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毒舌房东假结婚后》
1. 第1章
2015年冬
这年北城的雪下的格外早。才十一月底,雪就不知何时铺满了北城的大街小巷。
冬季的天黑的早,才下午四点半,天就昏暗下去一半,林盼楠一手提着大箱子,一手拎着大编织袋,视线被挡住大半,根本没注意脚下有个融了的雪坑。
嘎吱一声,靴子战损了。
“啊!我新买的雪地靴啊。”脚下的靴子开始渗水,冰冷刺骨的水穿透棉袜和廉价雪地靴浸到林盼楠脚趾头缝里。
林盼楠心疼了一秒,不是心疼自己的脚,是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在地下街跟大妈讲价讲了半个小时,才以五十块特价拿下来的雪地靴。
还没穿两次呢。林盼楠叹气。
“前方到达目的地。”
耳机里传来手机上导航的机械音,林盼楠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前方散着绿光的广告牌。
“居家房产。”
林盼楠推开玻璃门前,抬眼打量了一下广告门头下的小字。
“租房,买房,卖房。只要找房,都找居家。”
还好,能租房子。她路上路过了好几家房产门面,都不做租房生意,这是她手机上最后十格电能找到的最近的门面。
玻璃门推开,随之而来的是热烘烘的暖气,吹过来让林盼楠脸上紧绷的皮肤都舒展了。
她看着自己湿答答的鞋子,犹豫间还是在门口的纸壳子上跺了几下脚才走进去。
“你好,我要租房子。”
“你好?是要租房子吗?”对着门右边的电脑桌前一个秃头中介看了眼林盼楠,对她从上打量到下后,转头对后面吆喝了句。
“陈闻,陈闻。有顾客要租房子,我没空。你带一下。”
“你还没空上了?你电脑上的客户回访表比你的脑袋上的毛都光。”一个带着点嘶哑的声音从后面的电脑桌下传出来。
林盼楠看了眼秃顶中介的脑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后头这位,这声音听起来。
不太好惹啊。
陈闻被这光头吵醒,倒是没起床气,一个伸腰就站了起来:“我今儿还得回家做饭,我也没空,走了。”
“你这什么破借口,我一会真得带客户看房,随你的便,我走了。”光头丢下这句话推门就走。
林盼楠心一沉,脸上还是勉强维持着微笑。
这是家什么中介所。
这缺德导航。
算了,还是走吧。
林盼楠转身也准备走,被身后声音喊住。
“喂?干嘛去?那光头又不带你看房。”陈闻把折叠床往墙角一挪,把电脑开机,招呼起面前这女生。
陈闻轻嗤一声,这秃头,每天对着客人挑来挑去。这小女生大包小包大雪天的来租房,把顾客赶走,总不是这个道理。
陈闻拉过一把椅子自己坐下,指了下面前包的只剩下个眼睛的林盼楠:“凳子在那,自己搬。”
林盼楠把大包小包放下,乖乖把凳子搬过来陈闻旁边。
她才来北城两年,这是搬的第六次家了,这次一定要找到一个好一点的房东。
前几次的房东都莫名其妙就涨房租,她林盼楠可绝对不会多付除了合同以外的一分钱,想占她的便宜,两个字,休想。
于是一个字,搬。
到第四个房东倒是没涨房租,就是昨天忽然跟她说,她儿子要结婚了,房子要卖掉给她儿子换新房付首付。
上一秒还在恭喜房东儿子新婚快乐。
下一秒她听到要她明天就要搬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青了。
结什么婚啊,新房首付都没凑够就结婚,结的明白嘛。
她们阖家欢乐一家亲,她无家可归了。
“喂?您是来看房,还是来歇脚的?”陈闻有点不耐烦了,他晚上还得赶飞机去海市。
“看房看房的。我要找个三环内,有地铁站的,最好有阳台,然后最好有独卫,最好是朝南,最好是居民楼,噢,那个公寓我不要的,商水商电,太贵了。”林盼楠被陈闻打断,从思绪里拉回来,开始盘算自己的要求。
虽然要求嘛,是高了点。
虽然手头的钱嘛,是少了点。
但她都是说的最好,不是吗。不行还可以改嘛。
沉默了三秒钟。
林盼楠心里有点打鼓,怎么了,是自己的要求太多了吗?
这中介是不是业务能力不行啊?
她看着面前的寸头男人,五官端正鼻梁很高,脸型窄而流畅,是超出标准范围的帅。就是脸上这眉头拧在一起凶巴巴,还留个大寸头。
嗯,更凶了。
在林盼楠想好被他拒绝,自己要怎么找下一家中介所的时候,他忽地出声。
“你给我做普通话听力考试呢?”他无语地指着林盼楠的围巾。
哦,原来是没听清。
林盼楠有点庆幸地拉开包住下半张脸的围巾。
陈闻这才看清林盼楠的脸,长得很素净的一张脸,脸颊肉都有点凹陷,身板瘦得很,往那一站感觉刮个风都能把她吹跑,露出来的发尖泛着淡黄。
呦,还挺个性,染个黄头发。
林盼楠又好声好气地重新把自己的要求叙述了一遍。
“行,预算多少?”陈闻脑子里大概推了几个小区,应该都挺符合她的要求。
林盼楠悻悻地伸出一个手指头。
陈闻摆了摆手道:“用不着一万,一万都能在市中心租个大平层了,你人傻钱多啊?“
“不是,是一千。我没一万。”林盼楠赔了个笑。
还一万呢,如果要押一付三,她拿四千都费劲。这中介人还怪好勒,还怪看得起她。
“一千?”陈闻顿了下,接着一本正经问:“你发烧了吗?”
林盼楠被这突然的关心有点哑然,自己就是脚有点湿,没想到这个中介人还挺好的,还关心她有没有发烧。
“没有,谢……”谢谢关心都没说完,就被陈闻打断。
“没有就好,不过你确实要谢谢我。不然被骗钱哭都找不到地方哭。脑子没烧坏就不要想在一千租到这样的房子,除非……”陈闻顿住,而后悠悠开口,“除非房东脑子烧坏了。”
“……”
林盼楠自动屏蔽陈闻的话,她才不乘口舌之快,“要是不行的话,要求也可以少一些的。”
“比如?”
“在金茂国际附近三公里,没有地铁也行,没有阳台也行,没有单独厕所也行,但是要朝南,要有窗户,小区附近要有公交站。”林盼楠这次答的很快。
“这个我帮你找找。”陈闻敲键盘速度很溜,一下就找到张照片给林盼楠看。
“没有小区环境,是旧小区,三楼楼梯房。是个隔断房,隔音差,旁边都住了人。”
林盼楠凑近电脑上的照片。屋子很小,墙壁上的墙纸也有点破洞,不过有个大窗户,还朝南。喜出望外的是,居然还带一个小独卫。
她很喜欢。
“行,就这个了。”
“行什么行,房子都没看就行了。我看你挺行。”陈闻拿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往外走。
陈闻长得高,一米八七的个忽地站起来,挡住了林盼楠眼前的大部分光。
他径直往大门走去,一点也没有等林盼楠的意思,推开门,强劲的冷风吹进来,夹杂着一股凛冽如冬日冷空气的雪松味。
“不走啊?要用八抬大轿请您吗?”陈闻手拉着门,被风刺的有点疼,耐不住性子道。
“来了来了。”
林盼楠没想到,这个中介看上去不怎么靠谱,居然还挺靠谱,一趟就给她搞定了。
“今天谢谢你了,小陈哥。”
“啧,你要不叫闻哥,要不叫陈哥,别叫小陈。”陈闻蹙眉,谁小呢。
送走陈闻,林盼楠打开箱子,清理自己的全身家当,就几件过冬的外套,两对四件套,简单的洗漱用品。没了,收拾起来也快。
晚上七点,天黑的很彻底,透过窗户能看见不远处林立的高档小区闪出暖黄色灯光。林盼楠一个人躺在新家的木板床上,虽然钱包空空,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不过她心情很好。
终于有住的地方咯。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她推开窗,伸手去接,什么也没接住,只有快速消融在她手心里的一滩水。
要是不这么冷,不要花那么多钱买厚衣服鞋子,她还是很喜欢下雪的。
不过就算北城冷点,在这里苦点,难点,都没关系,她要留在北城的,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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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留在北城。
手机上叮咚传来一条微信消息。
灰蒙蒙的头像,备注很言简意赅。
“陈闻。”
林盼楠赶紧通过,万一房子有问题,她感觉微信上那个只收钱不回信息的房东才不会搭理她。
三个月后
“啊,陈闻。不行了,这里这里,溅我身上了。”
“别叫了,耳朵被你震聋了。哪?现在呢?”陈闻用力一撑,肱二头肌的肌肉线条紧绷,手臂青筋犹如山脉般环绕在手背上,腰部由于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开始发酸。
“不够,还要。”
“还要?还要多少?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这下出来了,陈闻。”林盼楠满头大汗地从陈闻双臂下钻出来。
堵水管也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北城才一月,怎么就这么热了。
“林盼楠,下次再因为这种事情找我,两百一次。”陈闻累得不行,喘气的间隙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拧水管拧的,他手都要起老茧了。
林盼楠家这个破水管,三个月,坏七回了。
“好嘛好嘛,知道你辛苦了。给你买了瓶汽水。冰的。”林盼楠笑着往陈闻手里塞汽水,眼神不经意瞟过陈闻穿着黑色修身毛衣也藏不住的肌肉。身材还挺好。
陈闻没注意到她眼神,只顾着低头看汽水,果然,他笑出声:“我说,林盼楠,我只知道,七喜,百事,上次给我九喜,这次你这个白喜是什么牌?”
林盼楠眼睛一眯,笑盈盈回道:“诶呀,不都是一个味吗?这个比那个性价比高。”
什么七喜百事的,汽水有个甜滋味不就行了嘛。这个可比那俩便宜一块五呢。
他拉开易拉罐,一口冰凉的汽水直冲天灵盖,跟第一次来给林盼楠家修水管的天气一样凉,透心凉,心不飞扬。
那天晚上七点多。北风呼呼,大雪飘飘呢。他睡的正香。
林盼楠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说水管爆了。
陈闻听了也是无语他儿子给无语给他爹拜年,无语到家了。
“你水管爆了,你找维修工啊?你找我干嘛?你当我是哆啦A梦啊。”
电话那头林盼楠声音听起来委屈的很,说什么北城没有朋友,北城不认识人,能不能帮她找个维修工。
“你不认识人,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中介,又不是你爹。”陈闻对着电话那头火力输出,林盼楠那边倒是噤了声。
他挂断电话,躺下翻来覆去又想起林盼楠小声又可怜的语调。
“操。”陈闻低声骂了句,起身去穿外套。
半个小时后
“开门,你爹来给你修水管了。”
林盼楠开门倒是快,眼圈有一点红,陈闻没说别的废话,拎起工具箱就往林盼楠家厕所走。
浴室的水一顿乱呲,老房子,下水不好,水位都快要淹过陈闻的脚背。
陈闻愕然:“怎么,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演新白娘子传?水漫金山?”
“不是,只是水阀的开关,也坏了。”
“……”
林盼楠千恩万谢把修完水管的陈闻送出小区,从微信零钱里转出一百陈闻。
陈闻没回消息,也没收钱。她翻了翻聊天记录,前几次钱都被自动退回了。
她不理解地晃晃手机,自言自语道:“怎么不收钱,是不好意思吗?他也不像这种不好意思的人啊。算了,下次给他现金好了。”
林盼楠回到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厚厚的黑色本子。
林盼楠打开小本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各项开支,她找到空白处写下。
“2016年1月9号,今天省了维修费,200元。”
她边写边想。这个陈闻,人嘛长得是凶了点,嘴巴也毒,但没想到心眼还挺好的。
记完账,林盼楠躺回床上,嘴里哼着小曲算起这个月除去开销要结余的工资,算到一半,一个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她的开心。
是跟别人都不一样的来电提醒铃声,备注上写名字是“王爱娣”。
她不自觉蹙眉,手指悬空在屏幕上一分钟后,电话变成未接来电(一)。
还没熄屏,电话又来了。
2. 第2章
“这个月给家里的生活费呢?”电话接通,那头是一个尖细妇人嗓音,带着点沿海地区的口音。
带着质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林盼楠被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去把蓝牙音箱的线拔掉,这房子隔音太差,她入住这几个月偶尔晚上放歌,隔壁单间一个大汉还来敲门让她小点声。
她可不想再被别人找麻烦,踏着拖鞋把单间门带拢,反正打电话来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喂?林盼楠,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啊?”电话那头见林盼楠没出声,这次音量直接拔高了一个度。
“听见了,妈。”林盼楠烦躁地把眼前掉落的发丝抓上去,尾音拖得很长。老小区的楼道很短,还没有声控灯。
林盼楠只能站在感应灯开关处一下一下按开关,楼梯间没有封窗,冷风穿过镂空的青砖窗拍到她身上。
“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这两个月都没给家里打钱,你弟这马上大学毕业了,哪哪都要用钱,你不知道吗?大学你就读的远,毕业我怎么跟你说的,工作离家近点,非离家一两千公里去工作,工作工作出个什么了嘛?”电话的妇人听见她吱声就好像开闸泄洪般,一开头就没完了。
“钱转过去了,我还有工作先不说了。”林盼楠应对如常,把她妈没说完的话打断,赶紧挂断电话。
楼道间风不管不顾地攻击林盼楠单薄的睡衣,心里那些早被穿成密密麻麻的小孔,冷风狂灌。
她不自觉抱住手臂,来回搓着取暖。
索性还好,转完钱以后,跟以前一样她妈没再打电话过来。
林盼楠把手机装回初中穿到现在都有点不合身的睡衣口袋里,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把那两千赚回来,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壮汉身上。
“我不四跟你说了?晚上我要睡觉,还有三个小时我就要去工地出工,你连着蓝牙打电话,不把我老王放在眼里?”隔壁单间自称老王的大汉,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话里都是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刚手机出了点问题,不小心连上的。你不要介意啊。”林盼楠低声道歉。
她瞟了眼这人的肩膀,这都比她大腿还粗,她这小身子骨,还是先避他锋芒。道歉,她拿手。
“对不起?对不起就行了嘛?我没睡饱去上工的叻,干活至少得耽误一个小时的工钱,给我赔一百工钱。”他身子往林盼楠跟前靠,一股油腻的汗臭味笼罩住林盼楠。
打又打不过,说理又说不通。
但是给钱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盼楠从大汉留下的缝隙里钻出去,用力深呼吸几次后又重新开口:“大哥,我刚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不接受那是你的事,要钱没有,你如果堵着我家的门不让我进去,我就报警了。”
林盼楠举起手机晃了晃,但心里在打鼓,之前租房也没少遇到这种地痞无赖,她都是借用帽子叔叔的名义,好使。
“行,算你行。”这大汉见捞不着好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门重重一甩,“哐”的一声,响彻楼道。
林盼楠长吁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门关上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
“没事的,没事的,林盼楠,你再攒够钱,攒够钱就离开这个房子,就在北城买个小房子,再也不会跟这种人有交集。”林盼楠拍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下安慰自己。
她重新从枕头下抽出自己的黑本子,又写下一笔。
“2016年1月9日,还家里钱2000,还欠67815。”
林盼楠知道隔壁那人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但没想到这人报复心这么重,才下班到楼下,一股烂菜叶子夹杂着什么肉类腐烂的味道席卷她整个鼻腔。
她捏紧鼻子从楼道上来,味道越来越重。
这是谁家厕所堵了?
到家门口她傻眼了,谁家厕所也没堵,她家门被垃圾堵了,五六个黑色的垃圾袋,不知道装的什么,口都没系上。
昨天隔壁老王从门里钻出个头。头发油的跟超市二维码似的,像是幸灾乐祸般,挤出个让人不适的笑,露出他的大黄牙:“你这把楼道搞的臭哄哄的,赶紧弄干净。”
“你,是不是你搞的?”林盼楠望着那一堆臭哄哄的垃圾,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人啊。
“我搞的?我搞的咋个咯?你看见是我搞的了嘛?现在是在你家门口,小眉眉,你还四太嫩了。哥哥,教你做人。”大汉把门带上的一瞬,一个矿泉水瓶堵住了门缝。
陈闻的声音忽的在林盼楠耳边响起:“你搞的怎么样?你搞的就给我搞干净,脸上的皱子比她出生天数还多,还叫上小妹妹了?”
“你是人吗?还教她做上人了。自己的垃圾自己丢,这样的道理小学生都明白,你不明白?三十多岁的人,你当你自己刚出生呢?”
