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和道侣分手后被崽找上门了》 1、鸿蒙(一) 话说当年,混沌未开,万界归于鸿蒙。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鸿蒙之中,初初形成的大道法则并不完善。为了混沌的平衡,鸿蒙自发孕育出了三千以大道法则为本源的先天魔神支撑鸿蒙的运转。 吞噬本源壮大己身是先天魔神的本能。 在这股本能的驱使下,为了掠夺法则本源,三千魔神相互征伐,无尽的鸿蒙被血色笼罩。 洪荒不计年,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仿若无休止的征伐中,实力稍逊一筹的魔神被逐个吞噬,唯有掌握着强力法则的魔神,才能存活下来。 在这些魔神中,有掌握力之法则的盘古大神、有掌握仙道法则的鸿钧道人、有掌握空间法则的扬眉大仙、有...... 还有几乎从不现与人前、几乎无人知晓的因果魔神—— 洛衍。 * “你说,盘古到底想干什么?” 在一处有些偏僻的地方,扬眉看着不远处鸿蒙战场中厮杀的盘古,语气有些复杂地说。 他身侧站着一个身着素净长袍的身影。 在这个暂时还没有孕育出“美”的含义的世界,先天魔神大多打扮随意,大多数时候,用法术在身上草草糊上一层障眼法糊弄了事,并不在意旁的魔神的眼光。 倒是显得衣着整齐的鸿钧像个异类。 听到扬眉的话,鸿钧神色不变,只全神贯注地盯着酣战中的盘古,微微蹙起眉,隐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动,不断掐算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正在喋喋不休的扬眉:“因果......” “什么?”扬眉愣了愣。 “大道法则三千,连番征伐之后,留存至今的魔神已经不多了,但......你可曾见过掌握因果法则的魔神?”鸿钧侧过头,看着扬眉道。 扬眉这才反应过来鸿钧口中的“因果”说的是什么。他有些愕然道:“因果?竟还有掌握因果法则的魔神?!” “啧啧,”扬眉晃了晃脑袋,咋舌道,“那可是因果律啊......难怪从来没见过这位,竟然是这条法则。这因果律若是用得好......”他有些困惑地敲敲脑袋,沉思片刻,摊手:“手握这么一条法则,他真能忍得了龟缩在鸿蒙深处?” 鸿钧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闻言,只意味深长道:“混沌魔神......哪个沾因果?” ...... 洛衍还真能忍住。 倒也不是他忍性好。自打洛衍诞生的那一刻起,洛衍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手里捏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因果,因果,何为因果? 因果,是强制性的契约,众生皆被这种契约所束缚。“因”,是众生一切的交互行为,“果”,则是不可违逆的业力。只要沾染因果,则必承业力枷锁,若是不偿还业障—— 那,清算业力的杀劫在等着你哦。 因果铁律不可违逆。掌管着因果法则的魔神,理论上简直近乎无敌。 试想,缠绕在因果魔神指尖的因果线,能让他洞悉一切潜在的、已发生的、或许还有未来的因果业力。随着修为的不断上升和对法则的理解愈加深刻,因果魔神甚至能够插手旁人的因果、强行引爆业力反噬。 然而...... 洛衍看着在指尖欢快跳跃、时不时将自己打成结纠缠在一起的因果线,面无表情。 法则是个好法则,可架不住混沌魔神——都不沾因果啊! 如今混沌未开,大道法则并不完善,支撑鸿蒙的三千魔神各个手握法则,因果不沾身。 如此一来,并不以战力见长的因果魔神,不管内心深处怎么想,只能默默当一条咸鱼,安安心心地将自己苟在鸿蒙深处。 开玩笑,因果法则虽然目前看起来略鸡肋了些,但怎么说都是一条核心大道法则,若是被其他魔神知晓,目前几乎不能动用法则之力的因果魔神就是立刻被拆骨扒皮、吞吃入腹的下场。 想到这里,洛衍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将在手指上扭来扭曲的因果线拆了下来,捏在手里随意地打着结。感受到因果线传来的怨念气息,洛衍笑了一声。 “怎么,不高兴啊?”他戳戳自己刚刚打好的结,“我可还没嫌弃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呢。” 倒也不是没有混沌魔神撞到过洛衍,毕竟鸿蒙就这么大,三千魔神虽不是各个战力顶尖,随随便便日行万里也是寻常,洛衍苟得再远,也难免碰上几个同类来找他麻烦。 而洛衍又不是真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随着修为的上升,虽不能动用因果律这个大杀器,他打不过中央战场的魔神,还收拾不了这几个只敢往偏远处跑的家伙吗? 这几个送上门的倒霉魔神理所当然地成了洛衍的养料。 洛衍把玩着手中的因果线。这些年他对因果法则的理解愈加深刻,似乎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一些鸿蒙的未来。 ‘鸿蒙必有大变,这变化......’他抬眸看向遥远的中央战场,‘似是应在了盘古身上?’ 就在此时,两道有些陌生的气息落在了洛衍布下的结界外。 洛衍皱了皱眉,发现来者当真停在他门口不动了,心知已被发现藏身之处,便扬声道:“二位有何贵干?” * 鸿钧和扬眉站在结界外。 听到结界内传来的那道清润和缓的声音,扬眉朝鸿钧投来了诧异的一瞥。 他打量了一下鸿钧一丝不苟的衣着,又品了品那声音中的斯文有礼,不由地开口对鸿钧说:“我怎么觉得......这位倒是会与你合得来。” 都挺装模作样。 鸿钧懒得理会扬眉的打趣,径自上前一步,缓声开口:“吾乃鸿钧,愿与道友一见。” 听起来似乎有礼,但不多。 也不顾对方是否愿意,开口就是要直接见面。 “狂妄。”洛衍嘀咕一句,但鸿蒙之中向来以实力为尊。鸿钧么,虽然本身还算低调,但他与张扬的扬眉经常处在一处,在魔神之中也颇有几分威势。 有这个狂妄的资本。 洛衍虽深居简出,但也听说过鸿钧和扬眉的名头。他挥手撤了布下的结界,缓步走出,口中寒暄道:“原是鸿钧道友当面,想必这位,便是扬眉道友了?” 看似轻松,却暗中提高了警惕。 二打一,啧,动不了因果律,有点难。 洛衍面带微笑,做好了打不过就跑的准备。 然后一抬头,就被鸿钧身上冲天的气运闪瞎了眼。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按住躁动的因果线,面上却不动声色。 扬眉听得牙疼,他新奇地看看鸿钧,又看看这位同样身着长袍的因果魔神,口中啧啧称奇:“你们莫不是失散已久的兄弟?这做派还真是极为相似。” 洛衍和鸿钧默契地无视了扬眉的玩笑。 二人对视片刻,鸿钧先开了口:“我二人此番前来,有要事与道友相商。” 一旁的扬眉神情一顿,神色微妙,什么要事?他怎么不知?还有,这般理所当然地开口......当真不会被因果道友打出去? 因果线愈发躁动,洛衍此时也察觉到这两位过去从无交集的魔神并无恶意,便让开一步,放两人进了结界,自己也转身跟了进去。 三人坐定,洛衍与鸿钧同时出手,将自身的法则之力层层覆在结界之上,扬眉不明所以,却也察觉氛围不对,跟在后面出了手。 三位魔神联手将洛衍这处重重掩藏了起来。 事毕,扬眉有些急躁地开口:“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他转向鸿钧,“到底是什么要事如此隐秘?” 洛衍轻笑,“看来鸿钧道友并未与扬眉道友分说清楚?” 鸿钧眸色沉沉,“此事......事关我等性命,不得不慎重。”他瞥了扬眉一眼,“之前不说,是怕你咋呼出去。” “......” 好在扬眉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脾性,摸了摸鼻子,强行按捺住性子等着这两人说明。 同时不忘腹诽,他果然没看错,这因果魔神,与鸿钧确实合拍。一句话就戳破鸿钧的隐瞒,是想挑拨他们的关系,先来个下马威不成? “我为鸿蒙大势与盘古而来。”安抚住扬眉,鸿钧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鸿蒙之中,三千魔神如今所剩无几,盘古不知疲倦,似有屠尽魔神之相。如今,以盘古的实力,我实在不知有谁能阻挡住他。” “只是我不明白,盘古究竟为何做出这等行径?”鸿钧的语气带上了难得的困惑,“屠尽三千魔神,鸿蒙仅剩他自己,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 洛衍闻言挑眉,“鸿钧道友如何觉得我能知晓此中缘由?你我皆知先天魔神不沾因果,我这个因果魔神......呵。” 他似是自嘲,轻呵一声,“名不副实。” “你若当真名不副实,岂会活到今日?”鸿钧道,“至今没有亡于盘古斧下的魔神都不简单,道友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掐算多时,不管怎么算,一线生机都指向了你。” “你我三人何不联手?难不成道友当真豁达到将自己的性命奉于盘古?” 那倒真没有。 洛衍再咸鱼,也不至于命都懒得要不是。 面对鸿钧的逼问,洛衍笑容不变,他确实知道点旁的魔神不知道的事,也确实有那么点能保命的方法。 洛衍扫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鸿钧,和坐在一旁阿巴阿巴的扬眉。自己这因果线自从遇到这两人就反应巨大,如果不出他所料,鸿钧与扬眉还真能活到最后。同这两人联手,与自己而言确实有利无害。于是便开口道:“我等三千魔神,各有道基,修炼至今不过是为了证得大道。” “盘古亦是如此。” 想到不久前通过因果线看到的东西,洛衍神色有些复杂,“我观盘古走的路子,需以力证道,走到最后,便是要开天辟地。” 顿了顿,他突然换了个话题道:“两位想必也有所感悟,掌握的法则修炼至今再无寸进,尤其是鸿钧道友,鸿蒙之中哪儿有什么仙道可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洛衍突然转移话题,但想到自身的情况,鸿钧不由得点了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洛衍是一样的,仙道与因果两种法则,在如今的鸿蒙之中都不算有证道之基,能保住命修炼至今实属不易,他却也不想继续蹉跎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扬眉算不到洛衍所在,鸿钧却可以。 冥冥之中自有联系,大道终是给了他们一线生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鸿蒙(二) 扬眉乃是空间魔神,在鸿蒙之中并不受到什么限制,对鸿钧和洛衍那种对法则的领悟停滞不前的感触不深。此时骤然得知好友的情况,惊疑不定地看向鸿钧。相交多时,他从不知自己的好友竟同因果魔神一样无法完全动用法则之力。 洛衍继续说道:“我等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有一个法则完善的世界,这个世界......恐怕就得是盘古劈出来的。” “啊?”扬眉捋了捋洛衍话里的意思,,惊讶地说,“所以无论如何,盘古都要开天?盘古不开天我们就不能证道?” “是这样没错,”洛衍点头,“可盘古若要开天,需要极为精纯的灵气和庞大的力量,所以......” 这下就连鸿钧的神色也复杂起来:“所以我等三千魔神,就是盘古开天的养料。” 这就对得上了。 难怪盘古不知疲倦地厮杀在鸿蒙战场。 最初三千魔神因本能而相互征伐,盘古在其中并不显眼,随着魔神不断减少,盘古便凸显了出来,这才让他们发现了盘古的异常。 扬眉眉头紧锁,怒道:“他盘古证道要拿我们去填,这是什么道理?我们生来就是注定要当盘古的垫脚石不成?” “如今先天魔神虽所剩无几,但都还有一战之力,我们不如想办法联络其他魔神一起对付盘古!单打独斗斗不过盘古,咱们齐心协力还不成吗?!” 洛衍与鸿钧皆沉默不语。 扬眉急道:“成或不成,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洛衍慢吞吞道:“盘古开天不可改。” 鸿钧亦是附和:“三千魔神不可信。” 旁的不说,就那专修魔道的罗睺,本性狡诈诡谲,万万不可信。 言下之意,不成。 扬眉:“......” 看着稳如泰山的两人,扬眉简直要气笑了,他恨声道:“那我们就坐以待毙?” 洛衍惊奇地看了扬眉一眼,忍不住给了鸿钧一个怜爱的眼神,都说鸿钧与扬眉形影不离,怕不是一个充当打手,一个充当脑子吧?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委婉:“扬眉道友......不擅谋算?” 鸿钧默然点头。 扬眉:“???” “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看扬眉要炸毛,洛衍急忙道,“虽说盘古开天不可避免,但我们若是想要保命,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愿闻其详。”鸿钧沉声道。 洛衍低声道:“拿我们去填开天,无非是因为开天需要的灵气不足,既然如此,这灵气,我们给他便是。” “开天所需灵气何其庞大,我们上哪儿找这么多灵气?”扬眉皱着眉,有些泄气地说。 鸿钧却若有所思。 要说这一片混沌的鸿蒙天地中,还有什么,比身负法则孕育而出的三千魔神更适合成为新天地的养料? 聪明人对话,总能瞬间领悟到对方话中隐藏的意思。 “魔神之体?”鸿钧说。 洛衍颔首:“魔神之体。” “啊?”扬眉简直要炸了,“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把魔神之体贡献出去让盘古开天?两位,放弃修为、脱离肉身重修不是不行,可脱离肉身之后我们恐怕当即就要直面开天,就凭那一点元神我们拿什么活下来?” 若是照常理来说,扬眉说得没错,刚刚脱离躯壳的元神极其虚弱,在开天辟地中只有湮灭的份儿。 但别忘了,洛衍掌握的,是最核心的大道法则之一。 只听他平静道:“先天魔神是不沾因果,但这条规则只在鸿蒙之中。鸿蒙的所有规则在盘古开天辟地的瞬间便会崩塌,到时候,我便可以用因果线将我等的元神与新生的世界牵引在一起。” “待到脱离肉身之后,我们便可立即循着牵引遁入新生世界,重塑肉身,到那时,盘古也不能再拿我们如何。” “这也行?”扬眉看向洛衍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 “为什么不行?”洛衍反问,“盘古开天借了我们的力量,只要我们活着,我们与新生世界的因果便无法磨灭,我之所为,不过是加深了这层关系罢了。” “新生的世界借助我等的力量诞生——”洛衍唇边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便合该回馈我等啊。” 欠下这种程度的因果,如若不加以回馈,除非付出本源和力量的魔神身死道消彻底灰飞烟灭,新生世界道之有亏、根基不稳,未来必会偿其因果、土崩瓦解。 鸿钧垂眸,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慢慢推演此计成功的可能。 一时之间,三个手握核心大道法则的魔神谁也没有说话。 “轰隆——” 结界之外,似是有路过的魔神在争斗,洛衍的结界在斗法中被波及,各色法术轰于其上,炸出阵阵巨响。 好在有本源力量加持,结界只是微微晃动几下,仍旧稳稳地立在原地,尽职尽责地为里面的魔神维护着良好的谈话环境。 巨响打破了沉寂。 鸿钧抬起眼,目光沉沉,落在洛衍的脸上,道:“可行。” 鸿钧这声肯定也意味着几人的结盟将要成立。洛衍心情颇好地换了个姿势,打算趁热打铁将契约定下来,就听鸿钧接着说:“我还有一事不明。” 洛衍的动作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差点从袖口窜出去的因果线堵了回去,脸上挂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抬手示意:“请。” 鸿钧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拦住。 只见向来没心没肺的扬眉,一手按住鸿钧,沉着脸看向洛衍。 “你我皆是先天魔神。先天魔神是什么德性,咱们都心知肚明。”这位空间魔神脸上是难得的冷凝,“仔细想来,这盘古开天、献祭魔神都是你一家之言,是否为真尚未可知。 “若果真如你所言,开天之劫于你而言根本毫无威胁,想要躲过去,只需将自身与新生世界相连,你作为因果魔神想要成事再简单不过,又何必同其他魔神结盟?” “所以……”扬眉眯着眼,目光不善,“你究竟是何居心?” “……” 洛衍无语。 人无语到极点时是真的会笑。他硬生生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那句“不是你们先找上门来的吗”,身体懒洋洋向后一靠,眼皮微撩,皮笑肉不笑道:“扬眉道友,你若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无甚好说。” “结盟于我而言并非必要。如你所言,无论如何我都有法子保命,你们的存在,确实不是那么重要。你若不愿,慢走不送。” 说罢,洛衍袍袖一挥,已是自行撤去了自己附在结界上的法则之力,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扬眉!”鸿钧皱眉,低声喝道。 但扬眉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同为先天魔神,他和鸿钧本就不是从属关系,平日听他的也就罢了,如今这等攸关生死之事,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鸿钧,”扬眉站起身,“三千魔神不可信,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如今话音尚未落地,你就这般信任仅一面之缘的因果魔神?” 见鸿钧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扬眉打断:“你也莫说是信任你自己那推演,我也算了解你。可如今天机不明,你那推演有几分真还未可知。作为多年好友我奉劝你一句,过于迷信对天机的推演,迟早要跌个跟头!” 说罢,竟是扔下鸿钧,破了结界扬长而去。 扬眉与鸿钧的单方面决裂来得太突然,饶是洛衍都被惊在了原地,半晌,洛衍才缓过了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坐在原地沉默不语的鸿钧,问他:“不追出去?” 毕竟也是相交多时的好友,如今猝不及防就断交...... “......算了。”鸿钧呼出一口气,“其实他本也不曾信过我的推演。” 鸿钧与扬眉相交已久不假,结为同盟后在无数个元会中同游鸿蒙,数次互为臂膀渡过危难,可鸿钧知道,扬眉从来不曾真的相信过他的手段,更多的是将他的推算作为一种调剂。 毕竟,三千魔神实力为尊,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而无法完全发挥自身实力的鸿钧,在扬眉眼中永远处于下风。位于下位,又如何能取信与眼高于顶的魔神呢? 与他境遇相似的洛衍,则是选择了避世。除非有不长眼的魔神主动送上门来,他从不掺和先天魔神的争斗。他不结盟、更不结仇,只是默默修炼为自己增加一个存活的机会。 若不是这次鸿钧主动找上门来,他同样不会结什么盟。 不就是活下去?与从前相比,也无非就是在开天大劫中付出的代价更多、风险更大罢了。 围观了《突然决裂的好友》这场戏的洛衍,默默等在一旁,看鸿钧似乎已经平复下来,才开口道:“所以......” 少了一个,这盟约,还立吗? “立。”鸿钧干脆道,“无论如何,活下来才有以后。扬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可以,,,,,,我想借道友的因果律法器一用。” “哦?”洛衍抬了抬眉,手下一松,将袖中蠢蠢欲动良久的因果线放了出来。终于得见天日的红色丝线立马窜了出来,在空中绕着洛衍扭了几扭,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又绕着鸿钧飞了一圈,最后安安稳稳落在了洛衍的指尖。 鸿钧的眼神在因果线上飘了飘,压下了心里因为这丝线的跳脱而升起的不靠谱感,感受着法器上传来的浓郁的法则之力,说:“道友这因果线......不知是否能分出一部分?” 洛衍心领神会:“你想借与扬眉一根?” 鸿钧默默点头:“他是我友,我还是想救他一命。” “以一次人情为码,如何?大道为证。” “可。”洛衍爽快答应。 ‘顺手的事而已,’想到鸿钧的大气运,洛衍心想,‘用来换一次鸿钧的人情,再划算不过。’ 不再耽搁,洛衍将因果线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以大道为证,立下因果誓,盘古开天之前,结为盟友,绝不背叛。 鸿钧离开前带走了一小股法则气息浓厚的因果线。 “道友,我等开天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前奏 在混沌的中心。 这里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或者说,此时无天无地,四方八极无边无际,一道道混沌灵气掠过,翻滚交错。 这里是鸿蒙战场。 不知何时,诸魔神默契地汇聚于此,将这里作为了争斗的中心。 盘古自然也在。 他赤着上身,肩背肌肉贲张,双目微阖,手中紧握着一柄巨斧,双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力道绷起道道虬结的线条。 盘古并未理会距他不远不近似乎隐隐包围着他的魔神,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这片战场的中央。 “盘古,妄图夺取吾等根基,大道不容!”有魔神冷笑着如此说。 盘古眼皮都不曾抬起。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此时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的道上。 早在他摸到证道之机的时候,就隐隐有了预感:他背负着开天之责,若是想得证大道,就必须用手中这把开天神斧劈开这混沌! 只是…… 他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巨斧。 不够……不够…… 还差些什么。 是什么……呢……? 盘古抬起头,环视四周,锋锐的目光从那些先天魔神身上一一扫过。 是了,要劈出一个新天地,这里积攒的混沌灵气还不够。劈出的新天地,更是需要法则的支撑。 那么……就让这些昔日的同类成为神斧的养料吧。 盘古冷酷地想着。 他突然动了。 只见他突然大步踏出,瞬息之间便来到了一个距离稍近的魔神身侧,手中巨斧划过,那魔神还未来及的做出任何反应,就在这一斧中被劈成两半,连惨叫声都没能喊出来。 周围伺机而动的混沌灵气立刻蜂拥而上,缠绕间,那倒霉魔神眨眼间便被绞得干干净净。 什么也没剩下。 紧接着,他手下不停,巨斧大力挥出,又向另一名魔神劈去。 变故来得太快,剩下的魔神一阵骚动,隐在后面的扬眉皱皱眉,大声呼喊道:“都不要慌,我等联手,盘古仅凭他一个,定不会是咱们的对手!千万不要单打独斗!” 扬眉自离开洛衍那处之后便去想方设法地联络了些魔神。或许是盘古过于强大,这些魔神忌惮盘古久矣,倒还真让他将这些魔神给联系了起来。 于扬眉而言,不论洛衍和鸿钧推演的未来是真是假,就凭盘古那一副欲要杀光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魔神的做派,都必须在他证道之前杀了他。 否则,他们这群魔神焉有命在? 但盘古丝毫没有将扬眉等魔神放在眼里。 他目光沉沉,打量着‘敌人’,手下轻描淡写地挡下了袭向他的攻击,口中喃喃:“一、二……不对,还差两个。” 他的视线钉在对面那个咋呼的魔神身上,冷漠开口:“仙道之主和因果魔神……在何处?” 被盘古注视着的扬眉心里一惊。 凭心而论,撇开洛衍,鸿钧到底还是他认可的朋友,就鸿钧那点战力,如何能是以战力闻名的盘古的一合之敌?因此,既然鸿钧并不想参与阻止盘古屠戮魔神,他便也不强求,更不想鸿钧就此被盘古盯上。 甚至于…… 扬眉看着盘古盯着魔神似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莫名想起了洛衍关于盘古的判词: 盘古要开天。 开天啊…… 扬眉咀嚼着这个词。 他不是鸿钧和洛衍,他所掌控的空间法则,在这片鸿蒙中不受任何影响,他尽可以舒舒服服地慢慢参悟,自然不愿意盘古打破他早已习惯了的环境。 听到盘古一张口就是问鸿钧和洛衍的下落,扬眉沉着脸,冷声道:“对付你,有我等尽够了。” 盘古便没再说什么。他似是厌烦了同这些魔神玩闹似的打斗,挥舞着神斧的动作突然大开大合,神斧所过之处,魔神根本无力抵抗,被击中后纷纷倒飞出去,修为差些的更是直接被混沌灵气绞散,灰飞烟灭。 一道寒芒落入扬眉的眼睛。 太快了。 寒芒落下的刹那,扬眉便感到一股巨力狠狠砸了过来。他的修为在同盟之中算是不错,倒也不至于扛不住盘古的随手一击。幻化出本体空心杨柳硬接下了盘古这一斧,神斧砍在空心杨柳那坚硬的树干上略略停顿了片刻便撤了回去,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空心杨柳化为扬眉。 扬眉手捂着腰腹,脸色苍白。 缓了半晌,他直起腰,环顾四周,只看到他的盟友一个个倒在盘古手中的神斧之下。哪怕是修为高些的,也只是勉强扛过了盘古的第一击,紧接着来不及逃走,便惨叫被混沌灵气吞噬。 原来他们真的不是盘古的对手。 扬眉突然有些悲凉。 可尽管反抗是无用功,鸿蒙孕育的先天魔神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就此引颈就戮。深吸口气,趁着其他的魔神暂时吸引了盘古的注意力,扬眉强忍着腰腹间撕裂的疼痛,凝聚着他最为得意的空间之力。 一道漆黑的裂缝出现在扬眉身侧,他一步跨进裂缝,隐去了身形。 下一刻,盘古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意,下意识回过头。在他身后,一道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扬眉此生最为凌厉的攻击已然袭向盘古。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盘古手中的巨斧轻飘飘划过,扬眉只觉一瞬间视野便倒转了过来,眼前渐渐朦胧,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鸿钧的身影。 “唉……” 一道浅浅的叹息传来,扬眉神色迷蒙,张了张口,想对自己的好友说“你怎么来了”,想说“你不是盘古的对手,快走”,想说“以后还是不要太依赖你的推演了”。 但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鸿钧看着扬眉的头颅在眼前消散。 紧赶慢赶,他还是来迟了一步,仓促间只来得及放出从洛衍那里拿到的那股因果线,在那颗头颅彻底消散之前堪堪保住了扬眉最后的一点真灵。 叹息着将包裹着扬眉真灵的因果线收了起来,鸿钧抬眸看向已然被盘古清理得差不多了的鸿蒙战场。 洛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盘古已经清扫完了战场。他回过头,看到站在他不远处的洛衍,嗅到他身上浓郁的因果之力,便知晓了他的身份。 再看稍远处,另一个素衣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将什么东西收了回去。 “因果。”盘古淡淡地开口。 洛衍轻轻笑了笑。 “盘古,我知道你要什么。”眼角余光瞥见鸿钧朝他走了过来,洛衍一边敷衍着盘古,一边不着痕迹地朝鸿钧的方向挪了挪。 盘古并未做声,只是转了转手中巨斧的斧柄。 “你要证道,混沌灵气不足、法则也不足,是也不是?”洛衍笑道。 盘古缓缓眯起眼。 “你要什么?”他语气沉沉,“你既知晓,便也该明白吾不可能放过尔等。” “可以啊,”洛衍爽快道,“这魔神之体,你尽管拿去。法则本源,我也可以自愿交给你。” 自愿交出来的法则本源,力量先天就要更加强大,确实更加适合新生的世界。 更何况,因果法则本就是大道的核心法则。 这倒是让盘古感到诧异。证道的执念在他脑中不断催促,他本能地想要让新生的世界更完善,因此下意识就想答应,却在话出口前险险止住。 “你要什么?”他重复了一遍。 洛衍的条件几乎算是主动将命献祭给他即将劈出的新生世界。盘古何其了解这些先天魔神,洛衍的行为摆明了有诈。 他将目光转向走过来的鸿钧:“你也一样?” 鸿钧点点头。 盘古沉默不语。 洛衍上前一步,用近乎蛊惑似的声音缓缓开口:“盘古,我们不如来做个交易。” “我等自愿献出魔神之体和法则本源,相应的,你作为新生的世界之主,允许我们在开天之后重塑肉身。” “如何?” 盘古嗤笑一声:“你口中这两样皆是魔神的根基,失了本源,你们能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洛衍脸上挂着面具似的微笑,“你只管答应,能不能活就是我们的事了。若是运道不好活不成,也与你无关。” 见盘古垂眸思索,洛衍继续道:“先天魔神不沾因果,你应当也不至于怕我暗中使什么绊子吧?” 在心中权衡一会儿,盘古说:“吾可以同尔等做这个交易,”毕竟他屠戮魔神也确实只是为了魔神之体中蕴含的混沌灵气和魔神的法则本源,如今有魔神自愿交出自然再好不过,他也乐得做这个交易,“只是吾还有一个条件。” 洛衍风度翩翩地抬手,示意盘古尽管开口。 “尔等将被新生世界接纳,同时尔等必须维护新生世界的运转,否则……”他盯着洛衍,一字一顿道,“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洛衍与一直静默不语的鸿钧交换了个眼神。 视线交汇的刹那,两人便明了了对方的意思。两人默契抬手,同时说:“吾等必维护新生世界的运转,大道鉴之!” 当然要答应。 盘古并不知道,因果法则和仙道法则的理解,都要基于新生世界的运行。无须大道誓言,他们本就会与那新生世界紧密相连。 就是为了自己的本源的参悟,也要维护新生世界的运转。 洛衍神色有些微妙地想,‘自愿交出本源不假,可我也没说要交出全部的本源力量。能够支撑开天,足矣。’ 