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
3.chapter03
“吃点什么?”蓝烟问陈泊禹。
“我点了外卖。”
这小区以前是某国企的家属区,附近不乏好吃的,但都是苍蝇馆子。
蓝烟以前带陈泊禹去过一次,他整个人局促得无处下脚,坐立难安,仿佛空气里都带有某种致命病菌。
陈泊禹家境优渥,陈家实业起家,在整个南城,乃至长江以南地区都排得上号。
他本质倒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不适应太过市井的地方。为了不辜负蓝烟的心意,那天他吃得也算配合。
只是从那以后蓝烟就不再做此尝试,谈恋爱讲究求同存异,她没有把一点小事上升到“爱与不爱”这种高度的癖好。
蓝烟住在六楼,没电梯,有时候忙起来缺少运动,爬楼也算聊胜于无的弥补。
进门,蓝烟叫陈泊禹坐,她先去洗个澡。
洗完出来,陈泊禹的外卖也到了,似乎是什么红酒酸奶油牛肉意面。
有次帮忙丢垃圾,蓝烟不经意看见外卖袋子上钉着的小票,小少爷一顿外卖三百块,而她一周的伙食费可能也不过四百。
蓝烟是物欲非常淡的人,不然大可以靠脸吃饭,而不必从事毫无钱途的书画修复这一行。她对别人的财富没有什么占有欲,也从来不会根据对方的财富地位,来决定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
但阶层差距并不是一件容易消解的事,只是换了更隐蔽的方式蛰伏于他们的关系里。
陈泊禹将餐盒打开,取出长筷,“要再吃点吗?”
蓝烟摇头:“我已经刷过牙了。”
蓝烟头发半干,走到陈泊禹身边,把一旁的立式电风扇打开,拖出一张椅子坐下,支起双腿,脚蹬在椅子边缘,拿起手机,开始处理微信消息。
吹头发、陪人吃饭、回复消息……三不耽误。
陈泊禹看着她笑。
蓝烟瞥他,“笑什么?”
“笑你很可爱啊。”
“……”
陈泊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肩膀平阔,把简单的版型也撑得很好看。
他吃东西非常斯文,配合一张俊逸清扬的脸,足以将她的出租房升格为高级法餐厅。
“上次送给你妈妈的生日礼物,她喜欢吗?”蓝烟问。
“……嗯。很好啊,她很喜欢。”
蓝烟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向陈泊禹。
如果说,信口胡说有段位,梁净川是王者级别,那陈泊禹就是青铜级别。
“你如果不告诉我她哪里不满意,我下次没法改进。”
陈泊禹顿了一下,笑说:“礼物很多,其实她还没来得及全部拆完。”
这一句也是谎言。
但蓝烟懒得追问了,他不说实话,肯定有他的理由——也不难猜,无非是觉得说出来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一份外卖,陈泊禹只吃掉一半,剩余的全都扔了。
把外卖袋放在门口后,他走进来问道:“有冰水吗?”
“有。忘记给你拿了。”蓝烟起身往厨房走去。
冰箱门打开,淡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出一种洁然的疏离感。疏离几乎是蓝烟漂亮的核心特质。
陈泊禹看了一瞬,不自觉地朝她走过去,从背后挨近,把下巴往她肩膀上一靠, “烟烟。”
“嗯?”
“搬去我那里住吧。”
蓝烟高中和梁、陈两人不同校,但也从同学那里辗转听说过,四中有两个大帅哥,气质迥异,一冷一暖,任君挑选。
人在传八卦的时候,什么鬼话都能编出来。
蓝烟讨厌梁净川,一开始连他身边的人也看不顺眼,但几次碰面,陈泊禹对她都是笑脸相迎。
她暂且放下成见,客观评估了一下他这个人,承认那些鬼话不算夸张,他长相上与梁净川伯仲难分,性格却比梁净川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后来梁净川和陈泊禹去了大学,跟她一个高中生几乎没什么交集;再后来她北上求学,两年后陈泊禹又去了国外……
她真正跟陈泊禹搭上线,是研三的下学期。
那时她论文预答辩结束,待在北城没什么事,就提前进了缮兰斋实习。
五月底梁净川过生日,回了趟南城。生日在家里过,他把陈泊禹也叫上了。
那天陈泊禹频频找她搭话,散场时问她要了微信。之后时不时跑去缮兰斋,到她面前晃悠,请她吃饭,约她逛展……
她的老板兼师傅,也即缮兰斋的主人褚兰荪当然不高兴,一个外人,天天跑来别人工作的地方算什么回事。
小少爷大手一挥,给工作室捐了一台断层扫描仪,一台荧光光谱仪,从此之后,院子门口的保安都开始对他笑脸相迎。
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有天下午,她坐在裱墙前给一幅画全色,一连两小时没怎么挪窝,等天光不大好了,回神时,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
陈泊禹靠着窗户,一直在看她,她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笑笑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工作会想到“永恒”这个词。
她不清楚自己是被这句话打动,还是被他那时候不同于平日和煦开朗,而是略显疲惫和柔软的笑容打动。
蓝烟顿了一下,“这套房子我刚续租……合同签了三年。”
“违约金很高?”