老王脸涨得通红,还没想好词回击,陈闻又淡淡接了句:“你是挺处生的。”
林盼楠扯了下陈闻的衣角,他顺着看过去,黑色皮衣下面一只小手,藏着林盼楠竖起的大拇指。
陈闻嘴角勾起抹笑,余光瞥见林盼楠手腕处突起的骨节,视线放远点,裹着个大摊子似的黑色大衣,也依然薄薄的身板,瘦的给人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
对上这种无赖,哪来来的一腔孤勇。
梁静茹给她的勇气吗?
“你他吗的你谁啊,在这管起闲事了?”壮汉被挑衅的恼羞成怒,推开大门抡起拳头就往陈闻挥过来。
拳头带过来一阵风,林盼楠下意识就去拉陈闻的手肘,刚搭上他手臂,眼前的拳头就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拐了弯。
“砰”闷闷的一声,拳头打到了离陈闻脸十厘米处的水泥墙上。
老王顾不上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诧异到有点结巴,这张脸,怎么那么像那谁啊?不是,这不就是陈闻吗?他这什么运气,怎么碰上这大爷。
“闻,闻哥?”
“你认识我?路北那块工地的?”陈闻皱眉,脑子里开始放映不同的人脸,没一个跟这货对的上啊。
“四啊四,您这早说四您朋友,我这就去把这收拾了。实在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四一家人啊,没想到你四闻哥朋友啊,看这四闹得。”
“谁是你一家人,眼睛用不上就捐掉。”陈闻抬起手,才发现林盼楠还拉着他手臂。
“喂,林盼楠,手放下来,吃我豆腐啊?”
林盼楠偷偷翻了个白眼,松开手。心里琢磨,这陈闻干中介之前是干嘛的,不会是黑涩会吧?
算了,管他干嘛的。不对,谁吃他豆腐了。
呸,臭不要脸的。
这隔壁老王不愧是工地上干活的,干活还是利索,咻咻几下门口的垃圾就被收拾干净如初。
异味消散,林盼楠的好心情也回来了,她算了下这个月剩的余额,忍痛开口:“今天谢谢你了,你吃晚饭了吗?”
老天保佑,他说吃过了。
“没吃,干嘛?”
林盼楠挤出个笑,今天保佑怎么不灵了。算了,看在他给自己修这么多次水管,今天又帮她解决麻烦的份上,就请他吃顿饭吧。
“那一起吃饭?”林盼楠发出邀请,“我请客。”
陈闻抬眼,看天边,没答话。
林盼楠顺着他的目光往西边看,不解:“你干嘛呢?”
陈闻:“太阳没从西边升起啊。”
林盼楠:“?”
陈闻:“你这个守财迷,居然说要请我吃饭。真的假的?”最后这句问出来欠的很。
林盼楠甩给他一个眼刀:“爱吃吃,不吃出门左转不送。”
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脚还没迈出筒子楼,瓢泼大雨先来了。
陈闻缩着大长腿坐在林盼楠家的小板凳加折叠桌前的时候,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没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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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闻你要吃红烧牛肉面,还是番茄鸡蛋面?”
“你还会做这个?”
林盼楠沉默,自己长得难道像白痴吗?她从没有电视机的电视机柜里翻腾出两袋泡面,递到陈闻跟前,发出真心的疑问。
“这谁不会做吗?”
陈闻饿了一天,虽然这面不怎么好吃,但他忙个没停,填个饱还是可以。他嗦完最后一口,抬头看见林盼楠放下的碗里还剩大半碗面。
“你就不吃了?”
林盼楠摇摇头,揉着肚子:“不吃了,吃饱了。”
她也想多吃点,但上次舍不得浪费打包的十块钱蛋炒饭,全吃完了。半夜胃胀气,痛的她睡不着,打车去医院开药花了一百多,给她长记性了。
“你还要吃吗?”林盼楠想起柜子里还剩一包面,好歹今天他也帮了自己,泡面还是能管饱,“还有。”
陈闻把视线挪回那大半碗面上,嘴角抽动了下,把他当打扫剩饭的呢?
“不用了,我不吃别人吃过的。”
林盼楠:“?你想什么呢?我是说重新给你煮一碗。”
她收起自己的碗,心里暗暗吐槽,不仅嘴巴毒,还好自恋哦这人。
“哦,不用了。”
陈闻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挠挠头发又卷起衣袖,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林盼楠也没在这个事上纠结,把碗收起,问了句:“陈闻,你今天来干嘛?”
不是昨天才修完水管吗?
陈闻腿有点麻了,把椅子往后挪,背靠住墙,有点好笑地开口:“你这女人,有事陈哥修水管,没事陈闻你来干嘛是吧?”
“没没没,我可不是那意思。”林盼楠笑着打岔。
陈闻手指了下进门的鞋架子,“喏,卡包忘拿了。”
林盼楠有点近视,看不太清,眯着眼才发现自己家鞋架子有个褐色的卡包,跟自己那双雪地靴颜色都要融到一起了,难怪早上出门她都没注意。
窗外雨淅淅沥沥还是下不停,陈闻刚开口刚想问点什么,他手机响了,瞥了眼屏幕,嘴角勾起个很好看的笑。
跟平时很不一样的笑,像陷进棉花糖里了一样甜。
陈闻五官硬朗,林盼楠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么柔软的表情。
两眼弯弯,瞳孔跟有潋潋星光一般,折射进林盼楠眼里,有种反差的帅。
陈闻起身往门口走,一边接通电话,他手捂住嘴小声说话,声线很软乎,轻飘飘的,就飘进了她耳朵里。
“好好好,你今天好好睡觉行吗?我明天就来。”
真不是她想偷听,她可不是这种人。只是她家这个隔音质量,大约等同于没有。
林盼楠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陈闻,跟女朋友打个电话还要遮遮掩掩。
不帅了。渣男。
“渣男!”
林盼楠坐在自己的工位愣神,她的工位是个小小的格子间。午休时间,她在梦里中了彩票还没兑奖呢,就被正在看肥皂剧的同事尖叫声吵醒。
“林盼楠,林盼楠?公司楼下有个人找你,说是你弟。电话都打到我们三楼设计部前台了。”琳达扭着腰拍了下林盼楠。
“我弟?好的,谢谢琳达姐。”林盼楠拿起手机,微信里弟弟林耀祖没有给自己发信息啊。
林盼楠的弟弟,林耀祖也在北城上大学,说是大学其实是个专业技术学校,林耀祖心思不在学校上面,成绩平平,家里为了让他读这个大学也花了不少心思的。
她刚出电梯的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姐!”
她望过去,林耀祖站在公司前台,衣服被扯坏了一块,眼睛肿成青蛙,鼻青脸肿的站在哪,哭着喊姐。
林盼楠心里一咯噔,喉头发紧,一步作两步跑到林耀祖跟前:“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小祖,走,姐带你去要个说法。”
3. 第3章
“你是说,你借了网贷去赌钱?”她拽起林耀祖的胳膊,音量下意识大了好几个分贝。
午后的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都抬头往她往来,她顾不上这些目光,又问了遍坐在对面不敢看自己眼睛的林耀祖。
“你是说,你网贷去赌钱?”
林耀祖听出来姐姐语气里的严肃,手往口袋里缩了缩,才嗫嚅开口:“姐,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你能不能小点声。”
她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你还知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借钱的时候怎么没这样想?打给你爸,我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林耀祖一把夺过手机,声音颤栗:“姐,姐,不能告诉爸啊。爸妈知道了,我就完了。爸知道还能让我在北城读书吗?我不要回南湾打一辈子渔。”
“就当我求你了吗行吗?姐,你帮我这一次好吗?你公司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强吗?就帮我这一次,求你了姐。”
她扭头想骂人。
世界五百强?世界五百强你姐也只是打工的小啰啰,你把你姐当什么。高层精英领导吗?
林盼楠愤怒直冲脑门,一堆事在她脑子里搅成糊。气上心头差点忘了家里那个爸是什么秉性。林耀祖这虽然不是什么好大学,要是林耀祖真她爸被抓回去南湾,毕业证肯定是没了。
“姐,姐,我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林耀祖声泪俱下拽着她的手低低呜咽起来。
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为了护着她被家里人骂完后,就偷偷溜到在干活的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哭鼻子。
“都快二十岁了,还哭鼻子,羞不羞你。”林盼楠心里的火还是败给了弟弟的眼泪,心软下来,伸手抹掉弟弟脸上的眼泪。
北城一月的风不饶人,刮在脸上还是生疼,眼泪都要给她吹出来。林盼楠不自觉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服,打开刚从药店买的碘伏,棉签刷刷两下上色,直直往林耀祖额头上摁。
“嘶,疼疼疼。姐,疼死了,你不能轻点。”林耀祖牙关咬紧,眉头拧紧。
林盼楠气不打一处来:“疼!疼就对了,你还知道疼?让你不听话。姐怎么跟你说的,到北城好好读书,不要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到底欠了多少?”
林耀祖垂下头,缓缓伸出三个指头。
“3000?”林盼楠惊呼,这都赶上她一季度房租了。
“不是,是三万。”
林耀祖自知理亏,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但足够让林盼楠听清楚了。
“三万?!”
“我上哪给你找这么多钱?林耀祖,你是不是疯了,你借这么多钱干嘛?”林盼楠只觉得离头上那片自己十万八千里的乌云,在缓缓下坠,下一秒就要压到她脑袋顶上,她手抖着去扒拉林耀祖低下去的头。
“我,我是想着,你过几个月生日了,给你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而且,我们班上的同学老说我穷,他们都有新款手机,我也有点想买,但是我一开始只借了一万的,然后我想着在手机上赢一把就可以把欠的钱还清,还能余点钱,谁知道手气这么背,越输越多。”
林盼楠脸上表情怔了一秒,不过手比脑子反应快,一巴掌拍到了林耀祖的胳膊上。
“姐!疼。”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手气背,手气背,那种网络堵波都是骗人,你还大学生,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姐。”林耀祖语气诚恳的低头认错。
林盼楠松开由于用力被攥得泛白的指尖,语重心长道:“小祖,姐姐不过生日。还有,姐姐是不是跟你说了。到大城市没什么好攀比的,别人有钱那是别人的事,我们没钱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
“这次姐姐帮你解决可以,但是不能有下次了。明白了吗?”
林耀祖听见这话,终于露出了见她的第一个笑容:“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林盼楠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没问你同学借钱吧?”
“没有,姐,这我肯定不会问同学借啊。问他们借不得笑死我。”林耀祖乖乖回话。
“没有就好,不要欠别人人情,也不要麻烦别人。欠多了,还不清也还不起。”
她抬头望向北城这一月常常乌云密布的天,叹气,黑布隆冬的跟她的人生一样,到底什么时候能撒点光进来。
……
“陈先生,您留下的银行卡号刷不出下个季度的陪护以及医疗费用了呢,您看是需要换个卡号吗?”电话是海市一家私人高端医院打来的,女声礼貌又冷冰冰。
“不用,这个月内我会把费用续上。”
“好的,那不打扰您了陈先生,祝您生活愉快。”
通话结束,手机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到了紫檀木沙发的软垫上。
蒋征序惊呼,一个鲤鱼打滚躲过了差点误伤到他额角的手机:“陈闻,你丫的,你这破手机差点把我这张帅脸砸毁容,你能不能注意点。”
陈闻没作声,眼神透过窗户盯着四合院进门右边的柿子树。
再过几个月柿子就该熟了,他妈最喜欢吃柿子了。
意外的陈闻没呛他,蒋征序也看出他没那个心情,捡起他的手机,拍了下陈闻的肩:“要我说,你就顺了你爸……”
“我没爸。”陈闻转头,眼神锋利。
蒋征序见怪不怪说道:“行行行,那要我说,你就顺了他的意,你这卡被断三个月了吧。那疗养院费用高的吓人,兄弟我小金库已经空了,我爸妈也是,狠心。卡都给我停掉。兄弟我也是山穷水尽,有心无力支持你了啊。”
“也不知道这帮老头老太怎么个想的,非得让人结婚才好。要我就不结,不给钱就不给呗,我蒋征序自己赚。”
“不过闻哥,我俩钱现在都被套在那小破公司里了。你那疗养院的钱打算怎么交啊?你实在不行就……”
蒋征序挠挠头,憋着笑开口;“实在不行,你找个人结婚呗。”
陈闻一脚踹到蒋征序小腿上:“滚。你结,你怎么不结?”
“我可不想结,我要当伟大的单身不婚主义。还没玩够呢,玩到七老八十再说吧。”
陈闻掀起眼皮,冷笑一声,“七老八十谁还能看得上你。”
蒋征序不以为然躺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七老八十找老太呗,你哥们我这长相,老了也是法拉利,懂不?”
“不懂,现在拖拉机都有叫法拉利的生产商了?”
蒋征序太了解陈闻了,一张嘴巴毒的要命,白瞎这张脸,快三十岁大男人了一个恋爱都没谈过。
他想起之前还问过陈闻是不是那啥有点问题,换来一顿暴揍。揍完他还是不死心,又问陈闻是不是喜欢男的。换来更狠的一顿暴揍。
半晌他开口:“闻哥,不然你搬回去住得了,估计你家里那位也是年纪上来了想多亲近下你这唯一的儿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7454|1861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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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闻垂眸,语气讥笑:“管我什么事。孩子死了他来乃了。”
他掀起眼帘,盯着窗外的柿子树,脸色更加阴沉:“我就算在路边随便拉个人结婚,也不会跟他待一个屋檐下。”
林盼楠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陈闻看着手机上的微信提示语音来电,按了挂断。
不是才修好吗?水管又坏了?
坏了今天也没心情去修了,还得想办法变一笔钱出来填窟窿。
很快又来了第二个。
陈闻啧了声,还是按下了绿色接通按钮。
“陈闻哥。听得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盼楠细细小小的声音。
“听得到,水管又坏了?”
林盼楠握着手机,带着期望弱弱开口:“没有没有,那个,你方便借点钱给我吗?我很快就能还上的,但是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他就知道,都喊哥了,没什么好事。
“没钱。”
“好吧,谢谢了。”
“嘀”电话挂断的很干脆。
陈闻扭头看着手机,不对啊?之前修个水管,他拒绝,林盼楠都要都跟他“讨价还价”从二百减到一百五,再减到一百。
虽然自己也没想过要她钱,但还挺有意思的。
“咋?闻哥,一百姑娘又给你打电话喊你去修水管呢?”蒋征序乐呵呵打岔。
陈闻刚放下的脚又踹过来:“乱给别人取什么外号。”
林盼楠翻着微信列表,她确实也没报太多希望。她几乎没有朋友,只能厚着脸皮把所有能借的同学都发了一遍信息。
好像大家伙商量好了似的,发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最后一个是陈闻。
本来也不想找他的,可是林耀祖欠了那么多钱,她手头自己存的钱交完下个季度的房租就只剩五千了。
林盼楠躺回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刚陈闻拒绝冰冷的声音她感觉还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会给他打电话。人家只是中介然后帮你修了几次水管而已,有多大的交情吗?
好像确实没有。
她据理力争跟陈闻谈判到一百的修水管费用,人家可是一次也没收过呢。
不行,林盼楠翻了个身。下次必须要把他没收的钱换成现金塞给他,人情比钱难还多了。
林盼楠掏出她的小黑本,翻到写着存钱计划那一页,蹙起眉头,笔尖停顿了好一会,还是下定决心,把余额“5000”用力涂了把叉。
微信电话提示音响起。
林盼楠有点疑惑地看着手机弹出来的页面,“不好惹中介”。
陈闻?他又打过来干嘛。
“喂?”