盘古见两人立下大道誓言,这才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紧迫感,就好像…… 就好像他没有办法自己去保护那个新生的世界。 摇了摇头,抛去脑海中的杂念,盘古看向洛衍两人,道:“既然如此,尔等自行崩解吧。” 待法则补齐、灵气足够,他便劈开这混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开天 “开始吗?” 洛衍看着立于鸿蒙战场中的盘古,轻声对鸿钧说。 “好。”鸿钧捏了捏袖中裹着扬眉的因果线,冲着洛衍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洛衍率先伸出手。他的手掌快速翻转,道道繁复的手印在他手下逐渐成型。蕴含着道蕴的符号随着他的动作一一显现出来,围绕在他与鸿钧的身边,随后一头扎进来两人体内。 因果线在洛衍掌中若隐若现。一直注视着洛衍的鸿钧眼尖地发现,与上次看到的和他怀中的那一小股因果线相比,如今的这条似乎粗壮了不少,颜色也愈发浓郁,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 待到这条因果线在两人手腕除盘好,洛衍抬起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吾乃先天因果魔神,今以大道为誓,自此弃吾魔神之躯,自愿放弃躯体内的法则本源,自此,不复因果魔神!大道鉴之!”、 紧接着,鸿钧同样抬起手,声音严肃: “吾乃先天仙道魔神,今以大道为誓,自此弃吾魔神之躯,自愿放弃体内的法则本源,自此,不复仙道魔神!大道鉴之!” 两人的誓言刚一发出,便同时闷哼一声,瞬间苍白了脸色。 盘古感到周身的混沌灵气愈加浓郁,抬起眼,便看到因果和仙道魔神的躯体寸寸崩裂,在那逐渐崩毁的躯壳之下,两道虚幻的影子渐渐显露出来。 “对自己倒是够狠。”盘古确认两人已按照约定将本源和魔神之躯交了出来,便不再关注那边。他闭上眼,微微仰起头。混沌灵气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跟疯了一样涌入盘古的身躯。 盘古将纳入体内的混沌灵气汇聚于双臂灌入开天神斧,原本就巨大的神斧再次膨胀。 点点星光漂浮在盘古身边,那是三千大道法则。 时机已到。 虚空开始震荡,鸿蒙天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震动着。 盘古骤然睁开眼,对那两道虚幻的身影喝道:“闪开!” 下一瞬,他一步踏出,手中巨斧狠狠劈出。 “喝——” 盘古怒喝着,无数个元会都保持原样的鸿蒙天地在他斧下被劈出了一道裂缝! 混沌开始崩塌。 大道在嗡鸣,充斥在混沌中的浑浊元气逐渐崩解,清者升、浊者沉,盘古手中神斧的斧光所至,天清地浊,天地始现。 还不够。 盘古沉默地辟出第二斧。 大道本源融入神斧,又随着斧光喷涌而出,于是,阴阳分、五行立。星河若隐若现,时间长河开始流动。 然而初生的天地并不安稳。 盘古持斧微微抬头,就见天地在混沌的反噬下渐渐有了重新弥合在一起的趋势。 盘古皱起眉,再度劈出第三斧。 刚一劈出,盘古便觉不对,法则之力渐有后继乏力之相,混沌灵气则消耗得异常快,像是在顶替缺失的法则之力。 “你们竟敢算计我!”盘古骤然回头,狠厉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刺向那两道元神。 半透明的洛衍也狠狠皱起眉。 他在立大道誓言时是留了后手,可那也是他算计过的,按理说仅凭魔神躯体内的部分本源便是绝对足够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开天此时已经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绝不容有失。洛衍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源流失如此迅速,和鸿钧顶着混沌破碎的罡风迅速来到盘古身侧,在盘古欲要劈了他们的眼神中抬手按在他的肩背处,咬牙将元神中的法则本源注入他体内。 “咳咳......”洛衍咳嗽两声,原本就是半透明的元神更加虚幻了几分,他虚弱道:“算计你开天不成有什么好处?我们比谁都更想要新的世界。” “呵。”盘古嘲讽一笑,却也顾不得再去分辨洛衍的话是真是假,感受到法则本源被快速补充,便继续劈出了第三斧,将快要弥合的混沌重新劈开。 洛衍和鸿钧放开了手。 盘古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沉着脸,看着仍然想要合在一起的天地,突然明悟: 算计他的不是因果和仙道两魔神,而是大道。 或者说,大道算计了所有的魔神。 鸿蒙需要破碎,混沌需要被劈开,三千魔神不再被需要,因此必须为鸿蒙陪葬。 而盘古是那个执行者。 待到天地稳定,盘古这位最后的魔神,便也没什么用了。 所谓的证道,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罢了。 看透了这一点,盘古一时之间竟有些颓丧。 可是...... 他看着仍然蠢蠢欲动试图合于一处的天与地,感受着体内的快速流失的灵气和生命力,到底还是叹息着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罢了,罢了。 他站直身体,现出法相天地,身形变得巨大,双脚稳稳踏在地面上,双手撑起了渐渐倾颓的天空。 到底是自己的心血,既然逃不过必死的结局,倒不如将这一身血肉,尽数融入这洪荒之中。 是的,洪荒。 此时此刻,他已明了了这新生世界的名字。 洪荒啊...... “你要做什么?”洛衍控制着自己飘起,浮在盘古面前,平视着他的双眼。 盘古向来严肃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轻松的笑容。 他一边支撑着天地,一边像是在闲聊一般,没有回答洛衍,却开口说:“在开天之前,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是啊,先天魔神不沾因果,我哪敢随便出来,出来不就迟早完蛋。”察觉到盘古仅仅是想闲聊,洛衍想了想,到底还是陪着他聊了下去。 “也对。”盘古笑道,“说起来,我等先天魔神,同是混沌孕育而出,倒也算得上是兄弟。” “互相残杀的兄弟么?”洛衍无奈吐槽着,招了招手示意鸿钧也上来。 谈话间,盘古的身形也随着天地拔高了一丈。 盘古好像不太对劲。洛衍一边同盘古闲聊,一边思忖。手下也不闲着,忙忙碌碌地将自身与洪荒勾连在一起。 “这就是你们的办法?”盘古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先天魔神的身份,有了洪荒的承认,便也算是新生的生灵了。”洛衍叹道。 “不错的想法。”盘古赞叹一句,也没问他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放弃。 两人的氛围竟是难得地和谐,放在从前,魔神之间哪儿有什么和谐可言。 鸿钧也上来了。他手指微动,悄悄捏了几道法诀,神色微变,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洛衍蹙起眉。推演一道向来是鸿钧专长,洛衍不及他,知道鸿钧给了他按时才发现盘古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你们也发现了?”盘古有些无所谓地一笑。 鸿钧沉默片刻,道:“值得吗?” “谈不上什么值不值得。”盘古笑笑,“一开始我也不过是想得证大道而已。”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洪荒立,大道不复。但终究要有规则约束,而后洪荒亦会催生新生的天道。”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就是规则。” “只是,”他看向两人,告诫般说道,“若你们不想步上我的后尘......便不要过于相信天道。” 洛衍与鸿钧皆沉默不语。 时间渐渐流逝,洛衍抬起头,忽然发现盘古的身形已然将天高撑出了九万九千丈,他的双脚陷于地下,硬生生踩出了九重渊。 然而他的气息也几近于无了。 “如此,天地应当也不会再弥合了吧。”盘古气息微弱,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稍作等待,便也去吧。” “记住你们的承诺,代替我看看这洪荒大地,替我维护这心血。” 在洛衍和鸿钧的注视下,盘古的身躯轰然倒塌。 他的左眼化为东升的烈日、右眼化作了西落的月轮。他的呼吸化为清风,留下的声音化作了滚滚雷鸣。 盘古的元神缓缓浮现,眨眼间一分为三,三个光点遁入洪荒,消失不见。 盘古那巍峨的身躯化为了山川脉络,他的血液化作了条条江河;他的毛发变作了草木,他的精血落入大地消隐无踪。 自此,洪荒初定。 “我们也该走了。”亲眼看着最后一个先天魔神消散,洛衍和鸿钧心情也极为复杂。 两人化作一束光,毫无阻碍地落入了洪荒这个新生的世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盘古兑现了他的承诺。 洪荒接纳了洛衍和鸿钧。 鸿钧小心翼翼地放出了扬眉的真灵,扬眉此时也并不清醒,一点真灵飘飘摇摇,晃悠着不见了。 “你放心让扬眉独自离开?”洛衍笑道。 鸿钧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扬眉自有他的缘法,我若插手......也说不得会妨碍了他。” 洛衍便知道他这又是推演出什么了。 也不过多追问,洛衍稽首,洒然笑道:“那么,我们的契约便算是完成了。就此别过?” 鸿钧点点头,回礼:“后会有期。” 于是两人便各自寻了个方向离去。 洪荒这般大,又是初生的世界,未知的机缘海了去了,他们二人也会有自己的机缘。 尽管修为倒退得厉害。 自他二人进入洪荒,脑海中便出现了不少洪荒中的既定规则。 譬如修炼。 按照洪荒的修炼等级,洛衍与鸿钧原先的修为大致在大罗金仙之上,如今魔神之体崩毁、法则本源损失,修为算是倒退到了玄仙的境地。 不如先找个地界凝聚肉身,然后恢复修为。 只是他们谁也没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他们离开后缓缓浮现。 “这因果倒是奇妙。”黑影喃喃自语,“不枉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哈,盘古......” 他有些恶意地说:“枉费了那一身修为,如今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你这洪荒,便拿来作我于毁灭一途证道的踏脚石吧!” 说罢,化作一道流光,同样消失不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重修 天地初定,洪荒大陆尚且荒芜,生灵稀少。 洛衍穿行在山川之间。 因果线委委屈屈地绕在他指尖,同在混沌时相比,气息萎靡了不少。 “别气别气啊,”洛衍笑道,“我修为倒退,倒是带累得你也跌落了境界。” 因果线是洛衍的伴生法宝。在混沌中的那无数个元会,这因果线受洛衍气息的影响,早已诞生了朦胧的意识。 假以时日,也说不定能真正开了灵智,从混沌至宝变成真正的生灵。 洛衍轻巧地避开山林之间的妖兽。 如今的洪荒大地,生灵稀少。然盘古在开天之前灭杀的先天魔神,有一部分留下了部分残骸,这些蕴含着道蕴的残骸在洪荒中竟也慢慢化为了妖兽。 这些妖兽继承了些许先天魔神躯壳的强度,肉身坚硬无比,却并无神智可言,仅凭借这本能茹毛饮血,往往遇到活物便会厮杀到一起,直到一方倒下。 洛衍一路行来,遇到了不少想要将他猎杀的妖兽。别说,洛衍如今仅剩元神,没有肉身,在这些残暴的妖兽眼中仿若已经被剥好了皮的美味血食,令其口舌生津。 换做从前,他早就想方设法将觊觎他的魔神按死了,可如今...... “唉,”洛衍停在一棵大树下,伸了伸懒腰,无奈道,“混了这么久,一朝回到从前,竟是混成了这么个摸样,碰到个妖兽还要躲躲藏藏。” 因果线安慰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洛衍笑笑,像是在自言自语,“放心放心,我好着呢。只是飘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修炼,有些烦躁罢了。” “嗯?那是什么?” 不远处的山脉,有一处洞穴,浓郁的灵气弥漫在洞口,氤出丝丝雾气。 洛衍有些谨慎地往前飘去。 看那灵气波动,像是有什么宝贝要出世了。到了这种时候,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洪荒给洛衍的补偿,在洪荒大地行走的这些时日,洛衍的运气好得出奇,一路捡了不少宝贝,什么星辰砂、什么天机藤、什么冥海幽兰......面对眼前这等宝贝出世的景象倒也算驾轻就熟。 洛衍暗暗想到,这些宝物倒是暗合了他的因果之道,待他修为恢复的差不多,便将这些融在一起,炼制几个趁手的法宝。 总不能一直压榨自家这因果线。 洛衍一点一点靠近那处洞穴。 越是靠近这山洞,灵气便越发浓郁,等洛衍飘到洞口,便发现那灵气浓得几乎要形成水滴状滴落下来。 “啧啧。”洛衍揉了揉鼻子,拂开那股子潮湿感。 洞穴深处竟是一个水潭。 只见水面上波纹阵阵,泛出莹莹波光。丝丝缕缕清辉萦绕在水面,一株含苞待放的青白色莲包被缓缓托起。 “这是......”洛衍意识到什么,诧异地瞪大眼。 或许时机已然成熟,那莲包依次展开。 十二瓣花瓣尽展,莹白的莲花滴溜溜盘旋了一圈,在一瞬间光芒大盛。 洛衍被光华刺得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那朵白莲立刻加速,越过洛衍,想要向洞口冲去。 洛衍哼笑一声,手指微动,因果线闪电一般飞射出去,拉长自己将那朵白莲捆得结结实实带了回来。 “怎么说呢,”洛衍看着犹显不服气、在因果线中不住挣扎的白莲,懒懒一笑,“被我遇到了,就是你我有缘,是不是,净世白莲?” 原来,这朵十二瓣的白莲,竟是十二品净世白莲。 洛衍曾听闻,鸿蒙世界中曾孕育过一朵二十四品混沌青莲。那时洛衍不能随意动用自己的法则力量,虽然也眼馋这等至宝,却囿于实力不足只能龟缩不出,眼睁睁地看着其他魔神为了混沌青莲打生打死。 后来听说,混沌青莲一分为四,二十四品混沌青莲化为了十二品造化青莲、十二品灭世黑莲、十二品功德金莲和十二品净世白莲后遁入虚空,谁也没得到。 倒是让他在这洪荒捡了便宜。 这四朵莲花同生同源,既然净世白莲在此,相比其他三朵也在洪荒等待着有缘人。 洛衍逼出一滴精血,滴入这净世白莲,稍加祭炼,便有一股玄而又玄的联系出现在他与白莲之间。 因果线松开了净世白莲,白莲乖乖跳入了洛衍手中。 “辛苦了。”洛衍笑眯眯地捏了捏因果线。 收起净世白莲,洛衍看了看灵气浓郁的洞穴,有些惋惜。 ‘可惜了,’洛衍暗道,‘若非净世白莲在此地出世,灵气这般浓郁,合该是一处极好的修炼之地。’ 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闻着至宝的味儿过来。洛衍深谙保命之道,虽可惜这里的灵气,但仍然果断离开了这处洞穴。 继续上路,意外得到了十二品净世白莲,洛衍心情甚好。很难说是不是白莲给他带来了好运,不多时,洛衍便又发现了一处极适合修炼的地方。 谨慎布下结界,将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修炼之所做了一番布置,确保不会被打扰,洛衍将心神沉浸在修炼之中,专心提升实力。 重来一次,洛衍修炼得飞快。 道途漫漫,悄然无声。 在洛衍沉心修炼之时,洪荒大地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原本显得荒芜的山河,在充足的灵气的滋养下,逐渐生出了不少灵脉福地。生灵渐渐多了起来,山川大泽孕育出异种,草木之灵通灵而生。 其中,盘古左眼化成的太阳星上,太阳真火翻滚不休,在滚滚热浪之中,两只沉睡的金乌若隐若现;而在盘古右眼所化的太阴星上,一棵月桂正在逐渐壮大。 阳光与月华轮转照耀在洪荒大地上。 有生灵逐渐领悟了去吸收太阳和太阴落在洪荒大地上的丝缕精华修炼的法门。这些生灵在修炼中开了灵智,摸索着学会了化为道体,强者和弱者被分了出来,强横者夺取洞天福地,弱小者小心翼翼地藏匿在不起眼的地方。 洪荒生灵在发展的同时,先天魔神残骸孕育出的妖兽,经过互相厮杀和吞噬,也壮大了起来。 这些妖兽残忍嗜杀,将所有生灵都视为血食。在庞大的妖兽群中,有四只竟然摆脱了仅凭本能行动的桎梏,诞生了灵智。 穷奇、饕餮、混沌、梼杌。 开启灵智并不能抹消骨子里的残忍。 这四只强横的妖兽各自统领了一部分同族,占据四方,肆虐天地。 由于过于残暴、生而嗜杀,这四只妖兽,又被称为“四大凶兽”。 洪荒众生岌岌可危,惶惶不可终日。无数灵脉被践踏摧毁,天地间哀鸿遍野。 这一切,沉浸在修炼中的洛衍暂且不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衍的气息越发浑厚。早在重回金仙之时,洛衍便着手重新凝聚了肉身。没有了魔神之体的拖累,洛衍对因果法则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修为一日千里。 时至今日,已然重回大罗金仙。 而在修炼的间隙,洛衍也不忘将从前游历洪荒时收集的材料取了出来。 他将这些材料一一炼化,根据其自带的属性分了开来,又以自己对因果法则的理解,融入了部分法则之力,最终,炼出了两件先天灵宝。 一为【忘因镜】——一照忘前因,万劫不相寻。 一为【业劫灯】——一灯燃万劫,业火尽归焚。 在洛衍的设想中,忘因镜,应是掩盖天机,短暂抹消部分因果,从而避开因果劫数;而业劫灯,则能够提前引燃业果,燃其魂魄,因果牵连得越多,反噬就越厉害。 这两件法宝如今还只是被炼出了个雏形,待到完全祭炼成功,便能够顺理成章地进阶先天至宝。 洛衍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两件法宝,满意地点点头。 “还要再找找好用的鼎......”洛衍自语道,脑中不期然浮起了一个名字:【乾坤鼎】。 此事稍后再议。洛衍从蒲团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将手负于身后,款步走出,却在挥手散去结界的瞬间皱起了眉头。 结界之外早已不复洛衍闭关之前灵气充裕的模样。河泽干涸、草木荒芜,五黑入魔的雾气翻涌着,夹杂着阵阵腥臭的气息。 天穹之上,劫云密布,远处雷声怒吼,天空暗淡,显得极为扭曲。 宛如炼狱。 似有打斗声由远及近。洛衍抬眸望去,一道耀眼的金光快速划过,擦过洛衍的衣摆,一头扎进洛衍此前修炼的地方。 洛衍看了看身后,而后低头看了看像是被火燎过的衣摆,又看了看像是追着那道金光而来、掀起烟尘无数的妖兽群,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啧。”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妖兽,洛衍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也罢,便拿你们来试试我这业劫灯。” 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出现在洛衍手中,灯座被雕成了莲花模样,其色却是泛着点点灰色。一簇苍白的火焰在灯中静静地燃烧,看似渺小,却带有莫名的威压。 妖兽群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但这只是一瞬。很快,毫无理智的妖兽群便嘶吼着扑向洛衍。 洛衍只是轻轻转身,将手中的业劫灯抛了出去。 这些妖兽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灵,在洛衍的眼中,这群妖兽无一不是因果缠身,旁人看不见的孽力缠绕着它们的身躯,像是无数冤魂在悲泣。 业劫灯停在上空,苍白的劫火飘出,瞬息之间便点燃了妖兽身上的孽力。 这群妖兽在孽力的反噬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哀嚎翻滚着,不多时,便化为了飞灰。洛衍抬手挥出一道清风,便将这灰都吹散了。 业劫灯首战便有如此威力,洛衍极为满意。他收回业劫灯,这才回到了那道金光扎进去的地方。 “让我来瞧瞧,是谁不打招呼,便无礼地闯入了别人的道场。”洛衍嗓音带笑,将手伸向角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初遇 洛衍将手伸向角落。 角落放着一件洛衍还未祭炼完成的法衣。此时那随意堆叠着的法衣却突兀的隆起了一个小鼓包, 洛衍轻轻“咦”了一声。 他将手探入法衣下,触手是一团毛茸茸的温热。 一只幼鸟被捧了出来。 这只幼鸟狼狈不堪,浑身的羽毛沾满灰尘,羽翼像是被什么撕裂了,血迹斑斑,时不时会有一小缕微弱的金色火苗缠绕于其上。分明像是能控火的种族,双爪却染着焦黑,像是疼得狠了,一双金色眸子透着疲惫,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戒备一闪而过。 洛衍下意识用手指替幼鸟顺了顺羽毛,幼鸟像是怕极了,蜷在他手心瑟瑟发抖,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戒备是洛衍的错觉。 洛衍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并不在乎这只幼鸟是否有所伪装。他捧着幼鸟回身,边走边手欠地捏了捏它的翅膀,心情倒是不错: “小东西,被那群孽畜追惨了吧?” 这只幼鸟看起来灰扑扑的,仔细一看却有金色的绒毛附在身上,满身狼狈也遮掩不住浑身的灵气流转,也难怪被那群妖兽紧追不舍。 实在是大补。 “幼鸟”颤颤巍巍抬起了小脑袋,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微弱的“啾”,紧接着便将脑袋埋进了翅膀下,不再动了。 掌心动了动,洛衍看着手中幼鸟看似放松实则微微绷紧了身体的样子,勾了勾唇,没有戳穿,将小鸟泡进了一处灵泉。 这灵泉乃是他前游历时偶然所得,泉水灵气充裕,极为适合疗伤补灵,与他而言没什么大用,闭关前便被随手拿来做了一处造景。 此时用来帮这幼鸟疗伤倒是合适。 闭目装睡、浑身缭绕着火焰的“幼鸟”:...... 狭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幼鸟”隐晦地看了在一旁打坐的修士一眼。 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初开,五行未稳。在盘古的脊梁所化而成的不周山以南,有山名为南明火山。那里是汇聚南方火运之地,南明离火终年不熄,烈焰滚滚,周围寸草不生。 于是,南明火山又被称为“不死火山”。 而在南明火山的最深处,在那终年不熄的南明离火之中,一只华美的凤睁开了他的眼睛。 凤垣,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又称元凤,洪荒先天之气与南明离火交融孕育的生灵,天生就有掌控南明离火的能力。身负五彩翎羽,展翅可引风雷,这便是元凤。 在他之后,南明火山中陆陆续续诞生了许多与他极为相似但又有着微妙不同的生灵,与他血脉极近的,雄称为“凤”、雌称为“凰”,一同被归类为“凤凰”一族。 而元凤,因着血脉纯粹、实力强大,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凤凰一族的族长。 在洪荒生灵普遍还在摸索修炼之法的如今,凤垣凭借自己对南明离火本能的理解和优越的资质,成功踏入金仙之境,除了只靠吞食血食便能增长修为的……一些妖兽,能与他战成平手的不过寥寥。 比如东海的祖龙和不周山始麒麟。 凤垣头疼地拿翅膀尖尖揉了揉脑袋。 自从妖兽中出了穷奇、饕餮、混沌、梼杌四大凶兽,整个族群便开始急速扩张,不知何时,就连南明火山附近都有了妖兽的踪迹。一些弱小的生灵被迫迁往南明火山以求生存,凤凰一族不忍洪荒生灵被妖兽肆意屠戮,便接受了这些生灵的依附并予以庇护。 于是凤凰一族不可避免地同妖兽对上了。 在凤垣这个强大的金仙的带领下,妖兽始终不能完全进入南明火山。 与此同时,祖龙和始麒麟也做出了和凤垣一样的决定。祖龙带着龙族收留了东海附近的生灵,而始麒麟则将不周山的生灵划归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但四大凶兽不除,妖兽便会源源不断。再一次打退妖兽宛如潮水一般的侵袭后,三族首领聚在一起,决定寻找机会击杀那四大凶兽。 凤垣与其他两位首领目前境界都停留在金仙,在平均水平不高的洪荒之初,他们三者联手已经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但他们却远远低估了四大凶兽。 妖兽的境界与洪荒修士极为不同。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与凶兽们的修为相关的消息传出。而这一次,凤垣可算是知道了为何妖兽群能够在四大凶兽的带领下肆虐与洪荒大地之上了。 翻车来得猝不及防。 以他们三者金仙的修为,竟然在与穷奇和饕餮的缠斗中落于下风。 穷奇者,状如虎,有翼能飞,生如犬吠。 饕餮者,仅有巨首而无身,贪食无度。 甫一打了照面,向来喜好华美的凤垣便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彼时穷奇和饕餮刚刚吞完血食,满身血气冲天,唇齿间尽是血污,看到他们时露出的贪婪眼神更是令凤垣频频皱眉。 两方天雷勾地火,打得不可开交,但两个凶兽首领——尤其是饕餮——的防御厚不可言,凤垣的南明离火也只能稍微燎焦些许皮毛。 凤垣等人打得颇为束手束脚。一招不慎,凤垣被突然变大的饕餮吞入口中,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拼着同归于尽,燃起精血硬生生烧掉了饕餮的舌头逼着它张开了大嘴,恐怕此时已经没有凤凰一族的首领存在了。 恼羞成怒的饕餮也不再管还在攻击的祖龙和始麒麟,不管不顾地下令命自己的部族追杀重伤逃离的凤垣。 ……这就是为什么洛衍第一眼看到的“幼鸟”在被妖兽群追杀了。 被烧穿的饕餮不好受,凤垣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感受着内腑和紫府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痛感,凤垣无奈地闭上眼睛,在灵泉的滋养下努力疗伤。 在迷迷糊糊失去意识之前,他脑中模糊地想:这里似乎暂时是安全的……要快点回去……那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洛衍假装闭着眼睛打坐,唇边却露出了颇感有趣的笑容。 看着小家伙自以为谨慎地打量自己、发觉自己正在打坐修炼后不自觉地放松,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苦大仇深的模样,洛衍好悬没笑出声。 这么一只小小鸟,怎么会有这般丰富的神情? 注意到幼鸟陷入沉睡,洛衍睁开眼,摸了摸下巴,心想:也不知道这灵泉能不能用来给幼鸟洗澡?总不能一直这般灰扑扑的吧? 想想那泛着金光的绒毛,洛衍表情深沉:那也太浪费它的羽毛了。 凤垣是在一阵灵果的清香中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枚绝不会出现在南明火山的灵果。那枚灵果突然向左移去,睡懵了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便跟着向左看了过去。那枚灵果又向右移动,他正要看过去,突然打了个激灵:我这是在干什么? 凤垣条件反射弹了起来。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隐忍的笑。 凤垣愤怒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个可恶的素衣修饰唇边那抹来不及收回的戏谑。 凤垣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存在吗? 素来骄傲的凤垣才不肯吃亏,忍一时越想越气,他突然一个蓄力,原地起跳蹦上洛衍的手腕,冲着那修长的手指就狠狠地叨了下去。 “嘶……”洛衍吃痛,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渗血的手指,又看了看叨了自己一口后神气活现地站在自己手腕上的小小鸟,乐了。 不甚在意地抹掉血迹,洛衍将这只有仇当场就报了的小小鸟举到自己面前,完全无视对方的抗议,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好一顿揉搓,口中赞叹道:“竟能破开我的皮肉,你这血脉,当真不凡。待到以后修为上来了,能成为你的对手的,恐怕并不多。” ‘那当然。’站在洛衍手腕上的凤垣暗暗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嘀咕道,‘我可是天地间第一只凤,除了祖龙和始麒麟那两个家伙,还有谁能比得过我去?’ 如此想着,他又看了眼面前这个恶趣味的修士,又不情不愿地想,‘……眼前这个……也……也还行吧。’ 之前情况危急、伤势颇重,来不及仔细观察便一头闯进了这修士的修炼之所,后来忙着疗伤也没察觉这修士的修为。 如今细细一看,眼前这修士一袭素色长衫,眉目疏朗、目如点漆,行事颇为彬彬有礼,唇边带着的有些恶趣味的笑却又让如玉般的气质更添一丝烟火气。 ……长得倒是挺好看。 凤凰一族,向来最喜美色。 ‘……最重要的是,’凤垣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将对美人的欣赏放在一边,努力严肃地想,‘他的修为……我看不透。’ 昨夜还能说是伤重疏忽,今日再看,这修士周身气机浑厚圆润、自成一体,一时找不出什么破绽,再用神识去探,只觉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凤垣一惊,同为金仙的祖龙和始麒麟,他都能探得深浅,但这个修士他却看不透分毫。 金仙之上,又是什么境界? 洪荒之中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大能,此前竟是从未听说过。 