼的童样和魏添秧听。
“他好惨。”
“比我们惨。”
“哥,他醉成这样,要不我们带他回家里歇着吧。”
“行,能叫醒的话还是问问他的想法。”
魏家兄妹二人如今换了个更大些的住处留在京城。
因阎祈平和她介绍给秦晟,再由秦晟介绍给许多贵女的胰子生意,家里不只同意了魏添秧留下,还特令魏直稻跟着妹妹好好笼络新主顾。
就这样,叫不醒的温翎光被二人合力抬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又通红着脸跟魏添秧回到食肆,为添麻烦给大家道歉。
至于并没有跟来的小秧哥哥,他不知何时同另一个哥哥童陆打的商量,一早神神秘秘出门去了。
食肆一切如常,善心堂也有轮班的景星看着,阎祈平放心得很。
偶尔还有空闲,与言行上更加亲近的张萧散来往几下。
也是昨夜,阎祈平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张萧散的表白。
她突然兴奋得睡不着,拉着来催许愿的系统,说到它忍不住逃离才算完。
今早一见张萧散,只觉他像一只克制着,不叫唤只拼命摇尾巴表达欢喜的大狗。
食肆里冒着粉红泡泡,另一边的两个哥哥,则是冒着森森寒光。
他们今天打算着好好找找那个穷酸小子的麻烦。
另外,童陆也托魏直稻想办法,找出曾经辜负童样的人一并办了。
两人就这样气势汹汹走到了画摊。
摊上那小子还在打着瞌睡,听到有人走近,兴奋抬头,却见到这辈子不想再见的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
“听说你画卖得不错,我带兄弟过来,给你捧捧场。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
“那哭丧着脸干什么?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这样哭丧着脸,看着魏直稻将他精心装点的画扯散,听着童陆刺耳却也直击痛点的评价。
“嘁,执笔的时候手是被鸡啄了吗?线条抖成这样。不过这墨色的过渡倒还不错,像刀砍斧劈一样利索。呵呵,基本功差成这样还指望挣钱呐?”
“你俩是哪家的小子?闲出屁了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小画贩子?”
一句呵斥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他们回头,见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壮武夫靠近。
“好汉有所不知,此人......”
魏直稻竹筒倒豆子一通说,把准备仗义执言的秦镇听得怒发冲冠,一拳直接砸碎了画摊。
三人一见如故,便没管以为得救却又更惨的男人,热络地聊着走远。
“原来你是童样的哥哥,童样以前的男人我知道,我同你讲讲。”
他们一路走到一间茶馆,茶馆中央的戏台上正有人搭台说书。
伴着说书人越来越激动的语气,这回轮到童陆越听越窝火。
“好好好,好他个傅兴瀚颜兴瀚,别让我遇上他。”
“陆哥莫气,若我遇上,定也替你给他一拳。”
“这你俩省省,算是我泼冷水,他傍上个有钱有权的干爹,平民百姓还是别贸然行事。”
“秦兄不必忧心,我童某人自有手段。不说这些了,童某有幸结识二位,实在是天佑之福,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一小碗茶下肚开了胃,三人干脆叫了小菜,继续闲话。
那说书人讲到谁人谁人一朝发家赚了钱,恰好琢磨经商琢磨了许久的秦镇便跟着眼馋感叹。
这可刚好打童陆手背上了,论经商,不说全燕越,只说整个桂古,就没有赢得过他们童家的。
就当为了感谢秦镇给了他颜兴瀚的消息,童陆可谓推心置腹倾囊相授。
“镇哥亲爹都当了武官,也还为银钱发愁吗?”
“直稻你有所不知,朝廷自然没有短缺了我们,但眼见着太平盛世渐兴,今后用到武将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一来我们总得找个退路,二来要是有燕越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军粮物资便越多越好。”
童陆已经猜想到秦镇的身份,必没有他说的普通武官之子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秦镇的话中,他嗅到了与邻国通商的巨大商机。
不知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哥哥们,能否让自己少挨些打。
“哎。”
“童陆兄弟怎么又叹气?”
“小妹受苦至今,我不知如何向家人交代。”
“这好办,小时候小秧让我帮忙照顾过猪仔,但猪仔刚好在我手里病死了,我不敢告诉小秧,否则她大概要跟着责怪到我头上。”
魏直稻匆匆咽下嘴里的花生米,“你们知道我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吗?”
“怎么解决的?”
“我先急了,问她为何不给病猪找大夫,等我发现猪仔生病已经迟了。陆哥也可以先去数落你的家人,至少现在你可是在妹妹身边了,他们还没影呢。”
“害,盘算这些干啥,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直接告诉的。说两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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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块肉,也不会真绝情狠心与你决裂。”
两方各有说法,童陆盘算了一阵,最终一咬牙选择听了秦镇的话。
没想到除了三姐瞪了自己两眼,他没有被数落一句,但几个收到消息的姐姐哥哥们,都憋不住气要到京城来了。
希望不要吓到童样吧,毕竟爹娘都为此打算在京城定居了。
童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不过他立刻就有了新的任务——好好打听颜兴瀚此人和童样的养母傅家。
又要看着童样,又要打听消息,有各方来客的善心堂成了好去处。
一来二去,他与林陈儿便熟识起来。
过去的童陆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忽悠过去帮工,还在后来的善心会馆干得任劳任怨,一干就是几十年。
今年的春天格外温柔,万物生灵迎来一阵平静的日子。
但这回的平静却总让阎祈平心中隐隐不安。
她猜想着,或许是现在自己已经幸福过了头,幸福到像在吃一碗断头饭。
母亲在身边,家境殷实还有名望;丈夫省心,本以为只是搭伙过日子近些天也萌生了爱意;自己的一番事业,也向好向稳,更别说还有个神力莫测的系统帮着兜底。
可明明那些暗中的威胁仍在。
曾让阎家灭门,让景星庆云一死一残的真凶还只有眉目;张萧散恢复记忆后,二人不知是否会生嫌隙;系统到底是不知底细的外物,也不能真心信任依赖。
还有最近在眼前的,母亲阎月英即将出海,远洋之行不知能否一帆风顺。
果然,现在的安宁与幸福只是假象吧。
“祈平还是担心妈妈?”
“有些担心,不过妈放心去闯吧,我有招保下你。”
码头上晴空万里,风向正好,阎月英看出了女儿笑容下的担忧。
为了让母亲安心出行,阎祈平暂且放下了所有愁思,推着母亲登船。
那船是皇命下,集全燕越能工巧匠之力所造,自码头望去,只觉是一座高耸的水上宫殿。
坚固安全自不必说,火炮火铳弓弩应有尽有,带兵随行的,正是秦镇秦晟亲爹,秦将军本人。
吉时到,扬帆起航,帝后立于高台之上目送全程,以示重视。
阎祈平几人与百姓们站满了码头,期待着数月甚至更久之后,这艘宝船能带来远方的新鲜消息。
等巨船缩小到如虫蚁的足尖,阎祈平才踩着愁绪回到食肆。
“夫人安心,有秦将军在,母亲定能平安归来。”
“好。”
“夫人在我爹娘下江南时不是也时常安慰我,要顾好自己的生活吗?同理,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嗯,好。”
感知到身边人的关怀,阎祈平心中回暖了一些。
她主动牵住依旧在滔滔不绝安慰的张萧散,抬头微笑。
却见张萧散突然愣住了,手上僵硬脚上打结,对她回以傻笑,紧接着左脚踩右脚绊倒。
阎祈平看看牵过他的手,又看看地上捂头呻吟的他,终于忍不住笑。
这下心情大好。
准备扶起功臣,却听张萧散说:“我好像,都想起来了。”
31. 冲击
一摔,张萧散恢复了所有记忆。
“这可太好了,夫君可有什么不适?”
“没。”
被过去淹没时,张萧散的大脑混沌了许久,依旧显得没那么聪明。
于是阎祈平也照常对待,拉着他的手快步回食肆,预备庆祝一番。
一路上,张萧散心中却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一直以为只会退让养废自己的父母,原来是另一番模样。
只当是人生路上一个阶段的婚姻,如今成就自己如此之多。
合约成婚的夫人,成了自己心中的重要之人,可不知恢复记忆后的张萧散还是否能讨她喜欢。
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接过阎祈平祝贺的酒,干脆一饮而尽。
“什么喜事,这都喝上了?”
“秦晟来了,快坐,萧散恢复记忆了,我们正庆祝。”
“这还真是喜事,我哥哭肿了眼睛非不愿意来,这可错过了。”
秦将军此行一样凶险,秦镇担忧,秦晟和母亲一安慰,更是忍不住眼泪。
张萧散见秦晟到来,本期待着能同好友吐露心思,见人不来有些失望。
下一秒,又转哀为喜。
“谁说我眼睛肿了,秦晟你别成天造你哥的谣。”
“呦呦呦,不是不来吗?”
“哼,谁理你。萧散,你真好了?”
“好了!你跟我来,我有事同你说。”
“好兆头好兆头,不忙,你先听我说。”
秦镇此时大有脱胎换骨的气势,像是遇上了极好的机遇。
“我本来走马散心,然后上天保佑,我到了一处小村庄。你们猜,我在村子里遇到了什么?”
“什么?”
“香皂!没听过吧,都没听过吧。”
秦镇煞有介事地说着,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块用油布包好的方形物体。
众人盯着秦镇手里莹白如玉的香皂,心中皆是好奇,只有阎祈平瞪大了眼睛。
香皂正中央的“六神”二字攥住了她的神经,是巧合?还是另一个穿越者?
“皂我知道,用来清洗油污的,这香皂就算是我也从未听说过呀。”
“小秧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这香皂是秦镇路过一家杀猪摊时所见,摊前围满了人,好在秦镇坐在马上将卖家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灵活将一块白布浸泡入酱油血污,等白布被浸染又扔到地上狠踩几脚。
挤在前头的大娘都忍不住骂他糟蹋好料。
这时,他借着大娘的话把布一抖,再泡入清水中打上肥皂就这么一搓。
三下去渍,五下变白。
此等宝贝还不要一两,不要十文,仅需一个铜板,就能带走两大块。
老百姓哪见过这场面,纷纷二话不说掏钱争着买下香皂。
秦镇看在眼里,心中想起童陆的教导,脑中灵光一闪,自觉发现绝妙的商机。
若是自己投资这个肥皂,岂不是能一本万利!
上前一谈,得知成本几近于零,再加上摊主得知他要投资万分热情,就有了秦镇带回食肆的这块肥皂。
“世间竟有此等好物,若是它还方便易得,那我们家的胰子要难卖了。”
说什么来什么,门口魏直稻连喊着不好冲进来,气都没喘匀就说:
“那杀猪的赵利彪,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个香皂,现在我们家的胰子和肥皂团都卖不出去,村里不少户都要跟着他家做香皂了!”
“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香皂!”
他表情焦急语气带恨,看到秦镇手里的香皂,指着它的手指都发抖,像要把它生嚼了解恨。
秦镇听着,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自己投资的商机,好像成了杀向兄弟的利剑。
他将香皂扣到桌上,只剩叹气。
魏添秧向她哥悄声解释了经过,食肆内气压跟着低了不少。
沉闷之中,无人知晓阎祈平的担忧。
究竟是不是穿越者老乡,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母亲又不在身边,这事又能找谁相商。不如,问问系统?
【哎呦喂,您可算想起我这号系统了。咱可得把丑话说前头,不是我不讲面儿,这都好些天没开张了。】
也是意识到自己怨气太大,系统重新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多要,您今回打听消息,怎么说也得算一桩心愿。一月帮我一次,是您先前答应好的不是?】
[害,我这不是担心亲娘忙忘了嘛。忘了跟你说,本来打算让我妈的船队发现大量果树苗,这算一个愿望吧。万一他们遇上危险,托你救她回来,那又是一个愿望。之后果树如何种植,那就是数不清多少个步骤的愿望了。]
阎祈平画了个又大又圆的饼,系统一寻思饼又香又管饱,态度立刻又好了。
【是我不地道了,惦记老娘是应当应分的。问香皂是吧?成,好说好说。】
原来这赵利彪果真是被穿越者顶替了,他一来就受到了退婚的“奇耻大辱”,便誓要翻身逆袭,将魏家踩在脚下。
事情竟然真如阎祈平所想,那麻烦便大了。
[怎么突然就又来了个穿越者,这事正常吗?]
【嗐!哪儿是突然冒出来的,隔三差五就乌泱乌泱来一帮。您琢磨琢磨这能正常吗?】
【就是那帮缺心眼儿跟冥王大人较劲,闹得三界都被捅成筛子了!这不嘛,冥王才打发咱们这些系统出来擦屁股。】
【前阵子火山灭了整座岛,台风跟泼公无赖似的撒泼,全是那帮孙子作的妖。】
提起来这事,系统也是打开了话匣子,阎祈平听它说个没完,食肆又马上要开张,便问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这些穿越者,是古代的上一世就来了,还是我在的这一世来的?]
【前头的前头就在,再往深了说可就不合适了!您帮,我不多啰嗦了。】
原来这些穿越者在古代阎祈平重生之前就在,那么阎家灭门,说不定跟这批人有关。
阎祈平与张萧散两口子各自有纠结。
她找系统能得到踏实的消息。
但他找秦镇,却只有歪点子。
用恢复记忆后想看一眼善心堂作为理由,张萧散向阎祈平告了假,拉着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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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直稻解释的秦镇就走。
“急什么呢,都不让跟直稻兄弟说几句。”
“很急。你觉得,我与夫人,可相配?”
“不是,张萧散,你脑子。算了,你脑子确实出问题了。”
“你先别急,你也知道我先前有多浑蛋,失了忆我才和夫人,和我爹娘感情越来越好,现在恢复记忆了,我担心呐。”
“你家庭美满,善心堂虽然不挣钱,但也办的响当当,你有屁好担心。”
秦镇现在是真觉得张萧散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才要担心呢。好不容易以为给家里找了个好路子,结果这条路是压着我兄弟脊梁骨开的。你说这份钱,我挣还是不挣?”
“这有什么不好解决,我都知道不能跟自己人对着干,多少钱啊够买一个兄弟?”
“说得对,我得给香皂退了。”
“好了,你的问题解决了,快帮我想想我的。”
“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你俩天仙配,你要还是心里过不去,你听我的,先装回以前的样子,观察观察。”
“能行吗?”
“行不行的,你都试试呗,你还有别的办法?”
善心堂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忍不住看一眼蹲在角落里嘀咕的两人。
为了善心堂的形象,童陆差点都要请两人进里屋说话,又见他们似乎已经聊出了章程,起身正气踏步出了善心堂。
留童陆与林陈儿在后方看着,摸不着头脑。
两人心中都有了思量,回到食肆正打算付出行动,就撞上门口大读檄文的老人。
“诸君可见:今日之燕越,商潮滔天,万民逐利,铜臭弥漫!......此食肆以妇为名颠倒阴阳,乐平诰命在身屈节牟利,乾坤倒悬,坏人心术!乱人纲常!!蠹国根基!!!......”
“这老头在念叨什么呢?听着不是好话。”
“他是不是骂我夫人来着?”
秦镇与张萧散虽没彻底听明白这个老书生的长篇大论,但大致能感知到他的敌意,上前要把闹事的拉走。
刚送完盒饭回来的庆云却快他们一步,拎着光站直就打战的老头离开了门口。
被挪动时,他依旧激愤难抑地叫骂着,怒目盯着人群希望引起些共鸣。
但食客们没有当回事的,开始只是不明情况看会儿热闹,一空出了道就进食肆吃饭去了。
什么屈节不屈节,纲常不纲常的,这里溜肥肠喷香下饭才是真的。
但人潮刚散,又围上来了新的,这次不是食客了,是一群爱掉书袋的半瓶子文人。
他们乌泱乌泱就把庆云围住了,虽面上不知道多焦急,看着都忍不住上前解救老先生的样子,但实际没有一人真动手。
他们引经据典七嘴八舌地骂着,庆云一烦一时口不择言:“穷酸书生要吃饭吃饭,不吃滚蛋!”
这下坏了,食客中也有书生,一听不是滋味,掉头走了都还是好的。
气节高的几位加入了声讨庆云的人群,即使他们并不知前因后果。
秦镇和张萧散见势不对上前解围,但怒急上头的文人们失了理智,干脆连两人一起骂了。
32. 舆论
这场骂架显然是有预谋的。
庆云的一句失言,被带头挑事的这批文人无限放大。
食肆门口渐渐聚起了不少被当枪使的文人。
秦镇和张萧散也都不是冷静有谋算的,要不是阎祈平出来拦着,他们差点就预备用武力解决。
阎祈平是听有禄报信才得知的。
听着蹊跷,不是寻常口角这么简单,她找系统一问,果然那群闹事的是受人指使。
而幕后之人,正是想以她为踏脚石打响名声的穿越者。
这群老乡太不地道,因一己私欲,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灾人祸不断。
现在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咬了咬牙关,阎祈平向客人道了歉,就下楼去了。
一出店门阎祈平连连感叹还好自己下来得早,只见秦镇张萧散一人拎起一个文人,挥拳就要打。
这要是骂战见了血,那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小姐,庆云惹祸了。”
“不必自责,他们明摆着冲我来的。大家先稍安勿躁,我想想办法。”
“夫人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你们可有宽敞的场地,没有就跟我去阎家船厂。”
虽觉得张萧散态度有一丝怪异,但阎祈平并没有细究,她心中盘算着办法。
“你们想干什么?”