“林盼楠你是不是要问我借钱来着?”陈闻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想借两万五千两百。闻哥,你方便吗?”林盼楠捏住手机的掌心微微出汗,心里七上八下,两万五还钱,再借两百撑到20号发工资,足够了。
不过两万五是不是对他一个中介来说太多了?电话那头一直没出声。果然还是太多了,林盼楠准备说谢谢然后挂断电话的时候,陈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你帮我个忙,借多少都可以。”
林盼楠讨厌听到别人说,“帮我个忙”,这勾起她不愿意想起的某些记忆,不过这次真没办法。
“什么?”她试探性询问。
“跟我结婚。”
4. 第4章
林盼楠在确定了三遍,陈闻真的不是开玩笑并且以极其认真的口吻问她户口本在不在北城的时候。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天啊,这个陈闻真是坏得很。自己不过是想问他借点钱,他居然要这样害自己,太恶毒了。
结婚?这个钱不借也算。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充电以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拿起手机打开网页搜索,“骗人结婚杀猪盘。”
早晨七点,天边蒙着黑布,闹钟丁零零把在梦里跟周公畅游的林盼楠叫醒,她洗漱完就裹上大衣出门了。
“姨,要个鸡蛋。”林盼楠路过每日光顾十字路口的早餐摊,还没付钱,摊主大娘就往她手里一塞,是一个热热的茶叶蛋。
“丫头,你又只吃个蛋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的。”还得到了一句大娘暖暖的问候。
“我吃这个就行了,谢谢姨。”林盼楠笑着回完话,赶着公交车关门之前挤进了早班车的人流里。
公交车一丝缝隙都没有,像一群沙丁鱼被牢牢塞在铁皮食品罐头里,挤的很,但林盼楠还挺开心,抓不到扶手也不用担心摔倒。
车子摇摇晃晃到公司楼下,林盼楠在工位上偷偷摸摸吃完鸡蛋一口水还没顺下去,“啪”一份图纸就甩到了她桌子上。
“林盼楠,你自己看看你给我的这个图是什么主题?这能吸引目标客户吗?这个月奖金扣半,改了重做,下班之前发给我。”被号称美页公司设计部一组的“工作狂”总监唐晚宜丢下图纸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奖金扣半,把林盼楠砸的晕头转向。
“奖金扣半,某人主题得做的多烂啊。”身后工位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盼楠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她的对头邱漫安。为什么成为对头,其实林盼楠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有天起,邱漫安对她就好像有特别的敌意,说话夹枪带棒的。
而且上个月她们一部的组长小柔姐休产假以后,副组长这个职位一直空着。
她跟邱漫安一起递交了组长职位申请书,这下好,本来就跟邱漫安没什么好关系,现在更是成为竞争对手“水火不容”上了。
不过比起林盼楠之前遇到的人,邱漫安这种程度的话语攻击,对她来说顶多算是平A。
跟往常一样,她没搭理邱漫安,只打开自己的图纸,看清以后她心里惊呼一声,这是她的草书,不是最终稿。
那天林耀祖过来,自己一下被分了心神,居然把草稿交给老大,也难怪唐晚宜这么生气。
林盼楠所在的是美页设计部门,她美大研究生毕业就来这了。一年前刚到的一部的时候,说实话她有点怕不苟言笑的这位女上司,总是冷冰冰的。后面相处下来才发现,唐晚宜只是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
而且唐晚宜才36岁就当上了他们设计一部的总监,真的很厉害呢。林盼楠想,自己要是能36岁当上总监,她要高兴的一个人去吃顿河底捞好好庆祝一下。
“今天我心情好,请大家喝lone的奶茶,每个人都有份啊。”邱漫安声音里跳跃着轻快。
林盼楠低头去改稿子,她找兼职的时候去过这个lone奶茶店,一杯奶茶39,邱漫安可真舍得,只是自己奖金扣完就只剩4000了,这个月要更节省一点才行。
她改稿子改的认真,一杯奶茶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琳达笑着把奶茶推过来,小声说道:“漫安说点多了,反正大家都有,你也一起喝吧。”
林盼楠摇摇头,把奶茶推回去:“不用了,谢谢琳达姐。”
“都说了让你丢掉了,琳达,你给她干嘛。”邱漫安不悦地开口,她坐在林盼楠斜后方的工位,把林盼楠推她奶茶十万八千里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邱漫安最看不惯她这幅装清高的样子,偏偏好像还只嫌弃她的东西。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走空,林盼楠还在改手上的稿子,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后脖颈传来酸疼的抗议,她抬头一看,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指向了十点。
她把电脑上修改过的海报发送到唐晚宜的邮箱,毫不意外,唐晚宜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
“咚咚咚”林盼楠忐忑的敲响门,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唐晚宜时,她有种小学面对班主任的紧张感。
“进。”
唐晚宜的办公室是她们这层楼位置最好的,办公桌侧面就是城景大落地窗,窗外高楼大厦在夜间亮起的霓虹灯光,繁华而又绚丽,才是北城这一线大城市的真正模样。
林盼楠他们工作的区域就被占领着不同玻璃窗的领导们办公室围起来,是一个个小小的格子间。
她们的工位是看不见窗外飘过的云,发现不了阳光不同时刻的变幻,感受不到自然风从窗户缝溜进来拂过脸颊的温度。
唐晚宜一头利落的短发,只瞟了眼她,视线就移回电脑上:“林盼楠你设计稿改好了?我看到了发我邮箱了是吧,我晚点忙完再审一下。”
“好的,谢谢总监。”
“等等,既然要竞选组长,就要上点心。这次设计挺出彩的。只是这种错误不要再犯,这次把草图交给我,要是交给客户了,你应该清楚是什么后果。”唐晚宜没抬眼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语气平淡提醒。
“好的,谢谢总监,我下次一定注意。”
林盼楠小心翼翼把办公室的门带上,松了一大口气。
唐总监,好像没有公司里传的那么不近人情嘛。就是扣奖金扣起来,真是很不手软啊。
迈出公司大门的一瞬,还是给林盼楠冷的一哆嗦,她把手往兜里揣着的同时攥紧了拳头,这样更保暖一点。
她抬头,八层只剩下一盏办公室的灯亮着,是唐晚宜的办公室。
路过公司隔壁的商场,橱窗里的模特已经换上了红火的新年款式毛衣。商场的大门上挂满了新春装饰的假灯笼。
林盼楠收回目光,心里开始盘算,去年是自己在地下室的出租房接了几个小单广告设计。
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找到兼职,怎么这么快就又要过年了啊。
到家快速冲洗完身上的寒气,她立马钻进铺好被窝里,隔着被子淘到的打折电热毯只有点微热,用手机开始浏览兼职信息,微信弹出条不好的消息。
王家村小区房东:妹子,我私人原因,这房子没办法租给你了,你给的押金我退给你了啊。按合同我多退你一个月租金,你这两个星期找找时间搬走吧。
消息下面是一个新的转账消息,王家村小区房东向您转账两千元。
“啊?!又要搬家啊?”林盼楠抱着被子低吼一声。
她随即转头打量起这个房子,离她公司很近,价格也算公道,而且有个大窗户,比她之前住过的地下室好上不少。
而且,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这怎么好找房子嘛。
她咬咬牙,实在不行,加个五十房租行了吧,要是不够,再加五十,最多1100。
她忍痛把加价的消息发出去,却发现一个更痛的事实。
消息根本发不出去。她跟房东的界面只剩下一个红色感叹号。
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林盼楠捂住被子,小声仰天长啸。
生活不易,楠楠叹气。纠结了半小时后,最终她还是败给了中介费,点开了陈闻的聊天界面。
自从前天自己挂完电话后,陈闻也没有发消息说过这个事情,聊天内容还停在被退回的一百转账和那通被挂断的电话上。
林盼楠【陈闻哥,我要重新找房子,你有合适房源吗?】
陈闻几乎是秒回。
陈闻【有,明天有时间?】
林盼楠看陈闻这正常的聊天回复,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果然嘛,还是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二天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划到六点整,林盼楠收起包关机一气呵成,路过前台琳达打趣道:“楠楠,这才六点,难得看你这么准时走啊。”
林盼楠客气回应:“对,琳达姐我今天有点事就先走了。”
“走这么早,唐总监新发的策划做不完我们就少个竞争对手,到时候她就卷铺盖走人吧。”邱漫安从茶水间出来就撞见踩点下班的林盼楠,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不用操心,明天下班之前我会发给总监的。”
“喂?你下班了吗?我在你们公司大门边上这个新一佳等你。”陈闻瞄了眼这便利店名字在电话里告诉林盼楠大概位置。
林盼楠离新一佳还有五百米呢,就看见眼前有个男人骑着黑色的摩托机车冲着自己直直开过来。
她刚想躲,磁性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上车啊,哪去?”
林盼楠警惕地盯着头盔,脚还是往后退,准备给陈闻发信息。
“我,陈闻。你再退,怎么着去绿化带里找房子?我可没那房源。戴个头盔就不认识我了啊,就修水管的时候认识我呗?”陈闻嗤笑出声,说着还不忘指指林盼楠脚后跟。
这嘴欠的,除了陈闻还能是谁。
林盼楠这次没说什么,接过陈闻递过来的头盔,利索地跨上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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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车后座,低低怼了句:“我近视,别说你带头盔了,你不戴头盔,五百米之外,我也认不得你。”
陈闻:“……”
摩托车刚启动,前面忽然冒出一辆小轿车,逆行改道差点撞到陈闻车头上,陈闻一个急拐弯才擦着边躲开。
陈闻反应只要稍慢一点,两个车今天都得跟交警去约会,他难得带了点怒音:“急着去投胎呢。”
他撇了眼身后的林盼楠,还好,后面人没事。
林盼楠被吓了一大跳,本来抓在摩托车后座的手猛的搂紧了陈闻的腰。
有惊无险后,她悄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手退回来,重新抓住了摩托车后座。
车重新启动,这摩托车马力大的有点超过林盼楠的想象,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吹飞,她只能暗暗大腿发力保持自己的姿势,手更加用力的抓紧后把。
陈闻发现后面的人身体有点僵硬,把车子靠路边停下。
林盼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陈闻咳了声,有点不自然说道:“你搂紧我,我这摩托车后座力大,被甩出去了我可不管。”
陈闻把车速放慢了点,带着林盼楠驰骋在北城的各种小巷大道,身边汽车和行人在不断倒退,林盼楠的发丝被吹得很高,她还是第一次在北城坐这种摩托车。
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靠的陈闻很近,熟悉的雪松味顺着风飘进她鼻腔里,她不知怎么的,胆子也好像变得大了起来。
她慢慢松开搂紧陈闻腰的左手,把手缓缓张开,凛冽的气流顺着她掌缝快速擦过,抬眼就能看到被掩没在大片红色夕阳里的北城。
林盼楠想,当一阵风也好,好自由。
陈闻从后视镜瞥到这幕,黑茶色的头盔墨镜下嘴角不自觉上扬。
二十好几的人,怎么还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十分钟后,就抵达了陈闻所说的“新房子”。
林盼楠虽然有点路痴,但是站这胡同里抬头就能看见鼓楼冒出的尖尖,她悄悄打开地图软件,这房子周边全是景点,不过她不关心这个。
北城的景点,她来这读书加工作快七年,一个也没去过。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她太忙了,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过,没时间分给这些波澜壮阔的景色。
尤其她读的还是平面设计这么烧钱的专业,除了每年固定要拿到学校的国家级奖金奖,有时候周末一天要打上三份兼职,早上六点出门,凌晨一点才回宿舍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她高考成绩是省状元,省里发了一笔钱,她自己偷偷留下来了。由于成绩优异,超过美院录取线太多,学校免了她学费,倒是减轻很多负担。
她视线定焦在地图上的地铁站,地铁站就在出巷子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这妥妥市中心啊,而且这交通也太便利了。她有点不信任地看了眼陈闻,这的房子她可租不起。
“你愣着干嘛?被冻成冰棍了?进来。”陈闻黑色皮衣下搭着条黑色机车工装裤,腿又长又直,大步往前丝毫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林盼楠从手机上回过神,算了,来都来了。
先看看,看看又不要钱。
“来了。”她应身,紧随其后,小声嘟囔:“看着就贵,我可租不起。”
陈闻轻哼声:“就没可能房东不要房租吗?”
林盼楠想起他俩第一次见面,陈闻呛她那句,有样学样:“怎么可能?房东脑子坏掉了?”
“……”
陈闻没把摩托车开进胡同里,仗着腿长,一会就把林盼楠甩开一大截。
林盼楠体质虚的很,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才勉强跟上,低声抱怨:“切,腿长了不起啊。”
前面的陈闻停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黑墨色木门前,林盼楠瞟了眼,这人终于知道要等一下女生了吗?
“走啊?”林盼楠看着陈闻杵在那不动,要休息也不是在别人家门口休息的吧。
“走哪去?”陈闻扭头,往眼前四合院的大门走去。
“喂喂喂,这个可是市中心的四合院,我可租不起啊。没有这样做买卖的吧,陈闻。”林盼楠连忙拽住陈闻。
陈闻被逗笑,扬起眉头:“知道你租不起,这是我家。”
林盼楠:“?”
什么啊,他不是穷穷打工人,不是中介吗?这市中心的四合院,他要打几百辈子工才买得起?中介现在,这么赚钱了?
陈闻没管呆立在原地的林盼楠,直接把四合院大门敞开。
林盼楠犹豫着,开口认真问道:“陈闻?你们中介还招人吗?”
陈闻:“?”
5. 第5章
林盼楠跟着陈闻走进四合院,院子很方正,青灰色的瓦,朱红色的门,屋檐进正门大堂的门框上还描着旋子彩绘。北面有个小拱门,进去蜿蜒小路连着一个小池塘。
这会太阳快落山,夕阳的余晖透过院子中右侧柿子树的枝叶,稀稀拉拉落在四合院的青砖地上,洒在林盼楠身上,冬日的寒气都被尽数驱赶走,暖洋洋的。
陈闻自顾自走着,倒真像个中介:“喏,这个北面这个拱门旁边这个门是杂物间,平时不用的。那个,那个西边那个房间,也空着,有时候我朋友来给他住一下。”
“这,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中间是客厅,往左边是我的卧室,往右边是个空卧室,再往后走有个道,是厨房,厕所在出了客厅,西边房间的旁边。”
林盼楠静静听他介绍完,其实心里都要冒光了。好多的阳光,好敞亮的屋子,她真的特别喜欢。
不过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个房子,她绝对租不起,看看就行了,没应声。
走在前面的陈闻扭头,脸上挂起个玩味的笑:“这里怎么样?”
她点点头,认真回道:“很好啊,又有大院子又有地铁的。”不过这根本不是她能租得起吧,这陈闻到底打什么算盘,她有点疑惑地抬头。
陈闻转身捏起紫檀木桌上他早就拟好的合同,用你吃了没一样平淡的语气,丢出一句:“跟我结婚。”
这句话在林盼楠耳边炸开惊雷。她瞪大双眼,果然,陈闻才不是什么君子,“你有……”病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陈闻的话堵住。
“假结婚,这是合同,你看看再说。而且,只要,跟我领个证。”
陈闻把合同往前递了递,手往右边一指,语气散漫:“那个带独卫的,朝南,大窗户卧室,归你。我一分钱房租不要,水电全免。结婚不是要给彩礼吗?事成后,三十万到你卡上。咱俩桥归桥,路归路。”
林盼楠愣住,三十万?她眨巴眨巴眼睛,虽然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但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还能解决住的地方。
陈闻看她手没动,没接合同也没吱声,身子往后靠到镂空雕花木窗前,轻哂了声:“我对谈情说爱不感兴趣,更不可能爱上你。你大可以放心。”
“对了,你刚说我有什么来着?”
林盼楠从自己存款暴涨的美好幻想里回到现实,葡萄般大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你有……有合同不早说。”
她接过合同,面上尽量保持镇静,眼睛盯着合同一条条仔仔细细阅读。
合同上写着“假结婚协议”五个加粗黑体大字,内容其实就五条。
1、甲方(陈闻)于——年——月——日,委托乙方(林盼楠)进行结婚登记,乙方需要跟甲方领证。
2、甲方陈闻于乙方林盼楠假结婚期间,须免除乙方所有在房屋内产生的支出(包括房租,水电,清洁费,燃气费)。
3、甲方陈闻支付乙方三十万假结婚领证费用,作为精神损失费。
4、甲方于乙方不得干涉双方私生活,两方不能产生任何情感纠葛。
5、如若乙方林盼楠有任何心理不适,在领证完三个月后均可提出离婚。
(附加:本份合同合作双方结婚时效截止至——年——月——日)
林盼楠反复阅读了五遍,越看越诡异,这么好的事?
陈闻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窗棂,抬眼:“结不结?”
“结?是可以结,但是你,给我这么多好处?你的目的是什么?”她林盼楠虽然目前是很缺钱不错,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闻手指按住太阳穴,不想提起那个人,想起前两天蒋征序在他家看的狗血电视剧台词,信手捏来:“没结婚继承不了遗产,家里还有个弟弟跟我抢家产,现在我先结婚就捷足先登了。行了吗?”
“而且,”陈闻顿了下,“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可图的?”
林盼楠撑起个礼貌微笑,呵呵。
一听就是胡诌,她当然不信,不过她也懒得管,也是自己也没什么可给他图的,他的事她也没兴趣了解。
她猛的想起,那天晚上陈闻的那通电话:“不对啊,你假结婚,为什么不去找你现成的女朋友?”
