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万人迷[快穿]》 1、基因缺陷的omega 【世界登陆中,宿主017号请准备。】 【滴,已正式登陆,请完成角色扮演,祝您旅途愉快。】 【登陆次数:1/1】 “宁亦?”低低沉沉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传来。 四处张望寻找人的青年这时才找明了方向,向他走过来。 帝都的冬天很冷,青年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一张脸被冻的雪白。 虞汀白耷拉着眼皮,盯着面前的人。 宁亦也在打量着四年未见的男主,神情局促很不自在,不一会就低下了头。 一时气氛微妙。 身高肩宽的青年大半的身体都落在阴暗里,一只腿伸直,一只腿膝盖微弯。头微微低着,却也可见那优越无比的皮相。 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眼睫在下方投下小片阴影。 矜贵、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似有若无的视线并容易察觉,但宁亦知道,虞汀白在看他。动作在那一刹变的僵硬,而后又恢复正常。 忽的,宁亦想到了那个女性omega——高中用跳楼逼迫虞汀白与她在一起的疯子。 安静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在望着虞汀白,他也是。 男生的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从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应答:“嗯。”继续写着卷子,笔都都没有停。 嗯,我知道了,然后戛然而止。 omega没跳下去,她被人扑倒在地,哭着闹着,之后没人在圣和见过她,她被强制转学,至于去向宁亦并不清楚。 后来宁亦在更换的公告栏见过那个omega的照片,很漂亮,白皮肤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这样的人,虞汀白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喜欢虞汀白的omega有很多,圣和有不少人偷偷的给人塞情书,桌子里都是。但都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一个都没有回应。后来有个omega大着胆子堵人,在众目睽睽下逼问:“虞汀白,你究竟喜欢什么样子,我改。” 没人觉得虞汀白会回复,可那一天虞汀白的确回应了。是明确的拒绝。 晚霞灿烂烧红了天际的边界,也点燃了虞汀白眼底深沉暗色。 “我不喜欢omega。” 四个字在看戏的人群中砸落,震耳欲聋。 不会喜欢omega。 宁亦深吸了口气,走到虞汀白身边,隔了一定的距离。 距离近了,宁亦闻到了快要散去的烟味与酒气,很淡,但不是察觉不到。 心情不好? 宁亦眨了眨眼睛,微微垂下头,发丝遮住眼睛,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他所扮演的人物是剧本中的背景板炮灰,主角攻虞汀白没名没姓的跟班,出场是在后续剧情中众人的对话,廖廖几笔,勾勒出一副上不得台面、对虞汀白爱而不得的劣等omega形象。 他不需要揣测虞汀白的内心,博得他的好感。 他拿的剧本是不得人喜欢的炮灰人设,越让虞汀白讨厌就越符合原剧本剧情。 虞汀白比他高了一个头,极近的距离,宁亦需要微微仰头才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许是喝了酒,虞汀白眼中有些困顿,他半倚靠着墙,倦而冷淡。 宁亦站在他的身边,声音刻放轻:“走吧。” 话音落下,宁亦就感觉肩上一沉。 虞汀白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是湿漉漉的温热气息,宁亦没有偏过头,肌肉有点僵硬。 又痒,又有些不对劲。 从接受扮演任务开始,一切都在改变。 虞汀白的初始人设是矜贵的富n代,招蜂引蝶,来者不拒,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与主角受叶云楚在一起后仍不改本性,一次次出轨。 主角受经历过虐身又虐心、一次次失望过后,幡然醒悟决定离开。虞汀白当时对叶云楚的离开不以为意,只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觉得主角受的重要性,开始了追妻火葬场。 不过现在,这人设变了很多。 花花公子成了长白山上的雪,冷而不可握。 就算如此,扮演者却还是要根据自身人设完成剧情设置。 这是任务,也是唯一的要求。 虞汀白看上去很清瘦,但到底是个s级的alpha,体重也不会轻到哪里去。脱下衣服来的身材该有的都有,腹肌、人鱼线都隐秘的藏在衣裳下,漂亮又不乏力量感。 跟在虞汀白身后的宁亦是看见过的。 不过,那是虞汀白十八岁时候的事情了。 虞家山庄室内游泳池,少年破水而出,白金碎发湿淋淋的被撸在脑后,水珠黏着下颚流畅的线条,流水粼粼,顺着腹股沟与肌理纹路向下坠落。 那天他似乎很高兴,唇角一弯,是玻璃窗外大片云霞也压不住的惊艳。 鼻尖的酒味并不重,虞汀白的体重全压在身上,宁亦环抱住他,动作很是熟练。 高中的时虞汀白就经常无缘无故的半夜叫宁亦出来,什么也不做,就是一双眼睛盯着人,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声不吭离开。 有些癫。 虞汀白没说话,而是将头埋进宁亦的脖颈处,青年的体温与他的呼吸所带来的热气交织,微微睁眼,虞汀白闻到了青年脖颈领处隐隐飘来的橙子味。 很甜,想让人一口咬开的甜。 这个动作让宁亦的身体僵住。 “虞汀白?” 犬牙在发痒,生理本能让虞汀白的视线不住的往宁亦脖颈后看,周身温度上升,虞汀白越发靠近那一寸的雪白。 呼吸扑在皮肤上,呼吸声沉重,压抑又暧昧。 这一刻,宁亦察觉到一丝危险,冰冷的手指摩挲着脖颈处的皮肤,宁亦哆嗦了一下,犹豫的又喊出了人名:“虞汀白?” 迷茫的,带着种不知所措。 “嗯?” 回应似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隐晦又华丽,透着种蛊惑。 虞汀白一只手扣住宁亦的腰,一只手虚虚的触碰着宁亦的脖颈。 巨大的身躯将宁亦包裹着住,密不透风,只是在最后的那一秒,虞汀白松开了对宁亦的禁锢。 两人站在一起,宁亦抬眸,眼睛里干干净净:“你的易感期到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beta对alpha的信息素并不反应。 虞汀白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腕表,感受着其上微凉的触感,用力一按,刺痛卷席,冷淡的嗯的一声,嗓子有点哑。 易感期出来喝酒?宁亦的脸色有点不好,张嘴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一点资格也没有,他闷闷的问:“抑制剂在身边吗?” “不在。” 二字一出,宁亦瞳孔震动了一瞬,声音滞缓,“虞汀白,你是疯了吗?” alpha易感期还出来是一件不管对omega还是对自己都是件不负责的事情,宁亦没想到一虞汀白会出这么大疏漏。 他的手不受控的攥紧了虞汀白的衣袖,指节发白。 对于宁亦的情绪波动,虞汀白一向感知度非常清楚。 宁亦很少有情绪对什么都平平的,似是覆盖山林间静谧无声的雪,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可现在,虞汀白却感受到一丁点的怒气。 宁亦生气了,是对他的。 这种认知让虞汀白亢奋起来,后背发热,他的心脏在跳,一声比一声大。龙舌兰酒的味道在空气中愈发浓郁,体温正慢慢攀升。 一只手就能遮住的脸,白到有些透明。虞汀白的下颚收紧,向后退了一步,躁动比那一次来的都要强烈,alpha的本能在叫嚣着占有与掠夺。 冷倦的眸中暗芒闪过。 下一刻血腥在口腔里弥漫,虞汀白垂下眸,晦涩与不堪在皮下涌动,语气波澜不惊,“宁亦,回去吧。” 其实是有着些许的不稳,只不过听的人没留意。 半夜将他叫起来,然后让他离开,宁亦唇畔一僵。 宁亦没有走,他站在那,沉默的像棵树。 十、九、八…… 心中在倒数与心跳同步,脑海中无数的念头闪过,虞汀白的手与唇在发颤。 “汀白。”熟悉的声音让虞汀白的理智归拢,抬起的了眼,瞳孔里是一片淡淡的红,溢出来的癫狂感,有些疯。 这副模样,让赵清越眼皮一跳。 宁亦此时是低着头的,没看见。 浓郁的s级alpha信息颇具攻击力,压的赵清越喘不过来气,不过,被吩咐的事,他还是要做。 顶着虞汀白刀子般的视线,他温和点对着宁亦道:“汀白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被如此要求,宁亦也没有继续在留下来的理由,他看了一眼赵清越点了一下头。 他抬步离开的那一秒,虞汀白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赵清越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虞汀白的状况不算太好,右手撑着墙壁紧握成拳,头微微垂着,遮住了内敛起来的戾气,唯有紧绷的下颚与突出发白的骨节可见不平。 是极端的克制。 瞧着beta消失在门前的背影,赵清越走上前,递给了虞汀白一支抑制剂,闻着其身上的酒味与烟气,声音拉长,眉头上挑,“喝酒了,还抽烟了。” 虞汀白穿的不多,接过赵清越手中的抑制剂就撸起了袖子,很利索的给自己打了一针。 青筋暴起,血液奔流。 他的脸很冷,像结成上了一层寒霜,声音也颇为冷淡,“没喝酒。” 赵清越一副了然,酒没喝,烟是抽了。 下面的人说虞总来了没开包厢,拿了一杯酒站在一楼的角落里,那时赵清越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是因为宁亦,不过回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脸,也应该是宁亦。 浓墨重彩的眼,找不到与之相比的第二张脸,漂亮的想要把世间珍宝捧到他的眼前。 赵清越好笑道:“怎么想着四十分钟后让我下来给你送抑制剂?” 虞汀白瞥了一眼赵清越,眼中的冷冻的人生疼。 赵清越瞥过视线,心里叹道,不愧是s级alpha。 alpha天生对伴侣具有占有欲,在易感期内更加如此。 如果是虞汀白的话,那便是加倍,想着,赵清越嘶了一声。 就算是虞汀白让他帮忙的,但现在就凭着骨子里的占有欲以及偏执,指不定在暗暗想着怎么给他使绊子。 毕竟他可打扰了他的好事。 night距离宁亦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具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前一向不低头的虞总料到了自己会忍不住。 赵清越随意开口:“你的易感期在一个星期后的,很稳定,beta的信息素可不具备引诱alpha的特性。” 虞汀白笑了一下,神色晦涩的重复了一句beta。 他面朝赵清越,眸中情绪让人心惊,平静的语气中微含嘲讽:“需要信息素?” 赵清越:“……” * 出了night,冷风吹进脖颈,冷飕飕的。 宁亦坐在车上,等了一会,直至暖气包裹着躯体才觉得活了过来。 趴在方向盘上,宁亦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 「007,虞汀白的数据有问题吗?」 007:「没有问题,宿主。」 宁亦蹙眉:「可他的人设崩了,而且他……」 黝黑的眼睛里是浓烈浓稠情感,他看的明明白白,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生不出感情,却并不代表他不懂的爱。 「他,虞汀白,他好像,喜欢我。」 宁亦说的犹豫,007顿了一刻,「那您喜欢他吗?」 「季宁亦喜欢他。」 季宁亦,虞汀白的跟班,他喜欢虞汀白。 007听懂了宁亦的话,他道:「宿主毋需担忧,一切皆在合理范围内。」 合理? 主角爱上炮灰,合理? 不过对于这个,宁亦并没有计较太多。 他的任务是人物扮演,只要不妨碍,大抵就是和他没有关系,如今他只需要将‘暗恋’虞汀白的人设贯穿始终,获得任务积分。也能选择赚点外快,促进剧情发展,得到掉落的积分袋子。 虞汀白爱与不爱,与他无关。 而且他是个临时工,绑定的指导系统助手已经判断无错,就算有事情,也不会找的到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基因缺陷的omega 虞汀白的出生源于一场强取豪夺的婚姻。 alpha与omega的匹配程度越高,所诞生的后代遗留的基因就越优秀。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解决信息素不匹配而造成的信息素紊乱死亡、发狂事件,但仍会有人推崇天命ao的结合。 优秀的基因,可以带领家族继续繁荣昌盛的继承人,这笔账,上流圈层打算的明明白白。 虞汀白的母亲林姝是个omega。 一个与虞汀白父亲虞则高达95%匹配度的天命omega。 她是一个很富有个人魅力的人物,至今还可以在a大论坛上找到她的照片。 聚餐照片里,她在一角,却不会让人忽视。 女生脸部线条柔和,是笑着的,露出洁白的齿,一双眼润而有光泽,微微弯着,温柔而坚韧,周身气质很容易让人想起春日无拘的风。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黑款边框眼镜的男生。 那是她的伴侣,一个普普通通的bate。 女生在看镜头,男生在看她,爱意蔓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从a大培养出来的omega会走上一康庄大道,得到属于她的幸福与自由。 只可惜,正慢慢腐朽的家族与在暗处窥伺的野兽生出了爪牙,撕裂了蝴蝶的翅膀,将她锁在了由金子打造的笼子里。 林家与虞氏达成合作,林姝被当做礼物送给了虞则,成为了虞夫人。 自由的鸟被束缚在高楼,成了被omega本能支配的野兽。 痛苦与无奈消磨掉了她旺盛的生命力,让其深陷泥潭死于精致花园,才能得到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林姝奄奄一息、弥留之际,是虞汀白见证了她的死亡。 放满水的浴缸里,猩红血色将一切汇聚成绝望的色彩,可偏偏,七岁的虞汀白在母亲扬起的笑容中品出了自由与高兴。 她庆幸于她的死亡,她终将自由。 虞汀白厌恶一切接近他的omega。 而他,季宁亦是一个劣等omega。 宁亦拉下手刹,与夜色中向前冲。 季宁亦,一个伪装成beta的劣等omega,他没有发情热,没有明显的信息素,可他偏偏就是个omega。 一个不会被虞汀白喜欢的omega。 * 岭北医院二十四层,隔离室。 赵清越撸了把凌乱的头发,身披白大褂,金丝边框眼镜将早起的倦怠压了下去,留下的只剩披着外皮的温和。 输了一串密码,赵清越走了进去。 室内昏昏暗暗的,只有贴在地面、角落里的灯发出晦涩的光,借着这缕微弱,隐约可见正中央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 隔着玻璃墙,瞥了眼挂着的信息素浓度显示器,赵清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判断人已经恢复了自主意识,赵清越放下了手机揣进了兜里,站在门前通过虹膜识别,走了进去。 散开的酒味霸道的占据在四周,即使味道很淡,但仍然不可忽视。 alpha之间存在信息素排斥,赵清越被刺激度的皱眉,啪嗒一下,打开了灯。 青年的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脊背弯曲,小臂撑在大腿上,额前的黑发垂落在眉眼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穿的仍然是昨天的那身大衣,却不见最初的矜贵与清雅。如今的虞汀白是可以窥见的颓然,是大火焚烧过后的满目疮痍,万物沉寂。 让虞汀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宁亦还真是个人才,赵清越在心里感叹。 不过,除了宁亦,还能有谁。 “感觉怎么样?”赵清越在沙发上坐下。 虞汀白动了动,四肢颇有点拼凑过的不协调,“他还好吗?” 嗓子跟个破鼓风机的难听,赵清越认命的给人倒了杯水,将杯子放在虞汀白的面前,假笑道:“大少爷,人很好,管管你自己吧。” 假性易感期折腾了一夜,心疼心疼自己吧,大少爷。 跟个变态一样放了多少人在人身边,会出什么危险? 虞汀白没说话。 赵清越也点到为止,不过看着虞汀白这幅样子,还是不免多嘴几句,“你最好现在不要在出现在季宁亦面前,他对你的影响力有点大,可能会控制不住。” 这句话一说出口,赵清越一直挂在嘴畔的笑微微缰住,瞳孔也是紧缩。 有些事不说出口就依旧隐藏在雾里,模模糊糊的看清,但一但说出来,就同一道惊雷,啪的一下让其惊觉,看到里面的脉络。 这不是个好征兆。 “g—121不是一个星期后可以使用吗。”青年被水润过的嗓子依旧哑的不行,是询问,却是毋庸置疑的确信。 他不是在问赵清越,而是在告诉他,他知道。所有的进度,他比他要明白、要清楚。 虞汀白的视线扫过来,就算有着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这一层在,赵清越还是不自觉的后背发凉。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同海底裂开的缝隙,是一眼就可望见的惊心动魄,不过,它很平静,无数波澜溺死在其中,不可窥见。 这样的虞汀白会失控吗? 果然人一放松,就容易乱思考。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虞汀白的病症,以及对其情感的极度控制。 即使在某个时候,他的确可以察觉的到虞汀白对宁亦微妙的感情,但实际上,他却不觉的虞汀白会将自己本身放在后面,他比谁都要来的理智。 喜欢是有,但一定不至于。 一定,不至于。 脑子在不停的转,赵清越脸上表情不变,“是,一个星期以后可以。” 虞汀白没有表示,移开了视线。 压迫感消失,赵清越僵直的背微松,“这个月的药已经送到你家了。嘴部的伤已经处理过,药也一并送了过去,记得最近要忌口。”说着,赵清越回想到刚刚虞汀白的脸,一侧是不是有点红? 眉头微锁,赵清越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人已经低下了头,浑身冷到刺人,明显的不想沟通。 如此,赵清越也不会去触霉头。 他能成为虞汀白的朋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够识趣。 * 回来三天,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回来了,手机里时不时弹出来几条试探的消息。 原著里一笔带过的角色逐渐丰满。宁亦垂首,鸦羽在眼下投下一片虚影,他点开其中一条。 许以周:回来了,不聚一聚? 指腹在屏幕上轻点,宁亦没有回复,他在犹豫。 屏幕那边的人倚靠在沙发上,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烟,一张脸在烟雾缭绕后,狭长的眼微微垂着,盯着手机,四周无声,压抑沉闷。 如果宁亦在的话,就会觉的场景有点熟悉,多看几眼,也许就窥探到一个人的影子。 宁亦:好。 许以周嘴角扯动。 许以周:明天,night706。 过了一会,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是犹豫。许以周的脸没有表情,屏幕透出的光映在他的眼瞳里,是遮不住的僵。 他的眼珠不转,他在等。 宁亦:好。 怎么就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许以周腰腹用力,从沙发里坐正,夹在手中的烟被碾灭在烟灰缸里,点点火星忽明忽灭,完全湮灭之后,漂浮的淡漠夹杂着明锐的冷落在他的脸上。 盯着屏幕上许以周三个字,宁亦不自觉的用指尖点了点。 剧本上的季宁亦是背景人物,没有主线脉络,唯一可以透出的,就是喜欢与暗地里‘骚扰’虞汀白。 其实也算不得上热烈,只是隐晦的表达、视线的缠绕、处处可以找寻的身影、背地里的跟踪。单方面的喜欢到了这种地步,的确可以定型为骚扰,即使没有靠近。 许以周剧本描述是一位重要人物,主角受第一个喜欢的人,叶云楚的白月光。 英雄救美的套路,被人逼着交保护费的叶云楚在阴暗幽深的巷子里等到了一个人的闯入。 是救赎,是年少悸动。 少年手里勾着白色校服搭在身后,嘴角上翘,戏谑而嘲讽。 身高腿长,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不羁感就透了出来,裸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利落,不乏力量感。 光在他的身后,他从光里来。 携带着燥热的风,明亮的光,浩浩荡荡的闯入众人眼前,与平常一瞬在某人心间砸下惊天动地的一秒。 这是书里的描述,有点夸张,但宁亦却觉的分外贴合。 十八岁的许以周,是少年肆意的极致灼热,浓烈的似上世纪的油画,明锐又温柔灿烂。 他是光,是目之所及。 * night的706包厢,当初被迫和许以周混熟之后,他们圈子里聚会宁亦都会被拉着参加,但很少是这种地方。 night的光影总是带着暗淡暧昧的氛围,走在长廊里,宁亦的手心在发汗,这并不算他的情绪。 回顾当初的一切,这场聚会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久别重逢的庆祝。 他和许以周已经断联了四年。 * 四年前,高考填志愿前夕。 高考之后的分别宴,一群人定了临江边的餐厅,吃烧烤喝啤酒,倒的乱七八糟。宁亦没喝多少,意识清晰的帮人打车送回家。 做好这一切,回过头就去接许以周。 b市临江边的高楼扎堆,晚上灯一亮,白天掩盖的纸醉灯迷,奢靡浮华就显露出来,一点点侵占瞳孔。 男生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懒懒散散的,脸颊上的红蔓延到耳廓,一双眼很亮,很乖。 “许以周。”宁亦喊了一声。 听到他在喊,许以周笑了一下,“嗯?” 能回答问题,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意识,宁亦走到他的身边,低头问:“还能走吗?” 在他们面前,宁亦的声音总是很小,同出生的禾苗,风吹雨打,一碰就会折。许以周微微扬头,流畅的下颚线显露,眼睛一眨不眨,倒影着宁亦的身影,喉结滚动,“嗯?” 许以周的瞳孔很浅,酒精上头后,削弱了明锐的少年气,多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他正在看着他,很认真。 莫名的,宁亦被这视线烫了一下。 “许以周?” “嗯?” 宁亦是站着的,微微垂头就很容易将仰着头的许以周脸上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男生嘴角上扬,全身放松的望着他。 他在看着他笑。 宁亦的手动了动,喝醉的许以周有点傻。 “许以周,我送你回家。” “……” 许以周坐在椅子上,歪了一下头,碎发在灯光下晕染下染上一层的光,他似乎没有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酒精蒙蔽了大脑,做不出一点反应。 见人不动,宁亦弯下腰,自顾自的凑近许以周,他想将他的肩膀搭在他的肩上。 灼热的呼吸扑在脖颈,微痒,宁亦向后缩了缩。 体温的攀升、相互缠绕,让许以周的喉咙微微发干。他侧过头,于那一秒瞳孔震动。 ——他的唇擦过了那人的脸颊。 掌心的肌肉于一瞬紧绷,宁亦偏头,语调上扬,“许以周?” 垂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住眼睛,许以周没吭声。 一个插曲,宁亦并没有在意。 将许以周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搂着他的腰,宁亦将人带着站了起来。不是很费力,这人还不是完全的失去了意识。 许以周今天穿的是件黑背心,如果不笑,少年的桀骜不驯感就凸显出来,手臂上的线条流畅而结实。 小臂微微向里勾着,像是把扶着他的宁亦完完全全的纳入怀抱里。 beta没有信息素,许以周却闻到了宁亦身上飘出的淡淡香气,是洗衣液的味道,不具备引诱的能力,可莫名的,许以周却感觉到很渴。 偏过头,许以周就瞥见了那柿红色的唇。 好想咬一口。 就一口。 喉结向下滚动,躁动翻涌。 酒精鼓动欲望,许以周微微张开嘴,声音很哑,“季宁亦。” “嗯?” 季宁亦撑着许以周的身体,偏过头,他有点热。 夏天两个人靠的很近,真的受不了,而且许以周的身体很热,似乎还在升温? “季宁亦。” “嗯?是不舒服吗?”宁亦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问道。 “季宁亦。” “……” 无人回答,许以周就继续的喊,有点小孩子气的执着。 他在喊:“季宁亦。” 宁亦回答:“嗯?” 宁亦很认真的看着许以周脸上的所有表情,像是要记住他每一寸的骨骼与轮廓。 这么认真,是要记一辈子吗? 许以周突然就笑了,一辈子。 但他的确是高兴的,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找的到他的影子,只有他的影子。 人总是渴望没有得到的东西,所以,兴奋冲破大脑给出的警戒,将隐藏起来的一角撕破。 许以周控制不住的,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季宁亦,我们在一起吧。 就现在。 四周的人声、鸣笛在刹那远离,宁亦耳边空了一秒,他愣愣的对上许以周的眼睛,“你……你在说什么?” 他眼中的茫然与不解如一盆冷水将许以周浇的透彻心凉。许以周很想告诉他,他喜欢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但,过了那一秒,没有及时说出口的话,由酒精催化出来的勇气渐渐平息,生不出波澜。 季宁亦,我喜欢你。 许以周的唇在动,声音却没发出来。 他不喜欢他,他一直知道。 一直。 那天晚上,许以周没再说一句话。 他像一个玩偶,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没有知觉的跟着宁亦的动作摆动。 他喝醉了,醉的神智不清。 那双眼睛很亮,如果没有喝醉,应该也是那样的。 可能,也许就是酒后胡说的呢?将许以周送回家,脱下鞋子放在床上,宁亦盯着人看了半晌。 醉酒后的许以周很安静,宁亦没见过他喝醉酒后的样子,可宁亦知道,有些人喝醉后就是这样,不哭不闹的。 可,许以周是吗? 宁亦脑子有点乱的离开卧室,反手关门下意识的放轻了力度。 ‘咔’的一声,门合上,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没睡好的许以周推开房门,在客厅里见到了同样没有睡好的宁亦。 揉着脑袋,许以周皱眉,一如既往的松弛,没有半点的不自然,一头发乱糟糟的翘起,率性而颓然。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许以周仰头灌下,才对着宁亦问:“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 “哦。”许以周放下水杯,视线扫过宁亦眼下,没有明显的淡青,不过人恹恹的,明显的精神不好,他很坦然的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宁亦没说话,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其实不是早起,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恍恍惚惚的坠入梦里又再次醒来,似梦似醒的。 许以周开卧室门的声音不大,但宁亦就是醒了。他的心里藏了一个问题。 浑身酒气,不大怎么舒服,许以周自然的对着宁亦道:“我去洗个澡。” 转过身的那一刻,许以周绷紧的神经刹那松弛,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在抖。 ——翻篇了。 “许以周。” 心跳紊乱,许以周顿住脚步,“嗯?” 宁亦嗓子里的话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动弹不得。 “怎么了?”许以周坦坦荡荡的问,咽喉发紧,喝了水,他的嗓子仍然有些干。 他回过头,正对上了宁亦的眼睛,在那一瞬,有点糟。 宁亦的眼睛很漂亮,水润透亮,他正在看着他,准确来说,他在找他的破绽。 “许以周。”宁亦顿了一下,“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吗?” 他要问的,许以周都知道,精心准备的谎言已经到了可以脱口而出的程度,他应该那样说,只是,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许以周,别骗我。 完了,许以周嘴角的笑僵住,他听到自己在说:“嗯,记得。” 一室寂静。 宁亦慌乱道:“你喜欢我?” 许以周:“……” 面前的人不是个聪明的人,只要他否认,只要他不承认,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可是,那人在问,在看着他,他在找寻答案,在判他的死刑。 双目对视,许以周不躲不闪,心凉了半截,“嗯,喜欢。” 宁亦下意识的要逃避。 “许以周……” 宁亦的话没说完就被许以周给打断,初升的日光从落地窗投下,许以周站在阴影里,他在说:“季宁亦,我喜欢你,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不是其他。” 他笑了一下,很僵,声音苍白无力,却很轻松,“嗯,不要为我找借口,就是你最不希望的那种状况。” 是喜欢,是在要在一起的喜欢。 “我……”宁亦不知道要说什么,僵在原地。 许以周不上前,也不退后,他就站在那,保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没想让你做出抉择,是你发现了,我就告诉了你。” 许以周蜷缩在一处的手指动了动,笑的坦然,“而且,季宁亦,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不会纠缠你。” 垂下眼帘,许以周嘴角拉大,声音低到听不清,模模糊糊的,“我没有那么贱。” 日光一寸寸侵占,却始终没有落到许以周的身上。 那人在说:“许以周,我很抱歉。” 包厢里,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的许以周睁开眼,他微微调整坐姿,视线扫过紧闭的门,神色不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基因缺陷的omega 刚要推门进去,身后的微小声响让宁亦偏过了头。 那是一个青年。 身上的衣服是今年冬季秀场的高定,本该是平整略显一丝不苟,而现在却乱成了一团。 青年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扶着墙,走路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的不对劲。 隔的有点远,宁亦只能看的到青年的大致轮廓。 狗血文里的必备套路,宁亦不是很想管。一只的蝴蝶会引起大洋彼岸的飓风,他的行为同样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在此基础上,他不能轻举妄动,即使剧情已经扭曲到了十万八千里。 急促的脚步声与高大身躯的西服保镖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走廊里,压迫感骤然急增。 青年的脊背弯曲,手死死的抵在墙上,手背与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足以说明他现在已然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抵抗着身体此刻的所有负面状态。 保镖大约是发现了人,对着耳麦说了几句话。 逐渐逼近。 在人即将抓住青年拽走之际,季宁亦放开了门把手,向着人大步迈去。 反应过来,人已经抓住了保镖的手腕。 疯了。 宁亦听到自己说:“你在干什么?” night的保镖配置也是耳麦加上西装,不过却也不会和客人带来的人弄混,他们的胸前都会挂个吊牌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面前的这个保安没有,说明他是个私人保镖。 night是个富二代聚集地,倒不是这里有多少的花样玩法,而是保密性、安保工作做的好,圈子里的人都乐意来。 寸头保镖被拦下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手都没有动一下,解释道:“这位先生打伤了我的雇主,现在我要带他回去。” 手腕被握住,用的不是很大的力气,很容易就能挣脱开,只是保镖并没有那么做。 大约是不清楚底细,怕冒犯到什么不得了的人,又或者是实在没什么威胁。 扶着墙壁的人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要倒了下去,宁亦松开手,双手去扶,一个人的体重全部压在他身上,然而他的力气却不太够,差点也要一起摔下去。 不过还好,一只小麦肤色的手伸了过来,把他失去的平衡给稳了下来。 心脏的悸动缓慢的平复,宁亦扭过头,是非对错他分的很明白,旋即对着保镖先生说了句谢谢。 或许是这个小举动,宁亦的防备心有点下降。 被扶着的人身体很烫,连带着宁亦都感觉到了热。青年的脸颊布满潮红,不住的向他怀抱里钻,似乎这样就能凉快一点。 发情热? 易感期? 宁亦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名词。 这是件危险的事情,alpha的信息素可以使得omage进入发情期,同样的,反过来也一样。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宁亦一边艰难的搀扶着青年,一边询问站在一边的保镖先生:“你能闻到什么味道吗?” “我是一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保镖先生面无表情的回答。 见人皱着眉,小步小步的向前挪动,人都快被另一个人的躯体完完全全遮盖住,保镖先生建议道:“你可以将人给我,你拖不动他。” 宁亦的耳朵因用力而涨红。 他没有把人交给面前的保镖,固执的向前挪动,双手更加用力的抓紧青年的胳膊。 “beta不受发情热的影响,你可以把人交给我。”保镖先生耐心的说,只是望着人低下去的小脑瓜,预备止下去的话又继续了下去,“omage的信息素同样也能影响omage提前进入发情热,你,最好不要接触他。” 面前的这个omega似乎对生理知识一点也不清楚,保镖先生心想。 宁亦抬头,眉头皱起,反驳了保镖的话:“我不是omage,我是beta。” 略带气喘的语句,潮红的脸颊,雾气朦胧的眼睛被洗刷的干净,透彻。 不是omage,是beta。 保镖先生手蜷了蜷,一本正经道:“我叫楚巍,清楚的楚,巍峨的巍。” 费力正搬人的宁亦点了一下头,气粗的回答:“我叫季宁亦,季节的季,安宁的宁,不亦说乎的亦。” 耳麦中传来队友的声音:“老大,一楼到六层没有发现目标。” 楚巍推了推耳麦,余光瞥见人的侧脸,低低回了两个字,“收到。” 下一刻,关闭耳麦。 背上的人真的很重,压的让人有点喘不上气。 宁亦能感觉到背上人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将人带走,而是抑制剂。 意识不清醒的青年并不老实,总是用脸颊去蹭宁亦的脖颈耳朵处,呼出的热气扑在皮肤上,令人发痒。 宁亦想躲,但躲不了。 night每个房间里都有备用的抑制剂,就是避免有意外发生。 宁亦想到了许以周。 没走几步路,宁亦就觉得脸颊发烫到像煮开的水一样,热且潮。 他的体质差到了一种地步。 “把人交给我吧。”楚巍再次提议,视线落在了宁亦有些发汗的额头上。 宁亦没回答,而是微抬着头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能去706找一个叫许以周的人拿抑制剂吗?” 对于宁亦来说很难背的人,对于楚巍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他说了一个“好”,就伸出手去够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人。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而且,这人已经很累了。 直不起来的腰,拧起的眉,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红潮遍布的脸都在都在诉说着他背上的人是个累赘。 楚巍讨厌累赘,但现在意外的可以接受。 宁亦下意识的向后退,他的警惕性还是很高,不想让楚巍碰到背上的那个青年。 他一方面迟钝粗心,一方面又心思细腻。 omega被标记之后,虽然可以清除,但有很大的副作用,腺体在手术到恢复期间的疼痛无可避免,对身体与心理都是巨大的迫害。 可以选择避免,为什么不尝试。 楚巍可能是个好人,但他的雇主不一定,楚巍也可以不是。 宁亦抿紧的唇,直直的看向楚巍,一言不发,有点倔,还很没气势。 楚巍的很高,宁亦目测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脸冷、高鼻梁、薄唇抿着,没什么情绪,黑色西装被完完全全的撑了出来,用西装暴徒这四个字的形容词简直完美适用。 体格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真的动起手,宁亦知道,他只有挨打的份。 被抵在墙边,弱势就被无限放大,尤其是背上还有一个更加弱势的,宁亦梗着脖子,偏清冷的长相被潮热气融化开,带点艷有些娇,害怕但没退让。 僵持。 许以周很难想象一墙之隔他居然能见到这个场景,他要见的人被堵在角落,下颚雪白,不大能看的见全脸,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季宁亦,对他四年充耳不闻的季宁亦。 怎么敢的,许以周脑袋发热,气往上涌。 回过神,手已握拳挥了出去,掌与指之间连接的骨节发麻泛疼,不是痛快,而是后知后觉的后背发凉。 许以周的背一向挺的笔直,西装革履不同于楚巍的高大威猛,只将身体比例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内敛又矜贵,意气风发的人却肩膀微耷拉着,有点意料之外的颓然,“季宁亦,你不会叫我啊。”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转过身就是一双布着血丝的眼。克制冷静全都丢了。 宁亦微张着嘴,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进了肚子里。眼睛望着人一转不转,也不说一个字,平静中夹杂着雾蒙蒙的混沌。 明明一点表情也没有,可许以周就是看出了委屈。 委屈? 他还委屈? 许宁亦开始反思,night的墙是隔音的,门关着,喊也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应该早点出来的,他早点出来不就没这回事情了吗?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见面的地点为什么选night,还是十点。 大晚上的,多危险。 手背上是鼓起的青筋,许以周将已经丧失全部意识的人从季宁亦的背上拽下来,在季宁亦伸出手要将人拉住时,毫无同情心的将人甩在地上。 “咚。”的一下,不知道磕到了哪,那人发出痛哼。 宁亦眼睛一怔。 alpha对于信息素的味道很敏感,至少许宁亦闻到了空气里的雪松气味,以及被雪松味包裹住的宁亦,都腌入味了。 他伸出手去抚宁亦的脖颈,却被躲开,那的位置味道最浓。 楚巍走了过来,他的嘴角有血,他没还手,用简短的话去做最完整的概括。 将视线从地上人的身上转向许以周,不卑不亢:“我的雇主让我将他带着,发生的意外,我很抱歉。”后四个字,楚巍面色平静的看着宁亦。 宁亦垂着头,按照楚巍的立场,他做的没有错,只是他还害他受了伤。 波涛汹涌恢复了平静,许以周抬眼,锐利的刀还没插出去,手就被人拽了一下。轻轻的一下,扯到了人心头上,“我没有事。” 当然没有事,要是有事。耷拉着眼,许以周面无表情,而后就是又被扯了一下手臂。 和小孩子一样。 宁亦是以为许以周没有听见,就微微踮起脚,喊了三个字,漂浮的湿气刮到了人耳边,痒痒的。 “许以周。” 三个字,许以周拧着的眉松开,说话就说话,咬什么耳朵,撒什么娇。 肉眼可见的,许以周头上的乌云散开了,脸色至少不像最开始的凝重。 半死不活的omega被楚巍干净利落的扛起来,做了这么多,宁亦可不是让楚巍把人带走的。 手臂又是被摇了一下。 有事就找他,没事就三四年没消息,断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的。 许以周站着不动。 “许以周。”宁亦喊了一声。 嗯,然后呢?许以周在等宁亦开口,没等到。就见人抬步上去就要去追,一点也不评估一下自我实力。 许以周把人抓住,撩起眼皮,薄薄的眼睑下是让人忍耐的安抚。眼神却抛给了瞎子,宁亦根本没有看他,咬紧后槽牙,许以周果断把脾气发给了别人,“你雇主是谁?” 楚巍顿住,实话实说:“签了保密协议。” “要不要给他打抑制剂?”宁亦向许以周询问,他其实不太想麻烦许以周,大约是那人体温太高,如果在任由事态发展,会不会出事。 “不会,他撑得住。” 两个beta是闻不出信息素的味道的,这个omega身上的味道是有,但淡,浮于表面的薄薄一层。 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也打了抑制剂。 至于为什么还这样,大约是药效太猛。 在night玩这么花,还没点实力遮掩,许以周眼里有点冷,他的手箍住宁亦的手腕,那人抖了一下,有点不适应,许以周露出了点真情实意的笑,语气诡谲,“那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宁亦被许以周拉着跟在楚巍身后,昏迷不醒的omega像条风干的咸鱼,手就直挺挺的伸着,碎发向下垂,脸被完完全全的遮住。 