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前夫他又争又抢》
1. 我不喜欢她
“小娘子,可要买一本小店的《冷情将军俏佳人》?这可是当下京中最热门的话本了!”书斋的伙计殷勤地说道。
“听名字不太像热门话本啊?”温晴柔有些怀疑。
“小娘子这可就说错了,这个话本可以说京中闺秀人手一本,每月供不应求呢!我家店铺乃是分店,今日第一天开业,名声还未打响,所以买的人不多,再过些时日您来看,保管抢都抢不到。”伙计拍拍手中的话本,自信说道。
“哦?当真?那就请小哥给我说说这个话本讲的是什么故事吧!”温晴柔饶有兴致地说道。
此时店中无人,温晴柔买了好些话本,算得上是今日的大主顾了,伙计也能提成不少,因而态度十分友好将她引到一旁的凳子上,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
“小娘子有所不知,虽说人物名字有些变化,但大家都知道,这个话本里面的主角乃是璟宁王世子、芜城军小将军冷照溪和其夫人温氏。”
温晴柔有些惊讶,但面上神色不显。
有点意思,平日里她忙着处理府中事物,都是让负责采买的婢女将坊间热门的话本带回来,今日不过临时起意想出来逛逛,却碰见了自己的八卦,“继续,他们二人有什么好写的?”
小伙计指着封皮上的书名,“小娘子可知,冷照溪是何许人也?”
不等温晴柔回答,伙计接着说道,“那可是璟宁王府世子,其父璟宁王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其母边静是上一任御史大夫边行简之嫡长女,家世那叫一个显赫啊!如此家世,我要是他,定要好好享受,做个风流纨绔,可他却硬生生靠自己挣出了前程。冷照溪十八岁从军,沙场三年擒敌无数,二十一岁在边境抓住了寒影国太子胡非,促成了两国和谈,保住了边境数万百姓的性命,之后便离开芜城凯旋回京。”
“那可是少年将军,又生得封神俊朗,他回城那天,街道两边、高楼之上,站满了各家的女眷,满京城的花都扔他马上了!这样的神仙人物,自然引得京中无数女子芳心暗许,数不清的高门闺秀等着他挑。可谁料,他最后竟娶了皇商温晏之女。”
听这伙计的口气,接下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了,温晴柔轻轻转动左手手腕上的银镯,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温家姑娘又如何?”
伙计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道,“这温家姑娘倒也是个好人,听传言说她容貌甚佳,待人和善,若嫁寻常官宦人家也算良配,只可惜呀,嫁进了王府。温家乃是商贾,纵是皇商又怎可与璟宁王府相提并论?听闻这温家姑娘并不得世子欢心,两人成亲一年有余仍分院而居,坊间都说他们两人迟早得和离呢!”
“胡说八道!”一旁的婢女雪禾生气地一掌拍在木桌上,桌上原先放着的茶杯骤然倾倒,朝外沿滚去。
温晴柔伸手挡住了滚动的茶杯,神色平静地将其放好。
那伙计被雪禾吓了一跳,当即弯腰致歉,“小的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还请两位姑娘勿怪。”
轻轻拍了拍雪禾的手,温晴柔看着伙计问道,“这前情我算是了解了,可小哥你还没说你们这话本又有何特殊之处呢?”
那伙计见温晴柔脾气似乎挺好,不似她身旁女子一般生气,便继续说道,“不瞒姑娘说,我们这书斋,一年之内连开几家分店正是因为这个话本呢!当初我们书斋经营不善,都快要倒闭了,东家不知从何处请来的高人,写了这话本,一出售便供不应求,书斋也才能够在京城站稳脚跟,发展壮大至今日。”
“最妙的是,自这话本出售以来,我们便同京中最大的赌坊如意楼定了合约,话本中会随机出现特制的桃花笺,买家可持这桃花笺去如意楼下注,猜冷温二人何时和离,若是中了,就可以取走彩头。若是不中,这下注的一部分钱便作为彩头累计起来,不过一年时间,这彩头已将近百两黄金。”小伙计晃着脑袋,面上一副自信模样。
“百两黄金?京中姑娘们都如此大手笔吗?”温晴柔失笑道。
“其实本来没有这么多的,可前几个月,不知哪家姑娘,月月下注黄金,赌他们二人和离,几个月下来,这彩头可不就这么多了!还是有钱人好啊,这金子就跟大风刮来的一般!”小伙计感叹道。
“既然这样,那我自然也要共襄盛举一番,雪禾,买一本吧!”温晴柔示意雪禾付钱。
雪禾有些不解,但自家小姐说买,那就买!
麻利地付了钱,雪禾便抱着一堆话本跟在温晴柔身后离开了。
“小娘子慢走,下次再来!”伙计挣了不少提成,高高兴兴地将她们送了出去。
马车上,雪禾将手中的话本放下,愤愤道,“小姐,这些人太过分了,居然还出话本编排你!”
“没事,雪禾,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别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这话本能让京中闺秀们将一家原本要倒闭的书斋硬生生买成如今规模,想来也算我功德一件了。”温晴柔无所谓地笑道。
书斋离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回到闻溪院,温晴柔吩咐其他人,“小厨房今日的菜尽量清淡一些,这些天太热了,那些吃了容易上火的东西就不要做了。”
“是。”周围婢女皆领命散去。
今日是她和冷照溪成亲一周年的日子,这些日子,他整日都在军营中,许久不回王府,温晴柔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昨日才找到机会邀他今日一同吃晚饭。
安排好府中琐事之后,温晴柔随手拿起一本今日在书斋买的话本,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翻了起来,或许是天气太躁热,怎么也看不进去。
在秋千上愣了一会儿神,她还是不放心地去厨房看了看菜色,仔细地将冷照溪不喜欢的菜划出去,这才回去重新选了衣服,化了妆容。
可等到夜幕降临,冷照溪也没来,只有他身边的一个将士前来传话,“世子妃,将军说他今日有故友要见,请您先吃,不必等他。”
说罢那将士便行礼离开。
温晴柔叹了一口气,“雪禾,去吩咐厨房,将做好的菜装到食盒里,我给照溪送过去。”
雪禾替自家小姐不值,愤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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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世子太过分了,今日是你们成亲一年的日子,而且昨天他明明都答应你了,现在又食言。”
“好了,他今日食言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来日方长,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的是。还有,在王府要叫我世子妃,不然被别人听见了又是一场是非。”温晴柔轻轻敲了敲雪禾的额头。
雪禾虽然生气,但还是听自家小姐的话,气鼓鼓地去厨房安排了。
接过食盒,温晴柔便让她先回闻溪院,“照溪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今日又在会友,人太多了反而不便,雪禾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从雪禾手中接过灯笼,温晴柔提着食盒,沿着长廊朝鸣泉居走去。
两人成亲时颇生了一些波折,他们二人的婚约是幼时定下的娃娃亲,订下婚约没多久,温晴柔便跟着师父上山学习医术,后来又跟着师父四处游历,两人很少见面。
冷照溪最初不愿意娶一个多年没见过的女子,但拗不过他母亲边静,便只能从她这里入手,威逼利诱想要她主动去找边静退婚,但温晴柔一直没同意,后来不知道边静同他说了什么,他们还是如期成婚了。
大婚当夜,揭了盖头之后冷照溪就推说有公务要忙去了书房,第二日又以自己每日晨起练剑太早怕影响她休息为由搬到了鸣泉居。
新婚第二日他就搬了出去,说不委屈是假的,但温晴柔想了一下,两人目前关系本就不太好,若是借公婆之势强留他住在这里,日后肯定更难相处,来日方长,冷照溪总会看见自己的真心,便也没有多加阻拦。
可她还是高估自己了,一年夫妻,她当真是将心都捧出来给他了,可这世上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她喜欢的人始终没有以同样的目光看她。
冷照溪在军中呆习惯了,鸣泉居没有婢女小厮,只是入口处有几名将士守着。
虽说两人分院别居,冷照溪对温晴柔也不咸不淡的,但她始终是冷照溪的妻子、王府的世子妃,所以院门口的将士从一开始就没有拦过她。
见温晴柔提着食盒走来,几名将士客气地抱拳行礼之后便让她进去了。
院内很安静,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笼随着夜风晃动,温晴柔路过池塘边,只听见“扑通——”一声,应该是岸边的青蛙受惊跳进了池塘。
整个院子只有书房亮着灯,冷照溪应该在那里。
刚走到门口,温晴柔抬起手正要扣门,却听见房内传来一道声音。
“照溪,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刚才听守卫说嫂夫人邀你共进晚膳,你就这么拒了她,若是之后嫂夫人同你生气起来,我的罪过不是大了?”
温晴柔认得这个声音,是江越,冷照溪的多年好友。
温晴柔轻轻将抬起的手放下,虽然刚才安慰了雪禾,但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难过,温晴柔也很想听听冷照溪怎么说。
“无妨,一顿饭而已,今日不去明日再去就是了。况且我早就同她说过,我不喜欢她,她非要仗着儿时的救命之恩嫁给我,那就不要奢求别的。”冷照溪冰冷的话语从屋内传来。
2. 过往
江越今年二十一岁,认识冷照溪十七年,两人儿时一起下河摸过鱼、上树抓过鸟,再大一点就跟着同样的师父习文习武,冷照溪调皮捣蛋的时候从来没落下江越,是以两人经常一起挨揍,也算同甘共苦,经年累月之中培养出了颇为深厚的兄弟情义。
后来他们少年时一起闯荡江湖,在土匪窝里放过火、酒楼里打过架,被人追得到处跑丢了盘缠的时候一起喝过同一壶酒,分过同一个馒头。
再后来便是冷照溪十八岁去芜城从军,没了陪他四处浪荡的搭子,江越也收了心准备科举,待冷照溪二十一岁从芜城回来时,他也已经在京兆府任职两年了。
那时冷照溪风头正盛,正是京中无数大家闺秀公认的如意郎君,许多高门贵女对他芳心暗许。可江越知道,冷照溪有个比他大一岁的未婚妻,是小时候将他从结了冰的河里捞起来的姑娘。
听说那姑娘身体不好,为了救他,冻得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差点就没挺过来,幸亏一江湖游医相救才堪堪活了下来。
后来那姑娘拜了游医为师,离开京城去师门学医,两人便甚少见面。
冷照溪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想来那婚约也该重新提起了。
果然不久之后,江越就听说了他们要成亲的消息,好不容易解决掉手里的公务,正要带着藏了许多年的两坛好酒去恭喜他,却不料冷照溪先到了,抢过他手里的酒便一个人苦闷地抱着酒坛猛灌。
那时江越才知道,冷照溪不是心甘情愿要成亲的,但他拗不过他母亲。
边伯母身体不好,冷照溪不敢惹她生气,只能从温晴柔入手,但想了很多办法也没取消婚约,两人最后还是成婚了。
他们婚后,江越见过温晴柔几次,女子眉眼舒展、双目清澈,一看就是心里十分干净的人,虽说跟着这些年跟着她师父四处行医,在江湖上行走,可周身气度并不比世家贵女们差。
江越曾见过温晴柔看冷照溪的眼神,他虽没有心爱之人,但也能看出来温晴柔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冷照溪。
可冷照溪这个人,从小就执拗,生平最恨别人逼他做什么事,因为两人依婚约成亲,他始终觉得温晴柔携恩图报,甚至一成亲就从新房搬了出来。
但江越认识冷照溪这么多年,对他不可谓不了解,旁观他二人这么久,这样好的姑娘,如此真诚的心,一年如一日的真心相待,他总觉得冷照溪未必不喜欢温晴柔,不过是性子有点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感情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越长叹了一口气,“照溪,你别怪我多嘴,嫂夫人一看就是心思澄净之人,我曾听人说,这样的人,爱一个人时恨不得将整颗心都给对方,可一旦心灰意冷了,那是绝不会回头的。你别仗着她喜欢你就这么对她,要是嫂夫人哪天想通了,真的不要你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怎么会后悔?她要是早日想通了同我和离那才好!”冷照溪看着书案旁已经有些凋零之势的荷花,冷冷说道。
温晴柔静静地站在门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提着食盒离开了。
将食盒放在一旁,温晴柔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木然地看着水面,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刚才冷照溪的话。
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她突然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妆容精致、举止端庄的女子。
“我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温晴柔喃喃低语道。
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温晴柔走到院门口,将食盒递给院门口的将士,托辞道自己有些不太舒服,交代他们送进去之后便离开了。
江越打开食盒,果然都是冷照溪喜欢的菜色,将盖子盖好,江越劝道,“看吧,都是你喜欢的菜,嫂夫人对你真是十二万分的好。照溪,真心难求,你交代的事呢我已经办好了,饭我就不吃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自己想清楚。”
江越走后,冷照溪看着面前的食盒,心头有些闷闷的,江越的话他都明白,可就是一直低不下头。
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匕首,匕首手柄上刻着几道波纹。这是他找了很久的材料,因材质特殊等了好些日子才完全打造好,他知道温晴柔偶尔会乔装出府,有此利器防身应当会更安全一点。
犹豫了一会儿,冷照溪站了起来,这时候还不算太晚,去陪她吃夜宵应该来得及。
温晴柔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十分疲惫,感觉周身没有一丝力气。
双手撑在长廊的栏杆上,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片薄薄的云遮住了,看起来雾蒙蒙的。
盛夏之夜的风都带着热气,可她却觉得四肢发冷。
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急匆匆地走来,“世子妃?怎么在这坐着?这儿蚊子可多了。”
是雪禾。
“我没事,走太久有些累了,就在这休息了一下,雪禾,咱们回去吧!”温晴柔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雪禾八岁被温家收留,若不是温晴柔救她,她早就被人牙子打死了。这十几年雪禾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人虽说名义上是主仆,但多年相伴,雪禾早就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心疼。
她少时陪着温晴柔上山学医,温晴柔于医术一道上天赋极高,自己却一窍不通,更喜欢习武。是以在师门,温晴柔跟着陆先生学医,她便随陆夫人习武,想要以后保护她。
后来她们又跟着陆先生和陆夫人一起行走江湖,经历颇多事情,雪禾无比庆幸自己终于能站在温晴柔前面保护她了。
再后来温晴柔喜欢上冷照溪,毫不犹豫地嫁进了王府,她虽觉得冷照溪并非良人,但自家小姐想做什么,只要她开心,雪禾都愿意陪着她。
可这一年,小姐当真是过得一点也不好,雪禾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从明媚灿烂的小姑娘变成了王府里循规蹈矩的世子妃,成日被府中庶务困住,一颗心都扑在冷照溪身上,但冷照溪的心是真的冷,小姐一腔真情始终没有回报。
就像今日,雪禾一眼就看出自家小姐刚才哭过,想来又是那冷照溪说了什么。
接过温晴柔手中的灯笼,雪禾默默跟在一旁,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走回了闻溪院。
梳洗过后,温晴柔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雪禾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着急得不得了,把冷照溪骂了千百遍,口中却是温柔地哄道,“世子妃,要不要吃点东西,今日小厨房新做出了一种糕点,入口即化,你一定喜欢,我去端过来好不好?”
温晴柔自小就喜欢吃各种甜甜的东西,尤爱躺在床上一边看话本一边吃,总是控制不住把自己吃积食。
积食了好几次之后,雪禾便不准她在戌时之后再吃东西了。今日她居然主动提出来,温晴柔想也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状似轻松地说道,“哎呀,不吃了,最近都吃胖了,我没事,雪禾你快去休息吧!”
雪禾看着自己小姐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我今夜就在外面的榻上睡,世子妃有事的话记得叫我。”
温晴柔刚刚躺下,门外便传来婢女桑雾的声音,“世子妃,世子过来了,说是来陪您吃夜宵,此刻正在偏厅呢。”
若是平时,温晴柔定然很高兴,可今日她第一次生出了不想看到冷照溪的念头,用被子蒙住头,温晴柔闷闷的声音传来,“雪禾,去告诉世子我身体不舒服,已经歇下了,请他也早些休息。”
“若是……他,他要来看我,就说我睡着了。”
“是。”雪禾将帷幔放下,吹熄了烛台,缓步朝门外走去。
偏厅内,冷照溪手中拿着锦盒,面上神色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今日是他食言了,待会儿定要好好同她赔个不是,日后也要改改自己的毛病。
门外传来脚步声,冷照溪手忙脚乱的将锦盒收进袖中,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但面上已恢复了往日冷冰冰的神情。
那脚步声停在门口却并没有再走进来,冷照溪回头,是温晴柔的婢女雪禾。
雪禾站在门口,向冷照溪行礼道,“世子,世子妃今日有些不舒服,已经歇下了,请您也早些休息。”
“是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吗?”冷照溪问道。
“不劳世子费心,世子妃自己就是大夫,她说休息一下就好了。”雪禾心里把冷照溪骂了又骂,小姐因为他这么伤心,他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这医者不自医,她自己说了如何能算?我去让人请府医过来。”冷照溪立刻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雪禾想起自家小姐的吩咐,站在门口,再次行礼,“世子妃已经睡下了,想来没什么大问题,不劳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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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心了。”
听雪禾这么说,冷照溪心中猜测,或许是他今日失约,温晴柔生气了。
也罢,明日他早些来,到时候同她致歉便好。
眼见冷照溪真的走了,雪禾心中越发替自家小姐不值,生气地跺着脚,“这什么人啊?两句话就走了,也不知道去看看小姐!”
在门外整理好情绪,雪禾向温晴柔回话,“世子妃,世子回鸣泉居了。”
“嗯,知道了,雪禾你也去休息吧。”温晴柔轻声道。
雪禾查看了房中驱蚊香的情况,将帷幔拉好,便转身去了外面房间的小榻上。
温晴柔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一直回响着冷照溪的话,看着帐顶的花纹,她想起了这些年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让她卧床好几天,但是性子又很皮,经常一个人偷偷溜出府玩。
那一年阿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他们一家人从渠州搬到了京城。京城繁华,她又喜欢热闹,冬日里也常常溜出去玩。
有一日她假装睡午觉骗过了门口的婢女,从窗户偷偷溜去锦水巷买糕点,结果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小男孩在结了薄冰的河里扑腾,像是溺水了。
当时正直午后,锦水巷又地处偏远,温晴柔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其他人,眼见那小男孩已经没什么扑腾的力气了,温晴柔从旁边的树林里拖来一根长长的竹竿让他抓住,可竹竿短了一截,那男孩怎么也够不到。
眼看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温晴柔立刻一旁的台阶下走去,最下面一阶台阶被水盖住了,但比岸上要更近。她站在水中,再次将竹竿递出去,一点一点的把那男孩拉了过来。
那时的温晴柔也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又怎么能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从河里拉过来,好几次差点被拉进水里,幸好路过了一个男子,接过竹竿将那孩子救了上来。
也幸好阿娘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不在了,带着一群人四处寻找,这才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带了回去。
也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温晴柔遇见了路边被人牙子打骂的雪禾,小姑娘大冬天的也没穿鞋,被打也忍着不哭,那人牙子一边打一边刻薄地骂她,温晴柔实在不忍,央求母亲将她买了下来,带回了家中。
后来的事她都记不太清楚了,回家之后因为在河水中受了寒,当夜她便发起了高烧,连烧了好几日都没能降下来,阿爹和阿娘急得不行,四处找大夫。
后来有一日,一个江湖游医扣响了他们家的门,一副药下去,温晴柔的烧奇迹般退了,这个江湖游医就是在河边救他们的男子,也就是她的师父陆白。
待她醒来之后,温晴柔才知道她救的是璟宁王府的世子,更巧的是,璟宁王妃边静与母亲相识多年,是闺中好友,这么多年母亲虽不在京城,但两人一直保持书信联系。
那时边静说,两人闺中之时便说过若是将来生下一儿一女,定要让他们结为夫妻,如今又有了这救命之恩,想来是天赐良缘,冷照溪和温晴柔是命定的夫妻。
他们二人的娃娃亲就这么定下来了。
后来她拜入师门跟随师父学医,一年也回不了京城几次,直到二十二岁那年,师父说药理她都学会了,这几年四处游历她的医术也有所精进,是时候下山了,所以她拜别师父,回了京城。
许久不回京城,那段时间温晴柔整天带着雪禾到处疯玩,潇洒自在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日雪禾受了风寒,她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溜去了城西的闹市。
本以为自己在山上也跟着师娘也学了几招拳脚,能同师兄师姐过上十几招,想来小打小闹不在话下,再说天子脚下、皇城之中能有什么危险?
却不料那日当真是倒霉,正巧遇见了一群官差正在追一个通缉犯,那人狗急跳墙,拿着刀在集市上胡乱伤人,眼看那凶徒举着刀就朝她过来了,温晴柔东躲西藏地同他过了几招。
穷途末路之人,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挡得住?眼看刀尖近在咫尺,温晴柔几乎以为自己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却不料冷照溪出现了,他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三下五除二便制服了凶徒。
将人交给追来的官差,冷照溪回头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现在想来,那时她就动心了。
3. 我后悔了
当时冷照溪匆匆离去,人群拥挤,她没能追上去问到他的姓名。后来她明里暗里找了许多日,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是谁擒住了歹人。
本以为两人就此错过,但母亲生辰那日,边静特意来为她庆生,温晴柔在门口陪着母亲等她,意外见到了护送边静的冷照溪。
那时她才知道,当日救她的小郎君竟然就是冷照溪。
两人多年未见,当初那个在水里扑腾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如今的英俊少年。
只是,冷照溪不记得她了。
闹市匆匆一面,在温晴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可冷照溪却仿佛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他客气地向她行礼,多谢她当日的救命之恩。
再后来,便是他们的婚约被重新提起。温晴柔四处打听他的喜好,藏起自己的性子,学着世家姑娘的模样,温婉恭谨、进退得宜。
嫁入王府之后,更是规规矩矩地做好世子妃,侍奉公婆、照顾小姑子、处理府中庶务。
可是今日她才发现,这些年,她处处周全,唯独没有周全到自己。
将手覆在双眼之上,泪水顺着指缝溢了出来,落在了锦被上,温晴柔在心中想道,“这些日子,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窗外微微亮时,温晴柔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一直不停地做梦,但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轻轻地挑开纱帐,温晴柔对雪禾说道,“雪禾,今日我们回家去看看阿爹阿娘吧!”
因为两家母亲的关系,再加上冷照溪整天对温晴柔冷冰冰的态度,边静一直觉得亏欠了她,是以自她入府以来,边静待她极好,从不让她晨昏定省,她想做什么,边静也都支持。
吃过早饭之后,温晴柔便带着雪禾朝府外走去,却不料,从闻溪院到门口这么短的一段距离,还能碰上一场是非。
“她温晴柔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家里再有钱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仗着多年前的父母之命才能嫁进王府,就算他有世子妃的名头又如何?照溪哥哥不喜欢她,迟早会休了她的!也就他们温家的女儿脸皮厚,明知道照溪哥哥对她无意,还整天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非要往别人跟前凑。”小花园里,有女子刻薄的声音传来。
“书云妹妹,这是在王府,切莫如此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招来是非就不好了!”另一个女子压低声音劝道。
“那有什么?此时四下无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这京城谁不知道照溪哥哥对她冷若冰霜,我听说他们平常都不住一起,想来照溪哥哥十分厌恶她呢?”先前那女子继续说道。
温晴柔带着雪禾站在假山旁,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精神不太好,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是非,果不其然,大清早的就在这里碰上了。
还四下无人,这小姑娘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想来是冷照溪的爱慕者在替他鸣不平了。
这些话她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也没点新鲜的,况且今日她赶着回家,不想同她们纠缠。
温晴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声音又说道,“照溪哥哥真是可怜,被迫娶了这商户之女,那温家乃是商贾之家,她父亲常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母亲也不过是没落世家之女,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
温晴柔本不想同他们计较,却不想这小姑娘已经编排到阿爹和阿娘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今天要是忍下了这口气那她就是个棒槌。
温晴柔脚步轻移,带着雪禾走出了假山。
小花园的亭子里,正坐着两个女子,说话那女子温晴柔认识,是边静三妹的女儿柳书云。
其母早亡,十余岁时其父又续弦再娶,边静怜惜她年幼,常常邀她来王府,和温晴柔的小姑子、冷照溪的亲妹妹冷照月算是闺中好友。但听说之前因为身体不好去百里开外的庵堂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前几月方才回京。
第一次听边静说起她的身世时,温晴柔也以为这姑娘可怜,自幼在继母手中讨生活,想来过得定然十分不容易,她作为表嫂,也当多多关心她。
可同柳书云打了几次交道之后,温晴柔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姑娘在边静面前一副恭谨守礼的模样,背地里确是十分娇纵蛮横,如此脾气想来也是她那继母的功劳了。
昨日听冷照月提起的兵部尚书沈永的女儿沈琴今日也要来王府,应当就是柳书云身旁的那位了。
看见温晴柔从假山中走了出来,那二人想必也是知道刚才的话被听见了,沈琴立刻起身行礼,“世子妃,书云妹妹年纪尚幼,还不懂事,请世子妃勿怪。”
不愧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姑娘,一句话就将温晴柔驾了起来,她若是责怪柳书云,倒是显得她小气。可若是就这么轻轻揭过,那就只能自己把这口恶心的气吞下去。
好手段,不愧是能力压沈府嫡女,同无数姨娘和庶女争个高低的人。
温晴柔轻轻地抚着左手手腕的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琴,“沈姑娘倒是仗义啊,这书云表妹什么都没说,你到是先替她认错了?”
沈琴被她一问,立时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手帕,泪水瞬间盈满双目,面上愁容尽显。
温晴柔有点佩服她,这眼泪说来就来,娇滴滴的模样、弱柳扶风的身姿,旁人一看好像还是自己欺负她了。
柳书云眼见好姐妹这般模样,立刻站了起来,“表嫂,方才是我不对,你何必如此为难琴儿姐姐。”
“呵~”温晴柔忍不住冷笑一声,“柳姑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先前怎样,我就揭过不提。但请你记住,但凡我是冷照溪的妻子一日,你都得称我一声表嫂,若是以后我再听见你背后胡说八道,那咱们就去母亲那里,让她看看她疼爱了多年的姑娘是什么德行!”
柳书云自小被继母娇惯,在柳府无法无天,何曾听别人如此严厉地说过自己,当下就要上去动手,不料手刚扬起就被人截住了。
雪禾挡在温晴柔面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柳姑娘,这是在王府,你面前的是世子妃,你竟然想对世子妃动手?奴婢虽愚钝,但也知道长幼尊卑,柳姑娘自诩出身名门,不知道这些年礼仪教养都学到那里去了?”
“你这贱婢,居然敢对我动手,松手,你弄疼我了。”雪禾自幼习武,她手上的力道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自然受不了,柳书云扭来扭去,想要甩开雪禾,却一直挣脱不了。
“雪禾,松手吧!”温晴柔说道。
“是!”雪禾手一松,原本还在用力挣扎的张书云一下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贱婢!”柳书云倒在地上对着雪禾骂道。
温晴柔将雪禾拉到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柳书云,“雪禾乃是我贴身女使,与我情同姐妹,柳姑娘今日言行无状,竟想对我出手,雪禾护我有何不可?我乃璟宁王府世子妃、你的表嫂,你一口一个贱婢,可是对我这个世子妃有所不满?我倒也想问问,柳姑娘名门世家的教养又在哪里?是想让我差人去请母亲?还是想让我在坊间帮你宣传一下?”
柳书云似是崴到了脚,怎么也站不起来,沈琴提着裙摆去扶她,两人拉拉扯扯却是又倒作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柳书云气得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温晴柔,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照溪哥哥不喜欢你,他迟早休了你!”
温晴柔有些玩味地看着地上的小姑娘,这几个月,这姑娘三天两头找借口来拜见边静,却总是想尽办法接近冷照溪,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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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让他亲口来跟我说,只要他开口,我立刻给你腾位置呀!”
“你……”自己的心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柳书云又羞又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方才还伶牙俐齿的沈琴此时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嫂嫂?”身后传来冷照月的声音,“我方才去取之前在瓦市淘得的小玩意儿,书云表妹和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温晴柔背对着冷照月,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方才书云表妹不慎摔倒,沈姑娘去扶她也被绊倒了,正巧我路过此地碰见了,既然照月你来了,就有劳你带他们去查看伤势吧!”