“不是……”蓝烟斟酌道,“这里离工作室近,我早上想多睡一会儿。”
“我们可以重新找个你上班近的地方。”
蓝烟不说话。
陈泊禹手臂抱住她的腰,往后搂了一下,抱得更紧,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有些含混:“后面要准备融资的事,会很忙,我不想经常见不到你。”
“我不加班可以过去找你吃饭。”
“……不够。”
冰箱发出警报声。
蓝烟拿出水瓶,阖上了冰箱门,坦诚地说:“我暂时还不习惯跟另一个人住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马上两年了。”
“……抱歉。”
这是第二次提出同居被拒绝,陈泊禹当然免不了有些失望,但没再说什么。
蓝烟转过头。
对视片刻,陈泊禹问:“去我那里吗?”
“我洗过澡了,不想再出门。”
“好吧。”
卧室空调上了年头,制冷效果不大好,房东在国外,叫蓝烟自己找人换,费用全额报销。她不怎么怕热,凑合也能用,加上忙起来没时间,拖来拖去夏天都过去一半了,好像更没有更换的必要。
陈泊禹出汗太多,皮肤黏黏糊糊挨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因此他没有太投入,一结束便立即起身去淋浴。
片刻后一身清爽地回到卧室,坐在床边,伸手捋一捋黏在蓝烟脸上的发丝,再度问:“真的不考虑吗?”
他好像心情变好了一些,这次提议的语气没再那样郑重。
蓝烟侧躺着,脸埋在枕头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泊禹轻抚她的额头,温声问:“不去洗澡?”
“……待会儿。”
“怎么了?”陈泊禹察觉到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事。”蓝烟拂开他搭在肩头的手,起身。
计较他因为怕热,结束以后没有抱她这件事,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蓝烟从浴室出来,陈泊禹人也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回复微信消息,空调被他开到了一个很低的温度。
“你回家去睡吧。”蓝烟说。
“没事。我睡沙发。”
“我还是建议你回去。”
陈泊禹立即抬头看她。
大部分的坏情绪在蓝烟这里都不会留存太久,可能这也是很多人觉得她有点冷漠的原因之一,譬如吵架,对方还沉浸在情绪里,她却已经翻篇了,多少显得有点无情。
而这种翻篇后的冷静,也常会被对方解读为某种冷战的信号。
“烟烟,我过来不是为了……”陈泊禹表情有些复杂,蓝烟这样赶他走,显得他过来只为了跟她上-床一样。
“我知道。我没有这样揣度你,只是卧室很热,客厅沙发很短,你会休息不好。”
陈泊禹最后还是回去了。
蓝烟躺在床上,一边划拉手机屏幕挑选空调,一边盘算后面几天的安排。
加急委托要赶紧做出来,这个周末肯定没空休息……
她有点心烦,手机丢到一边,懒得看了。
/
陈泊禹陡然地忙起来,两个人一周就见了一次面,蓝烟更换空调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信件修完,做了一个镜片形式的装裱,汤望芗微信上看过照片,很满意,说下午亲自来取。
蓝烟拾起被耽搁了几天的上一副送修件,那是民国画家仿的宋人山水图,之前只做完了洗揭补全的前两步,画心背后整体贴了一张新命纸,尚有百来处大小不一的缺口和折痕等待处理。
这画破损严重,缺口遍布,整补更为合适。
画放在长逾三米,髹朱红大漆的裱画桌上,蓝烟开始最耗工夫的修补工作。
先用手术刀将补纸刮去多余部分,以契合缺口形状,再细致地把1毫米左右的搭口,刮出平缓的坡度。
暑期有人在实习,裱房里比平日热闹,人声喁喁,蓝烟浑然投入,丝毫不受打扰。
直到负责客户接待的蓉姐上来,告诉蓝烟说汤望芗人已经到了,在楼下接待室里。
“汤先生看过了镜片实物,说修得特别好,想当面跟你道谢。”蓉姐说。
“好,稍等我马上下去。”
蓝烟把手里的这张补纸做完,洗了手去往一楼接待室。
同汤望芗一同过来的是他的孙女,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细看镜片。
蓉姐通报一声,两人抬头,汤望芗立即站起身来,朝蓝烟伸手,笑说:“谢谢你啊,修得真好。”
蓝烟快走两步,跟汤望芗握了握手,“不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可惜你师傅不在,不然我一定当他的面夸夸你,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汤望芗是缮兰斋的长期客户,之前送修过一个四联的通景条屏。
那是个大活,蓝烟的师傅褚兰荪一个人干不完,叫了蓝烟做助手,其中有一条半基本是蓝烟在褚兰荪的指导下一个人修完的。
正因为上次的事给汤望芗留下了好印象,这次褚兰荪北上开讲座,人不在南城,汤望芗才把书信修复一事托付给了蓝烟。
蓝烟被夸得不知如何接话,蓉姐适时说道:“那也得感谢您给年轻人练手的机会,以后再有什么活儿,就不用只靠褚老师一个人了。”
