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龙傲天老公怎么办》
1. 重生
“溪云,你流了好多血……”
“别睡…溪云……你看着我、不要闭眼……”
“温溪云——!”
温溪云蓦地睁开眼,被眼前的日光刺得眨了眨眼,眼角滑出两滴生理泪水。
他这一觉睡得又沉又深,乍醒过来整个人懵懵的,好半天都没动弹。
脑海里还回荡着谢挽州悲恸的呼喊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可在温溪云的印象里,他师兄从来都没有这般哭过。
谢挽州年幼时就成了孤儿,独自来到天水宗,吃了许多苦头,看上去孤傲难处,但温溪云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果然梦境同现实都是相反的,温溪云摇摇脑袋,企图晃掉那点说不上来的心悸,师兄那样稳重的人,就算是遇到天大的事也不会像梦里那样失了分寸。
所以,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让谢挽州那般肝肠寸断?
温溪云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什么头绪,反而越是努力回想,梦里的记忆消失得越快,如同退潮的海水,不一会就褪了个干干净净,连片水痕都没留下。
他一向心大,干脆不给自己找麻烦,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
身边一如既往是空的,谢挽州勤于修炼,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剑,温溪云早就习惯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清亮的眼眸中半是笑意半是期待。
他知道谢挽州年幼丧失双亲,一直渴望家人,所以前些日子,他特地找来生子秘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师兄知道之后一定会很开心吧!
一想到这,温溪云忍不住裹着被子在榻上翻了几个滚,顺便又赖了好一会的床。
肚子咕噜一声,像是饿了,但温溪云早已修炼到辟谷,按理来说身体是不会饿的,难道是肚子里的孩子有动静了?
他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手贴着下腹部,想仔细感受一下,可腹部平平坦坦,一丝反应也没有。
也是,才刚怀上一个月,应该没有那么快有动静吧……?
温溪云费尽心思寻到药,也不过是为了让谢挽州开心,他自己从未了解过孕育一个生命的艰辛,对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眼下遇到了问题,下意识就想去求助。
成婚这三年,大到修炼功法,小到吃穿用度,全都是谢挽州一手打理好,温溪云什么也不用管,一切都有师兄帮他托底。
也因此,他被养得没有一丝主见,像一棵攀附着他人生长的菟丝子,遇到任何事情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谢挽州。
可直到掀开锦被下榻之时,温溪云才猛然发现,眼前的屋子不对劲!
倒不是被人掳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恰恰相反,这房间温溪云再熟悉不过,是他在天水宗住了十九年的地方。
问题也出在这里,自从他三年前不顾父母反对,同谢挽州结为道侣后,他们就一起搬离了天水宗。
三年来,谢挽州对他自是体贴有加,唯有一点不好,谢挽州不许他回天水宗,哪怕只是回去探亲访友也不行。
这要求相当不合理,但温溪云已经在心里替对方找好了解释,也许师兄只是没有安全感,害怕他回了宗门之后就被父母扣留在天水宗。
可眼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间房间,是父亲把他抓回来的吗?
任凭温溪云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得知自己有孕的那一刻。
“小云,你醒来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温溪云恍惚了好一阵,总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小云?”门外人没等到他的回应,语气夹杂几分担忧,“不说话的话,我进门了。”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那门上下了禁制,但眼前之人明显得了允许,能随意进出。
温溪云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身月白长袍的青年,迟疑道:“白崇师兄?”
白崇见温溪云好端端地坐在榻上,悬起来的一颗心才放下,听到这一声略显陌生的称呼,有些困惑:“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温溪云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就说自己怎么好端端的会出现在天水宗,原来是因为这根本就是个幻境!
这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谢挽州偶然间从秘境之中得了一个法宝,可以编织出幻境将人困于其中,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行,只能困住金丹以下修为的人。
按理来说这法宝应当很鸡肋才是,可偏偏温溪云一直卡在辟谷境界,迟迟未能结丹,法宝刚好能对他起效。
当晚,他就梦到了白崇。
温溪云的父亲是天水宗三大剑尊之一,白崇从小一直跟随他父亲修炼,跟温溪云也称得上一句竹马竹马。
在谢挽州还未进天水宗时,温溪云一直都是黏着白崇的,每日都跟在他身后叫白师兄。
那晚的梦中,温溪云没有再黏着白崇,而是一直掰着手指头坚定地等谢挽州来到天水宗。
可一日日过去,谢挽州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反而是白崇,对他嘘寒问暖,笑起来的神情同谢挽州有几分神似。
除了白崇,整个天水宗有数不清的男弟子喜欢他,每个人都对他温柔至极,每个人脸上都有几分谢挽州的影子。
温溪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让自己清醒都醒不过来。
除此之外,父母还不顾他的意愿,极力撮合他和白崇在一起。
温溪云拒绝了很多次才勉强推掉婚约,没想到白崇私下找到他,还没说几句话就强吻了他。
一开始温溪云自然是极力反抗,可白崇身上竟然有谢挽州独有的沉香味,接吻时的感觉也很像谢挽州。
温溪云被亲得晕晕乎乎,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忍不住回应了这个吻。
下一秒,幻境骤破,眼前哪有什么白崇,有的只是一个阴沉着脸的谢挽州。
温溪云这才知道刚刚那一切只是幻境,他却没有坚守住自己的心,在幻境里亲了别人,即便那人是谢挽州假扮的。
这事若是常人来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温溪云身上,毕竟是谢挽州扮演的白崇先强吻上来的,温溪云最多只能算是一时意乱情迷认错了人,严格来说他也并非错认。
但谢挽州和温溪云都不算常人。
谢挽州目光沉沉,笃定了温溪云对白崇有意,冷峻的脸上顿时布满郁气。
偏偏温溪云也觉得自己有错,此后被谢挽州翻来覆去折腾时,他也完全顺从,后果便是整整三日没下过榻。
那次之后,温溪云偶然间在秘境之中遇到过白崇一次,对方见到他时面露欣喜,显然是想过来和他说几句话的。
但温溪云被谢挽州惩罚怕了,看到白崇就想起上次的事,一时间吓得连眼神都不敢移过去,硬是装作一副没看到白崇的模样,就这么擦肩而过,徒留白崇一个人在原地凝滞。
就算这样,谢挽州还是不满意,一再逼问他和白崇究竟有没有私情,那天晚上,温溪云又是一番苦不堪言。
不过即便谢挽州做得再过分,温溪云也甘之如饴,认为这是师兄太过爱他的表现。
此时此刻,温溪云确信眼前场景一定又是谢挽州布置的幻境,是对他的考验。
他倒不是害怕考验,只是更想见到谢挽州本人。
“师兄!”温溪云几乎是扑进了白崇怀中,仰着头小声说,“我知道是你,所以这次不算。”
“什么不算?”白崇一脸疑惑,“小云,你在说什么?”
温溪云只当谢挽州不想那么快结束幻境,所以还要继续演下去,虽然不开心,但他还是伸手紧紧抱住白崇,歪头靠在白崇的胸口。
“师兄,我好像做噩梦了,醒来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你,我好害怕。”
“不、不用害怕,”白崇显然不习惯温溪云的亲近,一双手抬起来,想抱回去也不是,落下也不是,一来二去,耳根都红透了。
“你吃了筑基丹,灵力增长太快,肉身承受不住,已经昏睡三日了,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到这,白崇面露担忧,诫勉道:“小云,修仙最忌投机取巧,师尊知道你偷吃筑基丹之后很生气,还好有师娘在一旁劝解,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偷吃筑基丹?温溪云想了想,这不是他几年前做的事吗,为什么师兄现在拿出来说?
温溪云没有说话,白崇又继续说:“你悟性高,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修炼上,师尊让你下个月开始,随我去凡世历练。”
“什么嘛,”温溪云抬起头,他比白崇矮一些,要微微仰着脸才能看向对方,“你演白师兄倒是越来越像了,这次的幻境就是为了锻炼我吗?”
他说的话,白崇一句也听不懂,不由皱起眉:“小云,你在说什么,什么幻境?”
“你还装!”温溪云鼓起嘴,三分愠怒的表情让那张漂亮的脸更加生动,“我都和你说我很害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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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继续演下去,一点都不关心我,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一听他要生气,白崇不由有些慌张,但他的确听不懂温溪云的话:“小云,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对,我就是还在做梦,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故技重施,让父亲定下我们俩的婚约?”
白崇撇开脸,耳垂红得快要滴血:“师尊没有说过,但师娘似乎有这个意思,她也和你说过了吗?”
“她当然说过,我也答应了,但是你要顶着这张脸和我成婚吗?”温溪云故意撒谎,带着几分挑衅问。
“这张脸......怎么了吗?”
“没什么,白师兄自然是好看的。”
这倒是实话,白崇的外貌不像谢挽州那样带着侵略性,他更像一块温润的玉,眉眼天生带着几分笑意,在外一直有君子剑的美誉。
“但是——”温溪云话锋一转,“我只担心某人出了幻境之后又要生气,来欺负我。”
白崇已经可以熟练忽略温溪云话中那些听不懂的地方了,闻言忙道:“有我在,怎么会让其他人欺负你。”
“谢挽州!”温溪云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跺脚道,“你太过分了!”
“谢挽州?”白崇满脸错愕,“前些日子出事的青澜谢家?小云,你怎么会知道他?”
白崇的表情不似作伪,细细看去,半分演的痕迹都找不出来,直到这时,温溪云才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意思...?”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白师兄,我幼时贪玩,弄坏了你一件东西,你还记得是什么东西吗?”
这件事发生在谢挽州来天水宗之前,如果面前的白崇是谢挽州假扮的,肯定回答不上来。
可眼前之人想也没想就答道:“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无妨,我没有怪过你。”
像是突然有一道炸雷劈下来,温溪云的脑海登时空白一片。
幻境之中只会有他和谢挽州两人,既然眼前的白崇是真的,就说明这里不是幻境。
“现在、现在是哪一年......我多大了,白师兄......”温溪云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云,你...不记得了?上个月才过完你的十八岁的生辰。”白崇惊讶地回答,如果不是温溪云刚才问的问题,他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
温溪云摇摇头,已然失了神。
他从前看的话本里有些主角郁郁不得志,含恨而终后被天道垂怜,得以重活一世,那时他还觉得写出这些话本的作者未免太异想天开,可现在,他自己竟然遇到了类似的事?!
但他前世分明再美满不过,为何好端端的,天道要让他回到十八岁时重新来过?
温溪云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攥紧白崇的手问:“白师兄,你刚刚说谢家出了事,出什么事了,谢挽州人在哪?”
“谢家......唉,”白崇叹了口气,“上个月谢前辈修炼时走火入魔,亲手杀了全家上下二十多口人后自戕而亡,只有外出历练的谢挽州逃过一劫。”
“怎么会?!”温溪云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灭了谢家满门的凶手竟然是谢伯父自己?”
前世,谢家也遭遇了同样的事,但事发时谢挽州还年幼,凶手一直没能找到。温溪云知道,谢挽州前世拼命修炼,就是为了找到真凶后能够亲手报仇雪恨。
可现在却告诉他,凶手竟然是早已身故的谢涯。
白崇道:“谢前辈已经是化神后期的修为,整个灵玄境能与他抗衡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更何况三大宗的长老们在谢家发现了大量清心平气之物,想来谢前辈走火入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会不会、会不会弄错了,人人都知道谢伯父修炼的归元剑法精妙绝伦,也许是有人想杀人夺宝,故意栽赃到谢伯父头上。”
白崇摇摇头:“问题就出在归元剑法上。”
“据说归元剑法一招一式威力虽大,可修炼到后期,人就会生出心魔来。”
“可是——”温溪云还想再争论,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怎么能当真?但白崇的下一句话顿时让他止住话头,整个人如坠冰窖。
“谢挽州素有天才之称,不过弱冠就凭借着归元剑法到了金丹后期,各宗长老们怕他日后也生出心魔来,商议之后已经决定废除他的修为,赶去凡世。”
“他逃了三天三夜,听说今日卯时才被堵在断崖。”
“想来此刻,应当已经被处置完毕了。”
2. 跳崖
断崖之上,谢挽州浑身浴血,一身黑色劲装几乎被血浸透,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额发散落几缕,混着血黏在脸侧颈间,全靠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俨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谢挽州,你可知道,若是留在灵玄境,日后你会犯下滔天的罪孽!”
说话之人乃是九幽宗的何宗主,他身后站了数十人,除了天水宗,其他三大宗皆派了人参与此次围剿。
谢挽州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闻言嘲讽地笑笑:“我倒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值得三大宗同时出手。”
他才刚弱冠,修为便到了金丹,即便在新生一代之中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从小到大听过的赞誉数不胜数,但眼前众人皆活了成百上千年,最低也是元婴的修为,对付他再简单不过。
何宗主身后一人插嘴道:“现在不犯,不代表以后不会,你父亲走火入魔,屠光家中上下二十余口人,难道你要步他的后尘吗?”
提起父亲,谢挽州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几乎要淬出火来。
他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早年入天水宗修剑道,偶然间寻得归元剑法后,深知此法之玄妙,但天水宗容不下除了本宗外的其他剑法,于是他父亲自废修为后离开天水宗。
这些年,多少人因为剑法来同父亲交好,甚至有人将自己家中小辈送到他家习剑,只要是资质尚可的,父亲从不藏私。
谢挽州眼神一一扫过眼前众人,这些人往日里见了他都要叫一声贤侄,如今为了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他赶尽杀绝。
何其讽刺。
“若是只杀了你们全家也就罢了,可怜我那外甥,才不过而立,就死于你老子剑下,父债子还,今天我这个做舅舅的就要让你偿命!”
突然冲出一道黑色的人影,说话的瞬间已经扬出数十张符纸,悬在半空中像一张明黄色的大网,直直朝着谢挽州而来。
每一张符纸上都带着元婴期修为,谢挽州抬手用剑一一格挡,但不过几瞬,唇边就溢出一抹鲜血来。
手中的剑嗡鸣个不停,虎口被震得发麻,看来剑和他一样,已经被逼至绝路。
“挽州,”何宗主拦住那人,朗声道,“看在我和你父亲素来有些交情的份上,你若是愿意交出剑法,自废修为离开灵玄境,今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不必赶尽杀绝。”
“你休想,”谢挽州冷笑一声,单手随意擦去唇边那道血迹,虽已力竭,但脊背仍挺得笔直,宛如一棵松柏。
何宗主眼中不由显出几分赞赏,到了如此境地还能这般不慌不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确是万里无一的好苗子,只可惜——
万象宗的葛长老一向脾气暴躁,闻言冲出来道:“何宗主,莫要和他多言,我们留他一命已经是看在谢涯的面子上了,他若是不肯去凡世,将他扔下去便是,至于扔下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灵药宗的方长老拂着白须,在几人身后幽幽开口道:“谢家小子,你资质出众,若是不想去凡世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凡人,可以来我灵药宗当药人,虽然不可再修炼,但能继续留在灵玄境,你意下如何?”
谢挽州咬牙吐出四个字:“绝无可能。”
“和这毛头小子废话什么,你们不动手,我来做这个恶人!”
说着,葛长老掌间聚起一团灵力,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四周的风顿时裹挟着落叶朝他掌心聚拢,形成一小道龙卷风。
这化神初期的一掌若是打在谢挽州身上,只怕凶多吉少。
“等等——!”
就在葛长老即将出招之际,突然有两人御剑而来,正是温溪云和白崇。
还没等白崇让剑完全停下,温溪云就着急忙慌地一跃而下,几步挡在了谢挽州身前。
离得近了,他才闻到谢挽州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似的。
“各位长老,即便谢挽州修炼了归元剑法,但如今他伤成这样,修为损失大半,你们的顾虑已经解决,当真要逼死他吗?!”
谢挽州眼中闪过几分意外,方才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会有人替他求情,还是一个他从未结交过的陌生人。
来者何人?在他面前演这一出戏又有何目的。
何宗主不认识温溪云,但他见过白崇,加上温溪云那张过于出众的脸,何宗主心中当即有了猜测:“你是温子儒的儿子?”
天水宗乃四宗之首,由三大剑尊共同掌管,温子儒就是其中之一。
还没等温溪云开口,白崇便替他答道:“正是,晚辈白崇,带着师弟温溪云拜见各位前辈。”
刚才突生变故,葛长老强行停下手中掌法,险些遭到反噬,此刻不满道:“你们天水宗不是表明了不掺和此事吗,怎么现在要来阻拦我们清除隐患?!”
白崇闻言面露难色,天水宗的确说过不插手此事,但他被温溪云几番哀求,便忍不住心软,御剑带他来到此处。
原来是天水宗的人。谢挽州在心中讥笑,他还以为天水宗转了性子,当真不参与此事,原来是要在最后唱白脸。
在他最绝望时出手相助,等取得信任后好从他口中得到剑法。
“罢了,”何宗主开口,“我们可以就此收手,但必须由我亲手废掉他的修为,确保他日后不能再修炼,谢挽州,你可愿意?”
废掉修为……温溪云一听,眼尾登时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师兄的境遇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上一世谢家被灭门时谢挽州年纪尚小,还没来得及修炼归元剑法,谢家出事后,他被天水宗接纳,成了天水宗的弟子、温溪云的师兄。
“师兄,”温溪云红着眼睛转过头去,下意识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直到这时,谢挽州才看清温溪云的脸,短暂愣怔几瞬后开口回答:“我不会同意的。”
他们如今在万丈悬崖之上,从左侧跳下去能直通凡世,尚有一线生机。
右侧是绝情谷,谷底常年被毒瘴覆盖,即便是修仙之人,也没人能从绝情谷走出。
也就是说,落入绝情谷只有死路一条。
但谢挽州一路逃至断崖,目的地就是绝情谷。
“今日种种我已刻骨铭心,你们最好祈祷我不会活下去,否则——”话未说尽,谢挽州拼尽最后的力气,转身冲着绝情谷一跃而下。
崖上众人皆是满脸错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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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谢挽州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废掉一身修为。
“师兄——!”温溪云反应过来之后,毫不犹豫地跟着谢挽州跳了下去,耳边顿时充斥着呼啸风声。
他是甘愿陪着谢挽州一同赴死的,他们是拜过天地的道侣,就应当要生同衾,死同穴。
温溪云紧闭双眼,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丝后悔。
也正因为他闭着眼,所以没能看见半空中有道光圈将他团团包裹住,谷底的瘴气和树枝没能伤到他分毫,直到安然落地。
——————
谢挽州再度醒来时,浑身上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但丹田处,原本隐隐破碎的金丹竟然又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大上一圈。
他想过自己或许不会死,但万万没想到之前受的重伤能够恢复,还没等他运转灵力仔细查验一番,识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醒了?”
