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深吻》
1. 倒霉生日
闻冬序就知道,生日当天准没好事。
白天上学路上被混混堵,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挨了一脚。
晚上放学给半瘫姥爷做饭,因为连着两天都做丝瓜汤,老头子不满意,于是闻冬序挨了两拐杖,又被丝瓜汤淋了一头。
老头还是火气大,再喝一周丝瓜汤都不过分。
匆匆洗了头顾不上吹,又急着去帮胡叔卖糖葫芦,赶到商场门口的糖葫芦摊时,闻冬序的头发已经被冻得站在了头皮上。
卖糖葫芦这事闻冬序已经很熟练了。
七点到九点要提防着城管突袭,十点半商场关门,十点左右人流量就慢慢减少,可以准备撤了。
但今天大概是冬至日,气温骤降,人们都在家吃饺子。这会已经快十点了,剩的糖葫芦还有大半,闻冬序心里有些着急,剩的糖葫芦第二天就不好卖了。
但急也不是办法,旁边卖烤地瓜的大姐塞给闻冬序一块烤地瓜,让他暖和暖和。
闻冬序啃着地瓜,眼睛瞟见蛋糕店橱窗里精致的双层蛋糕,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这倒霉生日过的。闻冬序摸摸头发,满脑袋冰这会已经升华了。
闻冬序进蛋糕店转了一圈,拎了一兜老式无水蛋糕出来。
给摆摊的几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挨个发了一圈,最后手里剩了一个。
生日有蛋糕吃,明年生日大概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倒霉了。
刚打算两口解决,但闻冬序犹豫了下,掏出根烟插在蛋糕上,打火机咔嗒咔嗒摁了半天都没打出火。
闻冬序觉得自己试图给一个抽烟的蛋糕点火的举动有点傻,于是又捧着抽烟的小蛋糕,声情并茂地小声唱了首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干脆一傻到底算了。
正当闻冬序准备把烟拿下来,准备吃蛋糕的时候,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帮他小蛋糕把烟点着了。
翻盖打火机跳动的火苗险些燎了他眉毛。
闻冬序几乎是一跃而起,瞪着身后的人。
“你什么毛病。”闻冬序说。
“帮你的蛋糕点烟啊。”那人的打火机在手指上滑了个漂亮的圈儿,“吧唧”合上盖子。
来人戴着口罩,耳蜗里嵌着的红钻亮得晃眼,看不见表情,但他话里带笑,听起来欠儿极了。
欠儿登。
闻冬序瞪了欠儿登一眼,想骂骂不出口,不知道自己声情并茂唱生日歌的时候被这人听见没,太丢人了。
欠儿登慢悠悠起身,走到糖葫芦架旁边,绕着看了一圈问:“你卖的吗?”
闻冬序把蛋糕上的烟叼在嘴里,瞅着欠儿登:“你要买?”
“都给我装上。”欠儿登手一挥,挑衅似地。
呦呵,大款。
剩下一半这不就有着落了。
闻冬序相当麻利地算账,二维码一摊:“剩这些 75,收你 70,再送你两串新品冰糖大肠。”
欠儿登看着糖葫芦杆上那两串水灵灵的冰糖大肠,嘴角抽了抽,“冰糖大肠就不要了,剩下的装起来。”他很痛快地扫了 75。
“谢了啊。”闻冬序不跟钱过不去,扯了塑料袋,边数边装:
“四串芝麻扁山楂,三串圆山楂,两串蜜枣,两串水果什锦......”
刚装了几串,就听见不远处烤地瓜大姐一声大嗓门:
“城管儿来了!”
欠儿登吓一哆嗦,茫然地看着已经飞快跨上自行车的闻冬序。
“我糖葫芦!”欠儿登一把揪着闻冬序衣角,生怕他蹬车跑了。
闻冬序咬着烟,想说你别拉我衣角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跑不了你的糖葫芦......