汤望芗笑说:“放心,活管够,我那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破烂。”
“那您也别一件一件送了,干脆一车拉来得了,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汤望芗哈哈大笑。
汤望芗的孙女笑说:“我看缮兰斋离了谁都可以,就是离不了蓉姐。”
“回头我就让褚老师把这儿改名缮蓉斋。”
玩笑过后,蓉姐拿来验收单,汤望芗签字验收,正式接收镜片。
剩余事情与蓝烟无关,打过招呼之后,她便仍然回到二楼裱房继续工作。
回到裱画桌前,没过五分钟,蓝烟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陈泊禹。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接你下班。”
“今天不用见投资人?”蓝烟一边说,一边把头低下去,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大哥和大嫂回来了,晚上去我们家里吃?”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抱歉,开了一天的会,结束了才想起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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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别的安排了?”
“没。我没洗头。”
陈泊禹笑说:“没事。他们注意不到这个,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的。”
“一定要去吗?”
“我爸妈都在,肯定还是去了更好。”
蓝烟没作声,隔了会儿才说:“等我收个尾。”
陈泊禹说好。
手上的这一张补条做完,蓝烟收工,把没修完的画和补料做了保存处理,洗干净手,摘掉围裙。
张眼一望,看见了正在指导实习生染纸的同事周文述,出声道:“文述。”
周文述“哎”了一声。
“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锁门。”
“好嘞师姐。”周文述说着投来一眼,看见了陈泊禹,立马玩笑道,“我说师姐今天走得这么早,原来是姐夫过来接人了。”
陈泊禹笑着跟周文述打了声招呼。
缮兰斋是文物修复大师褚兰荪老先生的个人工作室,规模不大,人员也不怎么流动,长年累月都是几个熟面孔,彼此间比起同事更似朋友或者家人。
陈泊禹常来,所以包括师傅褚兰荪在内,大家都认识他。
裱房宽敞,放了裱画台、拷贝桌、洗画桌等基本设备,头上悬吊木架,晾着若干染过色的宣纸。
蓝烟和陈泊禹并肩往外走,习惯性地去瞧一瞧新来的几个实习生手头的活儿。
褚兰荪这几天不在,指导的事主要由周文述负责,蓝烟有空也会搂上一眼。
一张裱画台前,两名实习生镊子和手指并用,小心翼翼地揭取画心背后的命纸。这一步端看细心与耐心,蓝烟见他们操作还算规范,没有出声,继续往前走。
另外一张桌上则惨不忍睹:潮湿裱台上画心乱飘,处处都是裂缝,负责它的实习生,正拿指腹一点一点地拼接碎片,上面拼好了,下面的却缝隙又扩大了。
“洗的时候没固定好吧。”蓝烟说。
实习生一霎耳朵都红了,窘然道: “嗯。”
蓝烟找出一支毛笔洗净,走到他身边去,拿笔尖凑拢碎片一角轻推,拼合裂缝。
一边操作示范,一边轻声提醒:“褚老师在的时候,千万别犯低级错误。”
“知道了,师姐。”
“给你们练手的画便宜,犯错也没事,都是这么过来的。”
实习生连连点头。
陈泊禹知道这事儿有多耗费工夫,见蓝烟的示范还没有结束的意思,抬腕看了看手表,提醒道:“路上堵车,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让大哥他们等久了不好,而且……”
蓝烟动作没停:“知道。马上。”
陈泊禹目光越过两人的肩头,看向裱台上的画心,那些形状不规则的残片,简直像是地狱难度的拼图游戏。
一分钟过去,陈泊禹忍不住再次提醒:“烟……”
“我说了马上。 ”
实习生倒有些慌了,忙说:“师姐你先……”
“没事。”蓝烟轻声说。她手上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
这批实习生刚来的第一天,就对工作室的主要成员有一个基本印象,都说蓝烟师姐高冷,但似乎只针对私事,凡有专业问题向她请教,她从来巨细靡遗,倾囊相授。
催不动,陈泊禹只能耐着性子。
他有时候难免会嫉妒蓝烟的工作,因为非常确信,这份工作为她所爱,她对其投入了远超其他的专注、精力和热情。
而他作为她的男朋友,却似乎并不能享此殊荣。
三分钟过去,画心的一角拼完,蓝烟放下毛笔,“慢慢来。加油。”
实习生赶忙点头。
陈泊禹上前一步,伸手揽住蓝烟的肩头往外走,好像生怕她又被什么事绊住。
小楼一共三层,没有安装电梯。两人步行在楼梯间里,陈泊禹说:“我刚进来看见一个人,好像是汤望芗?”