冷照月将手中的小摆件递给一旁的丫鬟,缓步走到温晴柔身旁,“怎么受伤了呀?嫂嫂,我这就带他们去看看伤势。”
“去吧!”温晴柔笑道。
看着冷照月带着一群丫鬟扶着那二人离开,雪禾轻声道,“世子妃,照月郡主早就到了,我刚才听见她的呼吸声了。”
“我知道,走吧,我们回家。”温晴柔轻声说道。
温家作为皇商,又是京中首富,宅子置在了京城的中心位置,离璟宁王府不远,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看见温晴柔回来,温晏和顾清都高兴得不得了。
顾清拉着她上看下看,又急忙吩咐厨房午饭多做些她喜欢的菜。
温晴柔在马车上一直跟自己说,“要控制住情绪,绝对不能哭,不然阿爹阿娘要担心的。”
可阿娘拉着她嘘寒问暖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抱着阿娘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眼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温晏让婢女们都出去,房间内只剩他们三人。
顾清轻轻拍着温晴柔的背,轻声安慰道,“怎么了?阿慈,怎么哭得这样伤心,有什么事同阿爹和阿娘说。”
她少时拜入师门,师父说日后总要去行走江湖,真名总有不便,所以要取一个新的名字,那时她想着学医之人应当常怀慈悲之心,所以取母亲姓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顾慈,这些年无论是在师门还是家中,亲近之人都叫她阿慈。江湖中也只知道有个女神医叫顾慈,却无人知道顾慈就是温晴柔。
温晴柔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跪在了温晏和顾清面前,“阿爹、阿娘,我后悔了。”
她没有说后悔什么,可温晏和顾清都知道。
顾清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难过极了。
当初她其实是不赞同他们的婚事的,那时她便同温晏说,冷照溪是边关厮杀出来的人,一颗心硬得跟石头似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疼人的,阿慈喜欢上他,有苦头吃了。
况且王府那样的深宅大院,规矩繁多,她不忍心自家明媚灿烂的女儿被禁锢在深宅大院里,变成一个规矩刻板的妇人,哪怕是边静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慈,她也不放心。
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顾清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有多喜欢冷照溪,那样热烈的目光,阿慈当真是心爱极了他。
所以后来当边静再一次提起婚约之时,顾清没有反对,只是同阿慈说,若有一日她后悔了,记得回家。
可今日,她同他们说,“他后悔了。”
谁年少时没有为爱情奋不顾身过,顾清不怪她任性,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当初那般心爱的人,阿慈究竟是被伤成什么样才会如此伤心地哭。
温晏看着身旁已有泪意的妻子,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阿慈想通了就好。”
将温晴柔从地上拉起来,温晏沉声问道,“阿慈,阿爹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若想好了,那就和离,不论你做何选择,阿爹和阿娘永远都站在你身后。”
温晴柔吸了吸鼻子,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泣,但还是肯定地说道,“阿爹、阿娘,我想好了,我要同冷照溪和离。”
4. 不安
温晏和顾清没有再多问,事已至此,再问也不过是让阿慈徒增伤心罢了。
顾清吩咐婢女将温晴柔素日喜欢的糕点挨个端了上来,又岔开话题和她说了好些家中的趣事,一家三口聊了将近两个时辰,午饭时温晴柔的心情明显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吃过午饭,温晏和顾清便陪着她一同回了王府,既要和离,总要先告知璟宁王冷璟和王妃边静。
“阿慈,你想和离,世子可同意?”温晏问道。
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开,带来一阵热浪,温晴柔透过缝隙看向外面的街道,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阿爹不必担忧,他会同意的。”
冷照溪本就对她无意,想来应该会很爽快地同意和离。
更何况,成亲当夜他就已经给了她和离书。
明明应该是两情缱绻的洞房花烛夜,身穿大红喜袍的少年将军却冷冰冰地对她说,“温姑娘,少时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冷某自认并非姑娘良人,这和离书我已签好,若是日后姑娘后悔,只需要签上你的名字,再递交官府即可。”
顾清一听大婚当夜冷照溪就把和离书准备好了,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这冷照溪,真是铁石心肠,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温晏手忙脚乱地擦着妻子的眼泪,轻声哄道,“阿清,没事儿,这天下男子也不都是你家夫君这样的呀!如今咱们阿慈想通了要及时止损,那就是好事。我们女儿这么好,还怕日后找不到如意郎君吗?”
看着阿爹轻声细语地哄阿娘的样子,温晴柔也笑了,拉着顾清的手撒娇道,“阿娘别伤心,女儿经此一事也算有个教训,日后呀,定要寻那与我心心相印的俊俏小郎君,一同行走江湖、游戏人间,绝不叫阿娘再这般替女儿担心了。”
在父女俩的插科打诨之下,顾清总算被逗笑了,到璟宁王府时,心情已然好了许多。
温晏刚把自家夫人扶下马车,还没回头就见温晴柔摆了摆手,拒绝了雪禾伸出去扶她的手,自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温晏十分欣慰,这些日子,阿慈行事规矩,举止有度,是个十分合格的世子妃,但就是没有当初那般自由自在的感觉了,这一蹦倒有些许未出阁时的模样了。
许是有侍卫提前禀报,他们刚下马车,边静就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边静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一进门就从温晏手中将顾清拉了过去,一边往正厅走,一边笑容满面地和她说话。
才走几步,就碰见冷璟从书房方向走来,正好迎上他们。
四人相识多年,没有那么多规矩,一番寒暄之后便一同朝正厅走去。
几人依次落座,待婢女们上好茶之后,边静便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四位长辈都在,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温晴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行至厅堂正中,跪下朝冷璟和边静行了一个大礼。
见她行此大礼,边静放下手中茶杯便要去扶,温晴柔抬起头,却依旧跪得笔直,没有起来。
边静眼见温晴柔如此倔强的模样,再看一旁的温晏和顾清都没什么反应,只能坐了回去,听她要说什么。
冷璟见此情形,心中大概也有了一些猜想,他轻拍妻子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父亲、母亲,我自一年前嫁入王府,深得二位长辈照拂,晴柔感激不尽。我也希望自己能与世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或许是我不够好,始终没能让他喜欢上我。”
开口之前明明做了很多准备,可真正要说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温晴柔擦掉眼角泪水,勉强弯起嘴角,“当初为报救命之恩,他依父母之命娶了我,可我们始终没能相爱,如今情形,晴柔自觉不能一错再错,平白耽误他一生。今日,晴柔恳请父亲、母亲同意,让我与世子和离。”
边静将温晴柔拉了起来,有些难过地说道,“晴柔,当初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十分欢喜,你明媚灿烂,至纯至善,像个小太阳。那时我便想,若有你在照溪身边,他的生活应该不会那么无趣。可我也知道,照溪自小无拘无束,性子又倔,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嫁给他,委屈你了。这些日子,你虽从未和我抱怨,但我也知道,那臭小子定然没有好好待你,竟惹得你这般伤心。”
边静轻轻擦掉温晴柔眼角的泪珠,安慰道,“他今日一早就被叫去军营了,我即刻派人将他抓回来,今日当着你阿爹阿娘的面,定要让他好好同你赔个不是。再者,今日晨间的事,我已经严惩了书云,让她回家闭门思过,半年之内不得再踏入王府一步,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温晴柔红着眼眶,尽力不让眼泪落下,哽咽道,“母亲,他不喜欢我,我真的不能一错再错,再这样下去,世子痛苦、我也痛苦。”
顾清将手中茶杯放下,对边静说道,“阿静,我们四人多年好友,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有阿慈一个女儿,她自小身体不好,我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当初你提起婚约,我虽不愿她今后被深宅大院里繁琐的规矩束缚,但阿慈同我说她真的喜欢世子,你亦同我保证,必定待她如同亲生,我即使再不愿,也还是同意了。如今看来,你确实做到了对我的承诺,可世子心中没有她,如此下去,他们二人必成怨偶,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四人多年的情谊,让他们和离吧。”
顾清心疼女儿,话还没说完眼眶便红了,温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接着说道,“璟兄,嫂子,情之一字最难解。阿慈当初一厢情愿,借着婚约嫁给了世子,她今日这般伤心难过也算是得到教训了,世子不喜欢她,她如今也想通了,就让他们和离吧。”
边静叹了一口气,看向冷璟。
冷璟虽不太过问府中事物,但也听手下禀报过自家儿子四处寻找材料打造匕首的事,费劲心思搜集稀缺材料就为了打一把女子防身用的匕首,还说不喜欢人家,现在好了,别人不要他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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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冷璟还是向着自己儿子的,“晴柔,我知你委屈,但和离并非小事,我即刻派人把照溪抓回来,若有误会,还请你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最后你还是不愿意原谅他,我们绝不阻拦你和离。”
说罢便抬手唤来侍卫,吩咐他去军营将冷照溪带回来。
冷照溪本想今日一早便去同温晴柔赔不是,可不料卯时刚过,便有将士前来禀报,说军中有要事需他决断。
那时天边方才微微亮,时辰尚早,看了看桌上的锦盒,冷照溪还是决定先去处理军中事务。
不料半日光景眨眼就过,他刚走出营帐便见府中侍卫快马赶来,“世子,王爷和王妃让您立刻回去。”
侍卫只说温晴柔父母来了,气氛似乎不是很好,却并不知具体原因。
冷照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来不及多想便飞身上马朝王府奔去。
匆忙赶到王府,刚走进王府大门,冷照月便从门后闪过,一把将他拉到一旁的亭子里,“大哥,你快自由了!”
“什么?”冷照溪不解。
冷照月小声地说道,“你以为今日温家两位长辈为何要来,是来给温晴柔撑腰的!我方才悄悄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似乎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了“和离”“伤心”什么的,想来温晴柔想通了要放过你了!和离也好,她的家世才不配做我嫂子呢!”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敲得冷照溪脑子有些发懵,又看见冷照月那略带轻视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了几分怒意,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重了好几个度,“冷照月,温晴柔是你长嫂,她平日待你极好,你背后就敬重长嫂的?我是不是好久没收拾你了?”
冷照月身份再尊贵,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被兄长凶了一顿,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你……你不是喜欢她吗?”
冷照溪一把推开她,急匆匆地往正厅走,只撂下一句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既已嫁入王府,这辈子,你都只会有一个嫂子,就是温晴柔,让开,别挡着我。”
越往前走,冷照溪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更甚,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因为他昨天失约所以生气了吗?
冷照溪到的时候,厅中氛围已经好了许多,四位长辈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温晴柔坐在顾清身旁,捧着一个小碗正在喝甜汤,眼眶有点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冷照溪整了整衣冠,大步上前,“父亲、母亲。”
又转过身对温晏和顾清行礼,“岳父、岳母。”
顾清有些生气,沉着脸点了点头。
温晏面上带着惯有的笑容,说道,“世子来了,坐吧。”
听温晏称他“世子”,又想到冷照月刚才的话,冷照溪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更加强烈。
正要在温晴柔身旁坐下,冷璟便说道,“照溪,今年我们府中荷花开得极好,我和你母亲陪你岳父岳母去看看,晴柔有话同你说,你们去书房谈吧。”
5. 我们和离吧
温晴柔放下手中的甜汤,并没有看他,恭敬地朝四位长辈行礼之后便缓步朝书房走去。
冷照溪心中有些慌乱,匆忙抱拳行礼之后便跟了上去。
“雪禾,在外面守着。”到了书房门口,温晴柔侧过头对雪禾说道。
“是。”雪禾颔首。
冷照溪从前常常在书房处理公务到很晚,那时温晴柔满心满眼都是他,变着法儿地准备吃食、给他送夜宵,对书房的格局可谓是十分熟悉。
行至书案前,温晴柔转身看着面前的男子,此时此刻,哪怕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了,可她再看冷照溪还是觉得很好看,只是可惜啊,他们没有缘分,两人纠缠了这么久,今日就要结束了。
“我……”温晴柔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开口了。
“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食言,今日同你致歉。”冷照溪抢在她开口之前,郑重地向她执了致歉礼。
温晴柔有些意外,两人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他低头认错,“没事,不重要了。我是想跟你说……”
或许是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心中有愧,也或许是担心她的下一句话一旦开口两人之间便再无余地,冷照溪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温晴柔的嘴,急道,“很重要,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要食言的。昨夜江越来找我是有公务,你若不信,我可以现在就让他过来,你当面问他。我昨夜是想来陪你吃夜宵的,可是雪禾说你不舒服,我便想今天早上来同你致歉,结果今日一早军中有事,我又被叫走了。处理好了之后我立刻就回来了,对不起。”
温晴柔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在他心里自己最不重要罢了,比不得他的好友、争不过他的公务,永远被放在最后。
温晴柔后退一步,平静地看着冷照,“世子,我们和离吧!”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听她口口声声称他世子,冷照溪突然想起那夜江越对他说,“哪天她想通了,真的不要你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有一丝细微的疼痛自心口处迅速蔓延开来,冷照溪有些迷茫地伸出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二十二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心痛的滋味。
温晴柔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她在等他的回答。
冷照溪转过身,背对着温晴柔,不想让她发现此时自己眼底的慌乱,“为什么突然要和离?”
身后传来温晴柔有些沙哑的声音,“我想通了,你不喜欢我,跟不喜欢的人做一辈子夫妻也挺难受的,所以,我决定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了!”
“当初是我不好,一意孤行将你我都困在了这场婚约之中,今日我郑重向你致歉,对不住了冷照溪。”
“这一年,你将王府打理得很好,并无过错,是很合格的世子妃,我没有理由与你和离,你要是……想继续留在王府,也不必和离的。”冷照溪有些别扭地声音传来。
温晴柔突然有点不明白他了,两人夫妻一年,他都没喜欢上自己,现在她主动提出要和离,按她预想的情况,冷照溪应该立刻同意,再敲锣打鼓庆祝一番自己终于自由了啊,现在这副犹犹豫豫、推三阻四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温晴柔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考虑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提和离你没面子?这样,你可以对外说是你看不上我,你主动提出的和离。”
冷照溪都被她气笑了,“你就这么想跟我和离?”
“对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咱们俩早和离早解脱,你可以去寻你喜欢的姑娘,我也可以去找与我心心相印的小郎君,这有什么不好?”温晴柔不解。
好,好,好,还没和离,她就想着要去找其他男人了,冷照溪咬着牙,一脸阴沉,“我不同意!”
冷照溪向来稳重,情绪甚少外露,温晴柔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咬牙切齿地,像是被气狠了一样。
她有些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冷照溪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吓到她了,深吸了一口气,放轻声音说道,“我刚才有些失控了,对不起。晴柔,我不会和离的,昨日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最近会搬回闻溪院,日后也会抽时间多陪陪你的。”
温晴柔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不懂她。
两人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如此郑重地提出了和离,他还是觉得自己仅仅是因为昨日他失约在闹脾气。
她是喜欢冷照溪,可也不会如此看轻自己。
飞蛾扑火的事,做过一次便够了,怎么可能他招招手、哄两句自己便乖乖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温晴柔有些替自己不值,她捧出真心去爱的人不该是眼前的这个人。
此情此景,两人再纠缠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必了,冷照溪,到了这一步,你我之间,已经不能再做夫妻了。”
温晴柔努力地扬起笑容,眼神中却透着浓浓的悲伤,“我已禀过双方父母,他们四人多年好友,我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事影响他们的情谊。之前你给我的和离书我已经签好名字了,与你说过之后就会让人送去官府,想来我们二人和离,官府的办事效率应该会更高一些,最迟后日和离的流程应该就能走完。这两天我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尽快搬出去,我走之后你就可以搬回闻溪院了。”
冷照溪有些措手不及,他完全忘了自己以前给过她和离书。
从前温晴柔总是在自己身边,无论何时,只要他回头,她都在。是以他总觉得她会永远在府中等他,他们来日方长。
可是,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他。
当初成亲时,母亲说温晴柔很好,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那时他不以为然,只当是母亲为了让他们成亲劝慰他的话。
可是后来这个人真的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心,吃饭时会想起她,看见好看的钗环首饰也会想起她,想给她打防身的匕首,寻珍贵的药材,就连寂静的深夜她也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梦中,可他自己总是没放下成见好好同她过日子。
那是他总想着,温晴柔已经是她的世子妃了,她那般心爱自己,当初一时意气写下的和离书不过一张废纸,可今日,她不要他了,当初赌气写下的和离书让如今的自己后悔不已。
冷照溪艰难开口,“我……”
温晴柔看着面前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付出真心去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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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此时此刻,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冷照溪,我长你一岁,按理说应该比你更成熟一点。可当日你来找我希望取消婚约,我却坚持成亲,罔顾你的意愿,是我不对。可除此之外,这一年我自认为是实实在在做好了世子妃的,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共度一生的,只是命运弄人,如今情形,你我真的没办法再走下去了。”
说罢,温晴柔没有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院中的树叶缝隙落在了她的脸上,温晴柔看着远方辽阔的天空,突然觉得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而在书房之中,待她走后,冷照溪捂住自己的胸口,疼得弯下了腰。
原来人难过的时候心会这么痛,这一年她是不是也这么疼。
王府外,温晴柔看着温晏和顾清上了马车,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这才带着雪禾一起回了闻溪院。
可今日的是非真是一场接着一场,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听见几个婢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知道吗?今日世子对郡主发了好大的火,我今日去厨房帮忙,路过的时候看见世子很生气地走了,郡主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不会吧?世子一向最疼郡主了,怎么会凶她?”
“听说是因为郡主对世子妃不敬,世子应该是在替世子妃出头吧!”
“可世子不是向来不喜世子妃吗?”
“别说了,主子们的事,咱们怎么能背地里议论?”
几个婢女正欲各自离开,不料一回头便看见温晴柔站在身后。
背后议论世子妃,还被当场抓住了,婢女们吓得立刻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嘴里不停地说道,“世子妃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温晴柔看着面前的几个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面孔有些生,应当是近日才入府的。如今她还顶着世子妃的身份,分内之事还是应当做到的。
温晴柔看了一眼雪禾,雪禾立刻上前,“背后妄议主子私事,你们入府时管事没有教过你们吗?”
一名婢女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哭着说道,“世子妃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多话了。”
其余婢女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哭声一片。
温晴柔叹了口气,不过几个小姑娘,算了,小惩大诫一下,让她们长个记性。
“从今日起,这几人不得入内院伺候,雪禾,吩咐管事,她们日后便在外院做些洒扫的粗活。”
“是,世子妃。”雪禾答道。
只是去外院做些体力活,已是轻罚了,几名婢女纷纷行礼,“多谢世子妃。”
傍晚,温晴柔让其他婢女都不必伺候,带着雪禾一起查看哪些东西需要带走,“这些话本都是才买的,有好些我还没看完呢,雪禾到时候记得带走。”
“好,小姐。”雪禾默默地在单子上记下。
“还有这个……这个……嗯,这个的话……”
看着面前的《冷情将军俏佳人》,温晴柔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拿起话本随手翻了一下,一张桃花笺自书中掉落,拾起桃花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雪禾,有个事需要你去办。”
6. 缘由
决定和离的时候,温晴柔很难过,难过到只要一想到冷照溪这个名字,眼泪都会控制不住地落下。
可今日她同冷照溪说清楚之后,心情反而好了许多,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飘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陆地,虽然不是自己最初想要去的地方,但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不再慌乱。
除了当初带来的嫁妆和最近刚买的话本,温晴柔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将嫁妆单子翻出来之后,温晴柔就抱着雪禾给她准备的零嘴趴在床上看起了话本。
而在王府的另一侧,鸣泉居的将士们正一筹莫展。
将军已经一个人在书房呆了许久,除了中途让人送了几坛酒便再也没有出来。若是往日,世子妃定然会过问将军的饮食,可今日闻溪院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陶哥,将军今日不太对劲啊?您跟将军许多年了,要不您去看看?”院外值守的小将余拙凑在陶叙耳边小声地说道。
陶叙远远地看着书房紧闭的大门,心中十分犯愁,他跟在冷照溪身边四年有余,甚少见他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仔细想想应该是今日世子妃从书房出来之后将军就不对劲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这个时候除了世子妃,只怕没人敢进去。”
一群将士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余拙激动地拉着陶叙说道,“一定是世子妃来了,咱们不用犯愁了。”
听见余拙的话,陶叙也松了一口气,他自离开芜城之后便跟着冷照溪回了王府,在这府中呆了这么些时日,也琢磨出了一些端倪。
将军虽说平日对世子妃冷冰冰的,可他真要是倔起来,也只有世子妃能劝两句,所以外面传言说将军不喜欢世子妃,陶叙是不信的,这些人整日没点正事,就知道胡说八道。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等着温晴柔的到来,可拐角处出现的却并不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人。
打头的婢女陶叙见过几次,似乎是王妃身边的人,正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轻声叮嘱身后的人注意脚下。
另外一个年长的女子是王妃是身边侍奉多年的婉玉姑姑,此时正扶着王妃朝鸣泉居走来,身后跟着的婢女手中提着食盒,想来应该是给将军准备的吃食。
见边静行至跟前,将士们立刻抱拳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边静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又问道,“世子今日整个下午都在书房吗?”
将军一向敬重王妃,想来不论因为什么,王妃应当是能劝得动他的,陶叙如实答道,“禀王妃,不知为何,将军……自今日午时之后便把自己锁在了书房,也未曾用过晚饭。”
边静长叹了一口气,其间缘由,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定然是为了晴柔,这两个孩子啊,真是冤家!
从婉玉手中接过食盒,边静推开了书房的门。
听见开门声音的瞬间,冷照溪满怀期待地抬起了头,眼中的光却在看清来人之后瞬间寂灭。
边静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也看见了自家儿子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将食盒中的碟子一一取出,边静劝道,“阿溪,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
冷照溪看着面前的食物陷入了沉思。
这情景很熟悉,从前他忙于公务总是忘记吃饭,旁人也不敢劝,都是温晴柔来给他送夜宵。不论他待她多冷漠,她总是别出心裁地给他做很多奇奇怪怪但味道很好的东西,会笑盈盈地打开食盒,跟他说哪怕是天塌下来了都得吃饭。他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双手托着脸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只是那时的冷照溪自己都没发现,在她的注视之下,自己的脸早就红了。
“活该!”冷照溪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边静长叹了一口气,“阿溪,今日未时,晴柔已经将和离书递交了官府,宫中也派人前来问话了。”
“母亲,我不想和离。”冷照溪颓然道。
边静也不想他们和离,自晴柔入府以来,府中一应事宜都处理得很好,阿溪整个人状态也好了许多,可这次她如此决绝,想来是真的伤了心了,“阿溪,你不想和离,是因为习惯了晴柔在你身边,还是因为喜欢她所以舍不得她离开?你自小行事稳重,可唯独感情一事上像缺了根弦儿,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二人走到如今地步,若你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对晴柔是何种感情,那就让她离开吧,这一年是真的委屈了她。”
冷照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一旁还未能送出的匕首。
边静没有再打扰他,叮嘱他多少吃一些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婉玉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她,看着边静一脸愁容,婉玉安慰道,“王妃,别担心,咱们世子自小就聪慧,只要他想通了去和世子妃道个歉,世子妃那般心爱他,定然会原谅他的。”
边静看着书房中昏暗的灯光,无奈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行至院门处,却见江越正在那里等候。
见边静走来,江越恭敬行礼道,“伯母。”
江越和冷照溪从小一起长大,自小便在王府里打转,边静看他跟看自家孩子没什么区别,他此时来这里,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边静柔声道,“阿溪在里面,阿越,你进去吧,劝劝他。”
江越刚从外地办差回来,便听见同僚们在背地里讨论什么,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冷照溪和温晴柔要和离了。
想起自己当日的话,江越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让你胡说八道!”
本想下值之后来王府看看情况,可谁料还未到酉时冷照月便一个人哭着来京兆府找他了。
他和冷家兄妹相识多年,对两人性格不可谓不熟悉。
他知道冷照月不喜欢温晴柔,可也知道冷照溪心里早就有温晴柔了。
听完冷照月添油加醋的一番话,江越便知温晴柔是下定决心了。
他和冷照溪多年兄弟,他总得帮帮他。
坐在冷照溪的对面,江越关切地问道,“照溪,没事吧?”
冷照溪垂着头,似笑非笑地说道,“阿越,你说对了,她真的不要我了。”
江越何时见过冷照溪这般模样,劝道,“正式的和离文书尚未下来,你若真的想留下她,总要知道她为什么要和离,或许和这个有些关系。”
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册递了过去。
冷照溪不明所以地接过书册,翻了两页,越看越生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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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写这种东西编排我璟宁王府的世子妃。”
“啪——”地一声将书扔在桌上,冷照溪眉眼间带着十足的怒意,“这书是哪里来的?”
江越叹道,“这书是今日我从同僚口中听见的,来之前特地去买了一本,书斋老板说这是他们最畅销的话本,甚至……”
“什么?”冷照溪忍着怒意问道。
江越翻开话本,取出其中的桃花笺说道,“甚至在如意楼设了赌局,猜你们何时和离。”
冷照溪一掌拍在书案上,霎时间书案四分五裂,“我要去拆了这个书斋。”
江越拦住他,低声劝道,“你现在拆了书斋有什么用?老板说他们这书京中几乎人手一本,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把他找出来,当务之急是嫂夫人,我今日在书斋听说了很多闲话,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才会这般生气?”
“听到了什么?”冷照溪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顿时觉得如坠冰窟,“陶叙!”
院外的陶叙立刻推门进来,抱拳道,“将军!”
冷照溪立刻问道,“昨夜你给我送的吃食是世子妃亲自送来的吗?”