“无耻武夫!莽夫!来人啊,他们要动粗灭口!”
“帮我们报官!救命啊!夭寿啦!”
“要报官直接随我去京城兵马司走一趟。”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装腔哀号的几个立时住了嘴。
别看他们刚刚一个个预备以身证道的模样,现在真见了兵马司来人,腿立刻就软了。
“官爷,军爷,是他们当街要斗殴。”
“对,他们是乐平夫人派来的打手,乐平夫人从商失节在先,不听劝谏重伤学生在后,学生不服!”
“学生不服!恳请浩荡皇恩正名断乾坤!”
“学生不服!恳......”
“肃静!通通扣押。”
旁人噤声之时,秦镇与张萧散手里的两个人,却再次带头说话。
见这群人又要扯着嗓子齐声合唱,兵马司指挥当机立断命手下带走。
“夫人不必担忧,交给我们就好。”
“交给你们才不好,怎可冲动用武力?”
“祈平你莫怪萧散,这两人明摆着是挑事的主谋,一直撺掇我们动手,我便顺了他的意看他扛不扛得住一拳。”
“唉,你俩都消停点吧。”
阎祈平怕的是动手后事情闹大?
当然不是。
阎祈平怕的是穿越者就在人群之中,对方的手段系统还在探查,若是自己人因此受伤甚至付出惨重代价,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乐平侯,乐平夫人,秦衙内,请配合兵马司的工作,路上切莫动手。”
“指挥放心,我们明白。”
“侯?衙内?是官吗?”
“没见识的死读书,王侯将相没听过?当然是官了。梁哥,这可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只是个被封了虚名的富家小姐吗?”
“肃静!”
后方被押送的闹事者听到对话心中慌乱起来,又被周围士卒一呵斥,这下连嘴都不敢张。
但之前被秦镇张萧散拎过领子的两人,却依旧从容,似是有什么底气。
到了兵马司,阎祈平微蹙的眉头一瞬展开,差点没乐出声。
只见二皇子、三皇子皆出面站在门口,蓝青藜、万桃时、秦晟立于两侧,更有船厂的封叔、善心堂的林陈儿带着两大帮人抱着膀子围着。
不知他们哪里听到的风声赶来,阎祈平看着门口这阵仗,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一句:这就叫人脉。
见皇子自然要行礼,两位皇子却上前,忙拉住阎祈平夫妇二人。
一来一回,后面的半瓶子文人心中更惊。
怎么回事,事情怎大到让皇子出面了?兵马司内不能还有皇上在吧?
这群人看着本来被他们针对的主角从从容容进门,看着门两边盯着他们杀气十足的眼神,只觉进兵马司的路比刀尖还难走。
层层压力下,刚一升堂几个虾兵蟹将就全招了。
果然,闹事的主犯正是依旧冷静的两人,还有一开始大读檄文的老人。
他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书生,甚至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过,却自以为是,整日把人心不古世道堕落挂在嘴边。
一听有扬正气重整世间的机会,便都兴冲冲来了。
小喽啰画供关押,阎祈平看着主谋,叫系统预备好,严阵以待。
就听两个青年中神在在起身齐说道:
“榆木凡人,还不速速拜见大仙。”
?
在场从皇子到围观百姓,无人头顶不冒起一个问号。
还没等众人从大脑空白中缓过来,就见正中央的老人改跪坐为盘腿,双手有模有样掐了一个指决。
“吾乃两仪上仙,见人间疾苦,下凡来正世间黑白。”
上首两位皇子对视了又望天,望天了又对视。
本以为今日之事,是近些日子查到的造反势力冒的头,但现在一看,好像又只是一群神棍疯子闹事。
沉默中,阎祈平催促着系统,最终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
穿越者是旧穿越者,正是两个青年中瘦高的那人,但他在这一世得到了一个新的系统。
而曾经的两次天灾,正是他借新系统引发的。
怪不得有求必应系统探查时费了好一番功夫。
[那这个系统的手段是?可有弱点?]
【介帮缺德玩意儿拿生魂鼓捣出个四不像系统,用的都是邪方。不过咱直接拿它当糖墩儿嚼了就是,您就擎好儿吧。】
此话一出,阎祈平心里就踏实了,稳稳当当坐着看戏吧。
“本仙引出地火焚去东宁岛恶鬼,引来天风削走江南邪瘴,却见世间混沌仍在,掐指一算,原来祸首正在京中。”
老人摇头晃脑自顾自说完,随后睁眼向阎祈平一瞪,伸手就要指她。
但此时上首皇子已经回过神来,哪容得三人造次,惊堂木一拍!
“大胆!本殿下在此,尔等怎敢造次,拉下去先各打十五杀威棍。”
“无知凡人不敬本仙,吾不与你计较,诸位且看吾让妖孽当堂显形。显形!显形啊!哎呦!别打别打!”
围观百姓们见他面对皇子仍敢叫板,多少都稍稍怀疑了一瞬,但见三人被堵着嘴痛打,又只当笑话看了。
那三人痛在身上绝望在心里。
一直被穿越者当傀儡操纵的“大仙”发现自己失了法力,眼睛瞪得比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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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本人在心中狂喊系统,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最倒霉的就是另一个跟班,嚣张时的快意没享受,打全跟着挨了。
他死也死不明白,阎祈平可明白,她的系统吃了顿大餐,正撑得扶墙消化。
【介倒霉玩意身上挂的功德都够开银行了,嗝!您容我赶紧家去归置归置,嗝!等我回来整个大升级,您就请好儿吧,嗝!】
阎祈平在心中应了声,面上专注地看着兵马司内的审案现场。
这三人被一顿杀威棍彻底打老实了,蔫巴着跪地低头。
两个古人到底将对皇权的惧怕刻进了骨子里,皇子一问就立刻交代了干净。
但那穿越者似是不信邪,他眼珠转得滴溜圆,明显打着什么主意。
“大人,在下有事要报。”
“讲。”
这事面上是老人为主谋,前两个人吐了个干净,二皇子便以为他也是跟着要交代。
没想到面上老实的人,张口就是他敢说在场众人都不敢听的话。
“我知道能让燕越一统天下的办法,我能献策,保皇子殿下登上皇位......”
“大胆!此人疯癫胡言,藐视皇权!拉下去打入死牢。”
“不要,这不一样,这跟阿光跟我说好的不一样!皇子,你带我去见皇帝,你,唔......”
兵马司内,闹剧以皇子头痛收场,兵马司外,有关妇姊食肆歧视书生的舆论传开。
正思考着穿越者口中的阿光是谁的阎祈平,并不知道还有一场麻烦事在外面等着自己。
“祈平安心,这几个我们带回去父皇自有定夺,定还你公平清白。”
“我自然放心,只是二位殿下今日怎会在此。”
“实不相瞒,父皇母后得到消息,地方有乱党入京集结,我们兄妹二人领命,近日里都在兵马司轮番值守监看。”
“既如此,幸苦二位殿下了。”
“没有的事,祈平姐有事就去忙吧,门外那群人估计还守在那等你呢。”
“三殿下提醒的是,那我们二人就告辞了。”
两位皇子和阎祈平夫妇的密谈结束,阎祈平带着张萧散出门去,果然大家都在。
见二人出来,正聊得热络的一群人齐刷刷抬头。
最先迎上来的是封叔。
“祈平没事吧?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跟家主交代诶——,这群天杀的敢跟我们家小姐瞪眼,我把他骨头拆了做龙骨去!”
“没事,他们都被办老实了,封叔和大家伙回去忙吧。”
“成,但是你得答应叔,这几个留你这里帮忙看店。”
封叔大手一挥,几人列队而出,青壮男女用力撑起的肌肉几乎要把衣裳撑裂,一看就有把子力气。
“小姐,我们留店里不耽误你事,洒扫打杂我们都会的。”
店里有景星庆云他们其实不缺武力保护,但阎祈平明白这大概是母亲离开前的安排,便答应了下来。
安抚过阎家的人,见张萧散已经送走了善心堂的人,冒头的穿越者也解决了。
阎祈平彻底放松下来,一路与有日子没见的蓝青藜几人闲话漫步。
聊到蓝相,得知他现在戴罪立功被拘在宫内批折子,不由得轻笑,皇帝也爱偷懒。
直到路过一家茶摊,被一碗凉茶泼湿了鞋面。
33. 扬名
“哪个眼睛被麻雀啄了的,茶水乱泼烫伤了人怎么办?”
秦晟侧身一挡,捞袖子拍桌向茶摊问话。
却见摊上所有坐的站的都装着鹌鹑,头抬也不抬。
周围的风也吹出阴恻恻的古怪感,一行人旧友小聚的喜悦,被绵里藏针的小动作打搅。
习武之人皆感受到敌意,暗中摸向兵刃。
阎祈平想到兵马司内密谈时,二位皇子提到的造反势力,不由得警惕起来。
燕越高官的后人,这里可占了不少。
“先回食肆吧,我得抓紧换换鞋袜。”
“吃饭的地方放脏污的鞋袜,确实不适合清白的书生光顾。”
“喂,拐弯抹角说什么呢?茶水就是你泼的吧。”
万桃时注意到他面前多出的水渍,又见他对面的同伴深埋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手在桌下交叠抖动,便出声质疑。
“看不起书生的老板诬陷人啦!大家快来看看!”
“算了算了,还是别招惹......”
“我呸!凭什么就是我们文人次次退让,凭什么看不起书生,没钱怎么了,我今日就跟你闹上一闹!”
“就是,不识文墨可贵,只嗅金银腐臭,我也帮你们!”
被指出的人忽然站起高声,对面同伴要拦,但周围又响起接二连三的应和。
茶摊内群情激愤,人人面上似要英勇就义一般决绝。
茶摊外,明确了敌意来源,秦晟几人松开武器,心中无语多过警惕。
张萧散用绸帕沾完鞋面的茶,起身面向集结的乌合之众。
“既自诩文人,你们为何偏听偏信?”
“难道我们还冤枉她了吗?食肆赶走书生,是我兄弟亲眼所见。”
“我家小姐向来开门迎客,是那几个人张口就是污名辱骂,堵着门不让客人进门我才赶的。是我骂的,你们有本事冲我来!”
庆云此时自责到了极点,情绪激动之下,想要上前动手。
阎祈平紧忙拦住,轻拍安抚庆云,接着张萧散的话理论。
“你们说我们赶的是书生,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兄弟亲眼所见!”
亲眼目睹食肆前的闹剧,还将消息告诉给茶摊众人的,一直紧张踌躇着,面对众人的注视,更加难安。
他周围的文人们都等着他说出个铿锵有力的回击,但他连头都不敢抬。
“我说来我食肆闹事的是假书生真神棍,那主谋三人还有造反之嫌,不日将交由陛下定夺。至于我们食肆是否轻视书生,客人你当真不知吗?”
阎祈平认出了一副心虚模样的人正是食肆的常客之一,更想诈一诈这批人里是否有浑水摸鱼的造反者。
细细看过每一人的表情后,她确认了是自己多虑。
与张萧散对视,见他摇头,知他也默契想过相同的可能。
双保险下,她更加放心只就事理论。
“什么造反?兄弟你快说话啊。”
“我,掌柜的我对不起你。大家都误会了!”
他这才憋不住了喊出一句话,接着将自己先前的一时心寒夸大其词说明。
现在想来,他为凑笔墨钱吃不饱饭,靠的就是食肆的特价盒饭坚持下来。
掌柜和店里的客人们对他都是包容鼓励多过轻视讥讽,当时小秧被那落魄画家要钱时,他也跟着愤慨。
茶摊内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熄了火,有几个抹不开面的将怒火转移向他,啐骂几句甩袖逃离。
不过,有气节的书生仍是多数,他们即使羞得脸红脑热,也将双脚钉在原地。
咬牙思忖后,一个接一个郑重向阎祈平道了歉。
“我确实是商人,商人重利,只要是不偷不抢挣来的钱,我照单全收。至于各位,我当文人是燕越的脊梁,脊梁要是风一吹就歪,才是国之大难。”
阎祈平借机彻底揭过了此事。
也不知茶摊的这些文人是被一句“脊梁”夸美了,还是为弥补愧疚,纷纷自发替食肆正名。
不少受惠于特价盒饭的人,跟着一呼百应,他们可不想这样良心的饭堂消失。
于是食肆的“恶名”还没来得及传上多远,便抛砖引玉得到了如潮好评。
童样依旧保持了敏锐的商业嗅觉,趁即将到来的科举推出恩科营养特餐,至此食肆的名声借四海书生传得更开。
接着三天,阎祈平只在晚餐后才到食肆调酒。
只为专心引出那个神棍团伙中的穿越者口中的“阿光”。
第四天晚上,她照常在饭后立刻前往食肆。
系统不在,母亲情况不明,嫌疑穿越者已经现身,心中焦灼的阎祈平没有顾得上张萧散。
不知依旧照常跟着自己的夫君,装着恢复记忆前的言行,看着她与来往食客亲近,心里酿了无边的醋。
她一路思量到了吧台,果见嫌疑穿越者之一已经守在座位。
“老板你可算来了,老样子一壶米酒加一杯红醋。”
这位名为季瑶光,长得秀气白净,一双杏眼总是含笑,说话时语气上扬活泼,谁见都夸一句讨喜。
阎祈平发现他是穿越者,是在他出现的第一日。
一进店,他便冲着调酒工具惊呼,接着在全场瞩目下一一喊出了工具的名字。
如果不是演技高超有谋略,那便是真傻真小白。
他竟直接拉着阎祈平询问工具来自何处,还故作高深问阎祈平是否知道地球村。
阎祈平自然以,是母亲出海所得的理由应付了过去。
自此他每日都来光顾,总是热情,总是洋溢着无处安放的喜悦,也从未放弃试探阎祈平是否来自现代。
他在此地的身份是进京赶考的富家公子,但因先前的江南风灾与家仆走散。
但在张萧散眼中,这小子是在装惨博夫人的同情。
整日里念叨一些古怪的词句吸引夫人注意不说,弱冠之年,还做些孩童才会有的天真举动,实在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这一个碍眼的还没让张萧散顺过来气,下一个又来了。
要问张萧散为何如此厌烦季瑶光,还没做什么驱赶他,自然是因为有更让他气急的人存在。
下一位嫌疑穿越者名为林光轮,是个无妻无女的六品小官。
而立之年却长得一副狐魅相貌,面上言行是比季瑶光克制有礼许多,但别以为张萧散听不出他字里行间的挑拨和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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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祈平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客人今日喝点什么?”
“照旧半壶加饭酒,温一温多放红糖。”
在这几日的交流中,阎祈平得知他是在今日刚升迁来到京中的。
他露出马脚,是在听到季瑶光反复试探时,跟着对阎祈平母亲起疑,询问阎祈平是否从自己母亲口中听过现代词语。
而张萧散以为的勾引,实则是此人,开屏展示自己的体贴贤良,妄想赘入阎家成为阎祈平的新父。
因此,不只张萧散最厌恶此人,阎祈平也时刻想着把他拖远点乱棍打死。
至于为什么留着他们,自然是为了让系统回来后看看,一来抓出怂恿人引发天灾的“阿光”,二来让系统再吃几顿,多升些级。
为此,以凑数为目的的嫌疑穿越者其三,也跟着被阎祈平留在了食肆。
第三人名为林耀,无居所无家室无工作的三无流民,随先前的灾民游荡到京中,目前在善心堂接单子挣些饭钱。
阎祈平发现他是穿越者,是因注意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形状似打火机的石块。
他总是在饭后叼着鸡腿骨,取腰间的石块盘摸,不时做出滑动火机点烟的动作。
是现代的烟鬼没跑了。
至于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是因他在善心堂的同伴,时常称呼他为“光哥”。
“来大份的泡椒牛肉,两碗冒尖的米饭,掌柜的,再给我光哥来一壶酒。”
“总是让你请客,太客气了。”
“光哥送给俺们家的杂草净太灵了,这小苗一亩长得比一亩喜人,俺妈一定让俺好好谢谢你。”
“小事,举手之劳。”
这桌人闲聊吃着宵夜,林光轮持续散发着贤惠的光辉,季瑶光最吵,每喝两口酒就要找个话题试探阎祈平。
三足鼎立之势,在今夜即将瓦解。
“夫人可有空?我有要事相商。”
“要事啊,几位慢饮,我先失陪。”
阎祈平道夫君果然知她心,正好趁现在清静一时理一理思绪。
两人移步吧台后方的更衣室小隔间,张萧散确认四下无人,神秘道:
“夫人,我看那季瑶光与林光轮有古怪?”