坐上的电梯,楚巍摁亮了十九楼。 失重感如期而至,在机械轻微的运作声响里,宁亦的手被骤然握住,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 垂着眼,宁亦也就随他了,俗话说也就是摆了。电梯就这么大空间,又跑不到哪里去。 只是那人又用力了一点。 宁亦:“……” 电梯门开出去之后,许以周才松开手,手被他放在身后,唇上挂着笑,眼底疏疏落雪缓缓的化开。 门被楚巍打开,房间里的灯没完全打开,但亮一点地方是一览无余。 许以周的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有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基因缺陷的omega 青年上半身裸露在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底下穿着条黑色运动裤,松松垮垮的,腹肌隆起,线条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的颇具观赏性。 宁亦最先注意的并不是青年的身材,而是他额头蜿蜒流下的血迹,时间有点久,都凝固在了冷白的皮上。 很扎眼。 霍野,宁亦在心中默念出声。 门被打开,青年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划过来,金发黑眸,上挑着唇不见笑,只有泡在黑水里的蔫坏,荷尔蒙飙升。 宁亦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见霍野,但见了其实也没事,就是不太想。 他其实算高了,一米八的个子,但站在许以周身后还是被遮了个严实。 很微小的动作,许以周却注意到了,并对此感到愉悦。 楚巍走了进去,将扛着的omega放在了地上,接着就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像个影子。 还剩两个人杵在门口当柱子,其中一个柱子还是条狗,半裸的霍野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语调拉长,戏谑而又嘲讽,眼瞳漆黑,“呦,许少是从那里知道我回国,专门来看我死没死?” 他一受伤,他就来? 许以周没回,只是冷漠道:“把衣服穿上。” 躲在许以周背后宁亦垂着眼,不出意外的听到了霍野轻蔑的嘲讽,“怎么,自卑?” 简短,羞辱意味拉满。 在宁亦的记忆里,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一直都不好的,他和霍野高中是在一个班的,而许以周不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明显是相互认识的,关系不咸不淡,直到高二下半学期霍野宣布出国,他俩掰了,双方见面花火带闪电还打了一架,都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 许以周没多大反应,失败者的无能狂吠在他耳朵里只能算什么都不是,没必要,他又重复了一遍,“把衣服穿上。” 霍野没动,嘴角挂着笑,眼中冷戾成刀。 执着于让他穿衣服,大晚上的在他门前命令他做事,霍野觉的五年没见,许以周的脑子已经吃药吃没了,完全疯了。他没兴趣在继续和他说些什么,薄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一只手抓住了许以周右侧的衣袖,偏玉制莹润的肤色与黑色交织,一眼就望的见。修长、骨感、美的想让人放在展柜里摆放。 霍野的瞳孔颤了一下,嘴角挂着的虚心假意于一刹那消散,那是一个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他的声音僵硬,晦涩的落下了三个字,“季宁亦。” 宁亦的手一僵。 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继续躲下去,宁亦正要向右一步,就被一把拉住,面前的人也移了一小步。许以周冲着霍野扬了一下下巴,意思明显的厉害。 ——穿衣服。 如果可以的话,霍野并不想搭理许以周。 脏了的白t被丢在地上,肩膀上带着血,霍野施施然的起身,去了浴室,临走的那一眼深可剜骨,是长达五年的思念以及他避而不谈的在意。 霍野是穿着浴袍出来的,裤子都脱了。闲散的漫不经心,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撩起的眼皮是野性满满,在许以周眼里就是开了屏的孔雀,丢人现眼。 好身材就是拿来秀的,太过直白的裸露就显得低俗,半遮半掩才是高级,霍野不是不懂。 宁亦没关注霍野的变化,在看倒在地上的人,地上铺着毯子,长毛的。 许以周很不客气的当着人面摸黑,“霍大少这些年在m国学到了不少东西。”语气不明,恶意推测。 霍野不吭声。 宁亦抬眼,就对上漆黑的眼,有些粘黏的唇咧开缝隙,轻轻的四个字:“好久不见。” 人还是没怎么变,依旧是那副样子,清冷的像一团抓不住的雾气。霍野点了下头,一副谁也没放着心上的平静脸。 事出反常必有妖,成天把笑挂在脸上的人一旦面无表情,说不准就在心里揣着什么坏。宁亦移开了视线,没放在心上。 宁亦并不在意霍野的报复,他只是一个炮灰而已,剧情里连他的最后去向都是未知,如果霍野下手很重的话,他也只不过是早早脱离这个世界,该做的任务,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做完了。现在是附加时间。 小说的主线时间不在四年前,寥寥带过就是季宁亦所存在过的一霎。 阴郁、荒芜、可笑。 不过,宁亦不觉得霍野会对他动很重的手,可能是因为那个夏天,男生吻下来的时候,气息紊乱,睫毛在抖。 霍野喜欢上了季宁亦,不可思议。 不是万众皆喜的happyend,也不是无疾而终,是连朋友都做不了的惨淡,只是悲剧。 霍野挺好面子的,没人敢这么的拒绝过他,可季宁亦就这么做了。那时的霍野很傲,他也知道自己偷吻人不对,耐着性子哄了几天人,但到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身飞出了国,五年都没有回来。 五年足以让什么面目全非,比如人,又比如爱。 季宁亦听说过霍野的事迹,攀岩、赛车、去南极探险、在战火纷飞的国家里穿梭,自由,肆意到谁也拦不住。 他觉得,活成这样的霍野应该已经放下了和他的纠葛,只是再见到这个人,望着这人的眼睛,他就知道没有。 灿烂无比的人生里多一块洗不掉的污渍,怎么看都只有两个字,碍眼。霍野大约是讨厌他。毕竟他让他低声下气过,对他的示弱视而不见。 他该除掉他的,理所应当。 房间内的海盐味道只有许以周闻的到,他略带警告的望着霍野,只得到了一个幅度不大的挑眉。 宁亦没注意,心思在躺在地上的omega身上:“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保镖会抓他?” 霍野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头上的伤疼不疼?” 去了趟浴室,霍野脸上的血迹并没有擦掉,依旧还停留在额头上。 棱角分明,野性难驯的一张脸,此刻这么盯着人,倒显得有点被人抛弃后的可怜相。 宁亦哑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霍野的名字和他的脸与性格都完美匹配,野这个字就像是天生为他造出来一样。只不过,宁亦知道他的一个小秘密。 霍野怕疼。 被打的只能趴在床上的男生对着他龇牙咧嘴,拉着他的手,白金的头发蹭到他的手臂,声音闷闷的,在抬头,眼尾有点潮湿,他说:“阿宁,好疼啊。” “怎么弄的?” 男生没心没肺,还在笑:“被我爸打的,用棍子打的,还让我跪一晚上的佛堂。” 背上的伤痕已经变得青紫,一道道的交错。男生也不说别的,就抱着他喊疼。宁亦不喜欢和人那么亲密的触碰,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到后来,被纸页划破了一点口子的男生把伤口放在他的面前,拧着眉,似乎是怕他笑话,只说了一个字,“疼。” 谁都不知道,原来桀骜不驯的霍野很怕疼。 眨了一下眼,宁亦望着那血迹,低声问:“疼吗?” “疼。”一如既往。 拿伤口在博同情,许以周没给霍野继续装的机会,直接拿着房间里的电话打了出去。 night是有医生的。 霍野盯着他。 许以周微笑回应。 电话接通,许以周没说多余的话,只道:“这里有人受伤了。”就挂断了,多余的信息一点也没透露,真不真心,心知肚明。 宁亦犹犹豫豫:“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霍野:“好。” 许以周:“不行。” “我受伤了,得处理。”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医生会很快就来。”许以周四两拨千金,也不忘抹黑,似笑非笑,“而且这个omega的状态很不好,不知道霍少是不是也……” 话留半句,浮想联翩。 当面造谣霍野也不生气,只是盯着宁亦解释,“我进门之后意识有些不清楚,这人躲在门后面用烟灰缸把我给砸了,至于他怎么出现在我房间。”霍野笑了笑,语气莫名,“我也很想知道。” “把你砸晕了?”许以周不认为一个意识快要消失的omega会有力气把霍野给砸的不能动弹。 当然不会。 霍野没正面回答,捡能说的说,“我喝了点酒。” 是原因,但不是全部。 霍野进门就闻到了没有散开的雪松气味,一个omega。门后的人自以为屏住了呼吸,其实不过只是错觉。他没动,就是想看看这人想做什么。当烟灰缸砸到头的时,霍野能单手制止住,只是他没有。 温热的血向下流与体内挥发的酒精组成兴奋剂,心跳加速。 近乎是放任的望着人跌跌撞撞的离开,霍野低下头,看向了手上的腕表。 秒针转动,嘀嗒声不觉,他只给他五分钟时间,五分钟过后,跑走了一笔勾销,没跑走……自求多福。 血滴在了白t上,他脱掉了衣服。 医生来的很快,进门就注意到了地上趴着的omega,马上蹲了下去,开始给人检查。 比起站着的能动的,已经躺在地上的要更加危险。 对于第一时间没有得到救助,霍野一个字也没吭声,直勾勾的盯着宁亦。这个眼神让宁亦恍惚,似乎一切都还没改变,他们依旧是朋友。 风和日丽的下午,打篮球擦伤的男生看着他,嘴巴微张,无声的说出了一个疼,他就走了过去,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宁亦在摇摆。 霍野蹙眉,微微张嘴,那个疼字被他用的驾轻就熟。 他的阿宁最心软了。 宁亦走向霍野,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 许以周伸出手,抓住了一团空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走到霍野身边,霍野自然而然的低下头,让宁亦能更好的看到他头的伤。发丝被修长的手指拨弄到一边,清甜的橙子味丝丝缕缕的钻入鼻腔,和他收藏的香水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分甜腻,浅的一抓就会散。 霍野微微抬头,向许以周露出了一个笑。他嘴角拉开的幅度并不大,可莫名的,就是很挑衅。 霍野比宁亦高,微微低下头,就能不经意间吻到那人的脸颊,许以周定在原地,血液在逐渐冷却。他阖上眼,深吸了口气。 霍野不会那么做,许以周无比的清楚。 巧合的代价太大,并不划算。 宁亦扒拉着看了一下,伤口处的血凝聚在了一起,白金的发染了血,污糟糟的,有点狼狈。 他低着头,贴的很近,宁亦闻到了似有如无的酒味,霍野的确喝了酒,但不是很多。 医生已经检查完毕,站了起来:“这个人被喂了诱导剂,加速了发情期的到来,不过打了抑制剂,虽然控制住了,但可能只是暂时的,还需要观察一阵子。” 没人回应,后知后觉的宁亦嗯了一声。他向后退了一步,让医生过来给霍野处理伤口。 医生走过来,宁亦准备离远点方便医生处理伤口,手却被勾住,他回过头去看。霍野正歪着头沉默的看着他,那会说话的眼睛在替他挽留,告诉着他人,亲爱的,请不要离开。 好像是在撒娇。 许以周就这样看着,手心都烂了。嫉妒两个字可以概括全部。 楚巍就站着,像棵已经死掉的树,谁也不会让他引起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看那人的影子。 医生处理好伤口,嘱咐了几句这几天不要碰水和忌口,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气氛实在诡异。 谁也不说话,全都是视线的交锋,被牵着手的那个青年真是好看,只不过瞥上一眼,那个被砸伤脑袋的青年就望向他,似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是要死死的压住他,那是警告。而站不远处的的青年,医生认识,是许少,视线也时不时的扫过他,但更多的是落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身上。 顶着这样的压力,医生出去后,后背冒出了汗已经浸湿了最里面的白衬衫。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绷带把霍野的头包裹住,削了点他身上的锐气,他冲着宁亦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会哭的孩子会有在意的人心疼着。 宁亦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伸入了口袋里。 摊开的掌心有一颗五颜六色的糖果,霍野顺其自然的去拿,注意了一下上面的logo,就剥开了糖纸,把糖放进了嘴巴里。 糖果很甜,一点点在口腔里化开,霍野垂着眉,唇畔勾起。 宁亦有低血糖,总会踹点东西在身上。 某一次见他喊疼,那人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了他的手心,没有其他安慰的话,只是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染上光的色泽。人呆呆的,连关心都是木讷。 见到他还是没动作,还低下头了头,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口气。嘴巴一张一合的动着,却一直没一个字蹦出来。霍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着急,眼里的笑意跑到了眉梢,压也压不住。 犹犹豫豫的阿宁很可爱。 那是一对小情侣说的话,他和阿宁都听到了,男生受了伤女生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嘴里念念还念念有词,说着痛痛飞走的话。 男生愣了一下,低低的说了句,不疼,耳边烧成了天边的云霞。 后边的话,阿宁没有听到,他被人叫走了。天边的晚霞烈的要烧起来,一片压着一片,跟油画似的。霍野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生惊呼出声,嘟嘟囔囔道:“你干嘛啊,你敲我脑袋,你知道吗?我数学才考71,敲坏了你负责啊。本来就不聪明了。” 男生冷哼一下,“你是不是昨晚偷偷看剧了?” 女生理直气壮:“我才没有!” 男生:“上课一直在打瞌睡。” 女生争辩:“呵呵,我那是看书看的。” 男生:“……” 女生乘胜追击:“你不信我会努力吗?我看错你了,你和那些人一样,你不信我。” 男生嗤笑,“情定一生一世安,第7集,痛痛飞走,这四个字,你想的到吗?我看错你了,你和那些人一样,你不信我,第8集。” 女生大叫:“艹,你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霍野想到那个场景还有点好笑,一个偶像剧里的场景而已,一句话怎么就会让人不疼呢?阿宁不说才是对的,这句话简直是天真到发蠢。甚至可以被当做一个笑话,一个梗来看待。 只是在无边的寂静里,霍野认为安慰的戏码已经过去时,轻轻的四个字钻入了他的耳里。 迟疑,不确定的,飘飘摇摇:“痛痛飞走。” 霍野觉得自己会对此一笑了之,这么蠢的一句话,没什么好在意的。心脏却像似是被灌入大气体而后涌入了脑子里,头晕目眩。一个明知道无用的举措,有可能招来他人的嘲笑,犹豫迟疑久久没用动作,但最终还是降临了在他耳边。 他的阿宁是个小糖罐,咬开都是甜的。 霍野没有了事情,宁亦的注意力就开始转移了,他望着地上已经躺了半天的人,小心翼翼的问:“他该怎么办?” 注视着他的视线被其他事物给夺走,霍野不动声色,冲着一边的木桩楚巍道:“医生不是说要观察吗?他怎么还在这?” 楚巍动了,把人扛了起来向外走。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气氛还是不怎会缓和,霍野要继续叙旧的苗头还没有露头,就被许以周一把掐掉。 “霍野受伤了,阿宁我们就不要在待在这里了,他该休息了。”许以周说的善解人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霍野,在宁亦的视线投来之后,又换了一个表情,不过分的温和,整个人淡淡的。 霍野挑眉:“我受伤了,得有人照顾。” 许以周毫不退让:“night的医生有很多,你需要哪一个?” 见没有办法把人留下来,霍野没坚持,眼神看着宁亦,被这么盯着,宁亦的脚到底没有动。 霍野的眼神很像他小时候养的一条小金毛,他把它送走的时候,它就这样看着他,嘴巴还想咬住他的裤子。可惜它太小了,没有成功。 “宁亦。”许以周喊了一声。 有许以周这么个人在,霍野知道他不可能得到自己的目的,退而求其次道:“好久不见,已经五年了,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宁亦没有立刻回应,过了几秒才冷不丁的嗯了一下。 只要霍野在,许以周知道他似乎就只是一团空气,没人会在意。不甘使得许以周上去拉住了宁亦的胳膊,声音依旧平稳,“我们就先走了。” 宁亦被许以周拉着向外走,彼时霍野抬手,拉住了宁亦的另一只手,没去管许以周难看的脸,他道:“我不想你忘了,我要你现在就加我。” 宁亦顿住脚步。 许以周全身绷紧,他听到了一声好,那是来自于宁亦干巴巴的回应。 许以周没松手,宁亦不好拿手机,侧过身去看人,一双眼睛里有无声落雪,要将人湮没其中,抓着他衣袖的手这时松开了。 同时霍野也松开了宁亦的手腕。 将人加了回来,宁亦正准备离开,霍野出声道:“我来送你。” 宁亦还没有拒绝,许以周就已然出声,面对面看着霍野,“不用了,我顺路。” 走在出night的路上,007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有时候少做就少错,一不小心就会多管闲事,这个道理,007认为宁亦是懂得的。 宁亦很平静的回复:【季宁亦不会放任一个omega以那样的状态在走廊里,那样很危险。】 即使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弱小,在面对楚巍那样的人的时,以季宁亦的人设来推论,他也不会退缩。 怕麻烦、畏缩、坚定又勇敢,季宁亦是矛盾结合体。 上了车后,许以周没有立即开动车子,而是等了一会,宁亦将安全带系好,就听到许以周问:“你为什么把霍野给删了?” 宁亦低头:“没必要。” 许以周握紧了方向盘,掌心的痛感加剧顺着神经直入心脏,带来了细细密密的不甘。 见他还不启动车子,宁亦才恍然报出了自己现在所住了位置,声音有点低:“集宁路云水小区。” 脊背微微佝偻着,宁亦的手摊开搭在腿上,他低着头,眼神虚虚的没有落点。 在发呆。 为什么删掉霍野,当然是因为那个人有点疯。宁亦对于和霍野的相处总会有种被细网舒服住的不自在感,明明那人很友善,可总是会在细枝末节处有违和。 这样的人宁亦并不太想接触,可又没有办法。 霍野的接近是野火烧不尽的春风吹又生,即使拒绝也不会受挫,季宁亦不是很会拒绝的人,他只能在霍野的进攻中陷入被动。 许以周没用导航,一路上没和宁亦再说几句话,当车停下,宁亦开车门要下车时,车门没被如愿给推开,许以周才开口,喉结滚动:“宁亦,我们还是朋友吗?” 漆黑黑的眼,车窗后是无边的夜色,云水小区是个老小区,设备都很老化,虽然最近几天正在更换,但远处坏了的路灯依旧还没什么动静,小路蜿蜒的远方似乎变成了一个黑黑得洞,会将人整个给吞没。 宁亦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咔哒一下,车门被打开。宁亦下了车,他没有疾步离开而是对着许以周道:“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并不明亮的光线打在许以周的脸上,使得他的气息更为深沉。 他嗯了一下,脸上冷冷的。 宁亦转过身向前走,灯光铺着他的脚下。 这副场景让许以周冷不丁的笑了一下,眼中晦涩流转。 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眼神看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以周下了车,点了根烟,车灯已经关闭,四周都暗暗的。 猩红的光点在他的指间燃烧,吞吐间烟雾缭绕,许以周转身,看向了身后。 不出所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基因缺陷的omega 不远处的霍野依靠在越野车上,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咬什么。见许以周注意到他,他才迈着长腿,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他仰着头,白金发垂落,看着还没亮的六楼,倒数着时间,三、二、一,客厅灯打开。 霍野这时才看向许以周,他的神态很冷,和现在的许以周不遑多让。潮湿阴冷,将这几年在外的所营造的自由洒脱的形象给颠覆了个遍。 嚼碎的糖果咽下去,甜腻在口腔里堆积,霍野眉目舒展的问:“你说等一会阿宁会不会从阳台出来看到我们?” 六楼向下看,其实很明显。 “那你还站在这?”许以周意味不明的问。 霍野没搭话,仰着头。他的阿宁当然大半夜的才不会走出阳台,不过也是有百分之十的概率的。这百分之十霍野交给天意。 霍野说:“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许以周讥讽的笑堆在嘴角,“是你比我早离开一年,还是?” 嘴巴里的甜味没有散,呼出的气体都有股草莓味,霍野的心情还算不错,对于许以周的阴阳并不在意,毕竟老大笑老二,一个五年一个四年。 有区别吗? 并没有。 好心情的霍野笑呵呵的,说出的话是毫不留情的一把刀,把人割的血肉模糊,“可我比你早认识他一年,你还是照着我的样子才接近到阿宁的,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而且,许大少,你现在又在扮演谁呢?” 西装笔挺,眼角的冷淡和那人的如出一辙。当他的替身还不够,还要同虞汀白看齐,霍野扯了下嘴角。 许以周没否认,也没承认,手指按上掌心的伤:“如果我们在这,他看到了,会不会像以前一样?” 霍野无所谓,眼里是雀雀欲试,声音很轻于寒风中消散:“没关系,反正结果都那样。” 阿宁不会喜欢他。 与其在阴暗角落里偷偷窥视,不如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阳光底下暴晒,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不是好人。霍野弯着眉眼。 食指与中指一松,手中的烟掉落在地上,许以周望了一眼,碾灭,“我还活着呢。” 霍野没出声。 许以周则是上了车,发动机启动,飞驰过去的风让霍野的笑落了下去,他仰着头,看了很久很久。 五年前的那天,拉着行李箱出国,霍野觉的,不过只是一个季宁亦而已,不必在意。他们之间不过两年,能有多少的感情。 他爱季宁亦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什么念念不忘,都是假的。 啧,假的,骗的了谁? 战火纷飞的国家,炮弹击落在身侧,废墟之下他剥着糖费力的塞进了嘴巴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中午,图书馆里,窗外暴雨如瀑,他低下了头吻上了正在熟睡的人。 轻轻颤动的眼睫,一双眼睛从迷茫到清晰,再然后是满眼的震惊。 后悔吗? 霍野品尝着嘴里的甜,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后悔他选择的一切决定,那天大雨滂沱,那人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他就是很想吻他。 * 高楼大厦,脚下的白瓷砖清晰的可以将人给倒影出来,宁亦跟着面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生向前走,视线被转角走来的一个人给吸引住了视线。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跟紧大步向前人走的脚步,脸上是一片的愁云惨淡,“叶云楚,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打了多少通电话……” 男人疾步向前走,擦肩而后,宁亦顿住脚步向后看,只见到两个背影与他拉的越来越远。 叶云楚? 让宁亦诧异的不是他会遇见叶云楚,而是叶云楚的脸和昨天那个昏迷的omega一模一样。昏迷且被下了药,这个两个关键词进入脑海,宁亦即刻就想到了虞汀白和叶云楚的第一次见面。 虞汀白讨厌omega却因为易感期的情况下被迫碰了叶云楚,并错误认为被弟弟下药的叶云楚是基于他的身份地位而居心叵测的接近他,为后续的追妻火葬场埋下伏笔。 可如今剧情线歪了,昨晚该发生的没有发生,而他,这个npc的扮演者还是其中的推手。 穿着套装的女生见宁亦转过身去看叶云楚,意外道:“您也喜欢叶大?” 对于女生对叶云楚的称呼,宁亦是不清楚的,为了避免女生眼中遇见同样喜欢一个人的欣喜与亮晶晶熄灭,宁亦点了一下头。 这个剧本里,叶云楚是个演员,如今的主角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人,因为没有对手戏,宁亦对寻找叶云楚的资料并不感兴趣,以至于第一次见主角都没有认出来。 007以为宁亦在见到叶云楚的时候会询问他为什么不给他提示,可事实上宁亦根本一点表情都没有反馈。 顺利的面完试,007在宁亦毫无波澜的眉眼中发出自己的疑惑:【你不怪我没有给你提示昨晚的那个omega是主角吗?如果你维护剧情的发生,那么你还有可能得到掉落的积分袋子。】 宁亦在面对一个正望着自己的人露出了一个笑:【系统只是监护,并不代表会提供便利不对吗?】 007没有再说话,陷入了沉寂。 他的宿主说的很对,他的确无法给他提供便利。 面试很顺利,不出意外的回到家的宁亦得到了明天入职的消息。正出门准备买点东西庆祝的宁亦在家门口见到了正举起手准备敲门的客人。 两两相望。 霍野的头被绷带包着,流的血或许太多,将原本苍白的脸变的更加的病态。 被霍野的那双漆黑的眸盯着,宁亦有种错觉,他似乎已经被牢牢给锁定住,插翅也难飞。 门是从里面被打开来的,意味着要出门。霍野的笑就露了出来,仿佛五年的隔阂并不存在,他们之间依旧是最好的朋友,他熟稔的问:“要出去?” 宁亦点了下头,霍野的脸惨白到一种境界,唇色就显得愈发的红,处于一个很不正常的状态。 蹙着眉,宁亦问:“要不进来坐坐?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霍野摇头,伸出手臂去揽着宁亦的肩膀,拖拉的调子是无比的散漫:“我没事,听说你面试成功了,我们出去吃吧,我有点饿了。” 宁亦很难拒绝霍野,又或者说,他很难拒绝任何人。 霍野选择的地方是家私房菜,宁亦没觉的特别,只是在看到熟悉的阿姨拿着菜单走过来时,他才隐约记起来,这是他高中时期和霍野经常出去吃饭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背也驼了下来,她不太像五年前的那个时候,面颊红润对着一切都抱有热枕的样子。 她也认出了他们,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以前是圣和的学生吧。”说完就觉的不大妥,怯弱的站在一边,诚惶诚恐。 霍野没搭理,宁亦回了一个笑,嘴角两侧露出了个小小凹陷:“我们之前的确是圣和的学生,还经常去您开的餐馆吃过饭。” 老板娘这时悬着的心才放下,露出了个很浅的笑。 这里来的人都是些她惹不起的人,现在在这里当服务员月薪很高,如果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让客人感到厌烦从而失去了这份能糊口的活,她能后悔死。 这顿饭宁亦吃的很沉默,大多数时候是霍野在说话,说的都是以前。宁亦以为再一次见面,霍野会厌恶他,但没有,似乎他还喜欢他。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宁亦不知道。 吃完饭,宁亦就准备走了,他和霍野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该做的都在五年前一次说了个干净。 椅子拉开的声音刺耳,没有一丝的阻拦,似乎一切成埃落定。 只是一直也没表态的,显得脾气很好的霍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光打在他的身上,见不到温度:“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对我,不沟通只逃避?” 明牌之后,一切就都变的直白,宁亦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很平静:“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我和你说过的,五年前。” “人会变的。” “你出国,见了那么多人,那你变了吗?”宁亦反问。 在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后,霍野一定能看出他皮下的不堪,他一直都不是很好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这样的季宁亦是不值得被喜欢的。 霍野笑了笑:“我没有。” 宁亦在听到这句话后就推门准备出去,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就不要给别人希望,因为这在他人眼里是久旱逢甘霖,再一次掉进泥泞里,那人会死。 “虞汀白要订婚了,你还会喜欢他吗?” “阿宁,还会吗?” 心脏在那一瞬麻痹,宁亦的声音带着缕不确定的飘渺,“你说谁要订婚了?” 霍野嘴角拉长,一字一句道:“虞、汀、白。” 殷红的唇,惨白的皮肤,霍野就坐在椅子,动都没有动,他现在像极了刚爬上的恶鬼,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在所不惜。只是那人的眼睛看过来,落在他的身上,他还是在那一刻僵硬,肌肉紧绷。 宁亦没有过多表示,他笑了一下,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他说:“那要恭喜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在前面走,霍野就跟在后面,他们走的很快。 霍野没拉宁亦的手,长长的走廊明明有极宽的距离,可霍野还就是要贴着宁亦,万物在身后,只有他们在向前,这个的感觉让霍野沉沦。 可,路总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天。 宁亦的耳边是霍野喋喋不休的声音,生理意义上不算难听,反而低沉悦耳,只是恍然的像是有什么碎裂,扎进了耳膜里。 疼,好疼。 “虞汀白不喜欢你。” “他现在有喜欢的人。” “订婚。” “消息是今天上午发布的,圈里人都知道。” 提取着霍野话里的关键句,在那一个都知道的关键词落下时宁亦僵硬了在了原地。 都知道意味着虞汀白的爷爷赞同并有意促成这件事的发生,没有阻碍。 宁亦舔了舔干涩的唇,苦的。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路灯早就亮了好一会,前面的路看的不太清。 冷风这么撩,宁亦眼睛里模模糊糊的一大片光影晃动起来,声音半哑:“你这样告诉我的意义在于那呢?” 从四年前他离开帝都后,他就再也没和虞汀白有过联系。只要离开了本来的位置,大批人都将涌上去填补空缺。 有的时候资格一旦丢弃就再也没有捡回来的机会。 宁亦眨了一下眼,所有的情绪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压下来,恢复平静:“虞汀白该走的路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虞家的枝叶繁茂,盘根错节,身为虞家的唯一继承人,他要承受的,接受的都要重的重的多。他会订婚,至于是不是喜欢的人并不重要,利益的交叠才是重中之重。 命运让他出生不俗,那么总要收走一些东西,不多而已,只是自由。 宁亦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玩的再疯的富二代都知道利益取舍,虞汀白只不过走了所有人都会选择的路,不可指责,毫无错处。 宁亦嗫嚅着唇,霍野脸上的惨白复制到了他的脸上,他问:“是omega吗?” 霍野没有对上宁亦的眼睛,低头或看向远处的夜色里,这个答案并不难推测,他回答的干净利落:“是。” 伤口愈合的过程伴随着疼痛发炎,但这些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宁亦会的,会好的,霍野想。 意料之中的答案,极速恢复平静的酸涩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抓住一扯,宁亦疼的微微弯了一下腰,再一眨眼,就好像只是是错觉,什么都状态都没有出现。 “会幸福吗?”宁亦问,他的句子很轻,不知道是在问霍野还是在问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霍野捕捉到了这四个字,回答:“看他自己。” 圈子里因联姻而结婚的大有人在,至少表面上都很幸福,有儿有女。私下里两两相厌,各玩各的。无爱者风生水起这句话并不假,就看你想怎么过,怎么活。 宁亦没听到霍野的话,他陷入的自己的世界里。 “要怎么办呢?”他问。 没人能回复,只能这么办,一条道走到黑,束手就擒。 霍野没打算让宁亦缓过来,他步步紧逼,他就是要以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挤进宁亦的世界,很疼,但是没有办法:“虞汀白知道你喜欢他,很清楚。” 视线的缠绕,那么细细密密,谁都能察觉。 他知道,许以周知道,谁都知道。 人尽皆知的一场明恋,只有另一方当事人一直在视而不见。 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不会视而不见。 心中无声的呐喊在第一个出现在嘴边后就嘎然而止,那个人笑了一下,笑的很松快,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雾气散开不是清晰明朗,而是落不到底的空洞,那人说:“嗯,我知道。” 记忆太过深刻,宁亦一下子就能对应上时间。 他将事件陈述,一字一句:“是毕业前夕的一场聚会,我去了,然后被一个人叫出去,他问我是不是喜欢虞汀白,我没说话,他又肯定了一下,我还是没说话,我不知道虞汀白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但是,他一定知道了我的心思。” “或者他早就知道了。” 宁亦猜测了一下,喉咙发疼,眼睛涨痛。 没有挑明就是还可以粉饰太平,一切都不会变。计划好的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即使就这样的也没关系,结果不重要。 可就是出了差错,宁亦笑不出来了,他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到底还是飘出了点,他仰着头尽力说的不在意一点:“清大的录取分数线太高,高三那年我觉得我很努力了,人定胜天这四个字我真的挺喜欢的,可是,太难了啊。” 宁亦神经质的咬紧了牙,又松开:“我在自己能选择的范围内去看帝都的那所大学可以离清大更近,然后……” 没有然后,霍野在心里补充。 他抿着唇,手插在兜里,眼里的晦涩难明,连白金的头发都黯淡不少。 季宁亦选择了海大,距离帝都1200km的海大。 不能窥见的喜欢摊在明面上,迎接的只会是死亡。 比起死亡,更人让宁亦如芒在背的是虞汀白的视线,就那样安静是看着他的心思摊在明面上,不堪,不能承受。 “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霍野拉住了宁亦,两只手插入某人细软的发丝间,两张脸相对,宁亦的那双水色眸子就落在他的眼里,指节弯曲,凑近呼吸就扑到了他的脸上,热热的。 “喜欢我吧。”霍野喃喃。 宁亦一把推开了霍野,他盯着霍野,放出狠话:“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可我一直装作没有发现,因为你很有用。” “霍野,你很有用。”宁亦一再强调。 别喜欢了,喜欢一个从一开始动机就不纯的人为什么呢? 一点也不值得。 求求了。 别喜欢了。 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里从来都是不见光亮的,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是。 霍野只问:“我现在还有用吗?” 宁亦没有动作。 霍野于月色下摊牌:“从出生到现在,想要从我身边捞到好处的,阿宁,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霍家还没倒,倒了也没关系。” “不要吝啬于利用我,趁我还有用。” 霍野的白金色头发在黑夜里都很扎眼,绷带缠在脑袋上,压制不住的磅礴生气,他是阴冷的,但也是灿烂的。 “朋友之间是利用吗?”宁亦没有感动到,他只是疑惑,疑惑于一团别人不在意的小事里,不能自控。 望了一眼霍野,宁亦转过身,步子拖沓但没有停止向前走,他的声音落下,倦意沉沉:“别跟过来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霍野停住脚步。 背影与朦胧月色间笼上层纱,拉长的影子瘦长,越来越远。 他低下头去看掌心,都说手中脉络可以窥见未来的走向,他不懂也看不明白。只是有时,命运总会让人灵光一闪,幸运的人抓住了机会的尾巴。 霍野手指一握。 空空如也。 冷风钻入脖颈,霍野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他父亲对他说的话,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与人声交叠,是叹息:“如果你有虞家那小子十分之一就好了。” 那时的他半趴在地上,心心念念的是南湾山的跑道,如果没有断腿,那条晚上他一定会出现在那条路上。对于父亲的话,那时的他只露出了一点笑,双手撑地就要爬起来,背上又落下一棍子重新趴回了地上,喉咙里是挤出来的沉闷隐忍声,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开口:“如果你真的喜欢虞汀白,去虞家找虞老爷子,问他愿不愿意多个儿子,” 背上,腿上都是裂开的疼,冷汗把发打湿,霍野抬头,露出野性的眉眼,不羁落拓,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他的嘴依然很硬,不知悔改:“我不介意多个爷爷。” 有虞汀白的十分之一,虞汀白算个什么东西? 可现在,霍野的心里竟然多了一点微妙,也许有了虞汀白的十分之一,会不会有一点顺利,那个人会多喜欢他一点? “命真好啊。”霍野低语。 月亮惨白,寂静无声。霍野站在原地,仰着头,数着时间一分一秒,难以忍受。 人人都说他命好,可真真命好的不是虞汀白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真让人羡慕。 “命真好啊。”霍野哑然一笑,四个字重复在口齿之间,散在了风里。 店是开在半上腰的,从上向下走到山底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明显心不在焉的季宁亦并没有在意。 复盘刚刚的表现,可圈可点。 身为季宁亦的剧情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原著里他的出现只有这么一小段。 高瘦的青年手里拿着红酒杯对着阴影里的人出声:“虞少,我昨天在北环大道看见你之前那个小跟班了,他好像不是个beta而是一个腺体有问题的omega。” 阴影里的人动了动,幽幽的落下一个字:“谁?” 青年挠了挠脸,“不记得了吗?就是那个一直给您爷爷打报告的那个。”说着义愤填膺:“他还喜欢你呢,以为大家都不知道,知道你不喜欢omega就扮成beta,恶不恶心!” 虞汀白从沙发上坐起来,白衬衫的领口有半个红色唇印,倦怠在他眼下堆积,是片青色。调子懒懒,微勾着腰,影影绰绰的色气就漫了出来,手里握着玻璃杯,光影重重,他说:“是啊,挺恶心的。” 青年见虞汀白赞同他的说法,就又说了几句,“他四年前被逼走的现在又回来,是不是还对哥您有想法啊,哥,您最近还是要小心一点啊。” 虞汀白似笑非笑。 这剧本,宁亦之只重点揣摩了这一段,其他的都是略略。 他也扮演足了卑微暗恋者的样子,只不过和剧本中的情况有着微妙的差异。 戏份偏少就意味着可操作性大。 在学校里,很少有人和他发生冲突,可能是因为霍野又或者是许以周。这时候剧本中的逼字就莫名了起来。 怎么逼,如何逼。 他就是要离开,在四年前离开,还是被逼的。 当所有的外力都被瓦解,那就只能从内里找出破局的奥秘。 被明牌打出的喜欢,难堪与不甘就是一个契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没自己走下去。 树木苍翠,柏油路在蜿蜒,前方的路漫漫,一眼看不到头。 对向而来的车辆灯光直直落在脸上,宁亦的眼珠转了一圈,手挡在了眼前,吹久冷风的脸白了一个度。 车停了下来,“刺啦”的一下。 灯光熄灭,车门打开,大g上下来一个人,宁亦的手放了下来,微眯的眼睛睁开,不着调的声音这时落入耳朵里,很熟悉,“这么晚一个人在这,要我送你回去吗?” 赵清越勾着嘴角。 