陶叙看着冷照溪这般模样,心中大觉不妙,“禀将军,昨夜世子妃说给您带了吃食,进去之后过了一会儿就又提着食盒出来了,说是有些不舒服,让我们把饭菜送进去。”
果然是这样。
心脏一阵抽痛,冷照溪捂住心口,疼得弯下了腰。
“将军,你没事吧?”陶叙紧张地问道。
冷照溪挥手示意他出去。
陶叙担忧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江越。
江越扶着冷照溪坐下,说道,“陶叙,你出去吧,我在这儿,没事。”
“有江公子在,应当无事。”陶叙心中想道。
冷照溪捂着心口,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阿越,怪我,都怪我。”
“她常常乔装出门,那些难听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甚至这本书她可能都看到过。昨夜是我们成亲一周年的日子,我明明答应陪她吃饭却食言了,还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是我,磨灭了她对我的最后的一丝感情。”
江越也不知该说什么,照溪这副模样明显就是对温晴柔情根深种了,这可真是个麻烦事。
当初温晴柔喜欢他时,照溪没能动心。现在他好不同意看清自己的内心,温晴柔的爱意却在这一年的流言蜚语和冷眼相待中慢慢被磨灭。
这可真是一盘死局,“照溪,无论如何,总要让嫂夫人知道你的心意,若她最后还是不肯原谅你,那总要同她好好致歉。”
看着平日意气风发的冷照溪变成如今模样,江越也只能尽力帮他想办法,可感情的事,旁人能帮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江越走后,冷照溪独自一人去了闻溪院,此时的闻溪院十分安静,主屋的灯早已熄灭,温晴柔应该已经睡下了。
冷照溪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曾经他一意孤行要搬出的地方,一心想要远离的人,如今却再也没有理由靠近了。
今夜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洒在冷照溪的肩头,沙场之上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第一次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她。
7. 我喜欢你
或许是压在心中许久的事终于放下了,这一晚,温晴柔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雪禾一向惯着她,见她睡得沉便也没有来叫,反正在这里只待最后一天了,有些规矩也不必太在意。
温晴柔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她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地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整个人仿佛都轻快了许多。
温晏昨夜已经派人来传过话,宫中对他们二人和离并未过多阻拦,想来今日正式的和离文书应该就能下来。
不出意外,这是她在王府呆的最后一天,明日,温晴柔就不再是王府的世子妃了。
左右无事,吃过早饭她便拿着话本走出房间,在躺椅上看话本,看累了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抬头看天空。
天空瓦蓝瓦蓝的,偶尔飘过几片白云,微风拂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她从未像此时这样轻松,或许,她早就该放手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温晴柔回头望去,是冷照溪。
“坐,那儿有点心,小厨房新做的,入口即化,很好吃。”温晴柔指了指一旁的矮桌。
冷照溪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气色很差,像是一夜没睡,脸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可能是昨天又熬夜处理公务了吧!”温晴柔心中想道。
冷照溪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看着身旁女子的侧脸,轻声说道,“真的想好了要跟我和离吗?京城人多口杂,和离之后或许会有很多闲言碎语。”
温晴柔没有看他,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不和离不是也有很多闲言碎语吗?没关系的,我早就习惯了。”
话一出口,冷照溪就后悔了,明明今日是要来告诉她,他喜欢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了,他也不想跟她和离,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此地不中听。
或许是从前温晴柔待他太好,好到他总觉得,无论何时只要他愿意,她都在原地等他。
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再不开口,她就真的要离开了。
冷照溪感觉自己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犹豫了一会儿,心一横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温晴柔面前,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晴柔,我不想和离。”
温晴柔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再开口。
冷照溪缓缓蹲下,与她平视,“晴柔,我不同意,我不想和离。“
“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你至纯至善,会关注我的一切,在我心浮气躁时耐心地陪着我,给我做很多奇奇怪怪但味道很好的药膳帮我调理身体,妥帖地帮我照顾父亲母亲和照月,我不是铁石心肠,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的。”
冷照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面子承认道,“我只是……有些放不下面子,那天晚上的话,不是真心的。”
“晴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不要我。”
不得不说,温晴柔心中有些动摇,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一句喜欢,可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温晴柔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袭黑衣,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如此风姿,即使此刻有些憔悴,依然让人动容。
强者低头,更是让人难以抗拒。
温晴柔忽然完全能够理解京中那些疯狂买话本去如意楼下注的姑娘们了,冷照溪这张脸,的确是很勾人。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对他一见钟情,闹市救命之恩可能只占一成原因,剩下的九成估计都被美色迷昏了头,才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冷照溪这个看不到希望的漩涡里。
感慨归感慨,温晴柔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头了。
将手中话本放下,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又将冷照溪扶起,“照溪,多谢你今日同我说这些,可你我之间,真的不能再做夫妻了。”
她目光平静,眼中没有丝毫怨怼之意,仰头看着冷照溪说道,“你说你喜欢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了,可我不信。”
她不怨他,甚至不相信自己喜欢她,冷照溪蓦地心口一痛,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
温晴柔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伸出手指,透过缝隙看向天空,缓缓说道,“或许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的身边,习惯了有个女子对你一心一意的好,所以当我想要离开时,你才会生出这种错觉。可是照溪,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个人不是我,是其他女子,你是不是也会慢慢习惯她、接受她,甚至就像今日同我说的一样说喜欢她。”
“照溪,我真心的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我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非他不可的,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行。”
“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他吃任何一点苦的。不会让她难过,不会让她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不会让她总是一个人。这两日我也想了很多,就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才提出和离,还你我自由。”
“或许之后,你真的会遇见那个人,非她不可,但这个人不会是我了。”
“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晴柔。”冷照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跟我说和离的时候,我好难过,心疼得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晴柔,这些日子,你也一直这么难过吗?对不起。”
温晴柔眼中隐隐有些泪意,却还是笑着说道,“今日你同我道的这一句歉,足以平了我这一年来许多的委屈和不甘。照溪,都过去了,我不想自己在爱你的过程中变得面目全非,你我之间虽不能再做夫妻,但两家的情义还在,若他日长街相逢,我希望我们都能笑着跟对方问好。”
话已至此,冷照溪知道她真的不会回头了。
可他放不下、舍不得。
但就像她刚才说的一样,他喜欢她、心疼她、舍不得她难过。
这一年,晴柔受了太多苦,他不能再只顾自己,强行将她留下,这对她不公平。
有树叶被风吹落,掉在了她的头上,冷照溪伸出手,轻轻将树叶拿了下来,“晴柔,你离开的时候,我送你吧。”
“好。”有泪水自眼角滑落,温晴柔抬手擦掉泪水,弯起眉眼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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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说道。
冷璟和边静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溪不想和离,可他还是答应了。
边静将冷照溪扶起,有些心疼地问道,“阿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若真是舍不得晴柔,母亲再去劝劝她。”
冷照溪露出苦笑,摇头道,“不必了母亲,我不能再这么欺负她了。”
“我伤晴柔至深,如今她想离开,我绝不能再用权势或者其他的东西困住她。她说她不相信我喜欢她,我知道是因为我之前让她伤透了心,日后,我会让她看到我的真心,求她一个回头的。”
但凡阿溪早一点开窍,他们二人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边静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吧!”
申时刚过,便有官差将和离的文书送了过来,冷照溪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发白,脸色更是十分不好。
冷照月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冷照溪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和离文书转头回了书房。
冷照月从未见过兄长那般神色,一时心下有些慌乱,这两日她才发现,自家兄长好像不似外面传言的那般讨厌温晴柔。
吃过晚饭,温晴柔悠然自得地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看话本,一旁的矮桌上放着许多果脯和零嘴,雪禾将桌子挪开,阻止了她继续伸向碟子的手,“小姐,刚才吃了晚饭,你又吃了三块糕点,一盘果脯,不能再吃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知道了,知道了,雪禾你太唠叨啦,你去休息吧,我看看话本,等星星出来了,再看会星星就睡觉。”
“好,我就在附近,小姐若是有事,叫我一声就好。”雪禾柔声道。
走了几步,雪禾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默默走了回来,将矮桌上的碟子端走了。
温晴柔撅撅嘴,用话本盖住脸,无奈道,“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雪禾抿唇笑了一下,正要将碟子放回厨房,却见冷照月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目光对视,冷照月也看见了她,径直走了过来。
雪禾恭敬行礼,“郡主。”
冷照月在闻溪院门口犹豫了很久,也没有下定决心进来,她不知道该同温晴柔说什么。
可今日见到大哥那般难过,她又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明日他们和离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她必须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冷照月轻咳一声,神色有些尴尬,“雪禾姑娘,我来找我嫂嫂,她在吗?”
想起自家小姐这一年来受的委屈,雪禾并不想让她进去给温晴柔添堵,冷照月一直不太喜欢温晴柔,甚至有些敌意,雪禾是知道的。
左右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了,雪禾也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什么是非,便找了个借口说道,“世子妃刚才在院中看话本,我刚出来的时候见她似乎睡着了,郡主不若明日再来。”
明日他们就要走了。
冷照月心一横,朝着院内大声地喊道,“嫂嫂!”
8. 离开
温晴柔看话本看得昏昏欲睡,被这一声惊了一下,话本从手中脱落,正正好砸在鼻梁上,她一下就清醒了,吃痛地捂着鼻子,问道,“雪禾,怎么了?”
雪禾见她已经知道了,只好答道,“世子妃,是郡主来了。”
温晴柔揉揉鼻梁,刚才那一下砸得有些实在,眼泪都快给她砸出来了,“是照月啊,进来吧。”
冷照月端端正正地坐在她面前,却又犹犹豫豫不说话。
温晴柔看着小姑娘别扭的样子,心下了然。
将手中话本放下,回过头对雪禾说道,“雪禾,让小厨房准备些今日的点心,待会儿让照月带回去。”
“是,世子妃。”。
院中终于只剩她们二人,冷照月开口道,“嫂嫂,我听说了。”
温晴柔将盛着果脯的碟子递给她,“听说什么了?”
冷照月将碟子放在一旁,说道,“大哥今日很伤心,嫂嫂,他心里有你。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不过是一纸和离书,现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只要你愿意,王府的世子妃就还是你。”
温晴柔冷笑了一声,冷照月还真是有点儿皇家子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王府世子妃又如何?当她不喜欢冷照溪时,这不过是一个困住她的枷锁。
温晴柔收起笑容,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不愿意。”
“可是……”冷照月急道。
温晴柔接着说,“郡主,你是个好妹妹,从前你觉得我借着婚约嫁给冷照溪,他受了很大的委屈,所以一直不喜欢我。如今你又觉得他似乎心里有我,所以来同我说了这一番话。”
“可是,照月,你我相识以来,我自认也是待你极好,你这么做,又将我置于何地?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物件吗?”
冷照月被问得说不出来,愣在原地。
温晴柔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心软,终究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跟她置什么气呢,“回去吧,明日我便离开,木已成舟,不必多言了。”
说完便又躺了回去,拿起话本看了起来,再没理冷照月。冷照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默默地离开了。
第二日,温晴柔一早便醒了。雪禾听见屋内的声音,推门进来说道,“小姐,家里的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等着了。”
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一年的地方,温晴柔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还没走出院门,就看见冷照溪已经在门口等她了,“晴柔,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温晴柔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把匕首。
她虽不擅习武,但从前跟着师兄师姐也见过很多兵器,这种材料很少见,一拔出便能感觉到一股独属于冷兵器的寒意。
温晴柔将匕首收好,递给冷照溪,“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匕首,我不能收。”
冷照溪没有接,固执地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留下吧。”
他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温晴柔将锦盒放进袖子里,说道,“那就多谢了。”
见她收下匕首,冷照溪轻声道,“我送你。”
温晴柔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冷照溪,今日和离,我祝你早日觅得心上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听见她的话,冷照溪只觉心中发苦,他此生最想琴瑟和鸣的人已经要离开了。
冷照溪勉强勾起嘴角,“好。”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闷闷地跟在她的身侧,朝着府外走去。
出府的路并不远,冷照溪走得很慢,若有可能,他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看着身旁女子的侧颜,冷照溪心中一阵酸涩。他无法违心地祝她早遇良人,一想到日后她会用那样真挚的目光看着另外一个男人,他就觉得嫉妒,嫉妒到想要立刻撕掉和离书,将她永远锁在他的身边,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只能对他一个人笑,只能爱他一个人。
可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自己,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只怕晴柔会恨他,日后也不会再见他了。
至少如今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这已是当前最好的局面了。来日方长,只要她没有再成亲,他就有机会。
京城中的消息本就传得极快,更何况他们二人本就是京中百姓们八卦的中心。
自昨日官差送来文书,不过一夜时间,二人和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满京城都知道冷照溪和温晴柔和离了。
温晏和顾清已经在府外等着她,数不清的嫁妆也陆陆续续地从王府抬了出去,长街上到处都是围观的人群,这场面堪比他们成亲当日了。
冷璟陪着边静,将她送到王府正门门口。边静拉着温晴柔的手,不舍地说道,“晴柔,你和阿溪走到今日这一步,边姨很遗憾。我本想着若你能做我的儿媳,我也算多了一个女儿,却不料委屈了你。你们二人虽然和离了,但是我和你娘亲的情义还在,日后若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若是边姨邀你出来玩,也一定要来。”
“好,谢谢边姨。”温晴柔弯起眉眼笑道。
“晴柔,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已经吩咐他们一同抬出去了,你边姨说得对,日后若是有需要我们出手的,尽快来找我。”冷璟沉声道。
“多谢王爷。”温晴柔恭敬地对冷璟行了一礼。
边静和冷璟身后站了许多王府的下人,温晴柔自接手王府事务以来,待人宽厚,府中侍卫婢女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今日他们都放下手中的事,前来送她。
温晴柔看着府中众人,郑重执礼,“这段日子,多谢大家了,今日暂别,惟愿诸位此后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婢女和侍卫们皆郑重地回礼,“祝小姐此后诸事顺遂,万事如意。”
温晴柔擦掉眼角的泪水,弯起嘴角看着冷照溪,“那,我就先走了。”
冷照溪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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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路过长廊,有花瓣落在了她的头上,他想伸手替她拿下来,可手刚伸出去,他便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的身份了,只能失落地将手放下,说道,“我送你。”
“不用,就这几步路了,阿爹和阿娘已经在等我了。”温晴柔摇摇头。
温晏和顾清正站在马车旁,看向他们。
冷照溪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固执地说道,“我送你。”
温晴柔有些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两人一同走到了温晏和顾清跟前,冷照溪郑重地像他们行了致歉礼,“岳父,岳母,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对不住晴柔,对不住你们。”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诶,看见了吗?世子那个舍不得的样子哦,还当街致歉,这怎么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喜欢温姑娘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看温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又最是端庄知礼,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再是什么是沙场里杀出来的铁血硬汉,遇见这样好的姑娘,也得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世子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有人小声地搭话道。
习武之人,听觉比常人要灵敏很多,众人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冷照溪一次不差地都听见了,他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自己今日听见这些话都如此不好受,这一年晴柔又听了多少这样的话?
温晏叹了口气,将冷照溪扶了起来,“事已至此,前尘往事就不必再说了,我只愿你们日后都能再遇良人、相伴一生。”
“阿慈,走吧。”顾清伸出手对温晴柔说道。
温晴柔牵着顾清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车,自己也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等一下,等一下。”马车外有人急匆匆地叫道。
温晴柔将车内的帘子掀开,探出头去,是冷照月。
冷照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昨日离开闻溪院后她想了许久,其实一开始她真的不太喜欢温晴柔,总觉得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借着婚约非要嫁给大哥做世子妃。哪怕她入府之后事事周全,待自己极好,冷照月也没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嫂子,甚至在柳书云背后说她是非的时候自己也从来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
可如今她真的离开了,冷照月心里反而很不是滋味,那天大哥问她“就是这么敬重长嫂的?”一句话问住了她。
凭心而论,温晴柔待她极好,她犯了错被母亲责罚时她会帮她打圆场,记得她罚跪之后腿疼给她准备药膏,出门遇见有意思的东西也会记得给她带一份。
今日她在屋内里犹豫了许久,本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见她,但听见外面婢女匆忙朝府外跑去的脚步声,还是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嫂嫂,多谢你这一年的照顾,我之前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莫要介怀。”冷照月跑得太急,气息有些不稳,着急地说道。
温晴柔本就没想同她计较,笑了笑说道,“没事,多大点事儿啊,不用道歉,我不生气,我走啦,照月。”
9. 出门
冷照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一直等到马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才走进王府。
围观群众中不乏有冷照溪的爱慕者,这些姑娘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二人和离,自然要亲自来看看。
本以为能见到温晴柔哭哭啼啼或者撒泼打滚的热闹场面,再不济也能看见她灰溜溜地离开王府的模样,可冷照溪和温晴柔都很平静,甚至冷照溪一副对温晴柔余情未了的模样。
璟宁王和王妃亲自相送,郡主也匆匆赶来,这个阵仗可不是什么下堂妇的待遇。
两位主角都离开了,也没什么其他的热闹能看了,随着王府的大门缓缓关上,人群也渐渐散去。
边静看着一脸颓色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了点他的头,“你呀!”
和离之后,京中流言甚嚣尘上,虽说原因有三,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冷照溪和温晴柔。
一是因为他们毫无预兆地和离,引起了一场轰动,王府之外长街相送的故事传得满京城都是,当日情形在京中茶楼酒坊中广为流传,大家都说冷照溪放不下温晴柔,苦苦挽留也没留住她。
二是因为如意楼以话本中的桃花笺为凭的赌局终于有了结论,积累了整整一年的百两黄金的彩头一夜之间就被人领走了,京城众人都在猜测这个一夜之间实现了财富自由的人是谁。有传言说有一顾姓女子在两人和离前夜以重金下注压准了二人和离的时间,大家都说此人定是温冷二人的心腹,还有人猜测是官府的人提前听说了消息赶去下注。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这件事的热度倒是久久未散。
三是因为京中许多书斋突然挨个被查封了,有心之人发现这些书斋就是出话本《冷情将军俏佳人》的地方,结合当日长街之上冷照溪的表现,坊间都在说是冷照溪动的手,他在为温晴柔出头。
而此时处在风口浪尖且被大家热议的焦点人物正开开心心地在桌子上数着黄金,没错,传闻中精准押中和离时间的顾姓女子正是温晴柔本人。
决定要和离之后,她便让雪禾乔装去如意楼下注,和离之后赌局就结束了,她被编排了这么久,彩头总不能便宜了书斋和赌坊。
看着自家小姐财迷的模样,雪禾忍不住笑道,“好了,小姐,都数了好几遍了!是你的是你的,都是你的!”
温晴柔抱着黄金,眼睛亮晶晶的,“雪禾,你说这些姑娘真是有些厉害啊,不过一年,他们能下注这么多黄金,冷照溪这么招人爱吗?现在这些黄金都是我的啦!哈哈哈!”
雪禾看着自家小姐陶醉地抱着黄金傻笑的模样,也无奈地笑了。
和离之后,在温家众人的骄纵之下,温晴柔总算养回了几分曾经的模样,自由自在、娇俏可爱,不必再时刻拘着自己、端着世子妃的架子,雪禾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家小姐,只要开心就好。
终于不用每天规规矩矩地做世子妃,回家后温晴柔痛痛快快地当了十几天米虫,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就去陪温晏和顾清聊天,日子过得好不快活,短短数日脸都圆了一点。
躺了十几天之后,她感觉自己觉得骨头都要躺松了,这天顾清准备去华宁寺上香,她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去。
京中流言盛行,顾清有些犹豫,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养回了几分从前的模样,她可不想她听见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高兴。
见顾清犹豫,温晴柔拉着她的手好一顿撒娇,“阿娘,我想去的,没事的,我当初决定和离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胡说八道,我根本不在乎,再说了,以前这些话我也听得可多了,让我去嘛,去嘛去嘛~”
看顾清似乎有些动容,温晴柔再接再厉,拉着顾清的衣袖晃来晃去,软软地说道,“我都在家好多天了,身上都要长蘑菇了,早就该出去感受一下山里的清新空气了,阿娘,让我去嘛~”
温晏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儿拉着妻子的袖子撒娇,顾清一脸无奈地在笑。
看着自家女儿娇俏的模样,温晏十分欣慰,他们家阿慈就是要这样活泼开朗才好,“阿清,让阿慈跟你一起去吧,她呀,在家里闷太久了,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说罢便轻轻地在温晴柔脑袋上扣了一下。
“好~先去梳洗吧,咱们一会儿就出发。”说完顾清也在她脑袋上相同的位置轻轻敲了一下。
目的达成,温晴柔摸着脑袋,心满意足地去梳洗了。
华宁寺位于城外的西山之上,虽不比京城中其他寺庙名气大,路程也有些远,但胜在风景秀丽。
或许是因为山中多植物,空气比城中好许多,也没有城中那么热。从前夏天的时候温晴柔常常跟着顾清一起去上香,嫁入王府之后每日琐事缠身,也没什么时间出城,她也好久没去了。
马车一路未停,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们一行人便到了华宁寺。
顾清常常来此上香,一下马车便有小沙弥前来引路,将他们带至客堂。
稍事休息之后,温晴柔便陪着顾清一起去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又在寺中四处转了转。
华宁寺建在山上,远离尘世喧嚣,十分安静,园中种着许多花草树木,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身处此间,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再过一会儿,便可以吃午饭了,温晴柔从小就喜欢这里的斋饭,明明只是常见的时令蔬菜,可这里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吃起来格外清香,每次来上香温晴柔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
多年没来吃过,寺中师傅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温晴柔不出意外地把自己吃撑了,在客堂中走来走去。
顾清喝了一口清茶,笑道,“吃撑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沿着寺中石阶一直往上走,就可以到西山的山顶,那里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树龄已近百年。
上香的人们去了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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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之后也会来此登高,不知何时开始,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绸,这棵树也逐渐被人们称为许愿树,传说徒步走上去,在树前真诚许愿,那么愿望就会成真。
温晴柔从前总觉得那条路太远,好几次想去,但都只走到一半就下来了,今日她实在是太撑了,去走走也好。
安排好客堂周围的护卫,温晴柔便带着雪禾朝石阶走去。最下面的石阶处,有个小沙弥给了他们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上山的距离和中途一些可以休息的地方。
温晴柔看了看地图,说道,“雪禾,小时候我觉得这条路可远了,从来不想上去,今日一看,比我们以前跟师父上山的那条路近多了啊!这里风景这么好,山顶肯定更好,走,我们上去看看。”
正午时分上山的人不多,石阶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她们俩卯足了劲地往上爬,沿路的石阶旁有一些妇人提着篮子卖一些吃食和莲蓬,农户生活不易,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西山附近住的多为贫苦之人,华宁寺的主持净明大师慈悲为怀,常常将信众捐赠的米粮做成斋饭分发给周围的百姓,若有百姓想来这里售卖一些吃食,寺里也从不驱赶,香客们偶尔买点农家小食也当尝个鲜。
行至半途温晴柔还是觉得有些累了,“雪禾,地图上是不是画着前面有个休息的地方啊,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刚才吃太饱了有点累。”
不远处的石阶旁,有个老婆婆身旁放着一个竹篮,竹篮中有十来支莲蓬,想来是清晨就摘下来,现在卖相已经不太好了。
此时已过午饭时间,从山脚到这里路程很远,这婆婆看起来已近花甲之年,这么远的路定然不会下去了再上来,应是一早就在这里了,此时怕是还没有吃午饭。
温晴柔缓步走了过去,“婆婆,这些莲蓬怎么卖?我都要了。”
老妇人看着面前笑意晏晏的女子,有些局促地说道,“姑娘,这莲蓬有些焉了,就收你五文钱吧!”
五文钱,不过是街上两个饼的价钱,这么大的年纪在这里苦守这么久,温晴柔实在是有些不忍。
温晴柔将手伸过去示意雪禾拿荷包,从包里掏出二十文钱放在篮子里,“我们走到这里,正好有些饿了,多亏婆婆在这里卖莲蓬,依我看,我给这些钱都少了,还请婆婆收下。”
老妇人连连道谢,将剩余的莲蓬用稻草捆好递给雪禾。
温晴柔说道,“婆婆,已经中午了,您早些回去吧。”
“多谢姑娘。姑娘你心地善良,日后定能得遇良人、幸福美满。”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收好篮子,口中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语。
“那就借婆婆吉言了。”温晴柔笑着答道。
待老婆婆走后,她们二人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顺便剥了几个莲蓬,许久不吃生莲蓬,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这位姐姐,可否卖我一些莲蓬?”身后有人问道。
10. 红衣女子
温晴柔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绯红劲装、手中拿着长剑的女子正站在她们刚才的位置,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周身皆是富贵之气,看起来明媚张扬,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怀抱长刀、身着黑衣的少年,这少年眼中毫无波澜,可看人的目光却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见温晴柔看过来,红衣女子客气地抱拳行了江湖礼,“我与兄长今日出来游玩,行至此处有些饿了,本想找刚才的婆婆买些莲蓬,不料姐姐全部买下了,可否卖我一些。”
这姑娘倒是客客气气很好说话的模样,可她身后的少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跟他们接触比较好。
温晴柔从前只想好好地当个大夫,治病救人。如今只想平平安安地待着阿爹阿娘身边尽孝,并不想和这些不知来路的江湖中人有太多接触。
那少年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刀,像是随时准备拔出一般,目光却是寸步不离地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子。
“这黑衣少年看起来这么警惕,想来这小姑娘身份不简单啊!惹不起惹不起,赶紧走!”温晴柔心中暗道不妙。
雪禾也注意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多年习武锻炼出来的直觉让她立刻感觉到了危险,更何况这个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她们得小心一点。
雪禾立刻放下手中的莲蓬,警惕地站在了自家小姐背后。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温晴柔轻笑一声,“几支莲蓬而已,不必谈钱。大家都是去山上看许愿树的,相逢即是有缘,这几支莲蓬就赠予姑娘了。”
见自家小姐抬手示意,雪禾立刻将桌上剩余的几支莲蓬收好,递给那姑娘之后便回到了温晴柔身后。
“多谢姐姐相赠。”红衣女子客气地说道。
温晴柔莞尔一笑,“不必客气,我们休息好了,姑娘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看风景、尝尝莲蓬,告辞!”
徐舒颜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风洺,我缠了大哥好几天,好不容易让他同意我出来玩了,这个姐姐还挺对我胃口的,你看看你整天板着个脸,都把别人吓走了。”
黑衣少年没有辩解,只是低头答道,“小姐说的是。”
“你真是……无趣。”徐舒颜坐在石凳上,背过身不看他。
见她生气,原本一脸冷冰冰的少年,立刻将长刀放在石桌上,笨拙地剥好莲蓬递给女子。
徐舒颜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对刚才的姐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总觉得看着她就很舒服,比那些在她和哥哥面前虚情假意的人好多了。
接过风洺剥好的莲蓬,她的心情好了一点,“风洺,你说华宁寺的许愿树真的这么灵吗?如果是真的,我希望阿娘的病能赶快好!”
风洺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语气却十分温柔,“别担心,夫人的病一定会好的。”
温晴柔和雪禾继续朝山顶走去,雪禾小声地说,“小姐,刚才那两人行步无声,功夫应该不低。”
温晴柔嘴里叼着刚刚从路边拔下的草芯,“没事,我们又不和他们打交道,去山顶看看我们就走。”
山顶果然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树上挂满了红绸,微风吹过,红绸迎风飞舞,别有一番意境。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许愿的。
在一旁的小沙弥那里领了红绸,又借了毛笔,温晴柔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心愿:“八方来财,万事胜意。”
她颇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又悄悄探出头,“雪禾,你许的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小姐你不许偷看。”雪禾捂住红绸警惕地说道。
“好吧。”温晴柔有些失望拿着自己的许愿红绸去找树枝了。
挂完红绸,她们又在山顶呆了一会儿,温晴柔意外地发现从山顶西侧往下看去,风景异常美丽,一眼望去,尽是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的绿色植物,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看得人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山顶的空气,好新鲜啊!
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她当初怎么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关在深宅大院里,每天渴望着一个不爱他的男人那一丝微末的感情。
直到此刻,温晴柔终于能够真正从心里放下冷照溪,和这一年被困住的自己和解。
过去种种就此揭过,今后,她会时刻记住此时的心情,活得潇洒恣意。
“雪禾,走吧,下山回家了!”温晴柔轻快地说道。
雪禾敏锐地感觉到自家小姐的心情好了许多。前些日子小姐嘴上说着不用担心她,可有时候雪禾还是会见到她落寞的神色。但此时她的状态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轻松,或许小姐是真的放下了。
下山的路上,她们又碰见了之前的那个女子,小姑娘隔很远就跟她打招呼,“漂亮姐姐,又见面了!”
热情又漂亮的小姑娘总是容易让人喜欢,温晴柔弯起眉眼,柔声道,“对呀,又见面了,上面风景很好,快去吧!”
“好!姐姐再见!”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拉着身旁的少年朝山上跑去。
两人都很有分寸感,没有问对方姓名。
温晴柔是觉得他们有些危险,不想过多纠缠,徐舒颜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没问姓名。
萍水相逢,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轻松多了,温晴柔都有精力关注到石阶两旁的植物,“雪禾,这山上药材还挺多的,你看,那个是见青草,熬成水可以去风寒,那个是碧玉藤,捣碎了可以止血……”
温晴柔今日兴致很高,一路喋喋不休地同雪禾说着话,不知不觉就两人就走到了华宁寺的客堂。
顾清已经休息得差不多,看她们回来,便让婢女将早就晾好的茶水端了上来,“如何,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温晴柔猛喝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挺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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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的,上面风景很好,我还在树下许了愿,还碰见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离开之时,在华宁寺门口,温晴柔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他们刚刚从山上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瞬,都没有开口,只是远远的打了招呼便各自离开了。
风洺停在原地,看着前方的马车说道,“有人在暗处跟着她们。”
徐舒颜状似无意地回头,眼神却仔细从四周扫过,“没有啊,我怎么没发现。”
风洺看着前方的一棵大树,说道,“在树上,但只有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舒颜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看出来人到底藏在哪里,但是以风洺的身手,他说有,那一定有。
“我看那姐姐身边的女子身手应该不弱,她们车队中也有些高手,只有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走吧,咱们回家。”
走了几步,徐舒颜停下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放心,风洺,让我们的人乔装跟在后面,等她们安全进城了再撤。”
“是,小姐。”
太久没爬山,温晴柔着实有些累了,一坐上马车就开始昏昏欲睡,头左点右点,中途还突然醒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扛不住困意,一头倒在了软垫上。
顾清看着一脸慈爱地看着熟睡的女儿,阿慈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前些日子阿晏同她说,他本想出手控制一下京中的流言,却不料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处理好了,现在坊间和离之事的热度降了很多。如今阿慈也是真的放下了,想来日后能过得开心一点。
与此同时,鸣泉居的书房中,冷照溪正板着一张脸在听陶叙回禀消息。
“将军,按您的吩咐,之前在世子妃……温姑娘身边的暗卫桑雾并未撤回,今日她传信回来,温夫人带着温姑娘去了华宁寺,中途遇见了两个江湖人士,武功高强但不知具体身份,离开华宁寺时那两人似乎发现了她的踪迹,派人一路跟着温家的车队进了城才离开。”
冷照溪左手轻轻地扣着桌面,沉声道,“让桑雾这两天多注意一点,若真是危及晴柔安全,立刻传信于我。”
陶叙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另外,属下已将京中带头传闲话的人都挨个警告了一番,近日京中已经没什么人讨论您和温姑娘和离的事了。写话本的书斋也都查封了,书斋掌柜经不住吓,很快就招了,与他合伙之人……是柳姑娘身边的婢女。”
“柳书云?”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那书斋掌柜想戴罪立功,亲自带我前去与那人见面,我藏在树上亲耳听见那婢女吩咐他继续让人写话本,编排温姑娘。”
陶叙声音中隐隐带着些怒意,那柳姑娘他也见过几回,总是拿鼻孔看人,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事情。
冷照溪心中有了成算,背后伤害她的人,他都会一一清算,“还有什么消息?”