“哦?夫君有何发现?”有第三人提供的线索自然是再好不过。
“姓季的矫揉造作,和我从前那些狐朋狗友讨好长辈时一个做派,无事献殷勤,明显对夫人有所图。”
“嗯,夫君说的有理。那林光轮呢?”
“姓林的更是连脸面也不顾,故作知冷知热的熨帖,显然是在勾引夫人!破坏你我二人的和睦!”
“噗,夫君你误会了。对了,还有一人,叫林耀的,夫君可觉察出他有什么异常?”
“他?他也同夫人攀谈了?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时候也不早了,别误了客人的餐。这样,你带着他们的酒送去,不要声张观察一番。”
张萧散本想给阎祈平打打预防针,防止他一心调酒的夫人被外面男人的诡计欺骗。
却不想目的没达到不说,自己还额外接到了一个任务。
若是失忆后的他,大概二话不说就去做了,但现在他可不甘心。
34. 大闹
“夫人,我心中不快。”
推着张萧散出门,却在一句话后,被他反身逼回更衣室。
阎祈平诧异地看向忽然显得固执的张萧散,被他扣在心脏前的手挣脱不出,狭小的角落内也没有她活动的余地。
“夫君可要看大夫?”
“夫人,我恢复记忆了。”
“所以?”
“所以夫人别想再糊弄我。失忆时对夫人的心意,现在没变,今后也不会变。不过失忆时夫人给的甜头,现在看来实在太少太少了。”
听着耳畔的低语,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有力心跳,阎祈平脑中空白了一阵。
等她回神,张萧散已经心满意足出门去,只剩皮肤残留的柔软触感提醒着阎祈平刚刚发生的事。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还以为会有什么大场面呢,结果只是额头触之即离的一个亲吻。
像龇牙低吼的饿狼,恶狠狠扑上来,却只是轻舔皮毛。张萧散吃醋的样子,阎祈平只觉得可爱。
整理好心情走出更衣室,见张萧散依旧在林耀那桌停留,阎祈平等着他带回好消息。
意料之外,是林耀忽然起身走向吧台。
显然张萧散也没料想到他的动作,见他走向阎祈平,赶忙快他一步到吧台,站在夫人身后。
“怎么回事?”
“我只说这酒算请他们的,问他们在善心堂可做的顺心,他就来了。”
夫妇二人交头接耳间,林耀已经到了近前。
“那什么,掌柜的,可否单独借一步说话?”
阎祈平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带林耀来到二楼刚建好的凉台上。
屋内不论是张萧散还是另外两名穿越者,都眼巴巴望着,阎祈平浅叹气,回身见林耀更加坐立难安。
“客人有何难处尽管说,食肆帮不了,善心堂也一定能帮。”
“我知道你也是穿越的,没有恶意我。我也想不再管前尘往事,在这里当个踏踏实实的古代人。就是,但是吧,你有烟吗?”
这你让阎祈平如何回答,她只能摇头。
“不会的,你一定有办法,你能弄出来调酒器具,还有蒸馏器,我都看到了!烟酒不分家,算我求求你了。”
林耀看着像是烟瘾犯了,突然激动了许多,躬身抬手想抓阎祈平的衣袖请求,被她向后一躲。
一直注意着门窗外的张萧散见此立刻便急了,几步走到凉台连门也没来得及关挡在阎祈平身前。
恰逢此时,楼下秦镇刚到,见上方张萧散两口子与人剑拔弩张对立,大喊一声:“谁敢欺我姊兄!”
林耀赶忙摆手:“误会误会,我有事找阎老板相求。”
张萧散严严实实遮住夫人:“有事说事,你少动手动脚。”
秦镇进门上楼:“萧散祈平别怕!我这就来!”
林耀伸脖子看人:“真误会啊,阎老板你是知道我的。”
张萧散继续遮挡:“谁跟你知道,夫人我们还是离他远一些。”
秦镇踹开凉台门:“我来了,哪个小贼敢在食肆闹事!”
不大的凉台乱成了一锅粥,在阎祈平以为情况不能再复杂之时,系统升级归来。
【来喽,来喽——,你猜哈我带回来啥子好消息嘛!】
[先别忙好消息,你来得正好,快看看附近有没有假系统。]
【天老娘!你从哪个蹋蹋一下子搞来两个嘛?闷不起开腔的,这才叫硬是巴心巴肝的好消息!】
[两个?嘶,那你知道哪个系统的主人是造反的阿光吗?]
【你说撺掇跳端公的宝器搞天灾哪个哇?就站到你们跟前这个瓜兮兮没得系统的。】
眼前的最不可能的林耀竟然就是神棍团伙背后的阿光,他甚至没有系统。
这个结论让阎祈平实在诧异,结合林耀面上的一切表现,她只觉此人城府颇深。
看着凉台的糊涂账,她心中又生一计,拉过张萧散到角落。
“还记得兵马司里的谈话吗?这人可能就是,我们得想办法给宫里递消息。”
“原来,夫人一直与那些人亲近,哦~”
“夫君可有妙计?”
“有!安心交给为夫。要劳烦夫人陪我演一出戏。”
“戏?”
“那两个好歹长得不错,这个叫林耀的到底哪里得夫人喜欢!”
张萧散突然高声,引依旧在对峙的秦镇和林耀侧目。
秦镇见他看着气愤,上前来拉架,但演出来的夫妻吵架自然谁也劝不住。
“张萧散你什么意思?”“祈平,弟妹,莫气莫气。”
“夫人这些天日日盯着这几个看,刚刚还同这林耀单独相处,你把我放在哪里?”“萧散你也少说两句。”
两人越演越高兴,倒霉秦镇越劝越急,凉台下渐渐围了许多路人。
阎祈平见时机差不多了,逼近林耀一把抓着他上前,“你说,你说方才你我二人相处,可有一点逾越?”
“绝对没有!”
张萧散接到信号,一拍凉台的栏杆甩袖离去。
“诶,萧散你。祈平你消消气,我看今日萧散是吃错药了。”
秦镇此时心中也攒了点火气,火气自然不能冲阎祈平发,于是迁怒于林耀,“你还不快滚!”
但阎祈平哪能放任林耀开溜,“你不许走!就在这让大家伙看着,别叫人以为我心虚。”
“祈平啊,你也是,较这个真干什么?”
“秦镇哥你别管了,我今天就跟他在这不走了,你忙你的去。”
“小姐,可要我们帮忙?”
秦镇还要再说什么,景星和被妹妹派来查探情况的魏直稻赶到。
阎祈平拉过景星,面上似委屈抱怨,实际暗中向她说明了情况。
现今庆云被她派去善心堂多看多学多磨炼,等沉稳一些再回到身边做事,于是可用的人手只剩景星。
景星办事自然妥当,主仆二人通了气,一旁秦镇却尴尬不知如何面对魏直稻。
他今夜来此,就是打算找魏直稻说明自己要放弃香皂生意,但真见到了人,又开不了口。
“镇哥,这是怎么了?”
“两口子吵架,我嘴笨没劝好。对了稻子,跟你说一声那香皂我不掺和了,想想为点钱财跟兄弟离心,不值当。”
“镇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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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直稻自然是感动,但看楼下围了那么多人,身后食客也不少在张望,他也害臊。
此时楼下的人见不再吵架,渐渐散开。
另外两个穿越者一直想同阎祈平套近乎,如今见不会被吵架波及,便凑到凉台来。
“祈平,可无事?”“老板,要我帮忙打个招呼的事,千万别客气。”
“客人不必烦心,这边事情已经了结,只是吧台今夜要早些打烊了。”
“别啊,阎老板,不能因为我生意不做了。这样两位小哥多留一会儿,随便点些爱吃的,我请客。”
一直贴在角落的林耀终于找到机会开溜,上前拉着季瑶光和林光轮进屋,如抓到救命稻草。
对阎祈平来说,留住人等张萧散的目的达到了,便由着他进去了,只是面上还要做戏做全。
“你等等,你不许走。”
“小姐消气消气,夜深露重我们进去有客人们见证也是一样的,不必一直在外头。”
“是啊,祈平,我们先回去坐,萧散那我一会儿替你说他。”
她状似不情不愿进了门,坐进吧台假装生闷气,实则与系统商量着对付林耀。
[你说他有什么底气,作为反贼头目只身进京。]
【他算啥子把头哦?自家以为是诸葛亮转世,到处撺掇些宝器冲前头。】
[那请问咱们万能无敌的有求必应系统,该怎么对付他呢?]
【莫得系统不就是个凡胎肉骨嘛!放在这古时候你好大个官儿,碾死他不如同碾个蚂蚁儿。重点是那两个假系统,啥时候准我吃喽嘛?】
[就这么简单?]
【简单得很嘛,要不你等到你家男人带帮手回来也行。上回吞了个假系统,现在都能让你帮人实现愿望咯,再吃两个升级嘛,那个好处啊,安逸得很哦。】
将这个世界搅乱,害死人命无数的人,解决起来竟然这么容易。
阎祈平有些转不过来脑筋,见系统反复暗示,便先点头让它去吃了。
说来也巧,此时被秦镇撤资的赵利彪找来食肆挽回客户。
而见到秦镇与魏直稻相谈甚欢,立刻就以为自己的生意是被魏家人抢了,气急大闹。
那你说刚失去假系统的季瑶光二人能怀疑谁?
首先就要怀疑这个刚出现,且“伪装”极好的老乡。
毕竟他们可不信古人能随随便便说出香皂和氢氧化钠。
以劝架之名,两人上前挡在赵利彪和魏直稻中间。
“有事出去说,别乱了老板的店。”
“别拦我,姓魏的,你们一家欺人太甚,退婚大辱在先,抢我生意在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赵兄弟,毁约的是我,与直稻无关,你有事冲我来。”
“行了行了行了,出去说出去说。”
在场的异世之人,都因为熟悉的台词表情怪异,林光轮最先做出反应继续往外拉人。
两人合力,再加上秦镇相帮,赵李彪很快就被拽到食肆门口。
一出门,十数把寒光刺骨的官刀就架到了脖子上。
张萧散带着御林军到了。
35. 造反
见是秦镇,张萧散抬手命人退下。
二人到一边解释了情况,独留其余四人被御林军围着腿软相扶。
“你早说啊!害我白操心。”
“现在也不迟,随我进去一同演下一场。”
时间紧任务重,张萧散揉了揉被秦镇猛拍的右臂,不做停留进了食肆。
“什么下一场,我们不提前先通通气?”
“别拦我,今天我就要带他们去陛下面前评评理!”
“带谁啊?哦——哦哦!”
“都说了别拦我!”
“入戏真快。”
秦镇摸摸脑袋跟上,接着才反应过来,上前佯装拉着张萧散,“萧散你有话好好说,惊动陛下做甚。”
“你别管了。那个什么林耀呢?”
楼梯口张萧散的声音骤响,引得所有食客一静,阎祈平双眼一亮,来了!
“吵嚷什么?扰客人吃饭了不知道吗?”
“夫人,你还为他对我恶言相向。”张萧散一副深情被负的模样,让原本受惊的客人们只是唏嘘可怜。
“我在说你搅和我生意了,你又牵扯林耀做什么?”阎祈平借着吵嘴,偏头指了指林耀的位置。
“好了好了,你们两口子消消气,事情不至于闹得这么大。”
“秦镇你别管了,林耀呢?林耀跟我出来。”
免得夜长梦多,张萧散接收到夫人的暗示,就直向林耀逼近。
两边秦镇与阎祈平作势要拦,但实际上是封锁了林耀所有的退路。
林耀今夜其实是为林光轮和季瑶光而来。
经过他的观察判断,二人有系统,再加上季瑶光家产丰厚,林光轮还是京中的官员,林耀眼中,两人就是闪闪发光的宝藏。
但有这个醋坛子搅和,他今夜应该是得不到什么进展了。
在场众人,街上远远围观的路人,包括林耀,都以为是乐平侯吃醋吃到惊动陛下,惊动御林军。
直到见这次预备接近的两个穿越者齐刷刷跪在身边,林耀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转头看向阎祈平,第一次向她露出了真实的恶意。
【这会儿搞到哪一步咯?】
[都抓住了,这会儿林耀正瞪我呢。你这次升级回来挺快。]
【硬是嘞,现在你半把年就能帮人圆个愿咯。】
[连升两级,就这样?]
【你莫小看!一来别个许愿你就能听到别个心声,二来直接就能帮人家搞定,这简直是天神下凡的本事嘛!】
那果真是不得了的权限。
阎祈平得了好处心中高兴,面上也高兴,对林耀回以一笑。
气得他胸膛剧烈起伏,连上方皇帝的问话都没听清。
“大胆林耀!圣上问话,为何不答?”颜总管横眉怒目,拂尘一指,尖厉的声音才让林耀回神。
他脑中急速运转,想着自救之法,以为穿越之人都会站在他这边推翻皇帝,以为就算捅破他们也没证据自己只需要喊冤。
却听上方的皇帝,将他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点出,除了穿越和系统,他被他轻视的古人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这让阎祈平也跟着惊讶,原来皇帝都查到了。
“林耀,你的同党皆已伏诛,劝你从实招来。”
“误会,我只是,逞口舌之快,没想到他们真的。”
“颜忠济,带下去仔细审问。”
林耀知道这一离开生死不由己,他终于崩溃。
“封建孽障!你龙椅底下压着多少血肉白骨,你们高高在上将百姓敲骨吸髓,不怕遭报应吗?我今日虽死也要骂醒这天下,同胞们你们明明比这里的愚民懂得平等的可贵,坐在这皇位之上的应该是我们!阎祈平!你愧对我等!”
“你还有脸提平等?你张嘴一说,便是万家灯火灭!你将所谓的愚民当作成就大业的棋子,可有想过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因你失去家园丢掉性命的时候,你怎么不去与他们平等。你的平等,是只想与上位者分权是吗?”
见他提到自己,阎祈平实在气愤,但痛快骂完心中又开始发虚,惶恐让皇帝听出些什么身份暴露。
“不必审了,拔去舌头,凌迟处死。”
特别是紧接着听到皇帝语气平缓的命令,她的心脏更是发紧。
还好无事发生,身旁张萧散与秦镇也只是向她投来安慰的眼神。
“林光轮,季瑶光,你二人可有话要说?”
“陛下!臣有罪!臣识人不清,差点与反贼亲近,请陛下严惩。但臣之忠心苍天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啊陛下!”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啊。阎老板,阎姐姐,你救救我。”
“好了,知道你们二人没做什么,来人带季公子下去换条裤子。都退下吧。”
正以为今日之事总算过去,阎祈平松了口气。
“祈平,萧散,留一下。”
但没全松完。
忐忑着与张萧散去到另一处,那里皇后正一身便服泡着热茶等候他们到来。
一进屋,皇帝长叹口气,解下衣袍,换上皇后送上的情侣便服。
“你们两口子又立功了,这回想要什么奖赏?”
“我听夫人的。”
“我这次就不用了吧,毕竟陛下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怎么?这次吓到你了,朕的错,朕自罚一杯。”
“得了吧,你就是渴了。祈平,萧散,你们也喝。”
喝了口热茶,又见帝后穿着言行似寻常夫妇,阎祈平的紧张少了许多。
“陛下找我们留下是?”
“哦,阎姥航行一切顺利,朕想着正好可以告诉你。”
“祈平啊,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宫里,不想看见这个糟老头子,就来我这,我们娘俩玩儿。可千万别有事憋心里不痛快。”
“咳咳,皇后话糙理不糙。”
“陛下,王爷王妃求见。”外间响起颜总管的通传。
“皇叔大半夜的进宫作甚?”皇后正疑惑,就听夫妻二人呼号进了屋。
“陛下你糊涂啊!”
“萧散,你怎可因一己私欲调动军队。陛下你也是,怎可如此纵容,来日朝上如何向百官交代。”
“爹,娘,你们误会了。”
“还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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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什么?门口吓傻的孩子都跟我们说了。”因赵利彪已经与林耀有了利益往来,他也跟着被打入死牢,这可吓坏了单独被留在宫外的魏直稻。
他见是阎祈平婆婆,抖着腿一五一十加深了二老的误会。
“真误会了,萧散,去同你爹娘好好说清楚。”
借着机会,在阎祈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将三人推出了屋。
关上门,他不着急落座,而是负手而立站在窗前。
“利用林耀,朕算是平了内忧。有朕的桓洛在,除外患天下太平指日可待。可之后呢?内忧到底还会再生,那个林耀有些话不是没有道理,这龙椅在,源源不断的谋略杀戮就在。”
阎祈平不敢接话,她悄悄看一眼皇后,见皇后朝自己微笑。
“今日闻祈平所言,朕深有感悟,所以,才想找机会再深聊,也想知道,祈平是如何看出林耀反心?”