谢挽州立刻警惕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识海?”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我在这待了上千年,你是第二个闯进来的人。”
听到这句话,谢挽州就知道,他赌对了。
世人只道绝情谷有去无回,但实际上并不属实,至少谢涯就曾经从绝情谷毫发无伤地出来,还带回了归元剑法。
灵玄境恐怕无人知晓,绝情谷底住着一位隐世的高人。
这便是谢挽州跳下绝情谷的理由,他在赌,赌自己命不该绝。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谢挽州感激道。
“我不是平白无故救你。”识海中的那道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的确像是避世千年的高人。
“不知前辈为何伸出援手?”谢挽州问。
“我要你同我结下契约,日后我助你修行,你可以完成任何想做的事,只要最后帮我一个忙即可。”
谢挽州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问:“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时机未到,不可多言,你只说愿不愿意?”
谢挽州没有思考多久就一口答应:“晚辈愿意。”
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复仇之事,心中的恨意翻滚不歇,从跳下悬崖的那时起,他就已经在心里立誓,只要还有一口气,有朝一日,定要让那群人血债血偿。
“我姓周,单名一个偕字。”
谢挽州明白,这便是同他透了底,立刻也说出了自己名字。
待契约完成后,周偕放缓语调:“我累了,借你灵台休憩一番。”
“等等,”谢挽州叫住周偕,“有个人同我一起跳下山崖,不知周前辈有没有出手救他?”
“你们一起跳下来,我自是一同救了。”
“多谢前辈,那他……如今在哪?”
似乎是被问烦了,周偕不耐道:“他就在这谷中,你自己去找便是,莫要再来打搅我。”
最后谢挽州是在潭边找到温溪云的。
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谢挽州难得生出几丝不解来,他原以为温溪云帮他是另有目的,可对方竟然愿意冒着赴死的风险陪他一起跳下悬崖。
越是看不透的人,谢挽州越是生出十二分的警惕来。
此人究竟有何目的?
3. 坦白
旁边恰好有个洞穴,谢挽州准备将人抱进洞中,才刚动作,温溪云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兄?”温溪云刚醒,看到谢挽州一时忘了自己重生的事,两只手极为熟练地圈住谢挽州脖子,朝他怀里贴得更紧,“我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不是睡,你晕过去了。”谢挽州的回答略显僵硬。
温溪云迷迷糊糊地问:“你又把我弄晕了吗,有没有帮我施清洁术?我不喜欢身上黏黏的。”
谢挽州不太明白温溪云话里的意思,因此谨慎地没有回话。
一直到进入洞穴,温溪云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已经重生了,这里是绝情谷底!
“师兄!”他满脸欣喜,“我们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嗯,”谢挽州应了一声,迟疑一瞬后又问,“你为何一直叫我师兄,我和天水宗并无关系。”
温溪云眨眨眼,突然靠近小声道:“我可以说,但是我怕说了之后师兄不信。”
“你先说。”
“其实、其实我是重生之人。”温溪云自知这个说法听上去很假,因此说得很没有底气。
“但我说的是真的!上一世你家里出事后被我爹收为亲传弟子,后来我们还……”
“还怎么了?”谢挽州表面耐心地问,但心中对温溪云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重生之事?他从未听过,继续问下去也不过是想知道眼前之人有什么目的。
“…还结为了道侣,所以你也是我的夫君……”温溪云的声音越说越小,听上去更像是撒谎了。
谢挽州略一挑眉,反问:“你是说,前世你是我的道侣?”
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回答。
温溪云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我没有骗你,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呢!”
“是吗?那孩子叫什么?”
温溪云摇摇头,表情显而易见的难过:“他还没有出生,我才刚知道自己怀孕,都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你,就重生了。”
“既然是重生,”谢挽州抓住重点,“也就是说,你死过一次?是因为什么?”
“没有,”温溪云又摇头,“我没有死,只是睡了一觉就发现自己到这里来了。”
他说完就眼巴巴看着谢挽州,企图得到对方的信任。
谢挽州面上不置可否,听完后只是回答:“我知道了。”
但实际上,他只觉得荒谬。
温溪云连撒谎都自相矛盾,一边说自己是重生之人,一边又说自己没有死过,只是睡了一觉就重生,甚至连他们俩之间有个孩子的胡话都说得出口。
天水宗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一个这样的人来他面前?
“你的识海一直在翻涌。”周偕突然开口,语气充斥着不悦。
“抱歉,周前辈,方才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周偕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谢挽州将温溪云的话转述给周偕:“前辈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听说过重生之事?”
“闻所未闻,一派胡言。”
连周偕这样的人都没听过重生的事……谢挽州更加笃定自己的看法,只是不知道,温溪云撒这种谎有什么目的。
“不过想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也简单,”周偕突然道,“你让我控制你的身体,我探寻一番他的灵脉就知道了。”
谢挽州垂眸,没有立即答应。
“怎么,”周偕反问,“你在犹豫什么?”
“不是犹豫。”谢挽州否认,“他说的话,我本就一个字都不信,不必麻烦前辈出手。”
“那人可是冒死跟着你跳下悬崖,你就没有丝毫动摇?万一他说的是真话呢?”周偕反问道。
谢挽州摇摇头:“他虽跳崖,但身上衣着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一丝外伤,想来是天水宗派他过来之前给了护身的法宝,即便前辈不救,他也会安然无恙。”
周偕停顿一瞬后,才意味不明地说:“你有这份眼力,想来日后定能得偿所愿。”
“但你不信,我倒是有些好奇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
在温溪云眼中,谢挽州只是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就突然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视线如毒蛇般,将他从头到尾缠了一遍。
前世的谢挽州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温溪云心里顿时毛毛的。
“师兄……”他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谢挽州、现在是周偕这才收回目光:“没什么,把你的手给我。”
温溪云什么都没问就乖乖地伸了手,下一秒,掌心被握住,一股暖流顺着谢挽州的身体朝他涌来,缓缓走遍全身。
这是在给他渡灵力吗?
“师兄,你相信我的话了吗?”温溪云一开心,眼睛就会亮晶晶的。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灵力继续在他浑身游走,像一双温暖的手。
谢挽州不说话,温溪云却依然开心,甚至自顾自靠过去,双手环抱住谢挽州的手臂:“师兄,你不用给我渡灵力,我没有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发现你不在天水宗的时候我有多慌张,还好找到你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温溪云的语气透着一股娇憨,仿佛谢挽州就是他的全世界。
下一秒,温溪云却又沮丧起来:“但是,孩子没有了……”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告诉你。”
温溪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周偕扮演的谢挽州却始终沉默不语,一心一意用灵力在他体内游走。
良久,久到识海里的人谢挽州都忍不住开口询问:“前辈,请问查验好了吗?”
周偕这才收回手,瞬息之间又回到了谢挽州的识海之内。
“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而已,连筑基都是靠丹药堆出来的。”
“不过,我倒是发现个有趣的事。”
“他是极阴之体,你是极阳之体,你们若是双修,他会从你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灵力,难怪要撒那样的谎来骗你。”
闻言,谢挽州的心顿时沉下去几分。
原来打的竟是这个算盘。
“师兄?”温溪云身上那股暖洋洋的灵力消失了,让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下一秒,谢挽州却突然抽回手,他已经笃定温溪云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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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不正之人,因此语气疏离:“别这么叫我。”
温溪云不知道谢挽州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表情染上几分无措:“可是,前世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师兄,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意义。”谢挽州不带表情地看向温溪云,“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你也说了那是前世发生的事。”
“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义务替你口中的前世负责。”
温溪云从来没有被谢挽州用这种语气说过,眼眶不由自主红了一圈,但还是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要让你负责的意思……”
谢挽州点点头:“那样最好,从这里出去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原本温溪云正低着头难过,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师兄……你不喜欢我了吗?”
“就算、就算前世不作数,我们也可以从现在重新开始的,前世你那么喜欢我,这一世也肯定会喜欢的……”温溪云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谢挽州看向他的目光始终冷冰冰的,看不出丝毫情意。
谢挽州已经知道温溪云是在撒谎,但还是选择顺着他的话说:“照你的描述,前世的我和这一世经历完全不同。”
温溪云连连点头,以为谢挽州是相信了他的话,甚至补充道:“性格也不一样,前世的师兄就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
他这句话是带着委屈的,想让谢挽州不要再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可谢挽州却继续道:“既然经历不同,心性自然也不相同,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认错了。”
温溪云都快急哭了:“你明明就是师兄,也是我的夫君,我不会认错的!”
他不算聪明,却在这时突然急中生智道:“这个世界就只有你一个谢挽州,你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那我还能去找谁呢?”
谢挽州是看在温溪云在崖顶帮他说话的份上,才没有揭穿那个谎言,没想到现在反而被温溪云找到借口缠上了。
他眉头微蹙,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随便你去找谁,和我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温溪云的眼泪就大颗大颗滚落,琉璃似的晶莹泪珠挂在那张漂亮脸蛋上,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让他跟着你也无妨,”周偕突然在识海插话道,“只要你不和他有亲密接触就没什么问题。”
谢挽州沉思好一会儿,觉得周偕说得有几分道理。
既然天水宗已经盯上他了,与其推开温溪云,还不如把人留在身边,说不定以后能当成威胁天水宗的一颗棋子。
想清楚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对温溪云道:“你若是执意跟着我也可以,不要拖我后腿。”
温溪云见谢挽州松口,立刻用手背几下抹掉眼泪,连忙承诺:“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定不会拖你后腿。”
此刻他还颇为乐观地想,这一世的师兄虽然变冷淡许多,但还是和前世一样,见不得他的眼泪,一定是因为最近接连的打击才让师兄性情大变的,只要他努力守在师兄身边,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4. 防备
绝情谷底常年被树木瘴气所笼罩,随着日暮渐沉,周围很快变得昏暗,温度骤然下降许多。
谢挽州在山洞内凝神打坐,他的金丹虽然被周偕恢复,但体内经脉受损严重,必须用灵力一寸寸疏通修复。
但此刻的经脉犹如布满荆棘的吊桥,几乎寸步难行,谢挽州眉头微皱,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完全恢复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太慢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雅的兰香突然拂过谢挽州鼻尖,味道并不浓厚,却极大抚慰了他心中的不快。
下一秒,额头被人用手帕轻轻触碰,谢挽州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动作的轻柔,慢慢的,从额头到鬓角,仔仔细细帮他把汗擦干。
或许是心情有所改善,原本晦涩的经脉也跟着舒缓开来,直到修复完这一处经脉,谢挽州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温溪云凑近的脸,放大之后依然从那张脸上挑不出半分瑕疵,但不知为何脸颊透出一层薄薄的粉。
谢挽州只看了一眼就视线下移,目光落在温溪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帕上。
“师兄?”温溪云见他睁眼,立刻开心起来,“你修炼好啦?”
事实上,温溪云已经守在谢挽州身边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筑基期的修为,尚未辟谷,随身带的储物戒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外面天又缓缓黑了下来,他连去摘野果都不敢,只能目不转睛地守着谢挽州。
前世,温溪云能不顾父母反对,不惜离开天水宗也要与谢挽州结为道侣,抛开谢挽州的性格人品不谈,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张脸。
眉骨优越,眼眶深邃,虽然平日里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显得很淡漠的样子,但是在温溪云面前,谢挽州从来都不是冷淡的人。
尤其是在某些时刻。
那种时刻下的谢挽州额前也会透出一层汗珠,随着动作沿皮肤下滑,最后滴落在他身上。
温溪云看了半晌,倒先把自己看热了,只能红着一张脸拿出手帕帮谢挽州擦汗。
但这汗也不是白擦的,前世的谢挽州很清楚,温溪云从小娇生惯养,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但凡他主动讨好,就一定是有所求。
正如此刻,温溪云抓着谢挽州的手臂,熟练地提出要求:“师兄,我饿了,你去外面帮我摘一些野果好不好?”
“我想吃红丹果,要熟透的才行,不然会很酸的。”
“如果有白叶果的话就更好啦,我要吃白里透红的那种,不要泛青的。”
他咕嘟咕嘟说了一堆,谢挽州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溪云于是晃了晃谢挽州的手臂:“师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谢挽州答。
听到就好,温溪云笑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谢挽州又说:“但我不会帮你。”
“饿了就自己去摘。”
温溪云的笑当即愣在脸上,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对他有求必应的谢挽州了。
“可是…”温溪云小声说,“外面天黑了……”
他怕黑,从小就怕,前世的谢挽州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不让他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方。
但面前的谢挽州毫不动容,重新闭上眼道:“那就饿着。”
温溪云又有一点想哭了,但更多的还是想他师兄。
“上一世师兄就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他说。
谢挽州眉头一皱,原本不打算再搭理温溪云,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回道:“你可以去找他。”
言下之意,我不是他。
好半天没等到答复,谢挽州睁眼一看,温溪云已经离他远远的,背对着他双手抱膝坐在山洞里侧,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谢挽州盯着温溪云的背影,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探究与防备。
究竟是猫还是伪装成猫的猞猁也说不准,他知道有种丹药能将修为暂时压下去,即便前辈查验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管温溪云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思及此,谢挽州又闭上眼凝神聚气。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温溪云就把自己哄好了,师兄这辈子和他没有交集,又刚经历家破人亡、自己反被围剿这种事,对他冷淡一些也很正常。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跟师兄发小脾气呢,他们是道侣,现在他要做的是关心师兄才对。
谢挽州看似在认真打坐,实际上留了几分心神注意温溪云这边。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近,鼻尖又重新被那阵清雅的兰香萦绕。
这次又要做什么?继续给他擦汗还是帮他捏肩?
谢挽州心中不虞,他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若是温溪云继续这么没有边界下去,他不会再留情面。
但等了小半炷香,面前的人再无动静,只有规律的呼吸起伏和一阵阵钻进他鼻中的香气。
谢挽州蓦地睁开眼,温溪云正双手托腮坐在他面前,不知道看了多久,眼里的迷恋显而易见。
只一眼,谢挽州便可以笃定,温溪云喜欢他。
但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温溪云的喜欢从何而来?
“师兄,你累不累,要不然趁早休息吧,明日再修炼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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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温溪云的声音打断谢挽州的思绪,他抬眼看过去,见对方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可怜。
“无事,我要打坐一整夜,你累了的话就先休息。”
温溪云犹犹豫豫,他的确想早点睡觉,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可是这个山洞不太干净,他也不会用清洁术。
谢挽州看温溪云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等了半晌,耐心已经有些耗尽:“还有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温溪云更不敢开口了,最后只摇了摇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温溪云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几乎是眼巴巴的等着谢挽州开口再问他一次。
但谢挽州只是略一点头,专心平息打坐。
温溪云见他真的闭上眼不理自己,当即懊恼地锤了锤腿,又不敢再出声打扰谢挽州修炼。
环顾整个山洞,找不到一处可以躺着休息的地方,偏偏自从温溪云来了这个时空之后,神经一直紧绷着,眼下整个人又饿又困。
等谢挽州用灵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后已经是寅时过半。
山洞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温溪云蜷缩双腿,靠着洞壁,双手环在胸前,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梦呓几句。
谢挽州走到温溪云面前,自上而下审视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温溪云的睫毛显得更长,睡着的样子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乖巧。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温溪云的额头,顺着脸庞一路下滑,最后单手挑起温溪云的下巴,手指触摸到的皮肤温暖又细腻,让他忍不住轻轻摩挲了几下,巴掌大的脸,他一只手几乎就能完全盖住。
温溪云许是累极了,被人这么对待也依然睡得很沉,头却无意识地往谢挽州的手掌里蹭了蹭,嘴里也念叨出声:“师兄......”
谢挽州看了半晌,如梦初醒般猝然收回手,目光却仍然沉沉看向温溪云。
突然间的下坠感让温溪云惊醒,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睡眼朦胧地看向眼前的人,熟悉的视线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师兄......怎么了?”温溪云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谢挽州的手重新落在温溪云脸上,缓缓地抚摸,似是安慰,“你继续睡。”
前世的谢挽州也总喜欢这么做,温溪云本就半梦半醒,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前世。
他极其依赖地将脸紧贴谢挽州手心,轻轻蹭了蹭,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是坚持要把话说完:“师兄...明天...我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谢挽州默不作声地看着温溪云,直到他又沉沉睡去。
5. 遇险
温溪云醒来的时候,山洞内已经没有谢挽州的身影,外面天光大亮,不时有几声鸟鸣。
昨夜好像见到了前世的师兄,让温溪云险些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再睁眼的时候就能回到从前,可面前光秃秃的山洞打破了他的期望。
他难得生出几分低落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瞳。
偏偏肚子在这时叫了一声,昨日一整天都没有进食,身体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此刻连一点伤怀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温溪云强忍着腰背的酸胀起身,试图去外面摘点野果填腹。
绝情谷下遍地都是树木,但放眼望去,找不到一颗结果的果树,温溪云走得脚都疼了,肚子还是瘪的。再这么下去,连走回山洞的力气都没有。
放在前世,他哪吃过这种苦头,一切都有谢挽州打点好,就是在天水宗的时候,他也是剑尊之子,身边不说前呼后拥,至少也是衣食无忧。
实在饿极了,温溪云甚至仰起脸,企图和一只盘旋在他周围的乌鸦说话:“小鸟,你知道哪里有野果可以吃吗?”