凤垣有些严肃地想,却不经意间与洛衍对上了眼神。在洛衍了然的眼神中,凤垣若无其事地收回神识,眼神无辜地望向洛衍,张口“啾啾”叫了几声。 哎呀,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小鸟罢了.jpg 洛衍哼笑一声。 放任这小鸟的神识溜走,洛衍心道这小家伙果然不简单。 ‘且让我来看看你是什么根底。’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和煦。 凤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直觉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凤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洛衍假作没有发觉小小鸟的试探,捏起那枚刚刚拿来逗弄小小鸟的灵果,笑眯眯地递到它唇边。 “来吃一点?” 凤垣小小扑腾了一下翅膀,谨慎地后退几步。 虽然……虽然这枚灵果看起来是很好吃吧,好像对自己的伤势有好处,但是…… 凤垣看了眼这修士脸上的笑容,想起刚刚的诡异寒颤,再次后退了一步。 可是他忘了自己还踩在洛衍的手腕上,这么一退,便一脚踏空,一个倒栽葱栽了下去。 凤垣下意识拍了拍翅膀想在空中稳住平衡。 然而翅膀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一拍。凤垣恍然间想起自己的翅膀被穷奇和饕餮划拉了个大口子,眼看着来不及调整身形就要重重地栽在地上,却落入了一只温暖的手。 “啾!!!!” 凤垣惨啾出声。 原来洛衍眼看着小鸟要栽到地上,生怕它伤上加伤让昨天用来给它疗伤的灵泉水浪费,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它捞了回来。 ……就是看这小鸟叫得凄惨的样子,可能……有些失了力道。 洛衍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略有几分游移…… ……但不多。 凤垣有些狼狈地挣出了洛衍的手,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正在忍笑的可恶的修士。 接收到小鸟愤怒的视线,洛衍艰难地忍住笑,再次将灵果递到小鸟面前:“抱歉啊,我……咳,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也是没什么经验……” 凤垣无语地瞪着他:没什么经验?没有养鸟的经验还是捞人的经验? 他忿忿地低头,忽略掉翅膀的隐痛,将小脑袋扎进汁水甜美的灵果,努力吞咽:你等着,等我恢复,定要报今日的戏耍之仇! “这就对了嘛,”洛衍仿佛不经意间摸了摸小鸟羽翼之间的伤口,像是并没有察觉到手下的翅膀微微僵硬一瞬,笑道,“受了伤就要努力吸收所有能够到的资源,这样才能壮大自己、活得长久。” “你说是不是?小小鸟?” 凤垣低垂着眸子,专心致志地啃着洛衍手中的灵果,看起来就像一只真正懵懂的小鸟,根本听不懂洛衍在说什么。 在凤垣的努力下,一颗灵果很快就被啃得干干净净,洛衍随手擦干净手指上沾染的汁水,又仔仔细细帮小鸟擦干净了喙,摸着下巴打量小鸟片刻,取了沾着灵泉水的丝帛,不顾小鸟的挣扎反抗,将它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 望着拖着半长的尾羽、重新恢复得干干净净但难掩郁闷的小鸟,洛衍满意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 “你果然是一只很漂亮的鸟啊!” 洛衍夸赞道。 凤垣隐忍地回头望了眼自己被穷奇扯得只剩半截的尾羽,‘呵呵,穷奇……’ 最宝贝的尾羽成了这样,凤垣心疼得无以复加,听着洛衍夸赞,他在心里腹诽:‘羽毛都这样了还漂亮?呵,真没见识,想当初我……’ 他打定主意在完全恢复前绝不现出真身。开玩笑,这么丑的鸟,怎么会是我元凤呢? 指指点点.jpg 不对! 突然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凤垣猛然醒悟:不对劲!我何时会这般轻易被旁人的只言片语左右了? 喜好华美不假,记仇也不假,但他从来不会将心里的所思所想如此轻易得暴露于人前。 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他对外的表现。 仔细回想,不过短短一日,不过是平日里打个盹的功夫,他便在这修士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种种情绪,警惕、愤怒……甚至是幼稚,统统暴露无遗。 是眼前这人在暗中引导……还是…… 受困于幼年期的外表,被影响了心智? 脑后一滴冷汗“唰”地掉了下来。 洛衍看着掌心的小鸟毛茸茸的脸上控制不住露出的思索和谨慎,挑了挑眉。 是察觉了吗? 倒是挺敏锐。 也不枉他暗中引导了几句。 既然要撞成稚嫩的幼鸟,可要装得像一点啊。 这位不知名的…… 道友。 洛衍轻笑着将满脸严肃的幼鸟放回到灵泉之中,又打开一瓶丹药放在边上,手欠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引得小鸟炸了毛,这才慢悠悠地起身离开。 站在结界外,洛衍挥手再次布下一层禁制,自言自语道:“……这样……就暂时出不来了吧?正好能够心无旁骛地疗伤。” 说罢,他扯过从袖中探出头的因果线,把玩两下将它绕在手指上。 “走吧,去看看我闭关这些时日……这地界都出了什么事。” 竟破败成了这般模样。 * 凤垣目送着这个不知名的修士走远。 他扫了一眼明显是这人刻意留下的丹药,有些犹豫不决。 总有一种已经被识破了伪装的感觉。 ……等等。 凤垣自暴自弃地将脑袋埋进羽翼之下。 真的有伪装成功过吗? 极为纠结地又看了看那丹药,凤垣犹豫半晌,还是崩了过去。拿爪子拨了拨圆润滚滚的丹药,没看出什么异常,又低头嗅了嗅,只闻到一股草木清香。 ……其他的什么也没闻出来。 凤垣并不是以炼丹见长的修士。以他的眼力,也就只能看出这炼制手法尤其粗糙,几乎就是粗暴地将几味灵药揉在了一起,团出了个丹药模样,至于药效有多少,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凤垣将丹药拨到一边,将自己埋进灵泉水,眼不见心不烦。 是因为谨慎所以拒绝服用这丹药哦。 ……绝不是因为嫌弃这丹药长得丑。 他凤凰一族真的没有这么挑剔。 若是让洛衍得知凤垣此刻的心声,必会大声叫屈:修士各有所长,不是很正常吗!况且他从前身为先天魔神,魔神强大的恢复能力根本无需将心思花费在外力疗愈上,只要不是一击毙命,找个地方躺躺便能恢复如初,还要什么丹药? 就这瓶丹药,还是失了魔神之体后洛衍才误打误撞琢磨出来的。 摊手.jpg 成功说服了自己,见洛衍并没有快速回转的意思,凤垣便将心神沉入了修炼,努力吸收灵泉水恢复伤势。 不管怎么说,早日恢复才是上策。 * 洛衍走在荒芜的大地上。 一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难得地没什么表情。 到处是杀戮的妖兽,到处是四散奔逃的生灵。 在他闭关之前,就有妖兽捕杀洪荒生灵当作血食,洛衍自己也曾差点被当成目标。但洛衍没想到的是,不过闭了一次关,情况就糟糕成了这种模样。 在他的眼中,越往北走,不详的血色便越发浓重。刺眼的血色让洛衍眯了眯眼睛,抬眸向上空看去,漆黑如墨的劫云在北方翻滚着,除了他,却无人看得见。 “风雨如晦啊。”洛衍喃喃道。 不知何时,他眼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浓重的孽力在他眼中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一片血色当中。 洛衍皱起眉。 天机被遮掩了。 大劫将起。 作为对因果法则理解得极为深刻的前·因果魔神,唯有大劫将起之时,因果业力的流转才会在他眼中捉摸不定。 如今闭了个关出来就发现大劫来临,洛衍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种时候卷进去,管你是否因果缠身,但凡沾上一点因果,稍加不慎就是在大劫中身死道消的结局。 可谁又能真的一点因果都不沾?又不是先天魔神那样的体质。 想到自己留在静室中的那只“幼鸟”,洛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那幼鸟身上极为纯净,他本以为是天生性情高洁,因此沾染因果甚少,被妖兽追杀只因血统优越而被觊觎导致被动背负了些许因果,如今看来…… 原本想留下逗个趣的小家伙竟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鸟被数千妖兽追杀时的壮观场面,洛衍一拍额头,他怎么会觉得这仅仅是因为血脉导致的呢? 收留了他,不管洛衍愿不愿意,都已经被动地卷进大劫了。 “算了,”洛衍心想,“不就是大劫?算起来正是洪荒的第一下量劫,还能比得过开天大劫去?” “难不成还真能教我折在里面?” 洛衍近乎冷漠地注视着眼前,那里,一只长相奇形怪状的妖兽正追着一只走兽,那走兽修为低下,只得拼了命地往前奔跑。 洛衍并没有插手救下走兽的意思。在他眼中,那妖兽孽力缠身,迟早会被反噬,他自不必多此一举。眼看着就要命丧妖兽口下,一只麒麟怒吼着冲了出来,狠狠撞在妖兽身上,将其撞出去数百米。 那走兽趁机钻入一道石缝逃之夭夭。 嗯?那走兽的命数有变? 他继续注视着。 只见那妖兽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早已忘了自己原本追着的猎物,眸色赤红,充斥着暴戾。看着威风凛凛站立在原地的麒麟,妖兽冲上前去张口就要咬。 麒麟丝毫不惧,仍旧淡定地站在原地。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啼鸣。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划过天空,耀眼的火焰转瞬间便缠在了妖兽的身上。 南明离火灼烧着妖兽的皮肤,它嘶吼着在地上翻滚、哀嚎,却无济于事,在被炙烤的痛苦中化为飞灰。 火红色的身影在空中显露原形,那是一只头顶漂亮的翎羽、拖着长尾羽的美丽神鸟。她轻盈地落在地上,化为了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最先出现的麒麟也化为了一个身材有些魁梧的男子。 两人静静等在原地,不多时,一尾青龙盘旋而来,落在地上化为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三人汇合于一处,只听女子忧心忡忡道:“近来情势越发严峻,妖兽步步紧逼,我三族族长又迟迟未归,如今族中也只是勉力支撑,也不知族长何时能够归来。” “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唯有等待。”身形修长的龙族男子——敖潆——叹了口气,他面上也带着忧虑,“凰曦,我们得控制好局面,至少不能让妖兽再进一步了。” 麒麟一族的麒申亦是默默点头。 三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很快离开。 洛衍想着自家那只小鸟和凤凰一族这位凰曦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处处相似的样貌,抬了抬眉。 “原来……竟是一只小凤凰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大劫 或许是龙凤麒麟三族的族人恰好将这一片土地上的妖兽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上空的浓重墨色像是消散了些,隐隐有一丝光亮从云层中透出。 洛衍最后看了北方翻滚着的汹涌孽力一眼,返回了自己那地界。 结界外,洛衍伸手抚上早先下好的禁制,满意地笑了笑:这小家伙倒是乖觉,竟也没趁着他外出逃走。 原本被洪荒的变故弄得心情奇差的洛衍此刻倒是恢复了些。 他抬步跨过结界。 凤垣正窝在灵泉中闭目修炼。打定主意要快点恢复的他头也不回,只垂在身后的尾羽轻轻动了动,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回来得倒挺快。”凤垣收回在洛衍身上绕了一圈的神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伤势,在心里满意点头。 到底是帮了困境中的他一把,可别出去一趟添了些莫名其妙的伤势才好、 傲娇的凤凰在心里如是想。 正思索间,凤垣突然发现灵泉边传来衣摆摩擦地面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心二用,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不着痕迹地看了过去。 只见这人随意地一撩衣摆,也没拿什么蒲团过来,就这样席地而坐,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绒毛又被一根不老实的手指捋了捋。 凤垣闭上眼,扭过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这人又薅他的毛! 哎呀,小凤凰生气了。 洛衍轻笑,将手伸入灵泉之中,拨了拨灵泉,发现这小家伙真不愧是根骨绝佳的凤凰一脉,不过两日,这灵泉中的灵气便要快被吸收干净了。 “该换什么呢......” 洛衍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凤垣从灵泉中捞了出来。 身体突然悬空,凤垣心下一惊,下意识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又被这个家伙托在了手中。 洛衍不顾小凤凰愤怒的瞪视,将他放在手中掂了掂,口中突然道:“好似比昨日大了些?” 他的手指蹭了蹭小凤凰颈后的绒毛,调笑:“长得这么快?不会是胖了吧?灵果也会发胖吗?” 凤垣闻言冲着洛衍不客气地叫了两声。 ‘你才发胖!’凤垣在心里暗骂,‘这是长大了,长大了好吗!’ 不得不说洛衍的灵果和灵泉的作用相当明显,不过几日,凤垣便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修为也在快速恢复。 照这个速度,最多再过半月,他便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到时候就不用在忍气吞声地被薅羽毛了!’ 凤垣在心中咬牙。 “啧啧,怎么又走神?”含笑的声音唤回凤垣的注意力。洛衍一手将小凤凰控制住,另一手伸出两指,轻轻捏起羽翼,“......看起来恢复得还算不错。” 他眼风一扫,便看到了放在一旁一粒没少的丹药,想到方才看到的外型华美的凤凰,略一思索,便将小家伙没吃丹药的理由猜得差不多了。 他不由得失笑,轻轻挠了挠手下的翅膀故意挑出不吃丹药的众多理由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调侃道:“这么嫌弃啊?这丹药不就是长得不好看?” 他将大了一圈的凤凰举到眼前,戳了戳它尖尖的喙,作为曾经的先天魔神,尽管洛衍已经是魔神中比较注意外表的存在了,却仍然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生灵因外形而拒绝能让自己快速获得好处的东西。 只要有用,外表什么的.....重要吗? 他选择性忽视了更多的可能是凤垣与他当真不熟、不过是本能地警惕罢了的事实。 凤垣忍了又忍。 实在没忍住,条件反射地张了张嘴。 之前只顾埋头修炼,尚未注意自身的变化,方才张了张口,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口中的阻塞已然消失不见。重新获得说话的能力后,凤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谁会真的因为丹药长得丑不吃啊!!!”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停住。 这嗓音颇为稚嫩,再配上话语中的破防意味,便更有趣了。 “噗~” 凤垣恼怒:“你笑什么!” “咳咳,”洛衍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经道:“啊呀,原来是位道友。” “在下原本还以为是只灵兽,实在是失礼。” 这话听着彬彬有礼,实则暗含戏谑。 凤垣动了动翅膀,想要从洛衍掌中挣脱出来。 洛衍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手。 凤垣跳到地上,决定将从前的尴尬暂且先抛至脑后。他清了清嗓子,嗓音虽然稚嫩,却满满都是严肃:“吾名凤垣,此番多谢道友相助。” 洪荒生灵大多只知元凤乃凤族首领,但他的真名“凤垣”却是少有人知。因此,大大方方报出凤垣这个名字,倒也没什么妨害。 不管洛衍是否捉弄与他,到底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他凤垣向来恩怨分明。 而在洛衍眼中,小小一只的凤凰站在地上抬着头,努力严肃起来的样子,反倒像是幼崽在故作成熟。 显得更为可爱了。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极力克制住想要揉搓这只小凤凰的冲动。不行,如今对方已是挑明了修士的身份,再当他是灵兽就太过失礼了。 洛衍心中万分遗憾。 抛开杂念,他亦是郑重道:“吾名洛衍,不过一散修罢了。道友所言甚重,洛衍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不足以道友如此记挂。” 洛衍这皮囊着实清俊,此时恰逢太阳星西去,余晖落在他的眉眼,倒是衬得这人格外温润。 凤垣下意识错开了眼。 ‘收了轻佻,倒是像模像样的。’他在心里嘀咕一句。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洛衍想了想,他向来怕麻烦,但如今因一时兴起已然被扯入量劫中,那便不能再冷眼旁观。 这小凤凰的气机如今与自己已是隐隐相连。若不是恰逢这该死的量劫,两人的交集最多也就是萍水相逢的程度,根本不至于被迫被牵引在一起。但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倒不如摊开来分说个清楚,也好让他们二人都有所准备。 于是,洛衍便开口试探道:“道友可知......何为量劫?” 凤垣品着“量劫”一词,心思微动。 在他和祖龙始麒麟与那穷奇饕餮一战之前,便觉得洪荒愈加乌烟瘴气,数万生灵被妖兽灭杀,灵气渐渐衰竭,但总体来看,倒像是在利用妖兽在清除弱者,逼着剩下的生灵破而后立。 莫非这便是“量劫”? 此时洪荒运行不过数个元会,尚未经历过什么大劫,自是对此没什么概念。或许是凤垣眼中的疑问太明显,洛衍稍稍换了个姿势,解释道: “洪荒自有其秩序。自盘古......大神开天以来,”说到“盘古大神”,洛衍稍稍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微妙,他很快略过,继续说到,“洪荒法则日趋完善,发展至今,天地间的气运和因果逐渐紊乱。为了维持天地间的平衡,因果过盛、孽力缠身者将会被清算,衰败的气运尽归于零,天地万物重回秩序。” “——而这个拨乱反正的过程,便是‘量劫’。” “因果已清、气数尽散者身死道消,气运未尽者则得以存活。” 凤垣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倒像是因果缠身者被算账。” 但“因果”之说虚无缥缈,洪荒众生,谁又能说得清自己到底结下了多少因果呢? 修行时日越久,欠下的因果便越多,谁会被放过、谁会被清算,谁也说不准。 洛衍唇边勾起一抹淡定的笑:“依在下之见,恐怕这次量劫……根源许是应在妖兽身上。” “哦?”眼下妖兽正是凤凰一族的大敌,此刻听闻洛衍所言,凤垣更是专注了几分,“若果真如道友所言,岂不是只需闭门不出、静待那妖兽一族被清算便是?” “非也。道友可知,规则秩序并不会主动向应劫者发起清算,多是寻些同样气运不足、因果缠身之辈,暗中推手令其厮杀,借他人之手清算应劫者。”洛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羽扇模样的法器,品阶不高,被拿在洛衍手中,倒像是个用来讲古的装饰。他摇着扇子,摆出了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慢悠悠道。 凤垣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凝重。 如今看来,恐怕龙凤麒麟三族便是被规则选中用来清算妖兽背负的因果孽力的了。 也不知到时将有多少族人死在量劫之中。 凤垣在心中不断盘算,脑中快速划过一张张族人的脸,思量着哪些可能气运不足、可能会身死道消。 “道友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像是才想起凤垣乃凤族族人,洛衍收起羽扇,出言安抚,“这量劫嘛,亦是有大有小。通常来说,十二元会遇一小劫,十二小劫引一中劫,大劫嘛……” “可就要重定天地规则、再造秩序了。” 洛衍唇边泛起神秘的笑,“上一个可称大劫的……可是盘古大神一手劈出来的开天大劫。大道借盘古大神之手,将应劫的三千魔神杀了个精光,盘古大神最终也为了洪荒身陨。” “而今洪荒不过历经十几个元会,因果的累积怎么说都不至于达到需要重定秩序的程度,道友大可安心。” 是吗? 凤垣收回心神,探究地看着洛衍。 盘古开天是大劫,那么洛衍……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开天之后的生灵无人能知晓如此多的内情,开天前的魔神都死了个干净,那么洛衍—— 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这个修士,当真只是他口中的一散修而已吗? 洛衍只当没看见凤垣眼中的怀疑。 先天魔神当然死得干干净净。 没了魔神之体,自然算不得先天魔神。 【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是洪荒生灵.jpg】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借势 洛衍迎上凤垣打量的目光,面不改色。 许久,凤垣收回视线,习惯性地回头啄了啄翅羽,心道:“好一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装也装得漫不经心。 真有散修能知晓开天前的秘闻不成? 他元凤都不知道。 他倒也没有点破,只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翎羽,慢慢在心里思量着。 洛衍看他装模作样地整理羽毛,反倒觉得有趣。他坐直身体,将羽扇一收,就着这懒洋洋的坐姿,草草行了个稽首礼,笑道:“如今道友伤势尚未痊愈,倒是要委屈你继续在我这处疗养些许日子了。” 凤垣听了,虽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到底有一丝不自在。他眼下面对着名叫洛衍的散修别扭得紧,一时恼怒这人随意对他薅羽捋毛像在对待灵宠,一时又觉得这人虽然轻佻,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一纠结,就觉得进退两难。 如今对方又主动提出继续让自己留下养伤,便更多了几分尴尬。 正想着,就又听到洛衍开口,语气柔和:“如今外面到处是横行的妖兽,量劫初起,此刻贸然出去恐怕反倒成了最先倒在量劫下的......” “蝼、蚁。” 他慢慢吐出两个字。 “......” 凤垣自打出生起,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就从来没有落于人后过。除了这次被那穷奇和饕餮重创,还真就没跌过什么大跟头,自有傲气的资本。如今一朝落难,竟是与“蝼蚁”两个字扯上了关系......他磨了磨牙,怒视着洛衍,想他堂堂凤族首领...... “欸,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桩要事,须得与道友相商。”看着鸟团子炸了毛,洛衍话锋一转,丝滑地转移了话题。 凤垣只得按捺住窝火,有些硬梆梆地道:“何事?” 运了运气,他阴阳怪气道:“若果真是要事,道友大可以自去寻那大能相商,我这等‘蝼蚁’眼下还需求得道友庇护,又怎敢掺和进道友的‘大事’。” 得,惹毛了。 洛衍反思片刻,觉得症结在随口逗他的“蝼蚁”两个字。这凤垣八成是因着伤重才倒退回现下着鸟团子的模样,之后还得跟他绑定在一块儿,真惹恼了反倒不美。 洛衍向来知错能改,发觉未来的盟友不悦,当即端正姿态,拱手道歉:“凤垣道友出身凤族,天资卓绝,与‘蝼蚁’有什么相干?如今道友不过是受困于伤势,不得以困于此处罢了,权当我一时失言口无遮拦,还望道友......原谅则个?” 说罢,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道友若是气不顺,且先记下?待日后道友伤势痊愈,再将这‘蝼蚁’之辱还回来?” 后面这句,就不像是正经道歉了。 反倒像一句打趣。 洛衍这般道歉,倒是让凤垣有了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不自然地转开眼睛,爪子轻轻抓了抓地面,咕哝了一句:“何至于此。” 洛衍笑了笑,也不拆穿,这小凤凰傲气,面皮又薄,回头惹恼了还不又得他去哄。遂续上了先前的话题: “你我如今气机已被牵引到一起,量劫以起,就断不能独善其身……” “等等!”凤垣愕然转头,“你我气机何时被……” 他突然想到自己被追杀那日闯入洛衍的道场时这人的诧异。 “凑巧罢了。”洛衍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 凤垣心情复杂,他看着满不在乎的洛衍,心下有些愧疚,如今量劫在即…… 他慢慢道:“倒是我拖累道友了,若不是我……” “欸,打住。”洛衍手中的羽扇不轻不重地敲在凤垣的脑袋上,“可别这么想,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永远藏在我这结界中。既如此,总有一天会踏入这劫数。而今倒是平白多了个盟友,无论如何都要比单打独斗强吧?” 他轻松笑道:“更何况,道友出自凤族,凤族护短,我同道友结盟,岂不是也能沾沾凤族的光?” 凤垣垂下眼。 洛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分明被扯进了这样的大麻烦,却还顾着自己的情绪,句句都是安慰。 没错,凤垣如何看不出洛衍这是在安慰他?洛衍不知晓他便是凤族首领元凤,他自己还能不清楚?他的修为已至金仙,凤族之内无有比他修为更高者。而他并不能看清洛衍的修为,从洛衍轻易便将趁他重伤之际追杀他的妖兽化为飞灰,便知那修为境界定然没有伪装,他的修为必然高出自己不少。 ……谁沾谁的光,不是一目了然么? 凤垣不由得叹息:“洛衍道友,你当真是……” “心软至极。” 凤垣看人,向来不看表面。此人做了什么,才是顶顶重要的。别看洛衍嘴上不着调,处事却事事妥帖。 洛衍挑眉。 这小凤凰……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偏啊。 他?洛衍?前·先天魔神? 心软? 盘古听了都想笑。 洛衍心想,如今事事考虑到凤垣,不过是已经卷入了量劫,便琢磨着将凤族和与凤族结盟的龙族和麒麟一族推到台前去应付那群妖兽,想要自己美美隐身在后面躲懒罢了。 洛衍唇角微勾,手中羽扇遮了遮脸,假作惭愧:“道友过奖,我们且莫要再互相吹捧了,眼下当务之急,是道友的伤势痊愈。” 凤垣默默点点头。 洛衍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个色泽莹润的白玉瓶。在手中上下抛了抛,洛衍将瓶中的丹药倒在掌心,凑到凤垣面前:“我知道友先前不过是因着谨慎,未曾服用丹药疗伤。如今你我既然已经算是结为同盟……不如就收下这丹药?” “灵泉的功效恐怕已不足以令道友恢复如初了。” 洛衍的声音隐隐带着笑,凤垣心知这人必然是在拿先前自己隐约嫌这丹药长得丑调侃他,恼羞成怒地一口叼过这丹药,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促狭的家伙。 洛衍忍俊不禁。 * 时光如流水般潺潺而逝。 祖龙敖璋和始麒麟麟垚在消失数日后拖着一身伤回了族群,唯有凤族的元凤仍旧不见踪影。凤族诸人焦急万分,每隔几日便派人去做龙族和麒麟一族询问,得到的答复都是元凤早就与他们失散,祖龙和始麒麟都不知晓元凤此时身在何处。 凤族长老们不甘心,却又不甘大肆张扬,只得悄悄遣人出了南明火山,一边继续清理妖兽,一边暗中寻找自家族长。 而这些,身处结界之内的洛衍和凤垣都不曾知晓。 数日过去,凤垣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早已不复先前那幅鸟团子的稚嫩模样。 洛衍心中暗道可惜,自打与凤垣说开了之后,他便再没找到机会逗弄那鸟团子,想起揉搓那鸟团子时毛茸茸的手感,洛衍手指微动。 不过…… 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大凤凰,洛衍不由得有些目眩神迷。 无他,这只凤凰实在是太美了。 周身覆以金羽,隐有光晕流转其上,灿若流霞,映日成绮。行步雍容,振翅则扶摇而上。尾羽修长,盘旋于高空时曳若星河,清贵无双。 许是许久未能如今日这般痛快地翱翔于天地间,凤垣盘旋良久聊以□□。待到终于稍稍纾解这段时日以来的憋闷,他餍足地飞了回来,停在洛衍面前。 看着眼前难掩自得的凤凰,洛衍真情实感称赞道:“极美。” 洛衍这话还真是真心话。想起那天遇到的火凤,洛衍真心实意地觉得凤垣远比那凰曦惊艳。 凤垣金眸满意地眯了眯,偷偷翘了翘嘴角。 凤凰一族,没有谁能逃得过对自己外貌的称赞。 凤垣尤甚。 一阵微光划过,大凤凰消失不见,原地站着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清俊男子。 