陈闻嘴角抽搐了下,“我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林盼楠把那天陈闻在她家,她不小心听到的那通电话复述给他,得到陈闻一个白眼。
“那是我妈。”
“噢,还有……”
“差不多行了,我遵纪守法一良民。我是甲方你是甲方?在这背调我呢?”陈闻不乐意别人提起他妈,挥手蹙眉打断。
“好的,老板。”林盼楠面上还是笑着,心里默默吐槽,你以为我想问呢,还不是怕你干什么不好的勾当牵涉到我。
结婚了就是夫妻,夫妻是要承担好多连带责任的。懂不懂啊,兜里有几个钱了不起啊。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咔咔把合同拍下来。
陈闻瞥见,嗤笑:“防范意识到挺强,怕我把你生吃活剥了不成?”
“诶呀,陈老板。这不是第一次吗,我肯定要谨慎点咯。”林盼楠努起嘴,笑着把手机收回去。
“谁还不是第一次结婚了。”
……
陈闻把林盼楠送到王家村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林盼楠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搓搓手臂,才走进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只有个没人的保安亭,孤零零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门口。
林盼楠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琢磨起等下打车去陈闻家的路费,可不少钱。
她回头看了眼陈闻,反正他也要回去的,捎自己一程不过分吧?
陈闻像是看透她的心思,在亮着屏幕的手机上敲字,头也没抬喊了句:“回家收拾你的东西去,我又不是你的全职司机。”
林盼楠叹了口气,唉,都是要当假老公的人了,还这么小气。
手机电筒的光被吞噬在漆黑的夜里,对于二百五十度近视的林盼楠来说,看不见脚下的坑是常有的事。
“诶呦。”她身形一晃,重心不稳差点往前摔去,手用力一撑扶住了冷冰冰的墙,还好没摔跤。
陈闻给蒋征序发完微信,目光回到前面那个小影子上,人影忽的晃了晃,他拧动把手,车开出去一百米,发现林盼楠堪堪稳住了。
“手脚不协调吗?”陈闻拧起眉头,手往左一划,摁开了摩托车的大灯。
林盼楠把自己的行李从简陋的小出租屋打包到楼下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陈闻站在摩托车旁边,摩托车还开着大灯,把他整个人照的有点不真实。
只看见他模糊的轮廓,他穿着黑夹克,随意倚靠在车身上,车灯把老小区出来的那段坑坑洼洼漆黑的路,照的通亮。
林盼楠吸了下鼻子,推着箱子走到陈闻身边:“你怎么还在啊?”
陈闻翻身上车,“怕某路痴找不到我家,还要折腾我去接。”
林盼楠也准备跨上后座,被陈闻一只手拉下来。
“你上来干嘛?”陈闻戴上头盔,指了下他摩托车后面的出租车,“我这摩托车就两个座,你要把你行李塞我车底下吗?”
“而且,你打喷嚏,跟我坐一起。别传染给我。”
“坐那出租车去。载着你,我开得比老头乐都慢。”头盔里漏出一双窄双眼皮的细长眼,把林盼楠往出租车推。
林盼楠抓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嘴还是这么讨厌啊。不过,谢谢你,陈闻。
陈闻发动摩托,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出租车司机热情的把林盼楠的行李和包放进后备箱,笑呵呵的招呼林盼楠上车。
车上放着红尘情歌,暖气开的很足,吹的她瞌睡虫都要快出来,她刚闭上眼睛。
前方司机打趣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挺好啊,自己开摩托车给你打车。你是不知道吧,这北城晚上的寒霜可重,你这身板一吹指定得感冒。”
林盼楠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呵呵干笑两声:“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
司机恍然大悟般插了句:“哦!老公啊,结婚了,还这么细心呢。”
林盼楠捂额,“不是,是我老板。”
“老板,老板啊?那你们公司福利待遇不错啊。”司机干咳两声,车里只剩下红尘情歌的后摇。
“叔叔,扫微信可以吗?”林盼楠瞄见计价器上通红的数字,122.6,心里在无声滴血。
“不用啦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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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公,不是,不好意思嘴快了,你老板付过了。”
林盼楠走进胡同,路灯把胡同每一条岔路都照的亮堂堂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顺着导航走到南锣巷188号,抬眼就是陈闻家的大门。
她刚想问陈闻要大门密码,却从黑墨色大门缝隙里透出的一点光发现,门没关。
这人,心可真够大的。
她轻手轻脚把门打开,再关上,意外的是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陈闻似乎是刚洗漱完,湿漉漉的寸头上还闪着光。从正厅走出来,穿着蓝白间隔的家居睡衣,站在门槛上,好笑开口:“你回个家怎么跟做贼一样,大大方方的进。”
林盼楠:“……”
你家,又不是我家。
白天的时候林盼楠都没进右边这个卧室看,毕竟是“寄人篱下”。听陈闻那形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但是她没想到,是不差,没想到好成这样啊。
推开木门,是一张两米大床,床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羊绒毯子,毯子下面是米白色的纯棉四件套,房间的灯光明亮却不像白织灯那么刺眼。
床的侧面是一扇巨大的四方形木窗,上面的木雕样式雕刻的栩栩如生。木窗外是两层的加厚玻璃,把冷空气全部隔绝在外。
林盼楠在门外把鞋脱了,踩在木地板上,是热的地暖,天花板的边沿是中央空调,暖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呼。
她收拾好行李,洗完澡躺到床上,被套的触感细腻又贴肤,身下的床垫好软,她整个人陷进去,跟躺在柔软的棉花糖上一样。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感觉好像在做梦啊。
原来这就是有自己房间的感觉啊,不用跟老鼠和小强共处一室,不用晚上被莫名其妙的噪音吵的睡不着觉,也不会再被半夜冻醒。
真好啊。
眼底涌起一阵涟漪,眼眶渐渐有点发酸,她抬头把还没流出来的泪咽下去。
微信响起一条新信息。
陈闻“向您转账三万元”。
林盼楠眨巴眨巴眼睛,刚才的小情绪一被扫而空。
打款速度真快,不亏是在北城房市贵如天价的市中心拥有这么大一套四合院的人。
林盼楠【?】
陈闻【定金,怕你跑路,收了钱你敢跑路,上警察局一告一个准】
林盼楠【好的老板,我绝对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闻坐在书桌前,处理完电脑上的财务问题,瞄见回信,棕褐色的瞳仁里透出点笑意。
“小马屁精。”
手机上的消息振动个不停。
蒋征序【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蒋征序【你让我买的全新四件套到底是谁准备的?】
蒋征序【还买的是米白色四件套,还有杏色的羊绒毯。你不是一直只用黑色吗?】
蒋征序【上次我去你家住,你还让我自备四件套,陈闻,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蒋征序【陈闻,你丫的,你冷暴力我,信不信我大半夜来查岗】
陈闻压根不想点开蒋征序的信息,点开蒋征序聊天框,打开消息免打扰。
蒋征序【我出发了啊,我现在从家里出来】
陈闻这才有点反应,拿起手机敲字。
陈闻【行。不过你那破游戏的排位赛,以后一把也别想我给你打。】
蒋征序【我忽然想起来,我今晚还有个局,拜拜】
林盼楠从枕头下掏出记账本,爬在床上,把本子垫在自己买的摄影杂志上,才拿出水性笔,开始写。
【2016年1月23号,跟一个嘴巴很毒又不好惹的男的结婚,入账30000,还有270000未结算。30000给小祖还钱。】
把本子收起来,林盼楠翻了个身,看见窗外依然点着几盏小灯的宽阔院子,又打量了下屋内讲究的陈设。
视线停留在床正对面一排书柜上,当个随意的摆件立着,那个不起眼的青花瓷折枝无花果纹梅瓶。
在全国最高美术学府北城美院年年拿全国奖学金,专业成绩断层第一的她,刚仔细看了这青花瓷瓶的细节,这瓷瓶的价格,绝对不会低于七位数。
陈闻,这个人,身上秘密真的好多哦。
6. 第6章
林盼楠从温暖无比的房间和被窝惊醒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是七点二十了。
她从掀开被窝惊呼一声,随手把头发胡乱一扎,洗漱完就急急忙忙往外跑,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站在大门口的陈闻。
陈闻靠在大门车库外的摩托车旁,慢悠悠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戴上头盔,瞄见火急火燎往外赶的林盼楠,嘴角翘起。
她脑袋上浅黄色的短头发翘起一节,有点好玩。
林盼楠瞄到准备发动摩托车的陈闻,心里打起算盘,迟到这个月全勤奖一千就没了,关键这是今年最后两天天班啊。她要是赶不上,就亏大了。
“我要迟到了,能搭个车?”她嘴巴转得比脑袋快,在被扣一千和欠陈闻人情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抬起眼皮,打量起陈闻的神色,双眼皮很窄,下颚线流畅又锋利,关键陈闻的鼻子又高又挺,给这张脸加了很多分。
诶?不对,她不是在看陈闻的脸色吗?林盼楠,你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
陈闻挑眉,下巴扬起:“求人办事,就这个态度?”
林盼楠默默捏紧自己的小拳拳,从牙缝里挤出个笑,声线更加柔软道:“老板,你人这么好又这么帅,肯定会同意的吧?”
“行,上车。”
陈闻载着她一路闪电带火花在离打卡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准备到达了金茂国际楼下。
“谢谢!回去请你吃晚饭!”林盼楠丢下这么句,拔腿就往公司大楼里跑。
林盼楠把组里分配到自己的广告设计的想法和雏形在电脑上绘制完成,才感受到脖子处传来的酸痛。
不过还好,上完明天把整稿赶完就可以放春假,她这个部门加班是常有的事,但美页作为上市大公司里福利算很好了,整个春节有快二十天的假。
她扭了下脖子,双手往后捶了捶腰,她不经意瞥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八点了?八点了?!
还说请陈闻吃晚饭了,这下好,只能吃夜宵了。
她打开手机,好消息是,陈闻就发了两条信息。
坏消息是,陈闻六点半给她发了条信息。
陈闻【不是说请我吃饭?公司楼下等你,别想赖账。】
更坏的消息是,她好像幻听了。
“林盼楠,你们公司合同是签的卖身契?”
“见鬼,怎么听见他声音。”林盼楠坐在工位上用手拍拍脸,左右甩着脑袋。
看来今天自己是够累的。
背后忽地伸出一双大手牢牢钳制林盼楠的脑袋。
陈闻冷飕飕的声音从她头正上方传来:“谁是鬼?”
林盼楠顺着声音抬头,陈闻的脸直直倒映在她眼里。
“啊?!你怎么来了?”林盼楠被吓了一跳,拍开陈闻的手,脑袋终于重获自由。
“我六点半就来了,晚饭都要变宵夜了。你看看几点了?”陈闻敲敲自己的手机屏幕,掀起眼皮,脸色很臭,上面的时间显示八点十二分。
林盼楠理亏,这次确实是自己的错,把电脑上的稿子保存关机,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嘛,那个我加班就……”
“还真不知道,你还是钢铁侠?”陈闻眼神不自在的瞟了下四下无人的办公室,随手把口袋的三明治掏出来递给林盼楠。
“啊?”
“不饿?”陈闻把三明治往前伸了伸。
“噢!谢谢!陈闻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林盼楠欣喜的接过三明治,被他这么一说,感觉肚子是咕咕叫了起来。
“谢什么,你们公司楼下便利店打折促销我买可乐送的,我不爱吃,别浪费。”陈闻瞄见林盼楠好几处红肿的指头,扭过头,转身往前走。
“走啊,我还没吃呢。”
林盼楠口里还嚼着三明治,拎起包跟上陈闻的步伐,上一秒的感动在这一秒化为乌有。
她就知道,陈闻哪有这么好心眼。
林盼楠带着陈闻七扭八绕来了一家铜锅羊肉火锅店,门头很小,店里更是没有环境可言。
厚厚的热气盖到店门口的玻璃门上,贴在玻璃门上的红色欢迎光临字样被蒸的有点模糊。
林盼楠哈了口气,转头对着身后的陈闻开口:“走啊?”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点完锅底等陈闻拿汽水回来点菜,林盼楠小口喝着热热的茶水,听见店后面似乎是包厢处传来争辩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盼楠没理会,捧起茶杯吹吹热气。
“陈闻,你他妈的你……”
“哎哎哎,俊哥,别……”
林盼楠喝茶的动作一顿,哎,看来挂不起了,她放下茶杯往声音传来声音的包厢拐角处走过去。
包厢的尽头,陈闻似乎是刚从洗手间出来,被另一个皮肤黝黑块头结实的男的堵在洗手间门口,嘴里嚷嚷表情凶神恶煞,手不断挥舞,像在蒸锅上挣扎蟹钳的螃蟹。
一旁有好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拉架。
陈闻被逼到昏暗的墙角低着头一言不发,跟只流浪小狗,任由别人欺负。
“你怎么拿个汽水拿这么久,锅都要烧干了。”林盼楠干瘦的身子在此刻有了绝对的优势,在这些男人那狭窄的缝隙里挤到陈闻身边,拽起陈闻的手就往外走。
被称作俊哥的大块头男人才注意到,有个女人混进他们之间,他皱起眉头呵斥:“你谁啊?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了。”
林盼楠使劲拉陈闻,他身子还是一动没动,她疑惑转头看他,这才发现陈闻的眼眶处有片淤青。
这男的,不是嘴巴毒的很吗?一句话不说就算了,怎么还白白挨打。
“喂?我说你们,打人是什么意思?”林盼楠扯起嗓子,张开双臂把陈闻护在身后,但心里虚的很,额前的发丝被细汗打湿。
别打我啊,应该不会打我吧。
打我,我就报警,赔我个三五千。
俊哥是个眯眯眼,“呵”了一声,眼神瞟到林盼楠牵起陈闻的手上,“哦,你女人啊?你还找上女人了,你凭什么?你女人知道你之前的事吗?”
林盼楠听得一头雾水,餐馆老板听到动静赶来,“各位大爷,你们要吃饭我欢迎,要打架闹事我就只能请你们去警察局了,小店打碎餐具桌椅,照价赔偿。”
俊哥啐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嘲讽地对林盼楠开口道:“你小心点,他可是个杀人犯。”
林盼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俊哥不以为然往外走,“我胡没胡说,你问你男人就知道了。”
林盼楠扭头盯着陈闻受伤的脸上,也不管那么多了,“你打了人,还想这样就走了?道歉都没有一句吗?”
为首的大块头露出个讥笑,显然根本没把林盼楠的话放在眼里:“要我道歉?”
林盼楠点头,“要的。”
“不用,你们走吧。”陈闻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情绪。
林盼楠抓紧陈闻的手一松,等俊哥那群人带着他的小弟浩浩荡荡出了餐馆门,扭头小声问陈闻:“你骑摩托车被风吹坏脑子了?”
陈闻靠在墙角,被林盼楠握紧的手腕紧贴着他的掌心,声音不小。如果他没瞟见她额头的细汗的话,他还真的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明明自己怕的不行,还来帮他出头。
笨女人。
他把手抽出来,想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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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好自己就行的话到嘴边又变成:“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也没想管啊,这不是怕你出什么事,没人给我发工资。你放心,我下次绝不会管了。”林盼楠假装不在意拍了拍甩开的手。
头扭到一边,那拳头跟打到她脸上似的,火辣辣的,心里不是滋味。
多管什么闲事。人家又不领情。
发生这档子事,两人也没心情吃饭了。林盼楠难得的没说心疼点了的锅底,直接跟着陈闻回了家。
林盼楠到家也没跟陈闻打招呼,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只给陈闻留下个背影。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林盼楠,你以后再多管闲事就是你活该受气。”
林盼楠把房间的枕头高高抛起,又重重甩下,把枕头幻视陈闻的脸,她左一拳,右一拳,“谁想管你的事了,还让我不要管,你以为我想管啊,还不是怕你出事。”
“你出事我找谁要尾款去!”
陈闻坐在客厅抬眼看到林盼楠紧闭的房门,回想自己刚说的话,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
“闻哥,我来了,闻哥,闻哥,你没事吧。”蒋征序气喘吁吁赶过来。
“我去他大爷的,路俊是不是有病啊?都给你打成这样了,我找他算账去。”蒋征序看见陈闻眼眶的淤青心里一股无名火,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算什么帐算,你是算房先生啊。算了。让你买的膏药买了吗?”陈闻扯住蒋征序,手还有点隐隐作痛。
“买了,不过闻哥,你这不是被打伤了,要冻疮膏干嘛?”蒋征序轻车熟路从客厅的电视柜拿出跌打药。
“闻哥,公司那边,如果按你之前的规划,第三家门店马上要开了,但是我们资金最多还撑一个星期。资金的事……”
“我会解决的。”
蒋征序听见陈闻的回答也没再追问,一边给陈闻脸颊擦药一边开口:“我跟我爹吵架了,今天睡你家啊。”
陈闻:“不行。”
蒋征序不解:“为什么不行?我去,你是你这么多年第一次拒绝我。”
“你被我拒绝的还少吗?”