没想到这乌鸦竟然真的听懂了,哇哇两声之后张开翅膀朝不远处飞去,飞一截还停下来回头望望。
温溪云眼睛一亮,连忙跟在乌鸦身后,结果走得太急没注意脚下,差点被盘踞的树根绊倒。
乌鸦呱呱一声,又飞回他身边,在他头顶绕了一圈,似是关心。
“没关系,我没事,”温溪云笑笑,还不忘夸一下乌鸦,“你好聪明呀,居然能听懂我说话,还知道关心我。”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鸟了。”
下一秒,乌鸦蹭地一下又飞了出去,翅膀快挥舞出火星子,恨不得把树叼到温溪云面前来。
好消息,在乌鸦的带领下,温溪云终于在潭水边找到一颗果树。
但坏消息是,枝繁叶茂的一棵树上,竟然只结了一颗果实。
虽然那颗果实长得很漂亮,圆润饱满的同时还隐隐透着几分流光。
*
谢挽州冷冷注视着眼前的腾蛇,他如今在水下,右肩受伤的地方有血散出,染红了周围一小圈湖水。
而对面的腾蛇自从入水后便一改在岸上的急躁,淡金色的竖瞳甚至半眯起来,粗壮的尾巴来回摆动,显然水下才是它的主场。
周身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引来水中其他生物。谢挽州紧握长剑,盘算着该如何最快结束战斗。
两个时辰前,周偕告诉他,绝情谷内每百年才孕育一颗的仓灵果恰好今日成熟,吃下后不仅对他的伤势有益,还能增长修为。
只有杀死守卫的腾蛇,才能畅通无阻地摘下仓灵果。
打蛇打七寸,但腾蛇的七寸处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鳞甲,在岸上时谢挽州就已经尝试过用剑刺入,用尽全力也只是在鳞甲上留下一道划痕,没能刺进去不说,还险些被腾蛇的蛇尾横扫,右肩便是那时所伤。
现在到了水下,即便他有避水珠,但一举一动仍然受阻,必须要想个办法将腾蛇引回岸上。
还没等谢挽州行动,眼前的巨蛇忽然长啸一声,淡金色的竖瞳一瞬间变得猩红,浑身鳞片像是炸开般竖立起来。
谢挽州当即打起十二万分警惕,握剑的手爆出青筋,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没想到腾蛇竟然忽略了他,头也不回地朝岸上冲去。
识海中的周偕忽然开口,语气是破天荒的焦急:“回岸上!仓灵果被温溪云摘了。”
谢挽州了然,难怪腾蛇突然间暴起,只是温溪云能趁他和腾蛇缠斗时摘下仓灵果,果然没有表面那般单纯无害。
霎时间,谢挽州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此人断不可再留。
温溪云好不容易爬上树,前脚刚摘下这颗流光溢彩的野果,还没来得及吃,面前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窜出一条足有七八人高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突然间的变故让温溪云完全反应不过来,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似的,四肢完全僵硬,动弹不得,连逃跑都做不到。
谢挽州紧跟着跃出潭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体型稍大的乌鸦,张开翅膀飞上去挡在温溪云面前,冲腾蛇鸣叫几声。
那乌鸦尾羽极长,浑身羽毛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彩光,没认错的话,这便是传说中能找到天下法宝的玄鸦。
看样子,是玄鸦带着温溪云找到了这里,现在更是不惜危险挡在他前面保护他,谢挽州半眯起眼,带着打量的目光落在温溪云身上,可那人却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无措,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腾蛇被玄鸦拦住,也只是短暂停了一瞬,很快猩红的瞳孔又重新聚焦在温溪云身上,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仓灵果上。
擅摘灵果者,死!
“腾蛇要暴动了,保护灵果。”周偕突然道。
但仓灵果在温溪云手上,要保护灵果就必须先靠近温溪云。
谢挽州腾空而起,脚尖在空中轻踩几下便上了树,趁着腾蛇被玄鸦拦住的间隙,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揽住温溪云的腰,将人完全搂在自己怀中。
“师兄!”温溪云此刻看到谢挽州,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刻环抱住他的腰,紧紧贴过来,“你来救我了!”
谢挽州垂眸看去,温溪云那张精致的脸被吓得毫无血色,只有眼尾泛着红,快要哭出来了。
他眉头微皱,怕成这样还要偷摘灵果,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蠢笨到来送死。
腾蛇见到谢挽州更是暴躁不安,仰头嘶吼一声后便甩开玄鸦,再次朝他们二人冲过来。
谢挽州不慌不忙,落地后推开温溪云,单手持剑,剑锋一抹寒芒划破长空,直指腾蛇下腹部,此处没有鳞甲覆盖,也算是腾蛇的弱点之一。
剑光将至,腾蛇一个反身堪堪躲过,随即半人粗的尾巴立刻横扫过来,谢挽州不避不闪,竟然真的被那蛇尾整个卷住。
“师兄——!”温溪云见状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蛇尾越缠越紧,直至整个包裹住谢挽州,心当即揪成一团,顾不上危险,立刻冲腾蛇大喊:“你不是要抓我吗,放了我师兄,我任你处置!”
下一秒,腾蛇俯下身子,缓缓贴近温溪云,光一个蛇头就有他半个人那么大,吐信时腥热的气息喷在他身上,温溪云怕得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抖,但一想到谢挽州,还是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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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瑟瑟开口:“你...放了我师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腾蛇修炼了三百年,只差一颗仓灵果便能化为人形,自然是要温溪云手中的那颗果子。
但此刻它猩红的竖瞳慢慢扫过温溪云的脸,蛇性本淫,尤其是吃下仓灵果后,富余的灵力总得换一种途径发泄出来。
眼前的人就是最好的发泄途径。
可还没等腾蛇有所行动,尾部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谢挽州被它缠住后竟然没死,反而用剑刺入它殖腔,自下而上旋飞而起,剑尖所至之处顿时皮开肉绽。
这种低贱的修士,怎么敢伤它至此?!
温溪云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直到确认谢挽州安然无恙,悬起来的一颗心才勉强放下,忍不住兴奋地唤了一声:“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反而提醒了眼前盛怒之下的腾蛇。
“我要活吞了你们,一个不留!”腾蛇狰狞着口吐人言,随即朝温溪云张开血盆大口,竟是要连人带果一口吞下。
面前的深渊巨口仿佛一道无底洞,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腾蛇的两颗尖牙像高悬的毒刺,眼看着就要刺穿他的头骨。
温溪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活命的本能让他朝后踉跄着退了几步,却偏偏软了腿,没退两步就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
腥臭味越来越近,温溪云屏住呼吸不敢再看,紧紧闭上双眼扭过头,仿佛只要自己不去看,就能避开这一场死局似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周偕突然出声,“等腾蛇吃下仓灵果,修为起码增长百年,到时候你就不是它的对手了。”
“他在等死。”谢挽州道。
“什么?”
“温溪云,他竟然真的没有隐瞒实力。”
都已经死到临头,再有定力之人恐怕也做不到继续藏起修为坐以待毙,更何况温溪云这种人。
如此看来,他真的只有筑基期的修为?
谢挽州验证了心中所想,才一个飞身挡在温溪云面前,眼看腾蛇就要将他吞下,他却面不改色,右手抬肩,剑尖对着腾蛇。
“剑气横空,破!”话音刚落,谢挽州手中的剑宛如离弦的箭,直直冲着腾蛇咽喉处飞速冲去。
蛇的七寸之下便是心脏,既然不能从外部刺穿七寸,那便从内部直接穿透心脏。
温溪云等了半晌,迟迟没感受到死亡的疼痛,这才半眯着睁开一只眼,恰好看到谢挽州挡在他面前,一道剑光闪过,随即从腾蛇身上爆开阵阵血雾,面前的庞然巨兽一瞬间僵直了身体,倒下去时竖瞳中满是不可置信。
“它...它死了吗?”良久,温溪云才从谢挽州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再次引来腾蛇的攻击。
谢挽州正漫不经心地擦剑,闻言转过身来,自上而下俯视着温溪云:“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去探查一番。”
眼前之人面上被溅了几道血痕,配上冷淡的表情和几分藐视的眼神,这都是前世的谢挽州不曾有过的神情,温溪云觉得陌生的同时,腰也不由自主软了几分。
重活一世,他的师兄怎么更帅了?!
6. 脸颊吻
谢挽州的目光在温溪云脸上停留短短一瞬,很快移开,转而垂目看向他手中的仓灵果。
方才温溪云和腾蛇所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为了救他什么都愿意做吗?既如此,现在把灵果让给他应当也不算什么难事。
若是温溪云不给……想到这个可能性,谢挽州眸色一暗。
他心中清楚,没有人愿意将到手的修为让出去,只是一想到温溪云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眼下却拒绝他的要求,谢挽州心中就弥漫开一层阴霾。
“师兄?”温溪云发觉谢挽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手上,“你也饿了吗?”
他摸了摸手中的漂亮果实,略有不舍,但还是递给了谢挽州:“你饿的话,这颗果子就给你吃吧,我还可以再找其他的。”
话音刚落,最着急的竟然是飞在温溪云头顶的乌鸦,当即“哇哇”两声,扑棱着翅膀,竟是要冲过来叼走果实,可惜还没靠近便被谢挽州用灵力弹开。
谢挽州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温溪云就主动让出灵果,面上有几分意外,但很快他意识到:“你不认识仓灵果?”
“仓灵果?是这个果子的名字吗?”温溪云问,满脸的单纯。
谢挽州可以确定,温溪云恐怕是将眼前的灵果当成了平时用来果腹的野果,才能这么大方地递给他。
他本可以不提醒温溪云,就这么坦然接过仓灵果。说到底,腾蛇也是死于他剑下,没有他,温溪云不会平安无事。
这颗灵果本来就应当是他的。
说不出出于何种目的,谢挽州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仓灵果,而是挑眉反问:“如果我告诉你,这颗果实不是普通的野果,而是能增长修为的灵果呢?”
你还会甘愿拱手相让吗?
温溪云一愣,问:“可以增长很多修为吗?”
谢挽州面色微沉,但还是回答:“能让你直接步入金丹期。”
直接步入金丹期?!温溪云诧异地看向手中的果子,他现在刚筑基初期,这颗小小的野果竟然能直接让他横跨两个境界?!
步入金丹期岂不是就意味着,只要吃下这颗果实,他就可以辟谷了,再也不会饿肚子,跟在师兄后面也可以少麻烦他一些。
谢挽州冷眼看着温溪云犹豫不定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嘲讽自己。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认为温溪云即便知道这是什么,也还是会将灵果让给他。
被追杀的这些时日以来,他分明已经看清了这世间的人是什么模样,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现在却以为温溪云会是例外。
是他高看了眼前的人。
温溪云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条蛇之所以攻击他,恐怕就是因为这颗果子。
那师兄和蛇缠斗,是也想要灵果吗?
如果师兄想要的话……温溪云不再思索,毫不犹豫地就将灵果继续递至谢挽州面前。
“师兄,灵果还是给你吧。”
谢挽州这次是真的有些讶然:“你不要?”
温溪云摇摇头,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也跟着摆了摆:“这个果子在你身上能发挥的作用肯定更大一些。”
“你变得更厉害了才能好好保护我。”他怕谢挽州不好意思收下,所以故意这么说,但这话也的确没说错。
前世的谢挽州几乎是用尽一切方法去提高修为,复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虽然谢挽州没说,但温溪云知道是因为他。
上一世还在天水宗时,有一次他们跟随宗门众人进入一处秘境,这秘境早就被宗门长老提前打点过,专门用来给弟子历练,按理说不会出现金丹期以上的妖兽。
可不知道谁在秘境中布置了一道阵法,温溪云无意间踩入,竟然被传送到了另一处秘境。
刚进去,温溪云就被一头白虎盯上了,偏偏他的手牌在踩进阵法时掉落在了原本的秘境,连捏碎手牌离开秘境都做不到,险些丧命于虎口。
还好谢挽州及时发现不对劲,在白虎冲上来之前拼死将他带了出去。
事后温溪云才知道,那头白虎竟然有元婴期的修为,若不是谢挽州赶到,他恐怕真的没命出来。
也是自那之后,谢挽州修炼越发刻苦,他本就天资卓绝,已经是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没日没夜地修炼之下,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前世谢挽州的面容和眼前之人完美叠在一起,温溪云见他并未接过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拉起谢挽州的手,将仓灵果珍重地放入他掌心。
“师兄,你就收下它吧。”
谢挽州垂目,温溪云的手比他略小一些,指尖葱白似的白皙细腻,不像他的手,布满了练剑时磨出来的茧,大大小小,新旧交叠。
他心中第一想法便是——这样的人难怪连筑基都要靠丹药堆砌,可目光却忍不住追随温溪云的手。
好凉,是方才被吓到了吗?
脑海闪出这道想法的一瞬,谢挽州几乎是仓惶地收回手,可抬眼时却对上了温溪云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那双澄清透澈的眼睛里有爱意、有怀念,唯独没有谢挽州以为的算计,但谢挽州还是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仓灵果。
他看得出来,温溪云分明是透过他在看向别人。
在看谁呢,是那位不存在的前世道侣吗?
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也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倒是小瞧了温溪云的演技。
方才泛起丝丝涟漪的心又一瞬间冻结成冰,谢挽州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落在温溪云眼中,刚刚还好好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就生气了,他和前世的谢挽州朝夕相处数十年,即便现在只是一个背影,但那明显加快的步伐,分明是生气了。
他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
温溪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小跑着追上谢挽州的步伐。
“师兄,你生气了吗?”
......谢挽州沉默不语。
温溪云只好努力去找其他话题,想来想去也只能说起今天的那只乌鸦。
“它好聪明的,好像可以听懂我说话,我问它哪里有野果,它就带着我去了灵果那里,这么聪明的小鸟,如果能跟着我们回来就好了。”
温溪云说了一路,谢挽州始终没有回应过,眼下都已经快到山洞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温溪云道:“你先回去,我还有其他事。”
说完,他不等温溪云回应便一个飞身离开。
“等等......”温溪云的话还未说出口,面前的人影就已经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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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在他视线当中。
“什么事这么紧急......”温溪云喃喃道,更多的是被丢下的委屈。
前世的师兄就从来不会丢下他。
肚子偏偏在这时咕噜一声,他下意识揉了揉肚子,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又要委屈你了。”
崖下树木遮天蔽日,天黑得早,温溪云不敢再出去找野果,只能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去。
他本来就瘦,尤其是腰,窄窄的一条,眼下饿了两天,肚子几乎瘪到快要凹进去,也幸亏他是修炼之人,好歹还有些灵力在身,不至于像凡人那般会被饿死,只是挨饿的滋味也很不好受就是了。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谢挽州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鸟。
那鸟浑身漆黑,山洞里光线暗,温溪云一开始都没辨认出是什么动物,直到听到熟悉的叫声。
“哇哇——”
“鸦鸦!”温溪云惊喜道,“你跟着师兄回来了?!”
回应他的又是哇哇两声,听起来比他还要高兴。
紧接着,玄鸦整只鸟盘旋在温溪云身侧,一副想靠近又害怕不小心伤到温溪云的模样。
温溪云笑得眉眼弯弯,主动伸手摸了摸玄鸦的脑袋。
谢挽州冷脸看这一人一鸟相认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还有这些,”谢挽州朝温溪云抛出怀里的几颗野果,“看到就顺手摘了。”
玄鸦可以找到无数奇珍异宝,他只不过是想起这一茬才回去把这只鸟带回来,至于那些野果,就当是温溪云将仓灵果让给他的报酬。
那野果白里透红,透着成熟的甜香,正是温溪云指名要吃的两种果实。
“师兄,原来你是去帮我摘野果去了!”温溪云看清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也顾不上身边的乌鸦了,整个人蹭地一下贴到谢挽州身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只是顺手。”
温溪云根本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今天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的果子,谢挽州怎么可能顺手就摘回来,这一定就是特意给他摘的!
他想也没想,当即主动凑过去在谢挽州脸上亲了一口。
前世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向如此,只是没想到面前的人反应极大,立刻冷下脸来,整个人仿佛结了层冰似的,周身气温骤降。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温溪云立刻摇摇头,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当然只会对你这样了!”
脸颊上似乎还留存着温溪云亲过来时的绵软,鼻尖的兰香久久萦绕未散,谢挽州的心情却差到极点,当即沉声道:“以后离我远一些。”。
被亲的前一瞬,他分明是可以下意识躲开的,但身体竟然没有动。
识海里的周偕也恰好在这时开口:“你动心了?”
谢挽州立刻反驳道:“没有。”
他只是觉得温溪云没有危险性,所以放松了警惕。
“没有最好,”周偕说,“我提醒过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谢挽州知道,周偕说的是温溪云想借着与他双修来夺取灵力之事。
可此时此刻,他有些怀疑周偕这番话的真实性,温溪云连灵果都不在意,会是这种人吗?
7. 雷劫
仓灵果与普通果实大小无异,只有外皮隐约附了层莹彩的光,并不明显,也难怪温溪云会把它当成普通野果。
谢挽州看着手中的仓灵果,又看向山洞另一边,拿到几个野果便开心不已的温溪云,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天水宗剑尊之子,冒着生命危险陪他跳下断崖,又费尽力气留在他身边,竟然真的什么目的也没有?
别说是他,世间任意一人听了恐怕都不会相信。
还是说温溪云有更深一层的目的,所以眼下连仓灵果都可以舍弃,为的就是获得他的信任之后再一击毙命?
他看得太久,温溪云也感受到了那股带着灼意的视线,此刻茫然地侧过脸来同他对视。
“师兄?”
谢挽州没有回应,也没有收回眼神,直白的眼神几乎要将温溪云盯出一个洞来。
温溪云的脸渐渐浮上一层薄红,若是前世,谢挽州露出这样的目光时,他就会乖乖凑过去,在师兄开口前自己主动的话,双修时便能轻松一些。
可现在,谢挽州刚刚让他离远一些,温溪云依言几乎坐在了山洞的最里面,和谢挽州之间隔了好几丈的距离。
但为什么,师兄又要这样看他……
周偕等了许久,都没见谢挽州吸收仓灵果的灵力,此刻忍不住开口:“你究竟要看他到什么时候?”
语气中竟透着一层愠怒。
谢挽州这才收回眼神,回答道:“抱歉前辈,我方才想了些事情。”
周偕强压下怒气:“你现在经脉尚未恢复,骤然引入大量灵力,身体必定承受不住。”
谢挽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吸收灵果:“晚辈知道。”
周偕却话锋一转:“但仓灵果一直留在手上,难免夜长梦多。”
“前辈的意思是——”谢挽州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现在就吸收灵果?”
“我曾在经脉俱断时悟出一道引气之法,现下刚好能用上,你若是相信,便让我控制你的身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谢挽州同周偕定下契约之时,他便放下了戒备:“晚辈自然是相信的。”
下一秒,谢挽州的神识退回至自己的识海中,肉身由周偕接管。
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掌控对常人来说是一件充满危机感的事,谢挽州却没有太大反应。
他能感受到周偕在用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吸取仓灵果的灵力,却感知不到其他。
可事实上,他的身体此刻正承受着蚀骨锥心之痛。本就受伤的经脉尚未恢复,便一口气涌入大量灵力,一寸寸几乎要将经脉撑爆。
周偕所用的引气之法的确可以让灵力利用最大化,只是肉身要承受的痛苦也非比寻常。
落在温溪云眼中,眼前闭目打坐之人突然间面色苍白,脸颊上布满豆粒大的汗珠,眉心紧蹙,连呼吸都沉重许多。
“师兄!”温溪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立刻慌张地凑到谢挽州面前,“师兄,你怎么了?”