“我,就是听他骂我,一时气急,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过,陛下,我,臣想求陛下开办女学,兴女官。世间安乐是民心所向,让官从民中来,顺民心,听民意,太平自常在。除男丁外,民女也是民。臣。”
虽说胆怯,虽说惶恐,但一个向皇帝进言的机会,实在诱人。
阎祈平说得磕磕绊绊,最后面红耳赤说不完整话,但帝后越听面上喜色愈显。
“好,好啊!朕就说祈平心中有乾坤。可朝中党羽林立,先帝又捅过大娄子,这女官第一人的人选实在难得,不知祈平?”
“你少跟孩子说这些。那林耀呢?祈平是怎么发现的?”
阎祈平终于明白了,皇帝是想劝她入官场,皇后给阎祈平留了个拒绝的余地,但她好心的救场,其实才是阎祈平最困扰的部分。
她总不能说是系统告诉她的。
对了,系统。
[你快帮我看看皇后的心愿。]
“臣有事未禀。”
【皇后娘娘巴望二皇子早点成家呦。】
“臣在落水之后,常在梦中得仙人指示。仙人言两地天灾祸根正是林耀。”
“竟有此事!千刀万剐也便宜他了。”
“祈平啊,仙人可有说朕些什么?”
“不曾,倒是说过,见皇后娘娘苦心求二皇子成家不得,预点姻缘于他替帝后分忧。”
帝后大喜,欢欣鼓舞送阎祈平随王妃三人回家。
费尽口舌还是落得一通数落的张萧散,坚定了失忆前,自己与爹娘话不投机的想法,见阎祈平出来,立刻可怜兮兮到她身后去。
一家人热闹回家,宫中帝后二人难得秉烛夜谈。
“皇后觉得,祈平的话可能当真?”
“真不真的,看桓涎桃花开不开就知道了,你就别打她主意了,我可向阎姥保证要好好照顾她。”
世间因今夜悄然改变,而百姓只是生活。
生活,偶尔聊些八卦。
虽皇帝宣告了反贼的罪行,言明阎祈平夫妇只是配合惑敌,但乐平侯醋劲大的传言还是渐渐家喻户晓。
阎祈平驭夫有道的名声,跟着在京中妇人间传开。
于是,她收到了许多拜帖。
36. 菜单
“这身衣服去赴宴合适吗?”
“夫人肯打扮已经很合适了,平日里都不见夫人梳妆。”
“别捣乱,快帮我参谋参谋,我这是第一次见与你母亲同辈的命妇们,还是得讲究一下的。”
“夫人安心便是,皇子成家之前,这京中,只有他们捧你的份儿。”
张萧散揉捻夫人衣襟的手被扫开,却不像从前委屈退避,而是再次探向阎祈平鬓边的步摇,语气不满,显然是连命妇的醋也吃。
“为什么是皇子成家之前?”
“皇子成家,与皇妃驸马打好关系,可比与没有实权的乐平侯夫人打好关系重要得多。”
“驸马也来赏花宴?”
“自然,驸马不得干政,哪个老头子敢私下邀他相聚。”
阎祈平脑中联想着站起来和小树一样高的驸马,站在粉嫩俏皮的桃树边被妇人们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夫人总算不继续发愁了,就这样只当去玩便是。”
“成,你也别担心,我晓得的。”
阎祈平见景星已经备好了轿子,嘱咐了声准备出门,转身时又想起什么,“夫君,无心政事吧。”
“放心放心,看我爹为权害怕了大半辈子,为夫一点也不想掺和。现在能日日得夫人相伴,再将善心堂之名传扬燕越,便余生无憾了。”
夫妇二人闲聊几句道别,旁听的有禄心停跳好几下,他的两位主子也是什么都敢聊。
燕越如今的圣上虽说仁爱厚德,但妄议朝政还是让他捏了一把汗。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圣上正主动策划着更令人汗如雨下的事,并且已经进行了初步实践。
马车刚走没多久,又来了新的。
张萧散抬头一看,是母亲来串门。
“娘来做什么?有事叫我们去王府就是了。”
“祈平不是与陛下娘娘单独商谈过吗?娘来问问。”
“那不巧了,夫人刚去赴赏花宴。”
“嘶,那我得跟着,别叫祈平吃亏了。”
双脚还没跨过门槛,勇亲王妃又立刻转身去追阎祈平。
有禄继续叹气,看来说陛下的闲白是遗传的。
在马车上晃悠的阎祈平还不知道,身后勇亲王妃正赶来。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开始时不时看向景星。
“小姐,可是有话要说?”
“景星觉得,如果我放你们平等,你们的未来会有不同吗?”
“不会。”
过于干脆利落的回答,截止了阎祈平脑中关于二人未来的推测。
“为何?”
“景星庆云,被孩提时的小姐救下,便誓死终生护在小姐左右。奴籍也好,良籍也罢,我们都会在小姐身后。”
景星语气平静,面上是一贯的沉稳,但阎祈平明白了她的坚定。
那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原来的小姐呢?
这样无助于事的念头转瞬即逝,她思忖之后再问道:“景星觉得,什么样的人,或者情况,能让你与庆云二人一死一残。”
平静如湖水的表情,此时却突然崩裂,景星猛地转头,双唇几次开合。
“那必是,小姐与家主危在旦夕。”
“我自落水后,常梦见仙人。便不多说了,景星觉得,要如何能改变那样的事。”
“景星请命,携庆云入江湖磨炼,三年为期,必替阎家分忧。”
“何至于此,京中也......”
阎祈平起身想扶起突然跪地的景星,上前却对上比之先前更加坚定的双眼。
“不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
“属下遵命。家主回来后,我便领庆云启程。”
既然景星说那样的情况是她们母女二人有性命之忧,那她也要抓紧练体,或许从中便能找到化险为夷之法。
到时候贼人跳出来,她们全家四个高手,定叫贼人傻眼。
路上,阎祈平就这样宽慰自己,很快便来到了宴会场地。
园林外隔了一小段路,就要下马车步行。
阎祈平脚踩到泥地里,嗅闻着空气中的草木香气,感叹偶尔离开两点一线的经商生活,来透透气也不错。
沿着平整的小道向里,花香渐浓,谈笑声为她引路。
一座假山后,如画卷般的宴会景象在阎祈平眼前铺陈开来。
“乐平夫人来了。”
“阎夫人来了!”
“太好了,今天我可得仔细听。”
“来,祈平来坐这儿,我们可盼来你了,今儿个你可不准藏私。”
顺着最年长的一位贵妇人的招手,阎祈平上前坐下,一一点头问好。
“好了,祈平该糊涂了。我们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事请教。”
“何事?祈平自认并不胜诸位许多。”
“阎夫人谦虚,如今阎夫人训夫有方的名声可在京中传遍了。”
“是啊,祈平可得给大家说说,是如何做到的。”
“好啊,我一个没看住,你们就算计着套我儿媳的话。”
正在阎祈平诧异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勇亲王妃到了。
“谁叫你老是宝贝似的藏着。”
“母亲。”
“嗯,祈平坐着吧,没事不用担心,当来玩就是。”
“阿乔你可别想岔开话题,要不是你一直不带祈平来,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那不是忙吗?又下江南,又安风灾,我容易嘛我?”
阎祈平记得张萧散曾说母亲与她们只是点头之交,如今见几位如此熟络,心中疑问更多。
勇亲王妃并没有让她疑惑太久,招呼完众人便向阎祈平解释道:“这里其实是会谈议事之地,聚集心中有丘壑的命妇,在此互通有无,借家宅小事定一国之安。”
见阎祈平双眼越睁越大,嘴也渐渐打开,王妃投喂了一块茶点,俏皮继续。
“是先帝和皇后准的。若不是阎姥家大业大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必也请她一同。”
“那萧散?”
“萧散这个傻孩子随他爹,有事憋心里不说还乱来,现在倒是托祈平的福好些了,但之前是不让他知道为好。”
阎祈平愣愣点头,突然想到,若是上一世古代阎母加入了这里......
想着,她便要开口,但却被猜到她举动的景星上前一步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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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
回身见景星微微摇头,阎祈平虽没想通,但她选择相信下属。
“怎么了?”
“萧散说母亲坏话。”“小姐,哎,我也救不了姑爷了。”
“好他个傻小子!”
傻小子张萧散,在善心堂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萧散你有在认真听吗?怎么我比你这个掌柜还操心。”
“好了好了,秦镇大公子能者多劳,张某在此大恩不言谢!”
说了一通善心堂未来改动的林陈儿和童陆对视一眼,他们才是多劳的那个。
“善心堂改为善心公会,争取今年有所盈利,这事我支持,辛苦二位了。”
“我也支持,老是赔本张家赔得起,秦家可不行。”
这善心公会,说的正是善心堂预备进行的大改动。
为了让善心堂能有更长久的寿命,林陈儿与童陆商量出了一个妙计。
首先为所有成员建档,以保证来往人员的基本安全与底细清楚。
再收取会费,教会费的成员可获得更优质的衣食住行,另还有知名武学师傅与军中良将直系后代指导教学。
直系后代本人保证,除了军中秘法,一定毫无保留。
最后,再从发布任务的百姓到商户,收取押金。
“少则一粒粟,多则万两金,押金越多,任务提供的积分越高。”
“好!就这么办。只是,推行之后,必有骂名,你们可做好心理准备。”
“萧散你多虑了,此地往来都是自家姊妹兄弟,怎会拎不清眼前小利与长远。”
张萧散还真没多虑,先前善心堂内的人员不加筛选,这次改动过后,便有一批人心中积怨。
他们是好不容易拿到路引来京闯荡的他乡客,觉得这不交会费就没好吃住的行为是针对他们克扣银钱。
不敢在如今的善心公会直言,便到阎祈平的食肆找事,还特地挑了掌柜不在的时候,结伴而来。
彼时,阎祈平歇了一天二楼吧台的生意,精心书写食肆的酒水单。
而张萧散则在一边打岔,拐弯抹角哄阎祈平写情诗先练练手。
这情诗嘛,自然是要写给他的。
“快别闹了,我就告了下午的假,早早写完,晚上还要去的。”
“那不如夫人说,我替夫人写,等夫人学成,再换夫人的墨宝。”
“也行,赶时间,快。”
一计不成,张萧散又生一计,他已经盘算好了,之后要如何对食肆客人炫耀,这是他为夫人写的酒水单。
抬手洋洋洒洒落笔,妇姊食肆的第一版酒水单便现于纸上————
·茉莉醉玫瑰:取桂古发酵工艺制成茉莉花茶加泡了玫瑰的清冽酒少许冰块搅拌回味无穷
·五红饮:取柰杦红枣红曲米酒红糖炖煮暖体养身
·解忧乡:取话梅黄酒时令果酱温煮加泡入了炮姜红枣枸杞的清冽酒暖心怡情
·沁白:取薄荷烈酒时令果酱椰汁加入冰块搅拌不宜多饮
·单品酒可点:红曲米酒黄酒清辣酒烈酒
简单装裱好,夫妇二人便往食肆去,这才正好堵上借酒闹事的小人。
37. 化解
晚上的食肆虽也有不少人光顾,但照理说不会如此热闹。
阎祈平一进一楼糕饼铺子的门面,就隐隐听到了楼上的吵闹声。
靠近楼梯时,声音更响,还有客人摇着头从楼上下来。
“掌柜的你可算来了,快上去管管吧,哎呀。”
“出什么事了?”
“一群人嚷嚷着想家,抱成一团嚎啊。我是不敢留了,喊得人头疼,明儿个还得出摊呢。”
“客人受苦了,下次我请你喝一杯,慢走啊。”
送走了皱眉摆手的客人,阎祈平回头看到了同样疑惑的张萧散,不再停留赶忙向楼上走去。
一出楼梯口,果然见到了抱成一团嚎的人。
那客人说得都算委婉。
他们几乎是瘫坐在中间,人与人挨着将过道填满,让魏直稻想上菜也只能小心绕着上。
“景星,有禄,扶客人们下楼醒醒酒。”
阎祈平的声音不大,但立刻让号啕的人停了下来。
他们像是被点了穴,有几个捂着眼从指缝里瞧人,看到阎祈平后赶忙推搡身边的同伴。
这一推才发现同伴已经被拎走,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他也被拎走。
“我请大家一人一杯米酒,大家慢吃。”
“掌柜的可算来了,甭说了,下去看看他们去吧,哭得天可怜见的。”
“可怜啥呀,他们明摆着装醉闹事,论喝醉没人讲究得过我。”
“多谢体谅,那我下去了,大家慢吃。”
闹事。
两个字在阎祈平舌尖盘旋,下了楼,见那一伙人排排站得笔直,心中确定果然是闹事。
“不装了?”随手抽了把椅子坐下,阎祈平语气不辨喜怒。
“说话!”有禄跟着扮上红脸。
他们硬是不敢说,只是拼命摇头。
“那说说吧,今晚是为了什么?”
“掌,掌柜的,俺们是一时迷了心,想找个地儿解解乏,晚上又只有这儿能喝酒。”
“嗯,那是谁出的主意?”满口谎言,阎祈平自然不信。
那个说话的人眼睛左瞟右瞟,在得到一个人的暗示后,自己认了下来。
“敢做敢当,我做主,免你在善心会馆三年的会费,现有积分翻一番。”
在那人喜笑颜开之时,阎祈平又语气一变,“其余人逐出善心会馆,从此不得再加入。”
“凭什么!主意明明是我出的!”在他笑容僵住之时,先前暗示他的人立刻跳了出来。
“哦?我赏错人了?”
“对,主意是我出的,刚刚不敢认是我不对,不求免会费了,我只想留在善心会馆。”
“我呸,明明是我说来支持食肆生意的。掌柜的,是我带来了麻烦,我主动扣一半积分,我得留下!”
“我出的主意。”“是我才对。”......
阎祈平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被挑拨,见他们吵了起来,漠然等着其中某个人说漏嘴。
“拉老子下水就都别活了!掌柜的,我举报!”
来了。
一个眼神,景星和有禄得令将一群人拉开控制。
“举报什么?”
“我们就是觉得会馆的会费,是针对我们外乡人克扣银钱,不交会费就没好地方住,我们心里不得劲。这才特地找了你不在的时候来闹事的。”
“那这说来就是善心会馆的事了,夫君你来处理吧。”
要化解积怨,堵不如疏,阎祈平朝张萧散使了个眼神,准备唱一出红脸白脸。
“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我夫人的食肆闹事?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滚去牢里吃两天牢饭长长记性!”
“诶呀,让你处理你置什么气。食肆没有损失,他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
“他们不容易你我就容易了?善心堂开办第一个就得罪了当朝宰相,我们费心尽力想办法让善心堂开得更长久,帮更多求助无门的百姓,还成错处了?”
“好了好了,夫君消消气。你们也是,如今会馆里外里也就几个人操持,保不齐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有意见直接找陈儿,实在不行直接找我说也成啊。闹成今天这样,怎么收场?”
“是我们的错,我们任凭处置。”他们大概也是被某一句话说动,此时纷纷低头。
“好了,刚刚什么让你们不得再加入会馆也是我的气话。善心会管这会费必须收,哪个地方没有规矩能成事的?谁要走,我们绝对不拦着。谁想留下,想要更好的待遇,赚更多的钱,就给我踏实上进,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传回家乡,想想母父亲朋是会夸你们一声好吗?”
“夫人所言就是我所言,听懂了就都滚回去好好睡觉,明天起来好好干活。”
一群人憋着气来,憋着羞走。
此事一了,善心会馆与妇姊食肆迎来又一轮静养。
这一日,难得有空闲,阎祈平与食肆众人,受邀参加魏家香皂铺子的开张仪式。
在赵利彪伏法后,他的香皂做法,被阎祈平不经意间通过秦镇透露给了魏家。
明白了守成终不能长远的魏家,开始积极支持孩子在京中开店经营。
店面还是租的阎祈平名下的,阎祈平自然要前去支持一二。
正巧赏花宴后,她与京中贵妇们相熟了不少。听说了香皂这个新鲜玩意儿,愿意出门闲逛的,便来了铺子凑热闹光顾。
于是香皂铺子开业第一天,生意就出奇的好。
从香皂铺抽身回食肆,好消息还在继续,系统成功从红线系统处为二皇子申请得了一朵好桃花。
只是完成这一心愿需要做的任务......
[要我和张萧散的甜蜜值净增加十,怎么增加?]
【两口子恩爱嘛,就巴心巴肝地疼人。两个眼窝子含起糖丝儿你盯我我盯你,甜蜜八尺咯~】
听着系统的陈述,阎祈平看向张萧散的眼神透了些古怪。
“夫人?”