“第一次拒绝我住在你家。”蒋征序眼珠咕噜一转溜,“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在客房金屋藏娇你。”
蒋征序一溜烟窜到客房,卧室门开着,客房里多了台陈闻一直放在主卧的电脑,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应该不可能吧,陈闻睡眠质量差得不行,主卧的床垫都是陈闻高价找设计师定制的软垫,他的屁股有幸在陈闻床上停留过,舒适度一绝。
他可记得,去年跨年他跟陈闻在他家喝酒,他喝多了吐了两次,想爬到陈闻床上休息一下,被陈闻毫不留情的赶回客房。
还有大前年,陈闻摔断了手,他作为陪护,陈闻这会是让他睡在主卧了,不过是睡的,折,叠,床。
男人的好胜心可能就是在这些莫名其妙的方面,所以他后面用各种方法想睡上陈闻的主卧,都没成功。
似乎料到蒋征序要说什么,陈闻抢先开口:“主卧的床垫我搬过来了,所以现在家里客卧是我的房间,没你的容身之所了。”
他带着质疑开口问道:“陈闻,你让你的假老婆睡的你主卧?”
第一次陈闻给林盼楠回拨电话的时候,那句“跟我结婚”,不仅把林盼楠吓到。也把蒋征序吓得不轻,他以为陈闻当时只是被他爸逼急了,随口说说。
没想到他这哥们,行动力一流,这么会功夫都把人家小姑娘骗回家了。
陈闻点头:“不可以吗?”
“你一次都没让我睡过你主卧的床,你是人吗?!”
陈闻:“滚。”
7. 第7章
林盼楠洗完澡躺回柔软的大床上掏出记账的小本子,开始写。
【2016年1月24日,没吃的羊肉火锅锅底30元,都怪那个讨厌的毒舌房东!】
她划下个大大的感叹号,身体被舒适的被窝包裹,“哎,乙方不好当啊,难搞的甲方。”
门这个时候被咚咚敲响。
林盼楠把本子往枕头下一收,心虚地扭头。“干嘛?”
“睡了吗?”陈闻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
“没有。”林盼楠打开反锁的房门,只漏出一个头,警惕地盯着陈闻问道:“怎么了?”
难道这男人在我房间装监控了?骂他被他听到了吗?不可能,我住进来的时候都检查了没发现啊。
看着林盼楠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陈闻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小财迷还挺可爱?
“这个给你。”陈闻手指摸了下鼻子,把冻疮膏递给林盼楠。
这男人要干嘛啊?但手上的冻疮是又复发了好多,她犹豫着接过来,谢字还没说出来。
陈闻脸有点微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猛地抬起头,他说什么?说对不起?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这个毒舌房东说出对不起啊。
陈闻看眼前的人没马上回应,想起自己刚把蒋征序赶走以后在网上查的道歉方法,难道是还不够诚恳?
“今天的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冲过来太危险了。下次不要管这种事了。”
林盼楠看着认真解释的陈闻“噗嗤”笑了出来:“噢,你是这个意思啊。我没怪你啊。”
她怎么敢怪老板,当牛马就要有当牛马的觉悟。
“咕噜噜”
陈闻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还没吃饭呢?”林盼楠把痔疮膏放回床头柜上,扎起头发往外走。
既然人家也道歉了,还送礼了。自己就还他个礼,正好她也有点饿了,勉为其难给他做个夜宵吃吧。
二十分钟以后……
陈闻面前摆着碗饺子,准确来说是饺子汤,饺子像刚经历过二战,皮肉分离,他有点质疑地盯着吃的正香的林盼楠。
他挑起眉,不信邪的把筷子伸进林盼楠碗里,夹起饺子往自己嘴里送,跟他碗里的一个样,皮是皮,陷是陷。
“你不够吃吗?”林盼楠很大方的把自己碗推过去。
“你要吃就自己夹吧,我吃的差不多饱了。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煮点。”
“林盼楠,你给饺子开桑拿馆呢?”
“啊?什么意思,没有啊?”林盼楠吹着自己筷子上的饺子馅,不明所以问道。
“没有,你把饺子皮和饺子陷全煮出来是几个意思?谁教你这样煮的?”
林盼楠头也没抬,吃着碗里的饺子皮:“没人教我煮啊,我啊,我17岁就一个人来北城读书了,煮熟了能吃就行。这样我觉得也挺好吃的。”
陈闻愣住,自己转身去厨房煮了碗饺子,一个个饱满漂亮。他端过来,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往林盼楠碗里夹了几个。
“试试,这样的,好吃。”
林盼楠本来觉得自己胃饱了,看着碗里几个白白的饺子浮起来,还是没忍住尝了口。
嗯!果然比自己每次放一锅水煮到干做的好吃。
林盼楠眉毛弯起来,眼睛笑成眯眯缝,对着陈闻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饺子都煮成这样,难怪瘦得跟人干一样。他抬起眼,盯着瘦瘦一个吃着速冻饺子也跟吃大餐一样满意的林盼楠。
“你到底之前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陈闻想着,话到嘴边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林盼楠没意识到陈闻话里别的意思,她把嘴里的饺子吃完才开口:“就这样生活,熟了能吃就行。”
陈闻夹饺子的手停住,绕了个圈又夹了个饺子给她,“好吃,你多吃点。”
“今天晚上吃饭,饭店那个人说我的你听到了,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盼楠瞟了眼他:“问什么?他一看就是在信口胡诌,没什么好问的。”
更何况,谁没点自己的过往。
林盼楠心里想,我只想赶紧拿完钱走人,你以前发生过什么,我自己的烂摊子都没处消化,哪有空听你的。
“你怎么就认定他是在乱说?你就这么相信我?”陈闻把碗筷放到餐桌上,直直盯着她。
林盼楠觉得有点好笑,“不是相不相信你,我是相信。现在是20世纪,法治社会,你杀人早被警察叔叔抓走了。还能在这逍遥自在。”
陈闻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心里莫名有点失落,还是开口:“噢,今天那个大块头,跟我有点过节。以后你跟我在一起要是再碰见他,你就走,走得远远的。”
林盼楠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招架不住,想了下还是多嘴说了句:“但是他说的不是事实,就不要让他欺负你了,拳头打在身上很痛。”
拳头打在身上,是真的很痛的。她比谁都清楚那种痛,毕竟从小就是她爸的沙包。
关于她刻意想遗忘的往事在脑海里慢慢浮现。心里的伤口结疤以后时候感受不到它的疼,但每每想起,陈旧疤痕被揭开,疼痛感也会伴随着记忆一同袭来。
林盼楠从有记忆开始,她爸林卫国对她没给一个好脸色,稍微一句话说得不对,下一秒带着咒骂和雨点般的拳头就挥到小小的林盼楠身上了。
她想着自己乖乖吃饭,多帮家里干活,爸爸妈妈就会多爱自己一点。
可是没有。她又想,每次她考试满分,老师都笑得很开心。于是她不敢让自己学习懈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可是爸爸对自己也没有多一点笑脸,只有妈妈看见自己第一名的奖状偶尔会露出个笑脸给她,还偷偷拿给她奶奶买的棒棒糖,那是平时只给弟弟吃的糖,妈妈会拿出来奖励给她。
虽然弟弟也经常偷拿给她棒棒糖吃,但是跟妈妈给的,是不一样的。小小的她,曾经觉得妈妈给的,就是额外甜滋滋一些。
这么点甜,支撑她到了十七岁,离开南湾。
“林盼楠?”
耳边不断响起陈闻的声音,她也从记忆中被拉回,“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怕我被欺负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陈闻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被路俊打坏脑子了,怎么能问出口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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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林盼楠抽了抽嘴角,怀疑地看了碗里的饺子又盯着陈闻,是有毒蘑菇,我出现幻觉了嘛?他在说什么啊?
陈闻不自然地咳了声,“毕竟,我们只是假夫妻,你因为这个受伤,我不会给你按工伤赔偿的。”
林盼楠皮笑肉不笑:“好的,老板。”
这才是陈闻,她安心多了。你放心,下次你遇到这男的,我绝对拔腿就跑。
陈闻手上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碗,一边开口:“你后天要休春假了吧?领证去?”
林盼楠原本犯饭晕,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变得清醒起来。
“就领证啊?”
陈闻掀起眼皮:“那要不然呢?我花三十万请你陪我玩过家家?你当妈妈我当爸爸那种?你当我是慈善家?”
“不是不是,我户口本没在北城。我要回南湾拿。”林盼楠往沙发上的抱枕靠了靠,眼睛盯着陈闻的反应。
切,凶什么凶,等满三个月,立马跟你离婚。
“南湾?”
“奥,是我老家,南湾村,在花城的一个交通闭塞的渔村,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只是我回家的话,要转一趟火车,再转两趟大巴然后坐船上岛,运气好的话,两天可以到家。”
陈闻把桌子收拾干净,坐到了林盼楠对面的沙发上。
“运气好是什么意思?”
他算了算,他手头上的钱最多再运转现在“居家”四天,海市那边的疗养院在过年前要把下季度的治疗看护费用打过去。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运气好就是,那天我做完第一趟大巴,第二趟大巴还能赶上趟然后坐上船就可以回去。如果运气不好赶不上,就只能坐第三天的大巴回去了。”林盼楠叹了口气。
哎,本来还想在北城再打工赚点兼职钱。现在好了,只能回去南湾村过年了,那个地方,真不想回去呢。
陈闻脸黑得要滴出墨来,去三天,回三天,要是她在家里还耽误几天,年都过完了,他还跟她结个什么婚。
燃眉之急解不了,火都要烧到他身上了。
“等不了你这三天又三天的,我订了明天最晚飞花城的飞机,你去收拾下行李。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花城。”陈闻手指飞快在手机上确认好订单,没给林盼楠反驳的机会。
林盼楠“啊”了声。
他就这么急不可耐跟自己结婚吗?
北城到花城,还是春运这样的黄金机票,得多少钱啊。林盼楠很想说,要不然我坐火车,你坐飞机去吧。
看着陈闻这火烧眉毛的样,她还是没敢开口,毕竟人家是老板,她只是个乙方啊。
陈闻扭头看林盼楠:“有问题?”
“没有,那个机票多少钱,我转给你?”林盼楠咬着牙,哎。无良的资本家,让她大好假期赚不了钱,还要倒亏机票钱。
“你担心这个?算因公出差,我报销了。”
“真的吗?老板万岁。”林盼楠笑嘻嘻转身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哎呀,这个资本家还是挺不错的嘛。
收拾完行李,林盼楠掏出压在枕头下记账本,把那个大大的感叹号划掉,加了个括号(其实有时候还是没那么坏的。)
8. 第8章
最后一天上班,林盼楠起了个大早,要是今天迟到扣全勤奖,她真的要把肠子悔青。
以至于她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才到打卡时间。她饥肠辘辘,回味起昨天陈闻带的那个三明治,味道居然意外的好。
“你好,请问今天买可乐送三明治的活动还有吗?”林盼楠走进便利店,拿起一瓶可乐问道。
便利店店员抬头,有点不明所以:“美女,我们店没有过买可乐送三明治的活动啊。”
林盼楠愕然,礼貌回复道:“哦,那可能我记错了。”
她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找到昨天陈闻买的那个口味的三明治。
付完钱,肉疼。十五块八,还真不便宜,算了,最后一天早上也不想吃鸡蛋了,奖励一下自己,马上要发年终奖了。
林盼楠在工位上把最后一笔设计稿画完,今年她的工作也正式宣告结束了,她摸摸自己的电脑键盘还有画笔,感慨道:“明年见了,我的搭子们。”
电脑上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还只有17:00,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手手指的冻疮被中央空调吹得又痒又疼。
她把口袋里昨天陈闻送的冻疮膏拧开挨个手指头涂上,擦得五个手指头跟抹了猪油一样,蹭亮。
“哎?你们忙完了吗?马上要放年假了,我们二部有个小单设计稿还差一点,来个人支援一下。”
二部的总监李刚毫不客气推开林盼楠他们一部的门,张嘴就要人过去加班。
林盼楠心里暗暗吐槽,你们差一点就知道让我们支援,上次我们那个广告设计还差一大截,你们组全溜缝走人了。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现在有点后悔,刚涂什么冻疮膏,手上油乎乎的想假忙都没机会碰键盘。
“不好意思啊,我们都忙着呢。”琳达在前台一个笑脸都没给他,直接拒绝他后,没再搭理他。
李刚是个八九百度的高度近视,超厚镜片也挡不住他细长眼里的计算。
“我看你们这个姑娘还挺闲啊。借我们用一下呗?”李刚手一抬,直直指向了林盼楠。
林盼楠左看看右看看,脑子里思索了一万个理由怎么拒绝。
李刚那催命般的声音再次开口:“就是你了,看手指甲那姑娘,来吧。加班费少不了你的。”
这李刚虽然是二部的总监,但好歹也是个总监,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认命般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的时候,肩膀被一只纤细的手压住,示意她坐下。
“加班费?你二部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部的人拨加班费了?”唐晚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了,站在林盼楠跟前,声音不轻不重。
李刚尴尬地挤出个笑:“我是没那个权利,但是点个奶茶当加班费还是没问题的。问晚宜姐借个人没问题吧?”
林盼楠在一边不敢吱声,也没她说话的份。她暗暗祈祷,唐总监靠你了靠你了。她可不想去给李刚打白工,还点个奶茶,她乳糖不耐受,一喝奶茶就拉肚子,这个福她可享不起。
“有问题,大老板新拨给我们一部的绿洲地产新项目广告设计稿还没开头呢,要不然李总监你来帮帮忙?”
李刚哪里听不出来唐晚宜是在拿大老板压他,可唐晚宜这几年在大老板面前风头正盛,好几个大项目都被她们一部拿到手。
他笑着应对自如:“那既然晚宜姐忙不过来,我就不打扰了。”
李刚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再次响起唐晚宜冷冰冰的声音。
唐晚宜走到李刚跟前,不假辞色道:“以后在公司,直接叫唐总监就可以,我记得李总监你比我还大五岁。好走,不送。”
他从鼻子里发出个冷哼,插在兜里的手指甲深陷到掌心,快步离开了一部的办公区域。
李刚这个周扒皮终于走了,林盼楠长吁一口气,更惊讶和佩服唐晚宜说话之直接,丝毫没给李刚留面子。
她们公司设计部下有三个部门,分别是一部,二部,三部。
能力和接到的单子也是按一,二,三的等级来进行划分的。在一部接到的都是大单子,自然是大老板面前的红人,能赚到钱的人,哪个老板不喜欢?
唐晚宜细高跟鞋的声音在她工位前停了下来,下一秒唐晚宜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我们做设计画稿的,保护好自己的手。”
轻轻缓缓的,不同于刚强势不容反驳的语气,像一股潺潺溪流柔和又关切。
“谢,谢唐总监。”忽然被上司关注到,林盼楠不自觉有点紧张,连带着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唐晚宜没再停留,径直回了办公室。
格子间安静了三秒后,琳达看到唐晚宜门关上后,带着点激动小声“哇”了一声。
然后格子间的大家好像被这声“哇”打开了话匣子,细细碎碎的小声音不断。
都是讨论刚唐晚宜刚的行为和态度,简直太女王了。
“我宣布,唐总监以后就是我的职场新偶像。QUEEN一般的女人。”实习生活泼地拽了下林盼楠的手臂,表达自己的看法。
“行了,你这个ppt再不做完,你偶像QUEEN饶不了你。”林盼楠觉得好笑地拍了下她的手背。
“啊,我要去赶工了。”实习生吐吐舌头,转过头去。
林盼楠手上的冻疮膏吸收的差不多了,她活动了下指头,这冻疮膏见效好快,手都没那么疼痒难耐了,比她之前买的效果都要好。
她抬眸看向唐晚宜的办公室,门框左边挂着醒目的唐晚宜名字。她喃喃自言自语小声道:“偶像吗?”