谢挽州听到了温溪云的声音,猜测出周偕现在的情况必定不妙,但他不能在这种时刻打扰对方。
温溪云见谢挽州脸上的汗珠都要快打湿额发,当即拿出手帕帮他一一擦净。
一整日下来,他就守在谢挽州身边寸步不离,时不时帮他擦汗捋发。只是脸上的汗尚且能擦,身上的汗他却没办法扒了谢挽州的衣服去擦,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挽州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浸透,宛如湿身一般。
他们是修仙之人,肉身经过灵力淬炼,没有凡人的浊气,汗水非但没有异味,反而都是谢挽州身上特有的沉香味。
一直到夜幕深沉,周偕才缓缓睁开眼,谢挽州体内的旧伤已尽数修复,丹田处圆润饱满的金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婴孩。
在他们头顶之上,朵朵乌云聚集而来,云下不时闪过几道雷光,酝酿着元婴期的九道雷劫。
谢挽州关怀道:“前辈,你还好吗?”
周偕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一旁累极而陷入沉睡的温溪云身上。
在他经历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痛之时,身边有一双手一直温柔地抚摸着他。
谢挽州如今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目光所及皆跟随着身体主人,此刻也跟着周偕看向温溪云,没想到这一眼却看了许久。
他再次出声:“前辈?”
周偕才回道:“元婴雷劫将至,肉身我暂时不能还给你,天道若是察觉到渡劫之人神魂不同,会增加雷劫难度。”
谢挽州也知道这一点,自然没有异议。
“前辈帮了我这么多,晚辈无以为报。”
周偕停顿片刻才回:“无妨。”说话时,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温溪云身上。
温溪云睡得不深,此刻头顶突然一个炸雷,顿时将他惊醒,刚睁开眼却发现谢挽州正站在他面前,目光沉沉,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师兄!”他惊喜地起身,眼睛如同星空般缀满光芒,“你好点了吗?方才看你打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原以为谢挽州不会回应自己的关怀,已经做好了被忽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破天荒地朝他答谢。
“嗯,好多了,多谢你照顾我。”
温溪云当即诧异地睁大了眼,一双杏眼圆溜溜的:“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是谢挽州的道侣,照顾道侣本身就是他的职责。
恰好这时,头顶轰然炸响一道巨大的雷声,仿佛将天劈开一道裂痕,整个崖底都被闪电照亮,一瞬间亮如白昼。
温溪云被这道惊雷吓得一抖,下意识缩进了面前的谢挽州怀中:“师兄……”
谢挽州的胸膛和前世一样温暖,鼻尖嗅到的沉香也是熟悉的味道,因此温溪云将头埋进谢挽州的胸口好几秒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的谢挽州已经不是前世的师兄了,恐怕下一秒就要沉着脸将他推出去,而后冷声说出一些让他以后保持距离的话。
温溪云小心翼翼地抬头,一副自知做错事的表情,边道歉边往后退:“师兄…对不起,刚刚雷声太大,我一时太害怕了,不是故意的……”
出乎他意料的,面前之人并未生气,脸色依旧:“无妨。”
甚至还开口解释了一番:“外面是我的元婴雷劫,不必害怕。”
温溪云先是意外,而后便是说不上来的开心,他就说他没有认错人!普天之下能进阶这么快的也就只有他师兄了。
谢挽州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将周偕与温溪云这番互动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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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心下虽有几分怪异,但被他强行压下。
而后温溪云看着谢挽州离开山洞,不远处的山坡上方,凝聚着一团乌紫色的浓厚云团。
谢挽州刚一踏出山洞,那云团便如同认主一般漂浮至他头顶,紧接着便是一道霹雳惊雷,轰鸣着朝谢挽州劈下。
温溪云在山洞口远远看到这一幕,心脏当即重重一跳,手指忍不住绞紧,替谢挽州担心。
但重重云雾散尽后,山坡上的人影纹丝不动,心境稳如磐石。
后面几道雷劫接踵而至,一道道仿佛也同时劈在了温溪云身上,前世谢挽州渡劫时都会特意避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渡劫的模样,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道雷劫同前面八道不同,崖底的天空都跟着翻涌起墨一般的黑色云团,一时间暴雨如注、狂风大作,空气透着一股重重的威压。
温溪云被吓了一跳,心中弥漫起不好的预感,他前世疏于修炼,连最基本的常识也不太了解,此刻突生异变,换了旁人早就已经脸色大变,但温溪云只是有些迷茫。
元婴期的雷劫就已经能引来异象了吗?
谢挽州在识海之中也看到了变化,但面色尚且还算沉稳,直至看到那重重墨云之下翻腾着的幻化为虬龙的暴雷时,脸色才有所变化。
“前辈,雷劫不对劲。”
周偕却毫不意外似的,闻言缓缓开口:“你才发现吗?”
话音刚落,那条亮紫色的虬龙便长啸一声,龙吟响彻谷底,随即龙身撕裂那层层墨云,蜿蜒着劈进谢挽州的身体。
识海中的谢挽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神魂仿佛要被撕碎一般,无数细小的雷火附着在他的肉身上,连带着神魄都感知到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是天道发现渡劫之人体内有两个神魂了吗?这条虬龙似乎是冲着吞噬他而来的。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谢挽州咬紧牙关,将喉间翻涌的血气强行压下。
命悬一线之时,谢挽州面前闪过无数人的脸,最后停在温溪云身上。
他还不能死,他还没能手刃仇人,他还有无数未完成的事。
他不能死!
凝聚到极致的意志力在此刻成为谢挽州唯一的武器,他睁开眼,面前是重重叠叠的雾霭,可他分明看到了掩藏在迷雾之下的淡紫色光芒。
白色剑光骤然出窍,势如破竹朝着那道淡紫色冲去,离得近了,谢挽州才发觉这是那条虬龙的缩小版,此刻被他一剑贯穿。
下一秒,虬龙幻化成一道雷电,隐入他剑下,与此同时,谢挽州感知到体内充盈着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他试探着挥剑,一道紫电立即顺着剑尖劈下,连谢挽州自己都有些诧异。
“想不到你居然驯服了它。”周偕的声音缓缓响起。
“元婴期的雷劫自然不会引来异象,是我动了手脚。”
“若是你能挺过去,虬龙便会认主,成为你日后的一大助力。”顿了顿,周偕才继续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谢挽州却没有道谢,周偕此举实在冒进,若是他没有挺过去呢?
此刻他的神魄恐怕就要葬生龙口,世间从此没有谢挽州。
温溪云就再也找不到他要找的人了。
8. 魔尊
天水宗内,白崇已经跪在剑冢好几日了。
那日白崇眼睁睁看着温溪云跳崖,险些也要跟着他跳下去,但被九幽宗的何宗主拦下。
“他做了傻事,你也要跟着糊涂不成!”何宗主语气沉重,“当务之急是快回到宗门请示,或许你师尊他们有法子能将人救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众人无一人认为温溪云有生还的可能。
绝情谷自出现以来,坠谷之人皆有去无回,这是整个灵玄境都知道的事。
曾经也有自认修为高深的修士不信邪,偏偏要跳崖去谷底一试,至今未回,尸骨都不知身在何处。
何宗主的话也不过是暂时安抚住白崇,让他平安回到天水宗报信。
温子儒听说此事后,第一时间便命人打开剑冢大门,历来天水宗剑尊陨落后皆将其佩剑置于此处,供后人缅怀。
此外,剑冢内还燃着天水宗上下几千名弟子的命魂灯,灯灭即身死,若持灯人命悬一线,命魂灯也会跟着黯淡。
好在属于温溪云的那盏灯还是亮的。
见状,白崇当即就要返回断崖,将温溪云找回来。
“师尊!小云还活着,他一定在等着我过去救他!”
温子儒拦住他:“崇儿,你冷静些。”
他比谁都清楚绝情谷的危险,但也知道那处并不是绝无生机。
“溪云还活着就说明他命不该绝,且此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你,你也不必自责。”
白崇红着一双眼看向眼前的温子儒:“师尊,你想不去救小云吗?!”
出乎意料的,温子儒竟然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救,是暂时没有办法去救。”
“绝情谷下遍布毒瘴,现在贸然前去,说不定没能找到溪云,反而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早些年,那时谢涯还在天水宗时,他和谢涯被一头高阶妖兽追杀,被逼无奈之下跳入绝情谷。
在谷下经历了什么,温子儒其实记不太清,他被谷底的瘴气暂时毒瞎了眼,什么也看不见,全靠谢涯带着他每日摸索寻找出口。
他们在谷底九死一生,最后才得以逃出,也是从绝情谷底出来后,谢涯自废修为退出了天水宗,转而修炼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那套归元剑法。
这些年,温子儒一直怀疑归元剑法的来历,也猜测他们在绝情谷下必定经历了什么,可谢涯对此闭口不谈,他们从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渐渐形同陌路。
如今他的儿子又和谢涯的儿子一起跳入谷底,温子儒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和谢涯。
思及此,他长叹一口气:“命魂灯既然无事,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何况此事未必是坏事,或许是溪云的造化也说不准。”
“可是师尊——”白崇还想再说,但被温子儒打断。
“此事先瞒好,不要让你师娘知道,她会担心,明日我去万象宗拜访一番。”
白崇知道温子儒的意思,万象宗擅长阵法,现如今也只有寄托于传送阵法能将温溪云带回来。
“弟子知道。”他答。
“你既然放心不下他,”温子儒又道,“那便在剑冢闭门思过几日,时刻盯着命魂灯,这亦是惩罚你,日后不要再由着他胡来了。”
几日下来,温溪云的命魂灯没有一丝异样,甚至比旁人还更亮一些,看不出丝毫有性命之忧的样子,但白崇依然放心不下。
直至今日,九幽宗的何宗主突然拜访天水宗,探讨的便是昨夜绝情谷上方突生异象之事。
何宗主忧心忡忡:“恐怕是那谢家小子坠谷后有所奇遇,来日他一旦出谷,必定要为祸整个灵玄境。”
见温子儒一言不发,他叹了口气,决定和盘托出。
“谢涯出事之后,星辰盘突然有了反应。”
温子儒闻言面露惊讶,星辰盘乃是九幽宗的至宝,可以预知未来,但只有即将发生不可挽回的灾难之前,星辰盘才能有所反应。
他意识到,九幽宗追杀谢挽州,与归元剑法关系不大,而是星辰盘预示了什么。
果不其然,何宗主继续道:“星辰盘预言,谢挽州就是下一个魔尊,这才是不能放过他的真正原因。”
上一任魔尊为祸三界的惨象还历历在目,那时灵玄境原本是有五大宗门的,只是其中一宗在降伏魔尊的过程中,上至宗主,下至弟子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他们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却仍然没有彻底将魔尊消灭,只是暂时废除修为将其封印。
而上任魔尊被封印的地点——正是绝情谷!
何宗主苦笑一声:“我本意是想提前将这场灾难扼杀于摇篮中,不料却弄巧成拙,反倒成了推波助澜之人……”
难怪,当日三大宗门齐聚于天水宗,何宗主只说谢涯修炼邪术走火入魔,就以此推断他的儿子也必定步他后尘。
另外两大宗门闻言立刻附和,温子儒知道,谢涯为人口直心快,从前与那两宗长老多多少少有过龃龉,眼下他们不过是私仇旧恨夹在一起,借着正道之名一并算在谢挽州头上。
而谢涯一向与何宗主交好,那时温子儒看不透何宗主为何在谢涯死后连他唯一的后代都不放过,眼下终于得到了解释。
“既如此,”温子儒问,“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那日,星辰盘除了预言谢挽州是下一任魔尊之外,还附了破解之法。”
“哦?”他追问,“如何破解?”
“唯有至亲之人,方能破局。”何宗主道,“那时我未能看懂这句话,谢涯走火入魔后,谢家上下除了谢挽州再无活口,哪来的至亲之人。”
“可现在,我似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
谢挽州再次睁眼时,只觉得胸口沉闷异常。
低头看去,温溪云整个人缩在他怀中睡得正香,一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也难怪他睡梦中都喘不过气来。
“温溪云,醒醒。”
他不唤还好,一唤温溪云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动作间衣襟处蹭开了一小片,露出精致的锁骨,皮肤白得晃眼。
再往下……谢挽州想起识海里还有周偕,立即撇过头去,没有再看下去。
他记忆中的自己才刚渡完雷劫,而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温溪云趁他力竭昏睡之后自顾自贴到他身边,就连睡觉都要痴缠着他。
谢挽州自认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以确认自己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温溪云,不明白温溪云对他的喜欢从何而来,又或者,这层喜欢不过是装出来的障眼法,温溪云靠近他其实是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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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谢挽州忍不住沉下脸,将温溪云从自己身上推开。
“唔……”温溪云被推醒时还迷迷糊糊的,直到对上谢挽州那张冷淡的脸,他才一个激灵清醒大半。
糟糕!昨夜谢挽州昏睡后,温溪云本来只是想靠在师兄身上小憩一会的,重生以来的这些日子,明明师兄就在身边,却始终对他冷冰冰的,害他连觉也睡不好。
他实在忍不住了,才想着趁谢挽州不注意时依偎着对方眯一小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一整夜,现在还被当面抓包。
“师兄,我……”
温溪云想要解释一番,不料谢挽州却打断他:“衣襟。”
“什么?”温溪云不明白。
谢挽州撇过头去,一副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模样:“衣襟开了,整理好。”
温溪云低头一看,应该是自己半梦半醒间嫌热,扯了外袍和亵衣上的系带,现在领口大开,半个胸口几乎都露在外面。
他面色一红,连忙转过身去整理好衣服,但因为太过慌张,系了半天手忙脚乱的怎么也系不上,反而把外袍和亵衣的系带缠在一起打了死结。
谢挽州看他忙碌半天的样子,忍不住拧眉,笃定这是温溪云故意使出的花样,恐怕不一会就要开口让他帮忙了。
果然,下一秒耳边响起温溪云小声求救的声音:“师兄……我解不开这个结,你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谢挽州分明知道温溪云的动机,却没有拒绝。
他倒想看看眼前的人为了勾/引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谢挽州闭目走到温溪云身边:“在哪?”
温溪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师兄,你要闭着眼睛解开死结吗?”
此刻温溪云忍不住回想,他师兄前世有这么古板吗?似乎没有吧……他记得前世还没有结为道侣的时候,师兄就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现在怎么连看他一眼都不看了,况且他还穿着衣服,只是穿得不太规整而已。
“我不是你,”谢挽州冷漠道,“闭眼也能解开。”
闻言,温溪云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握着谢挽州的手放到他解不开的结上,轻声说:“在这里,你摸到了吗?”
谢挽州“嗯”了一声,手指灵活地解结,但也许是闭眼的缘故,指尖总能蹭到不该碰的地方。
温溪云在这若有若无的触碰下慢慢红了脸,身体的变化也越发明显,他还以为谢挽州是无意的,所以一直强忍着没说。
可那双手却越来越过分。
“师兄!”温溪云忍不住出声,额角在忍耐下沁出一点细密的汗来,乍看上去像铺了层碎光,“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挽州却在这时利落地抽回手:“已经解开了。”
他睁开眼,目光直勾勾落在温溪云那张绯红的脸上,略一挑眉问:“需要我帮你再系起来吗?”
温溪云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用……”他当即红着脸摇摇头,立刻转过身去背着谢挽州自己将衣襟整理好重新系上。
这时候到时候知道害羞了,谢挽州暗想,贴着他睡觉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盯着眼前的背影,忍不住来回捻动指尖,仿佛还沾着温溪云胸口的体温。
9. 渔村(一)
转眼间,温溪云和谢挽州在绝情谷下待了半月有余,饶是乐观如温溪云也有些烦恼了。
他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向谢挽州问:“师兄,我们这辈子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谢挽州闻言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想出去?”他问。
温溪云立刻点点头:“这里太危险了。”
他指的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温溪云照常出去摘野果,没想到上一瞬还一切安好的丛林,下一秒便飘来一大团毒瘴,若不是谢挽州及时出现,他恐怕就要吸入毒瘴意识不清了。
后来这些日子,都是谢挽州一个人外出,温溪云连山洞都不敢踏出去,也幸好他储物戒中别的没有,倒是装了不少话本,可以供他在山洞内打发时间。
谢挽州外出的脚步一顿,只回了句:“我知道了。”
这些时日,谢挽州听从周偕的话,从谷底各处寻到了不少储物戒,绝大多数都是先前葬身在此的修士所留下的。
戒主陨落,储物戒内的禁制也跟着失效,谢挽州因而捡到了不少好东西。
只是他难免多心,先前周偕说过,他是千年来第二个闯进来的人,可眼下大大小小的尸身新旧不一,同周偕的话前后矛盾。
“你在想什么?”周偕见谢挽州看着眼前尚未化为白骨的尸身沉思,当即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我才清醒不久,这些当然不算我遇到的人。”
“怪只怪他们命不好。”
也是,谢挽州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周偕在此待了千年,想必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陷入沉睡的。
如此看来,的确是他和温溪云运气好。
想起温溪云晨时的话,谢挽州忍不住问道:“前辈,我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多久?”
周偕不答反问道:“以你现在的修为,不怕回到灵玄境继续被追杀?”
不料谢挽州却道:“不回灵玄境。”
“我们可以去凡世。”
他先前在外历练时听说凡世其实也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秘境,因为知道的修士很少,里面的奇珍异宝反而比灵玄境更多。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偕:“若是去凡世,可以顺便寻找雷音珠的下落。”
“雷音珠?”谢挽州从未听说过此物。
“对你身上的虬龙有益,可助它褪角,待两角都褪去之时,它便能化为真龙。”
顿了顿,周偕又道:“据说雷音珠所在之地,百年内寸草不生。”
谢挽州皱眉,凡间地大物博,寸草不生之地想必也有很多,但有这么一个线索也总好过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回山洞后,谢挽州照常将摘来的野果抛给温溪云,而后不经意间开口:“我打算明日离开此处,去往凡世。”
温溪云进食的动作一顿,嘴巴里还鼓鼓囊囊塞着果子,跟个小松鼠似的努力嚼完咽下后才问:“为什么是去凡世?”
……谢挽州无言看向他。
温溪云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师兄不同于前世,是被人围剿才迫不得已跳下绝情谷的,自然不能再回灵玄境去了。
“如果你不想去凡世的话……”
谢挽州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温溪云打断了。
“我要去!”他眼神坚定地看向谢挽州,“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而且凡世很好啊,”温溪云很快就找到了乐趣,“我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去过凡世,正好可以去见见世面。”
修仙之人去凡世见世面,谢挽州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连温溪云口中的上辈子都被他忽视了。
温溪云想了半天凡世的话本和美食,这半个月他一直吃野果,嘴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想到凡世有许多好吃的,他忍不住咽咽口水,又担忧道:“但是我们能出得去吗?”