眼看着城管的车已经停下,其他小摊已经四散奔逃。闻冬序扯开欠儿的手,蹬车就跑,没蹬出多远,自行车后座一沉,欠儿登蹿上了车。
“你上来干嘛!”闻冬序边使劲蹬车边吼。
“我怕你跑了啊!”欠儿登也委屈大吼。
插糖葫芦的稻草架子挺大,绑在自行车后座和车垫中间,欠儿登大概正以亲密拥抱稻草架的姿势,揪着闻冬序的衣服。
闻冬序边蹬车边脑补欠儿登现在的姿势,笑得差点松了劲儿。
“你还有心情笑!赶紧蹬!一会城管追上来了!”欠儿登倒是先急上了。
“你要是不上来我早跑了!”闻冬序死命蹬车,拐进小巷。
摆脱了城管,闻冬序在黑灯瞎火的小巷停下来,扶着车把一顿喘。
“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骑这么点距离就喘上了。”欠儿登长腿支着车,抱着糖葫芦架子,一幅休闲看戏的样子。
关你屁事。
闻冬序喘着气顾不上说话,冷空气刺激得他连喉咙带肺针扎般疼。
“真刺激啊刚刚。”欠儿登回味着,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我还是第一次体会被城管追着跑的感觉。”
“车借你。”闻冬序终于喘匀气儿,指着车把。
“嗯?”欠儿登不解。
“你现在可以蹬回去,再体验一下被城管追着跑的感觉。”闻冬序说。
欠儿登挑了挑眉,尾音勾着笑:“那你拉着我呗,我不会骑自行车。”
闻冬序:......
他一遍心里默念“顾客就是上帝”一边扯了袋子装糖葫芦,赶紧把欠儿登打发走,回家还要做作业。
“给你。”糖葫芦架清空,闻冬序把袋子递给欠儿登。
欠儿登没接,“先挂车把上。”
闻冬序:“挂车把干嘛?”
欠儿登振振有词,语气里还带点委屈:“你得把我送回去啊!你把我带来的啊!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啊!”
别真是碰上个神经病。
闻冬序瞪着比自己还高出一截儿的欠儿登,“你这么大人了告诉我你找不到路?跟我走我把你卖了信不信?”
“要卖就卖吧,记得卖个好价。”欠儿登抱着架子,赖车后座不下来,语气更委屈了:
“把我一个人扔这么黑的小巷里我怎么办啊?我刚来这边......”
闻冬序额角青筋蹦了蹦,看着欠儿登包圆的份儿上决定忍了。
不过听着口音,确实不像本地人。
“你头一天来这边?”闻冬序蹬上车子,慢慢往回骑。
“刚下火车不到俩小时。”欠儿登语气还是挺委屈。
“你给我正常说话,像我把你怎么地了一样。”闻冬序骑着车拐过雪堆,绕过结冰的路面。
“是啊是啊!人生地不熟!”欠儿登恢复正常。
商场即将打样,门前冷清,城管也都走了,闻冬序停下车,“到这能找到了吧?找不到开导航。”
“手机关机怎么也打不开.....”欠儿登把黑了屏了手机递给闻冬序看。
大概是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大概手机冻关机了。
“那你打车回家!”闻冬序忍无可忍。
这人还赖上他了!
“我没有现金。”欠儿登语气又开始委屈。
闻冬序想说你拿糖葫芦跟司机师傅抵去吧!
“我给你付车费行了吧,我给你打个车。”闻冬序暴躁地掏出手机,刚滑亮屏幕,下一秒就显示电量告急,直接关机了。
闻冬序:......
欠儿登:......
怎么办,都没有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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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不死,天上这会零星飘下了雪花。
闻冬序看看欠儿登,这厮正以十分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睫毛眨呀眨。
“你家住哪?”闻冬序认命地叹口气。
“什么江什么什么景,反正江边的高层。”欠儿登描述着。
望江绣景。安市最豪华的一个新楼盘,建在江湾公园旁边,据说能直接在楼上看见整片江湾。
“知道了。”闻冬序认命地跨上车,认命地开始蹬。
“谢谢你啊。”欠儿登说。
“那你给我唱个生日歌。”闻冬序说完就后悔了,大概是天儿太冷了把脑子冻傻了,他瞬间就想起来刚刚的尴尬。
果然,欠儿登笑出声,“你自己唱得就挺好听,下次可以大点声唱。”
真他妈人生处处是观众啊!
“你再多嘴自己走回去。”闻冬序咬牙切齿。
欠儿登没搭话,一点不见外地张嘴就唱。
声音还不小,还特别声情并茂。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祝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还是粤语,标不标准听不出来,但唱得好听。
”......恭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等等等,我多老了啊你给我唱祝寿歌!”闻冬序听了几句,不得不出声打断。
“那换个。”欠儿登马上又换了一首。
“今天再陪你大一岁,仍纯得似清水,如我爱你是.....”