之前在心里种下的某些理想的种子,这一刻破土而出,发出嫩芽,她眼里迸出光。
嗯,唐总监也是我的偶像。
林盼楠刚打完六点的准时下班卡,陈闻的微信也如约而至。
陈闻【人呢?下班没?你没忘了吧,十点的飞机。】
她看看公司玻璃大门外的倾盆暴雨,再看看微信,好一个天公不作美,她今天出门没带伞,还碰上陈闻这个难惹的催她回家。
林盼楠【下班了,没忘。】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用高中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便利店买伞,身上应该不会湿太多。
脚刚往前迈出一步,被一只手拽回来。
“楠楠,这么大的雨你也往外冲啊?我刚看就像你,还好拉住你了。”琳达赶紧把林盼楠拽回大门里。
“琳达姐,我没带伞,跑出去速度比较快,没事的。”地上有点滑,林盼楠摇摇晃晃才堪堪稳住身形。
琳达看着已经被大雨漂湿一大截头发的林盼楠,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拆开包装就递过去:“我们女孩子,不能淋雨的啦,尤其是你,你看你这瘦的,要是淋个雨感冒,年都不好过了。还这么冷了。你跟我走,我的车在地下车库,我送你。”
“啊?不好吧,琳达姐,不用了。我等等雨小点走也行。”林盼楠下意识就拒绝,北城本来下雨天就堵车,还要麻烦别人绕路的话,她更不好意思。
“诶呦,什么不用不用的,走了。都同事一年了这么点小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琳达不容拒绝地拉起林盼楠就往电梯走。
电梯门开了,她再推辞只怕会惹人误会,还以为她多不喜欢这个同事。
其实她很喜欢琳达姐,她觉得一部的同事都很好,只是她好早之前就再没交朋友的勇气和想法。
琳达还在前头说话,“我说你呀,就是太内向了,一次我们下班后的聚餐都没参加过,要交点朋友的呀。”
林盼楠听进去了,但想起自己瘪瘪的钱包和还欠家里的学费钱没应这句话。
琳达轻轻叹了下气,“楠楠,我记得你是花城来的吧?这北城大得很,多交几个朋友没坏处的。”
林盼楠听见这话,怔愣了片刻,朋友吗?她心里涌上一阵无言的失落。
她家没在花城,是在离花城还有几百公里的南湾村里。
南湾村在远离陆地的一个小岛上,靠海吃海,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靠打鱼为生。教育资源匮乏,村上只有一个小学加初中的学校,林盼楠小学的成绩就一直是全校第一,保送进了城里最好的初中。
学费全免,还给她发了一笔奖学金。虽然一分钱也没用在她身上。
但还好林盼楠她爸看在这笔钱的份上没太多阻拦她上初中,就算去城里读书要坐船再坐车,八点上课,林盼楠需要每天五点半起,她也愿意的很。
只是林盼楠到了城市的初中才发现,这里读书不仅要学东西要考试,还要学处理同学的关系。
考试,学习对她来说很轻松,她可以次次拿第一,但处理同学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好像只能拿倒数第一,因为没有人跟她玩。
城市班级的同学,似乎很喜欢过节,圣诞节,平安节,儿童节这种只有在书本上看的节日,他们班的同学都要穿着漂亮的裙子热热闹闹庆祝一下,除了这个,居然连生日都是值得庆祝的节日。
一开始她来读书的时候,也是有一两个称得上是朋友的玩伴。不过林盼楠是跟她们融不进去的,儿童节这个朋友送了她一个水晶球,另一个朋友送了她个玩偶,她开心的不行。
自己并没有多的钱去朋友买多贵重的礼物,所以每天放学只能回到渔村以后去捡她认为最漂亮的贝壳,做了两个风铃送给朋友。
只是她至今都记得,收到礼物的同学眼里的嫌弃,她们说她送的是破烂,让她把水晶球和玩偶还回去。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成不了朋友的。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林盼楠就一个人背着书包往返在渔船上。阴天,雨天,晴天,只有码头的船在静静的等着她。
十七岁她跳了一级高考完凭着优异的成绩,终于那些读过的书长出翅膀带着她飞啊飞,飞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城。
美页的地下车库崭新明亮,完全隔绝了外面的狂风骤雨。
琳达走在前面,身上搭着条漂亮又价值不菲的狐狸皮披肩,高跟鞋“哒哒哒”的清脆声敲醒她,她缓过神来。
林盼楠跟上她的步子,在后面简单的回应,两人一来一回,也没让琳达的话落在地上。
“诶呦?这谁开法拉利来公司啊?停在我车旁边,挨这么近要死了。我怎么开出去。”琳达惊叹一声,自己的小奔驰跟旁边的黄色法拉利车身距离仅仅只有十厘米。
黄色法拉利的车窗在这个时候堪堪落下,里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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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林盼楠再熟悉不过的脸,对着林盼楠挑眉。
脸上活脱脱写着“你还不上车吗?”
她心跳缓了一拍,这个神经病找来公司干嘛?她不断对陈闻挤着眉毛,右手放在腰下对陈闻疯狂摆手。
琳达没注意到身后林盼楠的小动作,车窗里男人的脸可比法拉利帅多了。
“我去看看,楠楠你等姐姐下的哦。”她对着林盼楠使了个眼色。
琳达比林盼楠大五岁,样貌学历身材个个都有,是个极其精致的外貌主义协会。就是在北城这花花世界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个满意的男人,用她的话说,“男人只有两个是真的,帅和钱。只符合一项的她都不嫁,只帅没钱日子受罪,有钱很丑眼睛受罪。”
一直寻寻觅觅到快三十,琳达也依然保持着时而单身时而热恋的潇洒生活。
林盼楠拿起手机想给陈闻发个信息,才发现陈闻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
陈闻【下暴雨了,你能按时回来吗?飞机不等人,我可不等你。你自己重新买飞机票。】
陈闻【你手机是砖头吗?算了,我去接你。别又让我重新倒贴一张飞机票钱。】
陈闻【在地下停车场B1等你。】
琳达整了整自己的大波浪,敲敲车窗,“帅哥?能麻烦你挪挪车窗吗?我倒车技术不行啊。”
陈闻手指扣着方向盘,手机还亮着林盼楠刚回的信息。
【不准说认识我。】
他嘴角几不可察得撇了撇,认识他很丢人吗?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喔,不好意思。我老板让我停在这里的,我现在挪开。”
琳达愣了:“你是司机?”
陈闻面无表情答道:“不是,我是代驾。”
琳达铩羽而归。
法拉利干净利落地开出车位,琳达对林盼楠招手:“走了,楠楠。”
手机信号又回来了,林盼楠紧盯着陈闻回的信息。
陈闻【如你所愿。上我的车,我才好继续假装不认识你哦,假老婆。】
她闭上眼,手捏紧手机,这个烦人精。
不远处的黄色法拉利,尾灯还一闪一闪的,像明晃晃地挑衅。
她只能堆起笑脸对着琳达扯谎道:“琳达姐,我想起还要去东安门大街买点年货回家,我叫车直接过去吧。谢谢你了。”
琳达不疑有他,“东安门啊?那边是不好停车又堵,你记得打车啊,这么大雨到时候淋了肯定感冒。那我走啦,拜拜。”
“拜拜。”林盼楠对着琳达的关闭的车窗摇摇手。
车窗缓缓降下来,琳达露出个灿烂的笑:“拜拜,明年见。新年快乐哦,楠楠。”
“新年快乐,琳达姐。”
陈闻绕着B1层车库转了一圈,又停到林盼楠脚边。
“上车啊?”陈闻抬起下巴,指着副驾驶。
林盼楠上了车,没搭话。车里的气氛陷入莫名尴尬的氛围。
陈闻瞟见副驾驶上的人裤子被大雨漂湿了一大半,头发的尾端也湿答答爬在黑色大衣上,他不动声色把空调温度和座椅加热提高温度。
林盼楠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他再木头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人不开心了。
“来接你还是我的错了?”陈闻搞不懂女人的心思,语气里满是不快。
“没有。只是下次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车来?你的摩托车就很好。”林盼楠垂下眉眼,她只是这个车过于高调,高调得连她看一眼就知道肯定贵得不行。
贵得不是她这种冬天只有两件衣服换着穿的人可以随便坐上的车。
她只想平淡的在美页打工,运气好的话还能搏上一搏小组长的职位,不想成为同事嘴里的饭后闲谈。
更何况,这段关系,只有一纸合同是真的。她低头扣着手指,他这种钱多得花不完,随便就能给人三十万的人,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懂,不会懂自己的感受。
就好像,有哪个老板能懂当牛马的苦。
陈闻握住方向盘的手背绷紧,脸上表情如常,“哦,这是跟别人借的车。”话落,似乎对于自己落下风的处境不甘心,又加了一句:“我下次也不会再来了。”
林盼楠低低应了声:“嗯。”
“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
“谢什么,好歹也是你老……”陈闻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车里的音乐声盖过了他刚说的话,她扭头问:“你说什么?”
“好歹也是你老板,员工今天晚上就要出差了,要不是怕你赶不上飞机。你以为我乐意来接你啊。”
林盼楠似乎也不再纠结,释然道:“我知道。”
手机上琳达的微信来得很及时,她不用装忙一直看手机了。
琳达【对了,楠楠你不是问我怎么不开心吗?那男的帅是很帅,但是是个代驾。】
琳达【这年纪轻轻就来干代驾,太没斗志了。不符合姐的择偶要求。】
林盼楠掩住嘴,噗嗤一下笑出声。
陈闻好奇扭头,“你笑什么?”
“你的副业是代驾啊?”
陈闻无奈捏住眉心,听见她清脆的笑,豆大的雨滴把车顶敲得噼啪作响,他嘴边也跟着扯出个浅笑。
9. 第9章
这暴雨赶上下班正好堵车的点,北二环堵的水泄不通。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陈闻换成了柔和的轻音乐,听得人昏昏欲睡。
林盼楠闭上眼的瞬间如同打开记忆的锁,梦境毫不留情把她丢回那段潮湿的回忆里。
“喂,你到底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赵敬之那张花花公子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这年,林盼楠大二。其实她没搞懂,为什么赵敬之这样家里有钱又长相的男孩子会在美女扎堆的北城美院找上她,赵敬之由于长得一副好皮囊在学校也算是个名人,不缺人追。
对她来说她的时间只能留给赚钱和学习,她并没有打算把多余的时间分给这种看上去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赵敬之。
她拒绝的很干脆:“不要。”
在要走的时候被拦住,赵敬之不依不饶问她要怎么才能当他女朋友,她说怎么都不可能。
这天以后赵敬之就跟着魔了一样,甚至他们班上都说林盼楠是不是给赵敬之下蛊了。从来不上课的赵敬之,每天跟着林盼楠后面上早自习,林盼楠在那个教室,他就在那个教室。
从林盼楠的必修追到选修,就这样持续了三个月。
她是个对感情先天迟钝的人,爸不疼,妈也只有指甲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爱。所以她更不相信毫无血缘关系的爱。对赵敬之态度发生改变,是她在食堂兼职的时候,赵敬之居然也跟来了。
赵敬之跟着她一起兼职,下兼职给她留着热乎的饭,还给她多加了鸡腿。
她其实心里是感动的,毕竟从小到大对她示好的人少之又少,赵敬之捧着热汤再次问她能不能做她女朋友的时候。
她动摇了,少女的林盼楠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也能有一场平淡但是幸福的恋爱。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卑的她这次依然拒绝了赵敬之。
赵敬之这次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意,眸子里全是不耐烦。
食堂侧门一堆起哄的男生蜂拥而出。
“敬之哥,你这不行啊,我们都在外面淋雨蹲了半个小时了。”
“就是,还说你今天一定能搞定我们系难追榜第一名林盼楠,人家不吃你这套啊!”
“就是啊,敬之哥,你这次打赌输了,我们一人一套游戏全神装别抵赖啊。”
林盼楠坐在食堂桌子上,端着赵敬之说是给她特意从食堂阿姨哪里抢来的鸡腿不知所措,眼前的赵敬之和这碗饭只让她觉得恶心,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地甩了赵敬之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食堂,闹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赵敬之捂住脸觉得面子过不去,大声嚷着:“你装什么装?林盼楠,你敢说你没有喜欢上我?上周我牵你,你不是没拒绝我?”
林盼楠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人僵在那里,忍住眼眶里的泪,一字一句道:“喜欢过你又怎么样?我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不丢人,你把别人的感情当赌注,才是真的恶心人。”
这场面被不少看热闹的男生录了下来,甚至被好事的男生取名为“北美食堂爱情保卫战”,林盼楠也在学校火了一阵。
林盼楠面上还是照常学习,兼职,上课。夜里比白天难熬,她的枕头总是湿了又干,她也会偷偷看视频下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心疼她的女生,那些陌生的id发出的温暖评论在舆论满天飞的时刻给了她力量渡过那段灰暗的日子。
赵敬之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造成的连锁反应,并没有在林盼楠在跟他划清界限后就彻底消失。这个名字跟随着她的生活持续了到大学毕业,总有知情或者不知情的人问她,赵敬之呢?
或是披着戏弄她的关心,或许又是根本就想看她出糗,也有极少数根本不知内情的询问同样的问题。赵敬之像一颗老鼠屎,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以后又跳进别的锅里逍遥快活。
而她花费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让日子变得跟之前一样平静。
所以陈闻这样不速之客也好,还是别的不属于她这个世界的人也好,她都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打破,别人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她要耗尽大力气才能维持的平静的生活。
“林盼楠?林盼楠,林盼楠?”
陈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睁眼,自己坐在副驾驶,车早驶入四合院的车库里。
“还不醒,我要拨120呼叫说有人昏迷了。”陈闻早就下车了撑在车窗边上欠欠开口。
林盼楠进屋收拾行李的空档,他还靠着亮黄色的法拉利旁边,指腹处还残留着林盼楠眼角的泪。
他挠挠头,心里闷得很,一个电话给蒋征序打过去。
“蒋征序,你能少买点这种骚包的车吗?”
蒋征序:“?”
陈闻:“再借我这种亮得不行的骚包车,下次你去夜店别想我帮你给蒋叔打掩护。”
蒋征序:“???”
蒋征序想反驳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电话被挂断,“什么啊?不是自己说要借辆又帅又牛哄哄的车去接你的小老婆吗?”
不过,他的车哪里骚包了。不就是黄的法拉利吗?他还有紫的粉的红的,多好看啊。
陈闻,特没品一兄弟,想到这,蒋征序暗自摇摇头,也懒得跟抽风的陈闻计较。
……
临近春节,晚上十一点的机场人也熙熙攘攘,陈闻办完托运回来就看见林盼楠对着手机发呆。
“回家就带个这书包啊?”他在林盼楠身边坐下,指指只能放下随身衣物的书包。
“又呆不了几天。”林盼楠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倒是你,带个行李箱干嘛?要在我老家过年啊?”
陈闻伸直长腿懒洋洋回道:“怎么还没结婚就想着让我去你家过年了?能不能矜持一点。”
林盼楠没理他,手指停在跟林耀祖聊天的界面上,上次聊天记录还是她给林耀祖转的三万块钱。
犹豫了会,还是没把她明天回南湾的消息发出去。不知道小祖有没有回家,反正家里也没有人欢迎她,她懒得说。
飞机起飞又降落,凌晨一点便到了花城机场。
花城二月天气没北城气温低,花城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加湿器,机场外湿闷的雨每一滴都像要堵住林盼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
她身上还穿着从北城过来时候的黑色大衣,脱了又冷穿着又嫌热,让她整个人都有点烦躁。
“走啊?”陈闻瞥了眼似乎有点低气压的林盼楠,推着自己行李箱往机场的连锁酒店走去。
他本来想订个更好一点的酒店,但他们落地的时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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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晚,折腾来折腾去,晚上没几个小时好睡了。
林盼楠想到回家又要应付家里人,头昏脑胀,只听到前台陈闻跟前台服务员的争执声。
林盼楠背起包走到陈闻身边,莫名觉得服务员眉眼有点眼熟,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陈闻跟林盼楠解释了一通,原来是他们订的两间大床房,有一间漏水现在在维修,酒店也没打电话告知。今晚上两人要挤在一个房间了。
林盼楠现在只想躺下休息一下,也不想跟前台争执,侧身小声问陈闻:“我睡沙发,你睡床,我们睡一间,你介意吗?”
陈闻挑起眉尾,“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反正没几个小时能睡了。”
她利索地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麻烦办一下入住。”
前台小哥,盯着她身份证看了好一会。陈闻在身后不自觉皱起眉头:“看什么?没看过人身份证照片?”
“林盼楠,你要回南湾啊?”前台小哥突兀地插话,见林盼楠还没反应,他自报家门:“我啊,螃蟹,孙武强。住你家隔壁隔壁隔壁,小学咱俩还一个班,后面你成绩太好去市里读书了,记起来了吗?”
林盼楠愣了会,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样子她记不清了。单纯记得他名字是因为他妈,在他们村里八卦得很,天天家里长家里短跟别人扯谈,当时没少给林盼楠爸添油加醋说她在学校的事,她没少挨打。
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她点头,想起陈年往事便是连刚笑着的脸都冷下来:“嗯,我先去休息了。”
孙武强的八卦劲跟他妈如出一辙:“诶?老同学好不容易见面就去休息了?你不是在北城大城市工作去了吗?这是回家了?这男的是你男朋友吗?你带回去见家长啊?”