他的长相很温和见不到一点的棱角,但也不是完全很好惹的模样,有点痞气在但不落俗,整个人用雅痞这词来表达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回魂的宁亦没有拒绝,点了一下头,直到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他问:“你来这没有事情吗?” 赵清越轻轻的在宁亦视线里关上车门,从车头绕了半圈前往驾驶室,修长的手扣上安全带:“来的路上人走了,半路上看见你在这,这里不大好打车的。” 从后视镜看,宁亦瞥见了后车座放了的白大褂。赵清越家中产业主要涉及娱乐业这类,医学占比不算多,但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大学中赵清越主修的仍然是医学。 霸总追妻火葬场文里总要有个温文尔雅的医生来见证他们坎坷的爱情,赵清越的角色就填补了这个空缺。 “大晚上谁接你出去,还不把你送回来?”略带点调笑的意味,又在宁亦不回答至极点到为止,没有多加追论,点到为止的温柔。 宁亦良久之后,才道:“我想自己走一走。” 路灯的光透过窗,赵清越的脸忽明忽暗。 “回来这么多天,怎么不想着和我们这群人聚聚?” “回来的事情有点多。”宁亦盯着自己的手,垂着头。跟在虞汀白身后的人大多都是有来头的,他不能左右什么。 赵清越:“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最近挺闲的。” 山上路也不算太绕,但也不会太直。宁亦直挺挺说出一句话,连掩饰都没掩饰,“虞汀白是要订婚了吗?” 与霍野不同的是,赵清越是虞汀白身边的人。 赵清越笑了一下,没有落俗的问宁亦怎么知道的,而是自然而然的说起事件的过程:“昨天晚上岭北医院送来一个omega,他的信息素和汀白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自然而然的……” 后面不用多余说些什么,宁亦也能联想到了什么。只是,他想到最多的是虞氏老宅后的那个花园里大片大片的红色玫瑰。 “虞老爷子一直希望汀白有能喜欢的上的人,大约是有点着急了,所以才那么的迫不及待。” 宁亦的手纠结在了一起,嘴巴张合迟缓:“虞汀白是什么意思?” 已经越界的问题,赵清越似是没察觉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很平稳的度过了一个弯道,语气没有起伏:“他没有表态。” 没有拒绝就代表着默认。 气氛就冷淡了下来,准确来说是宁亦一个人陷入了沉思,赵清越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乱,贴心的没有打扰。 车开下了山,赵清越这时才询问宁亦现在租住的地方,薄唇抿着,无奈的笑着,有点迫不得已只能询问宁亦的感觉。 宁亦心不在焉,被问了两次才意识到:“集宁路云水小区。” “几栋?” “a栋。” 将人送到了楼下,赵清越没有走反而下了车。 宁亦没有表现出说疑惑和好奇,自然而然的说了句谢谢而后就看着赵清越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眼睛里空空的。 赵清越笑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宁亦没有打算拒绝,毕竟这个请求很合理,在要答应下来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夜色的沉寂。 是赵清越的手机。 “那就有点不凑巧了。”赵清越说着可惜的话,看向宁亦,被镜片遮掩下的桃花眼弯弯,温和依旧。 的确有点不凑巧,宁亦点了下头。 电话还在响,似乎只要没人接通和挂断就会一直响下去,宁亦没催促赵清越,小声的对人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半耷拉着眼站着,精神状态不算太好。 偏冷淡的颜添了点憔悴的色彩,柔和不少,细软的发被吹的颤动,很让人有揉一把的冲动。 赵清越没动,手踹在口袋里,把手机音量调低了下去。 “上去吧。”他说。 宁亦这时才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赵清越而后低低说了句再见。 该有礼貌的时候不礼貌,四年之间都不给他发一个短信,赵清越摇了下头,笑意没有消下去。 电话没断,赵清越滑动接通。 “你看见我了对吧。”没有起伏的一句,在浓郁的夜色中有种捉摸不定的威胁。 赵清越没有多加言语,只是对着不远处停放的车辆看了几眼,才慢悠悠的似是随口感叹:“霍少的电话打的很及时啊。” “比不上你来的及时。” 话不投机,可电话还是没有断。 “虞汀白不出来解释解释吗?”霍野坐在后车座上,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眼中思虑,手指间未被撕开的糖纸被他揉搓的发出刺耳声响,很用力。 “不是事实吗?”赵清越打开车门。 哪里可以解释呢? 是虞老爷子放出虞汀白要结婚的消息是假的?还是要结婚的人不是虞汀白? 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都是真的。 “对象是谁?”霍野手中的糖果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似乎最终的目标是让糖果纸被揉碎揉烂。 电流声带来的声音有一丝的失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戏谑,反正都归咎于那一类的语气:“霍大少爷不知道吗?不就是您昨天送往岭北医院的那个omega吗?” “s级omega和s级的alpha,百分之百的匹配度。”说到此处,赵清越顿了一下,笑意加深:“运气是真好啊。” 万分之一概率的百分百匹配度,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沉默一秒,霍野捏着糖纸的手悄然停住,轻笑出声,喃喃重复了三个字:“命真好。” 手机已然没了回应,赵清越要将它扔到一边的时候,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虞汀白。 宁亦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灯没有开,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暗色里,像个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蘑菇。 宁亦在思考。 叶云楚和虞汀白订婚是发生在他们春风一渡之后,现在剧情被蝴蝶掉,主角两个人都没有见过面,那么他们之间产生的交际在那里? 宁亦没有选择翻阅剧本去需找蛛丝马迹来推测答案,只是搜寻着记忆里的为数不多来一点点拼凑,却没一点的头绪。 不过这对于宁亦来说并不是问题。 毕竟这些问题只能算的上是些微不足道的插曲。 角色扮演才是重中之重。 季宁亦在听见虞汀白订婚消息后必定会失魂落魄,虽然说在人后不必保持人设,但从扮演季宁亦这个角色时,宁亦就从来都没有脱下过。 失魂落魄可以呆在没有开灯下的房间内演示,像个雕塑一动不动,不说话只盯着一个方向看。 只是在那无边的寂静里,宁亦毕竟不是真正的在发呆,所以他要用一定的思考来保持大脑的运转,一刻也不停歇。 超大的屏幕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个人影可以隐约的看见一个轮廓。 灰色地毯上掉落着几个空了的玻璃管,虞汀白一只手的袖子撸起,肌肉线条因手握拳而隆起却并不显得过分的夸张,反而暗藏力量,他的另一手拿着针管,透明的液体被他推入左臂,虞汀白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额头上全是汗。 沸腾的血液因药剂而逐渐平息,虞汀白整个靠摊在沙发上,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手摊放在身侧。 他眼皮微微耷拉着,视线望着屏幕,眼底是浮浮沉沉的暗色而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声中夹杂着略微喘息。 急促、压抑和不可控。 玻璃窗被单方面的雾化,赵清越瞥了眼墙上挂着的信息素检测器,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敲门进去。 酒味没有散掉。 房间里此刻亮着的灯都贴近地面,昏昏沉沉的暗。赵清越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压力,s级的alpha的信息素在排斥他。 十米的距离,人影动了动,旋即赵清越便感受到了虞汀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如雨丝砸落脖颈悄无声息中暗藏着脊背发寒的丝丝冷意。 走上前,赵清越无意间踢到了一个玻璃制品,滚动的杂音在安静到极致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啪”的一下,灯被全部打开。 电子屏是灭的,虞汀白的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燃。西服套装套在身上,任何一处都是合乎情理的冷厌优雅。 长达七天的自我隔离并没有让他有多少变化,赵清越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和手上扫过,意料之中的没有伤口没有疤痕。 但如今情况越正常反而就越显的怪异,问题就越大。 f-197的药效已经大幅度降低,与虞汀白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能很好的匹配,由此在隔离途中会出现意识丧失伤害自我的事情发生,这是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可如今却没有,赵清越微微挑了一下眉。 抽出白大褂口袋里的笔,赵清越拿住夹着问询单的白板子写下虞汀白的身体状况,在最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笔落下,赵清越的手顿了一下。 “你去了云水小区,你去找他了。”虞汀白的手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子,清脆的一声,火光点燃了他眼眸深处的荒芜,热意在一瞬间陷入沉寂,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是陈述。 赵清越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会受到隐瞒,将盖子合上把笔插入了口袋,有理有据:“霍野把人约走了,他不安全。” “五年前的朋友。” 虞汀白一下又一下的点火,火光闪烁。 赵清越:“霍野十三岁的时候被带到了一所疗养院,据我了解,他的精神方面不太稳定。” 虞汀白的手停住,将话题拉到了另一个无关的话题里,但依旧让他人惊心肉跳,“我听说昨天晚上岭北医院送来了一个omega。” 赵清越知道,但他只能回复一个字:“是。” 虞汀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笑了一下:“他似乎要和我结婚了。” 跟个冷笑话一样,在当事人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婚期就已经定好,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彼此都不知另一方是谁,又或者说,是谁并不重要。 没有阻止这场‘意外’事故发生的赵清越陷入沉默,最终只能以一句抱歉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虞汀白没有继续说什么,手向外摆了一下。 接到指示的赵清越没有停留,离开的很干脆。 虞汀白的一只耳朵带着耳机,手握着打火机,倦怠的眼垂着,并不是那么密集交谈声,安静的隐约能听见呼吸声。 隐晦的恶意藏在句子里并不明显,但恶心。 在听到运气那一个字,虞汀白手中握着的打火机骤然脱手而出,啪的一下弹到了角落里。 一声嗤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基因缺陷的omega “小宁啊,你这脸干什么摄影啊,去当演员,好看死了。”许敏妍瞧着季宁亦的脸,又看了眼电脑上小明星的脸,不禁悲从中来。 不用p就那么好看,后期肯定好做。 许敏妍现在很烦,手插在头发里撸了撸,今早发好了一版给艺人,一秒钟之后经纪人就一票就否决了,犹豫都没带犹豫的,说什么没发挥好艺人的美貌,修改了十几次,次次都用这理由给打回来。 我的天,底子就在那,我也不能给你p成天仙吧。 许敏妍一肚子的火,还不能发脾气,键盘按的霹雳啪啦的响,怨念极重。 被夸了的宁亦抿着唇在笑,眉眼一弯就能沁出甜来,浅浅的,给人一抓就会化开的错觉。 还没扭过头的许敏妍腾的一下脸就涌上了热气,喃喃自语说着犯规犯规。从业这些年,许敏妍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群微微扫过就能抓人眼球并再也不舍得移开。 也难怪了,许敏妍想。 趁着人低下头,许敏妍偷偷摸摸的用手机给宁亦拍了张照片,不用构图也没管有没有露脸,但定格住的照片是真的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欣赏了一秒,许敏妍就利索将照片发送出去。 每个月十万只需要盯着一个人的大致动向,这份额外的薪酬真的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背靠娱乐圈,总会有一大堆琐碎的消息如潮水一样涌过来,宁亦好几天忙的没空上网冲浪,但到底也会在某些不经意之间听见。 茶水间里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玻璃杯,也不着急出去,一整个摸鱼聊天的姿态对着边上的人说:“我今天一刷视频就看到虞氏集团的那个董事长,我的天,是真的帅,s级的alpha,本来还没有get到,但人从屏幕望过来的那一下,心脏就漏了一拍,一下子就懂了什么叫恋爱的感觉。” 另一个手拿文件夹的人摇了摇头,劝道:“不要想了,他有对象的。” “他不是在发布会上辟谣了吗?” “虞汀白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什么绯闻都没有,突然爆出来订婚,嗯,你就品。”说完这一句,话题又偏了,讨论起晚上吃什么。 拿着文件夹的人似乎是收到什么通知,示意了一眼拿着玻璃杯的,而后就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离开,背影很有气质。 宁亦不是故意听她们的对话的,只是他就站在了那,以虞字开头,脚下就生了根。 晚上下班,宁亦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人群的霍野,有些人不用做任何动作就会是人群里焦点。 人声吵杂,在霍野望向这个方向时,宁亦快步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那就一点瓜葛都不要有。 混杂的信息素闻的让霍野脑袋发疼,但他还是在笑。宁亦吃软不吃硬,胆子还小,冷脸肯定逮不到人。 在拒绝了一个人后,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决绝离开的动作,霍野的嘴角的笑更加灿烂。 嗯,笑脸也不一定有用。 手揣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颗糖,霍野走到人群外。甜味在齿间弥漫,将糖咬开,咀嚼,那涌上大脑的躁意才逐渐平缓。 人跑的没影,霍野没有跟上去的打算。 转过身一个人往向反的方向走,一路嘴都没停,直直的就把口袋里的糖全吃了,左口袋揣了一兜子的糖纸。 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是他送到岭北医院的,他的运气能说不好?许以周那个只会当替身的能有什么本事。 算来算去最后能站在阿宁身边的只有他。 霍野把糖咬的嘎吱嘎吱响,垂着眼睛眼里的冷戾又止不住的冒出来。 还是不保险。 站在门外的宁亦迟迟没有推门进去,盯着面前的门看了半天,陈嫂回来就见到了这场景,笑着问:“宁亦回来啦,这么久都没回来,都瘦了。” 宁亦转过身,笑了一下。 客厅里没人,宁亦挺直的背微微松开。 陈嫂道:“太太去m国见薇薇小姐去了,大少爷出差,家里没什么人。” 宁亦僵硬的点了下头。 陈嫂去了厨房,宁亦站在客厅里有点无从下脚,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是肉眼可见的局促。 比起宁亦这个和季家有着血缘关系还占着季家名头的小少爷,待在这个家十几年的陈嫂更像这个家的一份子。经年累月后累计的归属感,稳定而又长久。 宁亦到底还是坐了下来,脊背挺直,手很不自然的放在身前,好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在刻意改掉之后在特定的场合里仍然浮现,深入骨髓,难以根治。 陈嫂送来的果盘,宁亦没有动,他一个人坐着客厅里,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 单纯在等人,木讷的厉害。 时钟从六点指到八点,比约定的时间要超出了两个小时,这期间陈嫂问过宁亦要吃不吃东西,宁亦摇了摇头。他是想张开嘴的,只是当第一个字成为了一个气音,就只剩下了沉默。 他在一瞬成为了哑巴。 越在这里待得太久,宁亦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声音被逐渐剥夺。 “回来了。”比记忆里更加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宁亦即忙站起来转过身,下意识的点头,却在季宜康皱眉略显不悦的表情里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并不妥当。 宁亦努力的想要回复的更好,却最终也只说了一个是。 是,是的,也只能是是。 季宜康很不满意,他有三个孩子,唯独面前的这个一点他的影子都没有,畏缩、拿不出手,要说些什么,却在想到什么止住。 年纪以及大了,性格也定了,说了也改不了,只能算是废了,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大有作为。 季宜康想着,语气缓和了,他问:“吃了吗?” 宁亦:“吃了……回来之前吃过了。” 不堪大用,季宜康脑袋里浮现了这四个字,在他的面前都不能做到言语流利。 气氛古怪,宁亦对上季宜康的眼睛,即使是在被审视,宁亦还是没移开眼,默默的挺直了背:“爸……你找我有事情吗?” 要坦然自若,不要畏手畏脚,那样不好看。 宁亦屏住了气。 昨天晚上,宁亦收到了季宜康的消息,很简短:明天回来一趟。 没有任何疑问,宁亦回复了一个字,好。 其中的间隔不超过一分钟。 宁亦不知道季宜康要让他做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他做了完成了,他就可以离开,离开这里,大步的向前走。 从宁亦的这双眼睛里,季宜康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坐在沙发上,宁亦也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坐了下去,手在放在前面,又犹豫的放在身侧。 不自在,不坦荡。 季宜康是看出了,这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取舍的天平在审视宁亦这张脸后发生倾斜,着实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有个人帮帮你,你说呢?”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声很清晰,屋子里的摆件格局都偏中式,没什么偏亮的色彩,似乎这样就能符合华贵雍容的内敛。 于此,更多是压抑,不可说的沉闷。 呼吸间宁亦可以察觉他胸口里卡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他听到自己在说:“我在大学的时候攒了一笔钱,您往我卡里打的我一分都没动,以前的花费我都会还回去。”没有磕巴,一把过,“还有,这些年,谢谢您。” 宁亦垂着头,手攥紧了裤子,不难堪,就是不知所措,是一腔孤勇的坦白,背后空无一物。 季宜康笑了一下,有点意外于宁亦会这么说:“我不在乎你那点,养你这些年,总要回报不是吗?” 不是询问,是自我人格的剥离变成附属品。 宁亦不确定,可他还是这样说了:“我会还给您的。” 有千百种让人妥协,季宜康没那么做,伤了情谊也不那么的温和,至少得让人看起来心甘情愿一点,不那么勉强。 想了想,却也没有多余能让人回心转意的,只是突然他的言语拉扯到了死了很久之前的人身上,语气怀念:“你想知道你的母亲葬在哪里吗?” 宁亦抬起了头。 没有绳子勒在脖子那,可宁亦就是喘不过来气,在那一刹,宁亦在默念虞汀白三个字。 会无力吗? 会的吧。 季宜康又继续说:“你母亲死的时候你九岁了,你长的很像她,你长这么大了一次都没有去见她,也不知道她认不认的出来。” 做足了一个父亲的姿态,宁亦在长久沉默后只剩下了一个好字,脊背弯了下去。 是,是的,好,好的。 季宜康没有意外宁亦的屈服,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知道要做什么了,宁亦就没有再待在季家。季宜康早在吩咐好这件事后就上了楼,二楼是他的书房,父子之间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关系对于他来说不在日程之上。 出了门,宁亦深吸了口气,冷冷的。 没走几步就有人追了上来:“小宁啊,晚上也没吃饭,这是我做的,你拿回去吃。” 陈嫂很热情,热情的宁亦没办法拒绝,他盯着人,手里的袋子握的很紧,呼出气变成了朦胧的雾把眼都遮住,声音贴到了地上的低,“谢谢。” 陈嫂没在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这些东西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了。” 宁亦说了一声好,眼睛在笑。 陈嫂见了也笑,多嘴了几句:“这些年你不在,房间还是在了,天天都打扫,你就是一直没回来。” 只要他在,只要他还没死,那些表面的东西就都不会消失。 宁亦的笑淡了点,扯了谎,看地上铺的小石子路:“有点忙,挺忙的。” 忙到过年都不回来?陈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在扯东扯西,只是附和:“忙点好啊,忙点好。” 青年的背影越来越远,陈嫂叹了口气。 虽然是个三的孩子,按道理来说她不会心疼什么,主家的事也不是她能关系的,但到底人心肉长的,还是会在意一点。 小孩子来季家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做什么都很乖。被欺负了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大大的,里面都是泪。 太太不追究就并不代表小孩子的日子好过,大人做的孽,小孩子受苦受难,没办法的事。 要怪,也只能有人走了弯路。 拿钥匙开门,望着里面一片黑暗,宁亦后一秒就觉得鼻子热热的,打开灯,手一摸,都是血。 帝都的天又干,宁亦处理好就准备买个加湿器。 加热了陈姨给他准备的酱排骨,宁亦着一顿饭吃的很饱,一般晚上的时候,他不会吃太多今天算是个例外。 洗漱完毕上床,季宁亦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 爬起来鬼使神差的搜索了虞汀白的人名,蹦出来了很多个视频。 视频很高清,里面人的脸清晰可见,浓密的发,狭长的眼,高挺的鼻,穿着西装,不用过多的修饰就是万众瞩目。 记者在问:“对于前些天说您要订婚了,请问您是什么看法。” 可以不用回答的,可那人的眼睛望过来,锁定镜头,“是谣言,不要相信。” 是谣言,不要相信。 季宁亦反覆将视频看了很多遍,突然就笑了,很浅的一下。 没有强迫,没有勉强,他是在很认真的回复那个问题。 他不会娶那个omega,这是季宁亦所认为的。 可手拿剧本的宁亦知道,婚礼的开始才是这个剧本的开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最近几天都挺累的,白天上班,晚上出去赴约,行程排的很满。 喝了不少酒的宁亦用视线描绘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很红,除此以外他找不到一点可见的优点。 找谁结婚,怎么结婚,谁能和他结婚,季宜康什么也没透露。 他只写出了考题,至于过程他只写了个略并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答案。 捧了点水扑在脸上,宁亦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但他头还在晕。 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风扑在脸上,宁亦剥了颗糖扔进了嘴里。 没咬,就含着。 包厢里自宁亦出去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有人推开门,才有了丁点的动静。 有人走了进来,一头白金的发,耳朵上挂着个耳麦,勾着唇在笑。不是什么很板正的张脸,唇很薄,只要你见到他脑子里就能想到一个词,玩咖。 这张脸看样子就是在纸醉金迷中撒钱玩的,不是他撒钱,就是别人为他撒钱。 程宇和顿时头皮发麻,立刻站了起来,又或者说,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打招呼喊霍少的声音此起彼伏,个个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乖的不行。 程宇和是今天组局的,他先凑了过去,“霍少,我真没灌季少的酒,他自己在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拦,真不是故意的。” 言辞恳切,霍野似笑非笑没怎么搭理,他没怎么看程宇和,一群人见他走过来就忙不迭的往外挪,沙发正中央位置就那么空了出来。 霍野坐下,长腿交叠,下颚微扬,在众人颤颤巍巍下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陈宇和的脸上:“一杯一瓶,不过分吧。” 没威胁,就是并不能拒绝,程宇和咬着牙笑:“不过分,不过分。” 豪门之上还有豪门,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层就能压死一大片。 程宇和有点后悔,后悔没听圈内好友的话,后悔答应了季宁亦来聚聚的要求,要不就是后悔在盯着人看的时候,呆了半天下意识的给人倒酒。 但到了后来,这一丝后悔都被顺着咽喉入胃的酒给冲的一点也不剩。 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呛嗓子程宇和都没停,一个劲的灌。 耳麦里没传来其他声音,四周鸦雀无声,霍野就静静的看着。 程宇和不是喝完的,仰头一口闷,没那个资本,撒了半张脸,但到底是把一瓶威士忌给干没了。 一群人光鲜亮丽的,就他半张脸都湿了,程宇和也没畏缩,就是看着挺狼狈,他还在笑,骨头已经长了出来,碎不掉:“霍少,岳塘区的那个项目麻烦手下留情,我爸给我练手的,弄掉了我不好收场。” 挑明了说的,霍野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视线依旧落在众人脸上。 但好歹没有继续追究,显得平易近人一点,众人的心也落了一点地。 从放在一起而显得杂乱无比的酒杯酒瓶里,霍野挑了个放着冰块还没有喝掉的玻璃杯。 人围着一圈都在看着他,个个站的跟木头桩子一样。 霍野扯着笑脸对着他们,你就是得相信有些人就算装模做样的来敷衍了事,也真的做到了漂亮两个字。 霍野问:“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回家,还没玩够?” 此话一出,个个借口都冒出来了,能跑赶紧跑。 兵荒马乱,热闹的像老奶奶逛菜市场,叽里呱啦。 “霍少,我家宝宝生崽子了,我要回去一趟。”一个女性omega怯生生开口。 边上的男性omega瞪大了眼,毫不犹豫的拆穿:“你家宝宝是个公猫,生什么崽子。” 男性omega得到了一记刀眼外加小腿挨了一下。 “霍少我想起来我还没吃饭,就先走了。” …… 不过一会,包厢就空了,就留霍野一个人坐在那,程宇和关上门向里面看去。 修长的手,腕骨突出,一只手握住玻璃杯,液体摇晃,一饮而尽。 那是杯被喝剩下的,程宇和意识到。 “你怎么还在看,不怕霍少找你麻烦。”友人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向外走,“快点走吧,大少爷一看就生气了,你说你,一点也不听劝。” 程宇和笑了一下:“我怎么就不听劝了,谁知道没玩一会,人就跑来在隔壁还说来玩玩,五年了,五年都没联系,谁知道。” 友人啧了一声,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得挑明了说,贱的慌。但到底还是朋友,怕人真的没脑子,出言提醒:“前几个邀季宁亦的,不都说在边上碰见过霍少吗?按照高中那架势,你说霍少心里想什么。” 程宇和嘴硬:“朋友呗。” 友人冷笑,“我知道一件事情。”他贴近了程宇和的耳朵,轻轻的说:“我一个朋友见到了霍大少高中偷亲了季宁亦。” 友人在程宇和僵硬的笑容里继续说,“他被抓包了,季宁亦知道了。” 琥珀色的瞳眸里是笑着的,不过大多都是恶意,裹挟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朋友一直都是随和的,见到这幅表情,程宇和还有点诧异。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不去相信,倔的像头驴:“然后呢,能说明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去犟没有意义,友人还是准备在拉人一把,“霍野出国,季宁亦留在国内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说呢?” 就说明不喜欢了呗,还能说明什么。 程宇和想这么说,但他知道不是。 一抬眼,散开的人群里多少都是高中同学,其中一个两个还是年轻有为不爱和他有交集的科技新贵,但他们都还是来了,交换利益才得到的入场券。 这些年里,如果没人压着,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京都飞往海市,季宁亦身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想试一试,也许呢。 程宇和苦笑了一下。 前几场的人没事,这一场人就忍不住了,掀桌子,杀鸡儆猴。 友人见他想明白了,就把搭在他肩头的手撤了回去,懒懒道:“我还没喝够,我们换个场呗。” 程宇和挑眉:“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说喝酒没游戏好玩。” 双眼对视,无声寂静。 友人叹了口气,笑道:“今天不一样。” 程宇和:“哪里不一样。” 戳破就没意思了,两个人一起向外走。 有人压着他们动不了手,但他阻止不了那个人想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甘心一点也没做就淘汰出局,真的不甘心。 宁亦推门进来,就见到了空荡荡的包厢。 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霍野在玩冰,玻璃杯放着桌子上,修长食指缓慢转动着杯子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 听到开门的声音,霍野的视线投来,算不得上灿烂。 暗暗的,冷厌的见不到光。 “他们人呢?”宁亦问。 “太晚了,都走了。”霍野起身,站起来以后就向宁亦的方向走,嘴上扬着标准的笑。 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但那点生气又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生什么气,他只是不喜欢他,他生什么气。 霍野自顾自的说:“晚上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灯火通明的午夜场,外加帝都市中心,交通简直不要太便捷,不好打车是个冷笑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宁亦冷硬的问出声,侧过身,避开了霍野伸过来的手。 又躲他,霍野心里躁意要漫了出来,但还压着尽量别显现出来。 他生什么气,不过就是人躲了他而已,又不止一次了,好几次了。 他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躲了就躲了。 十一次而已,加上这次十二次。 霍野手准备向上举起表示自己任何想法都没有,却在触及宁亦的视线后又再次放下。 手将人彻底的拉了进来,抵在墙上,顺手关上了门:“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哪里做错了?” 呼吸扑在脖颈处,温热潮湿,就算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宁亦此刻也感受到心悸。 心跳在紊乱。 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压在身上,宁亦推也推不开,更何况还是霍野故意的。 白金的发在脖颈处乱蹭,微微痒。 橙子的甜就在鼻尖乱晃,霍野的鼻尖抵在宁亦脖子上的软肉上,那一下,霍野能明显感身下人的片刻僵硬。 温度在攀升。 宁亦的手想抓紧,只能触碰到另一个人的温热,骨骼。 早在进来的那一瞬,他的手就早已被人紧紧扣住禁锢在身后,越挣脱越紧。 不安,惶恐,失控。 后脖颈细微的疼痛蔓延,宁亦蹙眉:“放开。” 霍野没听。 宁亦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些不耐:“霍野,我说放开。” 霍野是生气的,因为很不对,准确来说是宁亦的活动轨迹不对。 十指相扣的手被他握的更紧。 他的声音有点哑,视线落在那被黑色碎发遮住的后颈,莹白的肤色,似乎叼住就会化开。 眼神跃跃欲试,他移开眼,声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找在人,你想找可以结婚的对象。” 阿宁不喜欢热闹的氛围,主动参与社交更是不会,偶尔一次他可能会认为是想聚聚,太过频繁那就意味着不正常。 还故意和几个alpha说话,大晚上的还和beta说话喝酒的能是正经alpha吗? 在这件事上,他又不是傻子。 白金的发,苍白的肤,一双黑瞳就愈发显得幽深晦涩。 霍野开口:“既然不是虞汀白也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能是第一选项?” 宁亦拒绝的很彻底:“谁都可以,你不行。” 霍野:“许以周也可以?”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宁亦回答出来,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 窒息,紊乱,白金的发落在脸颊。眼前的手被按在头顶,唇与齿磕碰,凶狠带着不顾一切的肆意妄为。是铁锈的味道。 手被松开,宁亦去推霍野肩膀,没有用。 水声啧啧,头顶的灯晃晃悠悠折射出从未见到过的光,宁亦去抓霍野的头发,雾气朦胧的眼睛氤氲出水汽,湿漉漉的一片。 后颈的痛丝丝缕缕的爬向四肢,被唇上的疼痛而掩盖。 头发被拽着的疼痛并没有让霍野放下任何动作,他的神经随着宁亦眼尾的红更加的癫狂。 “我可以吗?”霍野停下问,他的眼里有了血丝。 宁亦大口的喘息,背抵在墙上,心跳恢复不了平静,一声比一声大。 失控伴随着耳鸣,让宁亦的声音变小了许多,他不太想说话,可还是打起了精神去回复霍野:“不可以,你和许以周都不可以。” 霍野想,他该谢谢阿宁对他不是例外吗? 不甘心,不想,不愿意从胸腔爆开,他又俯下了身,“啪”的一下,是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宁亦仰头,嗓子微哑:“疯够了吗?” 脸颊有些发麻,霍野顶了顶腮,望向了宁亦的手。 这一巴掌很用力,他都能感到麻,他把人垂在人身侧的手捧起来看,不出意外的是红了,从皮肤下涌上了一层红粉。 手被抓着,宁亦没动,垂着眼帘,没力气了,什么也做不了。 霍野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垂首朝着那泛红的手掌吹气,语气很低:“我没想那么做,我就是突然的控制不住,失控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行?” 宁亦:“……” “是因为我喜欢你对吗?” “可这对我不公平。” “阿宁,我可以不是第一位,但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霍野去看人的眼睛,意料之中只看到了低下去的头。 “你只要给我一点机会,我就可以比别人做的都好。” “阿宁,给我一点机会。” 低声下气并没有让宁亦有多大的改变,长久以来的习观念并不能一时撬动,宁亦一声不吭。 霍野将脸放到了宁亦的掌心,磨蹭,妄图得到一点的爱抚,他的脾气真的不算好,可他能忍耐,“在帝都能排的上号的我算一个,我说过的,阿宁,你可以利用我的。” “钱和权,我都可以给你。” “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宁亦手指蜷缩,还是拒绝:“这不一样。” 霍野的眼眸和宁亦对上,alpha的眉骨锋利,软化下来又同色与欲纠结,性感的不像话:“没什么不一样的,朋友之间可以有利益关系,爱人之间也可以。” 只要有了机会,那么爱在细水长流中终将涌现。 “阿宁,爱爱我吧。”霍野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把手抽了出来,手心因受到了触碰而发麻发疼,也没吭一个字。 霍野是疯了,说不通。 说了一遍也不行,两遍不行,宁亦彻底放弃了。霍野大约是被一巴掌给抽清醒了点,宁亦在推人肩膀,霍野也配合的向一边倾斜过去。 没多大的意思。 唇上火辣辣的,宁亦没去管,应该是破了。 宁亦向外走,身后跟了个尾巴。人不出声赶人,霍野就有脸继续跟下去,即使左脸颊红了大片,被人时不时看上一眼也不甚在意。 被喜欢的人打,这是勋章。 一张帅脸顶着个巴掌印,跟在一个同样漂亮的人身后,大部分人没注意到有什么联系,但小部分脑回路清奇的一下子就把人联系在了一起,脑袋缩在一起叽叽喳喳,磕起了cp。 金发呆板傻气alphax作里作气娇气omega。 可惜霍野的脸和呆板傻气挂不上边,顶了个巴掌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大步向前,有点傻但不多。 宁亦也算不得上作。 人设货不对板,角落里穿校服的两个人磕的还贼起劲,手机一拍,嘴巴里只剩两字,真香。 走了几步,宁亦顿住了脚步。 他扭过头去看人。 霍野的皮肤总是病态的苍白,高中时候就很爱户外篮球,晒也难晒黑,好不容易晒黑了待在室内几天内又能急速的恢复。 如今霍野的皮肤就像在屋子里关了个把月的那种,不正常的白,巴掌印明晃晃的在上面格外显眼。 四周人流不算多也不算少,宁亦能察觉到有些视线落在了霍野身上,暗戳戳的。 还瞥到一个人似乎是要举起手机。 巴掌印影响不了一个人的全脸,就算看上去有点好笑,但还有另一边完好的脸挺着。 身高肩宽倒三角,脸上有了瑕疵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反而会让人放大了心中的那么微妙,会让其觉得,机会来了。 霍家的大少爷,一个名头一张照片就能挂在热搜上。 宁亦向回走。 霍野早在宁亦的身体顿住的那一秒就意识到了,眼皮耷拉着,意气风发一点也不剩,萧萧索索。 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宁亦会在脖子上围一条围巾。 今天是条酒红色的。 人向着他走过来,霍野也没歇着,他腿又没断,就是断了,手又不是废了,爬都要爬过去。 面对面走过来,那是双向奔赴。 走到了霍野身边,宁亦已经把缠绕在脖颈处的围巾给解了下来。 风钻进了脖子,凉飕飕。 宁亦把围巾递过去,霍野没接,装模做样的垂着眼,可怜巴巴的喊了个字疼。抿着嘴,就不说话了。 活泼好动的金毛停止了摇尾巴,一脸衰样,半死不活的等着主人的爱抚。 宁亦没有给好脸色,赏了人两个字:“活该。” 他的脸有点白,不同于霍野的那种苍白,更多的是一种玉制的温润,很健康。说出的话没有狠劲,是平白直述的冷淡。 霍野没否认,惨淡的勾了勾唇,半死不活。 “嗯,活该。” 人最奇怪的一点之一就是当生气时说出的话被另一方肯定时,第一时间不是快活,而是一瞬间的哑然。宁亦此时就处于这个区间内。 手里的围巾硬塞进人的胸前,也不管人有没有接住,就立刻将手撤了回去。 微微低下头方便人将围巾套在他脖子上的霍野搂紧了胸前的酒红色。后槽牙咬紧又放松,手指捻了捻上面的温热。 指尖在发烫。 将围巾围到脸上,甜甜的橙子味就扑向了大半张脸,钻入鼻腔,霍野舔了舔唇,犬牙发酸。 “照片怎么办?”宁亦望着刚刚的确拍了照片人的手机,询问着,下一秒就准备走向那人,迈开了一个脚步就被霍野给抓住了衣袖。 对上视线。 霍野:“没事,出不了什么问题。” 发,最好是在平台流量最高的地方发。凭着他的这张脸,话题热度上来,他的巴掌印属于谁的,他人喜欢谁不就清清楚楚。 霍野的脑袋发热,深吸了口气,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甜的。 本人不在意,宁亦垂一下了眼,手一撇就把霍野的手给抚开。一点力气也没用。 “随你。” 甩下这两个字,宁亦就彻底的不搭理了霍野,把人当做了透明。