“绝情谷和凡世湖泊相连,我们从湖底朝西去便能游到凡世。”
温溪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水下漆黑一片,他到时候岂不是什么也看不见。
谢挽州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害怕的话就跟紧我。”
没想到他还是太高估温溪云了,真到了水下,温溪云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别说乱跑,连离开他身侧都不敢,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几乎是被他抱着游完全程。
甚至直到上了岸,温溪云还紧紧抱着谢挽州的腰不愿意松手。
谢挽州懒得多话,抬眼打量起四周环境,判断出这应当是一个渔村。
彼时恰好路过两名年纪不大的女性,看到温溪云一头埋进谢挽州怀里的模样忍不住凑在一起打趣了几句。
修士比常人的感知更灵敏,谢挽州一句不落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感情真好,一看就是才成亲不久。”
“那人长得可真俊啊,我要是他媳妇儿我也这么黏着他。”
“说什么呢,回去我可跟你家老王告状了。”
“别别别,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告状。”
声音渐渐远去,谢挽州垂眸看向怀里被人认成小媳妇儿的温溪云:“还不松手吗?”
温溪云这才缓缓抬头,脸颊耳垂已经红了一小片,刚刚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也不能怪他,一片漆黑的水下真的很吓人。
跟他们一起从绝情谷出来的还有玄鸦,此时正在渔村上方盘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谢挽州看玄鸦飞了两圈,而后直直朝着一个地方降落,叼起什么后又飞了回来。
它极为殷勤地蹭了蹭温溪云,而后将口中的东西吐在他手中。
“哇,”温溪云看清掌心之物后不由得惊讶道,“师兄你看,凡世竟然也有这么大的珍珠!”
那珍珠透着淡粉色光泽,圆润饱满,足足有温溪云半个手掌大小。
谢挽州原本只简单扫了一眼,却突然发现珍珠上竟附着一层魔气。
他当即正色道:“把珍珠给我。”
温溪云不明所以地递过去:“怎么了吗?”
谢挽州没有回答,握着珍珠仔细感受了一番,的确是魔气没错。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渔村竟然有魔物隐匿于此。
若谢挽州还是以前那个谢家长子,此时必定是要出手斩妖除魔的,可现在他自己都是灵玄境人人喊打的邪祟,凭什么要去做这些所谓的正义之举。
于是谢挽州将珍珠还给温溪云,随口道:“没事,它很衬你。”
玄鸦当即在一旁“啊啊”两声,对自己的审美相当自信。
温溪云脸红更甚,却小心翼翼地把珍珠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这可是这一世的师兄第一次夸他,必须要好好珍藏起来。
在偌大的凡世,无论是找秘境还是雷音珠都无异于大海捞针,谢挽州原本还想指望玄鸦,没想到一整天下来,这只鸟别的什么也没做,足足捡了大大小小几十颗珍珠,全都送给了温溪云。
谢挽州一一看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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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一颗淡粉珍珠带着魔气,其他都是正常的。
眼看着快要黄昏,两人只能先找村民问了路,在天黑前赶到了镇上。
得益于那些储物戒,谢挽州身上不缺凡世的银钱。
“两间房。”他将银锭放在柜台上,顿了顿又补充道,“要连在一起的。”
没想到小二哎呦一声:“客官,您来得太晚了,小店现在只剩一间房了。”
说话时,他目光在温溪云和谢挽州之间来回打量一圈,被他们二人的长相惊了两惊,好一会儿才缓缓试探道:“您二位要不挤一挤?”
温溪云自然是不介意的,他巴不得谢挽州睡在身边,闻言眼巴巴地看向谢挽州,希望他立刻答应下来。
但谢挽州收回银锭,转身欲走:“去别家看看。”
店小二一看到手的银子飞了,立刻喝住他们:“且慢,客官,您有所不知,再过两日便是赏珠会了,眼下跑遍整个镇,恐怕也只有我们一家还有房间。”
温溪云一听有热闹可以看,当即好奇地问:“你说的赏珠会是什么啊?”
“这赏珠会啊,那可大有来头——”小二边说边引着温溪云朝前走,“客官您请,我带您上楼看看房间,咱们边看边说。”
“您听说过咱们镇的传说吗?”
温溪云摇摇头,一脸的求知欲:“什么传说?”
他俨然已经被小二的话带着走,边听边跟着小二上楼,完全忘了还站在门口的谢挽州。
等谢挽州进入房间时,温溪云已经缩在床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了。
“师兄……”他一见到谢挽州就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当即赤足从床上跳下,一头扎进了谢挽州的怀中。
“好吓人,刚刚小二和我说,他们镇从前有妖魔专门在半夜吸食人血,能将人吸成干尸。”说话时,温溪云微微仰着脸,显然是被吓到了,浓密的睫毛都在发颤。
“然后呢?”谢挽州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问道。
“然后有一个蚌娘娘降服了妖魔,他们为了纪念蚌娘娘,才每年举办一次赏珠会,全国各地的珍珠商人都会赶过来。”
说白了这个赏珠会就是专门给商人卖珍珠的,至于那个传说,不用想也知道,只是为了吸引更多人而编造出来的噱头,也只有温溪云这样的笨蛋才会真的相信。
谢挽州有时真的好奇,温溪云在天水宗究竟是被怎么养大的,简直天真到有些蠢笨。
“你很害怕吗?”谢挽州问。
温溪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一双澄清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谢挽州,小心翼翼问:“师兄,晚上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谢挽州觉得这才是温溪云的主要目的,说不定是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为的就是和他睡在同一张榻上。
“可以。”
温溪云没想到谢挽州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眼前的人又问:“我可以帮你,但是有什么好处?”
温溪云瞬间呆住,不要说他储物戒中除了话本和一些杂物外什么也没有,即便是他有的东西,谢挽州也未必看得上。
良久,温溪云才很小声地说:“我、我可以亲你一口。”
前世他都是这样感谢师兄的。
回答他的是谢挽州的一声轻笑:“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他不过随口一问,温溪云倒是敢答,竟然用自己的吻作为感谢。
在天水宗时,他也是这样感谢别人的吗?
10. 渔村(二)
他们如今所在的镇叫做庄古镇,属于宁朝境内,到京城约莫只需要三天路程,勉强算一个繁华之处。
尤其是这两日赏珠会临近,街道四周都是商贩,夜幕降临后各式彩灯交相辉映,反而更显热闹。
温溪云原本还被店小二所说的传说吓得不敢下床,但有谢挽州在身边,他那点害怕渐渐消失,好奇心又一点点冒了头。
此刻,外面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温溪云忍不住站在窗户边,伸出小半个脑袋朝下望去,越看越蠢蠢欲动,但又不敢一个人出门,只能假装不经意和谢挽州聊天。
“师兄,你听到了吗,外面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谢挽州正在床上打坐,闻言“嗯”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
温溪云不死心,扭头对着窗外使劲嗅了嗅,故作夸张道:“哇!好香的味道,师兄,你有没有吃过凡世的食物呀,是不是很好吃?”
谢挽州只回他四个字:“我辟谷了。”
吃的不行就用别的,温溪云只丧气了一小会儿就又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惊讶道:“那里有一颗好大的珍珠,好漂亮呀,做成手链一定很好看。”
谢挽州没有说话,脑海中短暂浮现出温溪云戴着珍珠脚链的样子,顿了顿才回:“钱袋在桌上。”
温溪云眼睛一亮,这就是有戏了!
他几步过去,贴着谢挽州的大腿坐在床边,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谢挽州请求道:“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出去,师兄,你陪我一起下去逛逛好不好?”
谢挽州睁开眼,被打断修炼按理说他应当生气的,但眼下温溪云跟只小动物似的眼巴巴望着他……谢挽州再次闭上眼平复一瞬后才开口:“下不为例。”
温溪云立刻重重点头,还不忘夸奖一番谢挽州:“师兄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师兄!”
这种一听就是跟百八十个人说过的话并不能让谢挽州开心,反而让他脸色沉了一些。
但温溪云丝毫没意识到,他此刻充满了对凡间生活的好奇,雀跃得跟只小鸟似的,就差没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一出客栈的门,路边就有几个商贩,温溪云凑过去,顿时被眼前各式各样精美的珍珠制品迷住了,每一颗珍珠都闪闪发光,漂亮得晃眼。
商贩见状立刻热情地介绍道:“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这品质最好的珍珠了。”
“来,我帮您戴上试——”商贩边说边拿起一串手链,作势要帮温溪云戴上,却在看到温溪云那张脸时一个晃神,手里的珍珠手链都没拿稳,掉在地上。
谢挽州臭着脸捡起手链,没有还给商贩,而是自己抓着温溪云的手帮他套了进去。
温溪云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来回欣赏了一会儿后将手腕举到谢挽州面前笑着问:“好看吗?”
莹白的手腕配上颗颗饱满泛光的珍珠,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美人如珠。
商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立刻夸赞:“当然好看了!公子,不怕您笑话,我在这摆摊了十几年,也没见过比您还要好看的人。”
温溪云被商贩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他的确喜欢手上那串手链,连多少银子都没问便转过头同谢挽州商量:“师兄,我喜欢这串手链,你买下来送给我可以吗?”
宁朝向来好男风,那商贩没听清温溪云说的前两个字,仅凭后面的话便推断眼前两位相貌不俗之人是一对有情人,开始不遗余力地吹捧谢挽州:“这位公子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漂亮的夫人,自古美人配美饰,您就给您夫人买下这串手链吧。”
温溪云听完更加不好意思了,当即含羞带怯地看了谢挽州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神。
这一世他和师兄还没有结为道侣呢。
“多少银子?”谢挽州问。
商贩举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说:“不多,只要一百两银子。”
温溪云对凡世的物价没有概念,听商贩说不多,便以为一百两真的不算什么,已经在等着谢挽州掏钱了。
没想到谢挽州面无表情地说:“太贵了,一两。”
温溪云简直吓了一大跳,他就是再不懂物价,也知道谢挽州这叫狮子大开口,怎么能一下砍这么多银子!
他立刻把手上的珍珠手链拿下来,生怕下一秒对面的商贩会生气,将他们俩赶走。
商贩显然也没想到眼前气质不凡的人竟然会张口砍价,顿时换了副为难的表情:“公子,一两银子哪成啊,我这人力费、加工费、摊位费加在一起都不止这个价了,最低也要五十两银子。”
“八钱。”
商贩开始卖惨:“不瞒您说,这次来庄古镇我是变卖了家中最后一亩田才凑到的路费,都没跟您算上我赶路的路费呢,最低十两,不能再少了。”
两句话的功夫竟然就从一百两变成了十两,温溪云看向谢挽州的目光都是带着崇拜的,以为这下他应当会掏银子了。
可谢挽州用剑鞘挑起摊子上一条极细的珍珠链,继续砍价道:“五钱,再送一串这个。”
那商贩见他不吃卖惨那一套,立刻又换了个话术:“哎哟公子,您就算是觉得我这些珍珠不值钱,但您夫人总不能带便宜货吧,他一看就值得最好的。”
谢挽州没有说话。
最后谢挽州付了五两银子,温溪云得到了一串珍珠手链,还有一串小珍珠链,虽然小,但颗数多,串起来之后比手链略长一些,戴到手腕上有些松垮,看起来又不是项链,温溪云一时不知道应该戴在哪里,只能暂时收起来。
离开的时候,温溪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觉得他师兄真是无所不能,修炼厉害也就算了,砍价居然也这么厉害。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师兄这么完美的人。
此时的温溪云真的以为他手上这串手链价值一百两,是被谢挽州砍到五两买下的。
直到路过下一个珍珠摊,摊主是位年轻的小姑娘,见温溪云投来目光,立刻笑着说:“公子要看看珍珠手链吗,都是三钱一串,若是买得多还能更便宜些。”
温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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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立刻停下前进的脚步,犹豫几秒后,迈过去的步伐略显僵硬。
他拿起一串手链,无论是光泽度还是珍珠大小都和方才谢挽州给他买下的那串一模一样。
“这串也只要三钱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溪云是抱着一丝期待的,也许是其他珍珠便宜,这一串很贵呢。
小姑娘看了温溪云一眼,脸颊微微发红:“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打折,二钱银子就行。”
谢挽州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看着温溪云的表情慢慢凝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眼底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师兄,我们被骗了!”温溪云得出这个结论,立刻拉着谢挽州的手就要往回走,表情忿忿不平,“我要去找他算账!”
他总算知道师兄砍价起来怎么这么容易了,因为这串手链本来就不值那个价!
那个奸商!还说什么变卖了田地才凑够路费,统统都是骗人的!
谢挽州被温溪云拉着手往回走,目光落在温溪云的那双手上,戴着珍珠手链,却比珍珠还要更白一些。
他们逆着人群往回走,不料有人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撞了上来。
温溪云被撞得后退两步,刚好跌进谢挽州怀中,却见撞他的人连句抱歉都没说就跑走了。
“什么嘛,撞了人都不知道要道歉!”温溪云气鼓鼓地说,整理外袍的时候却发现挂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
方才买完珍珠,谢挽州就把钱袋交给他了,他随手挂在了腰间,现在却不见了。
应当不会掉在地上,不然他肯定会发现的。
慌乱之下,温溪云脑筋反而转得很快,当即转过身,对着那个人逃跑的方向大喊:“有小偷,快抓住他!”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越过人群,从温溪云头顶嗖地一下闪过,紧接着撞他的人就被按倒在地。
舒安从小偷身上翻出钱袋,远远朝温溪云抛了抛:“这是你的钱袋?”
他一身官衣,腰间还别了把官刀,应当是官府的人。
温溪云认出钱袋的花纹,连忙点头:“是我们的。”
在舒安身后还有一人,此刻死死压制着小偷,几下便给对方戴上了手铐。
“既然是你们的钱袋,”舒安点点头,朝后面的手下示意,“麻烦你们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录个口供。”
“我叫舒安,是本镇唯一捕头,”他又指了指身后的人,“他叫杜天,是我手下捕快。”
温溪云没想到抓个小偷还要回衙门录口供,有些不情愿:“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他还要回去找奸商算账呢。
“抱歉,我也是根据律法办案。”
温溪云看了眼前的捕头一眼,有些意外对方的长相,既有男子的英气,也有女子的柔和,组合在一起偏偏又很和谐,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正气,一看便是个秉公执法的人。
温溪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质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手腕却突然一痛,低头看去——是谢挽州甩开了他的手。
11. 渔村(三)
口供录得还算顺利,只问了温溪云在何处被偷的钱袋,被偷时发生了什么,温溪云一五一十地说了,那小偷见证据确凿,也不再隐瞒,老老实实交代出他从温溪云和谢挽州买珍珠时就盯上他们二人了。
“他明明知道这珍珠的真正价值,还能花五两银子买下来,一看就是不缺钱的,我这才动了歹心。”
“你胡说!”温溪云一听就不开心了,“我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谁会明知道这个珍珠只值两钱银子还花五两买下来,我们分明就是被那个奸商骗了!”
在他眼中,谢挽州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这种只有冤大头才会做的事跟谢挽州半分干系也扯不上。
没想到小偷瞥了谢挽州一眼,竟然摇摇头说:“我看未必。”
那摊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句温溪云值得戴贵的,就让自己的便宜货翻了二十多倍卖出去,不是他们人傻钱多,就是那冷脸男对这小美人情根深种,宁愿花大价钱来讨美人欢心。
但看眼前男人一副冷漠的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后者。
“你!”温溪云说不过他,扭头朝谢挽州告状,“师兄,他毁你清誉!”
谢挽州没有像温溪云希望的那样为自己辩解,而是沉声问一旁的舒安两人:“结束了吗?”
舒安从桌上拿起刚写好的案本,朝未干的墨迹吹了吹:“确认一下,口供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画押,你们俩就可以走了。”
他身后,杜天的眼神落在温溪云脸上,憋了好一会显然还是没憋住:“那个,我刚听你叫他师兄,你们是灵玄境的修士吗?”
实在是眼前两人的气质太过出众,一个漂亮得跟天上的仙子似的,另一个同样样貌不俗,一看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凡人自然也是可以修仙的,只是困难重重,第一步便是要爬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登云梯,过程中若是天生根骨不佳之人,越往上越如同泰山压顶,直到寸步难行。
即便根骨尚可,迈过了第一关,但心性不坚定者,也难以攀到尽头,因为无论你爬了多久,向上看时都看不到云梯的终点,而一旦起了放弃的念头,地面就会随时出现在脚下,回头便能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稳,不用继续挂在云梯上摇摆不定。
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凡人企图爬上登云梯来逆天改命,但最终真的能到达终点者也不过寥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因此凡人对灵玄境的修士们往往都充满羡慕与敬仰,但也有部分人因为自己的失败而对所有修士心生不满,曾经就有凡人凭着无害的外表得到修士信任后,用特制的迷药将其迷晕,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事。
自那之后,修士在凡间历练时也会尽量避免暴露身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连温溪云这样不勤于修炼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他当即知道自己的称呼给他们两人带来了麻烦,想要否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只能干巴巴地说:“不是的,我们......”
好半天也说不出下文,温溪云急得后背都要发出些汗来,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当即看向谢挽州求助,只可惜谢挽州视而不见,完全没打算帮他解围。
“你们应当是书院的师兄弟吧,”出乎意料的,竟然是舒安帮他找好了下文,“一位先生教导出来的,自然也算是同一个师门。”
温溪云立即朝舒安投去感激的眼神,想也没想就立刻点头:“对,我们就是在同一个书院读书。”
谢挽州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倒是并没有拆穿温溪云的谎言。
正说着话,衙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嚎声,明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却偏偏要扯着嗓子故作尖细。
“官老爷!我不活了!”
杜天和舒安对视一眼后出去查看情况,不一会儿带了个衣衫不整的清秀男人回来。
明明现在不是盛夏,男人外层却只穿了件薄薄的纱衣,里面的里衣领口更是敞开到了胸膛,动作稍大些恐怕就要露出不该露的地方了。
男人一进朝堂便抹着眼泪朝着舒安柔柔地行了个礼:“舒捕头,你可一定要为奴家做主呀。”
同外面哭天嚎地的模样截然不同。
温溪云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扮的人,尤其是男人身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红痕,温溪云前世身上也没少出现这种痕迹,因而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红了脸,往谢挽州身后躲了躲,不好意思再看。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听舒安这么问,温溪云又有些好奇,忍不住从谢挽州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
但谢挽州偏偏朝前迈了一步,正正好好挡住了温溪云的视线。
那男人顺着谢挽州的动作看见他的脸,眼睛立刻亮了,随即若有若无朝谢挽州身边移了几步。
“前些日子听说咱们镇上来了个采花贼,我原本还不信,”说着,男人抹了抹已经不存在的眼泪,“但是今晚,我…我……”
他似是情绪崩溃,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就要往谢挽州怀里扑,结果谢挽州一个闪身,男人扑了个空,险些摔倒。
反而是温溪云上前扶起了他:“你没事吧?”