“嗯。他就是我这次加急的客户。”
“汤先生好像不怎么对外活动了。”
“他身体不是很好。”
“他跟你们工作室往来多吗?”
“我们跟很多收藏家都有往来。”
陈泊禹点点头。
说话间,已到小楼门口。
车位上没看见陈泊禹的保时捷,倒是看到了梁净川的那辆SUV。
“……梁净川也去?”
“嗯。大哥说也想顺便跟他聊聊。我车送去洗了,正好蹭蹭他的。”
两人走到车边,陈泊禹拉开后座车门,蓝烟躬身坐上去,往前扫了一眼。
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的梁净川不紧不慢地支起了身体,好像并不是很情愿叫他们两人蹭车。
陈泊禹跟在蓝烟后面上了车,把门关上。
梁净川发动车子,问道:“直接过去?”
陈泊禹有些莫名:“还要去哪儿?”
梁净川看向车内后视镜里的蓝烟,停了一瞬,说道:“换衣服。”
陈泊禹看了看蓝烟,“不用,只是家宴,没这么讲究。”
梁净川不再说什么,仿佛只是尽个提示的责任,并没有什么所谓。
出去是条单行道,驶到尽头,才汇入拥堵的晚高峰。
蓝烟摸出手机,点开地图APP,问陈泊禹:“阿姨喜欢吃芝士蛋糕是吗?”
“对。”陈泊禹笑说,“你还记得。”
蓝烟划拉手机屏幕,在开车去往陈家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一家很拿得出手的糕点店,便开口道:“麻烦先在芝味记停一下。”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一丁点反应,仿佛没听到一样。
蓝烟只好稍稍抬高声音,重复一遍。
还是没反应。
蓝烟漂亮的眉毛稍稍拧起,语气没了一贯的平静:“梁净川。”
梁净川这才出声,懒洋洋的腔调:“哦,原来你是在跟我说话。”
“……”
4.chapter04
陈泊禹怕兄妹两人掐起来,立即出来平息事端,笑说:“净川你手机给我,我来导航。”
静默须臾,梁净川说:“不用。知道路。”
依照今日堵车的情况,大约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开到。
陈泊禹低头,轻声问蓝烟:“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嗯。”蓝烟脑袋一歪,枕在陈泊禹肩膀上,伸手摸了摸提包内袋,想起来蓝牙耳机落家里了。
陈泊禹和梁净川没再说话,可能是怕吵到她,她其实不困,只因为有轻度干眼症,眼睛容易累,所以需要闭眼休息。
车子安静地行驶了一会儿,音响里突然响起歌声。
前奏响了一秒钟她就知道是什么歌,《Eternal Flame》,她很喜欢的一首,在歌单里躺了十来年,地位岿然不动。
她微微抬眼,话到嘴边又懒得讲了。
算了,看在歌好听的份上,“晦气”就“晦气”吧。
车先开到了芝味记。蓝烟和陈泊禹一同下车,去店里挑芝士蛋糕。这店主打新鲜,每两个整点会有一批现烤的出炉,他们等了五分钟,正好赶上六点的这一波。
买完蛋糕出去,路边不见了梁净川的车的踪影。
陈泊禹打了个电话,梁净川说到附近买东西去了,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梁净川把车开了回来。
上车,陈泊禹问:“买什么去了?”
“果酒。”
陈泊禹笑:“我去你家蹭过多少次饭了,也没有像你,次次带礼物。”
梁净川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得你自己悟了,陈总。”
陈泊禹:“……”
/
车开到陈家,天色暗了下来,越过树荫,看见屋里灯火通明。
梁净川正要把车开进去,陈泊禹伸手指了指,“先开去后门。”
车继续往前开,在前方拐个弯,绕去了大屋的后院。
还没完全停稳,陈泊禹已拉开车门跳下去,拉住蓝烟的手腕,“走。”
蓝烟莫名:“做什么?”
“换衣服。”陈泊禹转向梁净川,“稍等会儿,换完了我们再从正门开进去。”
梁净川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下了车,蓝烟被陈泊禹牵着手,从门里进去。
陈家是冖字结构,他们穿过后院,走进了建筑右侧的一道门里,里面寂无人声,一道长走廊延伸至前方,连通主屋。
陈泊禹打开了右手边的一扇门,似乎是客用套房,有个年轻女孩等在里面,脚边立了两只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的纸袋,和一个可移动的化妆箱。
陈泊禹对女孩说:“你帮忙换下衣服,头发……头发我反正看不出来没洗,你也简单帮忙弄一下吧。”
女孩点头:“要化妆吗?”