走到路边,手一伸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要走。 无视并不会让霍野感到难受,脖子上缠绕着的围巾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他的阿宁还在意着他。 宁亦一只手拉着车把手,霍野就大跨步的向另一个门走。 在这里,宁亦出发出了声,他叫了霍野的名字,完完整整的两个字,不轻不重。 霍野扭头,帝都的夜是由无数灯火大厦勾勒出了繁华,它是不落的朝阳,熠熠生辉。 所以,在这片光亮里,霍野能清晰看到宁亦眼里的疲倦,是对他的。 霍野想,他可以不在乎,视而不见,一个方法怎么能用第二次呢?做错过的题目他从来都不会再做错过,重蹈覆辙不在他的人生选项里。 做错了就要改,选另一个,重复选择同一个答案的人,会有多傻? 车水马龙,远方街口的鸣笛声响起,划破夜色,刺破了另一时空的冬。 霍野叹了口气,揣到口袋里的手只摸到了一片片被撕开的糖纸。他忘了,在包间里盯着监控的时候就吃完了。他笑了一下,在宁亦的目光下走向一边人行道上。 手揣在兜里,人模人样,语气温柔:“回家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宁亦没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霍野站在原地,车子一起动就跑了出去,半点也不等人,一张糖纸被他放进了嘴巴里,咀嚼,吞咽,略微的一点甜被榨出来,香香的橙子味。 站了几分钟,稳定了,霍野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声音阴测测的,落点捉摸不定:“查查最近许以周的动向,他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我查。” 挂断电话,霍野盯着脚下的影子,笑了笑,嘴里吐出了两个单词:“sb。” 没脑子的傻缺才会出这么馊的主意。 没脑子的傻缺半夜敲门,一声比一声响。 发生的事很多,宁亦回到家就躺在了床上,睡着了又没睡着,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脑袋里荡过来荡过去,铁门被拍的啪啪作响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眼睛很清晰,似乎从来都没有闭眼过。 楼道的灯被嘈杂的声音给唤醒,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他的门前。 宁亦垂着眼,有了一瞬的茫然。 柔和的暖光倾泻,那抓着铁门缝隙的手动了动,指节发白,手指涨红。 被碎发遮住的脸抬起,似被碎雪雕刻的脸颊此时一寸寸融化,唇色都是充血的红,热气扑面而来,满头大汗。 “许以周?”宁亦不可置信。 光落在瞳孔里让许以周本能的颤动了眼睫,在意识还清楚之际,他的手拽住了宁亦的裤子,虚虚的拉着,眼前晃晃荡荡。 “嗯。”许以周回应,咽喉震动,他说:“我来了。” 他扬着头,在笑,很小的弧度。可宁亦却感觉他在哭,很小声。 “我是不是来晚了。”许以周问。 宁亦一头雾水。坚硬的铁门阻挡着两个人,宁亦蹲了下去,没有打开门。 “为什么这么说?”宁亦伸出手去触碰许以周的脸颊,很烫。手掌不用覆盖额头都能察觉的到的不同寻常,不是发烧。 许以周的笑与他在圣和时期的模样重叠,比起四年后初遇时的沉稳冰冷,这样的神情更为适合他,明锐的势不可挡,灿烂的是破晓的熹光。 眼眶很红,血丝围绕着瞳孔。 宁亦意识到五个字:易感期,危险。 宁亦的手不算冷,但对于现在的许以周是可以消暑的冰。 他没有将这块冰握在手里攥紧,而是将脸一下又一下的蹭着掌心,幅度不大,暗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人,眼里是他未藏住的渴求。 alpha在易感期内就算再想掩饰他对爱的人的心动,他的眼神,他的动作就都是破绽。 我的理智屈服于本能,我无法藏匿我的爱意,束手就擒。 浑浑沌沌的许以周感到惶恐,他低下了头。 “许以周!”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宁亦出声,声调尖锐。 许以周茫然的抬头,咬着手腕没松开,血染红了唇,还有一滴滴的向下落的。 宁亦打开了锁,蹲在门外,手掐住了许以周的下颚,厉声喝道:“松口!” 许以周依旧咬着。 宁亦一只手扒拉着许宁亦的牙齿,还没用力许以周就张开了嘴,手腕落下,双手环抱住了面前的人。 楼梯里的灯暗下,许以周就保持那个动作,宁亦也没动。 “我们先进去好不好?”不知道许以周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宁亦轻轻的哄着。 许以周没说话,只是顺从的跟随着宁亦的力道,站了起来,哗啦的一下,被他抱在怀里的不知名物体就砸在了地上,惊的宁亦眼睫不停的颤。不过谁也没管。 扶着许以周,只是一会宁亦就感觉到了热,后背冒汗,鼻子里总有种热潮要涌出来。 许以周被宁亦很艰难的弄到了沙发上。 两人的精神都不算太好,许以周的眼睛要阖不阖的,宁亦累的在轻喘气,眼耷拉着,坐在许以周身侧。 许以周没阖上眼,一会就抓住了宁亦的手,边看边玩。 一个beta的家里是不存在alpha抑制剂这种必备品的,手机在卧室,宁亦要撤回自己的手,许以周拽了一下,没用力,可隐隐约约的是在挽留。 怕人不老实,宁亦轻轻哄着,“我现离开一会,等下在给你抓着,好不好?” 许以周没回复,因为你不能指望一个意识快没的人来回答问题。 宁亦去了卧室拿了手机下单了抑制剂送货上门,出去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厚厚的毛毯子。 虽然可能也用不上。 在把人半搂半拖着进门,宁亦才意识到许以周穿的很薄,体温升高的炙热似乎没有阻隔的就传到了他的手心,胳膊上,背上。 把毯子仍在沙发上,宁亦将门外的东西捡了回来,低头一看,是财产转移协议,略微翻了一下,是已经签过字的。 签的是许以周的名字。 他要把财产转移给谁? 宁亦抬眼,许以周也在看着他。 将这份协议放在桌子上,宁亦又去边上的柜子找医药箱。 许以周瞥了眼桌上的协议,丁点的记忆在浮现。 医药箱找到了,宁亦转过身就见许以周端坐着,眼睛还是片迷蒙。 见到他,许以周还调了调坐姿,背挺的更加笔直,上下嘴皮一动,一大段话就说了出来一点也没停顿。似乎说了很多遍,念了很多遍。 许以周郑重其事说道:“如果你要一个联姻对象的话,那我可以,我们结婚后,除了法律上的关系转变外,其他的不会有任何转变,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做你的事情,其他的,我来解决。” “你说我为什么愿意?” “我的年纪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我爸妈很着急,这是个问题我得解决。” “为什么是你?” “在这个圈子里心怀不轨的人太多,而且符合条件的,我身边只有一个你。” “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我喜欢过你?”语气下沉。 许以周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 自问自答的戏码来到了中场休息,宁亦提着医药箱没在往前一步。 复杂,无言以对的复杂。 在诡异的沉默里,许以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只摊了协议的茶几,吞吞吐吐:“我又不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可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基因缺陷的omega 那句我不喜欢你了被许以周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很多遍,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不是卡壳就是在开头念不下去。 到最后,许以周自己念的烦了,伸出右手就是一巴掌。 脸颊的痛感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理智回笼了一点又在继续念着,通顺了一点但还是磕巴。 六个字反反复复,不觉厌烦。 “啪”的一下让宁亦眼皮一跳。 在许以周的“念咒”中,宁亦靠近了他。 许以周停止了说话,眼睛转了一圈,落点是宁亦的右手。 “牵着。”他说。 正在处理伤口的宁亦没去管他。 血糊住了伤口,宁亦用着生理盐水去擦,一圈牙印显露出来,有点深,用了狠劲在里面。 “你不牵我吗?”许以周絮絮叨叨:“你说过,给我牵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许以周眼里闪过一抹神经质的黑,他提出了质疑,他的语气提高,似是悬疑小说中的侦探角色找出了最终凶手时的总结:“你是个骗子。” “你骗我,你不信守诺言。” 絮絮叨叨的言语并没有影响到宁亦,在给人的手腕缠上绷带后,宁亦才由心的发出疑惑:“不疼吗?” 处于意识恍惚中的alpha回应不了,他喃喃自语:“不信守诺言就不要守了,我也不守,我们都不守……我们就都一样了。” 许以周笑出了声,眉目都舒展开,他轻轻的说“我们一样了……一样了。” 黑幽幽的眸子里藏了东西,他望向宁亦,又什么都没藏住。 宁亦也随他了,和没有意识的人的话说不到一块去。 垂着身侧的手被碰了碰,顺着触感看过去,许以周正用手去勾他的小拇指。 宁亦没躲,他的脑子有点疼。 许以周逐渐的开始放肆,一点点的试探,食指触碰到宁亦的手就悄悄的用余光去瞥他的脸色,恍惚的看不清却也没退缩。 没有被制止,就意味着允许。 毕竟他答应过他,即使对方是骗子,他也有权利去让做已经被允许过的事情。在易感期的alpha就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也知道在某种情况下为自己谋求福利。 他想牵面前人的手,那人的身上有甜甜的橙子味。 alpha易感期会让其趋于最原始的本能,撕咬、标记、筑巢,宁亦不会在这种状况下去选择说一些让许一周不快的话。 他的目光锁定在许以周的脸上。 意识不清的alpha低着头,盯着已经被他抓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狭长的眼下除了眼睫投下的阴影,还有一片青灰色的暗沉。 宁亦是见过一些alpha在易感期下失去控制的场景,被野性鞭挞的失去了人类独有的理性,只剩下繁衍的本能。 直到被人制服都还是一脸的不甘心,无可奈何的盯着远离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低喘。 这些都不符合现在许以周的状态。 太安静了。 沉默,倦怠,只有在牵着他的手后才露出了一点餍足的笑意,与alpha在易感期内所展示出来的攻击性、欲求相悖。 是被微波炉加热过的水吗? 宁亦额头上的一根筋跳的更加欢愉,脑袋更疼了。 安安静静的alpha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的偏转,他扭过头,盯着宁亦的脸,他的瞳孔不自觉的颤动,恍惚见记起他要做的事情。 他要对着面前的人说一句话。 许以周的嘴巴一张一合,没声,反复了几次,他皱着眉手抬起,还没用力就被宁亦给抓住,他偏过头,似乎在不理解。 许以周对上了宁亦的眼睛。 许以周的咽喉在动,脸颊在用力,全是一览无余的费力。但他依旧还在念叨着那句话。 “我不……喜欢……” 顿了很长时间,最后一个还是没有冒出来。 又失败了。 这是否认吗? 这是告白。 宁亦的脑袋发紧,头似乎下一刻就要裂开。 “你。”这个字落下,了解了结尾。 新的一轮又重新开始,许以周的话流畅了起来,他没有避开宁亦的眼睛,直直的对上去,他一字一句说:“我、不、喜、欢、你、了。” 只是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宁亦清楚的看到了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很大的一颗。 刹那,宁亦抓着许以周的手就松开了力道。 许以周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眶的泪一滴滴的坠下,砸在衣服上。他的话越来越流畅,最后还能在宁亦的面前若无其事的笑一下,似乎这就是他的本意。 “我不喜欢你了,真的。”许以周举着例子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我比任何人都要合适,我的家庭状况你也知道,很简单。” “目前我的哥哥是许氏的继承人,如果你觉的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争一争。” 许以周再次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在这幻想的一问一答里他的意识逐步衍伸。 “继承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是一个过程。” “我可以先把我的股份给你,名下财产也可以转移,不过数量太多,目前我只能先转移这一部分。” 宁亦:“……” 太过安静的环境让许以周焦躁,他又去抓宁亦的手,冷不丁道:“我不喜欢你了。”眼泪又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似乎这一句话就是让人不会拒绝的话,只要说出来,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可以被宽容。 宁亦感到头疼,他不自觉的问出了一个问题:“许以周,我是一个beta,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你要怎么办呢?” 许以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拉着宁亦的手,摩挲着指节,触碰着指尖。 世界安静下来,宁亦为自己去问许以周这个问题而感到好笑。左手被抓着,宁亦也没打算抽出来,右手探了探人的口袋,空空荡荡的。 手机没有带出来。 许以周的身份意味着他不能直接被送到医院里,宁亦一只手解锁着手机,在联系人的选择上,点击了赵清越的聊天框。 01:在吗? 颇为生硬的开场白,让宁亦有了撤回的冲动,功利性太强。 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宁亦的手点在屏幕上。 zqy:有事? 01:你可以告诉我许以礼的联系方式吗? zqy:许以周在你楼下? 宁亦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赵清越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犹豫了一下,宁亦点击了接通。 赵清越没有睡着的痕迹,金丝眼镜还依旧端端正正的架在他的鼻梁上,眼神清醒,从镜片反射出蓝光来看,是还在工作的状态。 对于接通了的视频,赵清越显得有些诧异,勾唇一笑,解释着:“我不是不给你许以礼的电话,我和他不熟,加的联系方式大约都是工作方面的,如果你要找他,得要等上一会。” “当然,如果很急的话,我可以帮忙。” 手被攥紧,宁亦下意识去看许以周。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其他,眼尾的泪没有干透,还是湿的。 宁亦声音放轻:“许以周在我身边。” 赵清越:“……” 青年的视线落在镜头之外,赵清越调整了一下坐姿,僵住的手恢复活络,自然的放在一边。 “他还在易感期内。” 宁亦没用余光去瞥赵清越现在是如何表情,他全身心都在许以周的身上,直到手机里传来‘呲啦’的椅子移动声,宁亦才望了过去。 入眼是赵清越冷白的下颚。 镜头晃的厉害,赵清越的话如同骤然降下的雨,噼里啪啦的倾泻而下:“有绳子吗?没有的话皮带也行,把他的手捆住,算了,找一个房间,把他锁在里面,或者自己躲进去。” “不要挂视频,等我。” “等我,我马上到。” 赵清越的急迫让宁亦恍然有种错觉:现在和许以周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alpha的易感期是很危险的时间段,但现在宁亦并没有感觉到。为了避免赵清越的过度担忧,宁亦开口:“好像不用那么做,许以周现在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没有什么攻击性。” 这一段话并没有让赵清越的步调有任何的降低,他自己就是个alpha,并且还在研究如何用药物降低alpha在易感期内的生理本能。 宁亦说的话,赵清越会相信,但不会全部相信。 狩猎、性、暴力是伴随着alpha易感期的始末。在一些情况下,alpha会适当示弱来降低猎物的警惕性,从而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许以周的病例档案现在还躺在他的桌子下的保险柜里,十三岁就被送去了m国的疗养院,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十四层是不能用腿跑下去的高度,电梯的按钮被赵清越按了一下又一下,虽然这样也不能让电梯快速上来,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等待的期间,赵清越的嘴也没闲着,他在警告手机对面对危险还一无所知的beta。 “不要相信许以周,他在骗你。” 宁亦还没来及回复,手机就被他认为的,状态不错的alpha给抢走,“啪”的砸向了不远处。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许以周的眼睛还是懵懵懂懂的,眼神特别无辜。似乎砸了手机的人另有其人,并不是他。 宁亦被这么一下给惊到了,但也没表示什么。不要刺激到还在易感期内的alpha,其他的不是问题。 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许以周绷紧用力的手臂又放了下来。他不喜欢面前的人总是看着那个物体。 他只能看着他。 他的世界就只能是他。 黑掉的屏幕,赵清越的理智岌岌可危,手不受控的垂了一下边上的白墙。 痛感从指结蔓延,理智也在回归,赵清越给虞汀白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三秒,通了。 赵清越踏进电梯,稀松平常的开口:“许以周易感期去了季宁亦的家,该怎么做?” “嗯。” 嗯是什么意思?赵清越揣测不明白,只是脑子乍现出一缕灵光,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无论如何宁亦身边发生什么,虞汀白总会是得到一手消息的人。 那么多人,吃白饭的? 电梯急速下坠,在失重感里,赵清越靠向了身后,模糊不清的镜面上倒影出的身影阴恻恻的,赵清越笑了笑。 是一种坦然,无法阻止下坠的失控,很清晰:“beta不会被信息素干扰意志,只是许以周原本的情绪就很不稳定。m国疗养院的资料我给你发过。虞汀白,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是,意外是在掌控之外的事情。” ‘叮’的一下,电梯门开,赵清越眼前变的明亮,疏疏的光驱散黑暗。 “谁也不会例外。” 虞汀白没有说话,赵清越未言语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压抑,这是一场对于他的围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基因缺陷的omega “杰弗里教授在后天就会回国。” 平淡的语调,加上最近几天实验室的人员变动,赵清越了然,轻笑,飘飘摇摇的轻浮。 被藏匿在镜片后的眼睛透出点不符合本人人设相悖的野心勃勃,嘴角拉大,心怀不轨:“赵白桥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说不准哪天就被突然冒出的新闻弄的心脏病发,我至少待在这,才能看看谁最后才能上位不是吗?。”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啧。 赵清越没打算放弃前往云水小区的打算。不骄不躁的去了地下车库,坐在驾驶室里,顿了一秒,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响彻整个车库。 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赵清越若无其事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而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虞汀白理智,他在自欺欺人骗谁? 哦,骗他自己。 在车库里睡着的人迷茫的睁开眼,冲着挡风玻璃前一辆掠过的大g,迷迷瞪瞪的骂了一句:“md,神经病啊。” 大晚上不睡觉,按什么喇叭。 天城壹号那里来的傻缺! 被削得很长的果皮骤然被切断,握着刀柄的手顿住。 巨大的电子屏上,无声相望的两个人被拍门声惊动,一个扭头看过去,一个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被刀刃割伤的血液汩汩流出,沾在了苹果的果肉上,虞汀白垂下眼,呼吸平稳,指腹轻轻擦去刀上的血迹。 沉寂下来的空间,有道声音响起:“虞总,需要配合霍野吗?” 削了半张皮的苹果被放在了桌面上,暗黄色在沉积,虞汀白抬起头。 半分钟的沉默。 “不用。” 小一不吱声了,紧盯着七楼,今天是他值夜班。从许以周赶到这,他就注意到了,摇摇晃晃的步子,不出意外的,不一会他的手机app显示出信息素浓度超标的提醒。 季小少爷的家门口被放了个简易信息素监控器,虽然小少爷是个beta,但不妨碍有人将一系列意外事件条条列出,只为做出最万无一失的保护措施。 把手踹进兜里,小一蹲在了地上,这天真冷,不过在挺过这几天,这夜班就不是他值了。 他晚上自由了。 话说当初是那个傻缺提出一个人值一年的? 霍野拍着门,白金的发乱糟糟的,半夜从床上被一通电话叫醒,还没来的急反应,就从对面发来的一张照片窥伺到不同寻常。 几天不见的许以周站在老旧楼房下,身上穿的极其简单,但从他的日常来看,可以算是狼狈。 不用霍野多想,他就知道这人又要作妖。衣服都没来的及拿,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半路冷风一吹,霍野的大脑飞速运作,突然就意识到许以周已经有几天没露面了。 易感期三个字冒出来,霍野的额头直跳。 “阿宁!” “阿宁!” 小一而耳朵里插着耳麦,时时刻刻注意里面的动静。命令就在此刻落下,清晰又冷淡:“去帮霍野。” 掏出兜里的对讲机,小一冲着对面的人吩咐道:“小四,下楼。” 在霍野退后伸出长腿就要踹门之际,那扇门从里面拉开,露出了完完整整的季宁亦。 霍野的脸色还没转变,就闻到了很刺鼻的花香,小苍兰的味道。 alpha的信息素相排斥,坐在沙发上的许以周面色不大好,眼睛盯着宁亦,除了深深的执拗,还有对来人的微不可查的厌弃。 很烦,但有没有办法,许以周握了握手,手指蜷缩。 宁亦对于霍野的到来很诧异,铁门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霍野借着缝隙去看里面的人,语气放轻,话是张口就来:“许以礼在国外出差,托我过来把人拉走。” 就瞥了一眼,霍野就能感觉到许以周要杀人的视线。 碍眼的人做碍眼的事,霍野也想把人给刀了。不过现在他得先进去。 浓密的眉,没有特地的修剪过,乱糟糟的,同眼底的躁动相呼应。 宁亦皱眉,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赵清越找人的效率这么高吗? 这么快就来了? 还有,霍野和许以礼的关系很好? 脑子里乱糟糟的宁亦打开门,而后就被霍野给抱了个满怀。也没有抱多久,在宁亦要伸出手把人扒拉开时,霍野就自动松开了,没有过于的出界。 但宁亦还是下意识道:“不要动不动就抱我,这样不好。” 霍野:“我刚从国外回来,他们有时候打招呼就是这样的。” 宁亦向后退了一步,疑惑问:“是这样吗?” 霍野一笑,宁亦就知道不是了。 可能有,但至少刚刚霍野的意图不是这样。 脑袋炸裂,宁亦没想太多,问了句:“许以周要送去哪?” 霍野径直去了沙发边,许以周是坐着的,背挺的笔直的。也还没动。 是不想动,还是不能动? alpha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在易感期内看着另一个alpha进入自己的领地。在这个时候,霍野居然对许以周还有点脑子表示出了庆幸。 “抑制剂还在送来的路上。”宁亦走过去,将许以周的大致状况说了一下,“他的手腕上有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有点深。” 霍野边听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两支药剂,极为娴熟的将其中一支打入许以周的左臂。 他的眼里带着笑,轻而易举的开始了拉踩:“正经alpha根本都不会在易感期里出来,像许以周这种的,啧,简直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天天带着抑制剂,易感期也不乱跑。” 霍野笑眯眯的望向宁亦,就见宁亦一脸的心不在焉。在想事情。 淡淡的酒味,漂浮的烟雾。 宁亦被触碰到某一神经,帮着许以周说了句话,“也许是他出来太急,然后就出意外了呢?” 霍野:“……” 很明显的偏心,雾蒙蒙的眼睛望过来,又长又卷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霍野漫不经心的赞同地点了下头,声音下沉附和道:“嗯嗯嗯,对对对。” 不大愿意,但到底还是在哄人。 喜欢乖的,什么毛病。 本来不想下狠手的霍野将另一支准备放回口袋的药剂又给拆了封。 这么会讨人喜欢,那就更乖一点呗。 没一点自我意识的烂泥,是不是要更乖一点? “你给他打什么?”宁亦出声询问,浅粉色的药剂在玻璃管里显得有点漂亮。 霍野一本正经道:“镇定剂,毕竟是个s级的alpha,他打我怎么办,我可是正经alpha,可不是他这种流氓alpha的对手。” 宁亦:“……” 无话可说。 一本正经开玩笑的霍野眉宇都是轻松愉悦,补充的语句去掉轻浮,沉稳又可靠:“在一定程度上alpha易感期不仅会伤害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限制一下自我行动力很有必要。” 宁亦点了下头,一转眼,就是许以周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眼。至少现在看上去很乖。 宁亦措辞了一下语句:“但他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的……” 霍野不置可否,笑道:“易感期内的alpha不要轻易的相信,他们是天生的掠夺者,会演戏。” “那你呢。” 把自己也囊括在内的霍野手上依旧稳当,语气轻缓:“我也一样。” 粉色药剂被一点点推进去,离得远宁亦可以清楚看清许以周脸部的变化。 逐渐涣散的瞳孔,挺直的脊背无奈的摇晃了几下,最终坠落在沙发里,眼睛还直勾勾的望过来。 在此刻那略微的凶性才暴露出来,不甘心,不情愿,还有难过,被抛弃的难过。 平静的眼中,泪珠落下,宁亦的手动了一下。 霍野察觉不对,看向了许以周。 他就说alpha会演戏,这不就演上了。霍野的牙齿有点痒,手摸到上半身没摸到口袋,一低头,出来太急,只套了个灰色毛衣。还穿反了。 没谁注意到。霍野的攀比心咻的被泼了凉水。 他去看宁亦,宁亦的视线却落在了他身边的许以周身上。 你能很明显的感受出那只是一种关心,不包含其他爱意,但霍野还是应激了。如果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爱,那么那人给出的所有都能成为嫉妒的祸源。 霍野瞳孔漆黑,笑容惨淡。 但还好,没人能成为那个例外。当然,虞汀白除外。 半斤对八两,他和许以周,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他是疼的吗?”宁亦不确定的说。 霍野拉开嘴角:“对的,疼的,都疼晕过去了。” 宁亦:“……” 掉眼泪博感情,手段是真脏,霍野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举一反三,憋了个大的。 将许以周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霍野向外走去。如果许以周不在这,霍野很乐意在这并不大的小房子里待很久很久。 桌上摆放着新鲜水果,阳台放着大大小小的绿色盆栽,每一点都在告诉来访者,这个房子的主人很热爱生活。他不在这五年里,宁亦活的很好。 只是,这里不该有小苍兰的味道,它的突然到访,蔓延开来像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走到门外,霍野对着屋内的宁亦道:“窗户打开,散散味道,喷一点信息素清洁喷雾,会快点。”说完,霍野就意识到了问题,他为什么要和宁亦说清洁喷雾?一个beta家里不会存在这种东西,皱着眉又缓和了几分,笑着说:“我等会送过来。” 宁亦站在门前:“我闻不到,不用麻烦。” beta闻不到任何的关于信息素的味道,感受不到任何有关信息素里的波涛汹涌,理智的看着别人在他掀起的欲海里浮浮沉沉,却一点也感受不到。 刚刚拥抱所染上的海盐气味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霍野笑的温柔:“我送我的,你不想要,可以扔。” 宁亦:“那很浪费。” 霍野笑了一下,坦然的嗯了一下。 驮着许以周,忍着要给人扔下楼梯的冲动,霍野听到了身后开合房门的声响,一个回头,就和宁亦对上。 从那眼神里,宁亦读出了两个字:干嘛? 宁亦解释道:“你这个方式去带许以周下楼,会有危险。”霍野就搂着许以周的胳膊,现在人意识不清,他还住在六楼。 霍野微笑:“这么关心许以周啊。” 宁亦没听懂阴阳怪气,“他摔了,你也会摔。” 霍野语调拉回,微微上扬,莫名诡谲:“哦,原来是在关心我。” 宁亦不懂霍野的脑回路,没说话。 霍野垂下眼:“你跟下去有什么用,给我们当垫子?我摔下去可以倒在一边,许以周这个没脑子的就不会了,他傻。” 宁亦:“……” 某一瞬间,霍野偏过头看向楼上。 躲在阴影里的青年眨了眨眼睛,这么敏锐? 被发现就不能躲着了,揉着眼小四向外踏出一步,懒懒问:“你们需要我的帮忙吗?” 宁亦被声音惊了一下,偏过头去看,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了?” 高大的青年站在楼梯上,摸着自己的寸头,憨厚老实。 小楼房不隔音,的确吵,但小四没这样说:“我没睡就是闻到了点信息素的味道,下来看看。” 小四又一次问道:“需要帮忙吗?” 宁亦没说话,霍野却是点了下头,虽然以他的体力提溜两个许以周不在话下,但不妨碍他把许以周丢给别人。 眼睛向下一弯,笑的跟狐狸一样:“那就谢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基因缺陷的omega 霍野是真的一点也没和小四客气,两个人搀扶着许以周下楼,最后只剩小四一个人出力。 车就停在楼下,小四一个人把人塞了进去,一扭头就见霍野在对人挥手。 抬头一看,季宁亦在阳台上。 小四也露出了八颗牙挥了挥手,后背传来寒意,小四扭头也伸手挥了挥。 “……” 普普通通的长相,没有特别能记住的点,是个很普通的beta。 霍野望着人,盯了几秒钟,跨步进了车里。 云水小区a栋的所有房主都挺悄无声息的。 一栋有了点年纪的老房子,就算用高于市场价的两倍买回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个个都对这栋房子有着莫名的怀旧情结。 没有记忆点的长相。 霍野借着中央后视镜瞥了一眼许以周,有点良心但不多。 易感期的alpha半夜敲beta的门? 车消失在夜色里,宁亦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毯子还没走一步,鼻子热热的,手背上就是一滴。 加湿器还在路上,宁亦想,这京都的天也太干了,第二次了。 霍野开出小区就和一辆车碰上。 刹车踩下,手刹拉起,开门长腿落地,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抬眼就和同样下车的人对了个视线。 人被扶着塞进车里,许以礼对着在一边看着的霍野说了声谢谢。 许以礼的长相不同于许以周的模样,相当的寡淡,如果要去描绘的,大约是国风画上的留白,不引人瞩目,但他站在那,就不能忽视。 霍野不是没听过自家老子对人的欣赏,只是,他冲着人笑了一下,在外闯荡些年的匪气与染上的血气就溢了出来,毫不客气:“如果许总管不了自己的弟弟,我不介意替您管教管教。” 许以礼眼皮都没动,相当平静:“的确麻烦了,没有下一次。” 霍野又下意识的去摸口袋,勾着唇,及其冷倦:“最好是。” 人全走了,霍野坐在车上,手机还没拿到,一个电话就弹了出来。 “干嘛?”霍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下垂。 “你就这么和你老子说话?” “我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知道的,什么事?” “半夜急匆匆的去哪了?” 扫视了一圈车内,糖是一个没有的,霍野打算无论如何回去都要在每一辆车都放上一大包,牙痒,得咬点东西:“放心,我还没想飞国外,半夜打听自家儿子的夜生活,我妈呢?” 对面的人怒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霍野嗤笑:“半夜想到我了,不是你的风格啊,和我妈吵架了?” 霍建东吹胡子瞪眼,但语气还是缓和了下去:“半夜收到消息了,总要看看吧。” 似乎人越老,那身上的温情就冒了出来,霍野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似把钩子:“奥比斯拍卖行最近好像有件珠宝,很漂亮。” 霍建东:“……” 在外不服老的掌权者还是在自己儿子面前流露出无奈,于午夜落下叹息:“我老了,公司总要交给你的,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这些年我也不管你去哪了,你去哪我也没说把你绑回来,只是该定下来了吧。” 说一不二的人在很久之前就妥协了,只是要被劝说的人眨了眨眼,笑道:“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说的这么好听,那一次没人跟着我。” 霍建东:“……” 不跟着,小兔崽子天南海北的跑,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在沉默里,霍野靠在了椅背上,全身放松,眼睛盯着后视镜,去看那见不到头的黑,“爸,你又不只是不知道,他只要还在,我就舍不得死,跑了那么多地方,我也没真的受伤过。” 霍建东反驳:“西国那一次,如果我的人没来,你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野把开的窗关上,笑了笑,眼睛望向远方浓郁的夜:“我也没想到您儿子我那么想当个好人,见到一人小孩就想救,还是您基因好,心肠善。” 吊儿郎当的,霍建东想,要是自己心肠好,就不会生出这么一个讨债的,作孽。 话锋一转,霍建东问道:“那件藏品?我让小董去看看?不只一件吧,你妈喜欢的东西多着呢,前几天看上了一翡翠手镯,还说传给儿媳妇……” 话到此处,霍建东这些年在人前所展露出来的和蔼可亲裂了一道口子:“实在没进展,你爸我,也不是……” 霍野打断,吐出了两个:“绿的。”也不管其他,直接挂了电话。 那么多绿色,翡翠,宝石,大不了全都拍了,总会有喜欢的。 电话也没再次响起。 霍野去了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出了门就塞进了嘴巴,咀嚼吞咽下去,喉咙片刻就凉飕飕的。 站在大冬天京都的街头,霍野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神经质的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腿上。 他想:他怎么会死在外面呢,爬都要爬回来。 霍野拎着袋子大步向前走,暗处鬼影幢幢。 宁亦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手段其实很简单。 为他策划起一场谋杀,车祸,在恰当的时机出场,变残变废,往往不需要走到施加压力那一步,就可以获得一生一世的诺言。 只是,那是爱吗? 那是什么? 是欺骗,是可怜。 他需要这些吗? 他不需要。 他要的是宁亦对他的爱。 真挚的爱。 * 许以周是几个小时后醒的,睁开眼脑子不清楚,爬起来就看到坐在一边看文件的许以礼。 房间开着小灯,不亮。 地上散落着空了瓶抑制剂,一地狼藉。许以周坐了起来,右手手臂发疼,第一时间不是去问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人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他的房间,而是去看时间。 4:30。 大约还没醒。 记忆混沌排列,一时间理不清,许以周手指插入发丝,使劲的捂住头,他知道自己去了云水小区,知道他似乎见到了宁亦,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那段暂时缺失的记忆让许以周不住的惶恐,用力的指节泛白,四年前的惴惴不安与今日重现,过之有无不及。他再一次的被抛进那一寂静的夜里,迎接死亡。 看着唯一的弟弟在发疯,许以礼淡淡出声:“我大半夜的下飞机就收到了条短信,你要不要和我解释解释?” 一手臂的针孔,易感期快要结束的末端这么折腾自己,许以礼毫不客气的问:“许以周,你想死吗?” 坐在床上的人很久之后才回复了许以礼的第一个问题,冷淡的脸上蒙上一层灰翳:“我看到了宁亦和霍野在一起。” 许以礼没表示什么,对于这个弟弟在暗地里做的事情,他并不是毫不知情,利益交换得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机会,实则可笑至极。 所有的打算和安排在易感期的到来全部停滞,明明知道季宁亦不会接受霍野,却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方寸大乱。 霍野抬起头,看向了许以礼,他笑了一下,骷髅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话,底色是片荒芜。 他说:“哥,我想活。” 活着才有机会,他想活。 许以礼没打算在许以周的房间里继续待着,对于弟弟的状况,他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从出生的那天就已经定下了,基因里携带着,剔也剔不掉。 只是,他还是在疑惑,在临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许以礼问:“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四年前不跟上去呢?”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在最初就紧紧抓牢?许家没有不能娶beta的说法,只要是喜欢的,不论性别。按照他弟弟的性格,不死不休,咬紧脖子不松口才是他的恶性。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放手? 许以周眼睛一转,哑掉的声音似乎要冒出血:“我没跟上去?” 易感期让情绪放大的后遗症并未消散,残留在意识里,口齿间,细细密密的话让人后背发凉:“京都离海市1200km,飞机票2个小时,高铁接近5个小时,可他总是会选高铁,地铁3号线会直达学校,学校边有一家蛋糕店,蛋糕很贵,嗯,不太舍得,所以他总会在考试之前买一个,他说那样心情会很好。” “蛋糕很甜,他喜欢甜的。” “第一次开学报道那天,有个学长帮他提箱子,他们之后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就是某一天学长告白了。” “啧,他们掰了。” “他不太爱社交,但是,还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人试图进入他的世界里,学习任务那么重,期末还有人告白,送那种大红的玫瑰。” “我都没送过。” “他的成绩很好,绩点第一,竞赛大大小小的也参加了不少,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笑,站在领奖台上也只是勾了勾嘴角。” 絮絮叨叨讲这么多,许以周咧开嘴,唇很干冒出了点血,他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没生气,可眼睛却异常的亮,似刀刃上的那道寒锋,真诚感叹着:“只是啊,我没跟上去。” 我缺席了那段日子,那段他在闪闪发光的日子。 对于许以周的话,许以礼没有说一个字。 不做评价,不去理解。很平淡的走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许以周是他的弟弟,就算疯的再过,也是他的弟弟。 许以礼没有去三楼书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窗户打开的,下面小花园里的梧桐树凋零了落叶,光秃秃的。 冷风灌入,许以礼手里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 小时候的许以周还是个沉默的孩子,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现不正常的?大约是一个小朋友从楼梯上摔下去,头都摔破了,流了一地的血,小小的许以周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直到有一个女佣发现了才没有闹出人命。 所有人都以为许以周是吓坏了,只有许以礼察觉到了不对。 当时十一岁的许以礼询问许以周,为什么在小朋友受伤时不叫大人。 小小的许以周手里拧着魔方,反问道:“为什么要叫呢?” 许以礼道:“他流血了,会死。” 