长身玉立,乌发披散在身后,面如莹玉,眼底光华流转,眉梢微扬,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他略一拱手,行动间矜持而清贵,嗓音犹如金石碰撞,不疾不徐道:“凤垣见过道友。” 洛衍几乎要失神,下意识还礼。 这也怪不得洛衍,凤垣此人,实在是洛衍生平见过的最好看的生灵,没有之一。 凤垣将洛衍的神态尽收眼底。 若是痴迷于他的原型,凤垣只会大方接受,觉得此人眼光甚好。可若是对着他化形的先天道体迷醉…… 凤垣侧了侧脸,耳根稍稍弥漫上来了些许红色。 他轻咳一声,唤回洛衍的注意力:“道友?” 洛衍骤然回神。 啧,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洛衍心想,怎的这般失态,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远的不说,就说同为先天魔神的鸿钧与扬眉,都是一个清雅一个潇洒,就连盘古亦是粗犷的力量美。 何至于此? 但是…… 洛衍的目光不禁停留在凤垣脸上。 可是…… 这凤凰真的很好看,是每一分每一豪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的好看。 洛衍头一次觉得词穷。 在凤垣几乎要忍不住再一次出声提醒时,洛衍终于勉强扛住了这摄人心魄的美,堪堪回神,惭愧道:“道友见谅,洛衍……失态了。” 凤垣忍不住别开眼,轻声道了句“无妨”。但想到这段时日他退回原形时洛衍对他的作弄,眼见着面对他的道体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凤垣心中又有些隐秘的快意。 大仇得报.jpg “道友,如今我的伤势尽已痊愈,不日便要返回族中了。”凤垣说道,“你可要同我一同回转?” “劫数将至,与我凤族在一处,总归更为放心,不是么?” 洛衍思索片刻,不过一息便同意了与凤垣一道离开:“道友说得有理,我这便收拾家当。” 俨然一副打算就此抱紧凤垣大腿的模样。 若是有旁人在场,根本看不出来这两人究竟谁才是修为高应该被抱大腿的那个。 凤垣简直无语。 早知道…… 他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早知道美貌对洛衍冲击力如此之大他便早日化形?可拉倒吧,伤势未复之前那个狼狈模样,别说支撑不起化形,就算勉强化了形,恐怕也不会有多好看。 对洛衍而言也就不会有这般显著的效果了。 凤垣垂眸,遮掩了眼底的算计:洛衍修为之深厚世间罕见,若是能凭借美貌便将他笼络住与凤族捆绑在一起,实在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另一边,洛衍也收起了那幅色令智昏的模样,轻笑一声。 摸鱼躲懒这事,跟凤族搭上关系,便算是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惨象 凤垣作为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化为原形后飞行速度极快。 临行前,他看了看洛衍,神情有些纠结。 这些时日的相处,早已让洛衍熟悉了凤垣的一些小动作。看着他那个纠结的模样,洛衍无需思索,便知道了凤垣在犹豫什么。 洛衍勾了勾唇,善解人意地说:“此番路途遥远,道友不若化为原形,也好快些回归凤族?” “在下速度尚可,定能跟得上道友。” 凤垣暗暗松了口气。 伤势大好之后,凤垣忧心族内情况,自然归心似箭。他本就想化为原形快些回去,可又不确定洛衍能否跟得上他。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他化为原形让洛衍在他背上一道走,可...... 凤垣从未让另一个人坐在他背上过。 如今洛衍主动说出他跟在后面,倒是让凤垣松了口气。 ...... 凤凰展翼,金色的羽毛在太阳的光辉下根根分明。偏头看了眼站在一旁正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洛衍,凤垣一言不发地扇动翅膀。 阴暗的天空,一道流光划过。 大地成了焦土,原来郁郁葱葱的山林满是残枝断叶,森森白骨暴露在天地间,血腥与罪孽纠缠不休。 “啧。”洛衍眼中难掩厌恶。 凤垣快速扇动着翅膀,翱翔于天空,羽翼划过,破开罡风,略过山脉。他略略侧头,眼角余光看到洛衍负手而立,脚下云烟缥缈,看似不紧不慢,实则没有落后半分。 他收回视线,语气平淡:“你的速度倒也不慢。” 洛衍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他今日出行前换了新炼制的道袍,为了搭配衣服便又换了把相配的折扇——听到凤垣的声音,脸上才露出了点笑模样:“那是自然。在下可是说过了,速度尚可,能跟得上。” “哼。”凤垣轻哼一声,速度骤然加快。 洛衍一笑,也催动云烟跟了上去。他的姿态不疾不徐,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游山玩水。 就是眼下,这洪荒大陆被四大凶兽带领妖兽群祸祸得一片狼藉,实在是没什么好风景可言。 离南明火山越近,凤垣的脸色便越发冷凝。 回去南明火山的路线是凤垣定下的。为了不将洪荒大路上日渐增多的妖兽引向南明火山,凤垣特地选了绕路东方。 一路上,两人避开了几处妖兽聚集的山脉,眼看着离南明火山不过数百里了,却见...... 下方的妖兽渐渐多了起来。 洛衍眯着眼,停在半空,凤垣余光看到洛衍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化作道体与洛衍并肩而立。 那是一座曾经生机繁茂、此刻却显得十足血腥的山林。 原本枝繁叶茂的山林如今只剩下焦土的余烬,曾经清澈见底的泉水血色蔓延,泉边还有未死绝的生灵翻滚抽搐着,拼尽全力向前爬去—— 然后被血红双眸的妖兽一把拖住、残忍地咬断喉咙。 洛衍冷下脸。 作为前先天魔神,厮杀早已是洛衍司空见惯的事情。可哪怕是魔神。也不会用这种堪称虐杀的暴烈手段去对待无辜的生灵。 虽然鸿蒙之中也没有生灵就是了。 凤垣也看到了这一幕。 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向天空,对生的渴望印入凤垣的眼底。 洛衍望向天空,深深蹙起眉。 “哪怕是量劫,这也太过了......”他喃喃道,“按理来说,有了量劫便是天地规则初定的结果,天道理应会制衡才对......” “你说什么?”凤垣转过头,洛衍的声音太小,他的心神方才全都放在下面死去的生灵身上,恰好错过了洛衍的话。 “啊?不......”洛衍回过神,“没什么。” 凤垣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轻巧地岔开了话题:“下去看看吧。” 万一......还有活口呢。 两人默契地落在缭绕的黑色雾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动了。 对这群嗜杀的妖兽根本就不必留手。洛衍祭出忘因镜和业劫灯,忘因镜护住两人周身不必沾染妖兽身上的孽力,业劫灯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劫火汹涌而出,眨眼间便将潮水般涌来的妖兽杀得干干净净。 凤垣也不遑多让,挥手间南明离火铺天盖地地沾染上剩下的妖兽,丝毫不顾妖兽们的哀嚎,连一寸灰都不曾留下。 这片山林的妖兽很快被两人清理干净。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在焦土中翻找着渺茫的希望。 “嗯?” 洛衍脚步一顿。 前方有一只巨大的白狐,它紧紧蜷缩在一起,首尾相接,整个身体盘成了一个巨大的团子。它的尸身早已被啃食得残破不堪,多处白骨裸露在外,一看便知生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可看起来......它依旧不曾挣扎逃命。 洛衍走上前,叹了口气,轻轻挪开了白狐的前臂。 里面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幼狐。 小狐狸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浑身毛发稀稀拉拉的,粉嫩的皮肉几乎要暴露在外。看得出来它的母亲将它保护得很好,可妖兽的污染并不会被肉身阻隔,小白狐还是被侵染了。 看着小白狐闭着眼、张着口连哭都哭不出声的样子和它尾部的黑色,凤垣忍不住目露怜惜。他看向洛衍,忍不住问:“还有救吗?” 他自己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指望了,可洛衍......他好歹有救了自己的经验不是? 洛衍也没把握。 当初救凤垣的时候,他伤势虽重,可体质比这小白狐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他用药用得随心所欲,根本不用担心他承受不了灵力和药力。 可眼前这只小白狐...... 洛衍也罕见地麻了爪。 他擅长的也不是救人啊...... 撇了眼凤垣期待的眼神,洛衍默了默,道:“我......尽力而为。” 这小家伙能不能扛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小心翼翼地将小白狐从它母亲的尸身里托出来,小家伙还没洛衍巴掌大,团在他手里一动不动。 就这幅一个不小心就要一口气没了的样子,洛衍打消了给它同样用灵泉水的想法。 左思右想下,他从储物袋中翻出了被遗忘许久的十二品净世白莲。 十二品净世白莲蕴含着大道的净化之力,本身便具有驱散一切污秽邪祟的作用,最难得的是它的力量极为温和,不必担心会有无法承受的情况出现。 柔和的光晕笼罩在小白狐身上,小白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 ‘有用。’洛衍和凤垣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十二品净世白莲缓缓旋转着,变大了不少,洛衍便将小白狐轻柔地放在了莲心。 小白狐短短的尾巴上,墨色在迅速消退。 眼看着小白狐再无性命之忧,洛衍暂且将十二品净世白莲和小白狐一起收了起来。 两人再度仔细搜索着,可惜最终还是未能再找到任何生灵。 这片山林的生灵,除了那只被母亲用性命保护得极好的小白狐,竟是被屠戮了个干净。 凤垣面上神情凝重,他有些费解道:“这里距南明火山已经不远,也算得上是在凤族的庇佑之下,可如今被妖兽屠戮殆尽,且未有任何凤族前来救援,这不对劲。” 洛衍也有这种想法。 想当初,就他那犄角疙瘩的地方,都有龙凤麒麟三族的族人前来救援,这里离凤族的族地这般近,反而无人来救? ‘别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同时想。 这下凤垣更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看着凤垣焦急的眼神,洛衍心领神会,两人不在耽搁,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赶往南明火山。 越往南走,大地就越发荒芜,生灵就越加稀少。 甚至隐隐有黑气在翻滚。 凤垣突然停住。 “怎么了?”洛衍顺着凤垣的目光看去,远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上下翻滚。那是一颗头颅,一颗不知道是什么妖兽、却异常硕大的头颅。那血盆大口沾着血迹,裂至双耳,嘴唇边有一处明显地被火烧过的疤痕,正在不住地大口咀嚼着什么。它没有身体,却有黑色烟雾凝结成了半透明的躯体托着它前行。 在它下方,妖兽成群结队、压境而来,那阵仗,竟不似从前碰到的散乱的妖兽族群的迁徙,反而更像是在首领带领下早有目的的奔袭。 凤垣脸色极为难看:“是饕餮。” “它们的目标——” “——是南明火山。” 洛衍抬目望去,正巧看到那饕餮嘴边的伤痕,又想到刚刚遇到凤垣时他的狼狈和妖兽们不死不休地追逐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 “饕餮嘴边那道......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凤垣沉默不语。 这副姿态显然是默认。 洛衍看了看元凤此刻金仙巅峰的修为,再看看远处的饕餮,暗暗叹口气: ‘这小凤凰是真的勇啊,这是还没摸透饕餮的底细就莽上去了?!’ 这饕餮,以他的眼力来看,都快摸到大罗金仙了啊! 他真心实意地敬佩道:“道友,你能活着遇到我,当真是......” “受天地所钟爱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真身 凤垣在洛衍那里修养时,便已为这个闭关闭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家伙讲解了洪荒如今的情况,自然也包含这四大凶兽。 此刻听道洛衍不知是感慨还是打趣的“赞叹”,也只能哑口无言。 此事......确实是他们几个莽撞了。 洛衍说道:“道友如今已至金仙巅峰,然我观这饕餮,竟已有太乙金仙巅峰的修为。若我所料不差,其余三大凶兽恐怕也相去不远。” 他回头,打量了一下面色有些羞赧的凤垣:“相差一整个大境界啊道友!” 此事尚不知晓凤垣的真实身份的洛衍感慨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是怎么敢就这样冲上去跟饕餮对上的?这恐怕得是你凤族族长亲自出手才差不多啊!” 这话一落地,凤垣更尴尬了。 被洛衍点破自己与凶兽修为境界上的差距,凤垣顿觉自己往日那为了修为沾沾自喜的模样像极了井底之蛙——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有心要说出自己就是凤族族长,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抱着鸵鸟心态,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反正......等到了南明火山,他便知道了。’ 按洛衍的性子,凤垣用尾羽想都知道到时自己绝不可能躲过一阵取笑,可...... 算了,取笑就取笑吧。 凤垣心道:‘能一眼看出饕餮的修为,这老家伙的修为至少不在饕餮之下。有他在凤族,倒也是个保障。’ 这么想着,凤垣一时竟也忘了可能被取笑的羞赧,反倒是催促洛衍继续赶路:“快走,这饕餮被我拿南明离火烧了嘴,必然对我的气息极为熟悉,我们要回南明火山,可又得绕道了。” “趁着南明火山还未被妖兽完全封锁,我们快走!” 凤垣几乎可以笃定,一旦让饕餮发觉他的踪迹,必会不管不顾地猛攻南明火山,到时...... 想到族人和躲避在南明火山周围的生灵,凤垣几乎不敢继续往下想。 洛衍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解凤垣的心急如焚,就算饕餮当真围攻南明火山,有凤族族长坐镇,哪怕不能立刻打退妖兽潮,也不至于让这小凤凰急成这样吧? ‘啧。’洛衍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总觉得有种事态的发展超出自己掌控的错觉。 趁着凤垣转身,洛衍从袖中拽出因果线,戳了戳让它落在凤垣的身上。此刻量劫已起,以他如今的修为,在天机蒙蔽之下若是没点媒介,还当真就算不太出来。 因果线扭了扭,又在空中摇了摇。 ‘?’ 洛衍皱眉,“不能去?” 因果线有上下蹦了蹦。 “啧。”洛衍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凤垣与他早就被牵扯进了量劫之中,量劫之内,什么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听到洛衍那声“啧”,凤垣敏锐地回头。 “没什么。”洛衍抬脚跟上。 总觉得有什么大麻烦要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飞行,小心翼翼地绕开饕餮和如潮水般涌上前的妖兽群。 路上,凤垣对洛衍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饕餮此时围攻南明火山,一来是为了报复我烧穿了它的嘴巴,二来......” “恐怕是为了将南明火山变成如北方一般的妖兽聚集之地。” “若是我南明火山抵挡不住,四大凶兽将妖兽聚集之地经营成一南一北两地,形成掎角之势互相拱卫,恐怕到时......洪荒危矣。” 洛衍欲言又止。 不是吧?凶兽量劫不过是个比一元会一出的小劫稍微严重些的中劫,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洪荒危矣”吧? 为何凤垣竟如此看重...... 洛衍越发有了一种上了贼船之感。 只是洛衍哪知道,洪荒初开不过数个元会,就如祖龙元凤始麒麟这等佼佼者,也不过是堪堪摸到太乙金仙的边缘。 四大凶兽修为强横,完全是以孽力反噬死在量劫中为代价强行拔高的,原就不是洪荒的正常水平。 如洛衍这边已经稳在大罗金仙,才是异类。 这也是他从前作为先天魔神的底子还在、以及身负法则本源,才能达成的结果。 于是,当两人终于到达南明火山,一落地,洛衍就被凤族族人喜极而泣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族长!您终于回来了!!” 洛衍:“???” 他猛地回头,想来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破功:“凤垣,你......?” 凤垣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面对洛衍难得失了冷静的表情,凤垣镇定地对迎上来的族人道:“如今族中情况如何?” 不得不说,虽然有些尴尬,但看到洛衍破功,凤垣心里竟有些诡异的爽感。 终于轮到这个家伙破防了。 洛衍此刻简直要觉得天塌了。 已知,凤族族长等于元凤,元凤修为和地位等于祖龙和始麒麟。 又已知,凤垣的境界等于金仙巅峰。 又已知,凤垣等于元凤。 那么。 凤垣等于元凤等于凤族族长约等于三族族长都在金仙巅峰。 等式成立。 洛衍:“......” 元凤啊...... 天地间第一只凤凰,难怪如此钟灵毓秀,难怪气运深厚,难怪深得天地钟爱。 难怪会直接同饕餮对上。 洛衍两眼一黑。 四大凶兽皆为太乙金仙巅峰,三族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仙巅峰。 这怎么打? 洛衍眼睛一闭,生无可恋地想:这破洪荒,完蛋了算了。 因果线在洛衍指尖蹭了蹭,像是在表达同情。 ...... 凤垣去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务了,洛衍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后山的崖壁上,偏头看着暂居在这里受凤族庇护的生灵。 这些历经千辛万苦逃出生天的生灵脸上还带着惊惶不安,哪怕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也仍然惶惶不可终日。 洛衍转回目光,看着难得没有被孽力遮蔽的月辉。 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忙完了?”洛衍没有回头。 “嗯。”凤垣迟疑着应了一声,“那个......我......” “我知道。”洛衍轻声打断他,“一开始我们又不熟,当时你又几乎没有自保之力,隐瞒身份很正常。” “后来是想解释的,但是......”凤垣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洛衍笑了一声。 他偏过头,看着跟他同款姿势、却显得有些不自然的凤垣,揶揄:“以前是不是从来没用这么放松的姿势躺下来过?” 凤垣默默点头。 他自诞生起就是能够化形的玄仙,作为天地间第一只凤凰,他要统领整个凤族在洪荒立足,要在族人面前足够威严,自然没有如这般懒散的时候。 洛衍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他又转回去,看着天空,说:“所以,凤垣这个名字......” “当然是真的。”凤垣打断他,“凤垣是我的真名,没什么人知道。” “那就够了。”洛衍笑起来,“反正我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凤垣。” “再说了,”他调侃地说,“凤族族长最狼狈的一面,可尽数暴露在我面前了哦?” 看着洛衍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凤垣也松了口气,听到洛衍如此调侃他,凤垣无语:“是是是,整天被你薅毛,我都要秃了!” “哪有,你别冤枉我,”洛衍立马进行严肃声明,“你化形后我可还揉过你的羽毛?” 凤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儿,洛衍轻声道:“哎,你可知,我本来是打着要抱你凤族的大腿躲懒的主意的。” “我知道。”凤垣说,“只是,我也打着带着整个凤族抱你大腿的主意。” 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我的修为境界......不足以在凶兽面前护住凤族,可你不同。” “我看得出来,你的修为其实远高于我,或许也高于凶兽,是我如今根本想象不到的境界。” “我看不透你。” “所以......” 凤垣坐起来,低头郑重地看着洛衍:“可不可以请求你......出手庇护我凤族,庇护这些只能躲藏在南明火山的无辜生灵?”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洛衍想,哪怕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这只骄傲的凤凰如此放低姿态。 凤凰生来傲气,元凤更是个中翘楚。 可为了凤族、为了洪荒生灵,他放下身段,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他如此说。 洛衍抿了抿唇。 “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庇护所有人。”他说。 凤垣笑了:“当然啊,怎么可能缩在你身后完全靠你护着我们呢?” “我会去联络龙族和麒麟族,至少,解决掉大部分妖兽的力量,我们还是有的。” “若是找到机会,拼掉一只凶兽也未尝不可。”凤垣声音轻柔,语气中却是满含杀气。 洛衍也坐了起来。 他在柔和的银辉下看着凤垣,良久,他终是闷声道:“算了,早就被扯进量劫中了……不就是一群没脑子的凶手。” “且让我也来活动活动筋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战前 是夜。 洛衍和凤垣立于南明火山的山巅。 看着头顶上空翻涌的墨色,凤垣眉头紧锁:“我欲邀请龙族与麒麟一族族长共商大事,只是如今我南明火山被团团围住,想要传信出去,势必要先和饕餮做过一场,撕出一条通道。” 洛衍颔首。 他双手环胸,手指轻轻点着小臂,沉吟道:“如今凤族之中无人能够牵制饕餮......这样,饕餮那边,便交给我。” “能牵制饕餮不插手便已是帮了大忙了。”凤垣眸中闪过感激。他遥遥望向火山腹地,那里温度极高,南明离火在其中翻腾着,保护着凤族幼崽,那是凤族为了保护幼崽所设的禁地。此前他与龙族敖璋、麒麟族麟垚没有身后族群拖累,才勉强跟饕餮与穷奇斗个几回合,如今仅他一人,身后还有万千族人,若无洛衍相助,万一被饕餮寻到机会...... 凤族将遭遇灭顶之灾。 此时凤垣竟觉得,在重伤之时得遇洛衍,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了。 洛衍并没有注意到凤垣的情绪。他仰头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饕餮的头颅,琢磨着要如何既将饕餮牵制在半空...... 又能让凤族快速成长起来。 自来到凤族,洛衍一眼望过去,或许是备受天地钟爱,凤族一众似是顺风顺水惯了,除了在妖兽这里受了些挫折之外,竟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风波。 如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一群妖兽围困在南明火山。 就连族长......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身旁的凤垣一眼。 都显得有些天真。 尚未得知对手的真实实力便贸然冲上去,可不就是天真么。 凤垣不知洛衍心中所想,兀自皱眉忧心着接下来的战况。洛衍与饕餮的修为孰高孰低,都不是他目前知晓的,作为一族族长,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洛衍没能拖住饕餮...... 认知差异颇大的两人各怀心思,直到天色将明,凤族的几个长老前来寻找凤垣。 面对长老们的警惕和欲言又止,凤垣朝着洛衍抱歉地笑笑,洛衍无所谓地点点头,凤垣便带着人先行回了议堂。 凤垣等人离开后,山巅之上重回宁静。 洛衍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一动,灵光氤氲间,一朵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白莲从他掌中缓缓转出—— 正是那十二品净世白莲。 洛衍念头轻轻一动,十二品净世白莲的花瓣便层层舒展开来,露出里面正在酣睡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通身雪白,不似初见时的狼狈,此刻毛发如雪一般,蓬松柔软,像是一朵云团。那毛发在月光下,好似有着点点银光点缀其上。一条大尾巴紧紧地将自己的身体盘成一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脑袋枕在前爪上,耳朵向后压过去,睡得极为香甜。 ——正是洛衍与凤垣在途中救下的那只小狐狸。 洛衍看着这小狐狸微张的小口吐出一截粉嫩的舌头,不由失笑:“你这小东西,倒是睡得舒服。” 他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小狐狸的鼻头。小狐狸鼻尖动了动,皱了皱鼻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嚏!!” 在洛衍颇觉有趣的眼神注视下,小狐狸一脸茫然地睁开眼。尚未反应过来身在何方,小狐狸站起来,抖了抖毛,双腿前伸,身体下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然后一边抬起爪子,搓了搓发痒的鼻头,一边抬起头—— 跟洛衍对视了个正着。 小狐狸受惊似的原地蹦起。 它淡金色的瞳孔水汪汪的,此刻受到惊吓,瞳孔微缩,尾巴绷得笔直。 洛衍眨了眨眼,向白莲莲心伸出一根手指。 小狐狸看着眼前这个人伸过来的手指,有些谨慎地后退一步,但洛衍坏心眼地将白莲控制在了一个将将能装得下小狐狸的大小,小狐狸自然退无可退。 它压低身子,刚要低吼出声…… “……?” 它鼻尖耸动,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有些像那双将自己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手的味道…… 小狐狸眼神微亮。 洛衍的手指放在小狐狸的下巴处,轻轻挠了挠。 就是这个味道! 小狐狸的耳朵“唰”一下立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不住地摇晃,朝着洛衍的方向猛扑过去。 然后就让十二品净世白莲拦了个正着。 小狐狸挨不着洛衍,急得抓耳挠腮,抬起爪子不住地抓挠着挡住它的莲瓣,口中发焦急的“嘤嘤”声。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洛衍看得好笑,将小狐狸捞进怀里,扒开它的四肢看了看,又瞧了瞧它的尾巴,满意笑道:“恢复得不错。” 小狐狸温顺地趴在洛衍怀里,此时因为尚且年幼还显得圆溜溜的眼睛舒服得眯起,不一会儿就在洛衍怀里翻起了肚皮。 洛衍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狐狸,小狐狸时不时回头,将脑袋塞进洛衍的手心蹭蹭。洛衍想到这小白狐的母亲的模样,心念一动,招出因果线。 因果线顺着自家主人的心意,蔓延出去,一头缠在洛衍指尖,一头落在小狐狸身上,中途无意间擦过它的耳朵,引得它耳朵一颤。 捏着因果线,洛衍手指轻轻拨动,眯着眼观察这小狐狸的因果。刚出生不久的幼狐除了自己的母亲,少与旁人接触,除需要要了解与妖兽间的弑亲之仇这一因果,就只剩与洛衍和凤垣之间的因果了。 后者自然是救命之恩,若无他们二人,这小白狐恐怕早就同它的母亲一般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此时,在洛衍的眼中,因着救命之恩,这孩子的命数算是拐了个天大的弯,远的不说,暂时也算是摆脱了早夭的命运。 甚至与他有师徒之缘。 嗯? 师徒之缘? 洛衍挑眉,再次掐算,再次得出他与小白狐有师徒之缘的结论,不禁有些感慨:“一饮一啄,皆是定数啊……” 他垂下眼,手指勾了勾小白狐的前爪,笑问:“小家伙,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眼底却带着郑重。 小白狐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它突然翻身跳起,手脚并用地往洛衍身上爬,口中发出甜腻的“嘤嘤”声,甚至试图舔到洛衍的手。 洛衍无奈地将奋力扒拉的小白狐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掐住它的后颈皮将它琳到眼前,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答应了,莫要如此兴奋,可好?” 趁着替小白狐检查伤势时顺手摸了摸它根骨,洛衍极为满意,这孩子资质甚好,若是调教得当,未来一个大罗金仙巅峰当是不在话下。 