陶叙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道,“另外……”
11. 城南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冷照溪沉声问道。
陶叙咬咬牙,还是决定直接说,看世子这个样子,定然是对温姑娘余情未了,他今日不说,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他的罪过就大了,“如意楼的赌局,下注之人查出来了。”
和离之后,冷照溪就让手下人全力查找下注之人,他倒要看看是谁能这么准确地知道时间,敢借他们和离之事发财,“是谁?”
陶叙有些犹豫,但也不敢隐瞒,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是雪禾姑娘。温姑娘离开王府的前两天,雪禾姑娘乔装去下了注。”
雪禾是温晴柔的心腹,她做的事必然是温晴柔的示意。
也就是说,无论那天他有没有同她表白,温晴柔都不会改变主意了,她是铁了心要离开的。
陶叙本以为冷照溪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会很生气,可低着头等了好久也没什么动静,他忍不住抬起头,却发现冷照溪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笑。
不是那种被气狠了自嘲一般的笑,而是像发现心爱之人调皮捣蛋之后有些无奈的笑。
见陶叙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冷照溪收起笑容,迅速恢复往日冷冰冰的模样,“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陶叙走后,他将手放在心口处,带着眷恋的笑容闭上了眼睛,只有听见她的消息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热烈地跳动。
她让雪禾去下注,他其实很高兴。
她在生气,在想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他就知道,她心里还是介意的,只要她还没有完全放下,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前些日子桑雾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她没有出过温家,可如今她既然已经愿意跟温夫人去华宁寺,按她的性子,日后应该也会常常出门,冷照溪忍不住勾起嘴角,很快他就能再见到她了。
可天公不作美,明明才六月底,京城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雨,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因为下雨的缘故,温晴柔也整日呆在府中,鲜少出门。
温家防卫极严,府中不乏有高手护卫,桑雾也无法靠近,是以只能传回只言片语的消息。
见不到她,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冷照溪只能看着书房中的荷花聊以慰藉,那是她离开之前亲手插好的,如今已经枯萎,可这是鸣泉居中仅剩的与她有关的东西,冷照溪不准任何人碰这束花,。
温晴柔双手托着脸撑在桌上,百无聊赖地透过窗户看着屋檐下的雨幕,“雪禾,这场雨下了好几天了吧?”
“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了,今日的雨已经有减小之势,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停了,小姐尝尝,厨房张大娘新做的糕点。”雪禾将一碟点心放在她的面前,柔声说道。
然而这场雨并没有像她们预想中的那样早早结束,反而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天气放晴,但京城附近已有许多地方都被雨水侵袭,造成了严重的损害,许多流民急待安置,朝廷各部忙得不可开交。
温晴柔无意间听见温晏和顾清说,他们家今年年初在城南新建的铺子和仓库也损失严重。
城南周边多山,又靠近一条河流,连续数日的大雨引起了一股洪水,附近村庄的房屋几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一时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几间铺子对温家来说不算什么,但铺子里的伙计都是附近的村民,洪水初起时,他们想尽办法保住了一部分货物,如今情形,温家不能不管他们。
书房中,温晏和顾清正跟管家温诚商量安置的事宜,城南太过偏远,官府目前也还没有注意到那里的灾情,他们决定先让人过去安顿好那里的伙计,顺便再施几天粥。
温晴柔推开门,说道,“阿爹,我去吧!”
“不行,太危险了!”话音刚落,温晏和顾清立刻反对道。
温晴柔坐在顾清旁边,正色道,“阿爹,阿娘,没事的,现在天气放晴,城南的情况基本也算稳定下来了,我带人过去,一来可以妥善安置我们的伙计,了解具体的损失情况。二来我学医多年,从前跟着师父的时候也碰见过这种情况,洪水过后,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出现疫病,我过去义诊几天,希望能最大程度避免疫病发生。”
顾清还是不同意,“不行,阿慈,阿娘知道你想出一份力,但是太危险了,我不放心,官府会派人去的,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温晴柔知道顾清担心她,可城南都是地处偏远,受灾的村子又多是些穷苦百姓,很多人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温晴柔拉着顾清的袖子,轻声安抚道,“阿娘,真的没事的,你看外面天都晴了,洪水也退回去了,其实我现在过去也就是给他们发点药材,再义诊几天,我保证,一定会在安全的地方的,绝对不让自己陷入危险!”
平常只要温晴柔一撒娇,她的要求顾清十有八九都会同意,可今日却背过身不看她。
眼见顾清不吃这一套,温晴柔又把目光转向温晏,双手合十朝温晏撒娇。
温晏叹了口气,阿慈从小就主见,想做的事不论多苦都要去做,今日哪怕他们不同意,只怕她也会找机会偷偷溜出去,那还不如让她去,他还能多派些人保证她的安全。
温晏揽住顾清的肩,轻声安慰道,“夫人,没事的,我让阿泽跟着阿慈一起,一定保证她的安全,好了,怎么还流眼泪了。”
顾清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要是她偷偷去了那更麻烦。
她难得严肃地说道,“阿慈,去可以,但是你要保证,第一、义诊必须要在安全的地方。第二、天黑之前必须到家。第三、一定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我都保证,谢谢阿爹阿娘!”温晴柔笑着说道。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也为了能够尽快处理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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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铺子的安置事宜,温晏让温诚和温泽跟着她一起去,他们俩是温晏的心腹,温诚一直跟着温晏处理生意上的事,温泽武艺高强,有他们在,温晏和顾清也能放心一点。
出发之时,温晏和顾清站在门口送她,温晴柔举起手指再三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之后便登上了马车。
雪禾看着一脸担忧的顾清,郑重地保证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城南的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差,铺子里到处都是被水浸过的货物和冲倒的桌椅板凳,看起来一片混乱。
周围的情况更是糟糕,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子没能抵御住洪水的侵袭,变成了一片废墟,稍微好一点的也只剩下一个空房子,屋内的东西不知所踪,人们麻木地在废墟中寻找着能用的东西。
温晴柔安顿好原先的伙计,又招呼大家尽快将铺子打扫出来。温家的铺子当初修建的时候做过加固,除了货物受损,屋子倒是没什么问题,现在正好用来做义诊的地方。
温诚带着一部分人去处理其他的铺子,温泽和雪禾带着剩下的人手留在了温晴柔的身边。大家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原本杂乱的铺子就收拾了出来,门口也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撒过驱邪避虫的药水之后,他们便在门外架起了锅开始熬粥,随着粥的味道散开,没过一会儿便陆陆续续地有很多人过来排队。
来领粥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衣衫褴褛、面色蜡黄,温晴柔将驱虫的药包递给他们,嘱咐他们熬开之后洒在房屋周围,遇到身体不舒服的,也挨个问诊赠药。
看着这些小心翼翼捧着粥碗的百姓们,雪禾有些伤感地说道,“小姐,太可怜了,领粥的大多是老人和孩童,这些房子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这碗粥,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们要怎么熬过去。”
“城南太偏远了,我们这点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用不了几天,官府应该就能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他们介入之后应该会好很多。”温晴柔低着头,一边继续分装药包,一边跟雪禾搭话。
酉时初,领粥和药包的人渐渐少了,温泽将舀粥的勺子递给一旁的伙计,走到温晴柔身边说道,“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温晴柔将药包递给最后一个来问诊的人,点点头说道,“好,泽叔,我把这些药收一收我们就回去。”
他们正要离开,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地抱着一个孩子朝他们走来,温晴柔赶紧问道,“婆婆,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哭着说道,“这孩子今日在土坡边疯玩,不知怎么的,回家之后就说累,想睡觉,后来我就怎么也叫不醒他了,姑娘,老婆子就这一个孙子和我相依为命,求求你救救他。”
温泽将孩子接过放在一旁的空桌上面,温晴柔仔细检查了一番,终于在手臂处发现了两个小洞,应该是被什么动物咬过的。
12. 在下徐舒颜
洪水过后,本就容易滋生毒虫,温晴柔从荷包中掏出解毒丹,喂给那孩子服下,不一会儿,男孩便悠悠转醒。
老妇人激动地立刻跪在地上朝她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温晴柔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婆婆,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这孩子是被毒虫咬了,我这里有驱邪避虫的药包,您拿回去,熬成水洒在住所周围,就不会再有虫子了。这个药丸您也带回去,让孩子每日吃一粒,再服三日就可以痊愈了。”
老妇人拿着药包搀扶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温晴柔松了一口气,幸好之前闲暇时制了一些解毒丹,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他们到家的时候,温晴柔透过马车的窗户隔很远就看见温晏和顾清在门口等她,她立刻放下帘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雪禾,帮我看看,还行吧?我看起来怎么样?”
雪禾快速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又往后仰了仰身子仔细看了看,“小姐,整体看起来还可以,精神也挺好的。”
一下马车,顾清就拉着她上下打量,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温晴柔笑道,“阿娘,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说完她还原地转了个圈。
温晏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呀,就是皮!饿不饿,走,去吃饭!”
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是就着温诚准备的馒头和他们分发的粥随便吃了几口,这时候倒真是有些饿了。
“我今天在城南,诊治了好多病人,突然有一种以前跟着师父四处行医时的感觉,就觉得自己学医多年,总算派上了用场。但是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又觉得实在是可怜。”温晴柔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道。
顾清不停地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叮嘱她多吃点。
温晏倒是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夹起一块鱼放在顾清碗里,对温晴柔说道,“我刚才听阿诚说了,城南多是穷苦人家,如此情形,我们能帮则帮,明日多带些米粮和药材过去吧,阿慈,若是银子不够就去账房支。”
温晴柔摇摇头,狡黠地笑道,“不用,这个钱已经有人出了!”
顾清有些疑惑,“谁出了?”
温晴柔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阿娘放心,这次义诊和施粥的钱管够!”
见她不说,顾清也不多问,只是叮嘱道,“吃完饭早些休息,今日在外面呆了一天,累着了吧!”
吃过饭又陪着父母聊了会天,温晴柔终于扛不住回房休息了。
顾清看着女儿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道,“谁出了这个钱啊?”
温晏早就听手下人禀报了雪禾去下注之事,但怕说起来又惹得顾清伤心,口中含糊道,“她呀,可能路上捡到金子了吧!”
“夫人今日光顾着看阿慈,都没有看我!”温晏胡搅蛮缠道。
顾清冤枉,“哪有?今日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温晏趁她不注意,一口亲在她的右脸上,“人在我这里,可是心却是想着阿慈的。”
顾清失笑道,“哪有你这样的,还跟自家女儿吃醋。”
一番胡搅蛮缠之后,顾清的关注点也被带偏了,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傍晚安静的街道上,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随着缰绳的拉紧,马儿发出急促的嘶鸣声,身着盔甲的将士利落地翻身而下,进入了王府。
“将军,连日大雨,城南有村庄遭遇洪水,损失惨重,京兆府人手实在不够,宫中有旨,请将军立刻清点人数、准备物资,明日到城南处理善后事宜。”将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文书。
冷照溪接过文书,挥手示意那将士退下。
不多时,几匹骏马自王府冲出,直奔城外军营而去。
城外军营,冷照溪刚确定好明日与他一同出发的将士,正坐在营帐中查看城南受灾村庄附近的地形图。
陶叙上前禀报,“将军,方才留守府中的将士来报,桑雾传回消息,今日一早,温姑娘便带着人去了城南,安顿了温家铺子的伙计,接着便就地搭起了棚子义诊和施粥,至夜方归。”
冷照溪心头一跳,她在城南。
城南地处偏远,又刚发过洪水,如此危险,她还带着人过去,冷照溪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可有事?”
这一问倒是给陶叙问住了,桑雾传回来的消息也没说这个啊,“桑雾并未提及温姑娘有何意外,想来应该是安全的,另外,温家的温诚和温泽也一起去了。”
听见温泽也在,冷照溪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温泽的功夫他是领教过的,有他在,晴柔不会有事。
冷照溪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明日卯时,我们就出发。”
第二天,温晴柔依旧早早出发,太阳刚刚升起,他们便开始了施粥和义诊。温晴柔刚将手中的药包递给病人,便听见身后传来女子惊喜的声音,“漂亮姐姐,又见面了!”
她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是那日华宁寺中遇到的小姑娘。
果然人生何处不相逢。
温晴柔笑道,“是啊,好巧,又见面了,漂亮妹妹。”
徐舒颜昨日听大哥说城南这边有村子受灾严重,他们家准备派人过来发一些食物和被褥,反正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就主动请缨来了,结果一来就碰见那日的漂亮姐姐了。
回头吩咐其他人去对面搭棚子,徐舒颜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温晴柔身边,抱拳行礼道,“漂亮姐姐,今日再见可真是有缘了,在下徐舒颜,这是风洺。”
温晴柔带着笑容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那日华宁寺初见,她周身皆是富贵之气,今日却是低调很多,只穿一件普通的素色衣裙,头发用簪子挽了起来。她身后的男子倒是与那天没什么区别,一袭黑衣,面上依旧冷冰冰的。
姓徐,身边还跟着个高手,又能将姑娘养得如此明媚张扬,满京城也只有一个了,江湖上有名的兵器世家徐家。
别人都自报家门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温晴柔站了起来,依旧是抱拳行了江湖礼,“确实是有缘,徐姑娘,我叫温晴柔。这是雪禾。”
徐舒颜笑盈盈地说道,“温姐姐,雪禾姐姐。”
雪禾客气回礼,这徐姑娘看起来明媚张扬,家境又十分富贵,但待人和善,并无任何倨傲之气,确实是很容易让人亲近。
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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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温晴柔,口中碎碎念道,“跟传闻中的不太像啊。”
温晴柔也不生气,就任由她看自己。
将手中的药包放下,温晴柔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听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徐舒颜自觉地搬过一旁的凳子,坐在温晴柔身旁,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总之,不是我看到的样子。”
徐舒颜的眼神太真诚,没有丝毫恶意,温晴柔揉揉她的头,“我们俩才认识多久,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
徐舒颜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总之,一定不是他们胡说八道的那种人,温姐姐,我看人很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温晴柔笑着问道。
徐舒颜拍拍自己的心口,“因为我看人啊,不是用眼睛,也不是用耳朵,是用这里。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跟你做朋友一定很舒服,只是遗憾当时相识却不相知。可今日在这里遇见你,我就更确定了,温姐姐,你一定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种人,我很喜欢你的。”
真诚的小姑娘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温晴柔从袖子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徐舒颜,“我也喜欢你,呐,驱虫的香囊,这里刚刚发过洪水,可能会有一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你把这个佩在身上,就不会有虫子靠近了。”
徐舒颜高兴地接过香囊,立刻就挂在了身上,“谢谢姐姐!温姐姐,我帮你包药吧!”
温晴柔看向对面,简易的棚子已经搭好了,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排队领东西,“你不过去吗?”
徐舒颜眼睛亮晶晶的,“不用,他们会处理好的,我想跟你在一起玩。”
温晴柔无奈,点点她的头,“那我把药抓好,你帮我包一下!”
“好!都是去风寒的药吗?”徐舒颜看着木箱中的药材问道。
温晴柔有些惊讶,想不到她竟然认识这些药材,“嗯,驱虫的药粉昨天准备了很多,剩下的今天应该够发了。刚下过雨,很多人都染了风寒,所以我提前准备一些,待会儿也不用太忙。你认识这些药啊?”
徐舒颜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阿娘身体不太好,我陪在她身边久了,也认识一些药材了。”
其他的温晴柔可能帮不了她,但这个,倒是可以。
将抓好的药递给她,温晴柔轻声劝慰道,“别不高兴了,我也算略通岐黄之术,若有需要,我可以替你阿娘看看。”
徐舒颜接过药材,三下五除二包好,“嗯,前些天太热了,阿娘去沉州避暑了,待她回来,我立刻来找你。”
一整个上午,徐舒颜都跟在温晴柔身边,包完药之后又拉着她聊天,不过几个时辰,她家的消息,温晴柔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风洺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无语。
自家小姐性子跳脱,平日最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闺中密友,可唯独十分喜欢温晴柔,眼看再聊下去,自家的老底都要被抖落完了,风洺轻咳一声,“小姐,我们过去看看其他人吧!”
徐舒颜头都没回,“等会儿,我跟温姐姐聊天呢!”
风洺:“……”
13. 相见
温晴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她笑着帮她摘掉头发上不知在哪里沾到的枯枝,柔声道,“过去吧,你带他们来的,总得过去看看大家,待会儿再过来找我!”
徐舒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风洺去了对面。
冷照溪一早便带人到了这里,当地的大小官员一听来这里的是璟宁王世子,早早地便在村口挨个站好等着他到来。
冷照溪一看见这些碌碌无为的官员,气就不打一处来,百姓流离失所,几乎就要饿死了,他们倒是吃饱喝足、面色红润,待他处理好灾情之后,再来处理这些酒囊饭袋。
一个老妇人手中拿着药包,颤颤巍巍地从一旁路过,经过冷照溪身边时,却不慎被地上的树枝绊倒,冷照溪眼疾手快地扶住老人,“婆婆,当心。”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老妇人本以为自己定要结结实实地摔上一跤,却没想到这将军居然会扶住她。
冷照溪注意到了她手里的药包,问道,“婆婆,这是什么?”
老妇人佝偻着腰,有气无力地答道,“回将军,有个好心的女大夫昨日便在此地赠药,我刚才去领了两包,这个是去风寒的,这个是驱虫辟邪的。”
冷照溪抬眼望去,果然,许多人手中都拿着相同的药包。想起昨夜陶叙的话,他心下了然,是晴柔。
“多谢婆婆相告,您慢点。余拙,送婆婆回去。”
余拙立刻接过药包,扶着老妇人离开了。
冷照溪看向身旁的大小官员,阴沉着脸严肃地说道,“洪水过后最易有疫症发生,诸位该庆幸有此义士赠药,否则若真是疫病蔓延,你们头顶的乌纱帽也就保不住了。”
泥泞的村道上,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片,“世子恕罪,实在是此地太过偏远,我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啊。”
冷照溪不想听他们狡辩,这些人虽然废物,但现下还需用上他们,待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后,再来治他们办事不力之罪,“都起来吧。其余人各自跟随我带来的小队去了解情况,安抚百姓,赵大人,就辛苦你带我去见见这赠药的大夫。”
冷照溪昨夜就已经将这里大小官员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县丞赵柏自小便在此处长大,对村子的情况十分熟悉,且他初入朝堂,不似其他人一般急功近利,让他来带路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柏今年二十有二,为官不过一载,日常在县衙做的也都是些不甚重要的事,家乡遭此横祸,他有心无力,幸而朝廷派了人来救灾。
昨夜他就听县令大人说这次带头的是璟宁王府的世子,还是城外驻军的将领,本以为这冷世子只是来走走过场,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真的要来救灾的。更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指名道姓让自己带路,赵柏立刻躬身道,“世子请随我来。”
作为一个整天都呆在县衙里的大忙人,赵柏对于京中八卦不甚了解,他也是今日才听同僚们提起,冷照溪似乎不久之前和离了,但并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是以当他带着冷照溪过去的时候,甚至主动介绍了起来,“温姑娘,这位是朝廷派来此地救灾的冷世子,世子,这就是在此赠药的温姑娘,对面的棚子是今日才来的,下官也不认得。”
温晴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冷照溪,当日她说过,长街相逢,她希望他们能笑着向对方问好,如今既然见面了,那她自然要履行承诺。
温晴柔恭敬地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自两人和离之后,冷照溪有将近半月没有见到她了,温家仆从口风甚严,又有高手护院,桑雾能传回来的消息也少之又少,这些日子,他只能得到只言片语关于她的消息。
今日的她与从前在府中很不一样,未施粉黛、一袭素衣,衣角似乎是粘到了锅底的黑灰,有些脏了,脸也灰扑扑的,可就是这样的她,冷照溪依然觉得在发光。
原来,她治病救人的时候这么耀眼。
冷照溪贪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尽是缱绻的情意。
她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一些,他刚才远远便看见她在和雪禾说话,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在王府好了许多。
赵柏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提醒道,“世子?”
冷照溪回过神,抬手将她扶起,语气温柔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这儿多危险啊!”
赵柏有些吃惊,刚才世子训他们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现在面对温姑娘,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
赵柏偷偷看了一眼,在心里暗暗想道,“温姑娘人美心善,世子被美色所迷也是合理。”
温晴柔无所谓地说道,“没事,我带了很多人过来。”
冷照溪还是不放心,“城南偏远,又多流民,我让陶叙留下来,若有事情,你吩咐他便好。”
温晴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两人都和离了,虽说不似其他和离的夫妻那般相看两厌、恶语相向,但最多也就是在路上碰见能打个招呼的关系,让他手下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算怎么回事?
况且,泽叔和雪禾的身手远在陶叙之上,“不必了,多谢世子。”
赵柏就是再迟钝,现在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不对劲,似乎是旧相识啊!要不然怎么一来就上赶着要把自己的心腹留给别人。
眼见温晴柔拒绝之后冷照溪的气场立刻变了,赵柏立刻拱手,“世子,下官去对面看看情况。”
冷照溪“嗯”了一声,赵柏立朝对面跑去,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他。
陶叙早就看出自家将军对温姑娘的心意,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装看不见。
徐舒颜伸长了脖子看着对面,她本以为就是朝廷派来救灾的人过来看看情况,可越看越不对劲,领头的男子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风洺见她眉头紧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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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不解,便说道,“是冷照溪。”
冷照溪?冷照溪!!!
徐舒颜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拔腿就往对面跑去,那个人就是和温姐姐和离的人,温姐姐这么好的姑娘他还要和离,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欺负温姐姐吧?
徐舒颜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站在温晴柔前面,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冷将军,你干什么?”
冷照溪正想好好看看她,却被一旁冲出来的小姑娘打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温晴柔将徐舒颜拉到身后,轻声道,“我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
又看向冷照溪,“世子,不必了,泽叔和雪禾都在,不会有事的,灾情紧急,你还是尽快去处理吧!”
冷照溪叹了一口气,那小姑娘站在她的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他就算想说什么,时机也不合适。
从怀中取出一枚哨箭放在桌上,冷照溪叮嘱道,“我知道泽叔和雪禾姑娘会保护好你,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哨箭你收好,只要哨箭响起,我一定会马上赶来。”
不等她拒绝,冷照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经过一棵大树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往树上看了一眼,树上随之传来了几声鸟鸣。
赵柏远远看见他和陶叙离开,立刻小跑着追了上去。
有了朝廷派来的人手,百姓们很快得到了安置。他们建立起了临时的安置点,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至少能有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下午来问诊的人不多,温晴柔接过勺子,让雪禾去一旁休息,她来盛了一会儿粥,徐舒颜跟在她身旁,给她打下手,“温姐姐,你做起这些事好像得心应手,一点儿也不像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
温晴柔将一碗粥递给面前的孩子,又小心叮嘱他别烫到之后便回头说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啊。”
看徐舒颜一脸不解,她继续说道,“我自小身体不好,有一次差点就挺不过去了,幸得我师父相救才捡下一条性命,之后我便随师父上山学习医术,山上不像京中,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动手,虽有师兄师姐照顾,但这么多年,我也学会很多东西。后来又跟着师父和师娘行走江湖,见过许多苦难,住过各种各样的地方,所以,也不算什么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徐舒颜惊叹道,“温姐姐,你可真厉害,年纪轻轻已经行走江湖很多年了,我倒是想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可哥哥总说我还太小,不许我去。”
温晴柔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哥哥说得对,江湖险恶,阿颜你心思纯净,还是乖乖在家呆着,等长大一点了再出去也不迟啊。”
徐舒颜撅撅嘴,“好吧,你也这么说。可是京城真的很无聊,我每天就只能在家练剑,想出门还必须经过哥哥同意才行,而且就算出门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作为一个看遍京中热门话本的人,徐家的事,温晴柔略有耳闻。
14. 原来是她
据她在话本里看到的消息,徐家现任家主是徐舒颜的哥哥徐舒瑜。当年徐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他们兄妹二人的父亲徐易突发恶疾身亡,旁支中有人蠢蠢欲动,意图趁机夺权,彼时整个徐家只剩徐舒颜母亲带着年幼的她苦苦支撑,幸而徐舒瑜及时赶了回来,以雷霆手段控制住了局面。
自他接手家主之位以来,不断地打压徐家旁支中人,近几年徐家旁支力量逐渐式微,可谁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心服口服了,所以徐舒瑜这么紧张阿颜,温晴柔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必须要保护好仅剩的亲人。
但话本这个东西,最多只有三成可信,毕竟她自己也曾经是话本里的主角,那可是胡说八道什么的都有。
坊间传闻徐舒瑜生得面如冠玉,乍一看也是风度翩翩少年郎,但行事狠辣、杀人如麻。
可温晴柔是不信的,能在这种时候主动出手救助灾民,能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
看着一脸苦闷的徐舒颜,温晴柔揉揉她的头发,“你要是以后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玩啊~”
“真的可以吗?那可真是太好啦!”徐舒颜刚才还十分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
还是小姑娘心性,温晴柔被她的笑容感染,语气轻快地说道,“当然可以了。”
徐舒颜性格很好,不过一天时间已经跟温家这边的人打成一片,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温泽都愿意和她搭话,温晴柔突然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种老母亲心态,毕竟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谁能拒绝呢?
“温姐姐,跟你们一起太开心了,你们明天还来吗?”徐舒颜刚刚帮着分了粥,脸上都是汗水,但声音却很雀跃,显然是对今天的体验十分满意。
温晴柔接过雪禾递过来的手帕,帮她擦掉额角的汗水和脸上不小心蹭到的灰,说道,“明日我们再来最后一天,这两日很多人都来看过诊,驱虫的药包也几乎每家都有了,剩下的就交给官府了。”
“好!我明天也要来。”徐舒颜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
“咳咳——”有人在他们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徐舒颜听见这声音,立刻转过身跑了过去,“大哥!”
徐舒瑜忙完手中的事本想来看看这边的情况,顺便接徐舒颜回去,结果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她的人影儿,刚要去问手下人,就听见了她的笑声。
他已经看了她们有一会儿了,平日里从未见阿颜和哪家姑娘关系如此好,他也想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自家妹妹如此亲近。
那女子背对着他,为了方便将及腰的长发编成了辫子,衣服也是简简单单的素色衣裙,他刚才看见那姑娘问诊,丝毫不嫌弃这些贫苦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心肠应该不错。
徐舒颜兴冲冲地跑过来,拉着他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今天认识了新朋友,我带你去见她!”
难得阿颜遇见这么投缘的朋友,徐舒瑜也很高兴,任由她拉着自己过去。
“温姐姐,这是我大哥,徐舒瑜。”
温晴柔回过头,客气说道,“久仰了,徐公子,我是温晴柔。”
徐舒瑜看清女子的面容,模糊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是她!”
徐舒瑜没想到,这三年自己四处寻找都没能再见的人,今日却在这里碰见了。
温晴柔,温晴柔,原来是她。
找了这么多年,她居然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徐舒瑜愣在原地,没有答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大哥?温姐姐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了?”徐舒颜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徐舒瑜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又有些惊喜地看着温晴柔,“温姑娘,在下徐舒瑜。”
温晴柔客气地见礼道,“徐公子。”
她没认出他。
徐舒瑜心中有些失望,但很快便被重逢的喜悦冲散,没认出来也没关系,他找到她了,他们来日方长。
三人围着木桌坐了下来,温晴柔给他倒了一杯水,“在外面不太方便,所以只有白水,徐公子,你别嫌弃。”
徐舒瑜伸手接过茶杯,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她的衣袖,像是是被烫了一般立刻蜷曲了起来,这感觉顺着手指流进心里,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被烫了一下。
徐舒瑜立刻喝了一口,说道,“没事,有水就已经很好了。”
徐舒颜叽叽喳喳地和温晴柔说着话,温晴柔侧过脸耐心地听她说,不时发表两句自己的意见。
徐舒瑜看着她的侧颜,感触万分,心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影子再次清晰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你没事吧?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身着青灰色衣裙的女子拨开草丛,微微俯下身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他。
“别碰我,快走。”他受了许多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腹部,正在不停地往外流血,还未能摆脱杀手便跑不动了,可他也并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所以拔出了手中的剑,意图吓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
“小姐,有人追过来了。”另一个女子轻声说道。
她们的声音逐渐远去,但追杀他的杀手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那时徐舒瑜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将他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是招惹上什么人,居然能受这么重的伤,但你长得不错,心肠也还行,跟我走吧!”