还是粤语歌,但......
“......是不是有点暧昧了这首歌。”闻冬序沉默了两秒,忍不住道,“最简单那种就行。”
欠儿登很明显地“啧”了声,又换了一首。
“躲在热闹中散场......生日快乐,生日快......踉跄青春虎咽吞下......”
这次闻冬序没再吱声,让欠儿登唱完了仪一整首。
要不是得扶着车把,闻冬序都想鼓掌。
“你唱歌挺好听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唱生日歌。闻冬序眨眨眼睛,雪沫打进眼睛有些刺痛。
“我还会好几首呢!”欠儿登又开了嗓。
“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新的一岁也请继续努力......”
......
这是闻冬序过得最魔幻的生日。
冰天雪地里被个素不相识的欠儿登赖上,不得不蹬车送他回家。路上的雪越下越大,欠儿登在后座给他唱着生日快乐......
闻冬序叹口气,要不是背上挨拐棍那还在疼,他真怀疑自己做梦没醒。
一首接一首,一直唱到闻冬序停车,欠儿登才闭了嘴。
“听得还满意吗?”欠儿登拎着糖葫芦问。
“挺满意的快回去吧好好认认路别再找不着家了。”闻冬序说调转车头准备走。
但欠儿登拦着他,欠儿欠儿地问他,“生日快乐啊寿星,蛋糕不分我点吗?”
......你有点过于自来熟了这位欠儿登。
看在唱了一路生日歌的份儿上,闻冬序掏出兜里的蛋糕,隔着袋子掰了半块递过去。
欠儿登也格外讲究地没用手拿,揪走了糖葫芦架子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隔着袋子捏走这半块无水小蛋糕,然后凑过来看他的脸。
欠儿登凑得很近,近到闻冬序甚至能看清他深邃的眼窝和的睫毛,根根分明,长得跟他妈贴上去的假睫毛一样。
闻冬序下意识把脑袋往后扯。
“你好像发烧了。”欠儿登深眸凝思,视线划过闻冬序通红的脸颊,停留在他鼻梁侧面的小痣上。
2. 欠儿登
托欠儿登吉言,闻冬序果然发烧了。
第二天上学时候烧已经退了,但从早自习开始,闻冬序还是趴桌子上睡到第二节下课。
他同桌展腾云吓得连卜三卦,以为是自己之前的乌鸦嘴让闻冬序倒了霉。
“我相信科学。”闻冬序说着歪了歪头又要睡。
展腾云一个月前给他算了一卦,说闻冬序红鸾星动,一月内如果天降瑞雪,一准儿遇桃花。如果没有,就会倒大霉。
屁的红鸾星动。
屁的桃花。
除了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下了场雪,他连个桃花的影子都没看见......
看来倒霉是注定的。
闻冬序晕晕乎乎,想起来昨天晚上最后见着的那个欠儿登,他给人家送回去,自己到家就烧到三十九度,折腾一宿才退烧。
倒霉真是注定的。
闻冬序脑海里莫名又浮现了那个欠儿登闪亮的耳钉。
没怎么见人在耳蜗打耳洞,还挺特别的......
耳钉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
闻冬序梦里都是那个耳钉在晃。
第三节眼看着上课,班主任老仲风风火火地进屋,啪啪敲讲台,说要给大家介绍新同学。
打门口进来个高个儿男生,穿着亮银色羽绒服,左耳耳蜗里有颗钻石耳钉,骚包又张扬,把教室里一片灰扑扑的黑蓝色校服衬得更灰头土脸。
一屋子人都被这人的衣服和他灿烂的笑容晃瞎了眼。
“大家好,我是沈灼,请大家多多照顾。”
“靠啊来了个帅哥啊!”
班级里一片窃窃低语,沉闷的早自习像被打开了个口子。
“啊啊啊我一定是学花了眼了,他刚笑起来好帅!”
“这是就建模脸吧!是吧是吧!”
“他在女娲那充vip了吧,还带这么捏的!”
老仲面上微笑着,心底已经在盘算以后抓早恋要抓得更严。
凭着他二十年的教学经验,沈灼这张脸他见的第一眼就知道,祸班殃学,肯定要在班里掀起点波澜。
“下去把耳钉摘了,学校不让戴。”老仲提醒,他扫了班级一圈,指了指靠窗边趴着的男生身后空位,“你先坐那。”
“好的老师。”沈灼点头,提着书包走了过去。
老仲下一秒拍桌怒吼:“闻冬序!你怎么还在睡!英语及格了?”