许以周手的手没停,理所当然道:“对啊,他会死。” 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对死亡的敬畏,很坦然:“我的花被他摘了,它也死了。” 魔方被复原,许以周反问道:“哥哥难道不高兴吗?” 在那漆黑的眼睛里,许以礼听到了自己的答案,很轻的两个字:“高兴。” 天生的冷漠,谁也不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一个眼神而体贴入微到坚持很久很久都不主动联系。 许以周很喜欢漂亮蝴蝶,所以他会将蝴蝶做成蝴蝶标本,长长久久陪着自己。 可季宁亦不是蝴蝶,他不能这样做,也不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会不高兴。 不高兴三个字就能让许以周一退退很多步。 烟雾缭绕,许以礼的脸模糊不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请了几天的假,没去公司,出门丢垃圾的时候发现了放在地上的喷雾,想起了昨天晚上霍野说的话,把东西拎回了屋子,才下了楼。 把垃圾扔了,宁亦去买了水果,砂糖橘。 在回去的路上给赵清越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响了一秒,宁亦就想挂断电话,直直的打过去会不会吵到赵清越,宁亦反思了一秒,没来得及,对面就接听了。 算是秒接。 赵清越道:“怎么,有事就想到了我?” 宁亦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了歉,又说了理由:“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瞬间就没来的及告诉你许以周已经被人接走了,对不起。” 赵清越能想到宁亦是什么表情,跟汇报似的,一板一眼,轻松道:“昨天我没去,下楼就收到消息着急忙慌的要开会,没来得及。” 宁亦的负罪感小了一点,他不想给赵清越带来麻烦。 “不过昨天我的确被吓到了,请我吃顿饭吧,虽然我没帮上什么忙。”赵清越笑着说。 赵清越是一路踩着油门狂奔而来的,只是没来得及进门,不,是被拦在了楼外破旧小铁门边。小一站在那,耳朵上戴着耳罩。 宁亦答应了,没怎么犹豫,约定了星期天,也就是后天。 挂断了电话,宁亦的v收到了来自赵清越一系列的文件。 提示音滴滴的响。 ——《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失控机制及其对群体安全的威胁》 ——《aa/ab关系中的风险与应对:易感期alpha对于非omega伴侣的潜在威胁》 …… 整整七篇。 宁亦在沉默中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宁亦回到家,分了一点砂糖橘出来,跑了楼上敲响了一侧的房门,等了一会,另一扇门却打了开了。 开门的动作引的宁亦扭过头,开门的人赫然就是昨天晚上帮忙把许以周搬下去的年轻人。没有明显的面部特征,丢到人堆里就会淹没的大众长相。 宁亦把砂糖橘递了过去,真挚道:“昨天晚上,谢谢你帮忙。” 小四有点愣,挠了挠头,没推辞,回了个谢谢。 宁亦下了楼,小四的门还没关,直到六楼的门关上,对面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小一和小四对视一眼。 小四问小一:“这个我能吃吗?” 小一一脸的高深莫测,没说话。 将喷雾拿出来放在柜子里的时候,宁亦发现了里面的便利贴。 ——以后不要轻易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谁都不可以。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飘逸的要从纸上飞出去,后背的文字因落笔较重,凸了出来,宁亦反了过去。 ——除非你愿意。 宁亦没把便利贴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在了一本书里夹着,这是霍野的好意,他不会丢掉。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宁亦收到了霍野的消息。 hy:以后不要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记住了吗? 01:小猫点头jpg 到中午的时候,许敏妍向宁亦发来了问候。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啊?今天怎么没来,身体不舒服吗? 宁亦的手指动了动,回复的很快。 01:没有,就是有点事情。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啊,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老的时候可就不行了。 01:就是有点事情要处理,没生病。 勤奋的劳动人民:比讳疾忌医啊,有时候小感冒流点鼻血都是要看看的,你那么瘦,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摸摸头jpg 两天宁亦都在家,早睡早起。时不时问问那里会有聚会,但大多数都是无疾而终,有了个开头没了结尾,宁亦不是太迟钝,他知道他们不怎么想带着他玩,也就没在追问下去。 人的脸需要那层皮,心也要有点自尊。 赵清越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切着面前的牛排,宁亦也同样如此,不过手上还没用力,就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赵清越,你着急结婚吗?” 四周的氛围恰到好处,luvletter的钢琴旋律响起,蜡烛、远处的沙滩,大海和黄昏。 赵清越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我不着急,但我需要。” 宁亦戳了戳面前的牛排,有点不自在,却还是尽力的坦然直直的面对着赵清越,推销商品似的推销自己:“你看我怎么样?你可以和我签订婚前协议,我不会……” 卡住。 话说了几句,宁亦就意识到,无论做出如何承诺,他的婚姻一定会带着利益交换,无论是和谁,另一方一定会被吸血。 赵清越没有忽视宁亦脸上的尴尬,他问:“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吗?” 宁亦一脸的茫然,圈子里的大事件不是藏着就是捂着,能让他听到的大多都是很久很久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 “我父亲病的很重,大约活不过这个冬天。” 赵清越看向宁亦,落在眼里的黄昏盛大而又灿烂,一点点的将瞳孔染上浅薄的金色。 知道这个一手消息,宁亦没有立刻安慰赵清越。 赵清越的家庭状况很复杂,宁亦零星的知道一点,例如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集团吞并事件,当时赵清越的母亲去世,母家呈唐集团资金链断裂向合生集团求救,合生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加速了呈唐的衰落。 有关娱记结合现实揣测,赵清越的父亲赵白桥当年是穷个小子,娶了呈唐集团的大小姐时受了诸多委屈,所以才在人死后对她的亲人落井下石。 总之,赵清越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宁亦踌躇着问:“那你还好吗?” 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当时没人问过赵清越好不好。黄白的菊花堆了一堆,年幼的赵清越站在人群里,懵懵懂懂的仰着头,是一道道晃动的黑影。 同情与此刻毫不吝啬的落下,呈唐破产后,这些目光就愈发的明显。 好吗? 赵清越跳过了这个问题,他说:“在这个关键时刻,我需要有人配合我。” 财产分割前,的确有人会利用结婚来取得长辈的好感,赵清越不是这个例外。宁亦再次发问并提出保证:“你看我可以吗?我会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并配合你。” 切割牛排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噪音,赵清越问:“你看明天上午可以吗?” 宁亦愣住。 赵清越没听到宁亦的回复,抬头又问:“明天上午你有重要的事情吗?” 宁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木讷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很奇怪?” 太过轻易的答应让宁亦不适应,这不符合他总是要付出很多才能艰难取得预期的某些结果,或者是完全失败。 赵清越:“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打算。互惠互利。” 不加修饰的直白,赤裸的让宁亦安心。不用有感情纠葛在里面,只要没有用了就可以丢掉,谁也不会受伤。 宁亦点下了头。手机这时突兀的响起,屏幕上的三个字让宁亦同赵清越比了下手势,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远方的黄昏变的碎裂,橘红色大片被暗色侵袭,宁亦站在角落里,接通了许以周的来电,接通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许以周的开口是个我字。 宁亦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没等他接下的话就率先指出他演技的不高明之处,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石子落入湖泊,波澜不生:“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住在那一栋楼。” 被刻意隐匿的喜欢总会在细枝末节处暴露,而后曝尸荒野。 许以周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电话挂断,宁亦收到了许以周的短信——对不起。 三个字在眼前晃荡,宁亦整个人就站在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许以周,是他。 圣和时期,宁亦没什么朋友又或者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很独,老师的评语都是安静内敛,活泼大胆一点就好了。 可一直以来,宁亦也没怎么改变过,他没觉得这样不好。 他给自己套上了玻璃罩,世界在外面,他在里面。 霍野和许以周的突然降临就像流星划过大气层所带来的灼热火光,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把玻璃罩融出了个洞。 他们会带着季宁亦去打篮球,即使打的很烂也没关系,会带着人爬凌晨的山峰去看初升的朝阳,哪怕没有登顶也可以,一个人的影子成了两道,一点消磨掉季宁亦对待世界的隔阂。 他们在说:世界很好,所以,请尽情去拥抱它吧。 宁亦想: 为什么再次见到霍野的时候,他会认为这个人会报复他呢? 为什么会在收到许以周的信息时第一时间会认为是威胁呢? 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黄昏里,宁亦得出来答案。 是害怕,是逃避。 有人曾轻轻的告诉过季宁亦,一旦得到别人的喜欢,但你不喜欢别人的时候就不要吊着别人,这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一点机会。 只是,没有人告诉过季宁亦,没有斩断怎么办? 是继续冷处理下去,还是把事情说开,不留一点的颜面? 季宁亦选择了冷处理。 和虞汀白有了交集是在九岁那年,小小的季宁亦拽着书包带去了种满玫瑰花的小别墅里,待了整整三年。 虞家的小少爷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不说话了,他需要一个玩伴,季宁亦这时就被送了过来,应召上了岗。 忘掉一个人很简单,至少在到达玫瑰小别墅的第七天季宁亦哭着要回去,次日又恹恹的要求回到玫瑰小别墅后,这种观念就变的更加根深蒂固。 虞汀白坐在画板前,手里是画笔,调色盘,他在画院子里漂亮的玫瑰,火红火红的。 季宁亦手里拿着水彩笔,在画小房子,眼睛是肿的。 虞汀白不会开口说话,即使是再沉默的季宁亦也会显得话多,更不要说是昨天晚上受到挫折的小孩子。 宁亦软软哑哑的声音在无声的画室里响着,另一个小孩子手里的画笔没有顿住,只是逐渐的在放缓,不知道是不是在认真听,还是在观察院子里的红玫瑰。 宁亦诉说着他回去的发现,他笔下太阳被涂成了黑色。 “我放在鱼缸里的小鱼死掉了,鱼缸也不见了。” “我不喜欢白白的床单,我的兔子床单也不在柜子里。” “还有……”宁亦抹了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记录身高的痕迹不见了。” 刻在门框上的浅薄痕迹被擦去,宁亦第一时间是有点手足无措的,翻来覆去的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最后才的的确确的承认,它们全部都消失了。 盯着没有一件属于自己东西的房间,宁亦很不高兴,不高兴的后果就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也没有人欺负他,可宁亦就是想哭。 虞汀白没回应,他在画玫瑰。 没人回应的宁亦吸吸鼻涕,他又在说话:“当你的东西不见了,那就是别人开始选择遗忘你。” “我看过一步电影,他们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可我还没死掉,为什么会被遗忘呢?” “为什么要忘掉我呢?” 宁亦不懂,所以他问虞汀白:“你会忘掉我吗?” 房间里只有有从窗外卷进来的呼呼风声,没人回应。 人人都觉得不会说话的虞汀白这样不好,可宁亦觉得这样的他简直是太好了。他会听他讲话,不会打断他,不像季薇薇、季展云那样,只要他张口就会离开,生气到跺脚。 季宁亦认真的说,承诺蔓延到很久很久以后,“虞汀白,我不会忘掉你,我会一直记得你。” 虞汀白一个动作也没有动,他在看玫瑰,季宁亦也去看那开的大片的瑰丽色彩,提出了个小小的请求,很小声:“虞汀白,你能不能也记住我一下?” 无人应答,玫瑰在摇晃。 宁亦耷拉了个脑袋,喃喃对自己说了一个好吧。 东西被丢掉就会被遗忘,小孩子的脑袋总会很跳跃。 季宁亦在某天晚上躺在床上时才回想到那天夜、被擦掉的一切痕迹。恍然发觉,他那时不是为这些哭闹,而是在踏进季家的门时,所有人都用稀松平常的态度对待他,平静的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是明明季薇薇只离开了三天,她回来之后,所有人都是高兴的,是止不住的喧嚣吵闹。 那时还是小小的季宁亦敏锐的触碰到了真相的边角——他不是构成这艘船的任何一个部件,他是一粒尘埃,是微不足道。 只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扔掉,那么他就可以被抛弃,被遗忘。 这种微妙的思绪钻进了宁亦的血肉里,扎根在神经末梢,影响着他之后的每一次选择,每个决定。 如果他不去见许以周,不回帝都,就不会见到霍野,那么所有糟糕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给了机会又拒绝的人是季宁亦。 一而再再二三伤害别人的是季宁亦。 该说对不起的人还是季宁亦。 宁亦手背发烫,那掉落的泪,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上,砸出了个血肉模糊的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基因缺陷的omega 人是会被眼泪所动容的,宁亦心里的愧疚从发芽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站在角落良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走来,宁亦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没有进餐厅继续未吃完的晚餐,而是转身离开。 黄昏已经落下,走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宁亦给赵清越发了条消息——我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zqy:我送你,你现在在那? 01:不用,已经打到车了。 zqy:那明天八点我去接你。 01: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民政局见吧。 很客气的一来一回,情感波动近乎无限接近于零,根本就达不到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程度,婚姻是坟墓,得有爱意的加持才能义无反顾。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他轻易就得到了一个与霍野、许以周截然不同的结果。 赵清越全身都靠在了椅背上,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靠近季宁亦的第一步不是接近,是远离。 宁亦没回家,坐着公交车在某一站停下,在路边找了个共享单车一路踩了几公里跑了圣和,后背在流汗,运动过后心脏急速跳动带来的血液奔腾让宁亦的脸颊潮红,吐出的喘息一下接着一下。 圣和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宁亦买了个烤红薯,站定了看了一会,反复比对和记忆里的并没有什么改变后,才拖着有点疲倦的腿走向不远的小吃街。 人挺挺多的,乱七八糟的食物香气从各个地方飘出来。 宁亦很挑食,圣和的食堂不算难吃,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都有一点,但宁亦就吃不了多少。 高中时期的宁亦一身白色校服套装,下巴尖尖的。用霍野的话来说,一米八的个子,除了骨头还是骨头,打一下都嫌硌手。 为了治人不吃饭的坏毛病,宁亦被霍野带着在外吃,一来一去还长了点肉。 宁亦站在一家烧烤店门前,确认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并没有走错。恍然一下,脑子里那句你们是圣和的学生这句话悄然浮现,大脑一下就构建出了联系——老板娘已经不做生意了。 晚上的那顿宁亦根本没吃饱,在隔壁店点了碗馄饨,等人端上放上桌,宁亦突然没由来的就想问问:“隔壁那家餐馆为什么不开了?” 高瘦的男人睁着迷茫的眼,一时转不过来弯。宁亦张嘴说出餐馆名称,就见人恍然大悟,笑呵呵问道:“你之前是圣和的学生吧。” 宁亦点了一下头,他还记得面前这个高瘦男人,强哥。 据说是当初摆摊遗留下来的称谓,寸头加上三白眼,脸上有条疤破坏了五官的协调性,盯着人就显凶相,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脾气,意外的和善。 强哥说:“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讲的。” 宁亦拿了个小碗倒了点醋,转头道:“我离开这四年了,外面的饭吃的有点不习惯,回来看看。” 店里的人不多,强哥也有空闲和人唠唠,把人瞧了一遍才隐约记得好几年前一个模糊的人影。 强哥拍了一下脑袋,茅塞顿开般的开口:“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霍爷的?” 怕人带口音,宁亦张口略带疑问的确定:“霍野?” 强哥越看越把人往记忆里的那个人代,笑呵呵的问:“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和一个染白金发的人来隔壁店吃饭?就是那个alpha。” 宁亦确定了,强哥是在说霍野,有些意外,隔着四年居然还有人记得他们,定定的看着人回了一个是。 蒸腾的雾气扑向脸颊,湿漉漉的暖。 强哥点头:“那就是了。”一头白金的发,人群里扎眼的厉害,强哥来了兴致,高兴的给人分享当年的事情,语气感叹:“当年你不在,他一个人出来吃饭,有个omega被一个小混混盯上了,又没人上前帮忙,就你朋友,那个叫霍爷的一脚踹了上去,然后那个小混混就起不来了。” 强哥啧了一下,表达出赞扬:“很帅。” “那是挺帅的。”宁亦低声附和道,可在他的记忆,他竟然搜刮不到一点关于这个事件的记忆,一点也没有。 强哥挑了挑眉:“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 宁亦戳了戳碗里的馄饨,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强哥回想着,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夏天吧,你们快放假的时候。” 宁亦沉默,那是在他们闹矛盾的时候,霍野出国前夕。 强哥嘿嘿一笑,叹了一口大气,感叹道:“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是出国了吗?” 圣和的学生家里大多有钱,看人气势气度强哥也能分的出来,那个叫霍爷的,不是一般人。 见宁亦低头看碗里的馄饨,不动嘴,强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也没管合不合适,就突兀的问道:“你是怎么和霍爷分手的,还找了个跟霍爷差不多类型的男朋友的?” 宁亦皱眉。 强哥知道惹人不悦了,也没停止询问,手摸了摸口袋,有点想抽烟,“我就是觉的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和你分手,有点想知道理由。” 一张脸从笑变的平静,强哥的身上的朝气就好像全被抽走了,整个人灰扑扑的,像蒙上一层暗暗的阴翳。 馄饨没吃完,宁亦没说话。如果已经吃完了,宁亦大概率已经拍桌子付钱走人了,根本不会停留。 这个问题很冒犯。 强哥自顾自的对宁亦比了个手势,食指手指弯曲,比了个九,他问宁亦:“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宁亦没回应,他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下去,笑了一下,比哭难看:“我今年二十九岁。” 宁亦抬头,望了眼强哥,带着点打量。比起四年前,如今的强哥瘦了很多,眼眶都凹了下去,头发近乎全白,如果带上口罩,佝偻着身躯,大约可以被错认为老人。 其实在四年前,强哥的头发就被人给讨论过了,大片的白发很惹眼,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少年白头并不稀奇。 强哥和善的笑了笑,带着脸上的疤痕抽动,过早衰老的脸和提不起精神的眼神,使得凶相变的可怜,像霜打了的茄子。 宁亦:“你想告诉我什么?” 强哥眨了眨眼,语气幽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宁亦:“……” 强哥没听到宁亦的反驳,就认为人是默认同意了的,他没把门关上,要不要听的权利全在宁亦,他可以走,也可以留。他只是要说一段简短的故事,不那么圆满的故事:“从前有个小男孩小时候不爱读书,十七八岁就辍学和人去干收高利贷勾当,每天浑浑噩噩,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当时啊在被人威胁,男生冲上去就英雄救美,然后脸就破了相。” 说到这,强哥笑了一下,真心实意的轻松,“破了相,男生还挺高兴的。” “姑娘很愧疚,她是个大学生,天天请假照顾男生,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喜欢上了,女生觉得放高利贷危险,就让男生去干正经工作,男生没什么学历,就去了工地,反正我力气大,干这个也挺合适的。” “然后,就不太好了。” 强哥眼里有了点泪,眨巴眨巴又逐渐消失在了眼眶里,平静道:“姑娘生了病,很重的病,她的亲人都不要她了,男生把姑娘接回了家,某天晚上,男生告诉姑娘,其实还能治治的,要送人去医院。姑娘说,我们没钱。” “其实是有钱的,我把房子卖了,玲霜问我哪里来的,我就这样告诉她的。” “玲霜很生气,说我傻,我那里傻了,我和玲霜算了一笔账,我说房子是我花六十多万买下来了,现在卖了房子我有一百万,我多了四十万,是我赚了。” “如果她病治好了,那我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玲霜,这笔买卖,说什么都不亏。” “钱还是不够,治病很花钱,我就又回去干收债的,有几次被打到了脸,我好久都不敢回去。” “最后一次收债,有人用刀子往我肚子上捅,还好,我命硬,挺过来了,那一天我没去看她。” “后来我能爬起来了,我就去看她,我知道她知道了。陈二狗的嘴巴瞒不住,大嘴巴。我借口出去,她也不拦着,然后她在里面哭,我在外面哭。” “诶。” “我觉得我的玲霜真可怜,如果我有多一点钱,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说了这么几句,强哥的手抖了一下,嘴巴干了舔了舔嘴唇,他扭头问宁亦:“你有烟吗?”宁亦还没说话,他就自问自答上了,摇了摇头,“你肯定是不会抽的。” 青年的样貌很惊艳,画似的。强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干净,纯粹,生机勃勃的像一个春天。不会被烟尘包裹,病痛折磨,他还很年轻。 嘿,是个beta。 他的玲霜也是个beta,漂漂亮亮的beta。 你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每见一个人的时候你都会下意识去找那人的影子。不是因为样貌,而是你会不自控的去想,那个人会怎样,会不会将来也是那样。这是活了这么多年强哥总结出来的。日子太长了,不读书的人都快要成为了一个哲学家。 强哥咳嗽了一声,脊背狠狠折了下去,嗓子刺啦的一下,哑了,他看着宁亦身上穿着的灰色大衣,劝说道:“年轻的时候不要想着穿一些很沉稳的颜色,没必要,花花绿绿的多好看,绿的,大红的,怎么艳怎么来。” “一点也不亮,人就没精神,看上去焉了吧唧的,很难看。” 宁亦不说话,他本身就是个衣服架子,一米八的个头,肩宽腰窄,套个麻袋都是时尚。强哥只是这么说着,眼睛转向不知名角落,表达欲来的快去的也快。 馄饨被吃完,宁亦开口纠正了强哥的错误,“他们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之间没那层关系。” 强哥没应答,似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自顾自的岔开了话题,回答了宁亦最初的问题:“隔壁那家老板娘的儿子生了病,家里急需用钱,关门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卖的都卖了。”一阵唏嘘,“不过,结局挺好的,活了。” 宁亦站起了身,低低对人道:“向前看吧,总要向前走的。” 强哥抬头,29岁的年纪已经活出了40岁的模样,一笑就满是风霜,二十多岁的意气风发像是从来都没有过。一身的花花绿绿,难看的像是贴在墙上的小广告,偏偏他还是一年又一年的穿着。 他说:“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宁亦没说话。 强哥又说:“怎么会有人被一个只认识了三年零七个月的人影响了后半生呢。”他看着宁亦,眼里下了一场大雨,轻轻道:“不会的,毕竟那么短。” 人走了,店里冷清清的,强哥端起碗去了厨房。 这件事有些细节强哥没说,那就是小混混手上拿着刀,神情还特迷离漂浮,见人就乱挥刀。 那个omega被拽着,盯着巷子口,眼泪哗哗的流。 巷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着,强哥是想冲进去,但到底最后还是胆怯了,人家有刀,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站那,脑袋发晕。身后就忽的刮来一阵风,一个人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跑了过去,抬脚就把人踹飞,白金的发把人的脸衬的格外的冷,强哥被那一下震慑到,一动都没动。 小混混疼的在地上乱爬,捂着肚子。 霍爷不动声色的用脚尖把刀踢的老远,蹲在了地上,五指拽着人的头发一拎,小混混疼的只嚎,白金发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语气有条有条不紊:“哭有什么用,他敢这样对你就说明他一点也不怕报复,来,我们拍个照片,慢慢查,慢慢玩,被吓得跟什么一样。” 这一幕,强哥在这人身上,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偏执,善于伪装。 强哥不是第一天注意到霍爷的,至少不是这一天。 出类拔萃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强哥也总会在这条街上看到这么个人,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白金的发很好认,一年四季都跟在人后,会在下雨天将伞倾斜,人多的时候会眼神警告别人不要靠近。喜欢的肆无忌惮,但又会在那人面前遮遮掩掩。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呢? 他放弃了吗? 强哥洗完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掏出了怀里的照片,他决定明天去白塔墓园看看。 他要带上她最爱的向日葵,穿一身很帅很帅的衣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站在马路边等车,月亮挂在天上,车来车往。 扭头去看藏在远处并不显眼的馄饨店,宁亦低下头去看脚下,强哥的店里没开空调,冷的脚底发麻,膝盖骨僵住。 呼出的气成了白雾,一下子就散开。 一辈子就那样,无力改变那就这么走下去,反正不会比这更差了,不是吗? 赵清越晚上发了张照片,一个月亮和站的笔直的他。不过几分钟,底下就冒出了数条消息。一溜的夸夸,刷存在感的比比皆是,手往下一划,赵清越手指停住。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赵师兄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赵清越来了兴致。 zqy:说说,我喜欢谁? 几分钟过后。 不要催了,在写论文了!:sorry啦师兄,我就是日常发癫而已,求求原谅我!!! zqy:…… 赵清越没去在管这人,点进了自己的相册,翻来覆去的看。 坐着网约车回家后,宁亦思考他应该买一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楼道的灯亮着,门被打开,与此同时,电子屏幕里一道光影投下。 天亮了,宁亦吃了顿并不丰盛的早餐,收拾好户籍证明资料,拿好身份证就下了楼。 薄雾笼罩在小区的半空中,宁亦于熹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云水小区不是高档小区,这是宁亦特地选的地方,价格低。从高中毕业后,宁亦一直就想同季家切割,能省就省。所以这里住的不可能有机关单位的一把手,也不会有身价不菲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会是来找他的吗? 宁亦不确定。 是虞少还是虞总,身份的转变于此时的遇见让宁亦的脑中掀起无边的喧嚣震动,最终在走到人身边时恢复死寂。一张嘴就是疏远又生分,恭敬要把人捧起来。 虞总这个称呼落下,虞汀白的额角不自然的抽动。 宁亦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就拖了个大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京都,一天也没停留,过往的人与物全被他抛弃在身后,谁都没有例外。 是一个断了线风筝,没有线,哪里都能飘去。 虞汀白问:“不和我说好久不见吗?” 宁亦错愕,继续的低着头,轻轻的说:“我们之前见过的,在night,你,您当时喝醉了,打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 “嗯。” 几句话的时间,宁亦就将属于自己的情绪给收敛好,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无坚不摧。 那个燥热难耐的夏夜,无法开口的解释,从仓皇出逃的那一天终究成了记忆里的一角。 他不记得了,该庆幸的,在七上八下的心跳中,宁亦尝到了舌尖的涩。 大约是来谈公事的?宁亦脑袋里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云水小区最值钱的就这底下的地,要拆了重新盖?宁亦盘算着同等价位房子,他大概率要去郊区。休假结束,他就该坐五十多分钟的地铁,要提早半小时起来。 得去看看房子了,宁亦想。 宁亦没有因为要去民政局而刻意提早起床,如今预留的时间很紧他该走的。宁亦的嘴翕动,却没泄露一点声响。 大脑最深处的意志支配着四肢,让他成为了一棵白杨树,守着一个名为虞汀白的寂寥戈壁。 “要去哪?”虞汀白问。 迟疑摇摆,宁亦瞥过眼,张口是两个字的谎言:“上班。” 小骗子。不高明的谎言,虞汀白问:“是吗?” 在任何谎言下,心虚的人会大声反驳用更高调的声音来回击质疑的人,愧疚的人会沉默。宁亦一个字也没吭。 他这个态度让虞汀白回想起十一岁那年,宁亦从楼梯摔下,膝盖受伤那一次。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人询问时,才怯生生的低着头推脱说是不小心。 那也是虞汀白第一次主动和宁亦说话,两个字的是吗平铺直叙,没有追问的意思,就硬生生逼的宁亦不再说话,脖子缩着,成了一个鹌鹑。 说谎说的处处都是破绽,怎么办? 虞汀白声音平缓,“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他同宁亦的眼睛对视,脸不红心不跳,眼窝深邃,眼睛似一望无际的深海,谎言欺骗全都淹死,唯独认真漂浮。 宁亦点头。毫不意外的溺死在了这片海里。 “和我结婚。” 同一道惊雷砸下,把人惊的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季宁亦瞳孔震荡。他看着虞汀白,震惊、疑惑、不解。 他读不懂虞汀白此刻的表情。 虞汀的表情总是很淡,很难让人看出他的意图,似巍峨不动的山,寂然荒芜,火燎不动,大雪覆盖,无声了了。 赵清越需要一个妻子是因为他的父亲,虞汀白就算他当着媒体澄清他没有未婚妻,但这个消息被放出来,就说明有人授意——虞老爷子希望虞汀白的妻子是位omega。 季宁亦的脑子转的飞快。 虞汀白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需要这个一个人先占在那个位置上。他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知根知底,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 有了赵清越这个模版,那么往后相同事件的发生,一切的逻辑都可以往上套,连质疑都不需要质疑。 季宁亦嗫嚅着唇,迟疑加不确定说了一个好字。 干涸已久的河流被突然降下的暴雨淹没,是甘霖也是灾难。 虞汀白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他是自己开车来的,打开车门,面向宁亦。 视野交锋,宁亦没动,虞汀白也没催促。 宁亦先败下阵来,身体僵硬的不知道怎么摆动,微微垂首:“低血糖,头晕。” 下一刻他的眼下多出了一只手,手指很长,骨骼异常完美。掌心之上是一把糖果,五颜六色的,和虞汀白身上的色彩很不搭。 坐在车内,宁亦的手摆弄着兜里的糖果,幅度很小。一股难以言语的忐忑后知后觉的灌入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心脏。 宁亦的余光偷偷投向左边。挺拔的鼻梁,优越的骨相。 视线收回,虞汀白喉结滚动。 盯着手指,宁亦陷入了呆滞。他是有驾照的,在虞汀白踏入驾驶室时宁亦就适当的开了口,请求没有被采纳,理由是他的低血糖。 虞汀白给他当司机,宁亦在梦里都没想过这件事情。 车停到了民政局的停车场,虞汀正要下车,左手袖子被宁亦拉住,布料蹦的笔直。 虞汀白回望过去,宁亦不卑不亢,很冷静将诉求说下去:“签下字。” 在虞汀白的视线下,宁亦从随身带的灰色挎包中拿出了合同,封面上明明晃晃显示着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纸张翻动的声音牵动着宁亦紧绷的神经,早在宁亦答应季宜康那天,他就找了个律师拟订了这份协议。婚姻一旦结束,对方抽身离开,他不会分走对方的半个子。很诚恳的展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很妥帖的举措,虞汀白摩挲着纸张,接过了宁亦递过来的钢笔,盯了人几秒,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夸了人一句有心了。 宁亦认真的说:“如果之后想要离婚的话,不会麻烦到你。” “……” 从民政局出来,手里的红本本被宁亦塞进了口袋里,烫手。 帝都上空阴沉沉的,一片雪落下来,而后是千万片。宁亦站在民政局前的楼梯,手触碰到口袋里的坚硬,顿住了脚步。虞汀白走下了一节楼梯,回过头,肩并肩。 从上车再从民政局出来,对于宁亦来说,每踏出一步都像在做梦,他恍惚了,现实不太会像是这样。 “在想什么。” 宁亦抬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下,微凉。 薄唇,眉眼冷淡,记忆里总是不说话的小男孩长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在漫长的视角追逐里,没有给予回应的人和他领了结婚证,荒诞的不切实际。 “你。”宁亦说。 我在想你。 雪只是一会变的很大,虞汀白舒展的眉一弯,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他不怎么爱笑,所以这点浅薄的笑意都能震的人心里发麻。 雪下的有了一会,赵清越揣在兜里的手机才震了一下,面前两人看着他拿起手机,眼睛全盯着他。 大早上的,赵清越过的很充实。前有许以周拦截,后有霍野追尾,真的比电视剧都要精彩。 赵清越的好心情在看到点进去的消息后散的一干二净,翘起的嘴角抿的平直,眼神变的晦涩暗沉。 01: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履行和你的约定了,我很抱歉。 zqy:好的,收到。 宁亦盯着半晌,没分析出赵清越是否生气。 正开车的虞汀白按了下车喇叭,刺耳的让宁亦侧耳,虞汀白不咸不淡的开口:“有人超车。”烦。 “哦。” 赵清越也没了要离开的那种急迫感,兴致勃勃的给自己点了根烟,手夹着,靠在自己的车边,烟雾缭绕,似笑非笑的望向许以周、霍野。 一个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一个没脑子,都蠢。 赵清越吐出了口烟:“你们就准备在这堵我一天?” 许以周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霍野不说话,他也想知道。 赵清越望向许以周,意味不明道:“你不问问你的私家侦探他去哪了,干了什么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基因缺陷的omega 霍野偏头,瞳孔黝黑。 许以周坦坦荡荡,没有半点被询问的自觉,反而看向赵清越道:“你知道的东西挺多的啊。” 能表达的含义太多,霍野的视线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扫,嗤笑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出来很光彩?” 许以周轻飘飘道:“你没有?” 霍野耸耸肩,岔开话题,直接祸水东引,直直指向赵清越:“我是没想到,你挺会藏。”一不留神就要把人给拐了,一步到位,直接登记结婚。 赵清越抽着烟,眼皮抬都没抬,冷冷回应:“谢谢夸奖。” 什么微笑保持温柔的礼节全都装不下去了。 三个人站在半腰马路山,雪就这样下着,都不怎么说话,直到赵清越抽完了半根。许以周打破了僵局,他说:“如果我把你的心意告诉宁亦,那么,他不会和你结婚。” 打蛇就要打七寸。 赵清越抖了抖烟灰,撩起眼皮,平静了很多,回道:“做事得讲究证据的啊,许总。” 霍野忙不迭的扇风点火,不紧不慢提心道:“那张照片不算吗?” 赵清越没有狡辩,盯着指尖,烟掉在了地上。 有时候最懂你的人,是和你一样有图谋的人,一点的风声都能被他们给捕捉到,当成筹码。 只是这张牌桌上,他们都只是局外人,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赵清越干笑,苦到了嘴巴里。 他们都一样,所以,这样相同的处境让赵清越颇为好心的给他们给予了提醒,提脚重重碾灭烟头,“你们觉的现在要拦的人是我?” 霍野、许一周不做声,望过来的视线平静,水下暗流涌动。 赵清越张嘴就是两个词,毫不遮掩的嘲讽:“蠢货。” 霍野拎了拎袖子,向赵清越露出了个笑。 白金的发在风里摇晃,灿烂的不容忽视。 赵清越在他迈出一大步时,姿态依旧放松,依靠在车边,懒散的似什么都不在意。绅士、有风度是赵清越常在人前的标签,学医的人身上多少带了点偏镇定的理智。 只是这种理智偶尔也会失灵,就像现在,赵清越略显嘲弄道:“我想现在,宁亦应该和虞汀白领完证了。” 不然,他大概率不会发短信给他。 目光遥遥看着前方的路,又转了个弯落在了霍野和许以周的脸上。 