她将他扶到马车上,对另一个人说,“走吧,我给他止血,再这么流下去,人就白救了,后面的人也会跟着血迹追上来的。”
驾车的女子似乎说了什么,徐舒瑜没有听清,但他听见她对他说,“我随身带的药不多,止血的药只剩这个了,有点疼,你忍住啊!”
说完便要来解他的衣服,徐舒瑜何时被姑娘脱过衣服,即使意识不清也牢牢抓住自己的衣带。
女子试图让他把手松开,但始终没能成功。
他记得当时那女子松开手,轻笑了一声,“我是个大夫,你在大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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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害羞个什么?”
说完便又要动手脱他衣服,可还是没能掰开他的手。
僵持了一会儿,徐舒瑜听见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看,这个是什么?”
时隔多年,他只记得她手上的银镯轻轻晃动,还没看清,就感觉有粉末洒在了脸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待他醒来的时候,被安置在了一间客栈里面,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那女子并不在房间内。
本该当面和她道谢,可当时家中情况紧急,旁支中有人试图夺权,甚至不惜派人追杀他,父亲已经出了事,他必须得立刻赶回去保护阿娘和阿颜。
来不及和她告别,徐舒瑜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一分为二,留下其中一半之后便离开了客栈。
幸而有她相救,他才能活下来,才能及时赶回家中稳住局面。
接手家主之位之后,家中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这几年他让心腹去找过很多次,最开始本来只是想当面感谢她,若是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义不容辞。
可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找到关于她的消息,当初的客栈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便关了门,如今已是一家当铺,原来的老板和伙计也早已不知所踪,无人知道她的踪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能打听到。
或许是心中有了执念,徐舒瑜无数次在梦里听见她的声音,“你看,这是什么?”
每一次的梦境中,他都会对她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徐舒瑜,敢问姑娘姓名。”
可她只是笑一笑,然后便消失了。
他就这样将她藏在心里许多年,谁也没有告诉,只是在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她。
那时他尚且没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只当心中的执念是未能找到救命恩人的遗憾,可后来有一日,阿颜学着话本里面男女初遇时的桥段逗阿娘开心,他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叫心动。
三年过去,她成了他的心魔,找不到、放不下、舍不得、忘不掉,只能借着当初意识涣散时听见的只言片语聊以慰藉。
可今日,她就像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徐舒瑜感觉自己空了多年的心一下就被填满了,梦境中的画面在现实中重现,只是这次她终于告诉了他她的名字。
她不记得她了,甚至十分生疏,只是将他当做阿颜的兄长。
他得徐徐图之,不能太过着急,否则会吓到她的。
冷照溪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的的事情,他看了看天色,此时已将近酉时,她应该要回城了。
他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温晴柔面带笑容地听着身旁的小姑娘说话,一旁的俊美男子一脸温柔地看着她,十分自然地给她添水。
就像自己的珍宝被别人觊觎了一般,冷照溪顿时警惕了起来,同为男人,他太清楚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徐公子,久违了。”冷照溪骤然出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15. 你什么意思?
两人早年间闯荡江湖时曾见过几次,那时他们虽不知彼此身份,但同行过一段路,也算意气相投。只是后来一个去了芜城从军,于沙场建功立业;一个经历腥风血雨,接手了徐家家主之位。两人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忙,便很少见面了。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冷照溪请他帮忙打一把匕首。徐家以打造兵器闻名江湖,两人又有些旧交,是以当时徐舒瑜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大概一个月之前将成品交给了他。
现在想想,那匕首的样式和尺寸似乎更适合女子使用,结合冷照溪此时的表现,匕首的主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前些日子冷照溪和温晴柔和离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徐舒瑜也听说了一些,当时只当是冷照溪的风流韵事,事不关己听听也就罢了,可如今,和他相关了。
看着冷照溪眼中的敌意,徐舒瑜却并没有当回事,温姑娘如此之好,两人依旧和离了,那定是冷照溪对不起她、辜负了她,两相对比,自己怎么看都更有优势一些,至少可以借着阿颜多和她接触。
徐舒瑜面上神色不显,依然客气地说道,“好久不见了,世子。”
冷照溪没有再搭话,反而看着温晴柔,“晴柔,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温晴柔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此时时辰尚早,我带的护卫也够多,自己回去就行了,世子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你了。”
一天之内被拒两次,冷照溪心中有些挫败,但还是说道,“不麻烦,我也要回城,更何况,凭母亲和岳……顾姨的关系,若是知道我没护送你回府,定然会责怪我的。”
徐舒瑜这下可以确定冷照溪的确还没对温晴柔死心,他说起两家母亲时眼中的神色摆明了就是在向他宣告,他们关系匪浅。
可那又如何,他们都已经和离了,现在还装什么深情!见温晴柔拒绝了冷照溪,徐舒瑜立刻搭话道,“世子公务繁忙,想来送温姑娘回去多有不便,舍妹与温姑娘乃是好友,送她回去,在下倒是义不容辞。”
冷照溪眼中隐隐有些怒意,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来插这一脚!
两人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敌意,冷照溪沉声道,“送晴柔回去,我亦是责无旁贷。”
温晴柔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冷照溪有点不对劲了。
和离之后,她是真的放下冷照溪了,也是真的觉得两人没必要再纠缠。
她本以为他同意和离是因为想通了,可现在看他对徐舒瑜充满敌意的模样,温晴柔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对她余情未了的样子,这可不行,她不吃回头草的!
徐舒瑜应该是看在阿颜的面子上,想替她解围,不如就借他之手让冷照溪死心,以徐家的实力,得罪冷照溪问题也不大。
眼看他们就要争执起来,温晴柔打断道,“世子,不必麻烦了,我家和王府不在一个方向,你不顺路。”
徐舒颜本就不喜欢冷照溪,温姐姐跟他成亲不过一年,被外面的人编排成那个样子,冷照溪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当即拉着温晴柔说道,“温姐姐,我们顺路呀,我哥哥可厉害了,你和我们一道回去,一定很安全,在路上你还能教教我怎么做这个驱虫的香囊呢!”
徐舒瑜笑了起来,“阿颜说得对,我们顺路。”
温晴柔点点她的额头,笑着说道,“好,待会儿教你。”
又转过身对徐舒瑜客气行礼,“那就麻烦了,徐公子。”
徐舒瑜爽朗地说道,“温姑娘,不必客气。”
温诚从一旁走过来,客气地向冷照溪行礼之后便对温晴柔说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启程了。”
“回家咯,温姐姐,我要和你坐一辆马车。“徐舒颜拉着温晴柔就朝温家马车走去。
徐舒瑜一脸轻松地对冷照溪说道,“世子,我们就先走了,告辞。”
冷照溪站在原地没有搭话,面上隐隐有些委屈之意,轻声说道,“顺路的,晴柔,不论你去哪里,我都顺路的。”
只是大家都已经离开,没有人听见他的话。
温家的马车很大,温晴柔和雪禾还有徐舒颜三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拥挤,徐舒瑜骑马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马车中她们的谈话声。
徐舒颜有些好奇地看着放在角落里的植物,“温姐姐,这个是什么呀?”
温晴柔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俊不禁道,“这个呀,是艾月草,可以驱虫,我给你的香囊里有一味药材就是它。”
徐舒颜凑过去闻了闻,果然和香囊的味道很像。
看着面前碧绿的叶片,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坐直身体正色道,“温姐姐,我有个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
温晴柔还未见过她如此郑重的模样,“怎么了?你问。”
见她许可,徐舒颜当即问道,“温姐姐,若你出门,身边可会有暗卫跟随?”
温晴柔和雪禾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说道,“没有,我素日出门都和雪禾一起,并未让暗卫随行。”
徐舒颜心下一沉,既然如此,那么那一天风洺见到的就不是温家的人了。
温晴柔见她神色凝重,柔声问道,“怎么了?”
徐舒颜看着她,严肃地说道,“当日在华宁寺,就是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不是远远地跟你打了招呼吗?那时候风洺告诉我有人在暗地里跟着你们,但是只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暗卫,又不放心,所以让人乔装跟着你们进了城。”
“后来我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过风洺说的那人的踪迹,想来功夫非比寻常。今日我又让风洺观察了很久,这次他没有看见那个人。不知是那人今日不在还是他隐藏得太好了。既然不是你们家的暗卫,那温姐姐,你要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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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禾听见徐舒颜的话,脸色不由得一变,她跟随陆夫人习武多年,身手不算差,可若是真的有人跟着她们她却没发现,要么这个人极擅隐藏踪迹,要么功夫远在她之上,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人都是很危险的存在。
温晴柔也有点惊讶,雪禾没看出来,泽叔也没看出来,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她倒是真的要小心一点了。
温晴柔点点头,揉揉徐舒颜的头说道,“我知道了,阿颜,多谢你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回京城的路有些远,徐舒颜一开始兴致还很高,拉着她要听她说以前行走江湖时的故事,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听着听着就慢慢地倒在她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小姐,世子骑着马跟在我们后面。”温泽在窗外说道。
温晴柔有点发愁,冷照溪怎么回事?怎么好说歹说他都不明白呢?
温晴柔实在是有些无奈,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冷照溪,又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徐舒颜,轻声说道,“不用管他,咱们自己走自己的。”
到了温家门口,徐舒颜还是没醒,温晴柔接过雪禾递过来的靠枕,小心翼翼地将徐舒颜的头挪过去,又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对徐舒瑜说道,“徐公子,阿颜今日可能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我让马车送你们回去,多谢你送我回来。”
徐舒瑜翻身下马,温和地笑道,“举手之劳,温姑娘不必客气。倒是我要多谢你,阿颜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很喜欢你。”
“不光是她,我也很喜欢你。”徐舒瑜在心里悄悄地接了一句。
听他说起徐舒颜,温晴柔也忍不住笑了,“我没有妹妹,在师门也是最小的,总是被师兄师姐们照顾,自小便希望有个甜甜的小姑娘叫我姐姐,阿颜性情开朗,认识她,我也很欢喜。一码归一码,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要多谢你替我解围。”
看着女子带笑的面容,徐舒瑜心中有些紧张,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温姑娘,你和阿颜是朋友,总是徐公子、徐公子地叫我未免有些太过生疏,我长你两岁,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徐大哥。”
都是江湖儿女,确实不必拘礼,温晴柔从善如流,“好,徐大哥,你可以叫我晴柔。”
“我回去了,再见。”温晴柔朝徐舒瑜挥挥手,便转身上了台阶,温晏和顾清已经在等她了。
见温晏和顾清正看着他们,徐舒瑜恭敬地朝他们行了晚辈礼。
他远远地听见他们一家三口的交谈声,“阿慈,那是谁啊?”
“今天新认识的朋友……”
徐舒瑜骑在马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她的小名叫阿慈。
刚过拐角,却见有一人正在等着他,他抬手示意马车停在原地,骑着马走了过去。
冷照溪看着徐舒瑜,声音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雪一般,“徐舒瑜,你什么意思?”
16. 你非她良人
傍晚空旷的长街之上,两名男子相向而立,神色冷肃,气场迫人,路过的行人纷纷避开,自觉绕路而行。
徐舒瑜看着冷照溪,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轻笑一声,“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已经和离了那就该放下,再纠缠就没什么意思了。”
冷照溪道,“这是我和晴柔之间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舒瑜听见温晴柔的名字,面上神色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今日之前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今日之后,与我有关了。”
“世子,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我也略微听过一些。坊间传闻虽说不可尽信,但至少一分是真的,你待她不好,这一年,想必温姑娘受了许多委屈。当初你既已负了她,选择了和离,如今又何必苦苦纠缠?你非她良人,放手吧!”
冷照溪被说中了心事,面色煞白,仍反唇相讥道,“我非她良人,你就是了吗?你徐家又是什么好地方?”
话都说到这里了,双方的心思昭然若揭。
徐舒瑜看着腰间的一半玉佩,信誓旦旦地说道,“若我有幸得温姑娘青眼,必定护她一生周全,也绝不会再让她受那般委屈。世子,既然你不愿放手,在下也会尽力一试,那你我就各凭本事,看看温姑娘最后会选谁!”
冷照溪眼中尽是汹涌的怒意,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凭你,也配?”
徐舒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我配不配不好说,但今日我观温姑娘行事,她做事极有主见,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人,世子,我的赢面不一定大,但你的,一定很小。”
冷照溪紧紧握着拳头,看着徐舒瑜离去的背影,眼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冷着一张脸回了王府。
一进书房,他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荷叶香味,冷照溪急忙看向一旁的花瓶,原先瓶中的枯枝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新鲜的荷花。
“陶叙,进来。”冷照溪沉声道。
“谁把花换了,我不是说过,谁也不许动这些花吗?”
陶叙也有些懵,他记得自己特意交代过其他人的,可此时顶着冷照溪森然的目光,他也不敢辩解,只能答道,“属下立刻去查。”
“不用去了,我让人换的。”边静带着婉玉推门进来。
“母亲。”冷照溪眼中带着难以遮掩的无奈。
待婉玉将食盒中放下,边静微微抬头,婉玉立刻颔首退了出去。见婉玉离开,陶叙抱拳行礼之后也跟着她一同出去了。
“吃点东西吧,今日忙了一天定然没有好好吃饭。”边静将食盒中的饭菜依次取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冷照溪看着瓶中盛开的荷花,声音有些难过,“阿娘,那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冷照溪自小独立,少时闯荡江湖,成年后又在沙场厮杀,边静从未见过他如此茫然无措的模样,“阿溪,你这又是何苦?若晴柔始终不原谅你,留下这已经枯萎的荷花又有什么用呢?”
将他日常喜欢的菜放在面前,边静问道,“我听说晴柔去了城西,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只是……她不愿见我。”
边静叹了口气,“阿溪,母亲也不想你这么难过,可若是晴柔真的不愿意回头,那就放手吧,人生漫长,你们终会再遇见自己心爱的人的。”
冷照溪苦笑着说道,“可是母亲,此时此刻,我的这颗心已经由不得自己了。我一想到日后她会喜欢上其他人,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滚油里煎熬一般难受,我没办法放手,哪怕用尽手段,我都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边静心疼地看着他,她本以为阿溪只是不习惯晴柔的离开,可今日方知,他对晴柔已情深至此,边静叹道,“既然没法再放手了,那就去试试吧。”
第二日,温晴柔依旧带着人手早早从家中出发,到城南的时候,冷照溪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昨日母亲听说你也在这里,特意让家中厨房做了你平常喜欢的糕点,让我带给你。”冷照溪将食盒递给她,一脸坦坦荡荡,像是在说这个跟他没有关系。
他都说是边静特意让人给她做的,温晴柔若是拒绝,倒是显得自己不知礼数了。
朝雪禾点点头,温晴柔道,“替我谢谢边姨。”
雪禾上前接过冷照溪手中的食盒,又默默退回温晴柔身后。
见她让雪禾来接食盒,冷照溪有些失望,但还是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气,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一束荷花和莲蓬组成的花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应是一早从王府的池塘中采下来的,娇艳欲滴的花朵藏在翠绿的莲蓬之间,衬得四周都充满了生机。
这是去年她从西域商人处购得的新品种,名唤晨露纱,当时那商人拍着胸脯说若是不好看,他就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花的花期较寻常荷花晚上许多,其他的花都快开败了它依旧只是花苞,离开王府的前几天,温晴柔还在心心念念等它开花,如今一见,那西域商人果然说的是实话,当真是好看。
可今日这花,她不能要。
不论冷照溪是何想法,她都不想再和他有更多的瓜葛,“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我如今已不喜欢荷花了,这花如此好看,世子还是将它送给更合适的人吧!”
冷照溪心中涌起一阵苦涩,当日她抱着一捧荷花来找他,兴致满满地同他说今年府中荷花开得很好,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
“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这荷花也就是寻常的品种,你还是送给更合适的人吧!”
当日拒绝她的话,今日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了。
心脏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冷照溪将花放在桌上,说道,“我听府中人说你当初天天盼着等它开花,只可惜你离开时它还没开,晴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看看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东西。”
不等她拒绝,冷照溪便匆匆转身离开,“你若不喜欢,送人也好,扔掉也好,我只盼你看见这花的这一刻心里是欢喜的。”
温晴柔正想着如何拒绝,却听见不远处有马车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徐舒颜充满朝气的声音,“温姐姐!”
等不及马车停稳,徐舒颜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温晴柔怕她滑倒,赶紧上去扶住她,“小心,别摔着。”
徐舒颜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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挠头,“不会的,我可是习武之人,再说,摔一下也没事!对了,温姐姐,大哥有东西要给你,他今日本来也是要来的,但出门时被要事绊住了,所以特意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说是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
冷照溪才走了几步,听见徐舒颜的话立刻警惕地停下了脚步,人虽然还在原地未动,但余光却不停地朝一旁瞥去。
徐舒颜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札,递给温晴柔,“昨日大哥说家中有一卷手札,上面记录了一些罕见的病症和药方,温姐姐研习医术,应该会对这些感兴趣,所以让我转赠给你。”
温晴柔打开手札,惊喜地说道,“是梁素前辈的亲笔记录,我之前寻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卷不全的抄本,多谢了,阿颜。”
梁素是前朝有名的医者,她经手的病症成千上万,其中不乏各种奇症,她的手札可以说是所有习医之人都想一见的珍宝。
不得不说,徐舒瑜这个礼物,送到温晴柔心坎里了。
徐舒颜笑颜如花,“原来温姐姐喜欢这个,家中还有许多医书,温姐姐你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上那本挑哪本!”
温晴柔爽朗地笑道,“这么大方啊!”
徐舒颜自信点头,“那当然,我可仗义了!”
说完她似乎是才看见冷照溪一般,浮夸地说道,“世子,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救灾的事情已经让你忙不过来了呢!”
冷照溪天生冷脸,对除了温晴柔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木着脸答道,“不劳徐姑娘费心,母亲让我给晴柔送些东西。”
又轻声对温晴柔说道,“我去处理事情了,若有急事找我,只要打开哨箭,我会立刻赶来。”
徐舒颜在一旁撇撇嘴,腹诽道,“变脸怪~”
看着冷照溪若无其事的模样,温晴柔没有答话,只是心中有些郁闷,“这怎么说不听呢?”
冷照溪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但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还是让他听见了身后的交谈声。
“温姐姐,这个荷花是紫色的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
“这是西域商人带来的种子,今年第一次开花,我也是第一次见。”
“真好看!”
“你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谢谢温姐姐!”
昨夜陶叙来报,她等了很久的荷花或许要开了,今日丑时他便在池边蹲守,终于在这花最美的时候摘了下来,可如今她却送给了旁人。
冷照溪心中有些难受,又安慰自己,至少让她看见了心心念念很久的荷花,这就够了。
今日来看诊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他们身体较弱,很容易受到风寒侵袭,但好在人数不多,有雪禾和徐舒颜的帮忙,温晴柔也能应付得过来。
傍晚时分,送走最后一个来看诊的病人,温晴柔便吩咐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徐舒颜和她约好一起回去之后便带着风洺去了对面,交代徐家众人。
温晴柔让雪禾去帮温诚收拾东西,自己则继续整理剩下的药材,突然,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出现在她面前,她本以为又是冷照溪,有些生气地抬起头,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却开心地笑了。
17. 为色所迷
是第一天被毒虫咬伤昏迷的那个孩子。
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身上的衣服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见温晴柔笑了,他又将花束往前递了递,“姐姐,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这几天,她听过很多人跟她说谢谢,其中有老有少,他们都十分诚恳地感谢她,可此时看着面前的孩子,温晴柔心中依旧十分动容,她笑着接过花束,蹲下与男孩平视,郑重地说道,“多谢你的花,很好看。”
男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这个是在那边的山坡上采的,我听婆婆说你们要走了,就想来送送你,姐姐,你是好心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温晴柔欣慰地看着面前孩子,“多谢你特意来送我,也多谢你的花,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我叫赵淮。姐姐,我以后想像你一样做一个大夫,济世救人。”
温晴柔轻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小淮,那你要好好读书,乖乖长大,日后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夫。”
赵淮郑重地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决,“嗯!我会努力的,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像姐姐一样的人!”
冷照溪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晴柔手中拿着野花,面带笑容看着那孩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泛起阵阵柔光。
冷照溪看得心念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他在安置灾民一事上亲力亲为,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认识他,赵淮见他过来,抬起头熟稔地和他打招呼,“将军哥哥。”
冷照溪说道,“小淮,我刚才看见你婆婆在找你了,快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赵淮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他也确实该回去了,“姐姐,将军哥哥,再见。”
“再见。”两人异口同声道。
赵淮走后,温晴柔便自顾自开始整理剩余的药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冷照溪开了口,“晴柔,我送你回去吧。”
温晴柔叹了口气,“世子,我昨天说过了,我们不顺路。”
冷照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顺路的,不论你想去哪里,我都是顺路的。”
他面上的神情带着悲伤,又有些无措,温晴柔有些不忍再看,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何能是这般模样,纵然两人已不是夫妻,她也不忍心他这般自苦。
左右此时无人,与他说清楚也好。
“世子,你何苦如此?你我已经和离,以你的身份,会遇见更合适的人做世子妃的,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冷照溪声音中都带着化不开的苦涩和倔强,“或许会有更合适的人能做世子妃,可是能做我妻子的,只你一个。”
温晴柔一时语塞,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式劝道,“世子,你如今走的,不过是我曾经的路,结局已经如此明了,你又何必非要再试一次。”
冷照溪看着她苦口婆心劝他的模样,心里难过极了,她的眼中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就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路人。
他的晴柔不见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晴柔,被他亲手弄丢了。
没关系,这一次,换他来,他会学着她曾经的样子,一步一步重新走进她的心里,住进她的眼中。
他固执地说道,“嗯,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温晴柔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了,不想再和他多说,抱着药箱转身就走。
冷照溪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温晴柔气急,“泽叔。“
温泽应声而至,拦在冷照溪前面,“世子,请自重。“
冷照溪看着她的马车离开,对温泽说道,“泽叔,我就跟在后面。”
温泽从小看着温晴柔长大,待她如同亲生,他也亲眼见证了自家小姐成亲的这段时日受了多少委屈,家主说得对,他不是小姐良人,“世子,家主昨日听说您在城南,托我给您带一句话。”
冷照溪知道如今自己在温家人眼中定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仍是客气地问道,“温叔说什么?”
温泽叹了口气,原封不动地将温晏的原话转述给了他,“世子身份尊贵,与阿慈并非良配,既已和离,还请世子高抬贵手,莫要再纠缠了。”
温泽看着冷照溪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下有些不忍,没再说其他的,转身便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
之后的十余日,温晴柔每日除了在院中研读梁素的手札,便是和徐舒颜一同出门游玩,日子过得好不畅快。
这日午后,小憩之后她便带着雪禾出门了,今日有外地来的戏班子在城西的茶楼排戏,她们约好一起去看。
“温姐姐!”徐舒颜远远地便朝她招手。
温晴柔笑得十分开怀,快步跑了过去,“徐大哥,阿颜!”
徐舒瑜看着她们高兴的模样,也笑着说道,“晴柔,我今日要去城西办事,正好可以送你们一程。”
温晴柔也不跟他客气,这些天因为徐舒颜的缘故,两人见过很多次,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她点点头,“既如此,那就有劳闻名江湖的徐少侠今日暂时当一当我们的护卫啦!”
见她打趣,徐舒颜立刻作恭敬状,“两位小姐请。”
一时间,三人都笑得十分开怀。
桑雾远远地看着温晴柔和徐家兄妹相处时自然的模样,不由得为正在城南赈灾的世子捏了把冷汗,“这个情况对世子很不利啊,世子如今抽不开身,我得跟上去,把听到的都记下来传给世子。”
徐舒瑜将他们送到茶楼后便离开了,温晴柔牵着徐舒颜进了事先定好的位置,两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台上正在演一段痴男怨女的苦情戏码,徐舒颜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个劲儿地抽泣。
温晴柔失笑道,“怎么了?这不就是话本里常见的桥段,怎的如此伤心?”
徐舒颜接过雪禾递给她的手帕,哭得一抽一抽的,“太感动了,我以后也要嫁这样的男子,长得好看,还长情。”
温晴柔被她逗笑,打趣道,“前几日还拉着我一起看好看的小哥哥,昨日又说话本里的小郎君才是最好的男子,怎么今日又变卦了?”
徐舒颜被她取笑了一番,面上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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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脸自暴自弃道,“温姐姐,你取笑我!”
温晴柔摇摇头,“这可真是没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觉得这些小郎君是真的好看啊!”
徐舒颜听她这么说,也附和道,“对呀,说实话,像话本里描写的那样好看的男子,满京城也没有几个,我大哥算是一个,温文尔雅,丰神俊朗。”
徐舒颜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冷照溪勉强算半个吧!长得还行,就是脾气又臭又硬,冷冰冰的,温姐姐你当初到底怎么看上他的!”
两人相识这么久,更过分的东西都一起看过了,根本不忌讳谈这些。
温晴柔喝了一口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为色所迷嘛。”
徐舒颜点点头,这倒是也可以理解,冷照溪长得确实是好看,温姐姐被美色迷了眼也是情理之中。
被一扇屏风隔开的隔壁桌,桑雾背对着她们坐下,竖起耳朵认真听隔壁的谈话,听见温晴柔说被美色所迷,桑雾替冷照溪松了口气,“世子虽然脾气臭,但至少长得还行,温姑娘既如此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想来世子还是有机会。”
台下的戏又换了一场,压轴的乃是京中最有名的花楼百芳苑的姑娘们的舞蹈,徐舒颜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致,倒是对新上的茶点很感兴趣。
温晴柔看她有些无聊,便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走吧,阿颜,我们回家了!”
“嗯!”徐舒颜拍拍手上的碎屑,蹦蹦跳跳地跟着她离开了茶楼。
徐舒瑜已经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见她们出来,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晴柔,阿颜,今日的戏如何?可听得开心?”
温晴柔弯起眉眼,“出来玩自然是开心了!”
“温姐姐,我们送你回去吧!”徐舒颜甜甜地笑着说道。
“对啊,你和雪禾姑娘两个女子总归是不安全。”徐舒瑜也说道。
温晴柔摇摇头,“没事,今日出门时阿娘让我去食韵居给她买一份山茶糕,你们先回去吧!”
徐舒瑜有些担心地问道,“真的没事吗?”
温晴柔点点头,又举起手掌保证道,“真的没事。”
徐家兄妹见她坚持,也只能由她去了,临别之际,徐舒颜拉开帘子,探出头道,“温姐姐,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好!”温晴柔朝她挥挥手。
待他们离开,温晴柔和雪禾沿着街道朝食韵居走去,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面前,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雪禾,我的玉佩好像落在刚才的茶楼里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我去前面看看。”
雪禾有些担心,“小姐……”
温晴柔眉眼温柔,说道,“没事,去吧!我就在前面等你。”
雪禾一步三回头,看见温晴柔正认真看着周边小摊的物件,便立刻快步朝茶楼赶去。
温晴柔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周边安静了下来,城西本就偏僻,又是傍晚,四周人烟稀少,她感觉心里一阵发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立刻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突然,身后有一阵凌冽的掌风袭来。
18. 桑雾
温晴柔虽不擅武艺,但好歹也是能在师兄师姐手上走十来招的人,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后空气的变化,立刻左移几步,躲开了来人的攻击。
她连退几步,与那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攻击我?”