看着小白狐围着他撒娇卖痴,洛衍心情甚好。 而这一切,让刚刚回返的凤垣尽收眼底。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洛衍宠溺地给那只小狐狸撸毛喂灵果,不由得抿了抿唇。 想当初,洛衍也是这样薅他的毛、揉搓他的翅膀,这会儿怎么有…… ‘等等!我在想什么?’凤垣倏然一惊,摇摇头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甩出脑海。如此看来,洛衍此人的爱好便是捉着那些看起来像毛绒团子的生灵逗弄罢了。 他压下心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抬步走去。 洛衍早就注意到凤垣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人突然停在一边不肯上前来。这会儿见他终于过来了,一边撸着手底下的毛团子,一边懒洋洋地打招呼:“回来了?” “嗯。”凤垣应了一声,垂眸看向洛衍怀中的毛团子——它正扒拉着净世白莲玩耍——“这白狐伤好了?” “恢复得不错。”洛衍笑道,“要来摸摸它吗?说来你也是它的救命恩人呢。” 凤垣顿了顿,并没有上前,垂首立在原地,口中淡淡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样的小毛团。” 洛衍撸狐狸的手一顿。 这小凤凰看起来不太对劲。 小白狐敏锐地察觉氛围有些不对,耳朵压了压,悄咪咪地回头瞥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凤垣,规规矩矩地从洛衍怀里爬出来,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两人中间,蓬松的大尾巴将身体盘了起来。 “这小东西倒是乖觉。”凤垣扫了一眼小白狐。 原本还没搞清楚凤垣为何心情不佳的洛衍,看看突然显得极其乖巧的小白狐,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忍着笑,招呼凤垣一起坐过来,笑道:“我确实很喜欢毛绒团子。” “憨态可掬,很可爱,不是吗?” 他看着凤垣,扬了扬眉,揶揄:“尤其是金色的、会飞的、会耍脾气的毛团子。” 听出这人在调侃自己,凤垣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但不知为何,心情确实好上了不少。 他走过去,和洛衍坐在一起,小白狐显然还记得他的味道,见他看起来不似刚来时那般冷肃,便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坐到两人中间,又轻轻贴在了凤垣的小腿旁。 它仰起头,向凤垣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张开口: “嘤嘤嘤~” 那声音,比对着洛衍时,不知甜腻了多少倍。 凤垣:“……” 他不太习惯地伸手挠了挠小白狐的下巴。 洛衍看了看凤垣,又看了看小白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突围 面对小白狐这样讨好的笑,凤垣:...... 凤垣只能伸手不打笑脸狐。他动作生疏地撸着小白狐的下巴,小白狐仰起头,喉中发出舒服的哼唧声,那小模样看起来就像已经将洛衍忘到了九霄云外。 洛衍探过身,戳了戳小白狐的脑壳,将毛茸茸戳得一个倒仰,引来逐渐沉迷撸狐狸的手感的凤垣不满的一瞥。他失笑:“小家伙,看到美色就走不动路了是吧?见色忘师?” 一旁的凤垣侧了侧头,稍微有些不自在。 说起来直接或间接称赞他容貌的海了去了,对于这样的称赞,凤垣早已能做到熟视无睹,但这来自洛衍不经意的赞美...... 凤垣轻咳两声,耳侧微红,强行将话题转移到洛衍口中的“师”上:“你要收这小狐狸作徒弟?” “嗯。”洛衍瞄了一眼凤垣强作镇定的模样,微微够了勾唇,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心意转移话题,“这小狐狸与我有几分师徒之缘,我瞧着这孩子资质颇为不错,便动了收徒的心思。” 资质不错?凤垣打量着挨着他撒娇的小狐狸,暗暗点头,这资质确实不错,但...... “是想撸毛更方便吧。”凤垣斜了洛衍一眼。 “哎,知我者......”洛衍笑道,“凤垣也。” “唉对了,”洛衍说,“你对这小狐狸也是有些救命之恩在的,这小狐狸还没有名字,我已收了他为徒,这名字,不若由你来为他想一个?” “我?”凤垣愣了愣。 方才心底的那一丝不舒服此刻已是烟消云散,既然是徒弟,那就是小辈了,他实在无需为了洛衍多给小辈几分注意而皱眉...... 打住!快帮这小狐狸想个名字! 凤垣将注意力转移回名字上,他垂眸看着这雪团子一般的小白狐,心下琢磨着,片刻后,他缓声开口: “不若就叫......” “霜霁,如何?” 洛衍轻轻鼓了鼓掌,“色如霜雪,雨雪初晴,这小狐狸也算是重获新生,正如雨雪过后的天光乍破,有你我在,未来必然一片坦途。当真是好名字。” “小狐狸,喜欢这个名字吗?”他伸手,将端坐在地上的小白狐抱起,小白狐眯起眼露出笑模样,前爪轻轻抱住洛衍的手,不住地舔这,是极喜欢的模样。 洛衍哈哈一笑,双手掐住小霜霁腋下将他抱起,转了个身面向凤垣,捏着他的前肢,向凤垣拱了拱手:“小霜霁,说,谢谢凤垣......师叔?” 凤垣目光往一边飘了飘,身在洪荒,诸位皆是道友,这一声“师叔”。倒也不算叫错。 有了正式的大名霜霁的小白狐张嘴“嘤嘤”的几句,他其实还不太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大美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他还有了师父,这就是顶顶好的事了。 霜霁扑腾着往前,扑进大美人怀里,悄悄将小脑袋埋进了大美人师叔的衣襟,眨了眨眼,瘪着嘴将眼泪憋了回去。 ‘母亲,我活下来了,有了很好很好的师父,有了很好很好的师叔,师叔给我起了好听的名字,您看到也会放心的吧?’ 凤垣感受到胸口衣襟处微微的湿润,原本嫌弃小白狐掉毛、想把它拎下来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无声地叹口气,抬头看向洛衍,微微摇了摇头。 洛衍与凤垣,一个初生即为先天魔神,一个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都算得上是天生地养,从未体会过父母亲子间的感情。从未体会,便也不太理解,但他们都默契地假装没发现小白狐的难过,极其自然地开始谈论未来与饕餮的斗法,为小白狐提供了一个消化情绪的空间。 “方才我与几位长老大致决定了如何突围,至于饕餮......就要拜托你了。”凤垣沉吟着,慢慢说道。 他没说的是,几位长老并不相信洛衍有能够凭借他一人之力牵制住饕餮的实力,只是碍于凤垣的威压,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凤垣也不在意,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知晓洛衍的真实实力呢? 再说了,除了洛衍,也没有谁能够与饕餮正面相抗还牵制住它不让它冲入战场吧? 他凤垣都做不到,难道几位长老就做得到了? “好,”洛衍随意一点头,“其实说起来,也没甚需要注意的,我们不过是要撕开一条能够将信送出去的通道罢了,犯不着跟妖兽死磕,灵活一些以保命为主便是。” 凤垣点点头:“正是如此,待龙族与麒麟一族传来了回信,便可再议决战了。” 他眼中锋锐一闪而过,“妖兽疯狂得也够久了,该结束了。” 战场还是离南明火山越远越好。 若无洛衍,凤垣此时可没有如此底气想要结束这一切。 * 然而事情当真会如他们所计划的那般发展吗? 有凤垣的再三叮嘱和洛衍的暗中帮助,直到洛衍将饕餮牵制在天空、凤垣一马当先带领凤族与妖兽厮杀在一起时,凤族这一头都没出什么岔子。 一切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除了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其余妖兽对全盛时期的凤垣根本构不成威胁。 战线被层层推进,没有了饕餮的指引,妖兽群乱成了一锅粥。 凤族士气大振,前些时日被妖兽压着打的憋闷一扫而空。 看到下方的战况,饕餮扯开那张血盆大口,发出愤怒的嘶吼。它那浓重的妖雾构成的身躯一摆,就要冲下去大杀特杀。 “欸,别急着走啊,”洛衍轻笑一声,业劫灯在他掌心上空悬着,灯芯那燃烧着的火苗明明灭灭,另一手勾着因果线,深红色的因果线不断延展,一头牢牢的捆住饕餮的脑袋,让它寸步不得行,“你的对手在这儿呢。” 饕餮愤怒地挣扎着,口中发出阵阵咆哮,见无论如何都不能冲下去享用美食,它索性扭过头,脑袋突然拉长,张口朝着洛衍咬去。 够不着下面的小点心,还够不到眼前近在咫尺的美味吗? 洛衍身体微微后倾,偏了偏头躲开饕餮的攻击,口中不住得嫌弃:“啧,这是吞了多少血食?臭,真臭。” 饕餮咬了个空,更加愤怒,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朝着洛衍猛扑过去。 洛衍像是在逗猫,左躲右闪,既不攻击,也不松手,将饕餮耍得团团转。 他颇有闲情逸致地朝下方看去,看到凤垣的南明离火肆意燃烧着,在妖兽群中撕开一个又一个豁口,耀眼极了。 看起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洛衍无视饕餮被戏耍的愤怒,满意地点头。 “就是现在!” 下方战场上,凤垣高声叫到,下一瞬,妖兽的重围中火光乍现,一个血口被破开,几名凤族的修士化为原形,展翅冲了出去。 然而...... 天空忽然风云突变。 “轰隆——” 一阵巨响从远方传来。 洛衍与凤垣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一道道金光从远方飞掠而来。 凤族众人纷纷提高了警惕,稍稍收缩战圈,戒备地注视着远方。 妖兽群竟也暂时停了手。 双方都默契地等在原地。 不过片刻,那些金光落地,竟是龙族,各个满身血污、形容狼狈。 凤垣心下大惊,面上却越发显得冷肃。 刚刚冲出重围的几名凤族族人也退了回来,在他们身后,是麟垚带领下的同样狼狈不堪的麒麟一族。 凤垣:“......” 凤垣:“敖璋!麟垚!这是怎么回事?!” 敖璋和麟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敖璋瞥过一眼不远的的妖兽,上前一步,苦笑着开口:“我们......” 话还没说完,只听雷声阵阵,天色突地暗了下来,几乎凝聚出实体的孽力在空中翻涌,凤垣环视四周,发现围在周围的妖兽竟好似多了数倍! 心中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他猛地抬起头,高声对还在上空的洛衍叫道:“洛衍!小心!!!” 在凤垣的眼中,三道浑身裹着黑气的庞大身影,以与他们的身形完全不相符的速度破空而来,直直撞上还站在上空的洛衍。 “轰——” 一声巨响,浓烟滚滚,遮掩了天空。 凤垣瞳孔骤然紧缩。 饕餮挣脱了因果线的束缚,游在一旁,似是看到了这个戏耍自己的可恶的“血食”的惨烈下场,咧开大嘴,张狂地大笑着,同样扑了过去。 凤垣顾不得一旁开始收缩包围圈的妖兽,也顾不得形容凄惨的盟友,化为原形冲上高空。 身后,是敖璋和麟垚惊愕的声音:“凤垣!你疯了?四大凶兽已然汇合,你敌不过他们!” 凤垣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去查看洛衍的情况。 ‘他不会有事的,’凤垣焦急万分,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洛衍的实力极强,无论如何,至少能够保住性命,我得将他带下来!’ 他振翅划过长空,扑向那滚滚浓雾。 “啧啧,到底是些只凭本能的妖兽,当真野蛮。” 浓雾之中,一个轻佻的声音传出,带着些许讽刺,中气十足。 丝毫不像承受了四大凶兽重重一击的模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汇合 凤垣冲入浓雾,黑雾阻碍了他的视线。眯了眯眼,他正要循着最后那一眼看到的方向找过去,就听到洛衍那把子轻佻的嗓音响起: “到底是些只知本能的妖兽,当真野蛮。” 那声音听着中气十足。 凤垣稍稍放下了心。 在半空中化为人形,凤垣朝声音传来的看过去,一道劲风自浓雾中呼出,像在一片茫茫浓雾中划过的刀锋,将这遮天蔽日孽力劈开! 一束光自裂缝中透出。 宛如拨云见日,浓雾渐渐消散,露出里面的人影。 凤垣飞快地听在洛衍身边,打量他几眼,语气满含担心:“洛衍?” 容不得他不担心,四大凶兽齐聚,在场几乎无人能正面硬抗四大凶兽的合力一击。 洛衍轻飘飘地笑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折扇摇了摇,还有心情调侃他:“欸?慌什么?这么着急过来,以为我出事了要替我报仇啊?” “洛衍!”凤垣气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说些不着调的话,‘出事了’这话在眼下这个境况当真不合时宜。 看着人真被他惹毛了,洛衍忙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开自己的玩笑,”他合起折扇,伸手轻轻碰了碰凤垣垂在身侧的手,“让你担心了。” “......”凤垣别过眼,这才注意到不知为何没什么动静的—— ——四大凶兽。 这一看,凤垣不由得面露古怪。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洛衍: 这人悠哉站在一旁,一袭白衣纤尘未染,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扇子,另一手看似随意地扯住他那从不离身的红线,业劫灯在头顶懒洋洋地旋转。 视线再往下一瞅,这人脚下还踩着那顶白莲,白莲散发着莹莹玉色,不似装着小狐狸时那般小巧,这会儿踩在洛衍脚下时能将他整个人支撑起来。 那红线蔓延出去的部分,织成了四张大网,拦在凶兽面前,纹丝不动。那四大凶兽也不知为何,停留在原地,目露凶光,却也诡异地一动不动。 ——哦,除了刚在洛衍手下吃了亏的饕餮。 饕餮那颗大脑袋还在张着血盆大口狂暴地嘶吼,做出要向前扑的架势,被穷奇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两方似是僵持了起来。 ‘怎么回事?’凤垣看了洛衍一眼,以眼神询问。 看懂了凤垣的眼神,洛衍勾了勾唇,折扇敲敲手心,下巴朝凶兽那边扬了扬,示意他仔细看。 凤垣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嗯?”凤垣有些惊讶。 这四只......除了原本坐镇北境大本营的混沌,竟是各个带伤。 饕餮自不必说;穷奇背上的骨刺没了大半,正缓缓往下滴着血;梼杌的一条后腿微微抬起,不自然地弯折着,一只前爪也好似没了半边。 看着伤得不清。 “你干的?”凤垣低声询问,却并没有因为对面带了伤而放下警惕,身体微微紧绷,不着痕迹地调整到能迅速出手的姿势。 洛衍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搭在凤垣的肩上,轻轻下压,示意他稍稍放松一点。抬眼看向凶手那边,笑问;“今日状态不佳,不若改日再战?” 他这句状态不佳显然指的不是他自己。 混沌猩红幽深的眼直勾勾盯着洛衍,身形模糊如烟,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穷奇和梼杌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消失不见。 饕餮似是心有不甘,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向洛衍和凤垣站立的方向,在原地顿了顿,到底还是也跟着走了。 底下的妖兽潮也跟着骚动起来。原本将三族团团围住的兽潮,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后撤,如潮水般,也散了个干干净净。 有些打上了头的凤族族人下意识想要去追,被长老拦了下来。 “这......怎么突然就......?”凤垣诧异道,但凶兽退去到底也算是好事。他松了口气,将洛衍搭在他肩上的手拽了下来,转身急道,“你真没事吧?” “真没事。”洛衍看着凤垣着急忙慌检查的模样,哭笑不得。他张开双手任他上下摸索着探查,心里却是一股暖流涌起。 天生地养的魔神,哪儿感受过被人担心的滋味? 将人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确认了这人当真没有受伤,凤垣放下心来,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这......将人摸了个遍是要做什么?明明切个脉、片刻间就能探出来的事...... “喂,上面那两个,能下来了吗?” 底下传来一个语带无奈、又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个声音洛衍不熟,凤垣却是知道这是龙族族长敖璋的声音。一想到两人的动作尽数落入别人眼中,凤垣更觉不好意思,急匆匆地就要往下冲。 洛衍忍住笑,合起扇子,收了还在冲着凶兽离去的方向张牙舞爪的因果线,一手拉了凤垣往回走。 两人落在凤族那边,凤垣从洛衍手中拽回自己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敖璋和麟垚的方向。 收起表情,这时凤垣便又是凤族族人和他族眼中那个沉稳端肃的风族族长了。 他打量着他们和身后跟着的族人狼狈的样子,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两人身侧寥寥无几的族人,凤垣眉头皱的更深:“你们的族人呢?我们原想传信共议联手之事,倒是没想到你们竟是直接到我南明火山来了。” 麟垚沉默不语,敖璋面色有些尴尬,苦笑一声,说:“我们......穷奇率妖兽群围攻了我族族地......突围出来之后,便走散了。好在在穷奇眼中,我大概是最美味的那个,一路上紧咬着我不放,想必如此......其他族人活下来的几率也要大一些。” “......”凤垣面色沉沉,看向麟垚,“你们麒麟一族?” 敖璋麟垚沉默地点点头。 敖璋咳嗽了两声,补充道,“我们也没料到,穷奇是突然袭击的,谁都没反应过来。” 麟垚在一旁低声道:“梼杌够狡猾,在麒麟一族周边的必经之路设伏,我族长老为了护着幼崽逃难,皆丧命与梼杌之手。” 他惨笑两声,“几位长老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自爆了,若是没有他们,我们......”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凤垣没有接话。 他皱着眉,挥手招来一个长老,让他先安排龙族与麒麟族暂且安顿在南明火山附近。 看着敖璋和麟垚带着残存的族人走了,凤垣微微眯起眼,掩住眼底的冷意,回到一直一言不发的洛衍身旁,拧眉说道:“方才我问你四大凶兽身上的伤......” 洛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摇着他那把破扇子,闻言漫不经心道:“当然不是我,我不过是拦了一拦罢了。他们身上的伤......十有八九是龙族和麒麟族干的。” 凤垣点点头,“梼杌的伤八成就是麒麟一族长老自爆造成的,就是不知道......将穷奇逼成这样龙族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当初他重创饕餮几乎是拼尽了一身修为才成功的,若不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刚刚出关的洛衍,凤垣不敢想若是没有他,此刻的凤族是什么下场。 穷奇袭击龙族,梼杌偷袭麒麟,饕餮又岂会放过凤族? 想到这里,凤垣便不寒而栗。 况且...... 还有混沌。 洛衍看出了凤垣在想什么,顺了顺他的后背:“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把幼崽们转移出去。” 这一声唤回了凤垣飘远的深思。他回过神,应道:“对。”想到幼崽,凤垣眉眼间染上怒气,“敖璋和麟垚这两个混蛋......” “打不过逃了便罢,将穷奇和梼杌引来南明火山,到底是何居心?” “一个族地在东方,一个族地在西方,倒是千里迢迢逃来南方?明摆着就是想将我凤族一并拖下水!” “三族是要联手没错,可不意味着我南明火山就要成了战场!” 洛衍看了看凤垣眼角眉梢的怒意,心下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他试探着揽过凤垣:“别急别急,先冷静一点......” 他揽着人往回走,边走边笑他:“脸都气红了。” 凤垣扭头瞪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洛衍忍不住一笑,凤垣没发现,或许是所有的狼狈早就暴露在了洛衍眼中,在洛衍面前,他倒像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生动感。 见凤垣没挣扎,洛衍挑了挑眉,试探性地收了收手臂,口中安抚他道:“在听在听......龙族和麒麟一族么,你也知道,单凭一族之力,确实扛不住那些凶兽。如今族地被毁,可不就是只能来投奔凤族了么?” “那也不能不打招呼直接来我族地吧!”凤垣忿忿道。 “那是龙族和麒麟不厚道嘛,”洛衍带着凤垣往山上走,慢条斯理地额跟他分析,“龙族和麒麟两族我并不熟悉,目前看来......龙族那个看着只看利害,不看情分,麒麟族......” 洛衍沉吟片刻,说,“暂且看不出来是自己想来还是被龙族那个拖过来的......” “但结果总归是不变的,他们两族重创之下,要么死,要么与你凤族联手,他们没得选择,不过是方式的问题。” “他们此番,不过是要让你也没得选罢了。将南明火山选为战场,倒像是顺势而为。” 凤垣冷哼,咬牙道:“蹬鼻子上脸,当真以为我会顺着他们的心意走?” “欸,还真别说,”洛衍听着凤垣的气话,唇角翘了翘,“你当真敢拒绝?” 凤垣语塞。 大敌当前,他还真不敢。 或者说,不能。 他今日拒绝龙族和麒麟一族,坐看两族被凶兽吃干抹净,明日凤族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凤垣闭了闭眼。 “不过嘛......”洛衍话音一转。 凤垣睁眼看向他。 “你是不是忘了,你这边......还有我了?”洛衍笑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商议 “你?”凤垣眼睛微动,斜了洛衍一眼。 事实上洛衍究竟是个什么修为,凤垣心里也没个准数。他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洛衍大概修为不俗——至少是四大凶兽那一层次——但具体有多少,不好意思,凤垣是真的摸不透。 ......哦,最近倒是知道了至少能在凶兽的围攻下保命。 洛衍觑着凤垣的表情,脸上顿时浮现出微妙:“你......不,等等,都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信任我的实力么?” 语气颇为不可思议。 “......”凤垣眼神微微漂移一瞬,咕哝道:“我怎么知道?你我又没有真正交过手,我也没瞧见你同凶兽动真格——净看着你溜着饕餮玩了。” “来,那我们比比?”洛衍放开凤垣,作势就要挽起袖子同凤垣比出个高下。 凤垣忍了又忍,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洛衍见他笑了,也放下袖子,重新揽上他的肩:“好些了?” “嗯。”情绪平静下来,凤垣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些过分亲密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肩,到底还是没从洛衍手下挣脱出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一路和洛衍回到了前一天谈心的那座山头。 小白狐霜霁没挪窝,它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乖乖巧巧地缩在那里等着他们回来。 洛衍招了招手,将一跃而起弹射奔来的霜霁抱在怀里,抚摸着他背上的绒毛,垂下眼,轻声道:“不必有什么顾忌,你身后有我。” “又不是龙族和麒麟那群被打残了的倒霉蛋,你尽管放手去布置。” 凤垣神情也沉静下来,他席地而坐,望着抱着霜霁的洛衍,问:“你会一直支持我吗?” “自然。”洛衍磕巴都不打一个,不假思索地答道,“说起来......你还是我在这洪荒中,第一个认真相处的生灵。” “第一个嘛......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不是吗?” 凤垣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今只有你同时直面过四大凶兽,如果是你,能拦住全盛时期的它们多久?” 冷静下来的的凤垣大脑飞速运转。他清楚地明白今日洛衍凭一己之力硬扛四大凶兽——虽然能看出洛衍确实实力强横,但不得不说中间还是有着不少水分——毕竟四大凶兽三个重伤,就混沌囫囵个儿还压根儿就没出手。 为了后续的布置,这回凤垣必然要从洛衍这里套出来点真话。 “若只是拦住它们......”洛衍沉吟片刻,在凤垣有些凝重的表情中,缓缓开口,“你希望我拦多久?” “别闹。”凤垣有些无语,但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会儿还要洛衍来当这个主力,只得心平气和描补了一句,“我是认真的,我需要一个准确一点时间。” 洛衍一笑,看着懒懒散散,语气却不容置疑:“你想要我拦多久,我就能拦多久。” 洛衍在心里大致评估着这些个凶兽的实力,老实说,依着他目前大罗金仙初期的修为,若是要将这四个大家伙一并收拾掉,可能要稍微费点力——毕竟凶兽那身坚硬的肉身,也就比先天魔神差些,他没了魔神之体,要破防就得费点功夫。 但......若只是要拖住他们...... 拦不住,那才是笑话。 凤垣听罢,眉头蹙起:“我倒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今日穷奇和梼杌皆身负重伤,显然不在全胜状态,待到来日伤势恢复——” “——你可莫要轻敌。” “放心,这点把握嘛......我还是有的。”洛衍微微眯起眼,笑道,“还是同上次一样,凶□□给我,剩下的妖兽便由你们来清扫,等你们腾出手来,再来与我合力斩杀这四头孽障。” 说道“孽障”这两个字时,洛衍的语气带上了有些渗人的寒意。 凤垣察觉他语气中的冷凝,虽不解一个常年闭关的修士为何会对凶兽产生如此之深的敌意,却并没有点破。 他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对洛衍道:“我先下山去,龙族和麒麟一族那边还需要安排,你......” 要同我一起去吗? 洛衍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笑道:“你去便是,记住,我在你身后。” 凤垣微一点头,转身下山去了。 洛衍目送凤垣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放下手中的霜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放他自己去玩——这孩子还太小,洛衍暂时还没琢磨出适合他修炼的功法——自己则闭上眼,微微仰起头,指尖因果线微微颤动,试图寻找模糊不清的天机。 半晌,他皱着眉睁开眼。 什么都没有。 这不对。 按理来说,自盘古劈出洪荒后,掌管着洪荒秩序的天道就应当被孕育并逐渐完善。天道若是已被孕育出来,眼下洪荒就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可如今,天道未显,天机混乱。 洛衍在看到狼狈的龙族和麒麟族时就察觉不对。 应劫者实力应当相差不多,可如今,祖龙元凤和始麒麟的实力怎么会与凶兽的差这么多。 整整一个大境界,几乎是无法被弥补的。 凤族这边若非机缘巧合之下有他驻留,恐怕也是同其余二族一个下场。待到两边战力彻底失衡,这劫数要清理的...... 究竟会是谁? 三族的顶尖战力完全不是皮糙肉厚的凶兽的对手,待到三族被屠戮干净,留下被满身孽力的凶兽带领的妖兽群,这洪荒迟早完蛋。 想到此处,洛衍手指微动,不断推演着天道的情况,心里暗骂盘古坑人不浅。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天道会出问题?这是被天道蛊惑的问题吗?这是天道压根儿就没孕育出来啊!’ 此时此刻,百般推演无果的洛衍无比怀念那个善于掐算的临时盟友。 * 南明火山深处,火光明明灭灭,蜿蜒流淌如一条巨蟒缓缓前行。火光的尽头,三族族长分据一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身后皆无族人随从。 气氛有些冷肃。 凤垣高坐在上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指尖搭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着,敲击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显得气氛又凝滞了几分。 三人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 良久,终究还是有些急性子的敖璋没沉得住气:“妖兽潮的退却不过一时,待穷奇与梼杌伤势渐缓,凶兽迟早卷土重来,到时我等如何抵挡,总该有个章程?” 听到敖璋这话,凤垣冷哼一声:“原也不该如这般被困在南明火山,你二人若早些传信出来,我带着凤族半路来迎,又何至于落得如今仅剩残兵败将、困守南明火山的境地?” 凤垣这话说的颇为不留情面,敖璋被戳中痛处,脸色沉了几分,一旁的麟垚面色也不甚好看。 敖璋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我龙族拼上全族之力才逃出来这么些族人,你凤族便敢拍着胸脯夸口一定能力战饕餮?