像调色盘一般的精彩至极,乱七八糟。 赵清越继续笑着补充,投下深水炸弹,这水越浑越好,他一个人知道怎么能行。 撞他的车,拦他的人,这怎么可以。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虞汀白会不爱季宁亦呢?” “你们两个疯子都爱着的人,虞汀白没有道理不会喜欢的啊。” 这个问题,赵清越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认为虞汀白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控制的住,海市的那些年的监视是什么? 为什么人一回来见上一面,信息素就会暴动。 为什么呢? 哦,是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季宁亦不会再爱虞汀白的机会。 赌一个虞汀白会放手的可能。 不甘心。 不甘心! 许以周与霍野就这么一同望着赵清越,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可能,可惜,没有,赵清越是在很认真的告知并询问他们。 这场围堵在他眼里似乎就是个笑话。 很可笑。 所以,霍野拎着赵清越的衣领,不由分说的就抡了一拳,脸上很平静,语气似把薄刃般的寒凉:“再说一遍。” 气疯了? 赵清越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直直的看向霍野,近乎挑衅的笑出来:“耳朵聋了?宁亦和虞汀白领证了,听到了吗?”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怒火在胸腔咆哮了一圈又一圈,霍野勾起唇,他似好脾气的问:“所以,你一直不着急走,是在给虞汀白打掩护吗?” 赵清越摇头,并不在意霍野眸子里明晃晃的威胁,语气真诚:“是他没有选择你。” 也没选择我。 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他还是兴高采烈的奔赴了这场并不属于他的宴席。 他赌输了。 又是一下,赵清越脱离了霍野的钳制,摇晃的稳住身形。 疼,但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口腔里血腥升腾,赵清越漫不经心的用手擦了擦嘴角,有血。他站起身,松了松领带,抬起头看着已经怒火中烧但面上不显的霍野,泰然自然地将手上的腕表给摘了下来,继续火上浇油:“对,他不喜欢你。” 也不喜欢我。 霍野抬步上来,赵清越也不躲闪。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下的扭打在了一起,拳头捶打着身体带出的闷声与口齿间溢出来的抽吸在空气里散开,许以周等了几分钟才凑近劝架。 松了松领带,许以周撸起了袖子。 打死了无所谓,受伤了很麻烦。 雪还在下,地上是一地的水。 “你的喜欢叫喜欢?” “tmd你们这些年都不去找人,大好时机全都缩着,不活该?” “我不敢,你敢?” “活该!” …… 打红了眼的人把来劝架的人也卷入了这场是非,互殴不留手,齐齐进了医院,鼻青脸肿。 可能一开始就起着教训的心思,到后来就变了味,正大光明的宣泄不甘和愤怒。 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一场发泄。 在医院走廊,三个人脸上的伤都不太好看,死寂在蔓延,个个都是擂台上的败者,输的一塌糊涂。 霍野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显然不是在问许以周。 赵清越不说话,选择当哑巴。 霍野很平静的继续问着:“虞汀白喜欢阿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的手在动。 赵清越眼皮跳了跳,“高中?初三?” 霍野:“准确一点。” 赵清越思索了片刻,笑了笑:“比你能想到的任何时间都要更早那么一点。” 高一那年,赵清越亲眼看见了虞汀白放了一支玫瑰在人的桌兜里。 当然,或许更早。 人生日送玫瑰,多会送,他都没想到。 霍野没说话,自顾自的走了。这个答案并不重要,只是失败者的手足无措而已。 许以周也没说话,他给自己拍了张照片,选定发送。 宁亦盯着自己打包好的物品,也不懂是怎么答应下要和虞汀白回玫瑰小别墅的。 就好像是人提了一嘴,就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都收拾好了吗?” 宁亦点头。 手机响了一下,很清脆的一声,宁亦很少将手机静音,怕有人想要联系他,联系不上。 是许以周发来了一张照片。 冷白的皮上乱七八糟的堆积着青紫的色彩,半张脸肿着。眼睛盯着镜头,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也看不出来什么。 很糟糕,宁亦盯了一会,没动。 明灭的火星铺在干草上,哪怕是以最微弱的风刮过都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山火。而他现在的所有举动,在许以周眼里就是那阵风。 不给希望,不要回应。 虞汀白垂下眼,手机上的画面倒影在他眼里。鼻青脸肿的脸算不得上好看,碍眼的让人不想再看第二遍,触及那身后的走廊,他语气淡淡:“许以周在医院,很安全。” 宁亦按上关机键,屏幕灭下,莫名心虚,点了一下头。 始终是低下去的视线,虞汀白目光落在阳台上的多肉上,问:“那些需要带走吗?” 宁亦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去看他。 大约是早上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堆积起来,又或者是其他。宁亦这时才觉察到了虞汀白眼下的倦怠,心在微微一抽,他很累吗? 短时间要接手虞氏那么大的集团,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一一过目熟悉,应该是累的。宁亦抿着唇,就这样走神了。 他的目光此刻像被晒过的溪水,可以熨贴所有的负面情绪。 虞汀白偏过眼去望阳台,换了一种说法,填补了语句里物品的确切名称:“多肉要带走吗?” 宁亦摇了摇头,也扭过头去。 一排排的多肉长的很可爱,胖嘟嘟的。这些都是宁亦从海市邮递回来的,大学四年宁亦一直住在校外,白天上课晚上回来,家里总是少了点人气。 宁亦就决定养点东西,首选是玫瑰,可阳台太小,就放弃了。也养了其他别的花,全都死掉,误打误撞将花盆里的多肉养活了,一养就是一大片。 多肉很好养活,放在那就可以。 不是点头就是摇头,给出的回应微弱的可怜。 虞汀白突然道:“你小时候很爱和我说话。” 宁亦一瞬大脑宕机,敏感的神经没有捕捉到语气里微妙的叹息,而是向着背道而驰的方向延伸——这是不满意他的回应? 在玫瑰小别墅几年里,宁亦的确很爱说话,但那只限在头一年,后两年的频率逐渐降低,你总不能让一个本来就不怎么活泼的孩子对着一个永不回应的石头说话。 一盆沸腾的水不会一直保持在沸点,你需要给出一点回应来,加热或者是其他,可这些都没有。 季宁亦成了一个独唱者,虽然有人陪着他,但他依旧孤独。 宁亦的嘴巴一项很钝,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只能在自己理解的范围里给出看似合理的回复,小心翼翼的:“我只是不想太过麻烦你。” “……” 虞汀白垂眸,淡淡道:“花房是空的。” 后抬眼,看向宁亦。如蛛网纠结,细细密密。 * 许以周盯着手机盯的眼睛都发酸,眼睛都泛红,都没等来一条信息。他的一条腿耷拉在地,头垂着,一副了无生机已经腐烂到底的样子。 又是这样,一点改变都没有。 赵清越在霍野走后没动,他观察到了许以周的动作就抱着手臂一直在边上观看,像是在看乐子。 赵大少爷就算皮相在那么的清俊雅致,内里也是恶劣。 他坐在了许以周边上的椅子上,一动骨头皮肉上的伤口就疼,但他还是扭头去看许以周,去看他的眼神,表情。 都想当狗,但都没机会。 季宁亦没给。 给了也不会只有两条狗。 许以周扭头,他眼睛沁着雪,凉的到了心底,他问:“赵清越你现在很高兴?” 赵清越反问:“我高兴什么?” “他和虞汀白领证了。” 赵清越是真的对许以周脑子有问题这一件事有了清楚的认知,“我还没有大度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后,我还能兴高采烈。” 许以周不可置否,“我也没见过会把人向外推的人。” 都挺新奇对方的,都觉得对方脑子有问题。 赵清越轻轻的嘲弄,将既定的事实点了出来,“虞汀白从来都不是选项,他是答案。” 季宁亦心里的那个答案。 静了一瞬。 赵清越着一句扎到了人心里,他试着将这分压抑化解,对着许以周道:“你在拉架的时候多踹了我几脚,我……” 他在说什么? 不清楚,胡言乱语。 赵清越干笑,刹那间就颓了下去。 没什么好说。 许以周雪上加霜道:“赵清越,你比我们可怜,至少我们曾经是宁亦的朋友,将来也还会是。” “而你只是个加了虞汀白名头前缀的陌生朋友。” 赵清越并不否认,他也捅许以周的刀子,谁又赢的了谁:“没关系,在宁亦眼里,你不也是和霍野一个类型的吗?” 霍野离开,替身就急急上位,谁又比谁高贵的了多少。 许以周的本性又不是没人看到过,阴冷潮湿不同人说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阴恻恻的。高二上半学期这种状况才有所好转,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太阳,不,是超过霍野人设的烈阳。 赵清越施施然站起来,与许以周相望,裂开嘴,只要他的心意没有被决定性证据给死死捶定,一切就都可以被推翻,狡辩。 明白了这一点,赵清越在许以周要撕裂一切的目光里从容出声,优雅至极:“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会装,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我还会是他朋友,他见到我还不会躲,他还会和我打招呼。” “说实话,许以周,不是你可怜我,而是我可怜你。” 高高在上的姿态,许以周默然了,一瞬,摆弄着手机的手举起,他将屏幕对准赵清越,录音软件正显示运作中。 这是真卑鄙。赵清越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在笑,像是手里拿了一副最顶级的牌,旋即allin跟进赌自己赢的那般自信。 “知道就知道了,到时候我的地位和你们一样了,你们在他心里也不是最纠结特殊的那一个了,反正我不亏,从来我都没有得到过什么,不是吗?” 凝视,对望。 许以周垂下眼:“赵清越,你的话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成了。高悬着的心落下,没摔成一滩泥。 赵清越理着自己的袖口,慢悠悠的离开了许以周的视线。在一个转角处,手扶着墙,背靠在了上面。不用去看,赵清越就知道现在自己的脸有多么的惨。 不过,他挺高兴。 窗外的雪飘洒,纷纷扬扬,覆盖大地,要埋葬什么呢? 赵清越对玻璃里自己的笑了一下。 喜欢就是这样,我不希望你的心里有其他人比我的地位更加特别。 许以周不是一个特别人,他套了一个壳子和宁亦相处,久而久之他又讨厌上了这层壳子。被认可不是许以周,是套了一层壳子的许以周。 那些年,只有一个霍野闯进了宁亦的世界里,那么他就成了那个先驱者,那个例外。 许以周不是例外,他是个演员。 赵清越不是演员,他是个偷窥者,是个胆小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基因缺陷的omega 迈巴赫沿着山路向上爬,过了很久,宁亦在恍惚中才看到虞家老宅的轮廓。 雕花的铁门被拉开,宁亦才完全的睁开眼。 车子从主路向另一岔路驶去,那是玫瑰小别墅的方向。准确来说,哪并不叫玫瑰别墅,只是一栋小洋楼,外面种着玫瑰,一年四季都有,就像现在。 玫瑰在冷风中摇曳,一朵压着一朵,雪飘到花瓣上,冻出了最瑰丽的色彩。 宁亦好久没见过这个场景了,侧着头一直看着。 车停下,宁亦要开门下车,虞汀白的声音从左侧传到耳边,“你小时候对我说过,玫瑰很漂亮。” 宁亦拉着车把手没有放开,而是握紧。 无论问什么话,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总是注意力在画板上,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那时候的宁亦想,人人都喜欢好听的话,分享一下自己的感想,他不用他说一个字,只要一个嗯,哦,或着其他的语气词就可以。 一次也没有,他一直被剔除在外。 打开开门,迈出腿,寒冷的冷空气扑向脸颊,宁亦回应道:“我不记得了。” 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在这座玫瑰小别墅里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话,如果你要他这时候回想他说了什么,他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影响。 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记忆最容易被侵蚀。 青年的脸从小时候的幼态变的成熟,望过来坦坦荡荡。雪花落在他肩膀上,悄悄融化,虞汀白没表示什么,关上车门。 后备箱的行李被虞汀白拎了出来,宁亦要上前接过来,被他扫过来的视线给震慑在了原地。 那不是很重的一眼,轻飘飘的一瞬即逝,就是莫名的很有压力。 他的行李箱很重? 宁亦跟在虞汀白身后,前面的人的步伐跨度很大,似乎很着急。 门被啪的被打开,行李被推到一边。虞汀白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条金毛从角落里窜出来妄图爬上他的裤脚,扑了个空。 长腿一迈就不见了人影,宁亦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管家走过来温和的对着他笑,才将着突入其来的变故所产生的惊诧给压下。 管家公事公办:“您的房间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我带您去。” 对于虞汀白的异常,一点也没有过问。 宁亦要张开嘴,裤腿的拉扯感使得他低下头,金毛扬着脑袋,一脸蠢样的摇着尾巴。蹭来蹭去的,想要人去摸他的脑袋。 手动了动,宁亦没下手。 行李箱滚动着声音在木地板铺的走廊里回响,金毛也跟了过来,停在熟悉的房门前,宁亦迟疑的问:“程伯,他没有事情吗?” 管家姓程,在宁亦幼年时期,是他牵着他走进了这个房子里。 太子爷的伴读人选当然不会只有一个选项,一大堆的小朋友被领到了这间屋子里,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季宁亦。 小小的季宁亦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然后才知道,自己并不是。 他并不能让虞汀白变好,更不可能让他回应他。 程伯笑了笑:“您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宁亦:“……” 房间门被打开,没有尘封已久的味道,桌上的书随意着摆着,还有一架木制的飞机。玻璃窗外是大片的玫瑰,白雪纷纷。 程伯没有多说一个字,“您休息一下,晚餐的时候,我会叫您。” 宁亦点了一下头,直勾勾盯着人看,那圆溜溜是眼睛像个雾面的玻璃珠,黑的让人心惊,他又重复了一遍,“虞少没有事情吗?” 故意略掉这个问题的程伯没躲掉这目光,回应道:“老毛病了。”避重就轻。 宁亦心里惴惴不安,没说继续在问下去,程伯明显就不愿意和他说这件事情,老毛病?什么时候的事情? 想起眼下的淡青,宁亦忍不住的多嘴:“是没睡好?失眠?” 程伯笑而不语,透露出一点:“昨晚确实没怎么睡。” 虞氏那么大的集团,开不完的会,很辛苦,宁亦有点失神。 出了房间,程伯径直去了二楼的书房,绷紧了一张脸,手轻轻敲着门:“汀白,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声音从牙齿里蹦出来似的,压抑痛楚都在这两个字里,无法化解。 宁亦放置着自己的衣物,打开衣柜,零星有几件衣服挂着,下面放置着一个床单,上面印着一个丑兔子。 宁亦没带多少的衣服,只带了些必需品。 他迟早要走,太多了就会很麻烦。 做好一切,宁亦打量了一下房间,没太多的变化。镶嵌在墙里的书柜里是满满的书,还是那个模样,只是在一旁的架子上,多了一个鱼缸,绿绿的水草在里面飘荡,金鱼的尾巴摇晃,嘴里吐着泡泡。 金毛在一边晃着尾巴,力道打在腿上,宁亦低下头一个没忍住,就撸了它的脑袋,金毛很乖,一直蹭人不怕生。 脖子上有个小项圈,挂了个金色牌子,很可爱。 晚餐的时候,宁亦没见到虞汀白,洗漱完毕摆后着电脑看了一节动画片就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也没睡着。 次啦的一声。 007:【世界线偏移超过百分之60,017号。】 宁亦:【哦。】 007对于宁亦的淡然表示了赞赏,在他的脑袋里给他放了个虚拟烟花,并告知他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当世界线偏移百分之60,世界意识会给你带来点麻烦。】 宁亦试探道:【我要下线了?】 007:【是的,祝您好运,宿主。】 宁亦打开了小夜灯,模模糊糊的光落在飞机模型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手指向枕头下方探过去,红色的本本就被抽出来。 盯着看了一会,宁亦撩起了窗帘去看外面,小花园里有灯,雪还没停,就是变小了许多。明天一大早,可能就会压弯一大片。 也可能会死一大片。 灯下玫瑰被光与雪衬的更为梦幻,宁亦拍了张照片,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呼吸扑在玻璃上,细细的雾气氤氲上来。 宁亦还在看,手里的红本本也没有松开。 以前听管家说,这片玫瑰最初是虞汀白的母亲种下的。不过现在的这批应该不是,在这里的三年,玫瑰被铲了又种,死了再种。 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一批。 施工人员把玫瑰花瓣打落在泥土里,虞汀白就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 你说不出他难不难过,只是每一次玫瑰被拔掉,他就在一边看着。 大雪封山,客厅里很暖,宁亦就穿了件毛衣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腰本来是直的但也慢慢的放松下来,目光平视正放映的新闻消息。 客厅是最开放的空间,所以什么动静都能率先听见并察觉到。程伯拎着一个小袋子去了二楼,宁亦余光微微扫过。又重新落回到新闻消息上。 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录下了惊险的一幕,灰白色的影子将走在路中央的小孩子给推开,一辆大货车疾驰而过。接下来画面飞快跳转到一个女记者身上,干白的唇一张一合,宁亦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看到了她身后的蓝色指示牌上印着白塔路三个字。 金毛乖顺的趴在长毛地毯,宁亦拍了拍它的狗头。 雪下了一天半,第三天的时候天气出了点太阳,宁亦下了山,手上揣着管家给的毛绒手套,很保暖,还有个兔子耳朵,不太像大人戴的,就很小孩子。 宁亦微微张开嘴要说些什么,最终在程伯关怀的眼神下把话咽进了肚子。 老人家的心意,要收下的。 玫瑰小别墅很少人,这几天宁亦只看到了程伯,和以前一个样,没什么变化。 坐在客厅,宁亦很局促。 他回来的时机不太对,季薇薇正在对着季展云摆弄着手,准确来说,是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一见他就翻了个并不明显的白眼,季展云不同于她,进了公司,什么都能藏住脸皮低下,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季薇薇见了他,就上了楼,季展云招呼着他坐下,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两句,就沉默了,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关系实在尴尬。 不过这种状况也没持续很久,季康宜出了书房,宁亦就跟着人走了。季展云望着那人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他可能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就像他十八岁那年一样。 少年拎着行李箱,在一个黄昏里,对着他笑了笑,犹犹豫豫的说了个再见。 没人能想到他能四年都不回来,放弃他可能拥有的一切。 人走后,季薇薇才从楼上下来,见到自己哥哥在发呆,用手推了推人,问:“他现在还好吗?不好的话,我可以介绍他工作,工资我发。” “季薇薇,你现在是愧疚吗?” 季薇薇皱眉,神情不渝,她提高了音量:“季展云,你在发什么疯,我可是你妹妹,你这样说你的妹妹?” 季展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也没说什么。季薇薇也不嚷嚷了,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胳膊肘向外拐。 尽管她是真的有点愧疚。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那时候还小,小孩子会心虚,撒谎也是迫不得已的,谁叫季宁亦当时和她在一起了呢,那可是父亲最爱的花瓶,不然惩罚的可是她,她可是omega,他让让她也是应该的。 季薇薇扬着的头低了下来。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啊。她也没想到母亲会那么的生气,一下子就甩了个巴掌过去,还把人给送走了。她以为只是挨挨骂的事情。 季展云知道季薇薇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孩子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只是他还是想到了少年夕阳下的那双眼睛,弯弯的,很高兴。 没由来的,季展云说:“你知道吗?当时母亲是知道那花瓶不是他打碎的。” “……” 季薇薇垂头丧气,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八九岁小孩子的演技哪有那么好,谁心虚,谁理直气壮和委屈,大人看的一清二楚。 至今季薇薇还能回想到那双流着眼泪的眼睛和抽泣的说不是他的哽咽气音。为什么一个人眼睛可以那么的大,白白的脸颊上是肿起来的巴掌印,那么的可怜。 所有的愧疚都是后知后觉,母亲得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并逼迫父亲把人送走来证明她在父亲心里的重量。 季宁亦很可怜,但他也不无辜啊,他的出生就是污点,谁叫他的妈妈是小三呢。 父母的婚姻并不是那么的完美无瑕,但是呢,那又怎么样呢。 季薇薇突然抱怨道:“哥,我不喜欢那个联姻对象,我想换一个。” 季展云盯着季薇薇,黑色的瞳孔像一个漩涡,季薇薇投降了,没心没肺道:“好吧,好吧。” 季展云:“你可以和季宁亦一样,那么就不会有联姻对象了。” 季薇薇撇撇嘴,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omega,他是beta,而且,爸爸培养了我,我可他可不一样。” 季宁亦从回来之后,就不怎么住在家里宿舍班级两头跑,非必要绝不回家,这么明显的脱离姿态,她又不是眼瞎。 她的愧疚之所以日久弥新,不就是因为他不争不抢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坐在车后座上,季宁康坐在他的身边,两父子的外貌轮廓不那么的相似,比起季宜康,宁亦的脸更为柔和一点,不那么有侵略感。 要说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不会认为两个人毫无关系,毕竟那眉骨走向,是真的相似,跟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样。 宁亦在抠着自己的手指,牙关不自觉的咬紧。在和虞汀白领证结婚的那天晚上,他纠结了很久才把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出去。没说具体的人,只是说领了证。 按斤把自己给卖出的厌恶感在那一瞬就席卷了全身的每个细胞。 雪在下,玫瑰在被冻结。 宁亦很讨厌自己身上的某处会被拿出来物化,当作交易的筹码,不值得,也很廉价。 车越来越偏离人群,来到了环海公路。 玻璃窗外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海,深沉、广阔。 到了一处,宁亦跟着季宜康下了车,石头堆积的缝隙里是干枯的草,没走几分钟就来到了一处悬崖边,海浪拍打着崖壁的喧嚣传递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空气里是被打碎掉的潮湿水汽。 宁亦深吸了口气,风灌入鼻腔,一个猜测在他脑海里形成。 季宜康盯着海,后侧过脸去看宁亦,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长的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语气略微感慨,露出了丁点父爱。 “你的母亲和我说过,她想当无国界医生,如果出意外就让人一把火把自己给烧了,骨灰撒在大海里,她说,那样哪里都可以去了,世界那么大,飘到哪里就是哪里。” 末了,他无声无息的露出了个笑,是在想那人的天真还是什么,宁亦不得而知,只是问:“我的妈妈是葬在这里吗?” 季宜康点头。 宁亦遥望远方的海面,陷入沉思。 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多难过。 被带到季家的那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不安全感如影随形。 他在那段时间不敢一个人睡。 父亲把他接了回来就好像把他给遗忘了,其实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妈妈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和他的父亲并不亲近。 小夜灯开了一晚又一晚,直到他在白天也昏昏欲睡,摔在地上才被发觉异样。 父亲没说什么,小夜灯昏黄温暖的光将他的柔和了很多很多,沉默了良久才对着一切都还惶惶不安的小朋友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会回来。 所以被冤枉他也乖乖的,被送走,他也乖乖的。 只是,谎言太容易被戳破。 阳光灿烂的花园里,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坐在秋千上,她的小伙伴站在一边,公主的朋友当然也是公主,只是行为不那么的友好和优雅。 “开不开心,你多了个哥哥。” “谁是我哥?我只有一个哥哥。” “就那个刚被送回来的啊,我可知道他。” 季薇薇很厌烦:“他才不是我哥哥,我就一哥哥,季展云,就他一个。季宁亦他没妈,他妈早就死了,出车祸你知道吧,早就去世了。” “我和他不是一个妈。” 宁亦没觉的特别的难过,只是没把手里拿着的马卡龙交给季薇薇,偷偷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陈嫂说,薇薇小姐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她说他可以试着和她好好相处。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事情,是真的不行。 宁亦没想过他的妈妈会不要他,就算走了,他也相信她会带着他一起。 从小学走回家是一条并不长的路,他的手被人拉着,beta的脸宁亦记得不太清,只知道街头街头叫卖的棉花糖一声比一声大,他看了一眼。 记忆里模糊不清的人影蹲了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她问:“喜欢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 棉花糖比他的脸还要大,beta蹲在他的身边,手里也拿着一根,笑笑的问他:“今天我和你班主任聊天,你是不是听见了?” 宁亦:“……” beta咬了口棉花糖,也不在乎自己的姿态算不算的上得体,不在意又认真道:“小朋友沉默一点就沉默一点,只要不被欺负就行,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没有必要要求每个人都活泼开朗,宁宁这个样子就很好。” 她很漂亮,笑起来像融化的糖。 宁亦点了点了头,垂下头。 beta好笑的问:“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宁亦想了好久,才闷闷的出声:“我不想要棉花糖。” 小孩子的眼里有着对甜食的渴望。beta不理解,逗弄道:“难道是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就拿走了哦。” 宁亦把棉花糖交了出去,beta反而严肃了神色,耐心的询问:“为什么不要了?” 宁亦抬头,对上了琥珀色的眼睛,轻轻的说:“费钱。” beta突然就沉默了,她敏锐察觉到这件事情与她有关,微微把沉默的小孩子抱了抱,郑重其事的说了句对不起。 不算平静的夜,嘶声力竭的女声,碎了一地的玻璃,谈论最多的是钱,很多很多钱。 未被关严的门裂开一道缝隙,光影落下。 beta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她在说:“没有钱我也可以买一根棉花糖,因为你是妈妈的亲亲小宝贝。” 琥珀色浸着蜜的瞳孔里有水色隐隐闪过。 她是爱他的,所以,她不会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 来到这个地方,季宜康突然就生出了怀念,人死之后,那些坏的都好像都埋进了土里,让人可以忽视掉。 他问道:“宁亦,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叫什么吗?” 季宜康等着宁亦的回复,可他没有看他,他只是问了,却似乎笃定季宁亦并不清楚,好在最关键时刻做出提醒,来证明自己是个为孩子答疑解惑的好父亲。 出人意料的,他听到了答案。 季宁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许嫣。” 季宜康侧目,宁亦平静的望过去,“我妈妈叫许嫣,许诺的许,嫣然一笑的嫣。” “她是b大的学生,医学系,拿过很多次奖学金。” “她说过的,我都记得。” 他没有她的照片,什么都没有,可他都知道。b大二食堂的提拉米苏很好吃,湖边的枫叶红了会很好看,一大波的人会去打卡,谁都可以说许嫣不好,只有他不行。 她很爱他,他知道。 季宜康没在着停留多久,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临走时,季宁亦问出了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不问我,我和谁领了证?” 季宜康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长相很不错,beta不太适合联姻,但不是不行,美貌是利器,等到有那个心思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两个不能惹的alpha,那就只能放弃。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只负责这一件事。” 意思很浅显,我只要求你结婚,是谁,我并不在意。 宁亦一个人呆在崖边,不哭不笑,风很冷,似乎要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 环海公路这边并不好打车,宁亦不知道季宜康知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还是要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宁亦知道,季宜康不是不爱他,不然他不会撒那个谎,他大可以直接告诉那个睡不着觉的孩子,你的妈妈已经死掉了,这种残忍的话,但是没有,他撒了个谎。 只是这父爱太少了,少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排在他的前面。 爱就那么多,一点点而已。 虞汀白到的时候,宁亦全身都被冻的有点发麻,侧过头见有人,眼睛弯了一下。 唇是白的,脸也是,还在笑。 虞汀白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上没什么血丝,跟在雪水里浸过的一样。瞳孔漆黑,从头到脚都都显现出不近人情的厌世冷感。 但他的怀抱是暖的。 手臂被紧紧锢住,后脑勺被扣住死死摁进柔软的面料里,温度攀升,宁亦僵硬的指节重新灵活起来,胸腔被勒有点发闷,像是要被人从中间给勒折,勒断。 吹了几小时的风,宁亦半夜发起了烧。 全身都在发热,嘴巴干燥的起皮,整个人像原地转了几圈的晕沉。 半睁开眼,房间里小夜灯是打开的,宁亦迟钝的认为是他忘记关掉。 迷迷瞪瞪的视线扫过床边,一个人影正站在那,心脏猛的紧缩,在眼睛逐渐清晰之后又快速的放松下去,大起大落。 浅灰的针织毛衣,头身比优越,过于冷淡的神情被暖色调的灯光中和,手拿着手机贴近耳朵,是在打电话。 嗓子里很干,宁亦张了张嘴,一张一合间就感受到了唇间的干涩。 “虞汀白。”跟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又哑又轻。 宁亦觉得这样的动静太小,可能引不起那人的注意力,身体在被子里动了动,发烧使得他全身都在发软,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 宁亦准备再叫一声,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温热的,有力的将他半抱着坐起,微仰头,就是清晰的下颚线。 还没反应过来,眼皮子底下就出现了个玻璃杯,嘴边就是药。 “……” 宁亦伸手要去接,那枚药片就抵在了唇缝里,下意识的宁亦紧闭着的嘴就微微张开,落入口腔。 那杯子里的水也就顺其自然的以同样的方式,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进入咽喉。 水从唇缝里漫出来一点。 微凉的手就那一点点的擦掉,轻的像一阵风。 宁亦大脑陷入宕机状态,不知道该怎么运转。 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的,宁亦告诉自己。 余光瞥过闭合的门,宁亦舔了舔干涩的唇,垂着眼睫问:“你怎么在我房间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基因缺陷的omega 电子屏上,青年的眼尾有泪珠滑落,啪嗒啪嗒的停不下来。 嘴还在一动一动的念叨着什么。 他总要过来看看吧,看看有什么需要。 小时候淋雨第二天都能活蹦乱跳的人到了大学里,一场秋雨就能躺一个星期。病恹恹的熬着。 长长的走廊,留下的壁灯微弱拉长着身影,微不可查开门声就那么措不及防的响起。 是的,没有锁门。 就算锁了又怎么样呢? 呼吸声沉重,贴近靠近,一张一合的呼唤,是一个很轻的妈妈。 虞汀白自然道:“你的门没有关,灯也是,我来看看。” 宁亦轻缓的眨了一下眼睛,是这样吗?记得不太清楚了。 脑袋里的高温使得宁亦的意识变的昏沉,眼睛半阖着,等到医生来的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昏睡。 闭眼他,他还在想,他是真的都忘了? 半张脸贴着被子,头低着,显露出隐藏在碎发下的一寸雪白。 长廊里响起的脚步匆匆,程伯领着医生来,手还未敲上门,就被一道视线给锁定,微掩着的门alpha的信息素漫开。手脚放轻,推门进去。 医生走进来,脚下留有些许的水渍,不明显,但能察觉。 虞汀白视线轻轻扫过。 医生量了一下体温,大致检查了一下,出了房门。 虞汀白站在门外,听着医生的话,持续高烧体温降不下来的话可以进行物理降温。侧着身,目光不偏不倚的就落在那看不见脸的人身上。 是爱人吗?医生离开时心里想。 温和的夜里,虞汀白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 宁亦做了一场梦,没有逻辑的从马路上就跳跃到医院。 他的视角变的很矮,车辆,血液,一地的红,记忆里已经不太清楚的脸正望向他,她的瞳孔在扩散。 人,很多的人,嘈杂,喧嚣。 救护车呼啸而过,似有信号突然断裂嘈杂的电流声,变大,更大。 长长的走廊里。 他被抱起,有人轻吻他的额头,热,很热。 黑暗里,摇晃的天花板,模模糊糊的人声,拉长拉远。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人死了就死了,该扔的就扔,死人还能影响活人?” “爸、爸。”他在喊,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在张嘴,发出气音。 温热的泪顺着眼尾落下,砸在发间和枕头上,没有声音的在哭。 惨白的脸,被热到发红的脸颊,还在哭。虞汀白的指节去触碰宁亦的眼尾,温热,毫不意外的,他想到了那场秋雨。 红的异常的唇一张一合,虞汀白凑过去,没有声音,只有一点点描摹,去模仿口型才能得到答案。 妈妈,很多很多声。 昏暗的电梯间,beta和alpha拉扯,一大捧的玫瑰花被拒绝退回到alpha的手上,alpha没说什么,沉默的离开。 小男孩拽住beta的裙角,轻轻的用力拉扯,beta蹲下身,揉着他的头。 小男孩说:“他说他喜欢你。” beta点头。 小男孩盯着beta,很认真:“爸爸说他不会再来了。他好像不要我们了。” beta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小男孩思考了一秒,认真的说:“你会难过。” beta为他的话感到好笑,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知道小男孩更多的想法,盯着人看,目光柔和。 在这一片静谧里,小男孩道:“你看过的视频里,他们说,如果很难受的话,可以找一个代替。” beta被逗的哈哈大笑,后又严肃的拧眉道:“季宁亦小朋友,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不能拿别人的喜欢当作你受伤时的药,这样是很不公平的。” “为什么?” beta很耐心的在解释:“一个人的喜欢很珍贵,不喜欢就一定要拒绝。爱一个人是具有唯一性的,要从一而终。” 小男孩不懂,他歪着头。 beta继续道:“就像你想要橙子,那就只能是橙子,不能是香蕉,苹果,梨。” 小男孩似懂非懂,他道:“妈妈,你爱爸爸。” 所以其他人就是香蕉苹果。 beta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住了小男孩,良久才轻轻叹息,复杂的情绪翻涌,说不清道不明,只化作了一句:“长大以后不要学妈妈。” 她不是一个好榜样,也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虞汀白握着宁亦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他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alpha的信息素此时已经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水杯上,被子上。 beta无法感知一切的信息素。 可空气里的味道在蔓延,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在呼吸,这抹味道就会进入他的鼻腔,肺,融入他的全身每一个角落。 虞汀白亲吻着滚烫的指尖,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眼眸深邃,透出无人气的冰冷。没有声音的呼喊,无人应答,那个本该要给出回应的人已经随着风、海浪,流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虞汀白轻轻的哼唱着童谣,描摹着宁亦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将那只手攥的很紧,但不会让人不舒服。 宁亦醒来,眨了眨眼睛,给大脑重新开机。 繁杂不停歇的梦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巨大的空茫感席卷心脏,说不出哪里难过,就是哪哪都难过。 连呼吸都觉的心悸的程度,很轻,但不能忽视。 小夜灯还开着。 宁亦支着手臂起来,半靠着,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床边有把正对着他的椅子。他记得,他抽出来之后会将椅子复原。 细微响动,宁亦抬头,虞汀白走了进来。 虞汀白问:“饿了吗?” 宁亦点了一下头,此时,他的眼睛疼,喉咙还很干。 没什么胃口,但要吃饭。 一日三餐规律,才会活的长久一点,对身体也好。 退了烧,人也精神很多,宁亦和虞汀白一同去了餐厅。很长的一个长桌,长颈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玫瑰花,桌面上摆放着两只飘着热气的白瓷碗,座位挨的很近。 坐下去,宁亦环顾四周,没有见到程伯。 虞汀白冷不丁的出声:“管家昨晚请假了。” 宁亦点了一下头,又觉得这样的回应太敷衍,回道:“知道了。” 是牛奶燕麦粥,有点甜。宁亦舔了舔唇,舌尖从干涩的唇里探出,又缩了回去。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虞汀白就坐在一边,目光沉寂,没怎么动。 “不吃吗?”宁亦突然问。 虞汀白垂眸:“不怎么饿。” “哦。” 气氛怪异,宁亦抿了一下唇,想到了那把椅子,道:“昨晚我发烧,是你照顾我的吗?” 管家不在,有且只有一个选项。 空荡荡的小洋楼还能窜出一个人来吗?不能。 虞汀白:“嗯。” 宁亦不太习惯和虞汀白说话,有种奇怪的感觉。经年不回响的山给出了回应,比起高兴,更多的惶恐。 命运的轨迹向意想不到的剧情发展,悄无声息的从紧握的手中彻底脱轨。 宁亦盯着空白的桌面,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 虞汀白出声:“下午去趟岭北医院吧。” 宁亦错愕抬眼:“我吗?” 虞汀白:“你小时候的身体状况没有这么差。” 宁亦反驳:“海边的风本来就大,吹了几个小时,发烧很正常。”开头颇为理直气壮,只是在虞汀白的视线下,声音逐渐越来越小,最终将理由归结于:“近几年疏于锻炼,抵抗力下降,没有什么多大的事情。” 垂着头,下巴朝内收,皮肤白的不正常,气势变弱。 “下午三点,怎么样?” 宁亦没同意,小声道:“我不想。” “五点?” 这样的退步并没有让宁亦感到放松,依旧是咄咄逼人。 宁亦有点累,他去看虞汀白的脸。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冷淡的像山巅飘渺的雾,捉摸不透。 宁亦张了张嘴,又闭上。燥热的夏夜,少年激荡的心跳。 口中干涩,他问出声,他要一个答案:“毕业聚会那天,你听到了什么吗?” 比如,我喜欢你。 “……” 虞汀白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他。 漆黑的瞳眸里,宁亦分辨不出什么。 他岔开了话题,,语气软了很多很多,他说:“虞汀白,我不想去医院。” 只是感冒发烧,发发汗就行了,小毛病。 良久,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嗯。 雪压弯了玫瑰,宁亦蹲在走廊下,看向花园里。 管家过来,手里端了杯热可可,他说:“如果要看花的话,可以去花房,那里的更漂亮一点。” 宁亦站了起来,腿发麻,脚底下还有一根筋在一抽一抽的,但他还是站的很稳。 程伯等了他一会,将杯子递给了他。宁亦说了一句谢谢。 玻璃花房在小洋楼后面,宁亦没去过,大红的玫瑰一朵压着一朵,拥挤但瑰丽,如梦似幻的像场童话。 宁亦推门进去,闻到了香气,浓郁的像是同一个春天拥抱在了一起。 玻璃花房正中央空了一大片,那上面没有杂草,光秃秃的,土被翻过来,蓬松而有潮湿气。 ……有空位。 程伯跟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陈伯记得,哪里其实种了粉色玫瑰,只是在不久前就拔掉了。 玫瑰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不是最初的,所以都不那么重要。 宁亦看向程伯,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笑了一下,突兀的问:“当时有那么多小朋友,您为什么会选择我?” 畏畏缩缩的小朋友远不如其他的小朋友活泼可爱,当一个玩伴,明显的不太合格。为什么会留下他,那么多人,就单单的留下他。 青年望着人,不管过了多久,眼神里都透出种最为纯粹的真挚。是用最浅的颜色勾勒出的浓墨重彩,漂亮,扎眼。 程伯笑着,信誓旦旦的说:“我觉得小虞会很喜欢你。” 不是,是那么多的小朋友。 只有他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最长。 不是他选他,而是他选他。 宁亦不置可否。 喜欢? 不给回应的是喜欢? 雾气蒙蒙的眼睛注视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玫瑰,宁亦被蛊惑的去触碰他的花瓣,柔软而轻盈。他轻轻反问:“是吗?” 你很难想象这种喜欢,没有回应的三年,四年,或者更多,他不会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存在不过是他余光里的轻微一瞥。 是喜欢吗? 宁亦不知道。 二楼书房虞汀白向下看去,看不人影。 耳麦里的声音清楚的传进鼓膜,他的脸色蒙上一层灰败的阴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基因缺陷的omega 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年,是从九岁那年到他毕业三个月后抵达帝都至今。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出去看看。” “为什么你画的画就很好看。” “虞汀白,你看,下雪了,好大好大,你要堆雪人吗?” “你不说话是为什么呢?是不高兴吗?” “哇,玫瑰好漂亮……” 没有言语交流的三年,视而不见的七年,断联的四年,是十四年。 程伯说他会喜欢他? 宁亦低着头,脚边空空如也,金毛他已经一天没有看见了。 柔顺的毛发,见到他就蹭,吐着舌头又乖又傻,和被他送走的那一只很像。宁亦没想知道它的名字,只是现在,他突然想知道。 宁亦随意扯了个话题:“金毛去哪了?一天都没见到了。” 陈伯回道:“有点闹腾,暂时被送到其他的地方了。” “送走了?” 陈伯点头,“它很喜欢您。” 宁亦嗯了一下,顿了一秒:“它的名字是什么?” “lucky。” “lucky。”宁亦重复。 luckydog。 幸运儿。 一丝微妙被他抓住。 陈伯慈爱的笑着:“它脖子上的项圈里有他的名字,小亦,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 宁亦握着杯子,喝了一大杯的热可可。他往回走,沾了水的鞋底在踏进屋的一瞬,踩脏了长毛的地毯,他盯着看了一眼。 他向房间走,在推开自己房门时,站在那,手指沿着门框去摸索,在他其腰的位置上,摸到了一道刻痕,是很小的一道。宁亦蹲下去看,在站起来的时候,目光平视门框,那上面还有一道很浅的痕迹,最上面还有一道。 木制飞机设计的很精巧,宁亦细细端详,在它的尾翼的小角落里,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亦字。 用铅笔字写的,没什么笔锋,就像是小孩子随手乱涂乱画所留下的标记。 宁亦的出租屋里也有一架。 打开柜子,被刻意忽视掉的兔子床单就那样又落进了眼睛里,坠在里心里,没有不在意,只是在忽视。 忽视掉那些只是藏了一点,只要略微推敲就能看出的细节。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真的一点也没发觉吗? 宁亦未将柜子关起来,坐在了床上。 脊背弯着,肩膀耷拉着,不那么的精神,萎靡不振。 就算在这间小洋楼里,宁亦与虞汀白的见面次数还是那么的屈指可数。宁亦在客厅待了一天,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在客厅又看了会新闻,才回去房间。 他在这栋房子里有着极大的自由度,去哪都可以。 没有理由就上二楼也行,只是。 宁亦抬头,遥遥望向二楼的走廊,在这个位置上,他不可能窥探到分毫楼上的景致。 这向上铺着的木楼梯宛若一道天堑,将人与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跨过去很难。 所有的猜测,论断,在没有任何决定性证据面前都只是虚妄,不值一提。 半夜,北风敲打着窗,宁亦口渴去了厨房倒了杯水,转过身,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玻璃杯差点脱手,半隐在黑暗里的人影站在楼梯口。 宁亦彻底醒了。 “虞汀白?”宁亦轻呼。 程伯不留宿在别墅里,宁亦的视力也没有差到一种地步,很容易辨别出那里站着的人是谁。 “嗯。” 别墅里的空调终年都是开着的,青年穿着棉质的睡衣,眼神静谧的似秋水,虞汀白能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冲动与本能让犬牙发酸,信息素也不受控的冒了出来。 处于风暴中心人毫无察觉,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审视着他的不堪。 虞汀白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另一只手,手指触碰着手上的腕表,凉意顺着手腕涌向脊骨窜上来的微妙,热与冰冲击,他的脸在他一瞬间扭曲。 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用力再用力,青筋暴起。 虞汀白站在阴影里,宁亦看不清他的表情。 午夜时分的节点,莫名延伸出的凉意让宁亦有种被野兽锁定的毛骨悚然,太过安静了,他问:“要喝水吗?” “下来看看,睡不着。” 气息微微不稳。 宁亦点了下头:“所以,你这是要去画室?” 画室在一楼,那里有个巨大的玻璃窗,能将屋外的玫瑰一览无余。住在这里的三年,虞汀白晚上不睡觉,就爱待在里面。 画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口子,从客厅看过去,就能看到里面的小小身影。 宁亦向人走过去,若无其事的开口问:“画玫瑰吗?” 一步、两步、三步……在最后的那四五步,虞汀白向后退进了阴暗里,宁亦顿住脚步。 你看,就是这样。总会有些动作出现,告诉你,你只是多想。 宁亦站在了那。 青年迷茫着眼睛打开房门,虞汀白第一时间就转动了眼珠。 打开门,“咔嚓”的一下,金属细微的响动震耳欲聋,虞汀白站了起来。冷蓝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冷静里是不易察觉的神经质,眼下的红在蔓延。 你听,这是他的爱人离开他的声音。 “不是,睡不着,出来逛逛。” 不喝水,不画玫瑰,我来看你。 阴影里,虞汀白的脸苍白如纸,漆黑的眼珠落在宁亦的脸上。 “哦,那你如果出去,要多穿一点。”宁亦提醒。 宁亦注意到了虞汀白身上穿着针织毛衣,比起在媒体或者在外面,他更爱这种装扮,很随和,带了份能轻易接近的柔软。 即使他的脸依旧冰冷,也不能剔除着一部分。 玫瑰小别墅里的温度总能保持在不冷不热的温度上,宁亦望向外面,玫瑰的花瓣被吹的瑟瑟发抖,颤颤巍巍。 虞汀白:“你在看什么?” 为什么视线不能总落在他的身上? “玫瑰。”宁亦回复的干脆利落。 他扭头头去看虞汀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的自然,语句链接不那么的突兀,真挚而肯定的说:“玫瑰很漂亮。” 虞汀白望向宁亦,迷失在起了一场大雾的眼睛里。 是的,玫瑰很漂亮。 “你的眼睛也是。”那人说。 刹那,心门被扣响,虞汀白的脸颊浮上病态的薄红。 玫瑰很漂亮,你的眼睛也是。小孩子的夸奖总能从一点跳跃到另一点去,不假思索,没有逻辑。 虞汀白隐于阴暗处的脸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 钳制、侵入、撕咬、标记,口腔里的铁锈气味在一瞬间散开,虞汀白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和,淡定的回应:“谢谢。” 喉结滚动,一切悄无声息。 宁亦不甘心就如此结束话题,他又再接再厉的试探:“我房间衣柜里的兔子床单很可爱,谢谢。” 嗯,他在和他说谢谢。 谢什么? 领了证,还和他说谢谢? 那他是什么? 虞汀白诡异的扯了扯嘴角,了无生气的发出了嗯字。 敲开了一块,底下还有一层又一层的壳,宁亦颓败了。握紧了杯柄,体面离开场:“很晚了,早点休息。” 虞汀白:“晚安。” 宁亦脚步一顿:“晚安。” 又一连好多天过去,请了太多假的宁亦去了公司,提出了离职。许敏妍知道的时候,宁亦正拿了个纸箱子装着他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许敏妍瞧见,问了几句:“你现在离职了,找到下家了吗?” 小年轻才毕业还没一年,她们公司是业界头部,福利资源一向最好,许多人挤破头都进不来,许敏妍怕宁亦一时魂了头,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宁亦退了烧之后,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总是咳嗽。嗓子里有点痒,他偏过头,手抵在嘴边,好一会才说:“还没有,想休息一阵子再做打算。” 许敏妍点了下头,左眼俏皮一眨道:“如果你以后找不到工作,姐有内推资格哦。” 宁亦摇了一下头,他说了句谢谢。 他的脸色很淡,唇色就愈发显得艳,眼尾向下,嘴角微扬像灿烂的月亮,婉言拒绝:“我大学学的专业不是摄影,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去当个医生。” “啊?”许敏妍没有想到宁亦大学专业不是摄影。 宁亦弯了弯眼,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大学期间有空就琢磨,拿了几个奖。”说到这些,他的眼里在发光,小孩子脾气似的,“说实话,摄影比医学好玩太多了。” 见人要走,许敏妍道:“有空出来吃顿饭,我请你。” 除了那笔额外入账之外,许敏妍还是很喜欢这个后辈的,能力不错,性格也好,当然,好看也是一点。 宁亦没拒绝,弯唇一笑:“好。” 抱着东西,宁亦下了楼。 大厦前的广场上没多少人,霍野笔挺挺的站在那就格外醒目,下颚微收,手插在兜里,白金的发糟乱。似旷野里被大风刮的哗哗作响的树,荒凉寂静。 宁亦瞥过视线,向一边走去。 嚼碎的糖甜而苦,霍野顶了顶腮,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宁亦向左,他也向左。 霍野说:“就算被拒绝也能当朋友吧。” 抓紧了纸箱子,宁亦没抬头,嗯了一声。而后,他手里的东西就被霍野给半抢了过去,苍白的脸色,大病初愈后的落魄仓皇,“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要打车的话,大概率还要等一会。” 宁亦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霍野也没等宁亦拒绝,转过身就走,步伐放慢了很多。 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听到宁亦对他说:“我结婚了。” 很轻了一声,一下子就散掉。 霍野微侧过身,身型滞缓,宁亦就盯着他。 宁亦的唇型是微微上扬的,只是周身的气质冷淡,将这一份的柔和冲减。 抿着唇之后,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霍野笑了一下,几天的时间里足够他缓冲这个消息,并且做到再次听见后宠辱不惊,只是他的演技算不得上太好。 僵硬着半张脸,唇畔净是惨淡,“那恭喜你新婚快乐。” 纸盒子被霍野不留神的捏塌了一角。 宁亦直到坐上霍野的车之前,都没有在和霍野说上一句话,两个人都成了哑巴,气氛凝滞。 宁亦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开了后座车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正扣安全带的霍野,抿了一下唇。 和虞汀白结婚这件事情,宁亦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连一丝会泄露的苗头都会掐死在摇篮里。 睫毛颤颤巍巍,似被雨水打湿的蝶翼:“送我回云水小区,谢谢。” 不能告诉霍野,他最终要回去的地点是哪。 很生分。 霍野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嚼碎,长长的眼睫遮住眼下的晦涩,嘴里泛苦。瞥了眼中央后视镜。 幽幽应答道:“知道了。” 树木向后倒退,宁亦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 * “云起路发生交通事故,虞总,我们的人跟丢了。” 虞汀白望着电子屏上暗下去的红点,敛眸。 宁亦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仅存的记忆就是玻璃窗外倒退的树影,还有越来越重的头。 被子盖在身上,宁亦茫然的坐了起来,手撑在黑色床单上,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喉咙间的痒意爬了上来,宁亦撕心裂肺的开始咳嗽。 锁着的门从外面打开,霍野从门外走了进来,挺拔的身躯,身后的影子晃荡在明暗交错的走廊里。 黑衣冷脸,除去那抹白金的发和端在手里的碗,整个人阴冷的像在雨夜里游荡在街头的孤魂。无一归处。 只是在踏入进来后,某人的视线扫了过来,霍野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咳的面颊泛红,缓过来才问:“这里是哪?” 霍野端着瓷碗,热气还在往外冒,也没打算隐瞒,“中庭苑这边的别墅区,离你家很远。” “几点了?” “五点四十。” 霍野把瓷碗递给宁亦,宁亦顺手接了过来,瞥了一眼,清亮亮的水里是切成块的梨,还放了几颗乌梅。 “你在车上咳嗽了几声,我想你应该需要。” 宁亦抬头,眼里涌动着一抹诧异。 霍野心里竟生出了自豪,分外平静的扬了扬下颚:“尝尝。” 很刻意的冷淡,皮子下是隐隐讨夸的架势,宁亦被架在了这,唇贴上了碗口,眉一皱又轻缓的松开,温度刚好,淡淡的甜。 是有点意外的味道。 “我亲手做的。”霍野掀着唇,视野滑落在宁亦的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的。 讥讽、嘲弄藏在薄薄的眼睑下。 虞家连戒指都没钱买了? 这算哪门子的结婚? 这结了吗? 谁知道呢? 他知道吗? 他知道。 呵。 喝了一大口,宁亦干的冒烟的嗓子好了不少,慢吞吞的说了句谢谢。 霍野没动,宁亦到底是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主动缓和气氛。周围的色调暗沉,他的脸颊似雪团般的白,又因刚睡醒,印上了极淡的绯红。 “你的手艺进步了好多。”宁亦加重了后面的语气:“很甜,很好吃。” 眼睛盯着人不眨眼,真诚的要把心捧出来。 梨都没吃一口,怎么就知道好吃? 汹涌澎湃的潮向心脏那涌,霍野僵着一张脸,眉梢却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 你看,他知道了你的变化,他还是在关注你的,哪怕只有一点。 所有的失魂落魄都在这一刻退去,容光焕发。 已经结婚算什么。 他从小道德败坏。 人结婚就会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等到。 霍野的眸闪了闪,启唇往惨里说:“在国外没人做饭,什么事情总要自己动手,就练了一下,嗯,勉强能吃。” 手探进口袋里,没摸到手机,宁亦掀开了被子去找,都没有。 “已经很不错了,很甜。”宁亦说。 有段时期学校放假,宁亦被霍野拉着出了学校,去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不大不小的一间,霍野做了一顿饭,成品很奇怪,半夹生的米,被当成糖的盐,炒的焦黑的鸡蛋。 炒的焦黑的鸡蛋没有被端上餐桌,而是宁亦去厨房看见的,在垃圾桶里。 一个小时,最终只端出了一盘看上去还不错的番茄炒蛋。 宁亦吃了一口,在霍野还算期待的目光里,点了一下头,说了句还行。 事实上,在霍野吃了一口后,连忙将人的筷子给抢走,脸青一阵白一阵,给人递了一瓶矿泉水,面色略带不悦,少年意气风发,蹙眉都是肆意张扬,“为什么这么难吃你都要吃下去,季宁亦,你是笨蛋吗?” 这缕不悦不仅是因为自己。 还有一点是因为宁亦没有如实相告这盘菜的难吃程度,并且在吃了一口后,还预备再吃一口。 被洗的雪白的校服,清爽而蓬松的碎发,撒落的光影铺在身后的传下,稀疏温柔。 少年在笑,唇上扬,梨涡浅而甜。 他的手里拿着筷子,认真的说:“霍大少爷第一次做饭,我总不能扫兴对吧。” 霍野不买帐,也不认同他的说法,他是什么独裁者吗? 霍野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扫我的兴。” 瞥了人一眼,啧了一声,对饭桌上的菜嗤之以鼻:“这么难吃,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藏在碎发里的耳朵红了半截。 霍野夸张道:“我都怀疑我把买盐的给打死了,季宁亦,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夸?” “不是。” 顿了一下,揶揄的声音漫不经心,甚至于似乎在开一个很小的玩笑:“那你这么昧着良心夸我,是不是喜欢我?” “……” 并不正式,略显轻挑。 宁亦折中的说:“没有人不会喜欢你的,霍野。” 少年轻飘飘的问:“宁亦,那你喜欢我吗?” 霍野站在明亮的客厅里,无知无畏,大大方方,如一场呼啸而过的海浪,扑过来之后又退回去,了无痕迹。 并不带任何意义的语气,只是随口的一问,也扩张不了太多含义。 宁亦点了一下头。 “季宁亦,喜欢是要说出来的,你懂吗?” 宁亦不说话。 霍野笑了笑,“那算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宁亦不表态。 这是一场口语上的交锋。 有人在意,有人无意。 心比天高的少年在那天明白,他到底不是无所不能,比如做饭。 于此同时,他的味觉似乎出现了毛病,喝不加糖的咖啡都觉的甜。 毛病。 这个夏天,蝉鸣与风声被霍野尽数捕捉进了他的梦里,回响了一年又一年。 找不手机的宁亦推测道:“霍野,我的手机好像掉在你的车上了。” 如果不在车上,就应该掉在了来到这地方的路上。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并且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这些异样全被宁亦下意识的忽视。 霍野点下头,古怪道:“我去看看。” 他离开的很仓促。 房间里的陈设偏暖色调,宁亦从床上起来,一脚没踩进拖鞋里,而是踩在了长毛的地毯上。陷了进去。 淡青的血管如花枝向上蜿蜒,藏在了雪白的肌肤上,隐在地毯里。色欲与美学相兼得。 门没关,宁亦没闲着,向外走。 是二楼。 出了房间,走廊上的玻璃透出景色,只看的到树木的枝干。 这栋别墅在山林里。 旋转的楼梯,边上是一整墙的书柜,铺满了书,错错落落。透光的巨大玻璃与书柜齐平,近处是草坪,远处是一棵又一棵的树,林中雾气升腾,月亮隐隐约约的露出一角。 有一种很舒服的寂寥孤寂。 宁亦的手搭在栏杆上,手指轻轻敲击。指腹陷下去,又快速地恢复回去。 霍野回来,就见宁亦站在旋转楼梯上。 大厅落下的水晶吊灯并未亮起,只有留有隐隐约约可以照明的光线。 青年的脸颊近乎苍白,眼睛落在外面。削瘦的脊背单薄,伶仃的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要碎裂。 宁亦在发呆。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重。 “在看什么?” 没什么力气,宁亦也没转过身,微微扬头,平静地表面下夹杂着一丝雀跃:“月亮,冬天的天黑的好快。” 霍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广袤的天,冷白的月亮。 打碎面前的巨大玻璃,冷空气灌入,除了冷,跨越过去,世界就在脚下。 霍野扯了扯唇,冷白的眼皮下,深不可测。 “我的手机呢?”宁亦问。 霍野回答干脆:“没找到。” “那会掉在哪?”他的衣服口袋很深,不会轻易的丢掉,宁亦侧过身,去看楼梯和一楼的地面,看的不太清。 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霍野偏过头,手插在兜里,“我认真找了,没见到,真的认真找了。” “……” 宁亦伸出手,“我只是要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 霍野拿出手机,按亮,向左向右滑动,把手机递给了宁亦。 宁亦接了过去,拨通电话,没拨通。望向手机屏幕,上面的信号全无。 “这里不在服务区?” 霍野应声,“离市区有距离,要开五小时的车,这里有点偏,信号覆盖的不完全。” 宁亦诧异:“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野摊开手,懒散道:“有些事情,必需眼见为真,对吧。” 手机的拨通界面退回主页面,是系统自带的背景图,连下载的软件都少的可怜。宁亦瞥了一秒,手机就被霍野给抽了回去。 “晚上要吃什么?甜的,辣的,还是偏咸的,甜口偏酸?” 宁亦:“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这里不好吗?” 是你喜欢的装饰,暖色调,落地窗,一整面的书橱,霍野说的温柔,眼下却是一片的腥风血雨,眨眼间,又是慵懒的随意。 无人知晓的危险,转瞬即逝。 “很好。”宁亦回答。 只是…… 霍野笑了一下,浮冰之下尸骸遍布,白金的发下,脸色也白到一种程度,唇都极淡:“阿宁,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到现在我都没有休息。” 阿宁吃软不吃硬,要夺得关注度可以适当的卖惨。 只是这一招并不能总是生效。 宁亦低着头,给出合理的方案:“我可以自己回去,借我一辆车就行。” 霍野额头一跳,强调道:“只有一辆。” 宁亦思考的方式很简单,固执的单刀直入,“我可以回去,再开回来,不会麻烦你。” 不会麻烦我? 霍野眼睛机械的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古怪至极。 你抱着我,亲亲我,或许那就不是麻烦了。 如果离婚了那就更加不是了,我可以带着你开着车去世界的每个角落,没有车的话,电动车自行车,我在前你在后,什么都没有的话,我就背着你。 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的话,那么我都可以把你背到虞汀白的面前,转身就走也可以。 我会捂住我的耳朵,闭上我的眼睛。 爱不是我的,但老婆是。 亏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霍野咧开嘴,脸格外的阴沉,偏又在笑,里里外外都有股颠意:“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听那个消息。” 宁亦没去看霍野,低着头看草坪。 “……” “都听。” “第一,我同意将车借给你。”霍野抿了抿唇,能明显发觉人的眉舒展开,勾起了唇,又将希望给毫不犹豫的碾碎,“第二,车的刹车出现了问题,这里的路不好走。” 唯一的交通工具发生的故障,宁亦陷入了沉默,对着霍野求证:“你是说,这里的信号不好,并且现在唯一出去的交通工具还坏了?” 霍野理直气壮:“是。” 宁亦陷入沉默。 “那我们怎么回去?” “小别墅每过……一个月都会有人来打扫,只需要等就可以。” “一个月?” “这个地方很偏,很少会有人来这,出去就一条路,没人。” 宁亦张了张嘴,在霍野坦然的目光里又合上。 霍野勾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食物三个月没人来都可以,饿不死。” 青年的脸颊不是那么的柔和,反而锐利的厉害,因每次都带着无所约束的笑,便就削弱了那一身不笑时的阴郁沉闷。 宁亦眨眨眼,低低道:“我没有这么想。” 霍野点头,漫不经心的在笑,笑意不达眼底,浮浮沉沉。 当然不是你在想,是我啊。 你当然不会想这些? 荒芜人烟的地点。 屏蔽掉的信号。 “坏”掉的车。 由此,每个意外缺失的点就将这座巨大的别墅隔离成孤岛,关上门,按上密码,一所巨大的囚笼就此展现在眼前。 插翅难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基因缺陷的omega 夜半,宁亦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 于此同时,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霍野哼着轻缓的调子,打开了前车盖。 宁亦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温暖的光扑在他的脸颊上,温温柔柔。 007:【你晚上不睡觉,好好休息,在这里坐在是要等霍野回来吗?这对你身体不太好。】 007不太懂宁亦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热的水冒着热气,宁亦眼中的雾气似要凝结成湿漉漉的挂在玻璃上的水珠。唇微微掀起,很轻的几个字:“立人设。” 007:【这怎么立人设?】 你还需要立人设?007其实想说的是这句话,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的宿主就百分百沉浸其中,ooc的地方更本不存在,人设立的相当完美。 只是…… 无论是悲伤,高兴,难过,链接宿主情绪动值的面板数值从未突破过1,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与0。 …… 很稀奇。 天生是完成人物设定扮演的好苗子。 宁亦一点点的分析揣摩,苍白的脸透出奇异的冰凉:“季宁亦在知道回不去后会有点焦虑,晚上不睡觉,待在客厅里很好,等到霍野回来,刚好可以让他看见。” 用他人视角来描绘突出人物的鲜明特点,是一个简单的方法。 007:【你怎么知道霍野出去了?】 宁亦:【他撒谎了。】 007:【……】 宁亦面无表情,手里的水逐渐变温:【他没有看我,也迟疑了。】 【迟疑?】 007数据流的尾巴烧出了一道淡蓝的光,没想通。 【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霍野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宁亦站起身,向书橱那走,极薄的背,衣服里空空荡荡的,似阵风就能把人吹跑。 这间别墅很大,大到宁亦就那么单单的站在那就显得渺小。 灯光所发散出来的归属感将人虚虚给笼住,薄弱的光亮将放置在书架下层的照片给照了个大概。 那是刻意预留出的空层,一排都是照片。 青年染回了黑发,迷彩颜料涂在脸上,斜斜的望着来,同肉食动物狩猎般的冷血,残酷。 只是其中一张。 更多的是不同情境下,青年扬着笑,对着镜头比耶,只是张照片,你都能清晰的感知到那快要溢出的磅礴生命力。 沙漠、雪山、冰原,哪哪都留下了他的影子,脚步。 宁亦伸出手,五指一抓。相框里的照片是个白人小女孩,眼皮子上粘上了一点血,一张脸灰扑扑的,一双眼睛湛蓝深邃,迷惘又懵懂。 宁亦素白的指尖点在女孩的瞳眸之上,内心毫无波澜,点明了一个事实:【007,霍野想锁住我。】 接连不断的巧合不是巧合,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007:【……】 这个问题007并不在乎,任务已经完成,它就等着登出世界了。 维护剧情可以掉落积分袋子,只是瞥见那已经那泛红的提示面板,007安静的伸出了自己的数据流,默默的盖住。 他只是一段时间没注意,怎么就涨到了百分之六十七了? 007的默不作声并没有打断宁亦的任何思考。 如果退出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无论如何,突然被带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普通人总会要去思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季宁亦不会。 他不会问。 霍野是被季宁亦认可过的人。 哪怕他说的在离谱,季宁亦都会将其中的漏洞补全。 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一般。 我不认为你会伤害我,我百分之一百零一的相信你,从一而终。 霍野从地下车库出来没进屋子,而是去了外面。 料峭的风刮过林间的叶,簌簌作响。拉长的影子倒在草坪上,他一只手踹进了兜里,一只手拿出手机。纯白的壳子,按亮手机屏幕,锁屏是一大片的玫瑰。 浓郁的夜,昏黄的光,细细碎碎的雪满天的飘,大片的红夺目的不容忽视。 是虞宅。 玫瑰花很好看?霍野手探进了口袋里,自顾自的给自己剥了颗糖,甜腻在口腔里化开,而后就是咀嚼所发出的咯嘣声,令人牙酸。 环顾四周,草坪上光秃秃的,一朵花都没有。 霍野再次低下头,幽幽的冷光扑在他的脸上,下颚的线条紧绷,整个人又躁又冷。 他四指托着手机,大拇指在屏上滑动。 010607,不对。 010327,不对。 010326,画面跳转,进入主页面。 霍野古怪一笑,眼睛颤动一秒。 手机显示只有一个未接来电,向下一划,通知栏上也只有一条消息。 a-ytb:你现在在哪? 在哪? 你不清楚? 泳池边的水波清透,越靠近中央便就越显得暗沉。霍野站在一边,眼神幽暗似林中沼泽,复杂的难以言表。灭掉的手机屏幕,借着那一块,霍野从中看到了自己的神色。 哀怨、不理解和溢于言表、难以掩藏的嫉妒。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寂静无声能听到呼吸声的夜被打破。 霍野从容不迫的将白色手机关机,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与此同时,他慢慢的向身后走,将自己的手机给打了开来,密密麻麻的来电信息,全都是几个人的电话号码。 疯狗一样。 宁亦低着头,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他,他侧过脸。 见霍野从外面走来,显得有些惊讶。 苍白的脸颊有了血色,走的近了,那身上被染上的龙色兰酒的信息素气味已经被橙子味的香气给代替,其中还夹杂了一缕很淡的海盐味。 “怎么没睡?”霍野没靠人太近,隔了点距离。 宁亦:“有点认床,睡不着。” 是认床还是迫切的想要见某人? 霍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没一个他爱听的。 宁亦将手里的相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反问霍野:“你是睡不着吗?” 大半夜的从外面回来。 霍野摇头,轻松道:“不是,看屋外的草坪上光秃秃的,不太喜欢,想种点花。”说着,手慢慢的伸向了宁亦刚刚看的照片。 书柜上的照片很多,大多都是他的照片,也有零星和他人的全体大合照。就这张不一样,只有这个白人小女孩。 湛蓝的大眼睛,并不澄澈,是被海雾笼罩的宽广海面,混沌且不清晰。 霍野把照片举起,与宁亦的脸平齐。 只是轻扫一眼,啧了一声,勾着唇笑,囔了一句:“嗯,不太像。” 宁亦皱着眉不解:“什么?” 霍野没解释,故弄玄虚的一言不发,明亮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宁亦偏过头去看,霍野已经将照片给放了下来,似有一阵风缓缓落下,擦着脸颊。这一次,宁亦细细的看,没看出什么特别。 白人的眉骨眼窝总是异常的深邃,尘土飞扬里的小女孩望着镜头,一眨不眨。脸格外的精致小巧,除了这点之外,没什么。 宁亦从不认为自己的脸很精致,至少没有小女孩看上去的那样。 霍野岔开话题:“你觉得在这里种什么花好看?” 宁亦伸出手,霍野下意识就将相框放到宁亦的手里,等人接稳之后才松手。 指腹贴着木头框,宁亦垂下头,回答道:“你喜欢的。”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怎么办?” “栀子?向日葵?还有很多,你想选什么?” “栀子花太香了,向日葵,嗯。”霍野胡说八道:“我不喜欢黄色。” “……” 人还来回翻转着相册,专心致志的似乎眼里再也容不得别的,注意力不在他。 冷不丁的,霍野随口一问:“玫瑰怎么样?” 宁亦抬头,迷茫眨眼,“嗯?” 感冒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好,晚饭之后,霍野找来了一袋药,宁亦喝完之后就有点困,睡了一会,也就醒了,到现在这抹困意又涌了上来。 注意力散漫的厉害。 “你说你一直看这个相框做什么,我人就在这,你怎么不问问我?”霍野好笑的说:“也不问我,要不要我把相框里的照片拆下来,让你拿走细细的品?” 是朋友之间的亲昵调侃,说完,霍野就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从宁亦手里拿走了相框,做势就要将背板给拆下来,四个边都有小卡扣,卡的不死,轻轻一拨就可以。 宁亦摇了一下头,“不用了。” 困意渐浓,一只手抬起,宁亦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 霍野的手停住,似笑非笑的问:“真的不要?” 宁亦瞥了一眼相框,郑重其事的点头。 湛蓝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相像说不过去。 霍野纠缠不休,盯着宁亦的眼睛:“如果你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什么东西呢?” “你想让我看?” “没有。” ? 宁亦不置可否。 相框不是很厚,藏不住东西,慢慢去摸索,总归会发现不同的地方。 宁亦伸手去拿,霍野咻的抬高右手,整张脸都在笑,轻松愉悦的:“没什么,就是开个玩笑,去睡吧,眼睛都有点红。” 宁亦没动,叫了一声霍野的名字。 犯规了,季宁亦。 霍野笑了笑,相框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他说:“我能在照片里放什么?” 目光坦坦荡荡,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语气又轻又柔:“去睡吧。” “你……” “你觉得种芍药怎么样?百合呢?” 很不配合,宁亦又打了哈欠,脑袋很沉,微微张开嘴,要说出的话被霍野的动作给打断,止在唇齿间。 霍野将手两只手放在宁亦的肩膀上,微微的用力,迫使人转过身,背向着他。 宁亦没有被推着走,搭在他肩膀的上的手并没有在继续用力。而后,他的耳朵像似被很轻的羽毛扫过,有点痒。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现在,去睡觉。” 高大的身躯投在地面,宁亦的视线向下,双方的影子叠在一起。霍野的声音本身就很低,再向下压一点,就显现出缠绵悱恻的缱绻深情。 宁亦突然就起高中同桌陈如锦对他说过的话,如果霍大少爷没钱,去当声优一定很挣钱,没人能逃的过他的捕获。 陈如锦不太喜欢霍野,准确来说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alpha,尽管她自己是个omega。 偶尔她也会夸霍野,讨厌和欣赏可以同时进行,这一点并不矛盾。 有段时间,陈如锦在追本小说,总觉得里面的男主和霍野有点像,边写作业边嘟囔,如果霍野有一头白金的发,一定会很帅。 陈如锦爱和他说这些,还停下笔去看他的回应。 小说的内容是男二上位,男主追妻火葬场,主打的是虐心,宁亦想说没必要将霍野带入这个人物里。课桌上就投射出另一道影子,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彼时的陈如锦只是问道:“是不是?” 宁亦走神的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 “季宁亦。”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 宁亦利扭头,就撞进了霍野的眼睛里。 黑发,断眉,少年的校服大敞,露出里面的白t。他的额头有汗,弯唇挑眉一笑,是压不下的恣意轻狂,灿烂且棱角分明。 意识回拢,宁亦向前走了一步,霍野的手一下子就空了,什么也没抓住。 宁亦抿了抿唇,说了句晚安。 霍野张嘴,喃喃回道:“晚安。” 宁亦走了之后,客厅里就剩霍野一个人,几分种之后,等到脚步声消失,再也没有其他响动后,他才动了动身体,垂着眼,右手握了握,一点点将手里的相框给拆解。 相框小,的确也藏不了什么。 将背板拆下,一张明信片就落在了霍野的手心。 ——22年7月25日,七天前,我见到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 明信片上的字有点扭曲,歪歪斜斜。 不用过多的思考,霍野就能回想到当时是什么场景下写出的这些字。 惨白的墙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每一个角落,m国的夏天天气晴朗,扭过头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右半边身体完全动不了,折了的骨头让人能冷汗直冒,吸气都疼。 这种情况下,我突然的有点想告诉你,我的近况。 我在西国见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是一个beta。 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蓝色瞳孔的眼睛和你有点相像,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还有…… 我有一点点想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一晚都在做梦,醒来做的梦全都没有印象,头晕晕沉沉的,不大舒服。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间门,向外走,一抬眼,宁亦就见到了霍野的背影。 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没有变化,大约是刚醒来,步伐有点滞缓。 早餐三明治加牛奶,霍野全包办,宁亦没怎么动手。 屋外的空气格外凛冽,从鼻腔灌入肺部,又凉又冻脸。 宁亦咳嗽了一声,昨天出门,他就穿的很厚,如今半张脸都埋进了酒红色的围巾里,嗓子很痒,一动,血液向上涌,泛白的脸颊染上浅红,眼下一片潋滟。 头上一紧,宁亦偏头,霍野歪头在笑,白金的发凌乱。 宁亦伸出手,摸摸了摸,是顶毛茸茸的帽子。 “谢谢。”宁亦慢吞吞的说,迈开步子,拉开了和霍野的距离。 是带耳朵的帽子,走起来,耳朵有点起伏,一蹦一蹦的。霍野跟了上去,手停留在嘴边,眉眼弯出了一道弧度。 “你车停哪了?” “地下车库。” 霍野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麻烦,只要他撕下伪装,其强硬的将人锁住,什么自由的鸟,还是其他,只要困住,就是他的,并不需要过多的在意。 