夕阳的暖光下,隆起的眉骨为深邃双眼遮起阴影,但他含着水光的专注看着挚爱的双眼,依旧明亮清晰。
突然有一瞬,阎祈平觉得眼前的人似谪仙般缥缈,仿佛下一瞬就要飞天远去。
她得做些什么让他留下。
身随心动,阎祈平伸出双手捧住了张萧散的脸颊,踮脚,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几乎是一瞬间,张萧散像投入滚水中的虾蟹,哄得一下全身通红。
【豁鬼嘛老辈子!甜蜜值咋个唰一下子就飙到十咯?】
[这是按什么算的?]
【按到你两个的心跳。】
轻快地迈着步子进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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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阎祈平嘴角勾起,对自己恶作剧的成果相当满意。
完全没有留意系统所说的心跳还包括她自己。
阎祈平的心,并没有她面上看着这般从容。
“掌柜的遇上什么喜事了?”
“在路边逗了一只乖乖小狗。”
“狗好啊,狗崽子喜人,大狗看家护院一把好手。”
点头回应了客人,阎祈平微笑着,与平复好心情上楼的张萧散眼神相撞。
她突然心虚,不知张萧散是否会介意,自己在外人面前将他比作狗。
却见此人儒雅端方向自己走来,埋下头贴着耳畔蹭了蹭,低声道:
“小狗申请不再分房,夫人奖励小狗实现愿望好不好?”
这下换阎祈平原地被点穴了。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指定是咱们乐平侯,吃上狗崽子的醋了。”
“哦~”
听到客人们的小声讨论,阎祈平才醒过来神,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说话,我就当夫人答应了,今晚就搬。”
“我!”
“夫人不肯?为夫哪里做得不好?”
“也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客人想喝点什么,今日我请客。”
“掌柜她家的大气,掌柜的咱们还是少理路边的狗崽了。”
“是啊,咱们乐平侯可比什么都俊俏,看他都够够的。”
阎祈平总觉得今日是跟狗过不去了。
脑子一时想不通,她便先不想了,专心调酒之余,询问系统她母亲的现状。
【安逸得板。那儿啃炭火烤的章鱼腿腿,满嘴香。】
[那系统看着给他们的航线上安排个果树苗多的小岛吧。]
【要得!现成的林子摆起,再加点野鸡野兔。这回的差事简单,跑山打猎随便逮个活物回来。】
那正好,外出打猎,顺带考察考察哪里适合作为林场种果子。
成功将注意力转移,阎祈平逃避着晚上的同床共枕,直到避无可避。
张萧散铺好柔软的床铺,坐在床边轻拍被窝邀请。
她踌躇着向前,一步一停。
走到半路,突然想到自己为何要怕一个亲一口就能浑身变色的人。
她立刻迈大了步伐,将衣衫半敞斜倚勾人的男人推倒,欺身而上。
她低估了古代人对此事理论上的精通。
烛火猛地跳动,火光跟着不住动荡起来。
暖香如酒意弥漫,映照出的影子分不清你我。
蓄势待发之时,两人却一同停了下来。
阎祈平终于想起来,自己在食肆的迟疑,是因为并没有做好生育的准备,张萧散的急停亦如是。
“夫人等我备好肾衣再继续好不好?今日便先用这里犒劳夫人。”
轻颤还未平复的指尖,被拉着摸上张萧散的唇舌。
阎祈平正想先与他商议子嗣之事,却被手指传来的酥麻打乱了心神。
接着彻底在张萧散的唇下崩溃。
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杆,食肆是注定又要迟去了,阎祈平瞪了眼一脸吃饱了如沐春风的张萧散。
却在视线扫过他嘴唇时双腿一软。
不能再想了,得赶快去工作。
38. 桃花
一鼓作气,阎祈平起床更衣准备直奔食肆。
张萧散只是一脸宠溺跟着,却盯得阎祈平脊背麻到脚底。
他狡猾得很,明白此时乱说些什么,只会惹恼夫人,于是不发一言。
今日雨水充沛,春雨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但被没带伞的人来说,就不是了。
阎祈平刚到食肆时,就遇上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狼狈路人。
她的衣摆和发鬓滴着水,翘首站在楼梯角落,让阎祈平差点以为撞上了鬼。
“客人,你没事吧?”她上前询问。
但客人像是没听见,耸动着鼻子自顾自上楼,口中喃喃自语。
“小姐放心,是活人。”景星的声音让阎祈平从恐惧僵直中解脱,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这才担心起那位客人的身体,也担心起楼上的客人是否会同她一样受惊吓。
好在她的担心都没发生。
阎祈平上楼时,浑身湿透的客人已经站在了桌于桌之间,不少客人向她投去关怀的目光。
“娘亲,有水鬼!”
“嘘,那是淋了雨的姐姐,不许没礼貌。”
“抱歉,失礼。”湿透的客人朝小孩那桌鞠了一躬,终于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只是气若游丝,面色也不见多好。
说完,她继续耸耸鼻子,向牵引她灵魂的香味挪动。
“干嘛!”
呵斥声如当头一棒,她才仿佛惊醒,发现自己正俯身贴在人家饭桌上。
“抱歉,抱歉,失礼。这是什么菜?”
“是我们家的烧杂鱼,姑娘先擦擦雨水,别着凉了。”身后,阎祈平递上棉布巾。
“多谢,多谢,烧杂鱼啊。”她接过棉布巾捧着,声音忽然渐渐哽咽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要吃自己去点,别堵在这哭倒我胃口。”这桌的客人正是刘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抱歉,抱歉,实在是味道像极了已故家母的手艺,我一时......”
刘姐一听,手里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拿了,她瓮声瓮气嘟囔了一句,干脆拉开身旁椅子按着她坐下。
“掌柜的,加一副碗筷,再要壶热米酒。”
她接过只是被攥在手里的棉布巾,动作快速却轻柔地给她擦拭。
“哎呦这大黑眼圈,几天没睡了,快别哭了。小青年该像清早的日头一样亮堂,哭什么?”
等米酒上桌,刘姐趁热给她倒了一杯,“你娘去世了?”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不对味,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转而递上筷子,“那什么,尝尝是不是真跟你娘烧的一个味儿。”
那姑娘此时也平静了许多,被刘姐的动作逗笑,“多谢,多谢。”
她看着还是有些呆愣,来来去去只会说这么几句话,但接过筷子动作也不客气,迫不及待伸向菜肴。
接着,一口,接着一口。
刘姐见菜很快见底心疼要拦,又在看到她哭肿的双眼和眼下的青黑时收回手叹气。
“吃吧,吃吧,一会儿别忘了跟我分一分菜钱。”
小姑娘抽空朝刘姐点点头,随后继续吃个不停。
之后接连几天,她都会来食肆点上一盘烧杂鱼,面色一天比一天好,她与刘姐也一天比一天熟识。
“长佘啊,在会馆这两天还适应吧?”
“嗯!大家都待我很好。”
“你也不用太给他们脸,那几个就是见你会医术又好说话,在巴结呢。”
“我晓得的,刘姐家的娃娃真不用我去看看?”
“不用,我乖孙的病早好了,不然我也不会辞了那些苦力活,来会馆享清福。”
“你说你会医,医术如何?”
刘姐与叫长佘的姑娘正聊着,在吧台喝酒沉思的二皇男闻声而来。
见到陌生人,长佘显得有些怯懦,刘姐拍拍她手背,但说出了让她更紧张的话。
“这位是二皇子,不是外人,别担心。”
皇子确实不是外人,但长佘不可能不担心,她的母亲就是被京中某个高管的亲眷逼死的,现在她见到高位者便只求远离。
二皇男也明白自己的唐突,并不怪罪,而是自顾自说起了话。
“不必紧张,皇子与你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也一样要愁被催婚要怎么办。听你说会医,我便突然想到了出游采药的太医,想着干脆随你学医,顺理成章早出晚归,还能有借口离京远游。”
“吔,殿下也是敢想。我们长佘够不上教殿下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是我病急乱投医了,你们慢吃,饭钱我请了。这菜是什么?闻着真香。”
“烧杂鱼。”刘姐与长佘异口同声,让这道菜和人一同被二皇子记在了心上。
等他打包了一份烧杂鱼回宫,长佘才收回时不时他打量他的眼神。
“咱们皇子殿下俊吧?”
“想来是俊的,他真是皇子吗,怎么一点架子没有,达官显贵不应该都是鼻孔朝天的吗?”
“别的地儿我不敢说,咱们食肆和会馆,有乐平夫人两口子在,便只管安心吃饭安心挣钱。”
吧台处,阎祈平听到这桌提她,朝这边点了点头问好。
便与一脸憧憬的长佘对视。
“原来掌柜的就是乐平夫人,要是我娘能遇到她就好了。”
“怎么?我妹子的事还有说法?”
“没事了,都过去了,再提不过是徒增烦恼。”
“噢,成,吃菜吃菜,蔬菜也得吃身体才能好。”
二人吃完回会馆做事,阎祈平两口子今日也早早下班。
吧台挂了歇业,她准备今天用一下午的时间去搞定外出打猎的任务。
食肆门口,景星有禄已经备好了马。
“小姐,秦晟小姐他们已经往城门去了,说在那里等小姐和姑爷。”
“知道的,二皇子走之前跟我说过了。”
“夫人不如同我慢些走,给他们时间在城门口把烧杂鱼吃完。”
“少贫嘴,出发。”
“夫人又凶我,看来为夫做得还不够好。”
张萧散紧贴在阎祈平耳边话有所指,心满意足得到了一个瞪眼,被夫人牵着手向城门去。
到了城门外,果见矜贵的少爷小姐围在路旁分食皇子手中的菜。
他们见到阎祈平来,还默契加快了速度,一滴汤也没给两人剩。
“各位,烧鱼而已。”
“民间小菜,于我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咳咳,走吧,去林场,父皇已经安排好了。”
摇摇头,阎祈平正想上马,却觉背后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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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过,接着人被提起。
等在马上坐稳,阎祈平狠狠给了身后的张萧散一个暴栗。
“夫人莫气,先坐稳了。”
“张萧散,你越来越过分了!”
回答阎祈平的是马的鸣叫,接着周围景象飞速移动,她只能先抓住马鞍,等之后再算账。
身后,景星与有禄两人守着另一匹马,互相谦让。
最终有禄出了馊主意,把马留下,二人运轻功前去得了。
一行人到达林场,领了弓箭□□,商量着是合作还是分开。
“等等。”秦镇突然面色一肃,众人跟着一静。
“哥,怎么?”
“嘘,那里有响动。”
“蛇?兔?鸡?”皇帝派人清过场,林中自然不会有闲杂人等,若不是动物,便只能是不怀好意之辈。
不论是哪种可能,众人心中猜测着,一齐架起手中武器,屏息静候。
“哎呦,总算找到出口了。”
比人影先出现的是声音,这声音听着也不是别人,正是长佘。
她本来是在一旁的山底采药,不料脚下泥土塌陷,跟着人掉进一处地道中。
上方的洞太远,周围又无处落脚,再加上前方隐隐有风吹来,她便一路走,直到在林场找到了出口。
“冲撞了各位实在有过,我这就离开。”
“姑娘且慢,贸然离开会被林场的守卫攻击,不如随我们同行。”
“桃时所言正是,本殿下也再仔细想听一听,这通到皇家林场的地洞是怎么一回事。”
“可供一人畅行,不可能是天然所得。”蓝青藜也觉得蹊跷,接着二皇子的话说出了心中疑问。
一声响马哨穿透林子,暗卫现身待命,二皇子吩咐完让他们彻查地洞,接着立刻和缓了神色。
“好了,难得空了时间出游,别误了兴致。我们继续,交给他们查。”
“好嘞,你叫长佘是吧,不介意的话与我同骑如何?”
长佘不敢拒绝,上了秦晟的马,在听闻同行的蓝青藜是宰相府千金后,言行更加拘谨。
但运动之后,她渐渐松快了,再加上秦晟也通医理,二人很快便熟识起来。
她还是憋不住话,小声对秦晟问道:“要是有无赖找你医病,你尽心尽力后却遭到他的污蔑,该怎么办?”
“我治得好他的病,也收得回他的命。”
“那如果这样的人地位很高呢?比如,宰相的小舅子。”
“别人我不敢说,宰相家的,我们青藜肯定帮我,她之前便大义灭亲处置了小弟和老爹,所以如果你有冤屈,不妨直说。”
“是啊长佘,今日我们有缘相遇,我万桃时便交你这个朋友,快对朋友说说是什么案子,有什么冤屈?”
“她家传的对案子兴奋,长佘不必理会,若是我家中有人对不住你,我定明理正是非。”
几位贵女自然能看穿长佘的不自然,但面对大家的亲近,她还是不太敢说明。
毕竟母亲因此丧命,这份恐惧死死堵住她的嘴,让她虽感动落泪,也只是摇头。
“打中啦!”
“夫人神勇。”
阎祈平完成任务的激动,打断了一旁的秘话,秦晟几人默契地决定先搁置。
等到日落西山,大家干脆在空地升起篝火烤猎物。
39. 新鲜
许是火光暖了长佘的心,许是更加熟悉些的皇子和阎祈平都在,她突然聊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本以为会将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以求自己能活命,没想到今日意外遇到许多贵人,她想搏一把。
贵人们叹息,动容。
最贵的皇子,生了好大的气,以至于让惶恐的长佘反过来安慰着他。
“白长佘,我张桓涎以皇子之位起誓,保证还你一个公道!”
“皇子殿下可千万不敢,长佘能有今日已经,长佘只想今后平平淡淡地活着。”
“你放心,我会暗中谋划,必不会牵连到你。”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皇子今日有些失态啊。”二人一来一回之时,其余平复了心情的伙伴不由得八卦起来。
“嗯,不一般,很不一般。”
在阎祈平向系统确认长佘就是二皇男的桃花后,看到此情此景更感叹缘分奇妙。
传说中从地里冒出来的姻缘,也是被她见证了。
夜幕下,篝火上升腾着热气与火星,二皇男的保护欲也随情而起。
少男的初次动情总是莽撞,就连皇子也免不了俗。
火光彻底熄灭冷却,他的心也没有停住悸动。
“桓涎,母后问你话呢。”
“在!父皇。儿臣吃饱了。”
“皇兄,母后是问你昨日发现的地洞,地洞。”
“昨日,昨日很好。”
“这孩子,莫非是累着了?”二皇男的答非所问让帝后忧心。
还是洞悉一切的三皇女点出了其中关窍,“母后,父皇,我看皇兄是为情所困,犯痴啦。”
“果真?”
“我儿终于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姑娘?等等,是姑娘吧?”
“是姑娘,叫白长佘,我都听秦晟姐姐说了。”
“长佘很好,父皇,我愿许她皇妃之位。”
这样的好事,让森严的皇宫内增添了喜气。而成就这一切的女主,正向对她有再造之恩的刘姐陈情。
“这傻孩子,有什么好道歉的,知道你不跟我说,是不想让我惹上麻烦。”
“刘姐,我......”
“好了好了,什么感动,什么让人骨头发痒的话就别说了。我更想知道你今天怎么愿意告诉我了呢?”
提到关键处,长佘脸上一红,将昨夜的奇遇一一道来。
初见二皇子时,她便有些心动,如今吐露完心声,她已经分辨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行,你考虑好就行,你叫我一声姐,咱们结了这个缘分,今后我都当你是妹子,这里永远有你的一个家。”
“那等小壮的病好了,我就离京,这两日我尽快去办路引。”
“什么叫两个都喜欢?兰庆,你还是人吗?”
刘姐和长佘的含泪告别,被一声激动地呵斥打断。
话语的内容信息量太大,心里来不及酝酿的悲伤立刻被八卦之情代替。
不只长佘二人,食肆内上下都支起了耳朵。
“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到底喜欢哪一个,少给我说屁话。”
“通河你不懂,我对荇逸和麟娇都是真心的,这份真心不容分割。”
“姓兰的你还真敢说。”
客人们也听得咬牙,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于是在气愤的郑通河挥出一拳时,还有人没忍住叫了一声好。
那兰庆捂着脸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同窗和眼光异样的食客们。
“你,你们,怎可如此粗鲁。夫子也常教导我们要平等爱世人,我哪里做错了?”
“你还敢说,你今日就给我向朱姑娘道歉!”
“哦——,郑通河,你是心上人被我抢了在记恨吧。”
“你住口!”
“啧啧啧,造孽啊。掌柜的,你真不拦一下?”
经吧台近前的客人提醒,看得入迷的阎祈平才想起来不能让他们砸了店。
立刻吩咐刚好端菜上来的有禄拉开两人。
“二位有话好说,要打也别在店里。”
“好,兰庆,你要还有骨气就跟我出去一战!”