呵,你倒是对自己被饕餮围困南明火山一事只字不提。” 凤垣抬了抬下巴,眼尾上扬,不屑的眼神扫过敖璋,眉眼透着一股子高傲劲儿,一切尽在不言中。 敖璋面上怒色一闪而过,他原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刚要拍案而起,被麟垚一把按住。向来习惯性当个老好人的麟垚劝道:“大敌当前,我等实在不好自乱阵脚,你二位都消消气,消消气。” 又低声劝敖璋:“眼下我等还需借助凤族的力量……” 敖璋愤愤坐下,凤垣见状,轻哼一声,也收敛了些。 几人重新坐定。 凤垣指尖一翻,南明离火自他指尖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化为卷轴徐徐展开,待火焰燃尽,卷轴也完全展开,便是一幅南明离火勾勒而成的地势图。 凤垣道:“单看妖兽,虽是皮糙肉厚了些,却也不算难打。真正的难处,是在四大凶兽。” 敖璋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岂会不知? 凤垣没理他,冷着脸继续:“放四大凶兽在我等族群中肆虐绝不可行,唯有设法先将凶兽牵制住,各族精锐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清缴这些妖兽。” 他伸手指着某两处,说:“这两处乃是死地,只可入、不可出,若能想法子将妖兽群赶进去,彼时妖兽群龙无首,必然乱作一团,我等便能堵在门口将妖兽杀得一干二净。” “如此,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只需专心对付四凶便是。” 麟垚思索片刻,苦着脸:“理是这么个理,可……凶兽要如何牵制?” “我等单单一只梼杌都奈何不得,拼上我族长老的性命才逃出来这么些族人,如今四兽齐聚……” 敖璋显然也是这么个意思。 凤垣勾起唇。 “四大凶兽我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将四方的妖兽收拾干净。” 敖璋与麟垚面面相觑。 面对敖璋与麟垚怀疑的眼神,凤垣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只自顾自在那地图上标了几个点,正包含了他刚才所指的两处,淡声道: “这几处,你们自行选一个。” “念在你们两族刚刚遭受重创,妖兽最密集的地方,便由我凤族镇守。你们量力而行便是。” 敖璋两人无言以对,默默接受了凤垣的安排。 凤垣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怎么分派人手,待两人记住布防的大致位置,便将地图收了起来。 他话锋一转,谈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洪荒遭此浩劫,秩序已然崩坏。待凶兽之劫过去,我欲重定规则,到时自然要重新划分疆域范围。” 凤垣嗓音和缓,说出的内容却让敖璋和麟垚在瞬间警惕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 麟垚神情复杂,凤垣这话,几乎就是亮明了凤族战后必将扩张的意思了。性情再温和,麟垚也是一族族长,关乎自己族群的利益,由不得他不紧张。麟垚坐直身体,看向正坐在上首慢条斯理把玩着一柄折扇的凤垣:“凤族,是打算要哪些地界?” 敖璋则是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凤垣手中的折扇。他莫名觉得这柄折扇好像有些眼熟,像是—— 白日里陪凤垣站在一起的那个修士手中的那柄。 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凤族修士,如今看来…… 普通修士的贴身之物会出现在凤族族长手中? 敖璋的眼神在凤垣脸上绕了一圈,看来此人……须得好好探究了。 凤垣并不在意敖璋的打量。他自顾自地说: “此战之后,凤族统摄禽鸟,禽鸟所过之处,皆为我凤族的领地。” 话音一落,敖璋再顾不得探究什么修士。他大怒道:“凤垣,你好大的口气!” “怎么?此战我凤族精锐尽出,付出甚多如何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凤垣反唇相讥。 “好啊,三族谁不是精锐尽出?胃口这么大,你凤族也不怕消化不了噎得慌!”敖璋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既如此,不若洪荒水族尽数归于我龙族麾下,水族所在皆为我龙族领土如何!” 麟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简直头大如斗,满脸愁苦,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好好,那我麒麟一族统率走兽?!” 他猛地一甩手,“领土划分,岂能这般儿戏?!” “有何不可?”凤垣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淡定道,“以族群为基,不拘一隅之地,若有甚么机缘,自是有缘者得之。不问出身,岂不是洪荒生灵皆可得利?如此皆大欢喜之事,谁能拒绝?” “难怪你将南明火山的周边分布放的如此大方,”敖璋冷嗤,“原来早就打好了算盘。” 话是这般说,脸色却是缓和了几分,堪称口嫌体正直。 仔细一想,这般分法,他龙族也不是没得好处可占,天下水族何其之多,到时...... 只是这人有这么好心?一点私心都没有? 那当然不可能。 就听凤垣继续道:“除此之外,战后最先出世的先天灵宝或灵根,三件归须我凤族所有,其余的,便各凭机缘,有缘者得之。” 这才对味儿了。 敖璋暗自嘀咕一句,三件而已,眼下确实还需凤族出力,倒也不是舍不起。 毕竟凤族确实出力良多。 麟垚皱了皱眉,暗叹一声,也无奈接受了凤垣的提议。 凤垣微微扬起唇,气定神闲地收起手中折扇,眼中却有一丝轻松一闪而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凶兽 “回来了?” 苦苦推演一夜无果,洛衍眉头紧蹙,正欲尝试第不知道多少次推演,就看到凤垣满面春风,步履轻快行来。 他索性丢开手中的因果线,任它委委屈屈地飘到凤垣发间盘好,权当自己是条发带,笑问:“如何?” 凤垣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捋了捋自己发间那条“发带”,真心实意地说:“幸好有你在。若非有你从中相助,我又哪里来的与四大凶兽一战到底的底气,此时恐怕还在为如何取胜焦头烂额,最后不过鱼死网破罢了,断不会有今日这先行商议战后的势力划分的机会。” 他顿了顿,笑着补充:“若是等战后再议,敖璋和麟垚哪有今日这般好说话。” 洛衍一边听着凤垣絮絮叨叨的念叨,一边懒懒道:“机会稍纵即逝,谁能想到龙族和麒麟一族没能扛住呢?” 凤垣忍不住笑,“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谁让他们没遇到你呢?” 洛衍只是笑笑,没再接话,心神飘远,脑中依旧在思索着那飘渺不定的天道。 运气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凤垣有些敏锐地察觉到洛衍的走神。他仔细觑着洛衍的神情,忽然问道:“你今日情绪似有不对......出了什么事?” “嗯?”洛衍回神,笑得无波无澜:“哪儿有?” “你在走神,”凤垣相当直白地点了出来,“莫非是此劫另有变数?” 那倒还真不是。 天道之事......于眼下这量劫相比,倒是暂时没什么要紧。 洛衍抬手摸摸鼻尖,心道凤垣也太过敏锐了些,面上却半点端倪不露,只说自己不过是在思索战局,心里却暗下决心,待此间事了,定要去寻鸿钧一同探查天道到底在搞什么鬼。 ——鸿钧的推演能力,实在好用。 “你什么时候将我的扇子顺走的?”洛衍眼神朝凤垣腰间一瞥,看着他挂在腰间的折扇,语气带上了点调笑。 他自然知道凤垣拿走了他的扇子,没有他的默许,凤垣当然不可能成功。此时将这事拿出来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 “看你平时拿着有趣。”凤垣对洛衍故意转移话题的意图心知肚明,便没有继续追问。 以凤垣对此人的了解,倘若不是洛衍自己愿意说的事,旁人如何追问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喜欢?送你便是。” 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 凤垣垂下眼眸,心想:只要不会影响这场劫数的结果便好。 * 不知凶兽何时会卷土重来,龙凤麒麟三族只能紧锣密鼓地整顿布防,力求能为战局多增加一分胜算。 凶兽一方也按兵不动,穷奇、梼杌和饕餮虽蠢蠢欲动,但摄于混沌的威压,被迫隐忍不发,强行按耐住内心的躁动,静养伤势。 时间便在风雨欲来的宁静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南明火山突生异动。山脉隐约开始颤动,潜于地底深处的南明离火渐渐翻腾。凤垣对南明火山再熟悉不过,察觉到这异动,心有所感,眼神沉了几分。 他迅速离开,与敖璋麟垚汇合,言简意赅道:“要开始了。” 敖璋与麟垚神情一凛。 敖璋有些暴躁地来回踱了几步,猛一转身,盯着凤垣的双眼:“凶兽将至,你还不肯说出要如何牵制那四头孽畜?” 凤垣不答,只是微微仰首,与朝着山巅遥遥一望。 敖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凤垣收回视线,沉声道:“做好你该做的,其余的,放心便是,不会有差错。” 说罢,转身径自离去,衣袂翻飞。 洛衍负手立于山巅之上,眯眼看向昏沉的天色。天色愈发晦暗。 浓重的雾气渐渐逼近,几个黑影若隐若现,天边隐隐传来低沉的咆哮。 一阵尖利的犬吠声由远至近,洛衍抬眼,穷奇眨眼间已出现在他面前。穷奇兽身硕大如山,背后的双翼快速扇动,速度完全不受它那壮硕的身躯影响,只一个照面,巨大的爪子便朝着洛衍劈头拍来。 那吠叫透着暴虐与兴奋,似是已经看到了洛衍被拍成肉泥的景象。 洛衍身形一晃,步履丝毫不乱,轻松躲开穷奇的攻击。 在他原本站立着的地方,一个巨大的爪印深深烙印在地面。 地面震颤,泥土和碎石朝着山下簌簌滚落。 洛衍瞟了眼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试图再来一击的穷奇,漫不经心地想:‘还好凤垣已将凤族的幼崽提前迁走了。’ 正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洛衍脚下轻点,毫无征兆地暴退数丈,刚好避开了一条迅猛甩来的粗长的尾巴。 洛衍回头,梼杌正收回尾巴,那张长着长长的獠牙的人面上满是恶意。 “穷奇,梼杌。”洛衍环视四周,语调散漫,像是丝毫不将对面的凶兽放在眼里,“混沌和饕餮不来么?不如一起上吧,就这么一只一只来,岂不浪费时间?” 说着,十二品净世白莲的光晕在他脚下隐隐浮现,业劫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手中。 穷奇和梼杌有些忌惮地看着洛衍手中那盏小小的琉璃灯。 灯芯那簇火苗散发出的气息让两头凶兽不安地抬爪磨了磨地面。 饕餮不知何时绕到了洛衍身后,巨首从黑雾中探出,它悄悄张开大口,腥臭的涎水不断滴落。刚要朝着洛衍狠狠咬下,就见他头也不回,手指微动,将业劫灯中的苍白火焰精准弹入饕餮口中。 劫火入口,瞬间点燃饕餮身上的孽力,炸裂般的疼痛让这只巨兽惨嚎出声。 穷奇和梼杌趁着劫火被饕餮吸引过去,迅速扑向看似失了依仗的洛衍。 洛衍也不惧,闲庭信步般游走在穷奇和梼杌之间,任凭两凶兽速度再快,也没摸到洛衍的衣角。他一边逗猫似的逗着凶兽,间或抬手去抽被劫火灼烧的饕餮,一边在心里提高了警惕,不动声色地观察者周围,寻找着至今未曾现身的混沌。 而在山下,三族与妖兽潮已纠缠在一起。 南明离火化为漫天大网,自高空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将妖兽群死死笼罩在燃不尽的金色火焰之中;敖璋带着龙族操控水脉,将试图逃窜的妖兽群逼回死地;麟垚则带着麒麟一族控制着土地,死死堵住唯一的出口。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失去四大凶兽统领,妖兽群龙无首,只知道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却被三族联手压制,一时间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倏然掠过。凤垣猛然回头,目光如炬,紧盯着半空,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深深皱起眉。 “啊——!!!”惨叫声响起,冲杀在最前排的凤族精锐捂着脖子突兀倒下,紧接着,龙族和麒麟一族的族人也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眨眼间便失去了声息。 “怎么回事!”敖璋提着枪,浑身是血,神情骇然。 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形缓缓浮现在半空,状似犬、六足四翼,面目模糊,唯有一双赤红的双瞳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毫无波澜。 “混沌?” 凤垣瞳孔骤然紧缩。 与此同时,上方与其他三兽不断周旋的洛衍也发现了出现在战场中央的混沌。 “总算是舍得露面了。”洛衍微微一笑,袖中因果线激射而出,一端缠绕在洛衍的指间,另一头捆缚住混沌的身躯。 “给我过来!”洛衍手掌收紧,狠狠一拽! 而在遥远的不周山,一处隐秘的山洞里。 身披玄金道袍的青年神情冷峻,肃立于重重结界之后,警惕地朝外张望,确认无碍后,他回过头,朝着面容清癯俊朗、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养神的青年说:“大兄,不周山附近的妖兽都已尽数撤离。” 说话这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端的是英气逼人。 被他称为“大兄”的青年缓缓睁开眼,自蒲团上站起身。 “数日前,梼杌带着妖兽突袭麒麟一族,如今看来,当是循着麒麟一族的踪迹离开了。” “幸好不曾波及到我等。”站在结界边的青年心有余悸道,他看向洞穴深处,一团清气团子正活蹦乱跳地窜来窜去,“三弟尚未化形,我等修炼时日尚短,若是被那凶兽发现......” 这两个道人,正是盘古元神所化的三兄弟。 当年盘古以身化万物,一抹元神遁入洪荒,一分为三成了三兄弟。这三兄弟继承了盘古遗泽,资质绝佳,甫一化形便有玄仙修为。老大和老二在数年间先后化了形,独独剩下老三迟迟不见真身,仍以清气之态流转。 倒是让他大兄和二兄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容让。 老大——太清老子沉沉叹了口气:“我等乃盘古父神的血脉,理应继承父神遗志,替父神护佑洪荒生灵,奈何有心无力,竟只能坐看龙凤麒麟三族力战凶兽,实在一大憾事。” “大兄说的是。”老二元始忧心忡忡道,“也不知三族如今是何境况,麒麟一族离开得仓皇,如今也不知龙族和凤族是何等境况......” 正说话间,南方传来轰然巨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南方天际黑雾翻涌,不时有金焰穿插其中,伴随隆隆巨响,隐约有碰撞声传来。 “这等声势......四凶兽已齐聚在南方了?南边那是......”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南明火山!” “轰——!!” 巨响过后,两道碰撞在一起的身影分开。洛衍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眼中杀意毕露,在心里暗骂一声:‘这孽畜倒也不愧是继承了几分先天魔神的身躯,该死的皮糙肉厚。’ 刚刚和混沌碰撞在一起,饶是他有所准备,也被撞得内息翻涌。 混沌现身之时,为了不让它在战场中造成更多的破坏,洛衍用因果线捆住混沌,借用它满身的孽力将混沌扯了上来。 这孽畜顺势调转方向,朝着他结结实实撞了过来。洛衍扯回因果线的同时还要压制其他三兽,只来得及用十二品净世白莲堪堪护住自身,便与混沌撞了个正着。 暗暗将涌上来的血气吞了回去,洛衍稳住气息,目光沉沉,混沌竟也达到了大罗金仙之境,与洛衍自己不相伯仲。 扫了一眼混沌周身的孽力,洛衍眸色深沉,这该死的孽畜,到底吞食了多少生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破境【修】 南明火山还在不断震颤。 洛衍虚虚立在半空,脚下的十二品净世白莲柔和的光晕笼在他周身,在光华流转间不断将凶兽身上不断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孽力挡开。 混沌无机质的冰冷双瞳注视着洛衍,翅翼缓缓拍打,像在掂量要从哪里下口。 洛衍身后,穷奇、梼杌和饕餮目露凶光,眼中闪烁着残忍,也悄悄围了上来。 “呼——!” 穷奇双翼快速拍打着,掀起罡风卷向洛衍的后背,梼杌口中发出尖啸,饕餮张开大嘴。 洛衍头也不回,甩手将忘因镜立在身后,将这三只的招数尽数反弹回去,自己则捏着因果线,眯眼看向混沌,目光在混沌身上不断逡巡,寻找破绽。 梼杌钢鞭似的尾巴绕过忘因镜横扫而来,打断了洛衍的思路。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却又不得不腾出手来挡下这粗长的尾鞭。 反复几次之后,洛衍烦不胜烦。 冰冷的目光扫向频频骚扰的三兽,洛衍面无表情地想:“若不是还要盯着混沌......呵。” 纠缠间隙他扫了一眼下方的战局,妖兽群已俨然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龙凤麒麟三族疯狂收割妖兽的性命,大有将其赶尽杀绝的架势。 耳畔破风声传来。 洛衍稍一偏头,手中因果线毫不犹豫弹出,将趁他走神向他扑来的混沌紧紧缠住。缠在混沌粗壮脖颈上的因果线宛如一条毒蛇越绞越紧,奈何这凶兽皮糙肉厚,因果线竟仅仅勒出浅浅的血痕。 混沌仰头咆哮一声,四翼扇动间,黑雾弥漫而出,缠绕在它身上的因果线泛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嘶——”洛衍收回因果线,重新绕回指尖的因果线带着炙热,将洛衍的手指灼烧得微微发痛。 交锋不过瞬息。 洛衍面色不变,在凶兽之间不断腾挪,时而用因果线和忘因镜交替挡住饕餮,时而以劫火逼退穷奇,又在混沌再次冲击时以净世白莲护住周身。 当真以一己之力将四大凶兽死死拖在了南明火山山巅。 待三族族长清缴了妖兽再上来时,看到的就是洛衍一副游刃有余游走在凶兽之间的模样。 “这就是你的后手?”敖璋咋舌,“竟当真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拖到了现在?” 他身上的血还没干,此刻手中提着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插进战局。 凤垣毫不迟疑地冲了进去。 “哎,你倒是等等我们啊!”敖璋一愣,赶忙追了上去。麟垚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也没耽搁,同凤垣和敖璋一同攻向狡猾的梼杌。 三族族长的加入分担了些许洛衍的压力。 他百忙之中腾出手,不忘嘱咐一句:“梼杌至少高你们一个大境界,小心为上。” 凤垣点点头,手中南明离火倾泻而出,配合敖璋的长□□向梼杌,麟垚双手结印,脚下的泥土高高隆起,将梼杌短暂地束缚在原地,正好让它被刺了个正着。 南明离火灼烧着梼杌的伤口,梼杌不由地嚎叫起来。 ‘配合得还不错。’洛衍看着三人的配合,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继续遛着剩下三兽,‘各个击破么?倒也不错。’ 他全力催动灵力,手中的业劫灯光芒大盛,作为灯芯的劫火亦膨胀了数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原本紧盯着洛衍的混沌突然转头,赤红双瞳转向正与梼杌缠斗的凤垣三人,下一瞬,庞大的身影便猛扑过去。 洛衍心中警铃大作。 彼时洛衍手中的因果线正缠绕在穷奇身上,来不及再抛出去将混沌扯回来,洛衍只能高声提醒道:“小心混沌!” 凤垣等人听到洛衍的声音,毫不恋战,分头散开躲避混沌这一击。 混沌在空中张开口,丝毫没有追击几人的打算。 电光石火间,凤垣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失声惊叫:“不好!它要吞食梼杌!” 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混沌口中发出,梼杌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股吸力牵引着朝混沌飞去。 混沌一口咬上梼杌的脖颈。 梼杌甚至来不及惨叫,眨眼间便被混沌吞入腹中。 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唇周,混沌气息暴涨,森冷的眸光扫向穷奇和饕餮。 穷奇再不纠缠洛衍,扭头就扑腾着翅膀想要挣脱因果线逃跑,却在半空被混沌一爪拍下,随即撕裂皮肉的声音和渗人的咀嚼声传来,穷奇也在瞬息间被扒皮拆骨。 混沌身形再膨胀一分。 洛衍暴喝:“快杀了饕餮!” 话音未落,他手中业劫灯的劫火便汹涌而出,试图在混沌吞食饕餮前杀掉它。 但混沌更快。 修为暴涨的混沌如法炮制,将饕餮吞入腹中。 灰白的劫火慢了一步,堪堪烧到混沌的皮毛。混沌瞥了一眼被燎到的地方,不甚在意地抖了抖毛,冰冷的双眸转向洛衍 “啧,麻烦了......”洛衍喃喃道。 吞食了三只大罗金仙初期的同类,混沌的气息节节攀升,不过片刻,就已跨过大罗金仙初期、中期两个小境界,停留在了大罗金仙后期。 洛衍此时不过大罗初期,金仙巅峰的三族族长已在混沌刻意放出的威压和杀气下苍白了脸、摇摇欲坠,眼看着是没什么战力可言了。 南明火山脚下,三族残余的族人正在收拾残局,他们互相搀扶着,忽然间便感到一股慑人的威势从上方压下,修为弱些的直接被压得跪倒在地。 他们惊恐地抬起头,眼中看到的却是散不开的黑雾。 一处隐秘的角落,屡屡雾气汇聚成型,一双猩红的双眸透过雾气,同样望向上空。 “哈哈哈哈——不枉我费尽心思将凶兽引去偷袭三族驻地。龙族和麒麟一族已被打残,凤族眼看着也离消亡不远了,待到混沌清理掉三族族长......” “啊对了,还有该死的因果!”雾气抖了抖,突然一拍手,毫不遮掩的恶意传来,“若不是因果横插一手,三族哪儿坚持得到现在?不过......如今只有大罗金仙初期的你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沌将会为我所用,待到因果消亡、三族尽灭,这不知躲去哪儿了的仙道之主更是不足为虑,到时......洪荒便要尽入我手了。” “多亏了天道......若非天道有变,我这个毁灭之主哪儿有这种增加修为的好机会呢?” 这灰雾,竟是从前鸿蒙之中掌管毁灭法则的魔神——罗睺。 罗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也从盘古斧下逃了一条命出来,为了证得毁灭之道,趁着洪荒的天道有异在暗中搅风搅雨,龙族和麒麟一族莫名其妙被凶兽偷袭便有他的手笔。 但这一切洛衍暂且不知。 他抬了抬眼皮,同混沌对上视线,看着那双眼瞳中的暴虐和冷酷,咬了咬颊肉,轻轻“嘶”了一声。 “看来......”洛衍深吸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什么?”凤垣顶着几乎压倒他的威压,艰难挪到洛衍身侧不远处,闻言问道。 洛衍不答。 他微阖双目,心神沉入丹田,调动了安静躺在丹田中的一丝法则之力。 因果法则被触动。 凤垣忽然发现洛衍浑身的灵力开始疯狂运转,来自鸿蒙的古朴气息自他身上传出,玄而又玄的大道之力萦绕在洛衍周身,洛衍的气息开始暴涨。 敖璋愕然:“他......这是突破了?” “临阵突破?!好胆!”他不可置信道。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对峙双方的修为他们早就已经看不懂了。 洛衍的修为一路从大罗金仙初期攀升至大罗金仙中期,又毫不停歇地继续上涨,最终堪堪摸到了大罗金仙后期。 还不够。 洛衍睁开眼,忘因镜和业劫灯在他掌中浮现,他双掌微合,这两件尚未完全祭炼成功的法宝便在他手中化为齑粉,曾作为灯芯的劫火卷着这些齑粉覆与因果线之上。 他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精血落在因果线上,将洛衍这伴生法宝寸寸浸染。 混沌似是察觉不对,朝着洛衍猛扑过来。 洛衍眼前阵阵发黑,他忍着因强行突破而剧痛不已的经脉和丹田,拧身避开混沌,因果线被抛出,如锁链一般缠住混沌的身躯。 混沌尚未完全消化三只凶兽的力量,一时之间竟没能挣脱,猝不及防之下被结实地困在了一起。 灰白的劫火引燃了混沌周身翻腾不休的孽力。 凶兽自出世以来,不知吞食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本就背负无边孽力,混沌又丝毫不顾及同族之情,吞下了其他凶兽以壮大几身,孽力更是成倍地叠加。如此滔天的孽力,早晚要被清算。 洛衍便是将清算的时间提前了。 修为相差不多时,洛衍的劫火可以令所有的孽力反噬。 洛衍喉结微微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强行拔高的修为还是不够,引爆这等庞大的孽力,他也不是完全不受反噬。 “吼——” 混沌嘶吼着,疯狂挣扎着,却发现因果线随着它的挣扎越勒越紧,每一次扭动,孽力便暴动得越厉害。 劫火与孽力不断碰撞下,混沌的身躯开始膨胀、收缩,皮肤寸寸皲裂,一个个鼓包在它身上出现又消失。 洛衍勾了勾唇,不顾丹田中本源法则的疯狂消耗,眼中一厉,将灵力通过缠绕在混沌身上的因果线疯狂灌注进它体内: “给我爆!” 轰然巨响中,混沌的身躯炸裂开来,四分五裂的躯壳迅速被席卷而上的劫火焚烧成灰烬,而后飘飘摇摇地落了下去。 爆炸的气浪将三族族长掀飞了出去。 洛衍无暇顾及被掀出去的盟友,站稳身形,低低咳嗽两声。他伸手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看着混沌消失的地方,眸中划过深思。 ‘是错觉吗......’他心道,‘好像有一丝毁灭法则的气息?’ 他站直身体,装似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 没有丝毫异常。 混沌的最后一丝灰烬落在罗睺眼前,随风打着旋儿拍在他脸上,然后消失不见。 罗睺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瞪着渐渐放晴的天空。 “就这么完蛋了?!啊?混沌就这么完了?!” 灰雾包裹住身体,罗睺寻了个隐蔽的方向,飘上了南明火山的山巅。 正好看到洛衍脊背挺得一如既往笔直、敛目深思的模样。 罗睺的蠢蠢欲动,手中弑神枪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多好的机会啊,’他想,‘凶兽不争气,这么好的机会都能生生错过......那便让我自己来好了。’ ‘因果此番大战,定然消耗不少,我若是现在出手......’ ‘可看他气息平稳......’ 没等罗睺纠结完,洛衍目光如电,直直扫向罗睺藏身之处。 气息分毫不乱,哪有半点刚刚经历过大战的模样? 罗睺心里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正要出手,就看见几个身影破空而至。 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的三族族长回来了。 “洛衍!”凤垣率先落在洛衍身边。 罗睺扼腕,此时再想动手,已是没有机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前因果魔神、再加三个金仙巅峰的族长,他还不想啃这硬茬。 带着满心不甘,罗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洛衍收回视线。 他总觉得方才有什么东西停留在那里。 或许是熟人也说不定。 “此番多亏有道友周旋,”敖璋已经走上前来攀关系了,“从前倒未曾听说过的道友名姓,敢问道友在何处修行啊?” 这等修为高深的修士,敖璋实在眼馋,若是能请回龙族做个客卿...... 敖璋心里不断转着这个念头,无视凤垣隐隐不悦的脸,笑眯眯道。 “无名之辈罢了。”洛衍淡淡扫了一眼敖璋,不冷不热道。 凤垣上前几步,仿佛不经意间般,将敖璋和正欲开口的麟垚挡在了身后。 敖璋听出洛衍有些不耐烦,便识趣地说:“我等还需整顿族中事务,便先走一步,日后定将携厚礼向道友致谢。” 纠缠这一时,若是引得这大能不满反倒不美。左右还需在南明火山修整些时日,来日方长。 敖璋如此想着,拱了拱手,拖着麟垚先行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洛衍与凤垣两人时,洛衍才骤然苍白了脸,身形晃了晃,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血。 凤垣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洛衍,惊呼一声:“洛衍!” 洛衍倚着凤垣借力站稳,苍白着脸笑笑:“恐怕还得......打扰凤垣道友些许时日了。” 他原本想战后立刻离开凤族去寻鸿钧的踪迹,如今看来......感受着体内本源力量的空虚和隐隐不稳的境界,洛衍苦笑一声,恐怕在本源力量恢复之前,暂时是走不了了。 凤垣闻言,扶着洛衍的手顿了顿,在洛衍看不到的角度,凤垣眼神微闪,看向洛衍,目光深沉。 客卿么......可不止龙族想要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阴谋 凤垣扶着洛衍的手微微紧了一瞬,又在他发觉前放松,眉眼低垂,面上不动声色道:“这就是在说笑了,不过是留在南明火山疗伤而已,又算得上什么叨扰?” “你我相交数日,总还算得上是朋友,既是朋友,便不算打扰。” 