不要在意他的感受。 不用。 撕咬,标记,吞噬血肉,将犬牙刺入脖颈后的那抹雪白。beta无法被标记,没关系,重复,再次重复,直至完全。 信息素的味道浸入每一寸的骨骼,成了一种习惯。 爱那种玩意,谁要? 谁要那么纯爱的玩意。 成年人的喜欢是多巴胺的碰撞所带来的激情,不是灵魂。 爱这么难得的东西,他没有可以,他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人,天大的好事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疯了吧。 “你要去吗?”霍野懒懒开口,抬眼里面血丝遍布。 猩红的眼,让宁亦的后背发麻,没第一时间回复。霍野再次重复,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脸色不太好,这一次是笑着问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肉却僵硬的像是被冻住,笑的和鬼一样。 宁亦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霍野走过来,贴近的那一秒,宁亦像边上退了一步。很不应该的动作,但宁亦就是做了,错愕回神之际,就是霍野停留在嘴边僵硬的笑瞬间消失,薄唇抿的很紧。 地下停车场,很空。宁亦跟在霍野身后走进来,对于昨天他口中的唯一有了明确的认知,一辆跑车停在那,孤零零的。 霍野对于速度有着痴迷的追求,宁亦去过霍野家,也在他的地下车库里看过很多辆价值不菲的超跑。 人声鼎沸的观景台上,下面的赛车快如闪电。宁亦在大学宿舍里看到过霍野赛车的视频,压弯,超越,漂移。跨过终点线时,一阵的欢呼,人声鼎沸,镜头都在晃动。 人从驾驶室里出来,胡乱的撸了一把头发,对着镜头笑,无声的说:我赢了。 汗水,狭长的眼,散乱的黑发,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比m国的夏天更为灼热。 午夜的南湾,穿着薄t的少年站在他的身侧,前方的车辆近光灯全部打开,喧嚣热闹,所有人讨论夺冠之后的庆功宴要去哪里吃饭。 霍野挑眉,下颚扬起,为躁动不已的血液又再次添了一把火,白金的发镀了一层浅薄的光。 “随便点,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鬼哭狼嚎,欢呼雀跃。 气氛达到顶点,宁亦的后背也攀上热度,跟着人笑起来。 霍野的手忽的就虚虚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侧过头,朗声闻道:“我帅吗?” 宁亦点头,“嗯,很帅。” “季宁亦,我以后一定比现在的还厉害。” 不是吹牛,就是笃定的稀松平常,连一点质疑都没有。 所以,当拿着奖杯的人走向领奖台上的时候,宁亦隔着屏幕对着人说了一句恭喜。 就算没有到现场,你也不知道,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恭喜。 * 霍野将车门打开,宁亦进去找了找,没找到。他的手机似乎凭空蒸发,一点线索都没有。 宁亦从车上下来,细细梳理着时间线,他从公司出来,给程伯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晚上会晚点回来,当时的手机还在身上,丢也只会在霍野带他回来的这条路上。 霍野很耐心的一直站在身边,等人对他发出疑惑。 手机怎么会丢呢?在口袋里好好的手机怎么会找不到呢?发出质疑,对他施压,自然而然的将皮下的不堪顺其自然的扒下来,告诉他。 嗯,你走不出去了,你被我困死在这里,除了我只能是我。 我漏洞百出的谎言,就是在等你一点点戳破。 霍野垂着眼眸,扣着手,血丝冒了出来。等宁亦的视线看过来后,把手藏在了身后。 宁亦昨晚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说出的话格外的顺溜:“我准备现在就走,我不能在这里待一个月,太长了。” 一个月,太长了。 霍野踹在兜里的手指在用力:“路很长,你准备怎么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宁亦的腿上,笔直修长,嗤笑一声:“走回去?” 宁亦:“嗯。” “路还没走完,天都黑了,准备睡大马路?” “……” 宁亦就这样看着霍野,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就稀松平常。可就是这样的视线,让霍野很烦躁,承受不住。 想想就是极其诡异的事情,可这人就不往套里走。 这么不怀好意了,还信他? 还信他? 宁亦看霍野的脸变来变去,给出保证:“我回去了会立刻给你发消息。” 霍野点头,脸色是越来越差。是是是,我是个死人,我看见你走我会同意,荒郊野岭,我一个s级的alpha会特别放心一个beta的离开,什么联系工具也没有。 他是什么垃圾吗? 宁亦走出去一步,手就被拉住,霍野整个精神就萎靡了下去,脊背微弯,诡异的,宁亦从中看到城市里被抛弃的流浪狗的影子。 人不是狗,霍野也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宁亦心里憋了口气,将那只攥着他手腕的手拉开,平静的解释:“我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 霍野被拉开,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而后垂在身侧。 他想问回去有谁?是为了谁? 可到头来只颤抖着唇。已经知道的答案没必要翻来覆去再次被印证,他的心口被划拉出血肉模糊的洞来,呼吸都疼。 霍野胸膛起伏不定,理智在反复拉扯:“你不知道路,怎么走?走到沟里没人会去救你,我也不会,我就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明明什么筹码都没有,但依旧天真的认为如此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孩子可以,可霍野不行。 天平两端,他永远是最轻的那一段,霍野没有重量,他的分量不够。 宁亦的确不知道路怎么走,他望着霍野,没有用哀求的眼神,从始至终的安静内敛。 “你可以告诉我路怎么走,或者,你的书柜上有没有地图……嗯,手机也有导航……”越说,宁亦的声音就越小。 霍野的脸色也在此阴沉到了极点,到最后,一点点成了波澜不惊的死水。 宁亦没有刻意避开霍野的眼睛,尽力的去表现出自己的坦诚。 他张开嘴,最终只有无奈的三个字:“帮帮我。” 帮帮我,离开这里。 “帮帮我。” “对不起。” 霍野的耳边产生耳鸣,刺耳的将他整个人都要撕裂。 是熟悉的视线,雾蒙蒙的朦胧,霍野的呼吸都停滞。 告白与喜欢暴露在当事人的面前,霍野认为自己不会输的那样的惨,到最后只得到了一句对不起。 异曲同工的三个字再次出现,霍野笑了,面色死气沉沉,没人说死水不会有怨气,不会不甘心。 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霍野咬紧牙关,他想告诉季宁亦,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虽然你不喜欢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虽然是我不经你的同意带你来到这里。 但我本身不是那样好的人,我就是这样的,要什么就要得到。 我不能总是松手,我总要得到一次吧。 就一次,季宁亦,就这一次,如我的意好不好? 霍野的眼睛里猩红一片,他低着头。涩从咽喉处开始,顺着气息在五脏六腑中移动,在心脏扎根。 白金的发垂落,遮住了眉间晦暗,呼吸加重。 为什么要季宁亦发现他的漏洞? 为什么不能主动暴露? 不管是那种方式到最后关系都会碎裂,都不会是最初的那样,为什么要一再坚持? 桎梏,锁链,捆绑,无论如何,到最后,人总会在他身边。 霍野抬头,一眼就同那双眼睛对上,心脏顿时被放进了酸里,刺啦刺啦的化为血水。 再多的情绪也只能咽下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这么看我,我还会再一次退后? 季宁亦,我真的快疯了。 颤抖的唇,布着血丝的眼。 宁亦的愣在了那,迟疑的问:“你不舒服吗?” 不舒服? 是快死了。 霍野笑着,风轻云淡的说:“早上眼睛不舒服,没多大事。”盯着人,轻飘飘的问:“你刚刚为什么没注意?” 这么难受的我,你为什么一无所知? 季宁亦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说了个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霍野嗤笑。惨白的唇,视线下是一条宽广的柏油马路。前面的人走了几步,就回过头看他,山林苍翠,他在就那,一点也没有离开过。 霍野的手按在口袋里。 走了十分钟,宁亦后背有点热了,也不是跑的,但脸颊的血色气就开始足了起来,呼吸有些急。 路很长,柏油路铺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望不到头。 霍野在说话,宁亦在向前走。 霍野:“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阿宁,我们明天都走不到,晚上得睡大马路。” 没有可惜,只有跃跃欲试。 宁亦:“……” 霍野开着玩笑,语气幽幽:“或许停下来,也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准。” 宁亦停下脚步。 霍野:“……” 宁亦偏了点头去看霍野,一开始,他离他还有一点距离,到现在,他走到了他身边,笑笑的望向他,眼睛里红已经退去了好多,似乎一切正慢慢好转。 他正在痊愈。 霍野在笑。 “滴滴——” “野哥,你怎么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宁亦偏过头,去看。 霍野看着宁亦的侧颜,后懒懒的看向来人,浓眉五官立体,挑起显得戾气有点重:“散步。” 来的人是霍野的朋友,宁亦看着那张没有丝毫记忆点的脸得出了个结论,这个人,他没见过。霍野说了几句话,宁亦就这样的坐在了车上。霍野手搭在车边,没上去,宁亦就在车里看着他。 霍野又在笑,他问:“这么看着我,是想和我一起留在这?” 说着就要伸出自己的手来,他的指节有点大,手并不算难看,指腹有着薄薄的茧子。 是个假动作,宁亦动没动,霍野觉得没意思,就撤回了手。 车辆启动,人离的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霍野才慢慢的走回去,每个关节似乎都出现了故障,步履蹒跚的像个已经百八十的老人。 童话里的仙女会给奔向爱人的姑娘用魔法造出南瓜马车。 季宁亦会拥有什么呢? 哦,是他。 世界无声,风声不止。 霍野的唇色发白,同他的脸一样。 林间山雾被风吹的漂浮,空寂而凉薄。霍野一步步走向他所建造的牢笼里。 我想你不要走,一直留在这里,所以在踏出别墅的那一秒我仍然摇摆。 你雾蒙蒙的眼睛望来的时候,我有点想蒙住你的眼睛。 只是,那样,我仍旧会为你的不自由而感到难过。 季宁亦要开开心心,要有岁岁年年。 你可以不爱我,甚至于离开。 但,季宁亦,不要不高兴。 二十多岁的年纪,我还有好多好多以后,我还能一等再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基因缺陷的omega 虞汀白来的时候,霍野正摆弄着手机,在挑选最漂亮的玫瑰花种子,别墅里光秃秃的,该有点艳丽的色彩。 人走进来,门被推开砸在墙上的声音格外的大,来势汹汹大架势并没有让霍野的脸色有多大的变化,甚至于还在笑,问:“听说虞宅的玫瑰花开的很漂亮,怎么弄的?” 虞汀白没理,他的脸色也算不得上太好,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楼梯上,最终才定格在霍野的笑的灿烂的脸上,声音粗哑的问:“他人呢?” 霍野轻笑,将手机放在了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气势并不比虞汀白弱,在与虞汀白身后的几个保镖对视一眼后,姿态仍旧一如既往的闲适。 气氛凝结成冰,温度降为冰点。 “嗡”的一声震动,虞汀白将电话接通,只是几秒的时间,瞥了一眼霍野就转身准备向外走。突如其来的来,甩了一句后又一声不吭的走。 霍野朗声问道:“是有了他的消息了?” 不等虞汀白说话,霍野就向他走去,语调漫不经心,有理有据的推测:“我猜,应该是虞宅打来的电话。他应该思考了一会,找人借了一部手机,他不能打给你,因为你可能在忙,也可能并不关心。” “所以,他会打给宅子里的一些人。” “嗯,虞汀白,你说是不是很贴心。” 霍野似笑非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有着非人的不真实感。 虞汀白侧过身,眼下淡青,算着帐:“找人撞车,发生车祸,趁着混乱把人带走,霍野,你该庆幸他人是好好的,不然,我不会这么痛快的离开。” 锐利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似要连同血肉骨骼一起斩断。 他想他死。 好巧,他也是。 霍野不紧不慢开口:“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喜欢你的,既然不回应。”停顿数秒,语气阴测测同角落里甩也甩不开的潮湿青苔,“你为什么不能一直沉默下去,就和之前一样。” “装死的人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装下去,死了就死了,你说是不是?” 虞汀白掀起眼皮,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取代不了我,不是吗?” 并不激烈,简简单单的就能让人溃不成军,平静的陈述像铁一般的事实。 有些话只攻心,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霍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扯动嘴角,涩然却毫不退让,一个人不好过不如两个当狗,总有一起不痛快才算好:“对,所以云水小区的那栋楼,还有那些人,你很放心吗?你觉得你是不可替代?” “虞汀白,你算个什么。” 虞汀白:“……” 霍野继续说:“你的优势在哪?你真的只是比我早了那么多年。” 霍野望着虞汀白,他从来都不觉的虞汀白有哪一点能和他比较。 虞汀白的喜欢比他热烈吗? 没有,甚至于这点喜欢没人知道。 怎么会知道呢? 被季宁亦喜欢的人居然站在风暴正中心,对他的喜欢视而不见,这是喜欢吗? 多可笑。 只是当赵清越那样笃定的说他们已经领证之后,比起质疑,霍野更多的是一种措不及防,没有人会不喜欢季宁亦,这是一种直觉。 顺着云水小区查下去,帮助过他的楼上男邻居,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所有的,都在一点点被揭开。 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许以周,而是看起来从未有过一丝情绪的虞汀白。 得到季宁亦全部喜欢的人居然仍旧在害怕,在恐慌。 可是活该。 霍野裂开嘴,目光沉沉:“虞汀白,其实你也在害怕被取代吧。” 虞汀白没有去否认霍野口中的话,近乎是用认同的语气对霍野的某句话进行了回应,他的皮相清隽雅致,大约是没睡好,眼下淡青多了点神经质的压抑、沉闷。 轻笑中夹杂着轻蔑,嘲弄着:“对,我就是比你早一点。” “霍野,这就是命。” 坐了那么久的车,宁亦没有第一时间回虞宅,而是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里,打开窗户透了会气,又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 休整了一会,宁亦才出门,回了虞宅。 小洋楼里只有程伯一个人,见到他回来,程伯笑了笑,问候了一句回来了。 宁亦点头,他不说话的时候,沉默的就显得很乖。 雪是半夜下的,宁亦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听到了轮胎划过地面的声响。小洋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差,宁亦觉得室内有点热,就开了点窗,刚好睡的不安稳,一下子就清醒了。 宁亦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看向外面。 玫瑰,落雪。黑衣保镖从车的一侧下来,左手打开车门,右手陡然将黑伞撑开,坐在车后座的人长腿一跨就下了车,大衣垂落,清贵冷然。 被伞遮住的眉眼下一秒露了出来,在玻璃后的宁亦突然有了一种被注视感,拉着窗帘的手松了力。 宁亦又躺了下去,这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过来,宁亦一个人吃了早餐,程伯在一边换着花。 吃完早餐,宁亦到了杯水,站在程伯刚刚换花的地方,盯了几秒,点了点其中的一朵花的花瓣。 别墅里没其他的花,多的是火红的玫瑰。 隔天换的花也不是从小洋楼前后的玫瑰花铺里挑选剪下来的里来的,而是不远千里的从世界各地运来,一趟一趟的,从来都没有断过。 望了几眼,宁亦发觉了有点不对。 装花的瓶子似乎换了一个,瓷白的瓶子泛着青,不像昨天的那一个。 程伯要出去,宁亦也就没在问。他的视线落在向上的楼梯上,又移开。 几天下来,宁亦没在小洋楼里再见到虞汀白,那天晚上看到的景象似乎只是一场梦,虞汀白他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雪过后,屋外的花圃里有几个人在移植玫瑰花,宁亦手揣在兜里,静静的看着,唇抿的发白,缩着脖子,鼻尖有点红。 雪化了一点,人脚踩在地上就分外的泥泞,显的杂乱。 喉咙里突然的有点痒,宁亦咳嗽了一声,小洋楼的门就恰当的开出了一条缝,而后完全打开。 陈伯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天很冷,虽然说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但也不能病还没好就在这吹风。” 宁亦眼睛一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但脚下没什么动作。 他的眉宇间还萦绕着病气,三餐一直都按时吃,饭后也吃水果,脸颊就是挂不住肉,还是瘦。程伯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让营养师再换换菜谱。 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玫瑰花根被带着布手套的人给轻轻一提,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拔掉,裸露的花根带着土。 离的有点近,宁亦似乎都能闻到那股新鲜的泥土腥味,他困惑的问:“玫瑰花枝还是青的,怎么还要拔掉重新种?” 玫瑰花被铲了又种在虞宅是很常见的事情,至少在宁亦眼里又或者是在虞宅的每个人眼里都很不值得一提。 但不该是拔,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在原地又种上一棵。 而是用铲子或者是鞋底,车子一点点的碾压,让玫瑰花丛变的惨败不堪,在由另一只队伍整齐的种上一片。 现在的这种方法,不像之前摧毁之后在重建,而是替换,将一棵完好的玫瑰换成另一棵完好的玫瑰。 程伯顺着宁亦的视线望过去,解答道:“你看,那株玫瑰上是不是没有花了。” 泛青的枝条,来年又会是花团锦簇,宁亦喃喃:“这就要被换掉吗?” 程伯:“这些玫瑰要开的很漂亮,它们的目的就是给人看的,那些被换掉的也不会被丢弃,而是会运到虞氏旗下的园林里,不用觉得可惜,小亦。” 宁亦回了嗯字,有点捉摸不定的飘渺。 “程伯。”有一道人声突然的出现,干脆利落,身穿西装的男人就出现在了眼前,嘴角的笑像是用直角尺量过的标准,但意外的没一点的假。 脖子窜风,宁亦缩了缩脖子,望了几秒,不大认识。 程伯没立刻回应,而是道:“小亦,进去吧。” 宁亦再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玻璃花房正中央已经被胖嘟嘟的多肉给占据,宁亦还没蹲下去,就又有人推开了玻璃花房的门。 西装革履革履的男人道:“麻烦季少和我走一趟。” 小洋楼里的风格和虞宅的底色并不融洽,它像一个放大版的季家,更奢华也更让人窒息。像个寂静的深洞,投进一个石头,不见回响。 宁亦是在书房里见到的虞汀白的爷爷,虞潇闻。 老爷子的名字很有书生气,但早年间的在生意场上的所作所为并他面上的清俊慈悲相,而是如鲨鱼闻到血腥味后的凶猛,不管能不能,都要撕咬下一块肉来。 这样的理念也延续到他对孩子的管教上,虞汀白的父亲虞则当年为爱逃抗婚,弄的满城风雨,据说当年还为此从楼上跳下去抗议,扬言要同虞潇闻断绝父子关系,但到最后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 人到暮年,那双年轻时明锐的眼睛到底显得有些浑。 虞潇闻并不看宁亦,干瘪的手拿着一枚圆润而有光泽的棋子,盯着着棋盘,似是完全陷入自我的一场博弈中。 他的膝盖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基因缺陷的omega 宁亦站了很久,虞老爷子才堪堪的望过来,盯了一会,浑浊的眼似乎在考量着,审视着,最后才慢悠悠的说着话:“你和小虞是在九岁那年认识的吧。” 无厘头的一句开场,茶室里很安静,白子落入棋盘的一声清脆似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宁亦脑袋里回响。 兴师问罪吗?宁亦眼皮子一跳,脸上一点紧张都没表现出来,不卑不亢。 从在踏入民政局的那一秒,所有可以能发生的事情,宁亦通通都预料过,虞老爷子的“刁难”,又或者是其他,受不受的了,他都不在意。亲生儿子的以死相逼都没有让他回心转意放弃ao天作之合的想法,宁亦想,自己总该要吃点苦头的。 点着头,宁亦镇定道:“是的。” “可小虞是alpha。”虞老爷子和缓道。 没多大的情绪,就像是一句随口的问候。 ao是虞老爷子一直以来所坚持的,beta他没明确拒绝,但宁亦知道,beta一定不在选项里。 牙齿咬住口腔内壁的一小块,宁亦突然蹙了下眉,破了道口子。 也不是一问一答,在说完这句话后,虞老爷子也不说话了,手在棋盒里摸索,凸出的血管被薄薄的皮肤包裹住,苍老、衰弱。 宁亦站的不是很近,望不到那盘棋到底有多精彩,尽职尽力的当个被晾着的无关人士。 心中默念了十次的alpha。 宁亦道:“alpha不一定要和omega在一起,至少不唯一。” 虞老爷子没说话,专心致志的继续下着棋。盘上的局势似乎已经进入了厮杀的局面,手悬在半空,迟疑不决,要落不落。 宁亦低着头,人各有各的念头,按道理来说,他不该如此的和虞汀白的爷爷这样说话,只是。 “而且,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喜欢omega。” 圈子里除了纸醉金迷外,那些引人好奇的秘密和传闻更是被人挖掘的淋漓尽致,嚼碎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还冷饭重炒,总归有人会不知道。 几十多年前的事情,说虞老爷子对结婚生子这一人生追求并不热衷,也对omega提不起兴趣,可虞父并不管这些,挑挑拣拣的选出了个信息素匹配度最高的,也不管人同不同意,就立即定好了婚礼时间。 据说婚礼之前,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 似乎是个陌生人也没关系,没有感情基础也没关系,只要信息素匹配度够高,一切都是其次。 晚辈对长辈说这些话是冒犯,虞老爷子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悦,他的年纪就摆在了这里。 虞老爷子:“不喜欢不代表不能。” 有一个例子出现,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无休止的重复。 宁亦站着,茶室里的温度不算太高,也不太低,但还有种阴冷顺着后背向上涌去,缠绕在脖颈间,无法挣脱。 他认真道:“他会不高兴,会难过。” 身份的巨大落差,使得这句话在空气中摇摆不定。 小孩子总会将不快乐,不高兴摆在现实的答案上,天真的有些可笑。 虞潇闻不为所动:“总有一些要比快乐要重要的多的多得多,钱,生命,还有其他。” 宁亦张了张口,紧闭的门适当的开了一条缝,带宁亦来的西装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袋。 他直直的向宁亦走过来,手微微抬起,是个很明显的交接姿态。 牛皮袋并不重,甚至过于的轻,宁亦用手一捏,有些硬,似乎,是个u盘。 虞老爷子不在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宁亦被带了出去。 回去后,宁亦才发觉自己的鞋被化开的水给完全的打湿。他没管,将牛皮袋打开,里面是u盘和几张照片。 是虞汀白。 惨白的脸,他在喘息,半张脸都是血。他仰着头望着镜头,咬紧的牙关将整张脸绷到了极点。 宁亦的呼吸都停滞。电脑在打开,手里的优盘似乎在发烫。 电脑打开的那段时间,宁亦翻来覆去的看着照片,妄图想找出伪造的痕迹来,但没有。 照片上的就是虞汀白。 少年低着头,瘫坐在地上,手上脸上都是血。镜头是从上至下的,只能拍的到那还在低着血的下巴,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抽走,倚靠在墙上,才不至于完完全全成为一滩落在地上的泥。 宁亦的脑袋发紧。 电脑打开,宁亦点开u盘。文件被压缩成了二十份,从一命名到二十。 加载,一点点翻阅,宁亦嗓子发干,呼吸加重,胸腔中的酸浸泡到了肋骨肺腑之中,细细密密的疼。 患者姓名:虞汀白 一岁到二十岁的治疗日志,鼠标向下翻,右侧向下移动的标志一点也没有动。 药物记录: a-01,排异反应严重,过敏发热。 a-02,低热,耳鸣。 a-03,记忆力衰退,建议停止。 a-04,暂无排异反应,待观察。(7月4日停止使用,患者腺体出现异常。) …… b-01,失效。 b-02,失效。 …… c-01,失效。 …… f-100,待反应。(药物计量过载,心脏不适。) 看不完的数据记录,每一条的后面都有详尽的记录。 宁亦说不出任何的话,手虚虚握成拳抵在唇前,断断续续的发出气音。电脑没关掉,宁亦就冲出了门,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软,去主宅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刚回来的程伯。 小年轻的脸色差的要命,程伯开口问:“小亦,你要去哪?” 晃了神的宁亦突然意识到,不一定只有虞潇闻知道虞汀白现在的下落。 宁亦问:“虞汀白在哪?” 突然的发难并未让程伯慌手慌脚,回应的坦坦荡荡:“易感期到了,需要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进行自我隔离。” 没有一个字的谎言,全都是真话,只是不完全。 宁亦的鼻子,眼睛就突然的一酸,“他是不是生病了。” 程伯沉默了一秒:“您如果要想找小虞的话,那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告诉您。” 这个问题问出的时候,程伯大概清楚主宅那位大约是透露了什么。 宁亦没管人,自顾自的向主宅走,一个人不告诉他,还有其他人。 程伯叹了口气:“主宅那位也不会告诉您的,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小虞在哪里,您去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那他的安全怎么办?”宁亦停住脚步。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一个很简单的病症,得病的人群大约都是级别很高的alpha,omega。病很好治,只要进行标记与被标记就可以,a的匹配度越高,所有遇到的病症都会消失,低一点也没关系,只不过会慢一点,暂时性缓解a易感期内自我伤害的行为。 它从来都不是难题。 只需要进行标记就行。 宁亦突然就意识到他说不高兴时,虞老爷子望过来时看他的眼神,轻飘飘的一眼。 我不喜欢omega。 比不情愿更重要的是命。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不是不可怕,真的严重起来,首先就是身体上的折磨,a得不到o信息素的安抚,会陷入自毁状态,如此循环往复,在看不到希望的尽头生出绝望,摧毁人的意志。 原来,这些年活在他人照片里虞汀白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好。 他很不好,很不好。 宁亦的心脏猛的刺痛一下,呼吸屏住。 程伯:“小虞的手上有身体状况的实时监控,出现问题,会立即发出地址。” 宁亦惴惴不安,“那万一出问题呢?” 程伯:“那是他的选择,而且这么多年,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宁亦没被人给劝动,还是去了一趟主宅,水花被踩的溅起。 大门是关的,那个带他来的男人就站在乌色的大门下,在等人。 在等他? 宁亦有点气喘,脸被冻的发白。 男人没有多言语,只是道:“您请回吧。” 他垂着眉眼,一张总带笑的眉梢眼角这时候冷淡了下来,嘴角抿的平直,同他身后的萧索融为一体。 宁亦还想争取:“我只是想在见一面虞董,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你看上一眼,就会动摇自己的本心。 男人突然道:“我叫高彻,四班的学生。” 宁亦露出茫然的神情,是很莫名奇妙的一段话。 高彻没再继续说下去,他道:“虞董和虞总的关系如今不算太好,虞总的行程虞董并不清楚,你去问的话,只是白费力气。” 在宁亦不解的目光里,高彻补充,他微微扫过地上的积水,“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去换一双鞋子。” 按道理来讲,宁亦是知道自己这样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是,他控制不住。 他同虞汀白身边的人脱了轨,虞汀白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宁亦的焦虑使得他像一只无头苍蝇的到处乱撞,同高彻说了句谢谢,宁亦又马不停蹄的去下一个地点。 这么做是否在做无用功,宁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到岭北医院的时候,赵清越正在看文献资料。 宁亦右手敲了下敞开的门,“咚”的一声将人的视线给拉到了自己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基因缺陷的omega 赵清越给宁亦倒了杯水,“你说你想知道虞汀白现在在哪?” 宁亦点头,虞潇闻给的资料里包涵了太多太多,将所有的细节统统概括。 其中治疗医师那一栏,出现了赵清越的名字。 赵清越摇了一下头:“那我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你是他的医生,你也会不知道吗?” 顶着宁亦质疑,赵清越只答:“是。” 宁亦浑身发冷,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被他捧在了手里,温度渡到了他手上。 他的手有点抖,在颤。 赵清越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从治疗到现在,他的状况已经得到了一定了控制。” 宁亦扯了扯嘴角,声音哑而低沉:“我主修的是信息素的后天异变,我是医生,赵清越。” 控制不了的。 信息紊乱综合症,似乎是对ao结合的一大肯定。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疗,我们是上天认证的天作之合,是命中注定的不二人选。 “那个和虞汀白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是叶云楚对吗?” “对。” “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不会……” “不会。”赵清越打断了这句话。 宁亦抬头,那眼眶周边的红,让赵清越想起了海上落日时的发出了寂寥灿烂的光。 赵清越很乐意宁亦知道这些,这就意味着他会放弃和虞汀白在一起的打算。 喜欢的最终目标不是为了和那个人在一起,而是,你很好的话,不是我也没关系。 按道理来讲,赵清越觉得他因该顺着宁亦的话说下去。 是的,只要他们在一起,所有的难题都会解决,虞汀白不会再因为疾病而变的痛苦,虽然不尽人意,但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它最恰当,最正确。 只是,赵清越没有这么做,他说:“叶云楚不会是那个答案的,他不会是解药,如果是的话,在匹配度高达百分之百之际,虞汀白会从岭北撤资,同样会顺着虞老爷子的想法完成订婚。” 赵清越给季宁亦摆出了他所认为的事实。 他的视线向下望,触及了季宁亦的脚下,湿了的棉鞋的颜色格外的深,白瓷砖上,有着一点灰色的水渍。 赵清越微微屈膝,突然意识到什么,关节僵硬,无笑了一下。 他说:“季宁亦,虞汀白永远都不会接受叶云楚。” “ao的结合,尤其是在信息素紊乱综合的影响下,的确,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是不是虞汀白的选择。” 空间是安静的,赵清越当初选择这间房间就是为了不受任何的干扰。 如今,他却有点厌恶,如果现在出现一个人,他说,赵医生,实验出现了结果,需要您去看一眼,该有多好,但没有。 没人能打断他。 白大褂套在身上,赵清越侧过脸,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酸涨压过胸腔。 趁火打劫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但就是,可能天气太过不好,论文繁杂难看,都是原因,一切都糟糕透顶,他都这样了,但至少有一个人能得偿所愿。 有个好消息。 宁亦只是听,他被动的接受这些他这些年看不出来的所有。 气氛陷入凝滞,宁亦发着呆,赵清越则是低着头发了个消息,休息室里似乎只有呼吸的声音。 宁亦没打算在待在这里,失魂落魄的就要离开。 赵清越视线从下向移:“我不能告诉你虞汀白现在在哪,但是其他,我肯定要比你知道的更加清楚一点,你不想知道,这些年,虞汀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宁亦顿住了脚步。 赵清越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sb,脸上平平静静:“我能告诉你的,要比你掌握的要多的多得多。他这些年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 宁亦没回头,只是说了一声谢谢。 巨大的疲倦感压在身上,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吃力。 腺体的发育完全,伴随着的就是信息素的释放,正常的alpha可以凭借着抑制剂完成对易感期的过渡,将渴求重新按回身体里。 信息素紊乱综患者却不是。 抑制剂可以短暂使患者得到理智,但在易感期真正到来之际,先前被压制住的生理本能会加剧这份失控。 ao结合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宁亦最先想到的是九岁那年,玻璃窗上的阴影投在正在画画人的身上,如一张大网将人牢牢的束缚住。 尘埃在稀碎的光里飞舞,他在看着窗外,玫瑰花丛又被种下。 宁亦扭过头,虞汀白端坐在画板前,浅薄的金色将他虚虚笼罩。 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宁亦在心里暗暗希望,木头人偶能出去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他那时在想什么。 宁亦手攥紧了左胸前的衣服,指节发白。 他在想,为什么看起来什么都有的虞汀白只想待在屋子里,他为什么不出去。 为什么看起来很好的你,还是不自由。 宁亦要走,赵清越拦不住,也劝不动,到最后放任了。 “季宁亦,没谁知道现在的虞汀白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不用去找谁,你只需要等就可以。” 他会活着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宁亦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只不过声音有气无力的。 宁亦想笑一下,惨淡的像副褪了色的画,他与身后的那堵白墙相融。 赵清越的嘴张了又张,最后硬生生的逼了自己一把。差点咬到舌头。 “季宁亦,虞汀白喜欢你。” 那是一层遮在眼前破烂薄纱,宁亦察觉到了,但又好像没有。 直到赵清越这样说,他还下意识的去反驳。 只是到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在后之后间真的察觉出了一点微妙。 鱼缸,飞机模型,兔子床单,那只被他送走的小狗lucky,还有隐藏在门槛里的痕迹,与他现在相对身高的刻痕。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有一丝的不确定。 我不确定你每一次避开我的目光是否是讨厌我。 我不能百分百保证,我真的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之后,我还能和你当个类似朋友的存在。 所有的猜测在没有被本人认证之前,都是近似答案和谎言的存在,不能当真。 宁亦离开过后,一个小时之后,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迈着步步生莲的步子敲响了赵清越关上的门。 “请进。” “这是您吩的。” 女人的手里拎个袋子,大大的logo在外面。赵清越眼皮子都没抬,“处理掉吧。” 虞汀白回来的那天是个晚上。夜间的灯光笔直的射向远方的浓浓夜色里,近十天的等待,宁亦没怎么睡好。 电脑是一直开着的,那几张照片被他压在了一边的书下,遮住了大半的画面。 屋外有了动静,宁亦向外看去,窗帘没拉上,屋外的人影看的清清楚楚。 宁亦跑了下去,虞汀白就站在门前。 素白的脸,暗处的阴影投落,萧萧索索的冷淡。 唇色惨淡,望过来的瞳孔漆黑,让人联想到快要化开的冰。 宁亦定在原地。 “还不睡吗?”虞汀白率先发问。 没有什么变化,那张脸上没什么伤口。宁亦就这样凝望着,虞汀白也没动。 暗色的光线把宁亦的影子投了老长,他的脸色也没有比虞汀白好上太多,眼下淡淡的青,黑漆漆的眼睫打颤。嘴一张一合,无数的酸在喉间堆积。 宁亦艰难开口:“我好像知道了一件事情。” 虞汀白站在原地。 总是这样,只是这一次,宁亦不再迟疑。 “我问了你两次,毕业聚会的那天,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都没有回应。” “虞汀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只要不知道,就不能回应,没有拒绝的道理。 虞汀白走向了宁亦,只是一眼:“这些天,你是不是没有睡好?” 宁亦不管虞汀白:“回答我。” “为什么会睡不好呢?” “虞汀白!” 漆黑黑的眼,宁亦的脸颊忽的有点凉,虞汀白的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摩挲着。 宁亦直直的看着他。 “季宁亦,你能承受你知道答案后的一切后果吗?”虞汀白问。毫无颜色的唇上挑,眼中雾霭沉沉,说话很轻,说不清是警告还是蛊惑。 季宁亦点了一下头。 那是一间藏在书房书架后的暗室,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 虞汀白打开了灯,与此同时也松开了对宁亦手腕的桎梏,如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宁亦走了进去。 是照片,满墙的没有任何排列,密密麻麻贴在上面。 是吃饭的季宁亦,喝水的季宁亦,去上课的季宁亦,在图书馆的季宁亦,都是季宁亦。 房间中央是张桌子,透明的玻璃下的照片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被人无孔不入的监视着,首先感受到的应该是毛骨悚然,窒息。但宁亦好难过,好难过。 他的手勾住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张张光盘。 虞汀白没有走进去,书房的灯很暗,与暗室里的光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他的声线很稳: “季宁亦,这就是我。”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偏执,对于拥有的东西就会纠缠不休。” “是,你喜欢我。” “然后呢?” “你见过的人还那么少,你总会遇见到一些比我更好的人,到那时候你要怎么脱身?” “如果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宁宁,那好可怜啊。” “被这样的我喜欢着的你连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能被动接受。” “该怎么办啊。” 虞汀白叹息,没有向前一步:“爱很简单,恨也是,当你在某一天里感到窒息,后悔当时的选择,想要抽离,宁亦,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选择虞汀白的代价是放弃自由。 九岁那年的玫瑰开的很好,beta的手贴在玻璃上,眼里是一整个春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