“我觉得不用,素颜就很漂亮了。”
女孩把目光移到蓝烟脸上,端详一瞬,点头:“确实。我把眉毛稍微修一下吧,再补点口红,有气色一点。”
“你看着弄。”陈泊禹抬腕看表,“最多十分钟。”
“好好好,放心。”
陈泊禹看向蓝烟,温声笑说:“我爸妈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如果换衣服让你自在一点,我肯定会满足你。这是我一个朋友经常合作的造型师,你有需求尽管跟她提,我去旁边房间等,有事发消息。”
蓝烟稍有怔然,点了点头。
天色愈晚,渐变至更深沉的群青色。
梁净川屡次看时间,十分钟后,目光越过被爬藤植物覆盖的铁栅栏,终于看见蓝烟走了出来。
换了长裙,黑色方领,长度及小腿,裙身微蓬,剪裁简约,晚宴或者酒会都很合宜。
她个子高,气质又清冽,很撑得起。
不得不承认,陈泊禹眼光很不错。
选衣服选人都是。
也是,何必他多余操心,这样让人无法错目的人,陈泊禹又怎会让明珠蒙尘。
陈泊禹牵着蓝烟的手,步履飞快。
两人上了车,车门阖上,梁净川嗅到一股香水味。
馥郁不失冷冽,很符合蓝烟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
她本人应当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的,身上唯一的香气就是洗发水,还常常会被清凉油和膏药贴的气味盖过去。
梁净川往镜中看了一眼。
名字里带“烟”,长相却缺乏一点烟火气。
这衣服和香水,好像把她身上的最后一点热气也剥夺了,隔水隔山地端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玉砌的雕像。
车开到前方大门。
陈家大宅三层挑高,金碧辉煌,今日更因陈家长子的归来而熠熠生辉。
陈泊禹的哥哥的名叫陈泊尧,长他七岁。从名字就能看出,陈家对两兄弟寄予厚望,而陈泊尧作为他们这一辈年龄最长的大哥,确实不负众望,藤校毕业以后去了顶级投行工作,此后又去了一家私募基金,全面负责亚太地区的项目孵化。
要说陈泊禹最佩服谁,他大哥绝对在他名单的第一位。
灯火煌煌,沙发上数道目光齐齐望来。
陈泊禹快走两步,挽着蓝烟到跟前,先热切地跟陈泊尧打招呼:“哥,你回来了。”
陈泊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是不是瘦了一点?”
“最近忙,饮食不规律。”
陈父陈母也从沙发上站起身,蓝烟立即同他们打招呼。
陈母唐佩玲年逾五十,但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来岁,珍珠项链托出一张如满月皎洁的脸,妆容精致,找不到一条明显的皱纹。
她脸上带笑,打量人时目光稍一扫过,完全不引人察觉,她颔首应了蓝烟的招呼,视线却是越过她,看向站在后方的梁净川,“路上堵吧,净川。”
“有一点。”梁净川笑说,“蓝烟记得阿姨您喜欢吃芝士蛋糕,特意让我绕路,去买了一点她常吃的那家的新品,请您尝尝鲜。”
蓝烟稍有错愕,因为听出来梁净川这话其实是在帮她搭台阶。她没空细想,先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唐佩玲微笑说:“谢谢,有心了。”自己并不接,唤来一个保姆,指挥她把点心拿去冰箱里放着。
陈父陈永茂适时招呼:“去沙发上坐一下吧净川,等人到齐了我们就开饭。”
陈泊禹问:“还有谁没到?”
“又盈。”
“又盈也要来?”
“嗯。她说好久没见大哥了,过来蹭个饭。”
陈又盈是陈泊禹的堂妹,三叔的女儿。蓝烟跟她打过几次交道,脾气骄纵的大小姐,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虽然从未明说过,但蓝烟知道陈又盈不喜欢她,觉得她有点“装清高”,但碍于她是梁净川的妹妹,所以跟她保持了表面上的客气——陈又盈对梁净川有好感,大家都看在眼里。
沙发上陈泊尧的妻子站起身,给三人腾位置。
陈泊禹让蓝烟坐,自己只挨着她,靠坐在扶手上,侧身与陈泊尧聊天。
两兄弟长相肖似,都遗传了唐佩玲的优越五官。陈泊尧作为大哥,从小到大的绩优生,而今事业有成,举手投足更显得从容一些。
陈泊禹笑问:“哥,你这次回来多久,是不是过完年再回去?”
陈泊尧说:“差不多吧。”
“那有空去我们公司实验室看看?”