杜天见他支支吾吾,补上了后面的话:“你被采花贼轻薄了?”
男人点了点头,又要落泪:“我的清白就这么没了…呜呜……”
话虽如此,这身衣着打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恐怕是哪家青楼的小倌,本就没多少清白可言。
但舒安只拿起衙门的案本,公事公办道:“时间、地点,事件经过,一一说清楚。”
衙门办案,再留下去显然是不合适的,谢挽州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等等,”杜天叫住他们,“你们还未签字画押。”
但案本在舒安手中,眼前的男人已经开始滔滔不绝诉说他被轻薄的经历了,舒安也已经开始记录。
“我虽然是南风楼的人,但也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的,今晚是同我来往许久的恩客有意替我赎身,我才愿意的,没想到、没想到却被采花贼……”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摇摇头:“我只闻到一阵迷烟的味道,中间只隐约记得一些片段,再醒来就已经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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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不清醒,为何这么笃定是采花贼,而不是你那恩客?”杜天问。
“因为我醒来时他还晕倒着,而且……”男人一咬牙,还是说了,“而且我先前看过,他绝无那种能力。”
话说到此,在场其余人都听懂了,只有温溪云没听懂,咬着谢挽州的耳朵悄悄问:“师兄,他说的是什么能力?”
一脸懵懂又纯洁的模样,不知为何,谢挽州心情好了些许。
舒安却脸色凝重,道:“都对上了。”
原来这采花贼确有其人,短短十日内,这已经是他犯下的第三起案件了,作案手法都是趁人快要办事时用迷烟迷晕两人,而后自己取而代之。
最过分的是三日前,一对新婚夫夫的洞房花烛夜都被这采花贼给毁了,来衙门报案时,那新郎言语之间甚至对这采花贼还有些念念不忘,同眼前小倌所说的能力不凡也能对上。
照这么下去,这采花贼还不知道要作乱多久,前几日舒安同杜天其实就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苦于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
他们打算找一对人假装共赴巫山,实则自己提前埋伏好,只等采花贼一行动便将人拿下。
只是要确保行动一次完成的话,这人选必须是一个漂亮到让采花贼一眼就能看中的男人。
恰好眼前就有一个。
舒安抬眼看向温溪云:“温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挽州猜到他要说什么,打断道:“那就不必说了。”
“师兄,”温溪云握住谢挽州的手臂,“好歹也要先听人家把话说完。”
舒安感激地看向他,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温溪云一瞬间进退两难:“我想拜托你假装成南风楼的小倌,帮我们引采花贼上钩。”
即便没听过南风楼,但温溪云也勉强知道小倌的意思,当即退后一步:“我不行的、怎么…怎么能让我去扮成小倌……”
“抱歉,除了你,我们的确没能找到更适合的人选。”
旁边的小倌忍不住问:“那舒捕头你自己呢?”
舒安一愣,反应过来后很快回答道:“先前我们的确想过,只是我平日里毕竟作为捕头露过脸,采花贼想必能认出来。”
这话倒也确实,这种行动最好是一次就要成功,半点纰漏都出不得。
“就算我同意去扮小倌,”温溪云犹豫道,“只有我一个人也肯定不行。”
“可以让你师兄陪你一起,你们假装成小倌和恩客,我们会提前在房间里埋伏好,只等采花贼行动便一举将他拿下。”
听舒安这么说,温溪云忍不住偷偷看了谢挽州一眼。
如果是和师兄一起扮演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他张口刚要答应下来,没想到谢挽州却突然道:“我不同意。”
“你们随便找谁扮演,总之不会是我。”
见状,杜天自告奋勇道:“那我来演恩客吧。”
他看向温溪云,笑得有几分腼腆:“温公子,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谢挽州的脸一瞬间黑了下去。
12. 渔村(四)
温溪云哪会愿意让别人碰他,立刻贴近谢挽州摇头拒绝道:“不行的,我只能和师兄一起帮忙。”
舒安自知这个办法的确有些为难温溪云,但他别无他法。
事实上,前几日他就已经和那采花贼交过手了,对方并非凡人,而是灵玄境的修士。
那晚他分明已经抓住对方,却骤然被打了一掌,随即又被施下定身术之类的法咒,身体顿时麻痹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采花贼张狂地朝他伸手。
好在对方最后并未对他下手,那一掌也是收着力的,只在他心口留下一道掌印。
舒安知道眼前二人必定来自灵玄境,这才出口求助,否则仅凭他们一介凡人的力量,估计等那采花贼将整个庄古镇所有男子都轻薄个遍,他们也束手无策。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再过两日便是赏珠会,这些年庄古镇便是靠着赏珠会才从原本的一个小渔村渐渐发展起来,绝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传出任何负面消息,起码不能在他手上出事。
思及此,舒安看向谢挽州二人:“两位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到了朝堂旁的耳室后,舒安才将那采花贼是个修士的事说出:“……所以我才求助二位,凭我们的力量,恐怕那采花贼只会一直逍遥法外。”
温溪云一向心善,听到这话当即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转头帮忙劝起了谢挽州:“师兄,我们就帮帮他们吧,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抓住他的!”
谢挽州双手抱剑,不置可否,眼神一直落在舒安身上。
从见面的第一眼,他便察觉到眼前之人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但对方的确是个凡人。
莫非那采花贼是个魔修,这缕魔气是那晚两人交手时所留下的?
虬龙认主的那晚,周偕曾说过,日后他可以吞噬别人的修为来增加虬龙的力量,只是谢挽州不屑于用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法,听完便忘了。
但现在来看,若是吸取魔修的灵力,似乎也并无不可。
思及此,谢挽州对着舒安道:“可以,但抓到人后,必须交由我处置。”
舒安还以为他不会答应,闻言立刻喜出望外地说:“那是自然!”
他们商议好明晚在南风楼集合,届时舒安会提前打点好一切。
回程路上,温溪云一直眉眼弯弯,很开心的模样。
前世的他被谢挽州管得很严,连外出的机会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像这样同外人接触。
此刻他才恍然感受到,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游历凡间,一起帮助他人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重生过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无论这个世界与前世有多大的差距,只要师兄还在身边,他就有无数重新开始的勇气。
“师兄,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谢挽州看着温溪云那双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睛,不知为何心脏蓦地一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受到一阵浓烈的魔气从身后袭来。
“躲好。”他转身将温溪云护在身后,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抵在身前同那魔气做对抗。
温溪云哪见过这种场面,他前世被保护得太好了,唯一一次遇险便是那次在秘境中出了意外,魔修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眼下只能乖乖躲到谢挽州身后不给他添乱。
那魔修身着黑色夜行衣,连脸都用黑布蒙起,见一击未中,并不恋战,转身欲逃。
温溪云见状立刻握着谢挽州的手关切地问:“师兄,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落在谢挽州眼中,眼前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眼中的关心化为实质般,如同一道和煦的风轻轻拂过他的心。
谢家父母都是天资出众之人,对他这个独子一向是严厉大于关爱,于谢挽州而言,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将他的安危如此放在心上,即便方才那个魔修根本没伤到他分毫。
他难以自控地失神片刻,偏偏这时,方才逃走的魔修竟然又杀了个回马枪,一道黑色光芒直直朝着温溪云而来。
对方的目标竟然是温溪云?
谢挽州来不及抬剑,只能用左手生生替温溪云挡下这一击,随即右手挥剑而起,一条紫色长龙猛地从剑尖游出,如闪电般冲魔修涌去。
那魔修也是元婴期的修为,却招招不敌虬龙,最后只能狼狈而逃。
“师兄!”温溪云管不了许多,满眼都是谢挽州左手的伤势,再抬头时眼中竟然弥漫起一层水雾,“你受伤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救我,你也不会受伤。”
他双手捧着谢挽州的左手,先是小心翼翼吹了吹,又噙着一双泪眼雾蒙蒙地看向他,眼泪都差点掉在伤口上:“是不是很疼?回去我帮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谢挽州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在秘境历练时甚至跨阶杀死过高阶凶兽,险些半条命都要没了,回家后足足修养了快两个月,但谢父谢母只是淡淡夸了他一句做得不错,随即给了他一些疗养用的丹药便不再管他。
哪里像现在,不过只是手背被魔气灼伤,温溪云却心疼到直接掉眼泪。
他抽回手:“小伤而已,不碍事。”若这是普通伤口,他甚至可以用灵力直接愈合。
“怎么会是小伤,都流血了,一定很疼。”温溪云不信,又捉回谢挽州的手,仔仔细细对着伤口吹了吹。
丝丝缕缕的凉风极轻地抚过伤处,的确不疼,但谢挽州的注意力没有落在自己的手上,而是盯着眼前垂眸一脸认真帮他吹风的人身上。
直到现在,他才隐隐约约有些相信,温溪云似乎真的很喜欢他,尽管他不知道这份喜欢从何而来。
回到客栈后,温溪云执意要帮谢挽州包扎伤处,谢挽州原本以为以温溪云笨手笨脚的程度,一定会把事情搞砸,可没想到他包扎的手法极其熟练,甚至还能在包扎好后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你经常受伤吗?”谢挽州看着手上的纱布,忍不住问,如果不是经常受伤,怎么会包扎得这么熟练。
“我吗?”温溪云摇摇头,“我没有受过伤,是因为前世总是帮你包扎才练成这样的。”
“你总是为了修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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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自己的安危,每次从秘境出来之后都会落得一身伤,害我每次都要担心。”
原本他们俩之间的氛围还称得上和睦,但温溪云一提前世两个字,谢挽州的脸色顷刻间如同打翻的砚台般染上墨色。
这些时日以来,他几乎都快忘了温溪云对他说过的谎,也忘了眼前之人接近他是别有目的。
什么前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温溪云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谢挽州推翻了先前的所有信任,对他重新竖起防备。
他还沉浸在今晚要和谢挽州共处一室的害羞之中,分明前世什么都做过了,但是面对这一世没有前世记忆的师兄,温溪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我睡相可能有点差,”温溪云脸上渐渐浮起一片薄粉,“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就把我唤醒,不要打扰到你休息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挽州冷声打断:“我今晚不睡榻上。”
“不睡榻上,那你睡在哪?”温溪云问。
“不用你管。”
听到这么冷淡的声音,温溪云一愣,随即抬眼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能察觉到谢挽州的情绪,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生气,方才说的那些话按理说都很正常才是。
谢挽州见温溪云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忍不住在心里讥笑,今日在衙门里说谎时吞吞吐吐,一副从不会撒谎的模样,如今在他面前撒起谎来倒是炉火纯青。
是他这几日被温溪云的外表所迷惑了。
思及此,谢挽州没有回答,而是冷着一张脸起身径直离开了屋子,临走前还不忘给房间门下了道禁制。
看着谢挽州离开的背影,温溪云脸上满是失落的表情,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个世界的师兄似乎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还是说真的是他哪里做得不对?
可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去讨师兄欢心了。
沐浴过后,温溪云在榻上等到快子时,谢挽州始终没有回来。
直到他再也撑不住,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刚要睡着时,半梦半醒间却隐约感觉到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是谢挽州。
什么话也不说,只沉默地盯着他看,视线竟然是带着点阴冷的。
“师兄?”温溪云睡得迷迷糊糊,完全没意识到谢挽州的不对劲,“你回来了吗?”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而后突然低下头来,灼热的呼吸一点点靠近,最终落在温溪云唇上。
唇齿交融间,温溪云的惊呼被吞进肚子里,只能被动地一点点接受谢挽州带着强制性的吻。
他只意外了一瞬,就完全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仰着头乖乖被亲,舌尖被吮到发麻也甘之如饴。
然而第二日一早,温溪云醒来时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半分谢挽州的痕迹也没有。
他忍不住摸了摸昨夜快被亲肿的嘴唇,可手指摸上去一切如常。
昨夜的那个吻,难道只是他的一场梦吗?
13. 渔村(五)
温溪云用完早膳后,谢挽州才回到客栈,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丝毫昨晚把他压在床上亲的样子。
但温溪云总觉得昨晚那一幕太过真实,不像是做梦,他甚至都能回想起被亲到喘不上气时的心悸,怎么想也不像梦境,于是他试探着问:“师兄,你昨夜回来过吗?”
“没有。”说话时,谢挽州的目光停留在温溪云的唇上,那里比往常要更红润一些,嘴角还有一处很小的伤口。
闻言,温溪云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对劲,师兄自然是不会说谎的,既然他说没回来过,那昨夜就一定只是场梦。
应当是他太想念师兄了,才会梦到这种东西……想到这,温溪云心中涌上几分羞耻,连忙低下头,一时间眼神都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谢挽州见温溪云表情飘忽不定,猜到昨夜必定不一般:“发生什么了?”
“没有、什么也没发生。”温溪云立刻摇头否认,他哪敢说出来,若是让这一世的谢挽州知道他梦到这种淫靡的梦,恐怕又要对着他生气了。
谢挽州却不信:“是吗?”
温溪云连连点头:“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但那张白皙的脸颊已经染上一片绯色,眼睛也垂下去不敢对视,一看便知道有鬼。
谢挽州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我方才记错了,昨夜我回来过一次。”
温溪云闻言立刻抬起头,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先是错愕,随即脸红得更加彻底,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在不争气地发烫。
既然师兄回来过,那昨夜的吻……
“师兄……”温溪云眼中渐渐浮上一层潋滟水光,极小声地问,“真的是你吗?”
他垂下头,连两侧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快要滴血:“我还以为是我做的梦……”
谢挽州见温溪云这副眼含春水的模样,哪里猜不到他梦到了什么,心中竟然有些想笑。
“说说看,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故意这么问,实则是想知道温溪云做了什么旖旎的梦才能脸红成这样。
温溪云眼睛都睁圆了,没想到谢挽州竟然这么恶劣,分明强吻了他,还要让他自己说出来。
师兄这一世怎么会这么坏!
“你…!”
温溪云原本气势很足,但一抬头看到谢挽州那双隐隐带着笑意的眼睛,这点气势很快就瘪下去了,又成了听话的小猫,乖乖回答道:“你亲了我……”
谢挽州挑眉:“就只有亲?”
温溪云听他这么问,以为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但自己忘记了,在脑海努力搜刮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于是红着脸问:“我昨晚睡着了,只记得你亲了我,后面……你还做了什么吗?”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浑身干爽轻盈,明明没有前世每次做完的不适感。
“骗你的,”谢挽州却突然说,“我昨夜一直在修炼,没回过房间。”
但他给房间下了禁制,若是有外人进入,他一定会知道,所以——
“你没猜错,的确是在做梦。”
温溪云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顿时又羞又恼:“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亏他这么相信谢挽州。
眼中原本因为害羞而泛起的潋滟水光变成了一滴滴羞愤的眼泪,温溪云立刻侧过脸去用手背擦掉,不想让谢挽州看到他哭的样子。
太丢人了。
前世的师兄就从来不会骗他。
现在的谢挽州一点也不好!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着,温溪云转头快步朝外走去,去哪里都好,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谢挽州。
谢挽州看着温溪云气冲冲地离开客栈,眼中的那点笑意消失不见,又恢复成往日里冰冷的模样。
*
“各位公子老爷,今日你们来这可是来对了,我们南风楼新得了一个美人,那样貌恐怕人间没几个能比得上的,不知今晚哪位老爷有福气能一亲美人芳泽。”
温溪云听着老鸨的这一番话,整个人坐立难安,拘谨地坐在纱帘后,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白日里和谢挽州赌气,刚离开客栈就在街上遇到了舒安二人。
他们俩刚好是来找他的,说为了确保采花贼一次就上钩,已经提前和南风楼的老鸨打好招呼,今天下午要为他举行一场拍卖会,风声已经提前放出去了。
温溪云听得迷迷糊糊,还没弄清楚要做什么就被两人带到了南风楼,刚一进去便被扑鼻而来的香粉呛了一口,咳嗽小半天才缓过来。
那老鸨看到温溪云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立刻热情地叫人将他带下去梳妆打扮。
“哎哟舒捕头,你是在哪找到这样漂亮的人,他家住哪里,家中有几口人,如若不然以后就留在我们南风楼吧,就凭他那张脸,这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享不完啊。”
舒安回答了什么温溪云并没有听清,他被好几个侍女带进房间一阵折腾。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特制的衣衫,倒不算暴露,恰恰相反,纯白色的衣裙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腰身被勒得极紧。
这是舒安特地吩咐的,不能让温溪云穿上那些伤风败俗之物。
老鸨一口答应下来,就凭温溪云这张脸,怕是只披一层麻袋也有的是人追捧,但今日毕竟是要引那采花贼上钩,多多少少还是要打扮些。
但温溪云脸上并没有像这楼里其他人那般涂上浓厚的脂粉,只薄薄打了一层底,配上一袭素白的衣衫,平白无故多出几分可怜无辜的气质来。
这便是老鸨要的效果,民间有句俗语,若要俏,一身孝。现在的温溪云就像是刚死了夫君的人夫一般,走投无路之下才将自己卖到这烟花之地,眼下正是脆弱又无助的时候,只等着被人拯救,带回家中好好疼爱。
老鸨在花楼里混迹了数十年,对台下那些男人们无比了解,今日温溪云这一身打扮,台下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住。
果不其然,纱帘坠地的一瞬间,台下原本还谈笑风生的人群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倒是有不少人暗自咽口水的声音。
即便温溪云从上到下都包裹得严实,脸上还带了层面纱,但仅凭那掐得极细的腰身和那双无辜脆弱的眼睛,就足以引起台下众人的疯狂。
面纱和一袭保守的白裙反而更坐实了他良家人夫的身份,众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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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那早死的夫君没福气时,又暗自庆幸着。
谁不想在这一刻英雄救美,在温溪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拯救他,成为他的救赎,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地掌控住他。
光是这么臆想一番,台下有些人就已经爽到无以复加。
“我出一千两替他赎身!”张员外家的长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即高声出价。
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清醒过来跟着叫价,从一千两一路飙升至十万两,放在平时,十万两足以替整个南风楼的小倌赎身了,一时间再也没有其他人跟着叫价。
温溪云坐在台上,觉得自己被当成什么货物一般任由台下的人出价,心中充满不适,但他没忘记这是为了引出采花贼而扮演的一场戏,因此强忍着不舒服,只是眼睛一直在台下寻找谢挽州的身影。
早上说的那句“再也不理谢挽州了”早就被温溪云抛到九霄云外,他现在巴不得师兄赶紧出现把他带走。
台下里里外外坐着那么多人,只有谢挽州才是他的救世主。
谢挽州此刻也的确在台下,耳边是各种人意/淫温溪云的声音,下流到极致。
不可避免的,他忍不住顺着那些声音去想,若今日不是演戏,温溪云真的在同他吵架后被人捉走,沦落成了烟花之地的拍卖物,在遭人亵玩的最后关头才被他救走,被救后温溪云会不会害怕到躲在他怀中哭,日后再也不敢同他争执,再也不敢离开他身边。
耳边是老鸨倒数“十万两第二次”的声音,台上的温溪云明显慌了神,视线在台下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一看便是在找什么人。
舒安和杜天也急了,拼命朝谢挽州使眼色,他们商量好的让谢挽州拍下温溪云,现在被别人拍下了算怎么个事,总不能真的让温溪云跟着别人回家。
谢挽州欣赏够了温溪云的慌张,才不紧不慢朗声道:“五万两。”
喊出十万两的是个富商,一听被人打断了老鸨的倒数很是不爽,听清谢挽州的报价后更是不屑:“你会算数吗?我出的是十万两白银!”