林盼楠眼皮打架,现在只想好好睡觉,张了张嘴,但是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不过你长得跟之前不太一样,好看了很多嘛?你是不是在北城工资都用来整容了?”
一直没吱声的陈闻,直接把林盼楠拉到自己身后。她抬头只看见陈闻冷峻的侧脸,唇线抿直,面无表情说道:“她整没整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去整整。”
孙武强听到这,嘴皮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被陈闻一句话堵回去。
“哦我忘了,脑子这种东西整不了。那我祝你早日回胎重造吧。”
她心口一松,嘴角不禁弯了弯,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没想到身后的孙武强被激恼般大声质问:“你算哪根葱?”
“他是我……”林盼楠的话被陈闻打断。
陈闻眉眼都带上了不耐烦,缓缓吐出四个字:“管,你,屁,事。”
林盼楠瞄见孙武强除了脸色涨成猪肝红以外,也没有别的话来反驳,一副吃瘪的模样,她心情倒是愉快了不少。
陈闻拿起前台的房卡的身份证拽住林盼楠的手臂往电梯走。
“谢谢。”林盼楠按下电梯楼层。
“谢什么谢,以后遇到这种不想回答的话,哥送你个四字箴言。”陈闻握住行李箱杆把手,在林盼楠好奇的目光里,说出刚刚那四个字。
“管你屁事。”
林盼楠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学会了。
10. 第10章
两人在酒店凑合对付了一晚上,不过陈闻睡的沙发,临睡前林盼楠看着陈闻大长腿憋屈的塞在沙发里,主动提议:“还是我睡沙发吧?”
陈闻转过去只留个背影给她,“我睡不习惯软床。”
路途辗转两趟车,林盼楠抵达了到码头,她看着身后拎着行李箱的陈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你就送到这,我在这个码头上船就可以回家了。”
陈闻点点头,他也没打算跟着林盼楠回家,自己这身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跟人家姑娘大过年的回家算怎么回事。
林盼楠自己乘上回家的船,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飘飘晃晃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她捏着书包带望向南湾村的方向,她都快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15年春节在做家教,14年春节在发传单,13年春节在干嘛呢?记不清了,反正是在打工吧,回想起来在北城的日子好像不是上班,就是打工,但是也比南湾的日子舒畅很多,有个自己的房间就很好。
“你怎么回来了?我都没收拾你房间。”王爱娣看着推门而入的林盼楠没太多表情,转身去蒸鱼,半分钟后又从厨房出来,“今年春节不加班?那不是少了好多加班费啊?”
林盼楠坐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确定她爸林卫国不在家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加班,回来一趟,今天下午就走了。”
“哦,你弟耀祖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说今年春节也不回来了,你到时候回去看看他在学校干嘛。”王爱娣把手上的水往围兜擦了擦,嘱咐完就回厨房准备晚饭了。
林盼楠的家是一个水泥二层小楼立在水面上,一层只有一个厕所,厨房和小小的客厅。二层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她爸妈的,一个她弟弟林耀祖的,还有一个杂物间。
她的房间在楼梯下,不足四平方没有窗户的斜角,小小的楼梯斜角硬是塞了一张1.2米的单人床,除此之外放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她掀开遮住楼梯下斜角的帘子,一张床引入眼帘,这就是她的房间,有什么好收拾的。
王爱娣在厨房忙完又上二楼掏出一大袋鱼干,神秘兮兮递给她:“你爸没回来,你拿点干虾米走,上次我说要寄一点给你,他都不让,我又吵不过他的。你拿着别让你奶和你爸看见。”
林盼楠没接,“不用了妈,我又不做饭。”
王爱娣回了厨房,又给林盼楠塞了碗鱼肉,“女孩子家,饭也不会做,你怎么嫁得出去?你看你瘦得,我晒的鱼干都比你丰满,我说了让你回南湾,村长家儿子不好吗?女人就应该踏踏实实找个人嫁了过日子,你一个人在外面折腾什么折腾。我跟你爸已经商量好了,明年你二十五了,明年就别在北城了,回来找个人结婚。我们都是为你好。”
林盼楠听到这句腾地一下从沙发站起来,“妈!你们能不能别为我好了,为我好之前能问问我吗?”
“什么叫给你做决定,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你又不听我跟你爸的话,回来干嘛?赶紧走。”王爱娣布满皱纹的眼角堆积在一起,脸色冷下来。
“你那个爸,天天就是打麻将,你弟又不着家,你又不听话,我也不管了。”
林盼楠盯着塑料袋里被包起被晒干的虾米,低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爱娣忽然话锋一转,“你弟弟马上要毕业了你看能不能帮他在北城找个工作,你那个公司也行。”
她没接话,转身上了二楼把户口本翻出来,掏进背包里。
“你真是越长大话越少,你这样子不行的啊,从小到大也没见你交过朋友,你一个人在北城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留恋的啊?”王爱娣还在厨房絮叨。
“你反正也找不到人嫁,你在南湾我给你找个亲事都难,你难道还想在北城那大地方嫁个什么好男人啊?”
林盼楠抓紧塑料袋却被里面的干虾米坚硬的胡须扎得掌心又疼又痒,心里涌起一股火。她转过头把塑料袋摔到沙发上。
“不嫁人就不能一个人过日子了吗?你嫁给我爸过得幸福吗?”
王爱娣闻言噤了声,只是背弓得更低了,像要低到灶台下去,厨房里只剩下她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林盼楠心被捏得更紧了,她闭上眼,吞下所有情绪,手不经意拂过早已湿润的眼角。
刚恼火的情绪一下被这抽泣声熄灭,她低低回了句:“我虾过敏。”
她对虾过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也不太记得了,好像从有弟弟起,三岁弟弟的碗里总是堆满大虾,她六七岁的年纪馋的很。
伸手就要去拿,被爸爸和奶奶打了个措手不及,妈妈一般这个时候还在厨房做饭,妈妈是吃饭的时候总是最晚出来,吃完饭总是最早进去。
奶奶瞪着她,眼里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她记得村里的野猫偷他们家晒的鱼干的时候,奶奶就是这个表情,可是她又不是野猫,奶奶为什么这样看她?
她不懂,于是问:“奶奶,楠楠不能吃吗?”
奶奶根本不看她,只顾着给弟弟碗里堆起被剥好的虾肉,转头去骂厨房里的妈妈:“你看看你生的什么讨债鬼,还抢耀祖碗里的虾。”
林耀祖流着口水,还是把碗里的虾用手捏起几只递给姐姐,“姐,姐,吃。”
林卫国在旁边看得烦了,直接把她碗里的饭倒掉,一巴掌拍到她脸上后又重新把虾放回林耀祖碗里,“吃吃吃,就知道吃,以后再这样没规矩,以后你就别上桌吃饭。”
王爱娣在厨房听见动静赶出来,只看见被扇得脸通红的一直哭的林盼楠,饭是吃不成了,她还被婆婆一顿说教。
她天天搞家里的杂事就累得要死,还要给一大帮子人洗衣服做饭,晒鱼,跟着林卫国去捞鱼,早没了耐心。
把林盼楠拉到厨房一边,打她的手板心,“你就这么贪吃啊?你就这么贪吃,你弟弟的饭你也要惦记,你是不是还嫌我不够累,还嫌你奶奶骂我骂得少。”
林盼楠搞不懂这些,只知道爸爸打完脸,又被妈妈打手心,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王爱娣抽着她的手心,“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林盼楠还是抽泣不止,王爱娣没了办法只好声音放柔一点,拍着她的背:“楠楠,小女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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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虾,吃了会过敏,身子长疹子,浑身痒,妈妈是为你好,知道了吗?”
当时林盼楠还小,不知道过敏是什么意思,只看妈妈轻声哄了自己心里也就不计较了,但是把吃虾过敏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后面偶然有一次,小学食堂的菜里放了虾米,她倒是真的浑身上下起疹子痒的不行,那个时候家里人也没带她去医院看,说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等她再长大一点,初中跟同桌女生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女生吃虾就会过敏。
再后来,到北城上学,毕业聚会上无意吃了带虾仁的饺子,手上的疹子又如春笋般冒出。她只能忍痛花个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四十块买了一盒抗过敏药。
……
陈闻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盼楠已经到了码头,她收拾好情绪接通电话:“喂?我准备过来了,你等我一下吧。”
“好。”
临近春节,机场堵,路上堵,船运人多她都能理解,但是为什么,民政局人也多成这样?
人都排队排到门口来了,诶,她发愁盯着前面乌泱泱的人群,这样她还赶得上今晚回北城的火车吗?那票好不容易抢到的呢。
她啧了声,眉眼间的不耐烦溢于言表。
陈闻见状,拿她开涮:“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跟我结婚啊?”
她呵呵干笑了一声,“我是迫不及待要回家吃年夜饭。”没等陈闻回话,她打开日历惊呼“我就说怎么这么多人,今天还是个宜婚嫁的黄道吉日。”
“早知道选个不宜婚嫁的天煞孤星日,早领完早走人。”林盼楠真心惋惜道。
陈闻捏了下鼻梁,好气又好笑:“你还信这个?”
“喔,我是不信了,不过他们信啊。”她抬手指向前面看不见尽头的人群。
等终于排到他们俩领证的时候,外面天上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
两个人拿着户口本递给工作人员,公事公办签完字后,来到了照相环节。
民政局的摄像大哥倒是尽职尽责,“诶,这个美女,离你老公近一点,你们俩中间都能插秧了。”
“帅哥笑得很好,这位美女别板着个脸嘛。我们这是结婚登记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来办离婚,笑一个,茄子。”
左调右调摄像大哥都觉得不满意,看着镜头里有点疏离的两人,忍不住多问了句:“认识多久了?看着不像热恋啊。”
陈闻揽过林盼楠的肩,语气自然得很:“她害羞。”
林盼楠没挣扎,只是在摄影看不见的角落,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
陈闻闷哼一声,低头看她,眼里藏了点笑意,笑得真切。她抬眼去看,陈闻的表情又恢复如常,呲牙露出假笑,快得像错觉。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陈闻象征性举起红本本拍了照。
“你还有这种记录生活的爱好呢?”林盼楠不解,拿过陈闻手上的红本本。
“那倒没有,拍给投资方交差。”陈闻把结婚证往贴身口袋收好,挑眉笑道。
“合作愉快,林盼楠。”
“合作愉快,陈闻。”
11. 第11章
“我走了啊,你真不用我给你买回去的机票了?”陈闻看了下时间,再不走赶不上今天去海市的那趟飞机了。
“不用了,你走吧。”林盼楠盯着自己手机上的返程火车票,还有四个小时才发车。
陈闻又接着问:“你这么晚回去还有车?我给你订个酒店?”
“不用了,我爸妈等下来接我,你快走吧。我还赶时间回家过年呢。”
“行吧。明年见。”陈闻拎着他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上了的士,车子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她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越变越小,逐渐消失不见,才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她爸妈是不会来接她的,她也不会回去过年。她不想对别人解释这些,这么多年同情或者怪异的眼光,她看得够多了。
反正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林盼楠赶到花城火车站的时候,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才发车,她才安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绿皮火车的车厢里挤满了人,站票,坐票还有占了别人座位的,买到假票两人对峙座位应该属于谁的,闹哄哄,过道里烟雾弥漫,呛得林盼楠差点没缓过劲来。
上车到座位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她挤了十分钟才到位置上。
花城到北城坐绿皮火车需要十五个小时,林盼楠买的是硬座,但是她已经挺满足了,之前从花城到北城她没票站了十五个小时也是这样过来的。
大年二十七,林盼楠跟北城火车站熙熙攘攘赶火车回家的人不同,她一个人往反方向的地铁口挤过去,人海之中她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步伐固执又坚定。
她之前找了份兼职可以做到大年30那天,是在一个离她家不远的教育机构给高三的学生补函数和英语,一天五百,三天一千五。
随着春节的来临。北城街上的公交和地铁人倒是少了很多,她下了兼职总能有空座位,路过胡同,有个佝着背白发苍苍的大爷在吆喝卖灯笼。
她犹豫了下还是卖了大爷摊位上仅剩的两对灯笼,回家她就给挂大门上了。挂完她还满意得拍了拍手,还挺有年味儿。
大年三十,林盼楠去了趟超市买了速冻饺子,路过对联和喜气洋洋的窗花时她停下了脚步,破天荒得花了二十块钱买了对联和窗花。
她回到家把对联和窗花贴好,红彤彤的倒真有点年味了。客厅电视机还在播放午间档狗血爱情剧,她一口又一口吃着饺子汤。
“咦?”好奇怪,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确实不太好吃。莫名想起陈闻煮的那顿饺子,明明都是速冻的,他怎么把它煮的那么香的。
院子里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发出的“喀哒”开门声格外清晰。
林盼楠嘴里的饺子还没吞下去,陈闻不是说去海市陪他家里人过年了吗?
那现在开门的是谁?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悬疑剧片段,北城治安这么好,自己不会这么倒霉遇到小偷吧?
不能坐以待毙,她脚步放轻在客厅桌上拿起水瓶就侧身躲在客厅大门后。
客厅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一个陌生的男声:“有人吗?诶?没人怎么开着电视?”
林盼楠一时有点哑然,现在小偷进门还问家里有没有人吗?还挺有礼貌。
在她要把水瓶挥下去的下一秒,听到前面那个男人嘴里念出个她熟悉的名字:“陈闻这丫的,太不靠谱了。谁能知道他的东西放在哪?”
蒋征序说完回头,就看见躲在门后举起水瓶的林盼楠,他也是被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这女生并确定她这细胳膊细腿对自己造不成伤害才开口。
“奥~”蒋征序摸着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你,闻哥老婆是不是?”
“你好你好,我叫蒋征序,他最好的哥们,也是唯一的哥们哦。”蒋征序颇为骄傲的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林盼楠看了下这位染着红毛,耳骨处还有个爆闪的耳骨钉,长着一张跟爱豆似的漂亮脸,缓缓放下手里的水瓶,也做了个自我介绍:“我不是他……”
她话说到一半卡壳了,这个人是陈闻的朋友,那她和陈闻的协议也不清楚这个人知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三十万买一句别人的老婆,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又把不是老婆这几个字咽回去,“我叫林盼楠。”
两人在客厅进行了一番交谈后,林盼楠总算搞清楚了这位长得过于漂亮,话也过于多的蒋征序来的目的。
林盼楠不太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蒋征序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是来家里给他拿,他忘记带去海市的腌酸菜?”
蒋征序略有点无语地重重点点头,还不忘跟林盼楠吐槽:“没错,是不是难以相信,他给我打电话的,我也是这样问他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哎,没办法。兄弟我只能给他两肋插刀了,你就说离了我这么好的兄弟,他上哪找……”
林盼楠被蒋征序一顿语言轰炸,好不容易把他打发去了厨房找酸菜。
这才有空拨通陈闻的电话,长时间的等待忙音,林盼楠准备挂断的时候,手机里传出陈闻的声音。
“怎么了?”
林盼楠盯着在厨房翻找的蒋征序,问道:“你让你朋友来家里拿酸菜吗?”
陈闻:“啊?你说蒋征序那货吗?是啊,你没回家过年吗?回北城了?”
“对,是就好了。我还以为进贼,吓了一跳。”林盼楠挑着问题选择性回答。
“吓到你了?”陈闻也挑着重点反问。
“现在还好了,我就跟你确定一下,没事就挂了。”
电话挂断后,蒋征序捧着一探酸菜从厨房出来了。他笑盈盈地跟林盼楠说再见,一双桃花眼跟个男狐狸精似的:“拜拜了嫂子。”
蒋征序踏出陈闻家四合院的大门,一手抱着酸菜,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怎么,这么惦记我呢?”蒋征序接起陈闻的电话。
“你要脸不要?”
“那你打电话给我有啥事,赶紧说。你这酸菜老沉了。”蒋征序打开法拉利的门,把酸菜放到副驾驶上。
“有事过一分钟说,我给你的酸菜大宝贝系安全带呢,出行安全第一,懂不?”
“你去我家没敲门?”陈闻冷不丁开口。
蒋征序眉梢一扬,似笑非笑:“我来你家什么时候敲过门,而且不是你自己说家里没人吗?”
电话那头的陈闻没出声,蒋征序恍然大悟般开口:“喔?你压根不是关心你四合院里的酸菜,是关心你院里的老婆吧?”
“咳咳咳”那边的陈闻似乎在喝水被呛住了,“我们只是甲方乙方的关系,你这张嘴少给我惹事,我关心她干嘛?”