陈泊尧笑说:“一回来就聊工作啊?让我歇几天缓口气。”
陈泊禹研究生毕业之后,在自家公司干了半年,出来自己创业,失败过一次。现在成立的这公司叫“清源创生”,做新型生物活性原料的研发与生产,在梁净川加入之后,做出了很可观的成绩。
公司的天使轮是陈家和陈泊尧以个人名义投资的,陈泊尧占了六成,因此算是公司不择不扣的大金主。但他平常工作忙,基本不怎么过问公司的经营状况。
陈母唐佩玲指挥保姆过来看茶,此时笑着附议:“就是,今天谁都不许聊工作。”
“好,我们换个话题。”陈泊禹把目光转向坐去了对面的大嫂,笑说:“云姐,你跟蓝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大嫂叫袁千云,她不喜欢家里的弟弟妹妹叫她“大嫂”,大家又不好意思直呼她的英文名,于是统一了一个“云姐”的称呼。
袁千云抬头看过来,点了点头。
陈泊禹说:“我看你朋友圈,最近去上文物鉴定的课了是吗?”
“那个没事儿上着瞎玩的。”
“蓝烟是做文物修复的,你出去逛街没伴的话可以约上她一起,你们肯定有话聊。”
蓝烟:“文物修复和鉴定是两个领域……”
陈泊禹:“你总比我们一般人了解。”
袁千云笑容很淡:“好啊,就怕打扰蓝小姐。”
陈泊禹:“她周末一般都休息——你们要加一个微信吗?”
袁千云:“……嗯。”
陈泊禹:“那我拉个群。”
蓝烟没说话,屈身端起茶几上水杯喝了一口。
片刻,手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陈泊禹说:“群建好了。”
袁千云:“嗯。我现在加。”
蓝烟把手机拿出来,微信上多出一个好友申请,她点击通过。
袁千云把手机一锁,丢在茶几上,站起身,笑说:“你们聊,我去透透气。”
又闲聊一阵,唐佩玲过来说陈又盈马上就到门口,可以先上桌了。
大家移步餐厅。
高门大户的饭吃起来没那么容易,座次都有讲究,蓝烟懒得费心研究,一切听从安排。
他们落座后不久,门口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
唐佩玲指挥保姆给大家盛汤,侧头一听,笃定到:“一定是又盈。”
陈泊尧笑说:“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也就她一个野丫头是这种风格。”
下一瞬,门口便走进来一个光鲜夺目的年轻女人,声音清脆地娇嗔:“大婶婶,你们开饭都不等我!”
唐佩玲笑说:“哪有,都在等你呢。”
陈又盈放包洗手,朝餐厅走来。
圆桌还有个空位,在蓝烟身旁。陈又盈瞟了一眼,没去坐,脚下拐弯,走过去圈住了陈泊尧的肩膀,撒娇道:“大哥,我想挨着你坐。”
陈泊尧的一侧坐着袁千云,另一侧坐着梁净川。
大嫂袁千云看了看,不好劳动客人让座,便要起身。
梁净川却先了一步,微笑道:“您坐,我来换。”
不过小事,大嫂没争,颔了颔首,仍旧坐着了。
蓝烟身侧空位椅子被拖动,酸枝木椅,很具分量,椅腿在大理石地砖上拉出轻微声响。
梁净川坐了下来,保姆将他原本位子上的餐具挪到他跟前。
晚饭正式开始。
此时已过七点半,蓝烟难得饿得胃里空叫。
汤碗在手边,大家都没动,等着陈泊禹父亲陈永茂发言。无非相聚不易、互襄互助一些陈词。
讲完以后,陈永茂叫大家动筷,一时才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蓝烟不是第一次跟陈泊禹父母吃饭,但无一例外都像在受罪。不过好在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不必打起精神应付。
话题几易,笑语欢声。
圆桌中心转动,梁净川每次夹菜,视线总会从身旁的人身上掠过。
他知道蓝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她此刻却有种安然的无所谓。
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为了融入陈泊禹的家庭,打碎牙往肚里吞。
梁净川的走神终究被注意到了,不知是谁开口:“净川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梁净川回神,笑答:“菜好吃,我专心吃菜呢。”
陈母唐佩玲笑:“你这张嘴。”
陈泊尧说:“是我们只顾聊家里的事,净川插不上话。”
陈父陈永茂:“净川在我们家跟在他自己家是一样的。”
梁净川笑说:“是。承蒙叔叔阿姨一直照顾。”
唐佩玲又说:“净川你跟泊禹同岁是吧?”