那人一袭黑衣,身后背着一把长刀,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背着光,温晴柔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周身的肃杀之气。
见他不答,温晴柔转身便跑,试图甩掉他。
可身后的黑衣人立刻跟了上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他已经要追上来了,温晴柔心一横,立刻转身出掌,与他打斗了起来。
两人在空地上过了十余招,最后,温晴柔还是不敌那黑衣人,被一掌打倒在地。
她捂着胸口,强撑着站了起来,不停地后退,“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今日此举不过是为了钱财,不论谁让你来的,不论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十倍。”
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步一步逼近她,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长刀。
眼看长刀即将落下,突然,有暗器自黑衣人身后袭来,逼得他退向了一旁。
“温姑娘,你没事吧?”桑雾趁机将温晴柔扶起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软剑,一脸肃然地指着对面的黑衣人。
桑雾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眼神中尽是战意,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
从黑衣男子刚才的招式来看,他应该是刻意隐藏了实力,桑雾清楚地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温晴柔,此时对方实力不祥,不宜轻举妄动。雪禾去茶楼取东西,只要发现温晴柔不在,一定会立刻寻找,这里离茶楼不远,她只要拖到雪禾来,护住温晴柔,那自己应该还是能与此人一战。
桑雾正要想想办法再拖上一拖,对面的黑衣人却突然抬手,似乎马上就要有所动作。
桑雾身体紧绷,将温晴柔牢牢护在身后,眼神凌厉,手中长剑剑气激荡,她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可那人只是抬手摘下了蒙面的布襟。
桑雾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疑惑之时,却听身后的温晴柔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有几人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是徐家兄妹和雪禾。
另外一人自旁边的树上落下,走到了温晴柔身旁。
这个人,桑雾是见过的,温泽。传闻中实力深不可测,但为了报恩跟在温晏身边数十年的人。
看着笑盈盈地拉着温晴柔的徐舒颜,桑雾立刻想起了对面的男子是谁——华宁寺跟着徐舒颜的护卫。
桑雾一下就想明白了,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在跟着温晴柔,今日之事,也是为了引她出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领命去保护温晴柔时,陶叙对她说的话,“桑雾,世子妃心思缜密,身边又有诸多高手,你可得仔细点啊,别一个月就被发现了。”
那时的桑雾自信地说道,“才不会呢!我可是暗卫中最强的,隐藏踪迹不在话下,雪禾虽武功高强,却不一定能发现得了我。”
可今日,自己还是被发现了,桑雾有些无奈,将手中软剑收回腰间,抱拳道,“温姑娘。”
温晴柔看着面前的女子,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只是说道,“姑娘,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都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再说,有徐家兄妹和温泽在,自己就算长了翅膀也跑不了,没办法不承认。
桑雾单膝跪地,说道,“半年前,姑娘上山采药,和雪禾姑娘走散了,是属下扮作当地农家女,将姑娘带下了山。”
她倒是实诚。
眼前的女子是谁的人,温晴柔心中大概有了一些头绪,“也就是说,至少半年前,你就跟着我了。”
桑雾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见她不语,温晴柔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扶起,“既然姑娘不愿意在这里说,那就跟我回去吧,泽叔,有劳你将她带回去。”
温泽颔首,对桑雾道,“姑娘,请吧。”
待他们二人走后,温晴柔抱拳对风洺说道,“风洺,多谢了。”
风洺依旧木着一张脸,但语气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温姑娘客气了,小姐之命,属下莫敢不从。”
温晴柔了然地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地模样,笑道,“如此,那便是应该多谢阿颜了。”
徐舒颜佯装生气地瞪了风洺一眼,拉着温晴柔道,“温姐姐不必客气,风洺整日呆在府中练刀,甚是无趣,出来活动活动也好,刚才那掌你没受伤吧?”
温晴柔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肩膀,一脸轻松地说道,“没事,风洺根本没用力。”
徐舒瑜看她似乎真的没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问道,“既然那姑娘藏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晴柔,你想怎么处置她。”
温晴柔看着桑雾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是盛情款待,然后再让她走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府。
藏荷居中,温晴柔看着惴惴不安的桑雾,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属下桑雾。”
“桑雾,很好听的名字,那么姑娘又为何要跟着我?”
桑雾跟了温晴柔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待她好,她便千倍百倍待你好。若你欺她瞒她,她也决不轻饶。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就算她不说,温晴柔迟早也会知道她的身份,那时可就更麻烦了。
桑雾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答道,“属下是王府暗卫,奉命保护姑娘。”
温晴柔心下了然,她猜得没错,果然是王府中人,“奉谁的命?”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趁此机会替世子在温姑娘面前讨个好吧,“属下奉世子之命,从前保护世子妃,如今保护温姑娘。”
果然是他。
温晴柔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桑姑娘,从前我是世子妃,你跟在我身边还能说是职责所在。如今我已经和冷照溪和离了,你不必再跟着我了,也请转告他,不要再试图让任何人跟着我,我会生气的。”
“温姑娘……世子他……”桑雾似乎还想说什么。
温晴柔打断了她,“回去吧!”
见她如此决绝,桑雾抱拳行礼之后便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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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走了几步还是不死心地停了下来,“温姑娘,属下有一事不解。”
“何事?”
“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我的?”
温晴柔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低头笑了笑,她其实也能理解桑雾,她在王府里跟了自己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想来身手极佳,应该是暗卫中的翘楚了,结果离开王府没几天,就被发现了,也是挺砸招牌的。
“华宁寺时,你藏在树上,被风洺看见了。”
“原来如此,是我技不如人。那温姑娘你又怎么知道今日我一定会出来呢?”
温晴柔耐心地说道,“我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意图,只知道有人在暗处跟着我,那之后我让泽叔和风洺帮忙找过你的位置,但是你藏得太好了,华宁寺之后他们都没有再看到过你,所以今日我请了风洺帮忙。若生死一线时你出手相救,那至少证明你没有恶意,若是你趁机下黑手,有泽叔他们在,我也不会有事,还能趁机把你找出来。”
桑雾这下真的相信陶叙说温晴柔心思缜密了,“可若我是坏人,就不出来,等着风洺拔刀呢?”
温晴柔看着女子不解的模样,说道,“若你不出手,雪禾也会赶来和风洺交手,若你真是为了取我性命,四下无人,雪禾被缠住了,我又受了伤,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可能不动手。”
桑雾心服口服,抱拳道,“多谢姑娘相告。”
温晴柔笑了笑,“没事,桑姑娘,其实你真的很厉害,只是风洺也是很厉害的暗卫,被他发现,你也不算砸招牌。”
听见她的话,桑雾心中的郁闷消解了许多,“多谢姑娘,属下告退。”
吃过晚饭,温晴柔坐在藏荷居的秋千上看着寂静寥阔的星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夫人……”
似乎是雪禾的声音。
温晴柔回头望去,顾清正朝她走来。
“阿娘,来看星星,今天晚上的星星亮晶晶的。”温晴柔乖巧说道。
雪禾自觉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顾清坐在她身旁的秋千上,看着她眼中的迷茫,柔声问说道,“今日之事,你泽叔都告诉我们了,阿慈,你是如何想的?”
温晴柔勉强地笑了笑,“阿娘,其实自从知道桑雾早就跟着我了之后,我心里就有些乱,至少证明当初我的一腔真心也不算错付,他心里是有我的。可是,当初的日子真的太难过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既然已经和离了,那么就各自朝前走吧!”
顾清看着她眼中的悲伤,揉揉她的头,安慰道,“怎样都好,只要你开心,我和你阿爹都支持你。”
“夫人,小姐,照月郡主来了。”雪禾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冷照月?她来干什么?”温晴柔有些疑惑。
雪禾轻声说道,“郡主只说要见你,并未说是何事,可我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像是刚刚哭过。”
顾清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温晴柔扶着顾清朝正厅走去,还未进门,冷照月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嫂嫂,你去看看哥哥吧,哥哥……哥哥快不行了!”
19. 我得去看看
温晴柔看着冷照月哭得梨花带雨,几乎站不住,赶紧示意雪禾将她扶进去坐下。
她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前些日子她还在城南见到冷照溪了,况且以他的身手,能将他伤到性命垂危还是有点难度,怎么不过几日冷照月就这么崩溃?
温晏听说消息,也匆匆从书房赶了过来。
顾清让婢女们都退了出去,安慰道,“照月,你别着急,缓一缓,慢慢说。”
温晴柔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照月,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慢慢地呼吸几口,对,就这样,尽量别哭,现在告诉我冷照溪到底怎么了?”
冷照月脑子有些混乱,她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实在是哭了太久,还是止不住抽泣,说话断断续续的,“嫂嫂……你去看看哥哥吧,他受了好严重的伤,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母亲着急得晕了过去,父亲要照顾母亲,还要担心哥哥,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和温晏还有顾清对视了一眼,温晴柔问道,“怎么会受伤?我前些日子还见到他了。”
冷照月此刻六神无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她的手,“前两天,哥哥在城南赈灾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山上掉下来的落石砸到了头,当时就晕了过去,已经昏迷两天了,嫂嫂,我知道你也擅岐黄之术,我求求你,你去看看他,救救他。”
被砸到了头,两天未醒,温晴柔大概知道冷照溪是什么情况了,她轻声安慰道,“照月,你别着急,先去偏厅等我。”
她唤来雪禾,将冷照月扶去了偏厅。
厅中只剩他们一家三口,温晴柔眼神坚定地看着温晏和顾清,“阿爹,阿娘,我得去看看。冷照溪的伤,京中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温晏点点头,阿慈的性子他最清楚,先不说他们两人从前的关系,就是一个寻常路人,只要她碰见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阿爹明白,去吧。”
顾清也说道,“情况如此凶险,阿静定然十分着急,阿慈,我陪你一起,我去看看她。”
决定要去王府之后,顾清便立刻让人准备马车,温晴柔让雪禾回藏荷居拿药箱,她自己则去偏厅向冷照月询问冷照溪的情况和御医的判断,时间紧急,这些都得提前了解清楚。
不过一刻钟,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自温家后门驶出,径直朝着王府去了。
温晴柔将手帕递给冷照月,正色道,“别哭了,照月,你听我说,你已经长大了,又是一国郡主,得能撑得住事。边姨身体不好,又受了刺激晕了过去。冷叔既要顾着冷照溪,又要照顾边姨,想来也是分身乏术,府中诸事你得撑起来,照月,你十八岁了,不能一遇到事就哭。”
听完她的话,冷照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嫂。”
此时已近宵禁,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璟宁王府。
冷照月的婢女雨漓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见她们一行人下车,立刻迎了上来,朝顾清和温晴柔二人行了礼后便压低声音说道,“郡主,王妃刚才醒了,非要去看守着世子,王爷也劝不住,此刻王妃正在鸣泉居中。”
冷照月刚刚才静下来的心顿时焦躁了起来,母亲身体不好,刚才又急得晕了过去,如何能再守着。
看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温晴柔只得说道,“别说了,先去鸣泉居看看。”
温晴柔一进府便察觉到了异样,王府中守卫较往日多了许多。雪禾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我刚才感觉到了,府外也有许多暗卫。”
温晴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道,“看来情况确实很严重,否则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地动用如此多暗卫。”
一行人匆匆赶至鸣泉居,原先清冷幽静的鸣泉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温晴柔一进院门便闻到了一大股药味,抬眼望去,冷璟扶着边静坐在厅中,正在低声安慰。
边静脸色苍白,气色看起来很不好,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一旁有几名御医正在低声商讨,“世子这个情况,或许是瘀血所致,寻常手段或许不行,可能得施针。”
另一人却不赞同道,“可前日张院判便已施过一次针,并无效果,如今再次冒险施针,焉知会不会引起其他症状?”
眼见他们商量了两日,如今还没个定论,冷璟带着怒意问道,“各位,已经两日了,你们试了无数办法,阿溪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为首的御医是太医院院判张桓,他在太医院任职四十余年,已是宫中医术最高的御医,也深知此时情况凶险,施针去除淤血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可一旦出了什么事,璟宁王必然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担待不起。
其余几人皆不敢出声,张桓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斟酌之后开口道,“王爷,我们几人会尽力保住世子性命,可世子的情况,要醒来怕是得请陆神医来才行。”
冷璟一把将桌上茶杯打翻在地,怒道,“那姓陆的,十多年前就没了踪迹,谁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就算活着,短时间内又如何能找到?你们若是救不了我儿子,我绝饶不了你们!”
见他发怒,御医们更是不敢抬头,屋内屋外仆从跪倒一片。
冷照月扶着顾清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片,说道,“父亲,母亲,我把嫂嫂请过来了。母亲,清姨很担心您,特意和我们一同来看看你。”
此时情况紧急,大家都在担心冷照溪的情况,没人注意到冷照月对温晴柔的称呼。
和冷璟打过招呼,顾清行至边静身旁,轻声安慰道,“阿静,别担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边静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流泪。
温晴柔看着眼前凄凄惨惨的场景和跪了一地的御医仆人们,说道,“冷叔,边姨,让我去看看吧,我随师父学医多年,或许能帮上忙。”
温晴柔习医多年,冷璟是知道的,如今情况,让她去看看也是一分希望,“有劳你了,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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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雪禾手中的药箱,温晴柔便朝卧室走去,一旁跪着的婢女立刻上前替她拉开纱帘。
房间内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冷照溪安静地躺在床上,头上裹着一圈纱布,胸口微微起伏。
温晴柔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面色苍白,像是随时要消散了一般,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站在床边,温晴柔平复了一下心绪,将药箱放在一旁,拉起他的手仔细把脉,冷照溪的手十分冰凉,脉搏也很微弱,几乎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把完脉,温晴柔舒了一口气,外面的那些老头子也不算庸医,至少这两日他们处理得还算及时,冷照溪的情况还没有到她以为的那个地步,还来得及!
但他情况凶险,必须通过施针来去除淤血,他们迟迟不下手,应该是怕万一有个什么,担不起这个责任。
温晴柔将他的手放回去,又将被子仔细盖好,掀开纱帐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众人立刻涌了上来,边静颤着声音问道,“晴柔,如何了?”
温晴柔看着她急切的目光,深知她此时的心情,立刻说道,“边姨,世子伤在头部,又一直未醒,如今需得施针去除瘀血,晴柔不才,愿勉力一试。”
时不待人,阿溪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都得一试。冷璟立刻说道,“晴柔,多谢你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立刻让人准备。”
温晴柔看向四周,她还需要一个助手,跪着的这一群太医里面,也就张桓能行了。
“施针所需的物件我都有了,现在还需一个助手,不知张院判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张桓有些犹豫,“温姑娘,世子情况凶险,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老夫不建议施针。”
温晴柔郑重道,“张院判也说,情况凶险,再拖下去,就更危险了。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万全之事,我已有九成把握,我会亲自下针,你只需从旁协助即可。”
张桓有些不屑,一个小丫头,面对如此凶险之症,竟敢说自己有九成把握,她不怕死,自己还想再多活几年,张桓面露难色,“我知温姑娘研习岐黄之术多年,可毕竟医书上的内容和实践有差距,还请姑娘三思。”
温晴柔心中有些烦躁,说来说去,就是把冷照溪万一有个好歹,连累了他。
张桓能做到院判,除了人情练达,医术上也算有些造诣,他的话确实需要考虑,可阿溪等不起,冷璟道,“张院判,犬子性命堪忧,如今只能一博,本王保证,就算有个万一,也绝不牵连诸位。”
冷璟发话,张桓不去也得去。
可温晴柔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协助她的助手,张桓如今的状态可不行。
她轻吐一口气,缓步行至张桓面前,“张院判,家师陆白,我自幼便随师父学医,也算小有心得,还请院判助我一番。”
陆白,江湖上陆神医曾用过的化名。
张桓一听此话,立刻改口道,“能协助陆神医的弟子,是我的荣幸。”
20. 稳住了
此时已近亥时,开始施针之前,温晴柔对顾清和边静说道,“阿娘,边姨,施针大概两个时辰,你们先去休息吧,别在这儿干等着了,待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边静摇摇头,倔强地说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阿溪醒来。”
她本就身体不好,此时面色惨白,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再等下去,说不定旁边这几个还没走的御医就得来治她了。
顾清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劝道,“阿静,你相信晴柔,她说有九成把握,就一定会全力以赴,我先扶你回去休息,两个时辰后再陪你来。”
冷璟也十分担心妻子的身体,温柔地劝道,“阿静,别担心,有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冷照月也说道,“母亲,我也会在这里守着的,若有消息,我一定会立刻来告诉您,您回去休息吧!大哥要是待会儿醒了看见您这样憔悴,也会难过的。”
一群人好说歹说,总算将边静劝了回去。
屋内是生死一线,屋外也是焦急万分。
冷璟面上神色虽然平静,可紧紧握住茶杯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屋内,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子时的更声响起之时,院门口的将士来报,江越来了。
江越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行色匆匆,脸上尽是疲倦之意,一看就是连日长途奔波赶回来的。
来不及脱下斗篷,江越着急地问道,“伯父、照月,照溪怎么样了?”
冷璟前些日子就听说江越奉命去了岭州查案,本以为他还要等几天才会回来的。
岭州距京城数百里,他此时匆匆而至,定是一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冷璟示意他坐下,又让一旁的婢女给他上了热茶,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阿越,阿溪有你这个好兄弟是他的幸运,晴柔和太医院的张院判在里面替阿溪施针,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听说里面施针的是温晴柔,江越心里越发地敬佩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从前和照溪是夫妻的时候,她一心一意地待照溪。如今两人和离,虽无夫妻之情,她仍然愿意冒着风险来救他。
作为医者,她有慈悲之心。作为世交,她讲朋友义气。
怪不得照溪放不下她。
担心他们的谈话声影响到里面的温晴柔,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几人便静静地坐着,焦急地等着屋内的消息。
王府外响起了丑时的更声,过了一会儿,顾清和婉玉便扶着边静匆匆赶来。
“阿璟,如何了?”边静紧张地问道。
冷璟扶着她坐在自己身旁,柔声道,“晴柔还在里面,咱们再等等。”
“伯母,您别担心,会没事的。”江越安慰道。
边静这才发现江越也在,“阿越来了,辛苦你了。”
长夜漫长,鸣泉居灯火通明,大家都坐在厅中紧张地等着消息,离温晴柔说的两个时辰又过去了很久,他们还是没有出来,边静率先绷不住了,靠在冷璟肩上轻轻哭泣。
冷璟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但仍强撑着精神安慰边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温晴柔和张桓终于出来了。
帘子掀开的瞬间,厅中众人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温晴柔面色苍白,一脸疲惫,但面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带着颤音说道,“稳住了。”
边静像是被抽去了身上的所有力气,瞬间倒在了椅子上,顾清和冷照月赶紧去扶她。
冷璟也松懈了下来,身形有些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手撑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好,好,稳住了就好。”
冷照月拉着边静的手,忍不住落下了欣喜的眼泪,江越默默地递上手帕,安慰道,“稳住了就好,别担心了。”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让温晴柔十分疲惫,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冷照溪还苍白。
一旁的张桓年龄大了,更是撑不住,几乎要倒下,全靠其他的御医扶着才能勉强坚持到现在。
老爷子这个年纪,确实熬不住,温晴柔说道,“多谢张院判相助,世子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今夜我会留在这里再施一次针,张院判先去休息吧。”
张桓挣开其他御医扶着他的手,对着温晴柔恭敬行礼,“温姑娘妙手仁心,张某佩服,之前是我狭隘了。”
温晴柔摇摇头,“张院判谬赞了,我不过是赌了一把罢了。”
冷璟抬手让人拿来谢礼,又安排了马车将几名御医都妥当送回家。
出发之前,边静走了出来,客气地对几名御医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各位倾力相助,只是,有些事还希望大家莫要外传。”
温晴柔深夜来访,又不顾男女之别亲自为冷照溪施了针,两人已经和离,若是传出去,外面又是一场流言蜚语,无论是出于各种原因,边静都得保护好她。
太医院里的人,那都是皇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一听这话便知她是什么意思,众人当即保证道,“王妃放心,我等必定守口如瓶。”
送走御医后,边静拉着顾清的手说道,“阿清,今日多谢你来陪我,也多谢晴柔救了照溪一命。”
顾清笑道,“阿静,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世子没事了就好。”
冷璟看大家都十分疲惫,轻声劝道,“阿静,你先带温夫人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守着。”
温晴柔坐在一旁喝了口茶,说道,“阿娘,冷叔,边姨,照月,你们都去休息吧,冷照溪今夜不会醒的,再过两个时辰,我会再施一次针,如无意外,明日清晨他就能醒了,你们放心,只要他一醒来,我立刻差人告知你们。”
顾清看着女儿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说道,“阿慈,你能行吗?”
温晴柔笑着安慰她,“阿娘,我没事,我待会儿会在旁边的榻上休息一下,您先去休息吧。”
好说歹说,终于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温晴柔让人将一旁的小榻搬到了床边,躺在上面静静地看着冷照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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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明明很累,可此刻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看着床上的冷照溪,温晴柔不犹得感慨,自己以前眼光确实不错,冷照溪长了副好皮相,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神荡漾,也怪不得京中姑娘们都对他芳心暗许。
看着看着,温晴柔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睡了过去。
温晴柔是被卯时的更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又赶紧起身查看冷照溪的情况,仔细把过脉之后,温晴柔松了一口气,他习武多年,底子好,身体的情况比她预料中好很多。
门外守夜的婢女听见她起身的动静,轻声道,“温姑娘,奴婢晾好了温水,王妃吩咐厨房准备了夜宵,您吃一点吗?”
边静让人准备了许多她从前喜欢的食物,可今日实在是太累了,温晴柔有点吃不下东西,只喝了几口牛乳,便开始了第二次施针。
第二次施针简单许多,不过两刻钟便结束了。施完针后,温晴柔本想接着再睡一会儿,可越躺越精神,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来盘着腿坐在榻上看着冷照溪。
“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老是冷冰冰的呢?”温晴柔撑着手想道。
两人从前分院而居,名义上虽是夫妻,却未行周公之礼,是以她对他房间并不熟悉,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可深夜到处溜达也不太好,是以她硬生生地又看了冷照溪一个时辰。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温晴柔点点冷照溪的额头,“冷照溪,你怎么还不醒啊,榻上一点也不舒服,我根本睡不着。”
锦被之下,冷照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冷照溪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温晴柔甜甜地对着他笑,抱着一大捧荷花来找他,声音中都带着欢喜,“照溪,今年府中荷花开得很好,我带了好多给你……”
“照溪,今日我新学了一道菜,我给她取名叫云朵绵绵羹,你尝尝好不好吃……”
“照溪,别生气啦,再生气也得吃饭啊……”
“照溪,我今天看了话本很有意思,我说给你听……”
“照溪,我前几天买了新裙子,想第一个穿给你看,你看我好不好看?”
“照溪,我今日意外采到了一株舞迟草,这个可有用了……”
“照溪……”
“照溪……”
“照溪……”
冷照溪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心都热了起来,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眼中竟隐隐有些泪意,“晴柔,我喜欢你。”
可怀中女子却并未搭话,只是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冷照溪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都改,你别不要我。”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向他的额头,“冷照溪,你怎么还不醒啊,榻上一点也不舒服,我根本睡不着。”
说完温晴柔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晴柔……”冷照溪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21. 救命之恩
温晴柔正坐在榻上发呆,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回过神来,立刻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冷照溪,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她。
不是之前那种淡漠到极致、让他听了就难过的声音,而是急切中带着欣喜,仿佛她已经等了他很久,让人一听心里就像开了花一样的声音,这让他想起了还未和离前的温晴柔,冷照溪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梦境和现实,迟疑地问道,“晴柔?”
昏迷了太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冷晴柔小跑着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的面前,“嗯,你昏迷了将近三天了,喝点水吧。”
可冷照溪没有接,温晴柔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在冷照溪面前晃了晃,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你看不见了?”
冷照溪有些失落,他记得自己救了一个孩子,然后后脑勺一疼就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温晴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拉着他的手把脉,嘴里安慰道,“你别担心,头部收到重击之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看不太清,我先把个脉看看。”
感觉到手上她的温度,冷照溪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牵他的手了。
虽然看不见了让他有些难过和慌张,可至少现在她不会再冷冰冰地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低着头轻笑着安抚道,“嗯,没事,你别着急,我相信你。”
温晴柔却反而被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弄得有些心浮气躁,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有些生气地说道,“冷照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我要把脉了,你不许说话。”
凶巴巴地。
可冷照溪就是开心,他就喜欢她凶他,至少不是之前那样客客气气地叫他世子、称他将军。
“好,我不说话了。”怕真的惹急了她,冷照溪乖乖收起笑容,安静地靠在床边任由她把脉,面上虽是毫无波澜,可心里的欢喜却是要溢出来了~
此时他虽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得到她有些严肃,又气鼓鼓地瞪着他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摇曳的烛光之下,女子头发微乱,一脸认真地在把脉,而靠在床边的男子神色温柔,嘴角带笑,明明看不见,可眼中却是盛满了情意。
温晴柔仔细拉着他的右手把了脉,又凶巴巴地说,“那只。”
冷照溪乖乖地将另一只手伸出去。
温晴柔松了一口气,“没事,可能还有一点瘀血没散,我待会儿开个药方,你喝上几副,然后我再给你施几次针应该就能看见了。”
“嗯,多谢了。”冷照溪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方向,温柔的说道。
明知他此时看不见,可看着他的眼睛,温晴柔心中还是有有些慌乱。
身穿单衣,面色虚弱的冷照溪让她想起了徐舒颜偷偷跟她分享的话本里面的一些情节。
她有些慌乱地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一双秋水眸东看西看,最后道,“你休息会儿,我去让人通知边姨她们,大家都很担心。”
说完就匆匆跑了,临走时还被一旁的竹凳绊了一下。
“晴柔?你没事吧?”冷照溪听见声音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没事,你好好躺着,我去通知他们。”温晴柔感觉脸有些热。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温晴柔揉揉自己的脸,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边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卯时刚过,就呆呆地立在窗前,冷璟从身后抱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耐心地安慰道,“阿静,别担心,晴柔说了,阿溪今天就会醒。”
边静转过身抱住他,“阿璟,我好担心。”
院外有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婢女欣喜的声音,“王爷,王妃,世子醒了。”
边静推开门,天已经亮了,太阳从山后升起,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了今日的第一个好消息。
待他们匆匆赶到鸣泉居时,温晴柔正在门外等着他们。
她担心边静待会儿知道冷照溪看不见了受刺激,所以提前等在这里,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冷叔、边姨,冷照溪醒了,但可能瘀血未清,暂时还看不见,我待会开个药方让他喝上几副,这段时间我也会定时过来给他施针,不出半月应该就能看见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晴柔,辛苦你了。”边静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
冷璟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有些感慨,晴柔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即使和离了也愿意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来帮照溪,只是可惜了,两人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晴柔,多谢了。”冷璟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冷叔,边姨,你们进去看看他吧,我去偏厅把药方写好了再拿过来。”温晴柔笑道。
他们进去的时候,冷照溪手里拿着茶杯靠在床边,视觉暂时消失让他的听觉变得更加灵敏,“父亲,母亲?”
边静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儿子,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阿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吓死母亲了。”
冷照溪轻轻拍着边静的背,“母亲别担心,我没事了,晴柔说过些日子就好了,对了,晴柔呢?”
冷璟见他不过两句话就开始找温晴柔,精神也还不错,想来没什么大问题,刚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晴柔去给你写药方了,你这次能醒过来,多亏她昨夜赶来给你施针,又守了你一夜。”
“她守了我一夜?”冷照溪感觉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如今已经知道,这种感觉,是感动,是心疼。
“是啊,你昏迷了两日,御医试了许多办法,也不敢贸然下针,我们都担心坏了。幸好有晴柔在,方才我见她眼下一片青黑,气色也不太好,待你恢复了,一定要好好感谢她。”边静颇为感触地说道。
“我知道的,母亲。”冷照溪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容。
“我会把自己送给她,来谢她的救命之恩。”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冷照溪侧过头看着边静的方向,“母亲,我没事了,还要劳烦您劝劝晴柔让她尽快休息。”
“这个你别操心了,我知道的。照溪,你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煨着热粥,你吃一点……”边静仔细地帮他将被子盖好。
冷照月是被门外婢女匆忙的脚步声吵醒的,昨夜她再三叮嘱,若是大哥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叫醒她,“雨漓,可是大哥醒了?”
门外传来雨漓激动的声音,“郡主,世子醒了。”
冷照月简单梳洗了一下,立刻朝鸣泉居跑去。
到的时候正巧碰见温晴柔拿着药方出来。
“嫂嫂。”温晴柔恭敬行礼。
她一路急匆匆地跑过来,头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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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乱了,温晴柔帮她把头发理好,说道,“郡主,世子醒了,边姨他们在里面,你也进去看看吧。”
“多谢嫂嫂。”冷照月郑重行礼。
温晴柔抬手挡住了她行礼的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郡主,我和世子和离了,日后,还请郡主称我姓名。”
冷照月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温晴柔愿意冒险施针,又不辞辛苦地守了一整晚,心里定然是有大哥的,可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她有些勉强地弯起嘴角,“好,温姐姐。”
温晴柔点点头,朝房中走去,“我刚把药方写好,正要给边姨他们看,一起进去吧。”
冷照月乖乖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房间,“大哥,你没事吧?”