蒋征序才不管他狡辩那么多,“哦,行吧。我知道你不关心也不想听,但是我想跟你说,求你了闻哥,能听我说一下吗?”
陈闻:“嗯。”
“你的乙方一个人住在你家,没有外人,就她一个人,不过你对人家可真不够意思的。你从陈叔哪捞不少钱了吧?就让人家吃个速冻饺子,大过年的。而且,你这乙方瘦得北城刮阵风就能吹跑了,你不能对人家好点?”
电话那头陈闻静静听着也没说话。
蒋征序乐了:“嘿,我说你这人儿特较真哈。还不想听呢,我说这么一大堆你都没打断我,你还说……”
“你有完没完,酸菜给我发空运,今天就得到。还有,下次去我家先敲门。”陈闻说完,电话被挂断。
“嘿?这人儿,我也是服了你丫的陈闻。”蒋征序看着副驾驶被系着安全带的酸菜坛子,气笑了。
他蒋征序去他家什么时候敲过门,思绪晃了一下,联想到他刚进门的时候,林盼楠躲在门口举起水瓶的样子。
他往方向盘上一拍,得,破案了。这小媳妇,怎么还偷偷告状。
陈闻,你丫的,这么护短呢?
———
一个人过节林盼楠看联欢晚会也看得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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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有味,之前租的房子都是没有电视的,过节别说联欢晚会了,能有个暖和的被窝她就谢天谢地了。
“接下来,让我们进入倒计时在进入新的一年,有什么新的愿望或者对自己,家人美好的祝愿都可以发送电视下方的号码在明年说不定你的愿望就会实现哦!”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屏幕一转变成倒计时,十,九,八……
林盼楠放下碗,鬼使神差得给电视机里那个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我希望明年林盼楠能在北城有个自己的家。”
“新年快乐!”电视机里响彻着各种当红明星和主持人的祝福语录,空荡荡的客厅林盼楠眨了下眼睛,对着空气说了句:“新年快乐。”
微信传来新的电话提示音。
每年春节除了弟弟林耀祖她的手机几乎没有人来过电话,她直接按了接听,眼睛里还盯着热闹的电视机屏幕,开始唱“难忘今宵”了。
“小祖!新年快乐啊。”
电话那头陈闻传来个冷哼,“小祖又是谁?林盼楠你结婚了,不能这样朝三暮四吧?”
“诶?陈闻?”她有点意外,听见后面那句又有点好笑,“那是我弟弟,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就是问下你在干嘛?”陈闻在海市高级疗养院的套间厨房里翻滚着手中的白面团,一旁的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被他通通搬出来。
擀面杖,蒸锅,还有冰城那边托朋友寄过来的小麦粉和冻柿子,冰袋已经被他拆了丢到一边。
“啊?我刚吃完年夜饭,你呢?”
陈闻侧头夹住手机,手上的活还是没停:“喔?你怎么一个人回北城了,没什么事,就是骚扰一下你。”
话说到这,她也避无可避了。
“哦,公司临时说要加班。”林盼楠摸了下鼻子,“你是不是无聊闲得慌,那我挂了。”
“诶,等等”陈闻那头电话里模糊有个老人的声音传来,“肉肉,饺子好了吗?外婆要吃了。”
“诶好了,马上好啊。”陈闻手边已经擀好一圈漂亮的饺子皮,另一只手在大碗里搅拌酸菜猪肉的饺子陷,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新年快乐,林盼楠。”
林盼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带了点上扬弧度:“谢谢,新年快乐,陈闻。”
电话挂断,手机上收到了林耀祖的微信消息。
林耀祖【姐,新年快乐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她给林耀祖发了两百微信红包,又想起妈妈的叮嘱,多问了一句。
林盼楠【今年怎么没回家过年?】
林耀祖【喔,我在打工赚点外快。到时候给姐你买礼物啊。】
林盼楠眼角眉梢全是舒展开的笑意,一天简直的疲惫好像都消失殆尽。
林盼楠【不用,自己留着钱花。注意安全。】
她点开余额里面还剩四百,兼职的工资存了一部分,又给林耀祖发了两百。
林盼楠【不要太节约,对自己好一点,想吃什么就买。】
林耀祖收钱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就再没消息了。
【不好惹房东向您转账3000元】
林盼楠又惊又不解,她键盘里的字还没出去,陈闻的消息先来了。
陈闻【新年红包】
林盼楠眸子里满是不解,过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不会是加钱让她做什么别的事吧?她可只卖结婚证,卖买身。
她连忙拒绝【不用了,谢谢。】
过了五分钟。
陈闻【三个月也是合同工,年终奖。】
林盼楠这下想也没想直接点了收款,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洗漱完躺下,林盼楠拿出她的记账本【2016年2月9日,除夕,收到年终奖3000。】
算上兼职的收入还有美页的年终奖,她的记账本的总额稳稳上升到了29500的数字,她抱着本子放在胸口,安心感溢满心底。
12. 第12章
四合院的积雪开始融化,院子里的柿子树被雪压的沉甸甸随着上升的温度也抖落了一身的负担,俏皮地伸展出枝干。
初五一大早,林盼楠兼职的补习班负责人金姐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问能不能来救个急。有个补英语的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但是她们补习班都是高三的学生,学生家长盯得紧,不可能不上今天的课。
可能也知道大过年的临时叫别人来代课理亏,于是补习班那边直接开出了比平时高三倍的报酬。
这种好事,林盼楠自然是欣然答应。
等到了补习班,负责人才跟林盼楠说今天要上是一对一的小课,而上课的学生,翘课去周围网吧了,负责人金姐也忙得不可开交,发了张学生的照片只能拜托林盼楠去网吧找人。
林盼楠看见这张照片才想起,这是补习班里有名的不爱学习家里又有的是钱往补习班砸,好像是叫沈一。
上午八点,原本此刻应该坐在温暖补习班教室的林盼楠,被迫顶着寒风出了门。
她看着手机上附近的网吧,大大小小数百个,上个课还要自己找学生,她要是一个个找过去只怕今天课都结束了自己还没找到人。她视线重新回到金姐发给自己的学生照片上,证件照上沈一面容清秀,但发型很叛逆,一半绿色一半黄色。
她拨通补习班给她的沈一电话,预料之中,通了但是没人接。
她挨个在某团上找到附近的网吧电话,从低端小网吧打起,就只说一句话。
“我家孩子是未成年,头发一半绿一半黄,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吗?不方便的话,我就打市场监管局帮我去你店里找一下。”
成效显著,在打到第三个黑网吧的时候,老板娘笑呵呵地说在他们家,还说自己帮忙看着小孩,让林盼楠赶紧来把人领走。
林盼楠到网吧的时候,没先看见头发一半绿一半黄的沈一,先看见的是自己家弟弟。
她开始以为自己眼花,踱着步子眨了眨眼,才确定在角落疯狂对着耳罩里输出的人,确实是自己弟弟林耀祖,只是头发看上去像五六天没洗,油糟糟的,嘴边胡子拉碴。
她上前拍了拍林耀祖肩膀,林耀祖不耐烦回道:“老板,我不是才交完一个星期的网费吗?又干嘛?”
林盼楠脸色冷了下来,伸手把林耀祖的耳罩拽掉,在打游戏的林耀祖也意识到不对,扭头只对上林盼楠沉下来的眸子。
“姐?你怎么在……”
林盼楠蹙起眉头:“我怎么在?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打工吗?你等等,我等会再跟你算账。”
等林盼楠从这个黑网吧唯一的包厢“请”出发型独具一格的学生,林耀祖也站到了黑网吧门口,眼巴巴望着她。
黑老板网吧磕着瓜子目送林盼楠带这两娃子出了网吧的门才松了口气,她家网管在旁边搭话:“姐,你咋就把这开包厢的财神供出去了,我们有时候进去送水人家都给红票票呢。”
网吧老板娘扭过腰,一把瓜子壳丢垃圾桶,“你就知道红票票,红票票,人家要打电话给市场监管局叻。你看看网吧里坐到这些人,有几个满十八了?我生意不要做了啊,蠢脑壳。”
八点半,林盼楠领着补课的学生回了补习班,后面还跟着林耀祖这个尾巴。
负责人金姐喜出望外,带学生在小课教室坐下后,把门关上后带着热络开口:“盼楠,你真有本事啊,怎么找回来的,我之前的补课老师一找找一个上午都不一定找得到呢。”
“我给他打的电话。”林盼楠情绪不怎么好,金姐这才注意到,补习班门外还站着个眉眼跟林盼楠相似的少年。
“诶哟?你弟弟呀?跟你长得可真像,弟弟进来坐啊,你姐给别人补课还要好一会呢。”金姐热情地招呼门口的少年,只是门口的男孩子始终没动,眼睛盯着屋内的林盼楠。
“你坐这等我,等我下课再说。”她指了指补习班前台的沙发,自己还有课要上,别的话她现在也不想多跟林耀祖说。
“谢谢金姐啊,我去给沈一补课。”
一堂课,两个小时补完,沈一都兴致缺缺,自然也没放多大心思在学习上。林盼楠收起课本,“可以下课了。”
沈一听见这句话眼里诧异得很,“就下课?就下课了?”
“两个小时到了,我看你刚瞌睡都要飞到天上了,下课不好吗?”
沈一:“你不劝劝我吗?老师?”
林盼楠瞟了他一眼,“劝你?劝你什么?”
金姐没说,还要给这个小孩上心理辅导课啊,这是额外的价钱了。
“就是劝我,要读书啊不能不学习啊,不能去网吧,不能补课的时候打瞌睡。”沈一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林盼楠已经起身拉开门往外走,撑起个笑转头说道:“弟弟,我只收了给你补课的钱哦。”
还劝他,林耀祖现在活脱脱像个问题少年这都够她头大了。爱学学,不学拉倒。
结完今天的兼职工资,林盼楠带着林耀祖往外走。
两人一路无言,路过一家馄饨小店时,林耀祖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噜声。
林盼楠坐在馄饨店板凳上,忙活一上午到饭点了她也不怎么饿,对面的林耀祖也没说话,也没拿筷子吃馄饨。
“吃,别看我。”
林耀祖这才低头吃起来,狼吞虎咽,没过十分钟连带着汤都喝了个干净,她又气又无奈:“你这是几天没吃饭,老板,再上一碗。”
热气腾腾的馄饨再次端到桌上,林耀祖这次依然没动筷子,“姐,你不吃吗?”
“我不吃,气都被你气饱了,你吃完给我好好说道,你妈还说你过年不回去是在打工,是在游戏里打工?”
林耀祖又埋头吃起来,嘴里包着馄饨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倒了杯店里的热水,递过去,“慢点吃,吃完再说。”
三碗馄饨吃完,林耀祖打了个饱嗝,“姐,今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她没好气:“好啊,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都在一个饭馆做寒假工,后面那个老板说过年休息了,我才去网吧打游戏的。”林耀祖目光灼灼,说着还打开手机上跟老板的聊天记录。
她瞟了一眼,心里火气下去大半,“那你大过年怎么不回家?你爸妈盼着你回去过年,你不知道啊?”
“没有啊,那个,我身份证被我弄丢了,我又没抢到票,不想你跟爸妈担心,就没回去了。”林耀祖眼神躲闪,说话有点吞吞吐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是想着你也不容易,我就没跟你说实话。”
她这才松口气,伸手把林耀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扯平整,“你看你把自己弄得乱糟糟,身份证都能丢,怎么没把你人弄丢。宿舍回不去吗?”
“我们宿舍寒假关门了,要等初十才开门呢。”林耀祖看姐姐没板着脸了,说话都轻快起来。
“姐,那我回网吧了?”
林盼楠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回什么网吧回网吧。”
“你看你这乌七八糟的样子,你跟我回去一趟,我身份证放在合租的家里,我去给你开个酒店住几天。”
“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姐,你这房子不便宜吧?”林耀祖坐在客厅视线上下飘动打量宽阔的院子,“这么大的院子?你合租的室友不在吗?””
林盼楠在卧室翻找身份证,含糊其辞:“你还操心你姐,你不用我操心我就谢天谢地了。不在,他回家过年了。”
“那你让我睡你这得了呗,要是我同学来找我玩,多有面子啊。住在北城市中心四合院诶。”
林盼楠翻出身份证,一个手指头敲到他脑袋上,“你想都不要想,这是我跟别人合租的,别人不在你也不能住进来,有什么面子面子,你不要攀比这些,我也住不了多久,过两个月就搬走了。”
她找了个酒店把林耀祖安顿好,坐下还没三秒钟,手机就接到个未知来电。
“请问是林女士吗?”电话里的女声急切,周围声音嘈杂,林盼楠只答了个是,那边就自报门户。
“我是北城人民医院的急诊护士,你朋友陈闻现在在医院,你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吧,病人扭伤了。”护士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林盼楠抿紧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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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出门一边不停重复拨通陈闻电话,只是显示一直无人接听。还好陈闻家交通便利,坐地铁二十分钟就到了北城人民医院大门口。
她紧赶慢赶到急诊留观处的时候,陈闻脚踝处包得跟个大鸡腿一样,正悠哉悠哉给自己剥橘子吃。
心里的那么点担心在这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啊,电话也不接,他在这里吃好休息好。
林盼楠从旁边绕了个圈来到陈闻身后,猛地拍了下他肩膀。
陈闻回头一看,只见到林盼楠笑得灿烂的脸。
他放下橘子,吐槽:“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拿我寻乐子。”
林盼楠收起笑:“那谁让你不接电话也不交代清楚是什么事,只有个护士小姐给我说你在医院。”
他翘起嘴角,“手机摔得稀碎,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我不是好好的吗。”
“谁担心你……”她嘟囔着嘴,但是视线飘过陈闻红肿的脚踝处那句“你尾款还没结”倒是还是没说出口。
林盼楠刚出留观室的门就被一个男声喊住。
“盼盼?”
林盼楠疑惑抬头,撞进对方的瞳孔里。
利落的黑色短发,金丝边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高出林盼楠一个头,长得文质彬彬的,身上还穿着北城人民医院的白大褂。
这人,自己认识吗?这个医院的医生这么自来熟嘛?
“您好,请问您是?”
许嘉远露出个温柔地笑,“噢”了一声,把自己工牌扯到林盼楠眼前晃了晃。
“我啊,你嘉远哥,不记得了?”
林盼楠恍惚了一瞬,“啊,是你啊,嘉远哥,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我都不认识你了。”
许嘉远的外婆家在南湾村,他小学的时候暑假经常去南湾过暑假,好像听说是许嘉远的爸妈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他。
就给他丢到外婆家,许嘉远当时是个娇滴滴的城里娃,长得又白又矮,南湾村那些混混小男孩不跟他玩,林盼楠家离许嘉远外婆家近两人一来二去也成了好朋友。
其实林盼楠小时候还蛮期待暑假的,比起没有新衣服也没有红包的新年。
她更喜欢暑假有个伙伴,跟她讲讲大城市的巴士,少年宫,游泳馆,保龄球,游乐场。听着新奇又有有趣。只不过后来,许嘉远的外婆病逝,初中的暑假许嘉远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面林盼楠的高中大学,暑假都在打工,两个人就在不同的人生轨迹里冲淡了过去的交集。
许嘉远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弯了下嘴角:“是吧?那我总得长高嘛,不能一辈子都比你矮呀。”
“诶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嘉远哥。”林盼楠笑着摆手。
“哈哈,我知道,我逗你玩呢。”
许嘉远问道:“不过楠楠,你怎么在这?”
林盼楠打了个马虎眼:“喔,我有个朋友扭伤了,我就来看看。嘉远哥,你怎么一下就认出我。”
许嘉远眼尾带着笑意,伸手揉了下她的头:“那当然了,我是你嘉远哥,你变成南湾村海滩上的小贝壳我也认得出你。”
“许医生,这个病人是要转你们神经外科的患者,你来看一下。”
许嘉远笑意收敛:“好,我马上来。”
“你没事就好,我先去忙了,加个联系方式,下次请你吃饭楠楠。”许嘉远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亮给林盼楠。
她愣了下,还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叙旧,随即马上掏出手机加上了许嘉远的联系方式。
许嘉远白大褂的衣角消失在走廊转角处,留观室门旁侧出陈闻的脑袋。
“下次请你吃饭,楠~楠~”陈闻拖着他那个大鸡腿脚踝,靠在门旁边。
林盼楠皱眉:“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谁偷听了,我不过是尿急,谁知道别人医生还要请你吃上饭了。”
林盼楠无语:“你无不无聊,我跟谁吃饭跟你有关系吗?”
“我有说跟我有关系吗?不过这人你情郎啊?”陈闻耸耸肩,摊开手一副大度的模样。
“要我帮你追情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