梁净川点头。
“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给你介绍对象?我们族里的女孩子,除了又盈这个窜天猴,别的都是才貌双全……”
陈又盈皱鼻嗔道:“大婶婶!”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梁净川亦不失笑容:“还没立业,不好耽误别人。等我和泊禹事业做成功了,一定请阿姨亲自为我把关人生大事。”
唐佩玲:“你这个人,怎么跟鱼一样,滑不溜手的。”
气氛活跃至此,陈永茂提议大家一起碰一杯。
陈又盈发现了梁净川杯子里的竟然是果汁,嚷着要让他换成红酒,他坚持等会儿还要开车不便饮酒,没人能劝动,只好由他了。
杯子碰了一圈,梁净川将其放下时,察觉到蓝烟瞥了他一眼。
他转过头,赶在她收回目光时,捕捉到了这一眼的意思:好装。
蓝烟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北城读的,她大三那年,梁净川获得了TOP高校的直博机会,去了北城。
两人虽同在北城,却不同区,地铁也要一小时,本来就互相不顺眼,自然不会有什么交集。
梁净川倒是联系过她,冷不丁地会给她发条消息,叫她出来吃饭;或者说蓝骏文联系了他,让他给她送感冒药。
总归见面次数寥寥,大多数的会面,还是发生在节假日的家里。
蓝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修炼出了这样一副社交面具,圆融得滴水不漏,配合一副金昭玉粹的皮囊,轻易能博人好感。
可一个人的本质怎么会轻易改变,她比谁都清楚,这副面具之下的梁净川,冷淡傲慢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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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顿家宴,吃了快一个小时。
大家移步客厅,饮茶解腻。
蓝烟来了一通工作电话,室内吵,她出去后院接听。
通话有些长,结束之后,正要进去,看见前方露营椅有个人在抽烟,星点红焰,青烟缭绕,似乎是陈泊尧的妻子袁千云。
蓝烟出声:“是不是打扰你了?”
袁千云:“没有。我后来的。”
蓝烟点了点头,顿一下,又微笑说道:“刚刚……”
袁千云眉毛立即拧起来,开口换成了英语,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什么。
随即将没抽完的烟,用力地摁进随手带的烟灰缸里,从椅子上起身,不再看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蓝烟英语水平只够日常交流,所以袁千云这番话她听得很费力,但勉强理解了大概,意思是她在国内不会待很长的时间,没空陪小孩子玩“交朋友”的过家家游戏。
她可能误解蓝烟是要借着刚加上微信的热乎,跟她拉近关系。
话非常不客气,似乎一点也不怕因此得罪陈泊禹。
蓝烟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人在面临劈头盖脸的指责时,第一时间都是懵的。
过了一会儿,蓝烟转身。
却瞬间凝住表情。
檐下的厨房窗边,立着一道身影。过于熟悉,她一眼认出,那是梁净川。
他手里端着一只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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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投向她的方向,目光深晦,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蓝烟紧蹙眉头。
他一定得意极了吧,亲眼目睹她试图与陈泊禹家人搭话而不得的丑态。
就这么想攀上高枝?——他一定会这样说。
然而,梁净川并没有作声,神情也显得有些凝重。
静默一瞬,他收回目光,正欲转身进去,却又顿住脚步。
——厨房里面传出了说笑声。
甜而脆的声音,属于陈又盈:“大婶婶,有什么甜点吃吗?”
唐佩玲:“没吃饱啊?”
陈又盈:“没吃甜点总觉得这顿不完整。”
唐佩玲哈哈一笑。
有似是保姆的人插话:“这有蓝烟小姐带过来的芝味记的蛋糕……”
陈又盈:“芝味记是哪家?好像没听过?”
唐佩玲:“好像是本地的什么杂牌,我也没吃过。赵姐你回头给安保室送去,让他们当夜宵吧……又盈喜欢椰奶冻,赵姐你给她拿那个……”
梁净川倏然抬眼,看向蓝烟。
他很希望她没有听见,但这么大的声音,即便隔得再远一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蓝烟面无表情,把手机捏在手里,快步朝门口走去。
梁净川等她身影进了门里,迈步跟上。
客厅里,陈泊禹还在跟他大哥闲聊。
蓝烟径直走到陈泊禹身边,低头轻声说:“我准备回去了。”
陈泊禹转头,有些惊讶,“不是才来没多久吗?再坐会儿吧,你不是说想学打麻将,大嫂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
蓝烟打断他的话:“真要走了,明天要早起。”
陈泊禹自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再勉强,站起身,对陈泊尧说,“我送送。”
又是一番客套的挽留。
蓝烟望见唐佩玲从厨房走了出来,不失礼数地打声招呼:“阿姨,我先回去了。”
唐佩玲淡笑:“再坐会儿吧。”
“感谢您的招待,明天早起有工作,就不继续叨扰了。”
“客气。以后常来玩。”
唐佩玲把人送到门口,蓝烟叫她留步。
唐佩玲看向陈泊禹:“泊禹你喝了酒,安排司机送一下。”
陈泊禹点头:“知道。”
司机刚送袁千云出去了,说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陈泊禹握住蓝烟的手臂,低声劝说:“回屋里坐一会儿,等车来了再走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
陈泊禹耐心哄道:“外部车进不来,从这走到大门口一公里多。”
蓝烟说没事,仿佛打定了主意必须马上离开了。
陈泊禹难免蹙眉,语气却还算温和:“和我说说,又是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又。
蓝烟顿住脚步:“陈泊禹,你应该知道我非常讨厌临时的安排。”
“我不是都安排你换衣服了吗?而且我说过,我爸妈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陈泊禹抬手按住额头,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意思很明了:你怎么这么难取悦。
“我有时候很没信心,烟烟,你是真的想跟我走下去吗?住到一起你不答应,来我家里吃饭,你也对我的家人毫不热情。我刚刚找机会让你跟我大嫂接触,你也……”
“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她并不想加我的微信吗?”