洛衍没察觉凤垣有些不同于以往的表情,听闻凤垣此言,只是轻轻笑了笑。他感受着体内丹田的空虚,不由得微微蹙着眉。 “这凶兽之劫初定,凤族也损失颇多,你作为凤族族长定然事务繁多无暇分身。我原想稍作休整后便先行离开不再打扰,如今倒是要拖累你几天了。” 洛衍缓过一口气,站直了身体,凤垣便也顺势放开了手。两人并肩往南明火山的腹地方向走去。凤垣说:“谈不上事务繁多……比起龙族和麒麟,凤族倒也还撑得住。” 他边走边转头看向洛衍,这人刚刚还分明一副苍白无力需要借力才能站稳的模样,这会儿却是除了脸色仍然有些泛白之外看不出一丝虚弱了。 凤垣收回目光,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你……何不多在凤族停留些时日,我可还想好好谢谢你。” 这是在说救命之恩了。从前有凶兽大劫和族群的生死存亡挡在前面,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凤垣自然要有所表示。 洛衍勾了勾唇,语调懒散,拉长了声音道:“哦?这谢礼——” “可否让我自己选?” 说这话时,他眼眸清亮,看着凤垣的目光极为专注,有些调笑的话语中像是藏了了一些凤垣此时并不太能分得清的东西。 “自然。”朝着路过行礼的族人略略颔首,凤垣将洛衍带到藏于南明火山腹地的一处静室,在门口站定,极认真地说,“只要我有,什么都行。” “那我可记下了。”洛衍笑道。 他抬头打量着这处静室。 这里已距凤族族地的中心很近了。藏于山脉腹地的静室被布置得极为雅致,旁边栽着几颗高大的梧桐,高耸入云的树冠上缭绕着几缕云烟,竟没被战火波及。 洛衍看着从树冠上扑棱棱飞走的凤族幼崽,转头笑道:“我听闻,凤凰非梧桐不栖——你从前也是这般停留在梧桐树上吗?” 凤垣眼眸微动,刚要回答,就见两人说话间一只白色的毛团子从静室中滚出,朝洛衍飞奔而来。他伸出手,堪堪在小团子撞进洛衍怀里之前拦了下来。 凤垣将小团子笼在手心,轻声责备道:“毛毛躁躁的,你师父受伤了,可经不起你这般莽撞。” “哪就有这么脆弱了,”看到毛团子的耳朵朝后撇开洛衍不由得失笑,伸手揉了揉那个毛茸茸的脑壳,“小霜霁,师父要闭关几天,这今天你先跟着师叔,待我出来了便带你修行,可好?” 小狐狸乖乖蜷在美人师叔怀里点点头。 既然说到这儿了,洛衍便就这这个话头,对凤垣说:“此前我强行突破,有些伤及本源,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补回本源并稳定境界。我如今暂时动不了法力,就……还得拜托你帮忙布下结界了。” 凤垣点点头,一口将这事应了下来:“这是自然,霜霁就暂时交给我,你放心休养便是,不会有外人打扰你。” 尤其是龙族和麒麟族那两个。 凤垣心想,原还在想如何将洛衍留在凤族,现下倒不用再找旁的借口了。 洛衍一眼就看出凤垣在想什么,好笑道:“放心,就算我这伤无须闭关,我也不会跟着龙族和麒麟一族走。待我伤愈,自有我自己的去处。” 毕竟他与凤垣相识在先,这只凤凰……又着实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脾性又极对自己胃口,如此一来,他的立场便天然朝着凤垣偏了几分,自然不会与龙族麒麟族再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还需循序渐进才是。’洛衍在心中愉悦地想,‘顺其自然的感情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决定努力早日痊愈,早日去寻鸿钧解决了天道的问题,否则三天两头要强拉他入局,教他如何同小凤凰一起逍遥自在。 洛衍选择性忽略了牵绊着凤垣的族群。 想到这个,某人的思维不由得跑偏了一瞬:说起来……最快补足本源的方式,是与自己境界差不多或者本身根骨资质绝佳的修士双修,正统的双修之法对双方都所助益,若是心意相通……更是会事半功倍,实乃辅助修炼的绝佳利器。 鸿蒙之中那群没羞没臊的魔神都没少拉着盟友双修,洛衍对此向来不屑一顾,这会儿却…… ‘啧,这种时候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洛衍摇了摇头,在凤垣注意到之前将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海。 双修什么的……还是留待以后吧。 自觉安顿好一切,洛衍同凤垣道了别,迈入静室。石门缓缓关闭,也隔绝了凤垣看着他背影时的幽幽目光。 * 看着洛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石门之后,凤垣一挥手,在石门外布下层层结界。 他将霜霁与凤族的幼崽们安排在一起,挥退长老们,自己独自坐在呆惯了的那颗梧桐树顶,安静地看着下方被梧桐叶遮掩住的静室。 ‘待我伤愈,自有我的去处……’ ‘……便不多叨扰了。’ 脑海中不断传来洛衍的声音,凤垣闭上眼,抱臂靠在梧桐木粗壮的枝干上,眉头紧皱。 如今…… 龙族折了大半精锐,麒麟一族的长老尽数陨落,三族之中唯有凤族堪称完整地保存了实力。 以凤垣对敖璋和麟垚的了解,他们二人必然不会甘心坐视族群就此衰落。战前约定的势力划分,只能让凤族在龙族和麒麟一族尚未恢复元气之时能够抢先一步壮大,并不能永远高枕无忧,如此…… 有顶尖高手坐镇就是重中之重了。 这也是为什么,敖璋甚至等不及打扫战场就要先来拉拢洛衍。 有他和洛衍相识在先,凤族本该天然占据优势。 可…… 洛衍说要离开。 凤垣敛着眉眼,指尖不自觉地抠进皮肉。无暇理会手指的阵阵疼痛,凤垣在心中不断思索着将洛衍留在凤族的筹码。 权力? 以凤垣对洛衍的了解,洛衍本就不是多重权欲的人。 灵宝? 洛衍不缺灵宝,如有需要,亲手炼制的忘因镜和业劫灯也能炸着玩。 凤垣眸中的墨色愈加深沉,甚至隐隐泛起红色的涟漪。 “你当真不知……他想要什么吗?” 一个诡谲的声音突兀响起。 凤垣猛地抬眼,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厉声道:“谁?!” 他警惕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微风轻轻吹过,梧桐树在风的轻拂下摇晃着枝桠,树叶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一如往常。 “来者是客,不知是哪位道友来我凤族,不若现身一叙,也好叫我凤族略尽些绵薄心意,来招待招待道友?” 话说得客气,凤垣手上可不慢,说话间,南明离火已然在他掌心静静燃烧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当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那个声音重复道。 这声音低沉而沙哑,凤垣略略侧了侧头,发觉与第一次相比,仿佛又近了几分。 “你当真不知?” 凤垣呼吸一窒,汗毛乍起。 这次,这声音的主人仿佛就趴在他耳边,贴着他的耳廓轻声细语:“你当真不知?” 凤垣猛一挥手,指尖南明离火弹出,在空中倏忽之间便膨胀开来,漫天散开的火花隐隐笼罩住洛衍修炼的静室,将起严密保护起来,除此之外……却仍然没有找到半分异常。 不速之客的气息隐匿得极好。若不是那股吹在耳廓的气息让凤垣汗毛倒竖,他都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凤垣紧紧皱起眉,沉声道。 “你不必如此紧张……”那声音突然放轻了语调,嗓音轻柔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而我……我能帮你达成你的心愿——” “你想将他留在凤族,让他为凤族所用,是不是?” “除了为了族群,你想留住他,还有一些隐秘的心思……是不是?” 那道声音愈发虚幻起来。 凤垣瞳孔微缩。 “我与凤族无冤无仇。”不知何时,那道声音渐渐低沉,说话时含着奇异的节奏,“我只是……觉得与你有缘,想要帮帮你罢了。” “帮我?”凤垣眼神一晃,敏锐地发现着声音带上了蛊惑,随即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了几分。他冷哼一声,“天底下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阁下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那声音带上了笑意,“放松,放松……我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不值当你这般警惕……”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听听我要如何帮你?” 一道灰白的雾气凝成一道细细的丝线,悄无生息地靠近一无所知的凤垣,没入他脑后。 凤垣似有所绝,抬手按住后脑,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用力、眨了眨眼,不知何时,眼前仿佛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鼻尖一股腥甜的气息若隐若现。 凤垣下意识运转起灵力。 远处,罗睺喉头一甜,冷哼一声,双手快速翻飞,结出一个个繁复的手印。 “果然啊,刚刚参悟出来的东西,直接用在元凤这等境界的修士身上还是有些勉强……”他嘀嘀咕咕,手下忙碌不停,“还是要再改一改……” “不过,”他突然一笑,“倒是叫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心魔这种东西,看来还是要种在原本就心有杂念的修士身上,起效才快啊……” 耳边是连绵不断的蛊惑,凤垣双眼微微失焦,眼中原本只浅浅透出的猩红开始逐渐蔓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蛊惑【修】 洛衍闭关的静室被凤垣布下了结界,原本守卫在附近的族人也早就被凤垣打发走了。此时梧桐树上,只有凤垣和那个不知来历的诡异黑影。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梧桐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你是什么意思?” 良久,凤垣终于开了口,语气极轻,“阁下就这般笃定,没有你的帮助,我就留不下他?” 那个声音嗤笑一声,“你若当真如此自信,我又岂会出现在这里呢?” 凤垣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 不知名的修士附在凤垣耳边,含笑的声音带着点嘲弄:“你凤族拿什么留住他?功法他不缺,地位他不缺,亦或是权力?” “你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他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你又怎知他手中没有权力?” “如今,是你需要他,凤族需要他,而非他依附于凤族。” “是了,是凤族需要他……”凤垣眼眸低垂,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声音轻笑起来,仿佛洞悉一切,“想要什么,想抓住什么,就要豁得出去,你要想清楚,他需要什么,你又能付出什么?”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凤垣眉头蹙起,洛衍需要什么? 眼见着静立于梧桐之上的凤凰眼中渐渐透出虚无,罗睺大喜,灵力一阵波动,受他操控的分身不自觉晃动一瞬,险些在凤垣面前显露了出来。 罗睺忙强自按压住得意的心情,继续加大蛊惑的力度。 “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那个人的来历。”他循循善诱道,“你可知,盘古开天之前,洪荒尚未出现的世界,是何等模样?” 不等凤垣回答,罗睺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好叫你知道,洪荒之前,鸿蒙未开,三千先天魔神分别执掌一种大道法则,盘古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罗睺的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傲气,那是执掌法则的先天魔神与生俱来的底气。 “你想留下的那人,也是其中之一。” 凤垣眼神清明一瞬,他指尖突然燃起一抹南明离火,仿佛下一瞬就要烧出这隐藏于暗处的宵小。绚丽的色彩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阁下恐怕也是您口中的先天魔神之一吧,否则又如何得知如此的秘辛?” 罗睺见状,忙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心道这元凤不愧为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到了这般境地,竟还能奋力挣扎,差点叫他挣脱了去,嘴上仍不忘继续说道:“在下不过是因缘际会,才得知了些许秘辛罢了。” 看着凤垣神色重归迷蒙、垂手熄了南明离火,罗睺在心中得意一笑。他清了清嗓子,让声音在凤垣耳中愈发清晰:“那位……执掌的可是因果法则。你与他相处这么久……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就没有发现,他最看重的……便是因果的清算么?” “来猜猜……他手中那根红线,到底是什么?来猜一猜,他究竟是如何将那几乎无人能敌的混沌化为灰灰的?” “我猜……他大概同你说过,这洪荒的劫数……究竟因何而起。” “你还不明白么?” 说到这个罗睺就来气,他本想借凶兽之手祸乱洪荒、成就毁灭之道重回鸿蒙,却漏算了洛衍这个专克凶兽这等因果缠身的孽畜的杀器,以至于功败垂成。 不过嘛…… 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他恶意满满地看着不远处的凤垣。若想再次搅乱洪荒,便绕不开龙凤麒麟三族。眼下凤族实力最强,龙族和麒麟还需要时间发展,否则无法与凤族达成平衡,凤族一家独大可不是罗睺乐意见到的局面。恰好洛衍对凤垣的那点微妙的心思暴露在他面前…… ‘正好叫我给你们种下一根刺,我就不信到时天道清算,你洛衍还能再坏我的好事!’ 同为先天魔神,罗睺对先天魔神的骄傲再清楚不过,感情的发展情况超出了洛衍的掌控,以他的性子必然恼怒不已,若是能挑拨得洛衍当场愤然离去…… 他就不信到了龙凤麒麟三族被因果反噬时他还能抛开旧怨出手相救。 ‘可惜因果这家伙临阵突破,不能直接杀了了事……’罗睺心里不无可惜地想到,‘若我能再恢复几分……’ “因果?”神色空茫的凤垣垂手而立,注视着下方静室,眼中的猩红明灭不定。 暂且收住思绪,罗睺继续卖力地加重对凤垣的暗示:“是啊,因果,那可是因果,因果之力最为玄妙,世间万物的牵绊尽在他掌中,又有什么能让他在意?我不妨告诉你,这因果魔神与盘古有约在先,要替盘古保护这洪荒天地,与你同行……不过是他插手量劫的借口罢了。” 他刻意模糊了洛衍与盘古的关系,隐去了他与盘古的交易。 “竟是盘古父神的嘱托么……”凤垣神色愈发难辨。 “所以啊……”罗睺勾起唇角,“想要留住他,你要做的……” “是让他欠下因果啊。” “没有谁比因果魔神最看重因果铁律的了,那是他的大道之基。若你能让他欠下因果,在他还清之前绝不会离开……” “你……明白了吗?” “那么,想想看,他如今……最需要的是什么?”见凤垣入套,罗睺脸上的兴奋几乎就要压制不住,他压低声音,引导着,“他为何暂且留在了凤族呢?” 凤垣垂眸不语,此时此刻,他仍记得洛衍是在外人都离开后才暴露了自己的虚弱,仍然记得替洛衍隐瞒他的伤势。 但被罗睺蛊惑了的大脑似乎已无法处理“为何罗睺似乎清楚洛衍的情况”这等信息。 “最能帮助他的方法……不就得你自己上吗。”罗睺轻飘飘道,“啊对了,修为境界与你相仿的还有祖龙和始麒麟,是不是?且不提始麒麟,祖龙……想必会非常乐意吧?” “毕竟……龙性本淫嘛……” 此话一出,几乎已是明示了。 ‘双修……吗?’凤垣呼吸一滞。他在心底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头紧锁,不知为何,脑海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继续下去。那个声音仿佛在警告他,如果被这个不知名的修士牵着鼻子走,日后定然会后悔。 罗睺看到凤垣脸上的挣扎,挑了挑眉,‘不乐意?’ 他继续加上筹码,“你可别忘了,凤族的存续……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相比,孰轻?孰重?” “记好了,唯有因果的牵绊……不可磨灭。” 但如果身死道消,因果自然不复存在。 罗睺咽下最后这句话,看着凤垣闭上眼,满意的解除了分身回归本体。 一回到本体,罗睺便疯狂大笑起来,他几乎是立刻便决定暂且在凤族多停留些时日。‘至少要让我看到两人决裂,’罗睺愉悦地想,‘若能看到洛衍的气急败坏……哈哈哈哈……那该是多美妙啊!’ 凤垣并未察觉那诡谲声音的消散。 他闭上眼,洛衍言明‘伤愈便要离去’的声音和凤族的未来在他脑海中不断纠缠。 半晌,他睁开眼,眼底的猩红愈加浓重。 他已在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只有让你与我欠下因果,”他轻声自语,“你才会一直留下来吧?” “哪怕是逼迫……” “为了凤族的未来,我也……在所不惜。” “待凤族安稳,我一定会补偿你,什么都行。” 神情再无挣扎。 深吸一口气,凤垣理了理衣袍,自梧桐树冠一跃而下。 轻盈落地,他毫不犹豫地吩咐闻声而来的长老准备些东西。无视长老听后有些诧异的表情,凤垣先返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取出他偶然所得的疗伤圣品,凤垣想到洛衍的伤势乃是本源的缺失,不久之后该怎么做,心中有了决断。 随后,凤垣又去了一趟族中幼崽所在之处,将霜霁从一堆金色的毛团子中间拎出来,放在膝头,同往常一般理了理他的毛发,若无其事地温声告诉他自己不久后也要闭关,嘱咐要他听长老的话、安心等洛衍与自己出关云云。 待霜霁乖巧地点了点头,凤垣便放下小白狐,起身朝静室的方向走去。 霜霁心思向来敏感,他立在原地,担忧地看着凤垣离去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而他无从阻止。 凤垣迈步走向静室。 已然做好了决定,凤垣再无丝毫负担。他闲庭信步般地走到自己布下的结界处。在进入的瞬间,结界如水波纹般晃了晃,并没有发出丝毫警戒——哪有结界会防着自己的主人呢? 想到这里,凤垣心中有片刻复杂之感一闪而过——而将至关重要的结界交与自己来设……洛衍对自己的信任又何其之深? 可惜…… 抛开最后一丝犹豫,凤垣直接搭上冰凉的石门,轻轻一推。 石门毫无阻碍地缓缓打开。 丝丝缕缕的灵气扑面而来。 凤垣踏入静室。 静室内的云床上,洛衍正盘膝坐在那里。 看起来……没有任何防备。 无害至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双修 石门缓缓关闭。 凤垣缓步走到洛衍身前,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洛衍安静坐在云床上。 凤垣微微俯身凑近他,目光滑过洛衍的眉眼,细细打量着。 他是早就知道这人长得好看的。不是特别秾丽的五官,组合起来棱角分明,是极清雅又不失锋锐的长相。而如今重伤未愈,唇色浅淡,又平添几分病气,倒是让他显得柔和了些。 或许是灵力在体内流转滋养,这会儿瞧着脸色倒是没有闭关前那么苍白了。 凤垣这么想着,微微抿了抿唇,面上浮现一丝挣扎。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离火之精,眼神微闪。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狠下心,一扬手,将那南明火山独有的离火之精吞入腹中。 ——唯有南方火运凝结而成的离火之精,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补全洛衍的本源损失,也唯有以洪荒先天之气与南明离火交融孕育的元凤为中转,才能将离火之精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洛衍周身弥散出淡淡的白雾,或许是察觉有人进来,十二品净世白莲从洛衍身前缓缓浮现,莲瓣打开,像是做好了护主的准备。 洛衍的本命法宝因果线也从他袖中探出,却在发现进来的是凤垣后犹豫片刻,便又缩了回去,顺道将净世白莲一并扯了回去。 凤垣扯了扯嘴角,压下心中的复杂。 本命法宝对自己都是如此的不设防…… 凤垣定了定神,向前一步跨出,伸手探向洛衍的衣襟。 离火之精在体内燃起,凤垣觉得有些燥热,指尖却极为冰凉。冰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肤,引起一阵不自觉的战栗。 像是被打扰了修炼,洛衍蹙起眉,眼睫微颤,而后慢慢掀起眼皮。 尚未完全睁眼,便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手腕被滚烫的掌心按住,洛衍猛地睁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 “凤垣?”他诧异地看着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美人,顾不得自己被凤垣死死按住,皱眉盯着凤垣眼中不正常的猩红,张口道,“凤垣,你怎么……唔!” 他闷哼一声。 一双唇突然覆上来,一股炙热的气息裹挟着一团精纯的灵气撞进他口中——被凤垣炼化的离火之精被渡入洛衍口中,来不及反应便顺着他的喉咙一路滑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洛衍猝不及防间溢出一声轻吟。 “凝神……”凤垣半阖着眼,终于开了口,略略带着颤音,呼吸喷洒在洛衍颈边,手下却宛如铁钳,将洛衍的手腕紧紧攥住,属于凤垣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渡入洛衍体内,配合着离火之精,与他丹田中的那一缕本源融合在一起。 一阵战栗爬上洛衍的脊椎。 看着几近软在怀里的凤垣,洛衍没被禁锢的那只手下意识扶上他的后背撑住他的身体。 经脉和丹田被凤垣的灵力不断冲刷,因果本源被修补间带起丝丝麻痒,洛衍咬牙忍过这一阵,眼中怒色一闪而过。 他低声喝道:“给我停下!”他试图从凤垣手中抽回手,尝试了几回却没能成功,凤垣攥着他的手的力道大得惊人,与因将自己作为炉鼎炼化离火之精而浑身无力截然不同。 洛衍只得勉强按耐住直接挣开的冲动——那会伤了凤垣——指尖轻轻一勾将净世白莲招了过来,柔和的光晕徐徐落在两人身上,缓解着身上的不适。 “呵……”凤垣半倚在洛衍身上,额前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修为与洛衍差得到底大了些,哪怕离火之精于他极为契合,修补洛衍的本源还是极为勉强。 他掀起眼皮有些无力地看了极力忍着怒意的洛衍,唇角微勾,微微喘息着说:“一旦开始……你的本源修补……完全之前,就绝无可能停下,你……很……很清楚,不是吗?” “你疯了……”洛衍气息有些紊乱,带着计划被全盘掀翻的恼怒,“你到底在想什……” 他猛地顿住,不期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闭关之前凤垣的异常—— 现在想来,当初在敖璋来套近乎的时候,凤垣就已经不太对劲了,只是当时这人掩饰得极好,硬是没让自己察觉半分。 他的目光寸寸下移,最后落在凤垣的脸上,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道:“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会留下来帮你、不信我不会去与其他种族结盟? 在我以为我们对彼此的心意心照不宣、想要尽快解决所有后顾之忧的时候? 洛衍几乎要大笑出声。 全力支撑着将自己的灵力灌入洛衍体内的凤垣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但混沌的大脑本能地告诉他不要让洛衍继续说下去。腾不出手,他便微抬起身,双唇堵上洛衍的嘴唇,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炙热的唇瓣带着从前未曾表现出来的侵略性,但洛衍猛地偏头躲开,那个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凤垣神色迷蒙地睁开眼,猩红的眼底带着因不适而蔓延开来的水光,眼神中满是疑惑,似是不解洛衍为什么要躲开。 怒火在瞬间涌上洛衍的大脑。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躺在他怀里的凤垣。 凤垣此时衣衫不整,毫无外人面前凤族族长的威严气势,在他怀中仿佛要任他施为—— 紧握着洛衍手腕的力道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 胸中怒意翻腾,洛衍的脑中却冷静得可怕,他翻看着脑海中与凤垣相处的点滴。闭了闭眼,洛衍可以肯定从前的感觉不是假的,分明可以水到渠成的事…… 是什么刺激到了凤垣,让他如此心急、迫不及待要将他留在凤族—— 是了,是凤族。 敖璋的话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刺激到凤垣的是对族群的担忧。 族群啊…… 洛衍眼神变得冷漠,他有些讽刺地勾起唇:“你啊……还真是个好族长……” 从凤垣背后抽出自己扶着他的那只手,任他软在自己膝上,然后慢条斯理的按在凤垣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将自己被禁锢良久的手解救出来。 洛衍的手指拂上凤垣的脸,指尖在眼尾处停了停,按上他薄薄的眼皮。 方才这里是不是有些不正常的红?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手指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凤垣修长的脖颈间。手指微微收紧,只要他心神一动,这线条优美的脖颈就会在他手中折成两段。 洛衍语调冰冷:“想用因果困住我?……呵……哈哈哈,当真天真。” 一旦明了了凤垣行事的初衷,所有的一切就很容易串起来了。用仅能由他炼化的珍贵的离火之精加速修补洛衍的本源,让洛衍被动地欠下凤垣因果,从而与凤族捆绑在一起,真正成为凤族的倚仗。 洛衍的手指在凤垣颈间轻轻摩挲,他低低地笑出声:“其实这因果……不还也有不还的法子……” 手指微微收紧,凤垣不适地蹙起眉,“只要人灰飞烟灭……这因果,不就不用还了么?” “你可以动手。”凤垣睁开眼,侧了侧头,脸颊在洛衍手上似有若无地擦过,“但你不会。是你教我的,天道迟早会清算,你若不想再次卷入量劫……” 就不会真的动手。 凤垣吃准了洛衍的性子。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能还,洛衍便不会为了因果妄动杀念。 “天道……”洛衍神色冷漠,“我怕祂不成?” 洛衍瞬间收紧手指,凤垣皱眉,难耐地偏过头,洛衍下意识送了松手。 “啧……”洛衍盯着白皙皮肤上的碍眼的指痕,不爽地‘啧’了一声。 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凤垣有恃无恐地勾起唇,眼中尽是势在必得,下一瞬,却因体内灵力的几近枯竭而申吲出声。 脖颈上的青紫有些刺眼。洛衍有些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却又被这声低吟唤回神。 凤垣的修为远不如洛衍,做到这个地步,他的灵力已经快要干涸。 双修,若是一直只有一方单方面的付出,便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双修”。 那叫采补。 洛衍看着面上带上几分痛苦的凤垣,突然俯身覆上他的唇,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将灵力反哺了回去。 呵,双修而已。 洛衍眼中浸满讽意,他又不亏。 只是心底却有丝缕遗憾,紧紧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洛衍知道,他与凤垣再回不到过去了。 也不可能再如他从前设想的那般,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地结为道侣。 这算什么? 汹涌的灵力倒灌进凤垣的体内,滋润了他近乎干涸的丹田,又返回洛衍体内,两人的灵力纠缠在一起,逐渐适应,形成了由洛衍而起、凤垣而终,由从凤垣而起、洛衍而终的灵力循环体系,灵力的流动从最初毫无方向的撞击变得渐渐平缓,在某种微妙的韵律中变得默契,流转在两人经脉中。(这里真的就是普通修仙的那种灵力疗伤啊啊啊啊真的啥也没干,没有值得高审的地方,审核求放过…) 凤垣唇边逸出一丝喟叹。 他的睫毛颤了颤,再睁开眼时,眼眸中的猩红稍退。 惊诧自眼底一闪而过。 凤垣眨了眨眼,仿佛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想到遇到的那个神秘的声音,他眼中恍然划过,而后便再次坚定下来。 迟早的事罢了。 且不提事已至此早已没有回头路,哪怕没有那个诡秘的声音蛊惑,他也迟早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种时候走神?”上方传来洛衍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带着惩罚性质的吻落了下来,凤垣被迫回神,微微仰起头接纳洛衍。 他从没有回头路。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云床轻轻摇晃起来,因果线和净世白莲缩在云床下安静如鸡。 