班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被点名的男生被同桌肘了一下,缓缓坐起来,脸上挂着被压出的红印,眼角眉梢都写着没睡够的不耐,他抬起眼皮看了眼迎面走来的沈灼。
脸还没看清,先看见耳朵里明晃晃的钻。
昨晚那欠儿登?!他怎么在这?
闻冬序瞬间醒了,梦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惊悚,让他眼睛都瞪大一圈。
沈灼坐在了闻冬序身后。展腾云低声说,“老仲让新同学坐你身后,正好逮到你睡正香。”
闻冬序不可置信地回头又看了眼新同学,新同学很骚包地冲他挑了下眉,耳蜗里的钻石亮得耀眼。
自从新同学进了班级,一连几节课课间都没消停过。
闻冬序想补个觉都不能,被班级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班级外围满了一群女生,一边探头探脑,一边你推我搡,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暗戳戳拿手机拍。
“我真是好命,坐在两个大帅哥旁边。”展腾云眨巴着狐狸眼,做西子捧心状。
“一个冰雪般高冷,一个阳光般开朗,”她蹙眉轻叹一声,抛出手里的铜钱,“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那你算一卦。”闻冬序说,他有些烦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只是无辜冲他眨了眨眼,单边钻石耳钉闪闪发亮。
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闻冬序无语地转过头,对展腾云说,“别演了。下节什么课。”
展腾云立马收了抛出的铜钱,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是你的正宫——物理。”
闻冬序“嗯”了一声,慢吞吞掏出了昨天回家匆匆赶完的卷子。
“最后一道题给我讲讲呗,昨天回去死抠一晚上也没抠出来。”展腾云见他醒了,连忙掏出自己的卷子,并期待地搓搓手。
“没准算一卦就抠出来了。”闻冬序语气平淡。
展腾云乖巧地沉默没有反驳。
闻冬序翻开卷子看着展腾云的解题步骤皱了皱眉,“功能关系这种题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要养成良好的思维习惯。”
“要注意这种隐含条件,你经常容易忽略,前天的卷子就有类似的问题,最好单独整理出来加深印象。”闻冬序用笔在卷子上圈了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沈灼听得清楚,逻辑清晰严谨,是个当老师的好苗子。
但学生就不是个当学生的好苗子了,闻冬序重复了第四遍,把步骤拆到系得不能再细,她才勉勉强强听懂。
物理老师听闻班里新来了转学生,于是让闻冬序把自己的卷子借沈灼看,闻冬序看同桌的。
展腾云捏着自己的堪堪及格的卷子松了口气,她还不想第一天就在新来的帅哥面前丢脸。
闻冬序的字和人一样清隽,笔锋简洁有力,卷面清爽干净,少有改动。
沈灼的笔尖轻轻点在闻冬序的名字上,闻冬序。
名字挺好。
闻冬序看起来是物理老师最疼爱的大弟子,一节课让他到讲台解了三次题。
教室温度不低,闻冬序只穿着件宽松的浅蓝色毛衣,男生个高腿长,穿着毛衣也不臃肿,反倒多了点慵懒,他站在物理老师旁边写板书,讲台都亮了几分。
物理课下课,闻冬序像被物理老师带走了魂,整个人又瘫回桌子上。
高二不像高一刚升学,彼此间还比较陌生,也不像高三学习压力飙升不放过一点学习时间,高二的大家都混熟了,是正最有活力的时候。
这种活力尤其体现在下午下课 30分钟的大课间。
本来这个时间段是留出来室外活动的,但昨晚一场大雪,操场的积雪还没清理干净,这会没人出去活动。
所以沈灼在大课间看到了打牌的,给人看手相的,煮火锅的,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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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唱戏的,唱的好像还是小寡妇上坟?