“她加了目的不就达到了吗。烟烟,如果做任何事情都是情绪先行的话,你会很难受。”
蓝烟沉默一霎,“你可以保留你的观点,我也并不想跟你争输赢。”
说着,轻挣一下,把手臂从陈泊禹手里挣脱出来,飞快往前走去。
她个子高挑,步伐也快。
陈泊禹赶紧快走两步跟上去,刚要伸手去揽蓝烟的肩膀,黑暗里“嘀”一声,响起车子解锁的声音。
陈泊禹回头望去,是梁净川正走下台阶。
陈泊禹:“你要走了?”
“嗯。回公司有点事。”
陈泊禹看了看已快要走到门口的蓝烟,无奈道:“帮我送送?”
又向着门口喊道:“烟烟,你坐你哥的车回去。”
背影没有停,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陈泊禹叹声气,只得对梁净川说道:“麻烦你了,我等她冷静点了再去找她。”
梁净川:“我看她挺冷静的。”
陈泊禹转头看梁净川。
梁净川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不大能听出来这句话是什么语气。
“走了。”梁净川说,“送到了给你发消息。”
陈泊禹点头:“谢谢。”
蓝烟当然听见了陈泊禹的话,但比起还要再打起精神与梁净川针锋相对,她宁愿步行一公里到门口去打车。
近光灯从身后照过来,一阵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车在她身边停下。
声音自驾驶座传来:“上车。”
蓝烟没有搭理他。
“后面来车了,堵路上没公德,快上来。”梁净川淡淡地说。
蓝烟犹豫一瞬,还是拉开了车门。
扣上安全带,车子启动,她背靠座椅,始终沉默。
直到车开出了别墅区,她忽说:“你是不是听到我跟陈泊禹吵架了。”
梁净川不讳言:“嗯。”
“他最后叮嘱了你什么?让你劝和?”
“没兴趣做你们的爱情保镖。”
蓝烟又不再作声。
车在光影里穿行一阵,梁净川看左后视镜查看路况,目光两次掠过蓝烟。
她高兴不高兴都是绷着一张脸,一般人其实很难看出差别。
“怎么不告诉陈泊禹蛋糕的事。”梁净川问。
“没什么意义。他不会不知道他妈妈的真实态度。”多半,生日礼物是和蛋糕一样的下场。
梁净川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敲了几下,最终还是说道:“陈泊禹这样的家庭,围在他身边的都是善意,他看他家人的视角,和别人的视角,存在认知差异。有些事他未必是故意的。”
蓝烟垂着眼睛:“我知道。我在乎的也不是他家人的态度。”
她这句话没什么精神,声音也轻,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梁净川看她。话到嘴边,还是没说:我理解。你在乎的是陈泊禹的态度。
车靠近闹市区,灯火也多了起来。
梁净川忍不住再次打量蓝烟。
那条黑裙和昏暗车厢融为一体,好像要把她的生气都吞进去,
“吃不吃东西。”梁净川问。
蓝烟抬眼。
“不信你吃饱了。”他淡淡地说。
“你请客?”
“你想请也行。”
“无事献殷勤。”
梁净川嘴角微扬,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
“吃。”
“想吃什么自己拿手机导航。”梁净川说。
“你先找个地方靠边停一下。”
梁净川看她。
“我换个衣服。”她一秒钟也忍不了这一身的香水味。
从大路转出去,开进一条浓荫匝地的小巷。
梁净川把车停了下来,蓝烟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伸手指了指很远处的一棵树,“你走到那里去。”
梁净川把钥匙抛给她,拉开车门下了车,乖乖向着她指的地方走过去。
巷子里车很少,阒静得有种避世感。
他走到比指定位置更远的地方,停住脚步,背身靠住了树干。
很奇怪,她在他的车里面换衣服,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