冷照溪笑道,“没事,照月,别担心。”
见他好好地坐在床边,冷照月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今日的冷照溪有些不一样,她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对劲,“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晴柔接话道,“没事,再施几天针就好了。”
说罢便双手将药方递给冷璟,“冷叔,药方我已经开好了,煎好之后每日服用三次,我也会按时过来给他施针,大概半月之后世子就能看见了。”
冷璟将药方收好,说道,“晴柔,辛苦你了。”
温晴柔摇摇头,“不必客气的,世子已经醒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若你们担心,可以找个御医在府中守着以防万一,今日不用施针,我明日未时再过来。”
边静慈爱地拉着温晴柔,“晴柔,辛苦了。”
“咳咳……”冷照溪突然咳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冷照月立刻凑了过去,“大哥,你哪儿不舒服?”
冷照溪藏在被子下面的手轻轻推了一下她。
冷照月突然福至心灵,立刻从床边跳了下来,拉着冷璟和边静说道,“父亲,母亲,大哥似乎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出去吧,让温姐姐再给他瞧瞧。”
冷璟和边静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冷璟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边静被冷照月拉着,回头说道,“那就麻烦晴柔了。”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冷照溪看不见,但习武多年,能靠一些细节分辨出方位,他看着她的方向,说道,“晴柔,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温晴柔轻笑,“我不过是做了医者应做之事,没事就好,不必客气。”
冷照溪坐直身体,看着她的方向认真地说道,“话本里说,救命之恩当……”
“救命之恩当重金相酬。”温晴柔打断了他。
“世子家大业大,待伤好之后定要记得重金谢我。”
见她有意避开话题,冷照溪也没有再提,待他伤好了,会更正式地向她表明心意。
“好,待我伤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也给你。
温晴柔点点头,又想起他现在看不见,开口道,“我回家了,明日再来给你施针,你好好休息、按时喝药,若有什么御医解决不了的,立刻让人来找我。”
冷照溪温柔地笑着说,“好,你也要记得好好休息。”
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轻声说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晴柔,我是你的了。”
22. 相邀
回去的马车上,温晴柔一开始还在很精神地和顾清说着冷照溪的情况,没过多久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不过片刻就倒在了顾清的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顾清看着一脸疲倦的女儿,满眼都是心疼。
昨夜她住在王府客房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时辰,今日一早便听见窗外的声音,似乎是鸣泉居出了什么事,正要去看看,推门却见婉玉已经在门外等她了。
从婉玉口中,顾清知道冷照溪已经醒了,边静看她昨夜睡得太晚,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便没叫她,但又怕她醒来担心,所以特意让婉玉守在门口,待她醒来便立刻将消息告诉她。
听见这个好消息,边静也松了口气,冷照溪虽不再是阿慈的夫君,可顾清也不想看见他出什么事。
阿慈昨夜冒险施针,以她的医术,顾清不担心她救不了冷照溪,只是有些拿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看着温晴柔疲惫的面容,顾清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阿慈对冷照溪究竟是何想法?
“小姐,醒醒,咱们到了。”温晴柔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叫她。
“嗯?这么快就到了吗?”温晴柔坐直身体,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泪汪汪的眼睛问道。
“嗯,已经到了,咱们回去休息。”雪禾将药箱拿好,对她说道。
温晴柔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下了马车之后又将顾清扶了下来,口中叮嘱道,“阿娘,小心。”
驾车的男子恭敬地说道,“温夫人、温姑娘,明日未时,属下会在这里等姑娘。”
温晴柔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那男子带着斗笠,微微低着头,看不清样貌,温晴柔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陶叙,“陶叙,怎么是你?”
陶叙抱拳道,“将军有命,京中近日有些不太平,所以特意让属下护送温夫人和姑娘回府,务必要保证两位的安全。”
温晴柔道,“辛苦了。”
回家后,温晴柔正欲将顾清送回去休息,却见温晏已经在长廊处等着她们了,将顾清揽入自己怀中,温晏看着妻子憔悴的模样,眼中尽是心疼,“怎么脸色这么差,早知道昨天不让你去了!”
顾清靠在温晏怀中,说道,“我没事,倒是阿慈,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
温晴柔看着阿爹阿娘恩爱的模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继续打扰他们,立刻很有眼色地说道,“阿爹,阿娘就交给你啦,女儿现在要回去补觉了。”
说罢便带着雪禾一溜烟儿地跑了。
温晏和顾清看着已经跑得没影儿了的女儿,也不由得笑了。
温晏低头看着怀中的妻子,柔声道,“阿清,阿慈回去休息了,你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我扶你回去。”
顾清转过身抱着温晏,“阿晏……”
温晏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问道,“怎么了?”
顾清闷闷地说道,“没事,就是有点担心阿慈。”
温晏抱着她,安慰道,“阿清,别担心,阿慈自小就有主见,她心里有数的。”
见妻子眉眼间仍有些愁绪,温晏一把将她抱起。
顾清惊呼,“阿晏,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温晏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心念一动,垂首轻吻在她的眉心,“这有什么,夫人,你这般害羞,倒叫为夫格外心动了。”
顾清刚才满腔的愁绪被一扫而空,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娇嗔道,“你呀~”
温晴柔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午饭时雪禾试图将她从床上叫起来,但她用被子捂住头怎么也不起床,雪禾也就作罢了。
未时刚过,她终于被饿醒了。
顾清早早就吩咐厨房将饭准备好,只待她睡醒就能立刻吃上热的。
刚吃了几口饭,徐舒颜就来了,“温姐姐!”
温晴柔一听见这充满朝气的声音就觉得自己也瞬间元气满满,爽朗地笑着说道,“阿颜,你来啦,快坐!”
徐舒颜常来温家,早就跟温家众人熟悉得不得了,在藏荷居中更是格外放松,并不拘礼。
见她还在吃饭,徐舒颜便乖乖坐在她的对面,“温姐姐,你怎么这时候才吃饭啊?”
温晴柔将一旁的芙蓉糕递给她,“今日有些累,就睡了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过头了,尝尝这个,近日厨房新做的点心,你还没吃过。”
徐舒颜接过点心,眉眼弯弯,“我最喜欢你这里的点心了,这些日子都给我吃胖了。”
嘴上虽说自己胖了,但吃点心的手却没停下来,看着徐舒颜满足得像吃到了美味的小松鼠,温晴柔轻笑道,“哪有,你整日练武,吃这点东西怎么会胖。对了,上次见面你不是说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要过些日子才能来找我,今日怎么过来了?”
徐舒颜身着一袭张扬的红衣,双手奉上请柬,俏皮地说道,“再过几日,便是我十八岁生辰,今日特来邀请温姐姐参加我的生辰宴!”
她诚心相邀,温晴柔自然高兴,却还是有些迟疑,“你的生辰,来的定是家中至亲,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徐舒颜摇摇头,“才不会呢,你也知道,徐家旁支里没几个好人,我的生辰才不邀请他们呢!就简简单单我们一家人吃个饭,没关系的。前几天我给阿娘写了信,她听说我有个很喜欢的姐姐,也很想见你呢!温姐姐,来嘛,来嘛。”
温晴柔最受不了小姑娘撒娇,无奈地笑道,“好,我一定会来的。”
“小姐,刚才你让我找的琅玉草我找到了!”雪禾捧着一个木盒从院子的另一侧走了过来。
徐舒颜眼珠一转,放下糕点,拍了拍手便立刻出掌朝雪禾打去。
雪禾后撤几步,小心地将木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不解地问道,“徐姑娘,这是何意?”
徐舒颜扬起头,“雪禾姐姐,风洺说你很厉害,我一直想领教一番,今日正巧无事,请赐教。”
雪禾侧首看了看自家小姐,温晴柔笑着点点头。
见她许可,雪禾抱拳道,“得罪了,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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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院中过了十几招仍旧没分出高下,徐舒颜道,“雪禾姐姐,你不用让我!”
雪禾轻笑一声,正欲再出手,却眼尖地瞧见了院外顾清的身影,当即停了下来,抱拳行礼。
徐舒颜见她停下,有些不解,又见雪禾恭敬地朝她身后行礼,便知道定是温家其他人来了。
“舒颜来了。”顾清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徐舒颜立刻恢复乖乖女的模样,恭敬行礼,“伯母。”
顾清抬手扶起她,“舒颜,伯母很欢迎你来,在这里,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徐舒颜甜甜地笑着,亲亲热热地拉着顾清的衣袖坐了下来。
三人又聊了许久,眼看时辰不早了,徐舒颜有些不舍地同她们告辞,“伯母,温姐姐,我得回去了,温姐姐一定要记得来啊!”
温晴柔笑道,“好,我会记得的!”
路过雪禾身旁时,徐舒颜笑道,“雪禾姐姐,下次我们再来切磋。”
雪禾难得温柔地说道,“好,徐姑娘慢走。”
徐舒颜出门的时候,风洺默默地跟了上来,在一旁听她说话。
每次从温家出来,她都很开心,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风洺也十分欣慰,她真的很喜欢温家人。
还没到家门口,徐舒颜便看见自家大哥站在门口,“大哥,你在这儿干什么?”
徐舒瑜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刚去了温家?是去邀请晴柔参加你的生日宴吗?”
徐舒颜和徐舒瑜并排前行,脸上带着笑容,愉悦地说道,“对啊,温姐姐答应了,我今天跟她还有伯母聊了好久的天呢!”
徐舒瑜没有搭话,徐舒颜偷偷偏过头去看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家不苟言笑的大哥正在抿着嘴偷笑。
不对劲,大哥很不对劲。
他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徐舒颜何时见他打听过哪个女子。
她脑中灵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一脸诧异地看着徐舒瑜,“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温姐姐?”
徐舒瑜被自家妹妹说中心事,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舒颜一脸肯定,“从前你总是冷冰冰的,对那些有意无意贴上来向你示好的女子避之不及,但对温姐姐却很不一样,之前常常抽空陪我出去玩也是为了多见温姐姐几次吧?而且你只要一听温姐姐的名字神色都温柔了,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徐舒瑜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明显,叮嘱道,“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只当我是普通朋友,你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就是承认了。
看着自家大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徐舒颜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妹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胡说八道!”
“温姐姐要是做我的嫂子,那可太好了!”
听她叫“嫂子”,徐舒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理徐舒颜,快步走回了书房。
23. 心声
酉时,鸣泉居依旧清冷幽静,自冷照溪醒后,原先临时安排在此伺候的婢女全数被清退了出去,院中依旧只留将士们在此守卫。
陶叙端着熬好的药,看了看一旁同样紧张的桑雾,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将军,药熬好了。”
冷照溪远远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苦味,他一向冷冰冰板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缝,这药的苦今日他已经领教过两次了,如今一闻到这个味道,简直是打心眼里面抗拒,“放桌子上吧,我一会儿喝。”
陶叙有些无奈,谁能想道沙场之上不怕疼不怕苦的少年将军竟然害怕吃药呢!
见他逃避喝药,陶叙拿出杀手锏,“温姑娘说这药得趁热喝,不能放太久了,影响药效。”
听见陶叙搬出温晴柔,冷照溪似乎被打动了,接过药碗一口便喝完了。
实在是太苦了,冷照溪龇牙咧嘴地放下药碗,说道,“京中近日不太平,你传信给桑雾,让她一定要保护好晴柔。”
陶叙正在犹豫怎么说,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冷照溪倒是先挑起了话头,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桑雾……”
冷照溪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迟疑,沉声问道,“桑雾怎么了?”
陶叙想到此刻正站在门外的桑雾,温姑娘不许她再跟着,说不准还要就这件事跟世子算账,看世子的模样,温姑娘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说这件事,他们先告诉世子,也好让他有个准备,至于处罚什么的,那就之后再说吧。
陶叙心一横说道,“桑雾被温姑娘发现了,姑娘说不许她再跟着,也不许再让其他人跟着,否则她会生气的。”
冷照溪有些错愕,桑雾是王府暗卫中的翘楚,跟在晴柔身边这么久都被发现,怎么会突然暴露了踪迹?
“怎么被发现的?”冷照溪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陶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具体情况属下不知,桑雾已在门外,将军可要让她进来。”
自然是要的。
听桑雾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冷照溪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难看,反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
他的晴柔果然聪明,只一招便试出了桑雾的底细。
可一想起此事还有徐舒瑜的参与,冷照溪的脸色又瞬间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再想想。”
“世子,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任务失败被温姑娘发现,桑雾心里本就不好受,世子虽不罚她,可她心里也过意不去,此事定要告知世子才好。
“何事?”
“属下听见……徐舒颜问温姑娘当初看上你哪点,她说……”
这个消息对冷照溪而言倒是十分重要,他急切地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她……她为色所迷。”
陶叙觉得自己迟早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被世子干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并不想知道这些将军和温姑娘之间的隐秘之事啊!
陶叙无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立刻飞出去?飞出去就听不见这些了!!!
冷照溪先是有些失落,他的优良品质这么多,晴柔怎么独独看上了最不重要的那一点,可随后这点失落便瞬间被欢喜取代,他的脸上出现了莫名的笑容。
陶叙和桑雾被他这快速的变脸弄得一头雾水,他知道温姑娘看上的是他的皮相,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将军,你没事吧?”陶叙轻声问道。
“咳咳……”冷照溪轻咳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桑雾,你继续回去保护晴柔。”
桑雾有些迟疑,“可是世子,温姑娘说不许我再跟着她,她会生气的。”
冷照溪道,“京中近日不安全,她日常出行只带雪禾,雪禾虽武功高强,但一个人总有周全不到之处,我还是不放心,你藏好不被她发现就行了。”
见他坚持,桑雾只能领命,“是,属下明白。”
他们走后,冷照溪低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说,她为色所迷,她觉得他好看。
至少他还有这张脸,还是有机会的。
第二日未时,温晴柔如约去了王府,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没带雪禾,自己戴着帷帽进了王府。
和留守在此的御医了解过昨日冷照溪的情况之后,温晴柔修改了药方中的几味药,又从袖中掏出木盒,递给边静,“边姨,新的药方中的琅玉草不太好找,可遇不可求,多年前我意外采到一株,今日带来了,有了这个,他应该能恢复得更好一点。”
边静接过木盒递给一旁的婉玉,感激地说道,“多谢了,晴柔,待我们找到这味药,定会归还给你。”
温晴柔摇摇头,“世子是个很厉害的将军,保家卫国,值得敬佩,这药用在他身上也算是物有所值。边姨,我这就过去给他施针,您别担心。”
冷照月自告奋勇道,“母亲,温姐姐施针需要安静的环境,咱们去太多人了也不好,我陪温姐姐去吧。”
和昨日一样,一进入鸣泉居,温晴柔就发现了不同,这里又恢复了往日安静的模样。
“大哥说他不喜欢住处有婢女伺候,所以让她们都走了,鸣泉居中现在只留下将士们在此守卫。”见她神色有些变化,冷照月解释道。
有没有婢女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是大夫,只是来治病救人的。
温晴柔没有搭话,两人沉默着朝前走去。
冷照月站在卧室门口,说道,“温姐姐,我在门口守着,若有什么吩咐,你告诉我就好。”
温晴柔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冷照溪正在自己摸索着倒水,眼看他已经快要碰到桌子的棱角了,温晴柔赶紧上前去扶住他,“小心,前面是桌角,要撞到了。”
冷照溪听见她的声音,笑得活像是捡到了金子,“你来了。”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可被他用那样的语气说出来,听得温晴柔脸有些热,“昨日说了今日要来给你施针,你是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将杯子递给他,温晴柔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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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药箱,一边说道,“你这几日看不见,有些事不太方便,可以找个人来照顾你,不然很容易磕着碰着的。”
她在关心他。
冷照溪捧着杯子,听见她的话心里甜滋滋的,明明只是白水,却喝出了一股蜂蜜的味道。
“冷照溪?冷照溪!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温晴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照溪回过神来,说道,“没事,房中布局本来就简单,我基本能自己行动,有事情我也会叫陶叙和余拙他们的。”
听他这么说,温晴柔也不再多言,将他拉到床边,便说道,“脱吧!”
冷照溪被她的话惊道,结巴地问道,“脱……脱什么?”
温晴柔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紧张,自顾自地打开药箱,将里面的银针取出,“衣服啊,身上也有穴位要扎,不脱衣服我怎么施针?”
见他有些犹豫,温晴柔才意识这个问题,她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说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放心,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昨天都看过了,没事的。”
冷照溪有些无奈,昨天他昏迷了,自然没什么感觉,可此刻他是清醒的啊,他怕自己待会儿忍不住,冒犯了她。
见冷照溪久久没有动作,温晴柔又出了一个注意,“要不这样,我给你下点迷药,你睡一觉醒过来我就扎完了。”
那怎么行!
冷照溪顿时警惕了起来,这可是两人好不容易的相处机会,他怎么能被迷晕!
听见她翻找药箱的声音,冷照溪担心她真的给他下迷药,立刻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脱了,一脸坦然道,“不用,我脱好了。”
可心里是不是和面上一样坦然,这就不好说了。
温晴柔取出银针,说道,“会有一点疼,你忍一忍。”
冷照溪轻声道,“没事,你下针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银针落下时,带着细微的疼痛感,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身体之上,随之而来的是如狂风海啸般袭来的酥麻之感。
视觉的暂时消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她的发带随着身体的移动掠过他的肩头,他听见了她浅浅的呼吸声,感觉到了她的指腹划过肌肤,所过之处皆会带起一阵酥麻,这感觉阵酥麻之感直通心脏,冷照溪听见了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像山石崩裂,又像烟花炸开。
身体里似乎有另一道声音传来,那声音在说,“冷照溪,你完了,你的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是了,他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从她捧着荷花来找他、满眼柔情地看着他、笑盈盈地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交出去了。
只是那时自己始终不承认,才造成今日情形。
可悲,可叹,他就这样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像在泥沼中求生的人一样,奢望着她的每一次伸手。
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真心奉上,可她不要,甚至避之不及。
24. 旖旎
今日的天气并不热,可冷照溪的身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身体也微微有些发烫,喉咙开始变得干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鱼,而那仅剩的水源此刻就在她的手上,他渴望着她的每一次施舍,可她却像是随风飞扬的柳絮,总是轻轻拂过便立刻离开,让他好不煎熬。
身体的某些地方有了些明显的变化,呼吸开始变得不稳,沙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将军轻而易举地就被攻下了,他放下了一切警惕,将自己双手奉上,期待她的垂首。
温晴柔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专注地在施针。
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再等一刻钟就可以拔针了。”
冷照溪被她的声音唤回现实,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轻轻地吐纳了几口气,说道,“辛苦了,晴柔。”
温晴柔低着头整理药箱,“不用客气,为国,你是英勇善战的将军。为情意,你是边姨的儿子。无论如何,我都会出手相助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瞎了吧!”
刚才的旖旎气氛瞬间被冲得一干二净,冷照溪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身体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救他只是出于道义,并非是为了男女之情。
冷照溪苦涩地笑了一下,眼中尽是悲伤。
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愿意见他就好。
有人在屋外轻轻敲门,“温姑娘。”
温晴柔有些疑惑,冷照月不是在外面吗?
正欲去开门,就听冷照溪轻声说道,“是陶叙,劳烦你去开一下门。”
“好,我去开门,你别动啊~”温晴柔叮嘱道。
见温晴柔走了出来,陶叙抱拳行礼之后便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她,“温姑娘,王妃方才将郡主叫走了,劳烦你将这个食盒交给将军。”
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温晴柔心中暗道,“不会是什么军中机密吧?”
从前冷照溪就不喜欢她看他书房里的东西,也从不和她说公务上的事,所以每次她去给他送夜宵都是坐在一旁,捧着脸看他。
那时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觉得看他吃饭也是幸福的,如今脑子清醒了才想起当初的那些细枝末节,两人都已经和离了,更是应该避嫌,她可不想知道什么军中机密,到时候说不清。
温晴柔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刚给他施完针,他现在只是暂时不能移动,但是是清醒的,要不……你自己进去给他?”
陶叙立刻摇了摇头,坚持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开玩笑!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这么没有眼色去打扰将军,更何况,里面的东西本来也是给她的,“无妨的,将军昨日就交代了,温姑娘拿进去即可,属下告退。”
说罢陶叙立刻抱拳行礼,转身就走,活像身后有刀在追一般。
温晴柔不明所以地提着食盒进去,说道,“陶叙给你带了一个食盒。”
冷照溪看着声音的方向,温柔地说,“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给我的?”温晴柔将食盒放在桌上,有些疑惑。
“嗯,给你的,打开看看。”
温晴柔有些好奇地打开食盒,上面两层都是她素日喜欢的糕点,最下面的一层里面是一个看着很普通的檀木盒子,隐隐有一股药材的味道。
她小心地将盒子打开,惊喜地说道,“紫玉花!!!”
温晴柔如获至宝,“这个花三十年一开花,可遇不可求,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在哪里找到的?”
听见她欣喜的声音,冷照溪感觉心里像是被照亮了一般,方才郁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半年前他偶然听见她和雪禾说要找这种药材,便让人四处打听,前些日子终于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送给她。
如今看来果然没讨好错,她真的喜欢。
冷照溪轻咳一声,“也不算难找,你喜欢就好。”
温晴柔将锦盒轻轻盖好,“紫玉花有价无市,太贵重了,这样,你开个价,卖给我!”
冷照溪心中的那一点窃喜瞬间消失,她非要跟他分得这么清楚吗?
“晴柔,你救了我一命,这株紫玉花不过是小小谢礼。若你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楚,那我不送了。”
收下也不是不行,反正上次说过了,救命之恩当重金相酬,温晴柔笑盈盈地将紫玉花收好,“行吧,那这个就当我救你的报酬了,救命之恩当重金相酬,你的谢礼我收下了,你的眼睛我也一定会治好的!”
见她终于收下,冷照溪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取针了。”温晴柔说道。
随着银针一根一根地被取下,冷照溪感觉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只是太过微弱,还看不太清。
温晴柔浅浅的呼吸喷洒他的身上,他有些坐立难安,身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怎么了?有点疼吗?”温晴柔低头问道。
“没事,我坐太久了腿有点麻。”冷照溪有些慌乱地答道。
温晴柔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一边将银针收好,一边叮嘱道,“我改了新的药方,加了几位药,最多不过十日,你应该就能看见了。新方子味道可能会有些奇怪,但你一定得认真喝。”
“好。”冷照溪看着她的方向认真地点头,像是做出了什么承诺一般。
“对了,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温晴柔话锋一转说道。
冷照溪心中已经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好,你说。”
温晴柔郑重地说道,“我本来早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你之前在赈灾,我也不便打扰。后来又受了伤,情况紧急,也没什么机会说这个事情,现在你的情况也稳下来了,终于能说了。”
“日后,你不要再让桑雾姑娘跟着我了,我虽不擅习武,但也会几招,身边还有雪禾在,可以保护好自己。桑雾姑娘很厉害,她既是王府的暗卫,自然应该为王府效力,跟在我身边屈才了。当然,我也不希望今后我的身边再出现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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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
认真听她把话说完,冷照溪立刻诚恳地认错,“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温晴柔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这么坦荡,认错认得这么快,倒是显得自己有点小气了。
“咳……”温晴柔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将药箱收好,温晴柔站起来便要告辞,突然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方倒去。
冷照溪听见她的惊呼声,来不及将衣服披上,立刻朝声音的方向跑去,在她跌落之前伸出双手扶住了她,四目相对,呼吸交缠,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他用身体垫在下方,紧紧地抱着她,防止她被磕到。
温晴柔双手撑在他的肩上,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冷照溪,有些不好意思,这场景真是越看越尴尬。
虽然看不见,但冷照溪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还有萦绕在他鼻尖的那股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是衣物的熏香,更像是一种淡淡的药材味道。
她的发带落在他的颈间,唇上似乎有羽毛轻轻扫过,冷照溪突然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呼吸。
寂静的房间内,似乎有人的心在砰砰直跳,向来冷冰冰的少年将军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温晴柔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又将冷照溪扶起,“你没事吧?撞到没有?我刚才不小心被椅子绊倒了。”
身上的温香软玉瞬间消失,冷照溪顿时觉得有些失望,勉强地笑着说,“我皮糙肉厚,摔一下没事的,你怎么样,有没有磕到?”
“没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温晴柔神色有些不自然,背着药箱快步离开了。
冷照溪不自觉地伸出手触摸自己的嘴唇,低下头一脸温柔地笑了。
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他似乎身处一叶小舟之上,头顶是碧绿的荷叶,身侧是娇艳的荷花。
她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照溪……”
他还没回头,就被轻轻推倒。
心心念念多时的女子就这样笑颜如花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冷照溪感觉周身力气瞬间消失,他就这样看着她取下发带,蒙住了他的眼睛。
舟畔似乎有鱼儿正在嬉戏,溅起一阵微微的水花。
一双素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手腕上银镯轻晃,耳边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隔着轻薄的发带,冷照溪看见她微微朝他俯身,向来清亮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唇上未点口脂,却是娇艳无比,他听见她娇娇地唤了他一声“夫君……”
羽毛扫过唇间,小舟上的两人十指紧扣,冷照溪缓缓闭上眼睛,沉浸在此刻的美好之中。
他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想要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心爱她,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在浓郁的药材香味中闭上眼睛,清醒地看着自己丢盔卸甲。
“晴柔……”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呢喃,嘴角带笑,悠悠睁开了双眼。
25. 诡计
原来竟是一场梦。
可纵然是一场梦,冷照溪依旧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填满了一般,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到身体不争气的变化,无奈地笑了。
原来这就是心爱一个人的模样,渴望拥有、时刻挂念,只要一想到她就会觉得很开心。
“陶叙。”冷照溪朝门外唤道。
听见冷照溪的声音,陶叙立刻推开门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冷照溪问道。
“已经快辰时了。”陶叙恭敬地答道。
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来了。
冷照溪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有些别扭地说道,“你待会儿重新帮我找一身衣服,就之前母亲让人帮我做的那些就行。另外,去看看府中还有没有开着的荷花,采一些过来。”
听见冷照溪的吩咐,陶叙心中大为震惊。
将军向来觉得王妃准备的衣物太过华贵,穿上行事也不方便,素日不是着盔甲就是一袭黑衣,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主动要求穿,甚至还要在房中插花。
看着冷照溪有些不自然的神情,陶叙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是,将军,属下这就去。”
冷照溪换好衣服,再次将陶叙叫了进来,压低声音问道,“我今日,和往日比,可有何不同?”
桑雾禀报消息的时候陶叙是在旁边的,看自家将军今日的做派,应该是准备投其所好,换个角度追求温姑娘了,“将军今日,看起来柔和了许多,没有往日那么锋利。这个颜色也选得甚好,很衬您的风姿。”
听陶叙这么说,冷照溪紧张的心微微平静了一点,低头喃喃道,“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荷叶的清香压过了汤药的苦味,冷照溪喝完药又听陶叙禀报了军中事务,便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温晴柔。
再过一会儿,他就能见到她了。
靠近鸣泉居的假山旁,有两个女子正在窃窃私语,“小姐,还是别去了吧!这一招太过凶险,若是失败了,你的名声可就毁了啊!”
柳书云一身婢女装扮,眼中尽是恨意,“表哥受了伤暂时看不见,这简直是上天送给我的机会,我一定要拼一把。春昙,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明日父亲就要把我送回祖宅,五年才能回来。五年啊!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能议到什么好亲事?你记住,进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表哥吃下糕点,那人说这药的药效很猛,片刻即可生效,两刻钟后,你就找借口带人闯进来。”
婢女春昙面露难色,“小姐,若是被发现了,老爷定会责怪您的。”
柳书云轻嗤道,“等我做了板上钉钉的世子妃,爹爹不会说什么的。春昙,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帮我从家里逃出来,若我今日未能成事,你以为父亲会放过你吗?”
春昙被她的话吓到,忙道,“奴婢明白。”
见她还算识趣,柳书云端起地上的托盘便直直地朝鸣泉居去了。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院外的将士问道。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拼一把,可柳书云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第一次做这种事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她低着头答道,“奴婢是王妃院中的婢女飞花,奉王妃之命来给世子送点心。”
小将张问是近日才从军中调过来的,今年不过十九岁,来的时候副将和他说此次差事简单,只要守好院门,听将军吩咐即可。
他来了两日,发现差事确实简单。王府规矩森严,将军院中并无姬妾,他也不喜外人来此,是以来访的人并不多,这两日张问过得潇洒又自在。
除了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前世子妃、他们必须恭敬对待的温姑娘,日常鸣泉居就只有王妃和郡主会派人来送东西,面前这个女子一看就没有武功,是以张问并未将她放在心上,“进去吧,放下就出来。”
柳书云微微屈膝,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院中。
院中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将士驻守,柳书云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丝毫不敢抬头,脚步急匆匆地往前走。
或许是想到她能进来,身份定然无问题,这一路上院中其他的将士竟然并未再盘问她。
柳书云直直地便朝主屋去了,推开门便看见冷照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晴柔,你来了。”
温晴柔,又是温晴柔。
他们都和离了,他还心心念念想着她!