说完他转头对老鸨道:“不用管他,继续继续。”
老鸨立刻笑着说:“若是没有人出价高于十万两白银,那今日这位美人可就归贾老爷所有了。”
温溪云急得险些要站起来,眼中已然泛上一层盈盈水光,求助地看向谢挽州。
谢挽州这才缓缓道:“我出的是五万两黄金。”
台下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五万两黄金便是五十万白银,不要说南风楼了,恐怕把整个庄古镇上的所有青楼都买下来还绰绰有余。
眼前这人什么来头?!
那贾富商一听被人截胡了,偏偏还是个他没法再跟上的出价,当即嘲讽道:“光喊有什么用,你拿的出这么多黄金吗?”
谢挽州拿出事先备好的银票,推至老鸨身边:“清点看看。”
老鸨接过来一数,立刻谄媚地笑笑:“够了够了,公子好福气,这美人是你的了。”
温溪云早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扑进谢挽州怀里,今天这一遭虽然他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干,但也足够吓人的。
他当即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师兄身边了。
14. 渔村(六)
“师兄,还好你来了,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一直等到回房间关上门,温溪云才敢往谢挽州怀里钻,语气可怜巴巴的,“万一真的被那个人拍下了怎么办……”
谢挽州垂眸看他,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冷漠,没有顺着温溪云的话回答,而是反问道:“不是说再也不理我了?”
温溪云没想到师兄还记得他早上说的话,顿时有几分心虚,只能把脑袋垂下去埋在谢挽州颈窝,声音闷闷的:“那个是气话呀,我才不会不理师兄。”
毛茸茸的发丝扫在谢挽州颈侧,带来几分痒意,随着温溪云的动作,清雅的兰香扑面而来,这股痒似乎又顺着香气蔓延到心间。
他们此刻就站在门口,隔着一层薄薄的槅扇门,能清晰看见温溪云整个人缩在谢挽州怀中的模样。
有意思。
门外偷窥的黑衣人刚来就看到这一幕,明显更兴奋了,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特意绕开了埋伏在外的舒安二人,为了保险还用上了隐身术,不怕被人瞧见,因此现在光明正大地趴在门上偷看。
这美人在外看着清纯又害羞,没想到房门一关竟然这么主动,想来在床榻之事上已经被他那死去的夫君调/教好了。
这样的玩起来才有意思。
他已经看出谢挽州是个修士,只是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如何,若交手起来自己能不能打赢还不一定。
但温溪云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太符合他的喜好,即便是冒着打输的风险也必须要把人弄到手。
等尝过他的滋味之后,这小美人说不定也要哭着闹着要跟在他身后。
他从不吃回头草,但如果是温溪云的话,倒是可以破例。
谢挽州感受到门外有人偷窥,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移,把温溪云护在怀中,挡住了那道视线。
“去榻上。”
听到这三个字,温溪云的脸一下就红了大半,犹豫着看向谢挽州,眼神明显在问不是作戏吗,怎么还真的要去床上……
谢挽州却一改方才的冷淡,挑眉反问:“我拍下你自然就是为了做这种事的,难道你不情愿?”
“没有不情愿,”温溪云立刻摇头否认,语气很急,生怕谢挽州误会似的,“我当然是愿意的。”
他和师兄本来就是道侣,双修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温溪云在这方面本来就随着谢挽州的喜好来,没有半分主见。
那黑衣人一听,更笃定温溪云是个放得开的,想来是那种拍拍腿就知道该换什么姿势,已然被玩/熟了的人/妻,此刻恨不得冲进去替而代之。
但谢挽州毕竟是个修士,寻常的迷烟恐怕起不了作用,必须换一个法子才行。
目标分明已经在门外了,谢挽州却不急着动手,反而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看温溪云红着脸一点点爬上床榻。
鼻尖突然嗅到一阵异香,温溪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什么味道……好香啊。”
谢挽州也闻到了,但他只当是南风楼给每间房的床褥都熏了香,眉头微拧,这香气浓厚又充满脂粉味,将温溪云身上的兰香都掩盖了去。
没错,这香气正是那黑衣人,也就是采花贼偷偷放进去的迷情香,但份量并不多,只能勉强起到一个助兴的作用,且对金丹以上的修士没有作用。
他自己就是金丹期的修为,放迷情香进去也能稍微试探一二,若是待会里面那人毫无反应,就说明修为在他之上,如此他也没必要进去冒险抢人,躲在门口过过耳瘾足够了。
谢挽州已经元婴期,这点迷情香对他而言和普通的熏香无异,只苦了温溪云,本就修为低,方才还多吸了两口,眼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身体登时涌起一阵燥热。
偏偏温溪云在这种事上极其听话,即便浑身一阵阵发热,也还是乖乖跪坐着等谢挽州开口。
但师兄为什么光看着他不动呢?是在等他主动吗?
落在谢挽州眼中,温溪云轻咬着下唇,脸颊绯红一片,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随即闭上眼仰着脸,紧张得睫毛都在轻颤,却还是坚定地缓缓朝他靠近。
下一秒,谢挽州侧脸避开:“你在做什么?”
温溪云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还被躲开了,分明应该羞恼的,但此刻他整个人已然成了一团浆糊,只想黏在谢挽州身上,满脑子都是和谢挽州双修。
“不是、不是要做那种事吗?”
他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潮,如同一江春水,极其依赖又包容地看向谢挽州:“我没有不情愿,可以做的。”
仿佛谢挽州只要说出口,无论是什么要求他都能全盘接受。
直到这时,谢挽州才意识到不对劲:“温溪云,你还记得我们要做什么吗?”
温溪云原本白皙的脸蛋如今已经一片潮红,身体的燥热让他额头沁出一小片晶莹的汗珠,闻言还是费力地点点头:“我记得的,要、要双修……”
“师兄,我好热……”
师兄?!那采花贼陡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房间内的两人都是灵玄境的修士,恐怕是故意设了一场局,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再漂亮的花此刻也成了带着毒的食人花,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谢挽州察觉到屋外的气息逐渐远去,起身欲追,但温溪云整个人都扑过来挂在他身上,呼出来的鼻息都是滚烫的,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师兄,你不要我了吗?”温溪云委屈极了,眼睛一眨就要有泪滴下来似的,“我好难受,你亲亲我好不好?”
谢挽州知道是方才那阵异香不对劲,必定是采花贼给他们下了药,且这药劲应当很足,此刻就连他自己体内也涌上几分陌生的冲动。
“你中了药才会不舒服,现在平心静气,马上就好了。”
“我不要。”出乎意料的,温溪云一口就回绝了。
他像个孩童般抱着谢挽州不撒手,有些无理取闹地质问:“你为什么不看我也不亲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温香软玉在怀,饶是谢挽州也只能勉强维持几分镇定:“你先坐好。”
温溪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为什么是坐,你以前总喜欢让我跪着。”
以前?
谢挽州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加上那采花贼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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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跑远了,现在追出去也于事无补。
于是他盯着温溪云,像盯上了什么猎物,一字一句地问:“是吗?”
温溪云乖乖点了点头。
谢挽州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无端哑了几分:“像以前那样跪给我看。”
温溪云前世跪过太多次了,因此一听这话就很熟练地跪趴好,屁股甚至都是微微抬起来的,一看就是个很方便的姿势。
谢挽州脸色立刻暗下来,黑如夜色:“谁教你的。”
什么意思?这不是师兄自己教的吗,温溪云脑袋晕沉沉的,觉得谢挽州这么问肯定有他的用意。
他看着面前陌生的房间,努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他们在南风楼,而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小倌,至于为什么要扮小倌却没有深想。
温溪云还以为师兄又要和他玩那种扮演别人的游戏,于是自认为很上道地回答:“…是南风楼的嬷嬷教我的。”
“嬷嬷?”谢挽州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汁。
哪有什么嬷嬷。
眼前之人装得一副纯洁无暇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同多少人发生过龌龊之事,才能在床上展现出这副熟态。
他怒极反笑:“好,很好。”
温溪云虽然正难受着,但还是能听出谢挽州声音里的不对劲,连忙坐起来:“师兄,你怎么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他想去握谢挽州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一把甩开。
“别碰我。”谢挽州声音里仿佛透着冰锥,将温溪云一下钉在原地,“很脏。”
听清那两个字的时候,温溪云错愕地睁大眼睛,一时间如坠冰窟,连身上那股燥热都被压下去了,大脑勉强恢复几分清明。
“师兄,不是的,”他终于意识到谢挽州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我只和你在一起过,是前世的你教我的。”
一提前世这两个字,谢挽州心中的火更压不住,当即讥笑着说:“那你去找前世的那个人,别来缠着我了。”
说完,他看也没看温溪云一眼,转头大步离开。
舒安和杜天还在外蹲守着,见谢挽州脸色极难看地走出来,两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还是杜天硬着头皮开口:“里面怎么样,采花贼有动静吗?”
他们俩是凡人,即便一直守着门口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走了。”谢挽州正眼都未看这两人一眼,丢下三个字就同他们擦肩而过。
走了?!
那温溪云还好吗,还是说采花贼并未行动?
最后还是舒安决定进屋查看情况。
屋内,温溪云一个人缩在床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坠下来。
“我不脏的,我不脏……”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几个字,仿佛只要说得够多,就能忘记方才谢挽州厌恶的语气。
听到动静,温溪云还以为是谢挽州去而复返,连忙充满希望地抬起头,没想到眼前的人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等舒安进去的时候,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窗户还大开着。
15. 渔村(七)
一夜过去,谢挽州照常修炼到天明才回到客栈,但房间内空无一人,没有半分温溪云的气息,就连被子都还维持着昨日的形状。
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是和他一样从昨天就没回来?
按理说,温溪云去了何处与他无关,若是那人想清楚了就此离开,此后乖乖回灵玄境当他的剑尊之子反倒更好。
但谢挽州还是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去找了客栈小二。
“和我一起的那个人,昨夜他回来了吗?”他并不担心店小二不记得,以温溪云的样貌,见过他的人恐怕都会印象深刻。
果不其然,小二立刻回道:“那位公子啊,他昨夜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起的。”
谢挽州的脸当即沉了几分:“多谢。”
看来他想得没错,温溪云口中的那些话一句也不能相信,什么喜欢他、什么前世的道侣全都是假的,他不过说了几句重话,那人便离开了。
什么样的喜欢会这么廉价?
又或者,是发现了其他目标,转而用那些放不上台面的招数去引诱其他人。
谢挽州想起温溪云第一次见舒安时,便盯着对方那张脸看得入神,当即转身朝衙门走去。
不料今日的衙门却紧闭着大门,街上也没有舒安和杜天巡街的身影,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谢挽州不再犹豫,隐匿身形后纵身一跃便从围墙进了衙门,舒安二人都在衙门的庭院内,此外还多了其余几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唯独没有他要找的温溪云。
“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恐怕只有请来灵玄境的修士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舒安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今日丑时二刻,打更人在西街巷尾发现了一具尸体。
若只是普通尸体,这事倒还不算棘手,难就难在这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却活活被吸干了浑身血液,面目完全凹陷进去,眼下连尸体的身份都辨认不出。
庄古镇一直以来都有个传说,数十年前有妖魔作祟,以吸食人血来修炼,直到被一位蚌娘娘收服,百姓才得以安宁。
舒安一直当这传说是为了引人注目而杜撰出来的,可现在,他面前的的确确有一具被吸尽血液的干尸,从尸体状态上来看,绝不可能是凡人所为。
仵作说的没错,这件命案恐怕只有灵玄境的修士才能解决,眼下也的确有两名修士就在庄古镇,可一想到昨日谢挽州和温溪云不欢而散的样子,舒安清楚,即便他开口求助,那两人也未必答应。
偏偏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赏珠会在即,他好不容易有往上爬离开庄古镇的机会,却偏偏前有采花贼,后又出了人命,连老天都在和他作对。
“舒捕头,”杜天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小声宽慰,“你不用太忧虑,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求一求那两位公子,温公子心软,一定会愿意帮我们的忙。”
谢挽州听到这句,知道温溪云不在他们这里,才抽空扫了一眼那尸体,一眼便看出是魔修所杀,应当是那夜同他交手过的魔修。
他原以为采花贼就是舒安身上那股魔气的来源,可昨日采花贼在屋外偷窥时,分明只是普通修士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庄古镇眼下还藏了一个魔修,仅凭舒安这样的凡人的确没办法解决。
谢挽州的视线重新停留在舒安身上,过了一夜,对方身上的魔气不减反增,分明同那魔修有过接触,现在却又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这个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温溪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阴暗,看不清如今身在何处,只能感受到呼吸间都是一股阴冷的潮湿气息,夹杂着些许腥味。
“滴答。”
耳边有水滴落下的声音,离他很近,温溪云想摸索着向前走几步,却发现自己被人绑起来了,动弹不得。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在春风楼里时,有个蒙面的黑衣人进了房间,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掌将他打晕。
所以现在他是被人绑架了吗?
丝丝缕缕的害怕涌上温溪云心头,在这种时刻,他下意识想到的还是谢挽州。
如果是前世,师兄一定会来救他的,无论他在哪,师兄都能找到他。
可这一世的谢挽州却不一定会来救他。
温溪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些,谢挽州和师兄是不一样的。
又或者说,这一世的他们再也不会变成前世那样。
他们不像前世那样自小一起修炼,少了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回忆,也许是经历不同,现在的谢挽州像块融化不了的冰,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捂热不了对方。
脑海里又响起对方极其冷漠的声音。
“那你去找前世的那个人,别来缠着我了。”
温溪云垂下眼,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也不想待在现在的时空,他比谁都想要回到前世,想回到那个对他有求必应的师兄身边。
可是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回去。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阳光直直照进来一缕,刚好投在温溪云眼睛上,他被刺得不由自主闭上眼,连进来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等再睁开时,面前又重现恢复黑暗,只是房间中多了一个人。
鼻尖顿时萦绕着厚重的血腥味,那人身上有很重的血气,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但无论是谁的,都足以让温溪云紧张起来。
他想到第一天来庄古镇时,店小二所说的那个传说,那些被吸干血的干尸,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人所为?
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伤害他,反而停在他面前,温溪云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停在他脸上,应当是在打量他的长相。同样的,他也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只是对方穿着一身黑,还带了层蒙面的黑布,依旧看不清面容。
静默片刻后,温溪云才鼓起勇气开口:“……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一开口,竟然是个干练的女声。
“你捡了不该捡的东西,我当然要向你讨回来。”
不该捡的东西?
温溪云脸上适时露出些许迷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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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了什么?”
难道是银子吗?可他分明什么也没捡到,还被人倒抢了钱袋。
“还在装傻,”女人轻叱一声,突然凶狠道,“把珍珠还给我。”
珍珠?
听到这两个字,温溪云才恍然想起,第一天到庄古镇时,玄鸦从沙滩上捡了一堆珍珠送给他,都被他收进了储物戒中,只是不知道哪一颗才是眼前这人的。
“对不起,”温溪云诚恳地道歉,“我不知道那些珍珠是有主人的,我可以把它们还给你,但现在储物戒不在我身边。”
“你放了我,我回去就把珍珠拿给你,这样可以吗?”
女人似乎没想到他被绑了还好脾气的道歉,停顿片刻后才说:“不在你身边,总在你那个师兄身边吧,让他送过来的话倒是可以。”
“但是放了你,不行。”
让谢挽州送过来……
如果是前世,温溪云相信师兄一定会来救他的,可现在的谢挽州似乎很讨厌他。
他摇摇头,表情带着几分沮丧:“他…他好像不喜欢我,应该不会来救我的。”
“讨厌你?”对方重复一遍,嗤笑道,“那天晚上不是把你护得很紧吗,你以为我会信?”
闻言,温溪云微微睁大双眼,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就是那天晚上攻击他的魔修。
“你是魔修?!”
“魔修又如何?”女人突然靠近温溪云,一双凤眼半眯起来,语气很是不屑,“还不是照样把你这个剑尊之子轻而易举地抓到手了。”
对方不仅是魔修,甚至还知道他的身份。
饶是温溪云也不由得严肃起来,满脸的凝重:“你究竟是谁?”
“我的身份不重要,”女人拍拍他的脸,入手一片滑嫩,让她忍不住又掐了一把才继续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对了,还有你那个师兄。”
“你要对我们做什么?”
回答温溪云的是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随即木门再次被打开又合上,整个房间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外再无声音。
出去后,那魔修原本要走,不料一团黑影渐渐在她面前现行。
她脸色突变,一改方才在温溪云面前的张扬,换了副毕恭毕敬的态度低头唤道:“尊上。”
黑影分明没有实形,却带来阵阵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不过几瞬,女人额角便凝出几滴汗珠。
她立刻跪倒在地,恭敬地说:“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将此事办好,请尊上放心。”
良久,黑影才缓缓开口,问出的话却是——
“他的脸好摸吗?”