溢散出的灵力凝成雾气,渐渐笼罩了整座云床。 “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洛衍的声音在凤垣闷哼时响起。 “我从不后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谈判【捉虫】 晨曦透过窗挤了进来,在静室中洒下一地晶芒。 洛衍睁开眼,云床漫出的雾气早已烟消云散。 一切都是静止的。 肩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洛衍垂眸,一个形状饱满的后脑正枕在他肩上。 凤垣的长发被散乱地压在身下,整个人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脖颈上的指痕早已消弭,又被覆盖上了其他的印记。他闭着眼,脑袋无意识地在洛衍肩上蹭了蹭,胸膛起伏间,平稳的气息喷洒在洛衍耳侧。 洛衍转开视线,动了动肩,任由凤垣滑落在云床上,径自起身。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好了衣衫。 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了,洛衍便想起了凤垣的不对劲。感受着丹田内充盈的灵气和游弋的那一丝法则之力,洛衍捏了捏拳头,沉下心,闭上眼回忆凤垣的异常。 他昨天进来时,眸色猩红,抛开敖璋的刺激不说,看着倒像是心神有异......否则就算是凤垣要为了身后的凤族将自己绑死在凤族的战车上,也不至于采取这般激烈的手段。 如此赤裸裸的......实在不似凤垣的作风。 待凤垣醒来时,就看到洛衍正静坐在一边,一手自然落于膝头,一手搭在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视线虚虚落在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垣坐起来,眼神清明。 衣衫窸窣的声音让洛衍朝云床上投来一瞥。目光在凤垣身上扫过一圈,不冷不热地开口:“清醒了?” 凤垣没作声,很快整理好自己后坐在了洛衍面前。 洛衍心里憋着一口气,看着凤垣似乎没什么想说的,胸腔剧烈起伏一瞬,腮帮子轻轻动了动,咬了咬后槽牙,说:“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想过吗?” 这是再给凤垣一次机会的意思。 凤垣自然听出了洛衍想给彼此一个台阶的潜台词,他心知肚明,只要他给出一个明面上还过得去的理由,洛衍就能说服自己就此揭过这件事。 凤垣却避而不答,只是轻声道:“你的伤......” 话一出口,才察觉到喉间的干涸,声音被磨得沙哑,他闷闷地咳了两声,手边被洛衍推过来一盏灵液。凤垣默不作声地接过,一口饮尽,口腔中顿时被熟悉的味道充盈。 ——是当初在洛衍那里养伤时喝的灵泉。 凤垣手指轻轻一颤。 洛衍看着他,安静等着他开口解释。 喉咙被灵泉滋润过已然好了很多,凤垣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澈:“你的伤?” 他重复道。 洛衍压住即将升腾的火气,有些硬梆梆道:“托福,已然痊愈了。” 他盯着凤垣的眼睛,眉头皱得死紧:“你当真没什么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凤垣说。 是,他是受了那个卑鄙的家伙蛊惑,可若非他本就居心不良,又怎么会轻易上钩? 那人不过是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引到了台前罢了。 凤垣此时甚至思维发散了一瞬,想着若不是大意中了招,他或许仍然会利用因果将洛衍与他捆绑在一起,只不过......手段大概会更和缓些罢。 想到那个诡谲的声音,凤垣眼中划过一丝阴狠,他不能容忍在凤族的地界有这么一个隐在背后的伺机下手的东西存在。 看着凤垣的反应,洛衍的火气反而渐渐消散,一股窒闷裹上心头,像一张大网,将他缠得密不透风,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终于彻底失望。 面色冷了下来,他语气淡淡:“既如此,便算是我承了你凤族的情,还要......多谢凤族族长出手相助。” 猝不及防的疏离让凤垣心尖微颤。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洛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下叨扰已久,如今既已痊愈,便先带着小徒告辞了。” “放心,因果律例不容轻忽,你助我疗伤,我自然记在心上。从前种种便一笔勾销,你我之间……待我将欠你的因果还清,便再无干系。” 凤垣费尽心思折腾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让洛衍撇清关系,他心念急转,说:“你我之间的因果恐怕早就纠缠不清了。你救我又助我恢复、助龙凤麒麟三族与凶兽相抗……我尚未还清,又怎能说再无干系?” 洛衍“呵”得一声冷笑出来:“你倒是算得清。” “当日救你不过顺手,与凶兽对上不过是正好与我的目的相合,谈不上什么因果。” 因果当然不是这么算的,只是洛衍眼下心绪难宁,属实懒得计较这一星半点的,若他不在意,凤垣乃至凤族还不还的,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昨日被用来弥补本源的离火之精属实珍贵,这离火之精与整个南方火运相勾连,算是欠大发了。 洛衍想到这里,眸色沉沉,‘凤垣倒是好算计。’ 见凤垣还想说什么,洛衍只是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制止了他:“我无意多说,你放心便是,我办完事即刻便归,不会耽搁太久……总会如你意的。” 他取出那朵十二品净世白莲,推到凤垣面前:“我不在的时日,这净世白莲便暂且留在你这里……昨日……这净世白莲许是能帮上你些。” 有了净世白莲在手,凤垣总不至于再受邪气侵蚀。 凤垣猛地抬眸,有些怔愣道:“你知道?!” 洛衍表情没什么变化:“你行事太过反常,我又岂会看不出来?” 所以一直在等你的解释,只可惜…… 他将这句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总归你心里……或许就是这般想的罢!如今我也无意再深究了。” 凤垣看着洛衍起身离开,坐在原地,微阖双眼,不知为何,头一次觉得名为“族长”的担子是如此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睁开眼,他便又是那个颇具威势的凤族族长了。 *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师叔那边……?” 在洛衍的帮助下炼化了口中横骨的霜霁窝在师父怀里,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南明火山的方向,问道。 “我们去拜访一位师父的故交。”洛衍拢了拢衣袖,替小白狐挡了挡迎面吹来的罡风。 一人一狐驾着云,宛若一道流光划过,将南明火山远远抛在身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分别【捉虫】 南明火山的梧桐木经过一场大劫,仍然郁郁葱葱,凤垣挑了根顺眼的枝桠,盘膝而坐,怀中洛衍留下来的净世白莲安静地转着,洁白的莲瓣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洛衍离开后,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这棵梧桐树上。放出神识细细扫过,几乎将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又将探查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南明火山,却仍然一无所获。 那个诡谲多变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没有显现过真身,如今搜查起来,也格外困难。 搜寻无果,凤垣只能记住那丝气息,招来族中长老大致描述了那个声音的特征,让族人多加警惕。 暂时做不了更多,凤垣便重新回到了那颗梧桐树。 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强行进入入定的状态。与洛衍那一场基于离火之精的双修,不仅完全修复了洛衍的本源,也让他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今晨初醒时他便感到自己隐隐摸到了突破的边缘,此时他隐隐有种预感,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待他从入定中醒来,或许就能够冲破金仙巅峰的瓶颈了。 净世白莲的气息笼罩了凤垣周身,帮助他凝神静气。 玄之又玄的感觉萦绕在凤垣的识海中,不知过了多久,梧桐树附近的灵气逐渐充盈,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凝成实体。在某个瞬间,这股灵力形成的漩涡突然加速转动,一股脑儿扎入凤垣体内。 凤垣周身的气息逐渐浑厚、平稳。 他缓缓睁开眼,跨过了金仙的那道天花板,他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如今的境界。 “原来此境乃是大罗金仙……”他低声喃喃道,站起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自他骨骼中响起——迈入大罗金仙,便是质的飞跃,堪称脱胎换骨。 凤垣也算是明白了当日的自己与洛衍和那四大凶兽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族长,祖龙和始麒麟来了,就等在外面,您看……”等在不远处的凤族长老传音进来。 “敖璋和麟垚?”凤垣略一思索,便传音让他们先将敖璋两人引至上回战前那座大殿。 而他自己则换了条路,先一步到达了目的地。 * 与此同时,洛衍正带着小白狐掠过北海的上空。 此时洪荒北部还不是后来那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北俱芦洲。作为曾经的凶兽大本营,在经过漫长的凶兽量劫后,被凶兽犁过一遍的土地仍旧显得无比荒凉。 狂风吹得霜霁几乎睁不开眼。它趴在师父怀里,两只小爪子紧紧扒拉住师父的衣衫,耳朵被狂风吹得向后撇去,却仍旧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眯着眼朝外看去。 “师父,这是哪里呀?”霜霁小小声道,稚嫩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风中,“我们是不是已经离南明火山很远了呢?您的故交是在这里吗?” 感觉已经飞了很久了。 洛衍闻言一怔。 离开南明火山后,他潜意识想要离那里远一些,不知不觉间便飞到了与南部十万八千里的北方。 他索性降下云头。 一落地,入目便是满目疮痍。 原本肥沃的原野如今断木横陈,沟壑纵横间焦土遍布,裸露的河床上是累累白骨。经年的血气尚未散去,零零散散有几只胆大些的生灵探头探脑,发现安全便窜出巢穴寻觅食物。 不远处的北海荡起阵阵波澜,偶尔有惊起的飞鸟掠过。 霜霁朝洛衍怀里又缩了缩,眼圈泛红。 洛衍知他是想到了由此想到了当初死在凶兽之劫下的母亲,安抚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小狐狸吸了吸鼻子,身子一动,从洛衍怀里跳了下去,落在地上端端正正坐好,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坚定:“师父,我一定会好好修炼!” 他再也不想在危机降临时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亲人为了护着自己死去了。 洛衍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所以……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修炼呀?”霜霁眼巴巴地盯着洛衍。他离开母亲时还太小,已经死去的白狐来不及将功法印入他的识海,以至于他至今对修炼只有一个模糊的“能变强”的概念。 洛衍愣了愣,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近来变故太多,他竟将给小狐狸整理的修炼之法忘记了。 洛衍清了清嗓子,对满眼写着渴望的霜霁道:“是师父的错,竟然将功法忘记给我们霜霁了……师父也是第一次当师父,霜霁原谅师父可好?” 小白狐眨眨眼,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洛衍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自家这个傻乐的徒弟。 只见小白狐站起来,后腿有些控制不住地在地上蹬了蹬,挠了挠耳后,嘀嘀咕咕地说:“突然就觉得师父是真实存在的了呢!” 他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么强大的师父和师叔就像梦中才会出现的那般,有时霜霁会觉得自己被从妖兽口中救出不过是一场临死前的梦,等他醒来依旧在那个满是血色的地方等着被妖兽撕成碎片。 但师父是真实的。 原来师父也会犯错啊……嘿嘿。 小白狐偷偷笑起来。 洛衍叹口气,敲了敲傻乎乎的徒弟,决定就地取材,这就开始督促徒弟修炼。 他左右看看,从不远处的乱石堆中招来一块稍微完整些的,并指如刀,“唰唰”几下将其片成一块平整的石板。 聚气于指上,洛衍一边思索一边将口诀默在上面。在石板上理顺了思路,然后拍拍手上的碎屑,将一旁好奇围观的小白狐捞了过来。 将石板怼在小狐狸面前,洛衍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徒弟,来,将这口诀刻在脑海中。” 霜霁不明所以。 哪知洛衍这话……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刻”。他一掌拍在霜霁的后背,一股灵力便涌入霜霁体内,将他的奇经八脉一口气冲开,而后一路往上,涌入霜霁的识海,在霜霁的识海中幻化出一个个玄妙的符号,组合在一起,正是洛衍方才刻在石板上的。 霜霁一时间头晕目眩。 看着晕乎乎的徒弟,一旁的洛衍还在假笑着‘安慰’:“徒弟呀,师父第一次传道授业,动作可能稍微有那么些许粗暴,你就担待着些?” 霜霁在头晕目眩中朝无良师父投去哀怨的一瞥,忍着晕眩努力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些字符。 渐渐地,他将全部心神投入其中,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字符瞧,洛衍留在他体内的那股灵力被他的神识牵引着在经脉中流动。 见徒弟渐入佳境,洛衍不禁会心一笑。徒弟还太小,毫无修炼根基,直接给他讲那些大道堪称揠苗助长,倒不如让他先打好基础。 他索性在浑身冒着热气的霜霁身边坐下来,悠悠闲闲地闭上眼,给徒弟护法。 自出了南明火山之后的压抑情绪倒是被徒弟缓解了几分。 * 就在洛衍师徒二人其乐融融地琢磨着修炼的时候,敖璋和麟垚联袂而来。两人速度不慢,如一道流光疾驰而来,瞬息之间便落在了大殿门口。 一踏入殿门,敖璋便东张西望起来,没见到想见的人,看着高坐上首的凤垣,张口就来:“呦,洛道友不在此处?” 麟垚暗暗皱眉,不着痕迹地拽了拽行事放肆敖璋,提醒他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叫他稍微收敛点。 敖璋假装没看见。 凤垣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闻言眸光微抬,目光平淡如水:“他自是不在此处。” 敖璋眉心微蹙,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口中却抱怨道:“我等前来是为了感谢洛道友出手相救,你怎的不叫他出来?” 凤垣淡淡勾起唇角:“非是我不愿你们见他。若你们早来半刻,兴许……就能见着了也说不定。” “你这话什么意思?”敖璋沉声道。 “字面意思。”凤垣不紧不慢地说,“他已带着他的徒弟离开南明火山了。” “竟是如此仓促?”敖璋惋惜道,“我原想着……” 暗暗端详着凤垣脸色的麟垚又戳了戳喋喋不休的敖璋,他直觉这位自始至终都平淡非常的凤族族长并不似眼前这般淡定,但他的心绪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麟垚突然开口:“你突破了?” 敖璋闻言不禁一愣,也朝着凤垣细细看去。 只见坐于上首的凤垣周身气息深沉如海,与从前竟是大不相符,仔细一瞧……倒是与那位洛道友有几分相似。 敖璋心中不由得一凛。 凤族原就是三族在量劫中实力保存最完整的一支,如今凤族族长又率先突破…… 他眼睛微眯,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沉重几分:“倒是还未恭喜道友突破。” “就是不知……我等战前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凶兽一完蛋,龙凤麒麟三族那脆弱的联盟便原地分崩离析,互为竞争对手,任谁率先突破,对另外两方都绝不是好事。 敖璋与麟垚对视一眼,两人瞬间变达成暂时结盟共同应对凤族的共识。 “自然。”凤垣抬了抬眼,扫过眉眼官司不断的两人的眼神没什么情绪,他只拨弄了几下怀中白莲的莲瓣,毫无波澜道:“我凤族向来信守承诺,一切自然按照约定来办。” 敖璋的目光在他怀中那眼熟的白莲上停顿片刻,突然大笑几声,站起身略一拱手:“道友大气!先前道友助我龙族甚多,我等必将厚礼相报。如此,我等便不多打扰,族地经此一劫,还需我等打理。” “这便先行告辞了。” “厚礼待日后稳定些许,便遣族人奉上。” “告辞!” 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慢走不送。”凤垣漫声道。 待敖璋和麟垚带着族人离开南明火山,两人便再不复方才在凤垣面前的模样。两人相对而坐,皆是面色不佳。 许久,敖璋长叹一声:“棋差一招啊!” 麟垚沉默地点点头。 他们都看到了那朵白莲。那朵白莲在那名为洛衍的大能手中出现过数次,从其气息亦能看得出不凡,将这白莲留在凤垣身边…… 岂不是明示洛衍已与凤族结盟? 不过……麟垚回忆着方才凤垣的神色,思索着说:“元凤那厮倒是不见喜色,按说有了强力的盟友,自己又先一步突破,理当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却……” 敖璋咬牙,“其中必有缘故,且待日后再看罢。” 如今当务之急,是收拢四散的族人,先回到族地站稳脚跟。 两拨人继续前行,谁都没注意到,一缕黑烟悄悄跟了上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竹马 那黑影正是罗睺。 一直在暗中盯着的罗睺第一时间发现了凤垣两人的动静,他顿时心中一喜。 洛衍的离去让他笃定自己这挑拨离间成了,如今洛衍与凤族有了间隙,他再暗中将龙族和麒麟一族的实力拉扯起来与凤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待到龙凤麒麟都壮大平衡,为了争夺霸主地位,三族定然少不了摩擦。 届时……他罗睺在暗中做做手脚,不怕三族不成死仇。没了洛衍在背后撑着,三族最后的结局恐怕是连同洪荒气运一起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罗睺志得意满地笑出了声。 尚在回返族地的路上的两族并不知晓罗睺的算计。两族一路上收拢从前分散的族人,回程过半时,竟也不似之前那副残兵败将的零散模样,也是恢复了几分从前一方霸主的样子。 “敖璋道友,我这就先行一步。”麟垚拱了拱手道,“后会有期。” 两族已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自此一方向东回归东海,一方向着中央不周山行去。 分开不过数日,龙族有人来报,说是有一族人探得祖龙在此,特来投奔。近来有不少分散各处的族人来投,敖璋不疑有他,便放了来人进来。 来人身形高大,一头墨发狂放地披散在身后,气息浑厚,敖璋观之竟只隐隐低自己一线。他仔细打量着来人的面容,半晌,惊道:“你……你是……” “敖岑?!” 敖璋喜得走上前来,大力拍着“敖岑”的后背,“你竟还活着?!” “当日你等留下断后,我还当你们都……”敖璋关切地说,“除了你可还有族人活下来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闻族长提起断后的族人,“敖岑”眼中精芒一闪而过,面上却露出了些许苦涩,低声叹道:“除了我,也没谁活下来了……当日我等断后,激战后几近全军覆没。我以为我定然活不了,原想自爆拉那些妖兽一起死,可没成想在自爆时被打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满目皆是族人尸体,我一一检查过,竟只剩我侥幸逃得一命。” “我原想尽快与族长汇合,奈何伤势过重,不得不寻一地界养伤……倒是机缘巧合突破了。” “哎,”敖璋也是唏嘘不已,虽然惋惜族人的逝去,但如今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你回来就好,如今百废待兴,族中还需你这等中流砥柱啊!” “敖岑”勾了勾唇,抱拳正色道:“我自全力以赴,绝不懈怠!” 这“敖岑”自然是暗中窥伺已久的罗睺,原本的敖岑确实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是当真不这么走运,在来投奔族长的路上被罗睺一枪挑了,吸纳了他的记忆后,罗睺幻化成敖岑的样子,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混入了龙族。 龙凤麒麟三族的境况洛衍暂且不知。 他带着霜霁,走走停停,从北境晃到东洲,又从东洲游历到西方,一路上边教导徒弟修炼,边寻摸了些没被妖兽糟蹋的灵植和稀有材料,打算将已经毁掉的忘因镜和业劫灯重新祭炼起来。 除此之外,给小狐狸也得炼制几件防身的法宝,不然小伙伴都有伴身法宝,就霜霁没有,这可怎么行。 左右也不知道鸿钧究竟躲去了哪里,洛衍索性将重心都放在了徒弟和炼制法宝上。 想到这里,洛衍瞥了一眼正与两只毛绒团子打打闹闹的霜霁,不由得一笑。 说来也巧,师徒两人一路行来,正碰上太阳星上的两只三足金乌出世,倒是给霜霁多了两个玩伴。 这两只被太阳星的核心本源孕育而出的三足金乌乃是一对兄弟,一名帝俊,携河图洛书而生;一名太一,怀抱混沌钟出世。兄弟俩一出世便领悟了三足金乌特有的太阳真火,太阳真火无所不烧,威力仅在三昧真火之下。 太阳星的宠儿,身上披着日光,根根分明的黑羽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光,远远看着倒像是两团金灿灿。 这两只金灿灿出世不久,尚且稚嫩,暂时还不能完全掌控伴身法宝,但身怀太阳真火这一大杀器,再加上三足金乌的速度,行走在外倒也不怕修为高但心怀歹意的修士打劫。 ——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跑得掉不是。 帝俊性子沉稳些,凶兽大劫时,他谨慎观察过后,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溜下太阳星的弟弟,直到大劫已过妖兽已除,这才带着太一来到洪荒大陆游历。 这一走,就碰上了洛衍师徒。 洛衍懒洋洋地靠坐在一棵矮树下,看着不远处的三小只打闹。看着白色和金色的团子滚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这会儿,两只羽毛蓬松的鸟团子挤在一处,脑袋顶着脑袋,鸟喙开开合合像是在交流着什么。大一点的那只眼珠一转,扭头冲着弟弟嘀咕几句,小一点的那只两眼一亮,两小只对视一眼,蹦到不明所以的霜霁身边,一前一后将小狐狸围起来,清了清嗓子,伸出翅膀拍拍霜霁,示意他仔细看。 紧接着,两只鸟团子原地大变活人——鸟团子周身泛起一阵柔和的金光,身形渐渐拉长,圆滚滚的毛绒绒化作了两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童子。 霜霁懵在原地。 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化成人形的好伙伴,又看了看不远处饶有兴致看着这边的师父,又看了看四足着地的自己——傻眼。 化型成功的太一蹲下身,伸手挠了挠小白狐的下巴,坏笑:“嘿嘿,怎么样,输了吧?” 原来,方才这几只正在比拼谁的修为高,正谁都不服气谁,帝俊想到自己与弟弟早在太阳星上时就已经能化形了,这小白狐一看就是才修炼不久,定然不能化形,便有了这一出。 霜霁回过神来,急得忘了自己已经炼化了口中横骨能说话了,竟“嘤嘤嘤”地叫了出来。 洛衍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白狐扭头朝师父跑来,一跃而起,扑进师父怀中,委屈地将自己团成一团。 洛衍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壳。 霜霁从缝隙中偷偷露出眼睛,朝第一次看到这狐狸撒娇的兄弟俩抛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能化形怎么了?我有师父宠我,你们有吗?’ 准确接收到霜霁眼神的两兄弟目瞪口呆。 不是,这狐狸…… ??? 察觉怀里的动静,洛衍揉着霜霁脑袋的手一顿,狐疑地低下头,霜霁瞬间便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眼朦胧地抬眼看向洛衍,软软道:“师父~” 洛衍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突然想起留在凤垣身边的十二品净世白莲…… 无奈地笑笑,洛衍将着莫名其妙的联想抛出脑海,手指轻动,将化形之法印入霜霁的识海。 其实论天资,霜霁根骨虽极佳,但实际上是比不上这集太阳星之精华而生的两兄弟的,论修为,小狐狸与三足金乌相比暂且还差得远。 但…… ‘这可是我徒弟,’洛衍心想,‘不就是化形么?’ ‘修炼要一步一步来,化形可不需要。’ 孩子想化形?那就化咯。 得了化形之法,霜霁高兴地从洛衍怀中蹦出来,一溜烟躲去了树后。再出来时,已是一个眉眼精致、与洛衍有三分相似的灵动小童了。 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洛衍一怔。 霜霁显然也知道自己化成的人形有些像师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小声道:“化形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到了师父,所以……” 看着羞涩中带点局促的徒弟,洛衍失笑:“这有什么?”他温和地看着霜霁,“总归师父也是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霜霁这才开开心心地奔向小伙伴。 帝俊尚且还好,太一对这发展简直是目瞪口呆。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精致的小童,叹为观止:“不是我说,你师父也太宠着你了吧?!” 要啥给啥啊?说想化形就无视修为先教化形再说? 看着丝滑到一点磕巴不打就化形成功的小伙伴,太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胜负欲。 今天还只是化形,下次……又会是什么法门? 太一不由得回头看向兄长。 和太一一同长大、朝夕相处的帝俊哪能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见状,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像个小大人一样轻咳一声,对霜霁说:“我们兄弟也该回转太阳星了。在洪荒行走日久,方才知这天地之大,强者数不胜数,我等还需好好修炼。” 说着,看了一眼洛衍。 老实说,他看不出这位道长修为的深浅。若这洪荒大地的强者都如洛道长这般,他没信心护住弟弟。 霜霁听闻小伙伴要离开,心下有些失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可怜巴巴的,一旁的太一一瞬间仿佛看到这家伙脑袋上冒出了一对毛绒绒的耳朵,沮丧地向后压去……他揉了揉眼睛,大大咧咧地一手搭上霜霁的肩膀,勾肩搭背地说:“嗨呀,我们好好修炼,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嘛!你也可以来太阳星上找我们玩呀!” 他朝洛衍的方向挤眉弄眼道:“你师父肯定知道怎么去太阳星,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带你来的啦!” 霜霁这才点点头。 洛衍也没说会不会带徒弟去太阳星拜访,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道别。 几人互相道了别,便兵分两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且不提帝俊太一兄弟俩回了太阳星便闭了关努力修炼,只说洛衍师徒一路前行,终于在一灵气浓郁之地捕捉到了一丝道韵。 “嗯?” 洛衍挑眉,细细感受着着地界弥漫着的道韵,看着在这道韵的滋养下郁郁葱葱的草木,他轻笑一声。 向前几步,洛衍虚虚握拳,抬手在半空中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扬声道:“可是鸿钧道友?” 无人答话。 但前方的树木却从两侧徐徐分开,让出一条小路,像是在邀请洛衍入内一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