“竟不知夫人腹中也有坏水。”
阎祈平轻肘了张萧散一下,她确实存了煽风点火的心思。
但这火到底没点起来。
“通河,同窗一场,我不与你计较,你大可和我一同爱她,我并不介意。”
“这年轻人说的是燕越官话吗?”
吧台前的客人说出了阎祈平的心声,兰庆的妄言挑战着在场每个人的神智。
当事人郑通河更是即将失去理智。
“阿庆你也在这,真巧。”
这时,先前对话中的另外两位出现了。
“朱姑娘,兰庆他,他。”
“阿庆怎么了,怎么坐地下了,可是身上哪里不适?”
“这可不行,荇逸我们送他去看大夫吧。”
“哎呀,他说同时喜欢你们两个人。”
一句话过后全场寂静,客人们反应过来情况,都捏了一把汗。
“郑公子,你在说什么呀?怎可空口污蔑庆哥。”
“麟娇你先别急,郑公子,我们确实要听你详细说明。”
郑通河见没有被心上人情急怨怼,也是松了一口气,便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
再听一回,满座皆摇头,吧台的客人凑近小声嘟囔,“你们说,两位姑娘不会想不开,还舍不得那个奇种吧?”
“你能不能盼人家点好。”
“就是,她们要是脑子一时糊涂,我硬劝也得劝开。”
“不会的。她们不会的。”
阎祈平斩钉截铁打断了客人的议论,客人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回中心的四人。
两位姑娘的眉头越皱越深,望向兰庆的眼神中隐隐带了怒火。
“他这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郑通河说完最后一句,发泄过后,也是有些紧张地看向朱荇逸,等着她发话。
“兰庆,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郑通河就是喜欢你不成,迁怒于我。我怎会不懂爱?在我眼中,你与她熠熠生光,我自然一个也舍不下。你们不是都对我心动吗?那我们三人一起,有何不好?”
听到郑通河对自己有意,朱荇逸微微惊讶抬眸,但听到兰庆跟着说出的话,她的眼中只剩厌恶。
这可让一直注视着她的郑通河误会了,以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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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厌恶自己的心意。
“好,好,好。好一个三人一起。兰庆,先前是我识人不清,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诶,荇逸你别,麟娇你快劝劝她。”
“我呸,荇逸好声好气跟你说话我可不会,你这种烂人就等着被学院清退吧!”
“诶你!你怎可如此霸道?”
“再狗叫我就让兄长打断你的狗腿!真是被狗咬了,荇逸我们走。”
“等等,郑公子,今日多谢,至于你的心意,我会好好考虑再答复的。”
一直面色淡然的朱荇逸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细心将帮助她们二人的郑通河从绝望中解放。
随后两位愤然离去,大概是要找个地方,骂上几个时辰的渣男。
“你们看,我就说两位姑娘慧质兰心,不会错爱吧。”
“得了吧,刚刚带头说风凉话的就是你。掌柜的,今日痛快,我再加一壶米酒。”
“痛快,是痛快,各位的酒我郑通河请了。”
“得了,你个学生请什么,快坐下,好好想想怎么乘胜追击吧。”
客人们一片和乐,但欢喜却与地上的兰庆无关。
他失魂落魄地爬起,坐到吧台角落,竟厚颜没有离去。
“掌柜的,我真的错了吗?”
“错得离谱。”
说实话阎祈平并不想搭理他,但毕竟开门迎客,没有黑着脸做生意的。
“可我只是不想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他们两个人与我相处时明明也很快乐,都是这个郑通河。”
“客人要是不点东西,请离开小店。”
“掌柜的,别呀,我真心可鉴。不信的话,你大可也接受我的爱意试试。”
此话一出,阎祈平深感此人怕是精神有问题,也没拦着上前揪领子的张萧散。
招惹醋劲比天大的乐平侯,挨揍是活该的,跟着拎人出食肆的张萧散,阎祈平总算有正当理由出气。
等人鼻青脸肿,围观的路人也聚得差不多,阎祈平不忘向路人解释:
“此人滥情冒犯我店中的客人,还妄图勾引我,被我夫君惩治是他活该。”
跟着他们出来的郑通河也帮着说话,一时百姓们对着兰庆指指点点,他在京中的名声算是彻底败了。
“你们仗势欺人!”但他本人显然还不服气。
“是你不知廉耻将自己袒露向外,享受外人爱你,又不愿为此负责。今日一切不过咎由自取。”
“我要去兵马司告你们!”
“再敢对乐平夫人无力,便拔去你的舌头。”
路过的景星冷脸停留,可兰庆见是女子,还要说情论爱。
此等奇人着实少见。
阎祈平气也气笑了,吩咐景星将他扔回家去,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告诉他爹娘。
自然,兰家人知道后,立刻将人逐出了家门以正家风。
后来,落魄的兰庆游走街头,时不时还要躲避认出他的百姓的唾骂,直到他与颜兴瀚相遇。
颜兴瀚与他相谈甚欢,十分感慨同情,令他以为终于遇到了知己。
却不曾想,只是受够了折磨的颜兴瀚,想将他献给颜总管,让他代替自己被好干爹折磨虐待。
总归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40. 见面
为了去除晦气,阎祈平寻来了柚叶,与食肆众人将内外上下扫了个便。
白长佘与刘姐也在其中帮忙。
扫完,大家围坐在一楼的大桌,吃甜婆婆留下的糕点。
“你那路引,办得可还顺利?要是有难处,不妨跟掌柜的说。”
“路引?长佘要去何处?”
刘姐的话让阎祈平感到意外,她猜想难道善心会馆的业务已经出京城了?
她想得稍微乐观了些。
“我想离京一段时间,四处走走,刚交完状子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走,为什么?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长佘要离开,二皇男的的桃花可就要败了,难道系统失算了?还是有谁从中作梗?
“也不瞒掌柜的,我猜想二皇子对我有意,但母亲走前希望我能发扬白家医术,若是成了皇子妃,怕是难了。”
“这样。”听完,阎祈平觉得倒也合情理,“若是无人胁迫你,那我支持你的决定,若是被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长佘所言确是她所想,听阎祈平如此说,便要摇头感谢。
就听门外熟悉的尖细嗓音响起,“白姑娘,诶呦可算找着你了,陛下娘娘有情。”
帝后找长佘?看着紧张到脸色忽然发白的长佘,阎祈平牵起她的手轻拍,“安心,我与你一同去。”
“陛下可有吩咐一定要长佘单独入宫?”
“那没有,白姑娘不必心慌,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联想到方才白长佘的话,阎祈平想是不是好事还真难说。
但帝命不敢违,白长佘紧紧抓着阎祈平的手,随颜总管往皇宫去了。
见了帝后,三人行礼问好,看着眼睛都不敢乱眨的白长佘,阎祈平突然想到自己初见帝后时,怕也是这般拘谨。
“朕与皇后找长佘,你们两口子来凑什么热闹?”
“回陛下,长佘害羞,我与夫人陪着许她安心。”
“朕看是许了你们两个想看热闹的闲心。”
“好了,孩子难得来,你又念叨。快赐坐。”
依旧是帝后夫妇闲谈说笑解了拘谨,坐下后,心中仍有顾虑的长佘下意识拉住身旁阎祈平的衣摆。
“来了就听着吧,一会儿你们可别后悔。”
皇帝等人做完,开始讲起今日寻人来的缘由,暗藏陷阱的话让阎祈平挑了挑眉。
难道还有他们夫妻俩的事?
“你叫白长佘?”
“是!陛下。”
“好好好,好孩子。你母亲的事朕都知道了,只是事关一国宰相,万事需从长计议,要委屈你了。”
“民女不敢。”
“哪有你这样一来就提坏消息的。”注意到长佘略显出失落,皇后带了些埋怨轻拍皇帝一下,“长佘啊,我皇儿瞩意你当皇子妃,你意下如何啊?”
“娘娘,你这问得也不比陛下强。”感受到长佘的手猛地攥紧,阎祈平先替她接下了话。
“还是朕来。长佘啊,你可知夫妻二人,当相配相当才能长久啊?咱们这皇家,尤其是。”
“回陛下!民女清楚,民女,不敢入天家,不日便会离京,必不让陛下与娘娘烦心。”
虽想好了远离,但真面对帝后说出来时,白长佘还是不舍不安,因察觉心中残留的一丝旖旎而心颤。
但帝后现在可比她更心颤。
好不容易出现的儿媳妇,要被他们“吓跑”了?
“不不不,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忙用眼神制止门外想冲进来的二皇男,“朕便不绕弯子了,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远配不上我皇儿。”
阎祈平听着,着实品不出第二个意思,便与全场人一起皱眉看向皇帝。
他也自知话有歧义,赶忙加快了语速,“朕是想问,你可有意做出一番建设,比如,出任女官第一人?”
“女官?”这下除了帝后,殿内无人不意外。
“然也。当了官,你可推行良策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可一路登高与我儿并肩。长佘,你意下如何?”
“我......”
“其中自然有艰险,但你点头,我与陛下便是你的倚仗。”
“我,能当医官吗?”
“嘶,医官不上朝堂,”随着皇帝的思索,白长佘眸光一暗,但跟着皇帝接下来的话,又再次熠熠闪光,“那你便是上朝的女医官第一人。”
“太好了!长佘放心,我去把太医院的手札都拿来给你看,你必能过医官考试。”
“二皇子。”因激动而红润的脸在见到心上人之后更红。
“桓涎,戒骄戒躁。”皇帝轻斥一句,殿内立刻沉下气来。
众人凝神等他发话,静下心后,白长佘开始思考自己当医馆的可能,她真的能行吗?
“白长佘,三月为限,皇宫内藏书阁随你出入,三月后将由太医院诸位院判亲自出题,你考过,便是第一人中的第一人,考不过,便离京吧。”
“父皇!”
“陛下,民女愿全力一试。”
白长佘打断了焦急的二皇子,虽两手颤抖捏着母亲的玉佩,但语气无比坚定。
她答应下来,也不是没有倚仗的,白家是自远古便存在的巫医世家,只是因几朝统治者对巫的淡忘甚至驱逐而销声匿迹,如今便是重见天日的时候。
便由她这白家最后一人,让世人再次忆起巫医的死骨更肉之能。
不过白长佘并没有提巫医,皇帝问起答应的原因,她只是将母亲的遗言一说。
帝后动容,于是对二皇男更加严厉。
夫妻当相配相当,他们这个皇儿还欠练。
见二皇男壮志满满接下彻查宰相的任务,帝后摇头,考虑着让三皇女帮她二哥一把。
不过在这之前,二人将目光移向阎祈平两口子。
“他们都领了任务,到你们了。”
“愿为陛下分忧。”
“替朕在你们的食肆和会馆内,提前放放女官的消息。另外,京中近日常有乞儿失踪,此事兵马司正在彻查,若是你们能从手底下的两处地方探听到点消息,便再好不过。”
听到这,阎祈平明白了皇帝是想将他们的食肆和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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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合了她的打算,现在真成官方认定的“朝廷耳目”,她更是有些激动。
她们似乎正在创造历史!这样的想法一出,她便忍不住要与母亲分享,可母亲还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议事完,白长佘被安排入住太医院,并没有随阎祈平二人回食肆。
难得在府外与夫人独处的张萧散感知到她的愁绪,拉着她闪身挤进一处庙会散心。
正值傍晚时分,亮起的花灯笼与霞光接力,延续着庙会的热闹烟火气。
长街上游人虽不至于比肩接踵,但也不算少。
张萧散看着人群,忽然有些后悔拉夫人过来,若是夫人被挤到,自己当是罪无可恕。
但其实他根本不必担心,人们只要看到他冷煞的面色,便会自觉远离,硬是给两人空出了畅行的余地。
阎祈平被张萧散护在怀里,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避让,她好笑地抬头看了眼张萧散,主动拉他到一个摊位前,避开人群,也免得扰大家兴致。
“这朵绢花与这位娘子绝配,若是能被娘子买下,便是它此生的圆满。”
“小孩儿嘴甜,我便买了吧。”
摊位后方出声,阎祈平才发现被摊子遮住的小小摊主,看样子是个乞儿,愿意摆摊挣钱的小乞儿,实在可爱可怜。
但脸色一沉的张萧散,显然持不同看法。
“嘴甜什么呀,小孩儿,与夫人绝配的只会是我,明白吗?”
“哦!方才小人眼拙,想必二位便是神仙眷侣乐平侯与乐平夫人吧。今日一见果真是金童玉女,般配无比。”
“这还差不多,多的不用找了。”
夫人说得果然对,小孩儿嘴甜。面色如云变的张萧散如是想到。
看了这一幕,阎祈平心中思念减了不少,面上也忍不住笑意。
“我看这小乞儿竟没被你吓到,不如一会儿向他问问陛下嘱托的事。”
“夫人,为夫脱俗俊朗,又不是面似恶鬼,如何会吓到人?”
“嗯,对,你俊朗,不吓人。”憋着笑说出的话显然不可信。
张萧散有些恼了,见一旁巷口僻静幽暗,眸中精光一闪,拉着阎祈平便闪身进入。
巷子中只有远处晦暗不明的光晕,阎祈平一时没有适应黑暗,看不见张萧散眼中的深色。
她正要继续调笑,唇上突然一润,接着所有抗议被面前的人吞吃入肚。
被圈在墙壁与胸膛之间,鼻尖是张萧散身上的克制淡香,阎祈平只觉手掌贴着的地方越来越烫。
她想要后撤,却被抱得更紧。
等面前的空气都要被对方粗重的呼吸夺走,快要喘不上来气的阎祈平牙上用力,发出了警告。
张萧散这才恋恋不舍退回。
他声音低哑,隐隐夹杂着喘息,“夫人,我......”
“小杂种,老实点!”
旖旎被厉斥截断,接着,像是有什么被捂住口鼻,发出如斗兽的呜咽声。
张萧散立刻护在阎祈平身前,带着被打搅的怒气,缓步朝异响处逼近。
41. 灵光
转过巷角,又是一条窄巷,对面的墙壁上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殴打的影子若隐若现。
张萧散抬头一望,朝夫人打了个手势,带着她飞身上了房顶。
二人自房檐向下望去,那被围打的人正是先前嘴甜的小乞儿。
此时,手脚被捆的孩子被套入一个大麻袋,救人要紧张萧散留夫人在上方,只身落地将几个壮汉打得落花流水。
小乞儿精明得很,在张萧散打斗时已经想办法挣脱了麻绳,还帮着用恶徒的裤腰带,捆住他们的手脚。
等阎祈平被接落地,小乞儿又是千恩万谢,并赶忙求救,“我的伙伴已经被这伙人先行绑去了,二位大人可否也救救他们。”
“你可知被绑去了何处?”
“小的不知,本想冒险由他们带回去一探究竟。”
“那我们还是搅了你的计划?”
“怎敢怪罪乐平侯,早知能求助二位,小的自然不会如此莽撞。”
“夫君,他说的是个主意,不如我们?”
三人幽幽扫视一圈地上瑟瑟发抖的恶徒,阎祈平想着此行若是歪打正着,陛下交代的任务妥妥能完成了。
扒了其中两人的衣服扮上,阎祈平将一枚袖中剑交给小乞儿等他进入麻袋,一切就绪,三人便跟着战战兢兢的其余几个恶徒往他们的大本营去了。
此一去,一夜一天未归。
还好有为不打扰主子约会远远跟在后面的景星有禄,一人暗中跟随,一人中途回食肆,童样几人才不至于担心。
景星是在早晨食肆开门前到的,童样几人刚到后厨备菜,甜婆婆的糕饼生意正火热。
食肆门口人来人往,人群之中堵着一头背满白面的驴。
赶驴的老农见周围人多,更加焦急,催促鞭打着驴快走。
可驴颤颤巍巍,三步一喘,背上小山一样高的白面跟着晃悠,眼看着是再也走不动了。
景星经过时,驴忽然急叫嘶喊,老农更急连声臭骂。
她皱眉扫了身后一眼,听农夫越骂越脏,驻足预备驱赶,想着别扰了食肆的客人。
但见甜婆婆先忍不住上前,拦住了农夫。
“大哥因何如此责骂于它,你说它懒惰贪吃,我见它老弱疲惫。”
“嗐,妹子你看得准,这驴确实太老了,不像年轻时候能干,若我不这样骂,它一步也走不动,那这些白面难不成要我自己驮吗?”
面对外人说话时,老农面色立刻和善了,说话也捻着笑。
可甜婆婆一听,脸色却差了。
“它替你苦累了一生,老了歇着就是,能多吃你几年粮?”
“妹子惯是家境好的,不知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老了不中用,那就是被嫌弃的命。”
“这与家境有何关系?老了不记着它年轻时的好,不怕你的后人有样学样,也不记得你年轻时的好吗?”
“你这婆子!怎样说话!我如何能与畜生相比!我儿孙对我好极了!昨,昨夜就来看我来着!”