嫉妒像是疯长的野草一般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柳书云刚才还有些忐忑的心此刻竟瞬间冷静了下来,今日她一定要成功。
姨母为了温晴柔罚她半年不准来王府,表哥为了替她出头给父亲施压要让她回祖宅思过。.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落到如此地步。
柳书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托盘放下,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冷照溪的手中。
只要他吃下去了,她就是未来的世子妃。
冷照溪有些受宠若惊,她拉着他的手了,还给他递了糕点。
正要就着她的手吃下糕点,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味。
这人不是她。
冷照溪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推开,厉声喝道,“你是谁!”
院中将士听见动静,纷纷赶来。
柳书云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刻低头捂住了脸,颤抖着声音说道,“表哥……”
“柳书云?你来干什么?”冷照问道。
余拙不过是去上了个茅房,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这个场景,整个人头都大了,这群毛头小子怎么办事的???
地上的女子虽掩住了面容,可声音他是认识的,王府的表小姐柳书云。
这表小姐素日穿得跟开了屏的孔雀一般花枝招展,此刻却是一身婢女装扮,想也知道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余拙心中暗骂了几句,赶紧冲过去,“将军。”
冷照溪面色很不好,一看就是生气了,“让人把她给我扔出去。另外,你去军中换一批人过来,院外将士玩忽职守,各杖三十。”
余拙不敢求情,正要让人将柳书云拖走,却听见门口有女子的哭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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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张问方才听见院中动静,自知自己犯了大错,正要进来领罚,却见不远的假山处有个婢女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当下将人扣了下来,带到了冷照溪面前。
“将军,这婢女在院外鬼鬼祟祟,似乎是与这女子一伙的。”张问将女子推到地上,跪下禀报道。
春昙眼见事情败露,东窗事发,心知自己若是一起被送回去定然是死路一条。
她立刻爬到冷照溪脚边不停地跪着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都是小姐的注意,奴婢什么也没做。”
柳书云听见春昙的话,脸都顾不上遮了,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春昙脸上,“贱婢,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来给表哥送糕点的。”
见柳书云反应如此异常,冷照溪拔出匕首,指着春昙的方向问道,“她想干什么?你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春昙本就不赞同柳书云的做法,如今事情败露了,她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搏一搏,“小姐明日就要回祖宅思过,她心有不甘,想给世子下药,生米煮成熟饭。”
柳书云尖叫着朝春昙扑了过去,却被一旁的将士拦住,她歇斯底里道,“贱人,你胡说!”
冷照溪想起她刚才想要喂他糕点的动作,怒气更盛,“余拙,去请府医过来,再让人将母亲请来。”
柳书云一听要请边静过来,立刻跪着哀求,可又想起冷照溪现在看不见,只能砰砰砰地磕着头,“表哥,表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叫姨母,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就毁了啊!”
冷照溪生平最恨被人算计,往日她背地里算计晴柔,害得他们二人和离,让她回祖宅思过五年已是看在边静的面子上了。可今日她竟然想给他下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
想起刚才她碰过自己的手,冷照溪顿时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吩咐人打水净手之后便坐在桌前等着边静到来,任凭柳书云如何哀求也不为所动。
“书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副打扮?”边静匆匆赶来,一见这情形便知道大概是怎么个情况。
看着倒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柳书云,边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柳书云自幼丧母,自己虽常常让她来府中,却也不能时时约束管教她,如今看来,她是被她那继母教坏了,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边静失望地说道,“你今日做出如此举动,是自己去跟你父亲请罪,还是我亲自和他说?”
柳书云跪行至边静身旁,一行眼泪滚下,妆容花了大半,她哀求道,“姨母,您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鬼迷心窍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我就毁了啊,姨母,你原谅我吧!”
边静看着她和边芙有七分相似的脸,心中有些不忍。
冷照溪却是丝毫没有松口,“柳书云,从前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今日你想做什么你也清楚。看在你过世的母亲的面子上,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你自己去跟柳大人说你要回柳家祖宅静心,这辈子都不愿回京。若是他日让我再在京中看见你,我定让你身败名裂!”
26. 疯狂
温晴柔到鸣泉居的时候,院外驻守的将士一见她走过来,脸色立刻就变了,疯狂朝她身旁的陶叙使眼色。
她又不是傻子,想也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她进去。
既然不方便,那就待会儿再进去吧,她也不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晴柔立刻表示,“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啊,既然世子不方便,那我去偏厅坐一会儿,若是什么时候世子方便了,陶叙你来告诉我。”
陶叙一看张问那个三分慌张、四分无措的模样,便知道屋内定然是出什么事了,“是,温姑娘,我让人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去偏厅时,温晴柔似乎听见了女子哀哀的哭声。
她冷笑一声,“精力不错啊,都看不见了也不耽误做这种事。”
陶叙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最近的运气也真是绝了,怎么总是碰见这种事?
此处距主屋仍有一段距离,虽听不真切里面究竟在说什么,但那女子的哭声听起来确实十分暧昧,难免引人遐想。
陶叙虽知自家将军定然不会移情别恋,但不清楚具体情况,他也不敢多说,只能陪着笑脸,将温晴柔带至偏厅。
去偏厅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陶叙偷偷打量了温晴柔几眼,见她神色不似往常,眼神中隐隐有些怒意,不由得替冷照溪捏了把汗。
温晴柔刚坐下,便听见主屋中似有茶盏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这个动静可不像是什么男欢女爱时的情趣了。
况且,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柳书云。
呵,有趣。
屋内,柳书云听见冷照溪让他这辈子都不许回京,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抓住她的将士,将桌上的茶盏推翻,指着边静厉声尖叫道,“姨母,姨母!!!你竟如此狠心,眼睁睁地眼看着我断送前程,一辈子生活在祖宅。”
她整个人几近疯狂,丝毫没有往日世家贵女的气派。
哭了一会儿,又似乎是想起边静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立刻跪下哀求道,“姨母,柳家祖宅远在寒洲,乃是穷乡僻壤之地,我已近婚嫁之龄,若是一辈子呆在那里就毁了啊,求求您,看在我娘亲的面子上,放过我这一回吧!”
听她提起边芙,边静也面露不忍,这是阿芙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啊,“阿溪……不如让她就在附近的庵堂中清修两年算了。”
冷照溪知道母亲心软,也知道过世的姨母可怜,可柳书云先是背后中伤晴柔,再是试图给他下药,他观她行事可谓蛇蝎心肠,实在是不能再留了,“看来柳姑娘是要我亲自去和柳大人说了。”
柳书云见他始终不松口,边静似乎也不想再管此事,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哭又笑道,“表哥,我待你真心真意啊!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凭什么?温晴柔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凭什么她能做世子妃?凭什么你喜欢她?我恨啊,你们都已经和离了,你的眼里为什么还是没有我?我恨她!!!写话本编排她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我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温晴柔是个死缠烂打纠缠你的贱人!!!”
看着她歇斯底里地模样,边静一脸痛心,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变成如今模样。
见她几乎已经是癫狂状态,边静劝道,“书云,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你又是何苦?”
柳书云一脸凄然地看着边静,“姨母,我的好姨母,我纵然卑劣,可你,更是虚伪!你整日装作这副慈爱的模样,口口声声说要替我娘亲照顾我,不过是对我虚情假意,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罢了,你又是什么好人???”
边静被气得几乎坐不住,捂着心口,声音发颤地问道,“你竟是这么想我的?这么多年,我待你如同亲生啊!!!”
婉玉轻拍边静的背帮她顺气,转过身指责道,“柳姑娘,你扪心自问,王妃平时待你如何?你怎能这般伤她的心!”
冷照溪听见边静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立刻吩咐道,“余拙,赶紧让叶大夫过来。另外,派人把她给我送回去,告诉柳大人,若是明日柳书云还在京中,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敢给本世子下药,他得掂量一下他们柳家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柳书云听见他冰冷的声音,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瞬间瘫倒在地,被拖出去的时候,她鬓发皆乱,又哭又笑,十分狼狈,仍恶狠狠地对冷照溪说道,“你以为你替她出了头,温晴柔就会原谅你了,我告诉你冷照溪,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原谅你,日后你会和我一样,一辈子活在痛苦中,一辈子!”
冷照溪不以为意,“你做梦!”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柳书云声音实在太大,温晴柔隐隐约约也听见了一些。
陶叙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却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饮了一口茶。
没一会儿,院外有人急匆匆地赶来,府医叶宽背着药箱快步赶来。
莫非是冷照溪出了什么事?
他是自己的病人,总不能见死不救。
温晴柔放下茶杯,拿起药箱便跟了过去。
陶叙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药箱,跟在她后面快步朝主屋走去。
温晴柔进门就看见摔得满地都是的碎茶盏和倒在椅子上捂着心口脸色惨白的边静。
冷照溪看不见,但也知道边静情况不好,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叶宽见温晴柔赶来,立刻站在一旁请她诊脉。
温晴柔定了定心神,拉过边静的手搭脉,“边姨,你别生气,轻轻地吐一口气。”
温晴柔说完便在药箱中翻找了一阵,从药瓶中取出一粒药丸,让边静服下。
过了一会儿,边静的情况似乎好了很多,虚弱地拉着温晴柔说道,“晴柔,多谢你了。”
温晴柔摇摇头,“没事,边姨,您快去休息吧。”
又快速写好药方,将方子和药瓶一起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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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旁边的婉玉,“婉玉姑姑,有劳你待会儿让人将这方子中的药抓回来,和瓶中的药一同给边姨服下。”
婉玉面上尽是担忧,接过药瓶,屈膝行礼道,“多谢温姑娘。”
将边静送回去又在她身边守了半个时辰,见她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温晴柔小声对冷照溪说,“走吧,回去给你施针。”
方才他放心不下边静,非要跟着一起来。
温晴柔又转过身对闻言赶来的冷照月说道,“郡主,我先带世子回鸣泉居了。”
冷照月刚才雨漓来报,也是又惊又气,她知道柳书云对大哥有想法,可没想到她竟然敢行此下作之事,还将娘亲气成这样,实在是可恶,“大哥,没事,我会在这里守着母亲的,你别担心。多谢温姐姐了。”
地上的碎茶盏已经被清理了,温晴柔一进屋便闻到了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异样的甜味,是美人笑。
这药催人情欲,见效极快,唯一不好的就是过后会留下浓郁的甜味,从前是秦楼楚馆之地常用来助兴的东西,后来因为药性太过凶猛,伤人性命,便被官府下令禁除。
这柳书云也是世家闺秀,怎么会得到这种禁药?
主屋是不太适合施针了,温晴柔让陶叙将冷照溪扶到客房,轻笑道,“美人笑,西域传过来的禁药,药性凶猛,幸好你没吃,不然清白不保了啊~”
冷照溪方才怒气正盛,听见她的声音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晴柔,那个话本是柳书云让人写的。”
温晴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知道了。”
“晴柔……”冷照溪似乎还想说什么。
温晴柔打断了他,“我要施针了,你不许说话。”
听她声音有些淡漠,冷照溪乖乖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让她扎针。
看着脑袋上扎满了银针的冷照溪,温晴柔有些出神。
她刚才虽未全程在场,但看这情形和听到的只言片语,大概也能推测出来,不过是嫉妒作祟、由爱生恨的恶俗话本情节罢了。
柳书云的结局固然可悲,但温晴柔并不同情她,她不过是罪有应得。
温晴柔叹了口气,看着冷照溪俊朗的面容,心中颇有感触,“还是美色害人啊,那柳书云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为了他竟然能疯到这个地步,啧啧啧,不敢想不敢想!幸好我清醒得早,没变成那般面无全非的模样,否则,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事情,直到不经意间看到沙漏已经漏完,她才反应过来时间到了。
温晴柔将银针收好,叮嘱道,“可以了,最近记得好好休息。”
说完便拿着药箱准备离开。.
冷照溪听见她要走,匆忙从床上起来,去不料打坐太久脚麻了,刚追没几步就向前倒去。
温晴柔听见声音,想要回头扶住他,但冷照溪的体格她根本扶不住,两人一起退到了墙上,冷照溪将手垫在她的脑后,尽力控制住身形,“没事吧?撞到没有?”
27. 中毒
温晴柔将他推开,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肘,说道,“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听见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冷照溪觉得心中一阵失落,柳书云的话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回响,“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原谅你……不会原谅你。”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强忍着内心的慌张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晴柔不会不要我的。”
或许柳书云的事情影响到了温晴柔,回去之后她认真反思了自己,和离之后她和冷照溪的接触确实太多了。
虽说是为了救他性命,但他待自己却并不像是对待普通的大夫,王府中人对她的态度也和之前没有区别,这是个很不好的现象,她不能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情柔特意和冷照溪保持了距离,真正地像一个普通的大夫一般与他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回到了原点。
冷照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无论他怎么示好,她都当作看不见,每天按时来施针,根据他的身体情况调整药方,叮嘱完陶叙注意事项之后就立刻离开,最近几日,他们俩的接触少之又少。
温晴柔的医术很好,经过数日的施针和服药,冷照溪已经能够模糊地看见东西了。
这也就意味着很快他就要好了,按照如今的情形,他再想要名正言顺地见她就难了。
冷照溪的心像是在油锅里烹炸一般煎熬,他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和她相处的时间,可温晴柔对他始终淡淡的。
他总是想起当初那个热烈的温晴柔,甚至无比怀念,可他又深知,是自己让她伤透了心,收回了对他的喜欢。
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的温晴柔真正像一个寻常的医者,可他要的,并非只是医者。
这天施针结束之后,温情柔难得主动和他说话,“明日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来得晚一些。也不用让陶叙来接我,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自己过来。”
冷照溪看着她模糊的身影,说道,“没事,我让陶叙在温家门口等你。”
温清柔拒绝了,“不用了,到时候我会自己过来的,你记得喝药,我走了。”
冷照溪就这样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
心中一阵凄凉,可还是安慰自己道,至少明日她还会再来。
第二日,温晴柔早早便醒了。
七月初二,是徐舒颜的生辰,她之前答应过她,要去给她庆生的。
“阿慈,你要去赴舒颜的生辰宴吗?”顾清带着婢女从门外进来问道。
温晴柔正在摆弄着要送给徐舒颜的礼物,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笑着说,“阿娘,你来啦!今日是阿颜的生辰,她呀,昨日特地让人来传话,要我早一点过去,我准备一下就要出发了。”
徐舒颜的性子很对顾清胃口,又和温晴柔交好,顾清也挺喜欢她的。
从随行的婢女手中拿过锦盒,顾清说道,“既然是舒颜的生辰,那我自然也要送她一个礼物,这个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温晴柔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紫色的玉镯,“这个镯子很好看呢,阿颜一定很喜欢!”
顾清点头道,“这个镯子成色很好,很衬小姑娘气色,今日是舒颜十八岁的生辰,定然要送一个贵重的礼物恭喜她。”
温晴柔小心地将锦盒收好,郑重地点头道,“好,我会交给她的。”
马车一路疾驰,她们到徐家的时候,时辰还尚早。
温晴柔和雪禾刚下马车就听见了徐舒颜朝气蓬勃的声音,“温姐姐,雪禾姐姐,你们来啦!”
徐舒颜容貌本就出众,今日应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更是好看。
她一袭红衣,笑容张扬,带着一股子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几步便跑了过来拉着她们朝府中走去。
这是温清柔第一次来徐家。
或许是因为徐家常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所以院中防卫甚严,放眼望去府中有诸多护卫,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必定还有暗卫守护。
见她们似乎有些不自在,徐舒颜解释道,“温姐姐,雪禾姐姐,你们别介意,因为我们常和江湖中人打交道,为了府内安全,所以家中护卫的人会多一点。”
温晴柔摇摇头,表示自己理解。
她们刚进府,还没走几步,就见徐舒瑜迎面走来。
徐舒瑜今日穿着一身宽袖白衫,温文尔雅,气质出尘,一看见温清柔便笑着打招呼道,“晴柔,你来了。”
他们二人如今也算熟悉,温晴柔并不拘礼,爽朗地笑道,“徐大哥,数日未见,近来可好呀?”
几人一起在厅中坐下,温情柔从怀中掏出锦盒说道,“阿颜,这个是阿娘托我交给你的,生辰快乐!”
听见顾清特意为她准备了礼物,许舒颜十分感动,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满眼惊喜地说道,“紫色的玉镯,好好看啊,谢谢伯母。”
温情柔见她高兴,也笑道,“你喜欢就好。”
说完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徐舒颜说道,“我想了很久,总想送一些特别的东西给你,但又觉得徐家家大业大,很多东西你应该都有了。所以呢,我就给你炼制了这一瓶丹药,我不敢夸口说有多好,但至少常见的毒都能够解掉,若遇极其凶险之毒,也可以压制一二。倘若你日后要去行走江湖,有此丹药防身,也更安全一点。”
许舒妍美滋滋地将药瓶和玉镯收好,喜笑颜开道,“谢谢温姐姐!”
厅外有人在张望,似乎要和徐舒瑜说什么。
他微微抬手,示意那人退下,对徐舒颜说道,“阿颜,你不是说要带晴柔去见阿娘吗?去吧!”
徐舒颜一拍脑门儿,对呀,还要去见阿娘呢!
“温姐姐,我带你去见我阿娘,她整日听我说起你,早就说想要见见你呢!”
见徐舒瑜似乎有事要忙,温晴柔从善如流道,“好,既然来了,我也该去拜见伯母!”
她跟着许舒颜一起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抬头便见院中牌匾上写着“观星揽月”四字。
院中种着许多花草,看起来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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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徐夫人想来应该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
可靠近主屋时,温晴柔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汤药的苦味,她想起了徐舒颜曾说,她阿娘身体不好。
“阿娘,我带温姐姐来见你了。”徐舒颜拉着温情柔站在门外说道。
房间内有脚步声传来,主屋的门从内推开,一女子缓步走出,看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应该只是在此伺候的婢女。
那女子行至二人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小姐,温姑娘。”
“元霜姐姐,阿娘今日情况如何?”徐舒颜问道。
那名叫元霜的婢女低头答道,“夫人今日精神尚可,方才还在说想见见温姑娘呢,小姐、温姑娘,请进。”
几人一同走进屋内,珠帘之后走出一位妇人,只一眼温晴柔便知道这就是徐舒颜的母亲,他们母女长得有七分相似,只是徐舒颜明媚而充满生命力,她娘亲温婉但眉眼之间有着藏不住的倦怠。
这跟温晴柔从话本中看到的,那个危难之际独自撑着徐家、护着徐舒颜等到徐舒瑜回来的人不太一样,她太过孱弱。
徐舒颜乖巧地跑过去扶着她,说道,“阿娘,这就是我常在信里跟你说的温姐姐。”
见她看过来,温情柔屈膝行礼道,“晴柔见过夫人。”
程听澜早就听说自家女儿近日结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今日一见,这女子气质娴静、举止有度,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一看便是心思纯净之人。
她给人的感觉和阿颜很像,难怪阿颜喜欢她。
程听澜将她扶起,柔声道,“晴柔不必客气,你和阿颜是朋友,在这里不必拘礼。前一段时间我去沉州避暑,常常在信中听她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极好的姑娘。”
温情柔垂眸轻笑道,“阿颜心性善良,活泼开朗,我也很喜欢她。”
她的目光落在了程听澜的手指之上,这双手骨节分明,上面还有一些刀剑的划痕,虎口处有茧,应是长期执剑留下的,这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可温晴柔注意到的是,她的指甲之上,隐隐可见一丝青蓝色。
几人依次落座,徐舒颜喋喋不休地和程听澜说着话,温晴柔趁此机会仔细打量了一番陈听澜,她衣着华贵,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可也遮不住身体的虚弱。
如今还是夏天,她却穿得比她们更厚一点,说上几句话便会忍不住停下来喘气。
这个症状可不是简单的身体不好,看起来应该是中毒了。
刚才那个叫元霜的婢女走过来说道,“夫人,公子来了。”
徐舒瑜行礼之后便坐在一旁,安静地听她们说话,偶尔会插上两句。
程听澜见他今日居然愿意老老实实在这儿坐这么久,不免有些惊讶,往日让他和哪个女子一起聊天,定是要想尽办法躲开的,今日却主动过来,的确不对劲。
莫非是看上这温家姑娘了?
正要往深处细想一番,却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几乎坐不住。
离她最近的徐舒颜立刻冲过去扶住她,担心地问道,“阿娘,你没事吧?”
28. 明了
可程听澜已经陷入昏迷,无法回答徐舒颜的话。
“阿颜,把伯母扶到床上去。”温晴柔当机立断说道。
“公子,可是夫人又不舒服了,我立刻去将夫人的药拿过来。”门外传来元霜焦急的声音。
温晴柔神色凝重地拉着程听澜的手把脉,听见元霜的话,轻声说道,“不用,让她离开。”
听见她的话,屏风后的徐舒瑜立刻说道,“不必,阿娘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元霜,你退下吧。”
元霜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内恢复了安静。
将程听澜的手放回被子里,徐舒颜问道,“徐大哥,阿颜,你们还记得伯母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虚弱的吗?”
徐舒颜想了一会儿,说道,“大概三年前吧,那时父亲刚刚过世,家里很乱,阿娘既要防着旁支的人,又要照顾我,待大哥回来之后,或许是精神松懈了许多,她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身体就逐渐虚弱了。”
三年,这么长的时间,更像是她想的那种情况了,“这些年应该看过很多大夫吧,那些大夫都怎么说?”
“这些年大哥遍寻名医,可那些大夫也只是说,或许是父亲离世,母亲悲痛欲绝,故而生了心病,只能每日坚持服药勉强将身体撑住,待阿娘心结打开,或许就好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身体越发不济,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和大哥都很担心。”
温晴柔又拉起程听澜的手仔细看了看,果然,手指之间隐约有一丝青蓝色在游动,过了一会儿,又恢复寻常。
“晴柔,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徐舒瑜轻声问道。
温晴柔沉思了一会儿,对徐舒颜说道,“阿颜,你去看看,屋中是否还有其他人。”
徐舒颜难得见她如此严肃,立刻去四周查看情况。
待她回来,温晴柔正色道,“徐大哥,阿颜,伯母不是身体不好,也不是心病所致,她是中毒了。”
“怎么会?”许舒颜惊呼道。
“中毒?可这些年我们也请过许多大夫,未曾诊断出有中毒迹象。”徐舒瑜说道。
温晴柔说道,“第一眼见伯母,我就觉得应该是中毒,刚才把过脉之后更加确定就是我想的那种毒药,三秋尽。”
“竟然是中毒,难怪阿娘身体会这么虚弱。”徐舒瑜的声音中隐隐有些怒意。
“这种毒发作的时间漫长,初时只会让人觉得身体疲惫,之后随着毒素深入肺腑,人会变得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身体就像一个破损的茶杯,生命力会一点一点流失,因为时间进程缓慢,症状也很普通,所以很难让人发现因为中毒导致的。”
“而且据我所知,这种毒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很久了,上一次有记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或许这就是其他的大夫一直没发现的原因。”
“三秋尽?我从未听过这种毒药,这个名字是说中了毒的人,最多只能活三年吗?”徐舒颜听得心惊胆颤。
温情柔安慰道,“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可或许是因为伯母常年习武,身体较寻常人更好一些,所以她的中毒迹象还没有到最严重的那种地步,还有机会。”
温晴柔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事,你们需得注意。”
“三秋尽之毒虽然难解,但也还是可以解的。只是,这种毒不是一次就能下成功的,需要长期接触某种东西。”
徐舒瑜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有一个人一直在阿娘身边给她下毒。”
温晴柔点头说道,“三秋尽之所以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就是因为它的使用条件太过苛刻。毕竟要是想杀一个人,谁有这个耐心等这么久,不光时间长,还得取得被害之人的信任。这个人能如此顺利地下毒,定然是伯母十分信任的人,若这个人三年前就已经被你清除了,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此人如今仍在府中,那你们就要小心了。”
徐舒瑜神色凝重,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晴柔。”
将药方写好递给徐舒瑜,温晴柔说道,“伯母的身体太过虚弱,暂时还不能施针,我先开个方子,等她的情况稍微好一点,阿颜你就来通知我,我过来施针。”
徐舒颜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谢谢你,温姐姐。”
温晴柔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们是朋友,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身后微微有些响动,床上的程听澜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阿娘,你醒了?”徐舒颜听见声响立刻进去轻声问道。
程听澜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勉强地笑道,“晴柔,抱歉,我身体不太好,吓到你了吧?”
见她似乎想要站起来,温晴柔赶紧上前扶住她,“没有的事,您的身体有些虚弱,养养便好了。”
徐舒瑜在屏风后面说道,“晴柔说得对,阿娘,您没什么大事,晴柔方才已经为您开好了药方,过些日子就好了。”
程听澜只当他们是在安慰她,但今日是阿颜的生辰,她也不想扫孩子们的兴,“多谢晴柔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们一起入席。”
徐舒颜的生辰宴并不繁琐,她一向不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情往来,所以并未邀请其他人,将程听澜扶过去坐好,她整理好情绪,高高兴兴地拉着温晴柔和雪禾入席。
雪禾摇头道,“徐姑娘,这不合规矩。”
徐舒颜坚持道,“雪禾姐姐,今日只是我邀请朋友来赴生辰宴,无关家世门第、身份地位,我就是想让你也来给我庆生。”
程听澜也说道,“雪禾姑娘,阿颜说得对,我们徐家是江湖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请入席吧。”
温晴柔站了起来,将雪禾拉了过去,“好了,既然阿颜诚心相邀,那自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坐下吧。”
雪禾眼眶微热,依言坐了下来。
程听澜举起酒杯说道,“今日的第一杯酒,祝我们的小寿星生辰快乐!”
徐舒颜又恢复了之前的娇俏,乖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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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阿娘,这杯酒我干了,阿娘身体不好,就少喝一点。”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欢声笑语之中,程听澜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吃过饭后,元霜便扶程听澜回去休息了。
徐舒颜拉着温晴柔又聊了会天,感慨地说道,“温姐姐,幸好有你,多谢了。”
温晴柔见她似乎有些伤感,故意打趣道,“今日打扮得如此好看,可不许皱眉头,不然就不是京中第一貌美如花了。“
这是两人之前一起看的话本里面的一句戏词,那时徐舒颜自信说道,“要说貌美如花,我也很好看呢!“
温晴柔听后便常用此话来打趣她。
徐舒颜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温姐姐!”
见她颇有些难为情,温晴柔正经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阿颜,生辰快乐!”
“我送你吧,晴柔。”徐舒瑜适时开口道。
温晴柔摇摇头,“不必了,我还有另外一个病人,我自己去就好。”
看着温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徐舒瑜脸上的温柔逐渐消失,神色凝重道,“阿颜,跟我来书房,我有话同你说。”
回去的马车之上,雪禾问道,“小姐,我们是回家还是去王府?”
温晴柔说道,“都出来了,直接去王府吧。”
看着她疲惫的模样,雪禾问道,“小姐,你说给徐夫人下毒的人真的还在徐家吗?”
温清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就要徐大哥和阿颜了。不过,以徐大哥的手段,此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说实话,能下这个毒的人真的心狠手辣,让一个原本强健的习武之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被掏空,最后药石无医,在恐惧和失望中死去,实在是有点歹毒。
雪禾赞同地说道,“对啊,希望徐公子能尽快把人找出来。”
鸣泉居中,陶叙带着桑雾传回来的消息走进了主屋,“将军,温姑娘……今日一早去了徐府。”
“徐舒瑜?”冷照溪顿时警惕了起来。
陶叙看着自家将军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不敢隐瞒,“桑雾说今日似乎是徐姑娘生辰,特意邀了温姑娘前去赴宴。”
虽然知道她是去赴徐舒颜的宴,可是冷照溪只要一想到她会见到徐舒瑜,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晴柔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徐舒瑜虽然没有他好看,但长得也还行,又对晴柔心怀不轨,万一她真的喜欢上他了怎么办?
一向无比自信的少年将军第一次生出了自卑。
冷照溪眼睛虽然还不能完全看清楚,但是他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似乎已经有些晚了,“什么时辰了?”
见他脸上是藏不住的急切,陶叙劝道,“快酉时了,温姑娘昨日既然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的,将军别担心。”
冷照溪没有答话,只是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有些事情,必须要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