“什么?”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一道蓝紫色魔气直直打向她的右手,正是方才掐了温溪云脸的那只手。
女人生生挨了这一击,右手当即鲜血淋漓,她却连痛呼声都没敢发出来,只垂下头道:“属下知错。”
“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说完,黑影才渐渐散去,但女人依旧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16. 渔村(八)
“舒捕头,尸体的身份有眉目了。”
杜天脚步匆匆,领着一名身着粗布的女子进入衙门内:“应当是下渔村的村民,叫徐海。”
徐海?舒安对这个人名有印象,他们是同村的,这个徐海在下渔村几乎人人避而远之,平日里好吃懒做,从前仗着舅舅是村长没少做欺压村民的事,听说就连媳妇都是强迫来的。
舒安当上捕头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禀告知府,撤了下渔村原本的村长,连带着徐海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自此之后他在村中收敛很多,平日里都看不见人影,没想到再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是亲属前来认尸。
“这是徐海的娘子,叫芳娘。”杜天在一旁介绍道。
视线移至芳娘身上的一瞬间,舒安当即愣住了。
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上缝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补丁,有些地方甚至直接破着洞没有缝合,从破洞的细长形状来看,应当是用什么抽出来的,隔着衣衫都能隐约看到她皮肤上的伤痕,青紫一片。
芳娘一直低着头,瘦小的身躯细细颤抖着:“舒捕头…我相公他从前天起就没有回来,我听说衙门正在调查这两天失踪的人,才跟杜捕快说了……”
杜天在一旁补充道:“年龄、身型都对得上,我问了,她相公右手也缺了小指,是前些年在赌坊欠了银子还不上被人剁了。”
那尸体最大的特征便是右手缺了小拇指,连这都能对上,想必死者的确是徐海。
舒安点点头,没有直接让芳娘去辨认尸体,而是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他在家中经常打你吗?”
芳娘闻言一颤,先是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否认:“没有、身上的伤是我不小心摔出来的……”
他分明还没问这些伤,对方却先一步撇清干系,怎么看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何不来报官?”
芳娘愣住了,抬起头呆呆地问:“官府连这个也管吗?”
她自小在村中长大,家家户户哪有男人不打媳妇的,只是她被打得格外多些,旁人只说是她命不好,从未有人告诉她,原来她是可以反抗的。
舒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先去辨认尸体吧。”
想了想他又嘱咐道,“可能有些怪异,你不要被吓到。”
随后芳娘跟着他们到了后院,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尸体时还是忍不住连连退后几步,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是徐海吗?”杜天问。
这尸体不知道被什么妖魔吸血至干瘪,眼珠鼻梁都深深凹陷进去,已然面目全非,只靠脸是完全辨认不出身份的。
但芳娘还是点了点头:“是我相公,他左臂内侧也有这个胎记,是三角形状的。”
杜天上前将尸体的左臂抬起,完整的胎记的确是一个三角状。
舒安点点头:“尸体身份确定了,但现在还不能让你带回去安葬,节哀顺变。”
但芳娘脸上半分哀伤也没有,如果说刚才辨认尸体前还有几分忐忑不安的话,现在得知死者的确是自己夫君之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了,甚至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解脱。
这副状态落在舒安二人眼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
等人走后,杜天心直口快地说:“也不知道这妖怪是误打误撞杀了这么一个人,还是故意而为之,若是故意的,那简直就是替天行道了。”
舒安皱眉打断他的话:“别胡说,妖魔怎么会替天行道。”
“舒捕头,你不知道,”杜天愤愤不平,“我去村里问过,都说这个徐海不是好东西,你刚才也看到了,芳娘浑身被打得都没几块好皮,听说徐海平时好吃懒做还赌钱,之前欠了钱还动过把芳娘卖到青楼的心思,真不是个男人!”
“那妖魔不杀别人,偏偏杀了这样的人,说不定是真的看不下去才出手相救……”
“传说中的妖魔在庄古镇为祸多年,杀了无数村民,”舒安打断他的话,“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些也都是替天行道吗?”
“那些、那些毕竟是传说,真假还未可知呢……”杜天讪讪地回。
舒安收回视线,低头沉思,距离发现尸体已经一整天了,除了尸体的身份外没有其他任何线索,或者说即便有线索,恐怕他们也追踪不下去。
他上午去了一趟客栈,原本是打算找温溪云求助,他知道,相比于谢挽州,温溪云更加心软好说服,而只要说服了温溪云,谢挽州就一定会出手相助。
只是客栈小二却说他们两人都不在房间内,尤其是温溪云,从昨夜就没有回来了。
联想到昨日在南风楼,谢挽州离开之后,房间内的温溪云便消失不见,窗户还大开着,舒安一时间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妖魔不仅对凡人下手,就连修士也不放过?
正想着,谢挽州却突然找上门来,竟然主动提出要帮他找凶手,条件却是——
“带我去一趟你家中。”
若不是面前的人一脸冷淡,舒安几乎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为何要去我家中,”他忍不住问,“谈及案情的话,在衙门就可以谈。”
谢挽州轻飘飘扫来一眼:“你不必知道理由,只说答不答应即可。”
还没等舒安说话,杜天抢先答应下来:“不就是去一趟舒捕头家中,当然可以了,正好可以尝尝他姐姐的手艺,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到了,还真有点想念。”
“你有个姐姐?”谢挽州抓住重点。
“不是我亲姐姐,”舒安解释道,“她自小父母双亡,在街边卖身葬父母,我爹娘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后来我父母也出了事,只剩我们俩相依为命。”
“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不是亲姐弟,但胜似亲姐弟,比亲人还要亲。”杜天接过话茬,完全没意识到舒安的脸色突然不自然起来,继续说道,“而且舒捕头的姐姐长得可好看了,做饭又好吃,就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嫁人。”
“若不是怕舒捕头揍我,我都想上门提亲。”
谢挽州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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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带我过去。”
*
“安安,你回来了,杜天也来了,这位是——?”面容姣好的女子挂着笑,见到谢挽州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凡人,找不出任何疑点。
舒安连忙介绍道:“姐姐,这位是谢公子,他听说你做饭很好吃,想来尝一尝。”
谢挽州在他身后略一点头,权当打招呼。
“还有我,我也来蹭一顿饭,”杜天紧跟着冒头,“好久没尝卓羽姐的手艺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口福。”
没想到卓羽闻言表情失落,带着歉意说:“抱歉,你们特意来一趟,应当好好招待才是,但我今日伤了手,恐怕不能下厨了。”说着,她举起右手,上面缠了一层白色纱布,隐隐透出些许血迹。
舒安当即拉过她的手,神情紧张:“怎么好端端的伤到手了?明明我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
“没关系,”卓羽笑着回,“早上开蚌取珠时不小心被蚌划伤了手,不碍事的。”
杜天听完也觉得很可惜,连忙安慰她,又说了几句今日来得不巧,以后再来蹭饭的场面话。
只有谢挽州冷冰冰地开口:“是吗,方便让我看一眼伤口吗?”
这要求实在唐突又无礼,舒安当即变了脸色:“谢公子!”
“没事的安安,”卓羽拦下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什么想看我的伤口,但恰好要换药了,纱布反正也是要拆下来的。”
说着,她坦然解开了手上的白纱布,右手掌心处有一条约三寸长的伤口,细细长长一条,并不算深,的确像是被蚌壳划伤的普通伤口,而非灵力所伤。
只是一处不算严重的伤,却让舒安脸色一变,立刻握着卓羽的手:“怎么会伤成这样?”
“赏珠会就要到了,我想趁这几天多取些珍珠,到时候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舒安一听更加心疼,当即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对着伤口吹了吹,眼中的怜惜几乎快要溢出来:“还疼吗?”
卓羽笑着摇摇头:“你一吹就不疼了。”
杜天丝毫没意识到他们俩之间的不对劲,还在一旁感叹道:“你们姐弟俩关系真好啊,果然是比亲姐弟还要亲。”
谢挽州冷眼旁观着,舒安这幅架势让他想起那晚温溪云也是如此这般捧着他的手,垂下眼小心翼翼替他吹伤口的模样。
分明只有喜欢一个人,才能这般感同身受,把对方的一点点小伤都放在心上。
温溪云在他身边时,他尚且不觉得,可现在对方不知道去向何处,面前又有旁人卿卿我我时,谢挽州才意识到这份怜惜的珍贵。
他不在乎舒安是不是对自己姐姐有别样的情愫,只在乎眼前这个女人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她带走了温溪云。
偏偏眼下没有证据,对方身上一丝魔气也没有,没办法贸然发难。
谢挽州握紧掌心,心口无端涌上一阵烦闷。
——温溪云究竟在哪?!
17. 渔村(九)
入夜,谢挽州回到客栈,刚一进门就停下脚步,神情凝重。
房间内残留着几丝陌生的气息,有人来过。
他眼神扫过房内各处,果不其然,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你要找的人在我这里,想救人的话,明晚下渔村海滩见】
字条上还压着一条珍珠手链,正是温溪云手腕上那条,即便知道被摊主骗了,他还是很珍惜地戴在手上,一直没有摘下。
视线掠过最后一个字时,整张字条立即在谢挽州手中燃起墨蓝色的火焰,是灵玄境惯用的阅焚术,但只有魔气才会是这种颜色。
温溪云果然是被魔修带走了。
对方恐怕从他们第一天来渔村时就盯上了他们,如今带走温溪云后还要告知他过去救人。
直觉告诉谢挽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陷阱。
恰好此时识海内又有了波动——自那日帮他渡劫后,周偕的神魂消耗过大,时不时会陷入沉睡之中。
“前辈?”
周偕“嗯”了一声,开口便问:“怎么样,雷音珠有下落了吗?”
“还未寻到,”回答后,谢挽州停顿片刻才迟疑地问,“前辈,你有没有什么寻人之法。”
“你要找谁?”周偕视线转过一圈,见谢挽州身边空空荡荡,心下顿时了然,又意味不明地问,“那个小花瓶?”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从周偕口中说出来,竟让谢挽州听出一种别样的气息。
“是,”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他被魔修带走了,对方留信约我明晚见面。”
“怎么,你想去救他?”
没等谢挽州回答,周偕又冷冷道:“那样的人留在身边只会是个累赘,如今甩开他,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你忘了他欺骗你的那些事了?”
这几句话提醒了谢挽州,的确,温溪云靠近他本就目的不明,即便对方似乎真的喜欢他,但那又如何,他对温溪云没有半分喜欢。
更不用说温溪云口中还时不时就提起所谓的前世,似乎对那位臆想中的前世道侣一直念念不忘,只是将这股念想转接到他身上。
思及此,谢挽州心底蓦地生出一股不悦来,冷硬道:“我救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别无他意。”
“哦?什么用处?”
“他是天水宗剑尊之子,”谢挽州不假思索地说,“未来我同四大宗对峙之时,他可以作为一个人质。”
话说出口的瞬间,谢挽州微微一凝,似乎给自己这两日的所作所为找到了借口。
没错,他找温溪云只是出于利用对方的目的,同其他无关。所以温溪云喜欢他与否,和谁在一起过,身边又有过多少人,和他一丝关系也没有。
周偕沉默片刻,似乎也被这个理由打动了:“既如此,你可以去救他,明日我会看着,不必担心。”
*
温溪云被关了两天,他如今不在那间水牢里,而是换了间略显简陋的屋子,虽然看着简陋,但该有的应有尽有,甚至床榻睡上去还软乎乎的,像是刻意布置过。
身上原本的束缚也已经解开,只是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那魔修每天只会出现三次,准时准点给他送一日三餐,送完就走,连一句话也不说。
让温溪云意外的是,这些食物竟然都是他爱吃的,第一次时他还以为是巧合,并未放在心上,可后面连着几次都是不同花样他爱吃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温溪云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还是问出了口。
魔修却一言不发,收拾了桌上的餐盘就要离开。
“你等等——”温溪云伸手想要拦住她,对方却反应极大,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分明第一天还不是这样的。
“你究竟是谁,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又想对我和师兄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那魔修只当作没听见,见离开的路被温溪云挡住,她眼神中带了些冰冷:“让开。”
“我不让,除非你把话说清楚。”温溪云表情坚定,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急什么,你想知道的事,明晚就会有答案。”
“明晚?”温溪云一愣,“明晚会发生什么?”
他想起对方第一天时提到的珍珠,立刻说:“你的珍珠我可以还给你……”
“不需要了,”魔修打断他,掌心渐渐浮现一颗淡粉色,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珍珠,和温溪云第一天在沙滩上拿到的那颗珍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颗似乎光泽感更强。
女人看着这颗珠子,眼中竟然破天荒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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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我已经找到替代了。”
温溪云朝前走了几步,不理解道:“你不是为了珍珠才抓我的吗?”
魔修没有回答,而是趁着温溪云朝前的间隙,闪身离开了房间。
“等等!”温溪云想抓住她,可手指一碰到房间的门便被弹了回来,明显布下了禁制。
他对这种禁制很熟悉,前世师兄也会这么关住他,久而久之温溪云便不再出门。
真要说起来,这两天被关住的经历仿佛让他又回到了前世,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见多了外面的热闹,上一世分明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现在居然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温溪云沮丧地坐回塌上,忍不住想谢挽州现在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对他的消失很开心。
如果这一世的师兄真的不喜欢他,他是不是应该放弃这段感情?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温溪云就立刻摇摇头否认了。
前世分明是师兄先接近的他。
那个时候的温溪云还年幼,对比刚认识还一直冷脸的谢挽州和自小一起长大的白崇,他自然是黏着白崇更多一些,整日追在对方身后叫着白师兄。
没想到后来谢挽州会主动靠近他,极有耐心地教他一些基本术法,温溪云才发现对方只是看着冷淡,其实是个好人,恰好那阵子白崇离开天水宗下山历练,一来二去的,他才渐渐开始依赖谢挽州。
后来也是谢挽州先对他告白的,坦白来说,他那时并不是很懂情爱这些,谢挽州只问他想不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温溪云想的是他们要一直留在天水宗做师兄弟,于是没有考虑就点了点头,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吻了上来。
而后发生的事温溪云其实懵懵懂懂,完全被谢挽州引导着完成,做了很多次之后,他才知道这种事情叫做双修,只有道侣之间才可以做。
于是生辰那天,师兄问他要不要结为道侣时,他又点了点头,才刚刚及冠,就这么草率又隐蔽地同谢挽州完成了结契。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这一切不符合礼数,但温溪云仍然没有后悔过,甚至此刻是有些庆幸的。
既然上一世是师兄先喜欢的他,那这一世的谢挽州应当也会喜欢他才对,他绝对绝对不能放弃这段感情。
只要他一直黏在谢挽州身边,总有一天能打动对方的。
18.1000营养液加更
从前的从前,有一片蔚蓝海域,温溪云是这片海域里最漂亮的小美人鱼,淡蓝色的鱼尾在阳光下泛着盈盈碧光,每一片鳞片都如同玛瑙般闪耀。
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坐在礁石上方轻轻哼歌,鱼尾轻快地拍打海面,激起阵阵白色浪花,海中的鱼群围绕在他身边,仿佛在随着他的歌声翩翩起舞。
小美人鱼不知道自己的美丽已经引来了人类的觊觎,仍然一脸天真地同鱼群玩耍。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人类的声音——
“你好,你的歌声很好听。”
温溪云吓得“扑通”一下钻进海面,漂亮的鱼尾在半空中甩出优美的弧度,而后隐匿在海面之下。
人类似乎有些失望,但仍然对着海面夸赞他的歌声:“你的歌声是我此生听过最美妙的旋律。”
小美人鱼忍不住甩甩尾巴,神情带了几分骄傲,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海里的鱼都是这么夸他的。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好心情。”
眼前的人类语气真挚又温柔,温溪云藏在水里,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于是他转而游到礁石后面,悄悄从海面浮出半个脑袋偷看。
看清人类长相的一瞬间,小美人鱼忍不住红了脸,鱼尾雀跃地扫来扫去,不小心将一条游荡在他身边的小丑鱼拍到了礁石上,这一下吸引来了人类的目光,温溪云连忙沉下身体,飞快游离了这片海域。
自此之后,小美人鱼每天都会去同一片礁石上唱歌,人类也会准时出现,并不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等他唱完之后再送上几句赞美。
渐渐的,温溪云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光就是歌唱后得到赞美的这一刻。
可有一天,人类却在赞美后向他道别。
“以后我不能来这里听你唱歌了,我的国家需要我出海寻找宝藏。”
小美人鱼着急地甩甩尾巴,他想告诉人类,再过几天海面上会有风暴,不能乘船出海,可是他不会人类的语言,甩尾巴的动作也被误解成发脾气。
“你在生气吗,抱歉,我也很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如果你是人类就好了。”
被误解之后,温溪云倒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最后一下甩尾巴的动作很大,激起的水花有一滴溅在人类脸上。
转身离开的小美人鱼并没有看到,人类用手擦过那滴接触过他鱼尾的海水,而后送进了口中。
三天后的夜晚,海面上掀起层层巨浪,所有鱼类都着急忙慌朝深海躲去,只有小美人鱼逆着鱼群朝海面努力游去,巨浪将他的身体来回甩动,只能靠着鱼尾勉强维持平衡。
巨轮终究抵挡不过海面的汹涌,最后倾倒下来,无数人类因此沉入海水之中,温溪云在海浪与人群之间来回寻找,才终于眼睛一亮。
找到了!
照顾人类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人类不能在海中生存,可是温溪云又不能上岸,看着昏迷过去的人类,他只能小心翼翼给对方做了人工呼吸,随即把人类放在最近的一片沙滩上。
小美人鱼躲在礁石后看了很久,直到有人捡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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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接连几天,温溪云都游到了这片沙滩旁,这里是人类的领地,之前他从未来过,现在因为有想见的人,他才鼓起勇气来到这里。
终于有一天,小美人鱼看到了额头缠着白色绷带的人类,他兴奋地游过去,像往常那样吟唱起人鱼的歌谣。
可是人类仿佛不认识他了,对他的歌声无动于衷,更加没有往日的赞美,反而只和身边的陌生人有说有笑。
小美人鱼伤心又难过,连平时最喜欢的扇贝都不爱吃了。
人类怎么能把他忘记呢,他们明明是好朋友才对。
他想起人类曾经说过的,如果他是人类就好了。
是啊,如果他是人类就好了,他们就可以一直做朋友了!小美人鱼像是被提醒到一般,转身朝深海女巫的住处游去。
他用自己美妙的嗓音和女巫做了交换,换回一双人类的腿,自此他可以上岸行走,可是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痛到难以忍受。
小美人鱼只不过才走了几步而已,就生生疼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面前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他被人类抱在怀里,鱼尾刚变成人腿,还有些不习惯,紧紧并在一起,而人类正在缓缓抚摸他新长出来的腿。
见到他醒了,人类露出一个熟悉的温柔笑容,就像往日里夸赞他歌声时的表情。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温溪云脸颊上,随即,人类在他耳边极其愉悦地说道——
“宝宝,你终于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