那老农气急眼看着是要动手,景星立刻快杨花一步上前将甜婆婆护住。
仔细一看,她记起了这个老农,昨夜赶路时,他们路过这家人。
“你家男儿昨夜来是向你讨赌资,你今早急赶着驴出来就是被他打出来做工的,你小臂上还有被孙男咬伤的印子。”
景星淡然陈述了事实,周围被扰的客人跟着唏嘘奚落。
老农脸上立刻红了,憋着气躲到驴后面使劲推搡,见驴依旧只是哀叫半步不动,他又紧步回到甜婆婆面前咒骂。
有什么难听的说什么。
这回路人都忍不了了,更别说早已将甜婆婆视作亲娘的杨花。
她出来一巴掌就扇倒了老农,老农趔趄后退撞倒了驴,他脸挨着驴脸,眼睁睁看着老驴最后哀鸣几声咽了气。
大概是在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连讹人也顾不得,连滚带爬钻出了人群,不知往何处逃去了。
路人直呼痛快,鼓掌叫好,但冷静下来后杨花却慌了神。
甜婆婆知晓她的担忧,把人拉回来安慰,“闺女放心,是他先挑事的,大家都看着呢。至于这驴,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先抬走。”
“交给我。”
还未等母女二人反应过来景星说了什么,她已经带着驴和所有白面都飞身离开了。
“这姑娘原来力气就这么大吗?”
“婆婆,杨花,发生什么了吗?”
“小样啊,你来得正好,景星姑娘举着驴和白面飞远了。”
“?”
听到门外怒骂前来的童样听到这么一句,一头雾水还是没有驱散。
等二人绘声绘色再描述一遍,她这才明白了事情经过。
也猜想到今日阎祈平有事耽搁了,这才只有景星前来。
今天老板不在家,童陆和童叁也不会出现,童样忽然打起了旁的主意。
将后厨短暂交给已经熟练的魏添秧,她上了二楼,走进吧台。
学着阎祈平的样子,童样倚在吧台后,端详着琳琅满目的酒和酒具。
“掌柜的,要壶沁白,不加冰块,”客人见吧台有人,习惯性坐了过来,才见是童样,“呦,今天怎么是童姑娘?”
“阎掌柜今日有事,我试着给客人调调吧。”
“成,童大厨的手艺,当然成。”
童样的经商能力不容小觑,但经年累月习得的厨艺,才是她最拿手的本领。
只凭身后张贴的酒水菜单,和平日里看过几眼阎祈平调酒,她便能完美复刻出客人想要的沁白。
端酒上桌,她突然有了无限的灵感。
菜肴中固然有例汤,但即使只要半份,喝起来也不如酒饮便利,更不能灌入酒壶水壶随身带走。
于是便饭之时,客人们常选择酒水配餐。
若是能将饭桌上的甜咸汤品,以小壶小盅的形式出餐,那饭前饭后甚至闲暇时都能随手一饮,解渴充饥解乏提神,当是一件上上美事。
说干就干,童样将客人们点的单都做完,立刻又冲回了厨房研究起来。
今日灵光一现的不只童样,还有带走驴和面的景星。
老驴白面被她送回老农的家中,迟一步到家的老农以为是被驴的冤魂缠上,见到驴叫得比驴还惨烈。
老农的儿孙见此又是一阵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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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过后,儿孙知晓了老农的经历,他们倒是想起了讹人的主意。
景星哪能容他们去捣乱,别看她总是行事沉稳,肚子里的坏水也是不少。
现下趁着驴身还未僵,景星取来几枚石子,找准时机瞄准角度。
石子击中驴腿的穴位,驴腿击中老农的小孙。
孩子嗷一声飞出去两米远,亲眼目睹的老农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农的男儿只以为是小孩顽皮脚下不稳,光咒骂了几句不管是老爹还是大儿都没去扶。
他几步走到驴前,准备解下白面自己先昧下。
见此景星又连掷几个石子,这回驴腿结结实实踹上了男儿,他首先疑的不是鬼,而是拽起驴的耳朵查看。
见驴确实没气了,他才眼珠乱转猜想起来。
在他眼神离开驴尸体的一瞬,景星又是一颗石子,驴的双目圆睁。
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让男儿瞬间腿软倒地,他向后爬了几步,手摸到老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转身死命掐老农的人中。
等老农呻吟着醒来,听到了让他宁愿没醒的话,“驴睁眼了,你快想想办法,别连累我!”
两人愁眉苦脸,皆是不敢往驴那边看,这时孙男缓过劲来,扯着嗓子哭嚎。
老农心疼孙男,再害怕也要颤巍巍走过去哄。
男儿却越听越心烦,将眉心一拧,冲回屋里就带出一把柴刀。
“管你活着没活,我还能怕了你个牲口,剁成馅儿看你还怎么动弹!”
他一发狠,快步朝驴逼近,这回景星再掷出石子,扔的就不是驴了。
在男儿举柴刀向驴头将落未落的一刻,石子到位,他就被活活定在了驴前半步不能动弹。
“爹!爷爷,爹中邪了,你快去救救他!”
老农顺着孙男的手指看去,见男儿果真像中邪了一般摇晃着脑袋,但除了头颈之外的部位却一动不动。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头顶的大太阳也暖和不了他的身体。
一个激灵,□□见湿,老农终于回过神来,连磕头带爬朝驴靠近。
求神告奶奶,请老驴放过他们一家。
等他保证到会安葬老驴,保证年年上供之后,景星觉得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便解了男儿的穴位。
男儿一松懈,手中柴刀跟着滑落,照着他肩头就是一下,一瞬间血流如注,让他任何报复的心思都没了。
连忙捂着伤口跟着老爹磕头。
景星正要离去,看那家人见了血,此非她本意,于是又几个石子替男儿点了暂时止血的穴位。
一时两人大呼神迹。
此后,老农一家竟开始尊驴为神供奉,四处游说农户善待老驴老牛。
曾告诫老农的甜婆婆还被奉为妙语仙姑,不时受到开坛布道的邀请,只是甜婆婆本人一直觉得不像话拒绝了。
了解完此事,景星赶回了食肆,见小姐还未归,便去向童样说明经过。
“京中竟发生如此恶事,祈平姐定要好好收拾那些人。”
阎祈平进贼窟时,想的也确实是好好收拾他们,但进贼窟之后,却转变了想法。
42. 把柄
这里不似先前怪花那样诡异妖冶,但贼窟中人所作所为,却比怪花信徒的行迹更让人毛骨悚然。
贼窟掩藏于一座破庙,被斩断头部的神像下,有一条通往地狱的暗道。
阎祈平跟着打手走出暗道时,未曾设想过刺眼的亮光过后,会是一个又一个烂草席上四肢扭曲的孩童。
他们神情麻木,就算有人来,也像植物一般只是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
打手们显然十分熟悉这种场景,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阎祈平两人受冲击震惊之时立刻溜走远去。
出口处虽没守卫,但预计不久打手们就会带来人手围捕三人,他们没有停留救人的余地。
理智强行驱动身体,阎祈平带着张萧散和麻袋中钻出的小乞儿,往被围起的广场边缘跑。
这里是一处四面被木板围起的小山谷,那些打手们从四面爬过了两人高的围栏隐去身形。
不知围场外是何情形,三人不敢轻易模仿,暂靠在木板地下商量。
【这点儿事问我撒,立马给您甩张战术地图出来。】
久违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阎祈平才想起系统的存在。
虽说已经相处许久,虽说已经猜到了系统的一点底细,但在紧要关头,阎祈平果然还是不习惯依赖他物。
但看着凝眉深思的张萧散和满脸恨意的小乞儿,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先帮我们找个出围场的位置。]
【要得,东南角那坨拢起有树笼笼挡倒起。】
正好东南角很近,阎祈平往那一望,树木确实较周围茂盛,便与另两人商量从东南角翻出去。
一切顺利,随秦晟锻炼身体,在食肆中劳作,阎祈平总算是从快走几步气喘,到如今攀爬落地只是呼吸加重。
三人钻进树丛,借着枝叶间的细缝观察四周。
“你说的人呢?”
“大,大人,刚刚还在,他们身手很好肯定是翻出去了。”
“那你不知道留个人看着!”
“哎呦,小的错了,错了。那围场里这么多人呢,问他们,不就得了。”
“就得了!就得了!”阎祈平三人屏息看着一队人中,为首的对先前其中一个打手拳打脚踢。
等他终于打够了,一抬手身后的人上前将打手拖走,又一个打手颤巍巍补上位置。
“你重说。”
“小的,小的清楚那些娃娃都被喂了傻药。新抓的娃娃肯定会回来救人的。”
“下一个。”
“大人!大人饶命,唔。”
第三个打手,连牙都跟着打战,他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在领头的大人向他斜眼时,浑身一僵,手指胡乱一指,“他们在那里!”
好巧不巧,打手手指的方向正是阎祈平三人所在的树丛。
阎祈平都准备让系统带他们瞬移了,就见领头的自背后抽出一截铁棍,将打手痛打了一顿。
“办事不利,还敢蒙我,当我是傻子吗?他们都知道跑了怎么还会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大哥,山谷里拢共就这么几条路,咱们抓紧搜吧,别让他们惊扰了庄子里的大人。”
“二弟言之有理,全体出动,给我搜!”
等这群人四散跑个没影,阎祈平三人才重新恢复呼吸。
“那个人就是傻子吧。”小乞儿忍不住翻白眼。
“还好他是傻子。”阎祈平点头。
“如果我没认错,他是兵马司副都统之一。”张萧散神情凝重。
“城中的绑架失踪案,有兵马司的内应?”
“甚至就是朝中蛀虫主导的手笔。”
“那,那我们?”一听是什么官,小乞儿乱了手脚。
“得先尽快禀告陛下。”
“要走吗?我的朋友,那些小孩就留在这吗?”
“我们不走,你放心,还得看看庄子里的大人又是哪位人物呢。”
阎祈平拍拍小乞儿的头顶,张萧散则唤出有禄,命他传信去了。
小乞儿看着话本中才会有的暗卫,眼中冒出精光,心中重燃救出伙伴的希望。
接下来,得绕开搜寻的人手去山顶庄园。
该说是领头的太傻带着手下都傻,还是系统太无敌给阎祈平指了一路畅通的方向,三人不多时就来到山庄墙角。
高墙不像拼接的木板好爬,转了一圈,三人停在一个不大的狗洞前。
“交给我吧,我摸过去给你们开锁。”
“太冒险。我进去看一眼那个大人是谁就行,夫人和小孩儿找地方先藏好。”
“夫君现下武艺如何?”
“与兵马司副都统有交手之力。”
“要是庄子里有更厉害的人呢?”
“小孩儿别打岔,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大人好眼力!这娃娃是这批里最小的,包管叫颜总管满意。”
小声商讨时,院墙内斜上方的房间窗户敞开。
“虽说此地僻静难寻,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嘴巴,哪个颜,哪家店的总管,是不是?”
“是是是,小的嘴笨。那大人只留一个?”
“都留下吧,一个赛一个水灵,干爹当看着欢喜。”
“好,好!那咱们就,先谢过大人了。”
“嗯,放心,我定向干爹多说说你们的好。”
窗户内作威作福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颜兴瀚,干爹颜总管,想来也必是颜忠济。
这下牵扯更多。
若是有禄禀告时让颜总管听到了,事情怕只会不利。
“小乞儿,还未问你的名字。”
“我叫骨头。”
“骨头,你跑得快不快?”
“快!所有伙伴里,我跑得最快!摸包子摸鸡蛋,我从没给抓住过。”
“我送你进皇宫,你拿着我的腰牌,见皇帝皇后,避开颜总管,将这里的事全说给他们听。”
骨头半知半解,但他还是点头,他相信乐平夫人。
“你会直接出现在宫门口,旁的别问别想别说,只说你是没命地跑,跑到的。”
骨头更加坚定地点下了头,抬头时,眼前果然就是皇宫。
他明白了,乐平夫人一定是神仙,所以自己一见面就相信她,伙伴们一定能得救的。
“哪来的小乞丐,宫门口无关人员不得停留,去。”
“乐平夫人派我来见帝后,这是腰牌。”
顾不得守卫的脸色惊变,一得到放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往里跑。
山庄墙角,用系统送走了骨头的阎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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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向看不出表情的张萧散。
“出去后再讲与夫君听。”
“夫人,会像这样突然离开我吗?”
“我为何要?”“那便好!只要夫人不留我独自一人,就什么都不必与我说,若是夫人要走,也将我带走吧。”
这里不是深谈的地方,阎祈平先点头应下。
接着,又忙于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而耽搁了此事。
以至于张萧散接连几日半夜偷偷去书房,翻了许多死而复生的妖神志异话本,直到他开始拉着阎祈平远离神像符箓。
那时发现张萧散误会的阎祈平笑得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拉过换得肉身的系统,交给她解释清楚。
系统操着和现下布置任务时相同的口音,张萧散几次听不懂,显得更加滑稽。
不过未来的欢乐并不能传递到紧张的现下。
阎祈平听完系统布置的限时潜入山庄的任务,盯着狗洞沉思。
“我钻进去给夫君开门吧。”
“你我二人找处角落隐蔽就是,夫人为何突然?”
“你别管了,要紧得很。”
瞬移这种逆天而行的事,需要付出的代价果然不小,阎祈平完成任务的时间只剩下了一刻钟。
狗洞不大,精瘦的小乞儿骨头能轻易通过,但对阎祈平来说却不一定。
她活动了手脚,手指比划着洞口的尺寸,和自己躯干。
张萧散灵光一现猜到了什么,不再阻拦,取出佩剑合着刀鞘往墙角一支。
“我帮夫人扩大些。”
墙洞开裂崩落,阎祈平算着时间,赶忙开钻。
墙洞的狭小,加上核心力量的不足,阎祈平爬得费劲,几乎是卡着最后一秒通过的狗洞。
接着就见张萧散一飞身,轻松进入。
“你能直接进来不早说!”
“夫人不是一定要接地而行?”
两人一对账,才知张萧散是没信心带着两个人翻墙并隐去踪迹。
所以才表现得没有其他办法进山庄。
不过钻这一趟狗洞也算不亏,张萧散讨好地替夫人掸去泥土,顺着夫人的手指向院落一脚看去。
颜兴瀚的腰牌正落在那里。
取来腰牌作为铁证,不想还有收获。
腰牌前的房间正是书房,账本名册应有竟有,二人一顿搜罗完,还在屋内发现了足以藏身的密室通道。
说如有神助不为过。
之后骨头和有禄带来了御林军,将这个地狱彻底摧毁,暗中的脏污终于暴露在阳光下。
原来颜兴瀚给颜总管送人后,自己受到的折磨果然少了很多,他便开始暗中让人搜集流民乞丐中,面容姣好的人继续替自己受折磨。
一次人手被兵马司副都统抓住,以为事情败露,结果副都统将此事作为巴结颜总管的门路,加入了进来。
此后他们更加不易被查到,便更加肆无忌惮。
不知皇帝时常派出暗卫巡城,渐渐捕捉到了风吹草动。
抓到颜总管的把柄,皇帝却不急清算,他料想颜总管敢做这样的事,必是有所倚仗。
于是暂且只把山庄一案算在颜兴瀚头上,假意重拿轻放,小惩大戒,再派出所有暗卫,终于查到了灯下黑处淤积的胆大包天。
43. 听说
“颜忠济,你可知罪。”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
风平浪静的午后,皇帝照常批改着奏折,休息时,端起茶杯斜眼扫了颜总管一下。
颜总管在宫里这么多年,眼力见还是有的,但他自认将谋逆之事做得滴水不漏,不可能被发现,猜测皇帝指的应该是旁的无关紧要的过错,立刻跪地先认了。
却见皇帝猛地将茶盏摔在他身上。
“呵!你是该万死。收的好义子把朕的京城搅和得乌烟瘴气,你说该如何处置?”
“这,陛下,”颜总管忽然愣住,显然并不知颜兴瀚做了什么,他赶忙深深磕了头,“臣教子无方识人不清,请陛下明示,臣定无半点私心,严惩不怠。”
“你当真不知?”天子又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但颜总管却觉得头顶有千钧重。
“臣罪无可恕,竟一无所知,只望陛下赐一个拨乱反正的恩典。”
“看看吧。”
皇帝从案底取出阎祈平夫妇找到的账本名册,扔给颜总管。
他屏息翻开一看,立刻也怒发冲冠。
这个蠢儿,才给几天好脸色就敢拿他的名号出去作威作福。
颜总管气得发抖之时,皇帝语气一转,语重心长道看在数十年的情分上给他机会自己解决。
言行上千恩万谢,颜总管心中发了狠,大事关头还敢给他捅这种乱子,小兔崽子没日子活了,还好有皇帝如他所料的“仁德”。
叩谢认了皇帝给的小惩大戒——扣去三年俸禄,闭门思过半月。颜总管连连磕头爬出了殿。
等人彻底没了影,新的宦官替上了位置,皇帝深深叹息一声,让人全退下他要单独静思。
转身,却进了内间,里面阎祈平夫妇、皇后、两位皇子,还有小乞儿骨头都在。
他挥手免去了骨头的礼,拉他坐到身边,是阎祈平熟悉的倒茶收买人心套路。
“你可明白朕为何放过他们?”
“明白,颜总管在陛下身边多年,我们只是无名乞儿,有幸面圣得陛下主持公道,已经是我们的无上荣光了。”
听着乖巧,但骨头眼中的苦涩委屈,在场的人精都看得见。
再加上近身挨着皇帝,他指尖不住颤抖,显然惶恐极了。
“说几遍,跟孩子说话别弯弯绕绕。”
“哎呦,同着这么多人,皇后多少留朕点面子。”
皇帝正要重新阻止语言,开解骨头的误会,头上就挨了皇后一下打。
如寻常夫妻的举动,果然让骨头神情轻松了许多。
帝后先行查到其一颜忠济并不知晓,或者说故意不细究颜兴瀚的结党营私;其二,颜忠济秘密召集了数量可观的老臣,不知所图为何。
他们需要时间和机会彻查。
现下,此等机要,由皇后缓声告诉给一个无名乞丐,骨头心中激荡,深受感动。
爱民如子就是这般吧。
他这回毫无怨言,并在听到皇帝命善心会馆安置乞儿们时,将对帝后的忠诚刻骨入髓。
“父皇母后这一套收买人心的招数越用越好了。”
“二哥,好好看好好学,我们不久后也得用上了。”
领命后,思考着派乞儿们担任何职的阎祈平,听到皇子们的闲话脑中忽然一通。
她还当帝后只是为了不出错,才对每一个人都如此。
原来此次,是想在他们的善心会馆,安插自己的人手。
果然帝王家还是心思深,她就不该以为皇帝全然信任他们夫妇,会放手任由他们经营情报组织。
看来今天这出戏,除了帝后二人,其余所有人都是观众。
皇宫内的戏码落幕散场,另一边,回住处的颜总管自然是抓着颜兴瀚一顿好打,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
“听说了吗?老骆家有只能下金蛋的鹅。”
“真的假的,哎呦,这可新鲜,你给说说。”
食肆内,阎祈平擦着酒杯,转头看到了张萧散眼中和她相同的惊疑。
就听吧台的客人继续聊道:“他们家之前养鸡的。”
“这我知道,他们家的鸡,那味道那肉质,啧啧啧。掌柜的,给我加一只烧鸡。”
“吃你的烧鸡去,别打岔。快快,继续说。”另一个支着耳朵听的客人加入了二人的谈话。
“别急,大家别急。话说,一天夜里,骆家的院子金光大作!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老林你快别卖关子了,这会儿可不是你的茶馆,哎,急死我了。”第三位客人显然是个急性子的。
“嘿嘿,习惯了习惯了。那我直说了吧。是说呀,一颗星辰掉落他家院子里砸裂开来,这颗星里面,居然钻出一只鹅来。”
“真的假的?扯的吧!”
“假的,我就住他们家隔壁,”第四位客人侧过头来,“这金光啊,是他们家小娃娃半夜去草垛里点火烧鸡吃。这下金蛋的鹅,是鹅蛋被小娃娃摇散黄了。”
阎祈平听到这没忍住笑声,吧台的客人们也跟着笑作一团。
“这世间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果真是新鲜得很呐。”
说书老林被反驳了也不恼,拍着头笑说总结。
而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停住了摇晃的脑袋。
“对了,我们燕越将要迎来一位参政议事的女医官了,你们知道吗?”
这事阎祈平自然听说过,这正是她派小乞儿们散播的。
吧台的客人们于是又被说书老林牵走了心。
阎祈平关注着客人们的反应,在说书老林充满传奇色彩的叙述下,他们大多惊奇、敬佩,甚至听到精彩之时激动叫好。
此时,突兀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都在高兴什么,那几个婆子娘们儿叫好就算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马上要被女人反爬到头上去了,有什么可好的!”
“嘿,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这人谁啊,老林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太医院曾经的神童......”
“哦!就是那个五岁识百草,十五岁花柳病缠身的神童,贺子鎏啊——”
贺子鎏被回以嘲笑,脸色越来越黑,一拍桌子就离了食肆,账也没结。
他咬牙,快走,不知不觉来到太医院门口。
望着牌匾,闻着院内传来的药香。
他忌恨极了,凭什么他连活都没得活,而这道门后面,有一个女人前途光芒万丈。
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妨碍白长佘。
隔着门,隔着墙,他的怨气远不能穿透进来。
太医院内,一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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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几个老太老头,如今找到了难得的乐趣——观察白长佘。
白长佘争气,苦读医术学习时,凭借极高的悟性与灵性,逐一攻克了老太老头们的心。
太医院中人,可以说是许久未见各位院判这么笑了。
惜才疼晚辈之心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即使在发现白长佘的巫医身份之后,也从未想过驱逐避争端。
而是一边慈祥地看着,一边动用手段为她铺路造势。
院判们绝不会徇私,他们明白即使以最严厉的标准评判,白长佘也能稳过医馆考试。
或许这正是天命所归,不久的将来,白长佘担任参政议事女医官第一人,此事被后人视为盛世开启的标志。
白长佘越走越高,二皇子便要更加努力追逐,才能配得上她。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从猎场的地下通道入手细察。
在一道隐蔽的机关门后,他发现了蓝相早年藏贿的密室。
蓝相做得缜密,这地洞明面上是一家偷猎的猎户挖的。
他在皇家猎场禁严后再找不到机会潜入,便将洞口草草掩埋。
全然不知洞里被另开了一个行贿的金窟。
于是二皇子一鼓作气收集罪证,彻底让宰相下台,不只不愧对心上人白长佘,还是大功一件。
论罪行罚,论功行赏过后,皇帝叫来皇子,问二人可否有嘱意的下一位宰相人选。
二皇子已经在对付蓝相上花光了精力,想不到此事便如实摇头回答。
三皇子抬眼一笑,“父皇,母后,我有两人想要举荐。”
“两人?”
“儿臣研读古书,观古人曾用双宰相制度治国治百官。儿臣以为,两位宰相互相扶持,又能相互掣肘,是上上佳策。”
“有理,那吾儿意在何人呐?”
“儿臣以为,新任中军总兵温翎光可任武相,罪臣之子蓝青藜可任文相。”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闻言,皇帝手指轻叩桌案,目光锐利盯向三皇子。
三皇子面上还是一贯的灿烂的无忧,只是坚定地向皇帝回以半礼。
礼毕,皇帝忽而仰天大笑,长叹吾儿大才,燕越盛世有望。
文武两相的任命,在白长佘顺利通过考试,成绩公布天下之后。
那时,人们正因这新鲜的消息争论着,大部分百姓才不管并不认识的一个女人从不从政的,但总有几个自以为是的气急败坏。
其中热衷散播恶意的便有贺子鎏,但他很快就连床都下不了。
他散发的恶意也立刻被另一个消息冲散,从此再无人记起。
对百姓来说,刻薄地议论一个医官,远没有咒骂一个贪官要紧。
堂堂蓝相的所有罪责,被公布于全燕越。
群情激愤之时,他们还得知接下来的宰相人选,有贪官的女儿,便更加不平。
这时,阎祈平手底下的两个“情报组织”发挥的时候到了。
她广播蓝青藜曾大义灭亲的事迹,让京中百姓想起她的才女之名。
渐渐风浪过去,事已成定局。
接着又有武相温翎光的新婚喜事冲淡舆论硝烟,燕越的双相制度于是落成。
百姓的生活重回风平浪静,轮到朝廷内积攒起飓风,该是清算颜总管的时候了。
44. 风起
“恭喜温相,贺喜温相。”
“年少有为啊,陛下得温相,实乃我燕越之大幸。”
“多谢诸位,谬赞了。”
双喜临门,温翎光这两天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刚刚下了朝,他又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从一开始的拘谨恪守,到现下的从容应对,适应能力确实非常人。
“温相一会儿可有旁的安排?我等照旧去玉和楼吃早茶,不妨同我们一起去垫垫肚子。”
“添秧给我备了茶点,好意我先谢过了。”
“兄弟我懂,妻悦家顺嘛。新婚是要哄着些,那我等改日再邀。”
“没有添秧相助,温某绝不能官至宰相,诸位若不能敬吾妻如敬温某,那我们便没什么兄弟情谊可谈。”
一位武官大咧咧上前招呼温翎光一同吃早茶,自以为亲近地调侃他惧内,却得到了温相的翻脸,立时告罪。
“是我不是,平日混话说多了,该打该打。这样,温相一定给个赎罪的机会,改日我请温相吃茶,相夫人一同,我当面赔罪。”
调过来翻过去都在邀请温翎光,这让他隐隐察觉出异样。
寻常官员巴结,只为在他面前露个好,为了避嫌更是不会过分亲近。
而像这样目的性极强的邀约,这几日里已经是第三回了。
“既如此,我回去问问添秧,她若不愿,我便谢绝了。”
“自然自然,要看相夫人意愿。若是不便前来,我登门赔礼道歉也是应当的。”
话听进温翎光耳中,便成了有一批人千方百计要在私下见他一面。
不再多言,点头告辞后,不动声色给了不远处的蓝青藜一个眼神。
蓝青藜身旁,白长佘正专注同她讲解如何调养她母亲的身体。
注意到蓝青藜眼神的变化,下意识转头,又立刻被蓝青藜拽手拉回。
二人身边不似温翎光那样热闹,经过的官员只是守礼问候。
这便让蓝青藜的行动更自由些,她拉着一头雾水的白长佘快步远离人群,又绕小路回到皇宫。
等坐在皇后面前,才解了白长佘的疑惑。
在皇帝一出小惩大诫的戏让颜总管放松警惕后,暗卫便查清了颜总管的动作。
他以见皇后干政,又无力劝谏陛下的由头,暗中召集了一批或迂腐或心怀不轨的刁臣。
如今虽没有实际行动,但过往种种已可诛。
白长佘听此大受冲击。
在太医院苦读时,她还因颜总管的偶尔关照真心感谢过。
再加上先前的遭遇,更觉权势可怖。
她的双手攥紧衣摆,止不住轻颤,“皇后娘娘,青藜,这官场我一定要留下来。”
她要以白家医术,治百官沉疴痼疾。
生来便在权贵中的皇后与蓝青藜比她平静些,她们握住白长佘的手,轻抚她的肩背。
温声将其中残酷的生存之道,仔细教给白长佘听。
皇帝与温翎光到达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白爱卿可有恙?身体重要,切莫心急伤本。”
“陛下厚爱,臣无事。”
见皇后也点头,皇帝不再多言,谈起了正事。
拉拢温翎光的人很有可能来自颜总管阵营。
或许是颜总管的禁足受限,让他们急于壮大力量,找到新的倚靠。
也或许是颜总管的下一步棋。
不论哪种,都需要温翎光前去赴约,一探究竟。
“早闻妇姊食肆大名,今日托温相与相夫人的福,终于有幸一尝珍馐。”
“客气了,今后还要托各位多多关照我夫君。”
“岂敢岂敢,要温相关照我等才是。”
“不必多言,温某先干了。”
一桌子人举着酒杯客套,跟着温翎光仰头干杯。
这几日妇姊食肆盘下了隔壁空置的店面,扩建成包厢,几人正在包厢内相聚。
“相夫人,我先前嘴臭,冒犯了相夫人实属罪过,我自罚一杯。”
“知道你们习武之人不善言辞,小事,这顿饭过后就过去了。”
“相夫人爽快!”
“我就说咱们武将家的有心胸吧,不像文官家的,一个不如意,连亲爹庶弟也睚眦必报。”
“文官怎么你了!姓李的要不是今日温相在我拔了你满脸的胡子。”
“得了吧,文官就是嘴皮子功夫好,你能近得了我的身,我立时给你磕头。”
一桌人中相对而坐的一文一武两位官员争执起来。
武官暗讽的自然是蓝青藜,两人对骂一轮,接着状似担心惹温翎光心烦,陪笑望向他。
“古有文武相和,国盛昌荣的典故,我等也当文武相和,不让陛下烦心才是。怨言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莫要乱提。”
“多谢温相提点。”那两人齐声拱手,似是大彻大悟。
“不敢不敢,在座不乏比温某资历深厚的,不嫌温某卖弄说教便好。”
“大好的日子聊什么政事,大家趁热吃菜,我们童大厨的手艺是数一数二的,凉了就可惜了。”
魏添秧张罗着吃饭,似埋怨地瞪了温翎光一眼,手掐了他掌心一下,实则在他手心写下了暗号。
温翎光会意,憨笑回应,并暗中运气触发脚下机关,给阎祈平传去讯号。
众人见这夫妇的互动,又是一阵恭维。
此时,敲门声响起,阎祈平送酒入内。
来人是乐平夫人,在场的又是人精官员,自然个个起身相迎。
“祈平姐,今天这顿算我账上。”
“诶,今日说好是我请客,如何能算相夫人账上。”
“你们慢商量,我先忙去了,实在商量不来,就算我请了。对了,粉翠的壶是给添秧你们的喜酒,其他人可别喝啊。”
阎祈平谈笑离开,一时席间气氛更加活跃热闹。
大概是见时候差不多了,先前呛声的文官佯装喝醉。
他晃悠悠起身,“今儿个高兴!诸位都是老相识了,咱们温相!和相夫人,又高风亮节。我——,就给大家透露个消息。”
“呦,这老小子又喝醉了,温相你可不知道,上回他醉了告诉我们他家老爷子爱脱裤子放屁。”
“哈哈,我们送他回府后跟老爷子一说,他告假三天上不了朝。”
温翎光和魏添秧会心一笑,状似期待看向那文官,实际心中明白他们要开始行动了。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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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医官,白——长——什么的,其实是二皇子选定的皇子妃。”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我们谁不知道。”
“你小看我!你们知道二皇子费心助她上朝是为了什么吗?我知道!是二皇子有意皇位。”
见温翎光若有所思,一直跟那文官不对付的武官继续撺掇,“就这样,你就想说这啊。”
“哎呀你们怎么不明白呢?皇后拉着陛下要推三皇子,二皇子较着劲呐,咱们得帮二皇子啊。”
“皇后娘娘?”
温翎光疑惑出声,那装醉的文官眼中精光一闪,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立刻倒头装睡。
“诶,什么叫皇后要推三皇子,先别睡。”
“这事啊,忘了与温相说了。放他睡去,我们先坐,我同温相说。”
温翎光皱眉点头,似是受了极大震撼。
插话的这人添油加醋,将蓝青藜说成了是皇后给三皇子提前培养的助力,并一一列举皇后干政的事迹。
“这样行事,陛下还纵容着,我燕越必有大患。若是二皇子无心,我等也不过是臣子,无甚可说。”
“可如今是二皇子有意,我等去表忠心,不说来日皇子登基在座便都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就算无力回天,也能留个纯臣的传世佳名。”
见温翎光还是沉默,又一人靠近打算再引导。
却听魏添秧先说了话,“对,你得支持二皇子。咱们可不能落后了,得为了未来的前程想想啊。”
“可,到底要陛下......”
“你就别再死守你那套理了,听我的哪次出过错?到时候你就跟着各位多与二皇子接触,我呢常邀白长佘大人出游。”
“相夫人果然有远见,如今白大人常与那蓝青藜亲近,到时若是成了三皇子的助力,二皇子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好!我随诸位扶持二皇子!”
见温翎光终于被说动,一桌人都喜不自胜,醉倒的文官假意被吵醒,顺理成章与众人共同举杯。
也顺理成章喝下了阎祈平加了料的酒。
推杯换盏几轮,桌上除了魏添秧二人,都渐渐神情木讷停下了动作。
等温翎光再次触发机关,包厢门开,进来的是检查药效的白长佘。
她点头,门口阎祈平夫妇、蓝青藜、帝后二人及两位皇子鱼贯而入。
酒与菜中两种药混合,配出的药剂能使人吐露真言,是白长佘仿古方制成的奇药。
接着只消皇帝一问,颜总管就被自己人扒了个□□。
在这些人口中,颜总管正盘算着离间两位皇子,以操纵朝廷内斗,来达到助二皇子上位的目的。
这盘棋他布置了数十年,谨小慎微,拉拢的每一个人都是相处了许久才被告知真相的。
只是临近终局,几人拉拢温翎光时没忍住急切了些,跟着便翻了车。
此前暗卫的调查结果,现在被控制官员的话,再加上两位皇子已经收到的离间。
都指向颜总管干涉朝政,助推二皇子上位。
这也与帝后几人一开始商量的结论相同。
但众人仍觉其中有古怪未解。
于是两位皇子将计就计,扮演起打架争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