沈灼撑着头,对上了闻冬序无语的视线。
闻冬序的补觉计划又泡汤了。
“换个二人转,人家新同学刚来,整个喜庆的!”有人提出有效建议。
沈灼非常有礼貌:“你们人真好。”
旁边一个小眼镜鞠了一躬:“我先起个头!”他立马换了首小拜年。
展腾云的手相也不看了,自觉加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断有围观同学加入,最后居然变成了大合唱。
班级里好不热闹,让沈灼恍惚有种四周都洋溢着过年味道的错觉。
一曲唱罢,叫好声带着拍打桌椅板凳的喝彩不断,沈灼跟着大家很捧场地鼓了掌。
“沈灼你是南方来的吧,是不没听过二人转。”展腾云问。
“是,没当面听过。”沈灼说。
同学们大受鼓舞,又一连唱了好几首。
这种体验确实挺独特的。以前的班级下课很安静,大家都忙着低头干自己的事,一个班 30个人好像彼此都不太熟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现在这么......热闹。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反复徘徊在沈灼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小声哼着调子。
“咋样咋样好听不,你想学我教你啊。”展腾云抛着手里的硬币随口一问。
沈灼立马双手抱拳:“师傅!请务必教我!”
闻冬序正拧瓶子喝水,差点一口水呛出来。
展腾云也没想到新来的大帅哥如此接地气地好相处,简直热泪盈眶,立马抱拳:“徒儿!”
“师傅!”
“徒儿!”
“师傅!”
倒数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闻冬序收到胡叔的消息,让他在学校老地方取货。
货就是糖葫芦。
临近几个班有不少人跟闻冬序预定,所以胡叔会在这个时间把做好的糖葫芦送来,在学校西墙的栏杆旁边。
要到西墙栏杆,就得穿过小树林,因为天色已晚,树林隐蔽,小树林里聚着不少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这群人不畏严寒,顶着刺骨寒风也要约会的精神让闻冬序非常敬佩。他眼观鼻鼻观心地飞快穿过一对对连体人,满脑子想着赶紧拿货。
到了墙边,没看见胡叔,倒看见一群彩头人围着一个。
“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为首的七彩渐变色脑袋说。
闻冬序打算趁这群人没看见自己转身就走,他不想惹麻烦。
这群彩头人以“一脑袋 N多个发色”闻名当地,是这片儿出名的混混,很难缠。
“一看这小子就是有钱人,耳朵里这么大钻!”一个黑黄双拼头小弟说。
闻冬序脚步倏然停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颗闪闪发亮的钻,还有某个欠儿登看见他时骤然亮起来的眼睛。
天杀的。
闻冬序闭了闭眼,第一次有点相信了展腾云算卦的真实性。
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小序!”沈灼亲切地大声呼唤。
3. 咱俩应该打一架
闻冬序想说咱俩熟吗你就这么亲切地叫我你小子就是想把我拉下水陪你一块是吧!
混混们回头,彩毛脑袋们在风里齐刷刷飞舞,像染了色的拖把精,脸上写满了又来一只肥羊的兴奋。
来不及追究为什么沈灼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以及胡叔去了哪里有没有被混混们伤害的担忧,闻冬序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教导主任来了!”
一阵尴尬的冷风吹过。
小树林里的男男女女没动,混混们没也没动。
“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像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管教导主任叫‘潘闪电’。”为首的七彩渐变冷哼一声,“特意喊教导主任几个字不就是为了吓唬我们?”
居然还是个有脑子的混混。
一边双拼小弟刚要上前揪闻冬序衣领,就听见小树林里“潘闪电突袭!”的喊声和一阵混乱。
“卧槽这回是真的!”双拼色小弟转身就蹬上栏杆,还不忘招呼他老大:“老大快跑!”
一群彩头人几个眨眼功夫就翻栏杆跑了。
闻冬序刚松口气,就被手电筒的光照在脸上,潘闪电威严的声音传来:“那边那对儿,给我过来!”
哪对儿?
那对儿?
对儿?!!!
这对儿吗这?!
潘闪电踱着步,满意地看着刚捕回来,这会齐刷刷站成一排的一对对小鱼。
但看到最后两条一米八的大鱼时,脸绿了。
闻姓大鱼的脸也绿的。
从被当小情侣抓起来带进办公室,再到承受其他被抓的小情侣们的吃瓜表情,闻冬序的脸色就没好过。
沈灼倒是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眼里带笑。
大概是两条大鱼夹在小鱼们中间太过特殊,潘闪电一阵头疼,强压下心底不敢深思的惊涛骇浪。
他表面接受了闻冬序“被混混堵”的理由,没再接着问。但能问的还有很多:
所以你俩去小树林干什么?不去小树林又怎么会被混混堵?
但现在不能问。
“你们再有下一次,通通给我到国旗下念检讨!”潘闪电雷声大雨点小。
准备许久的撒网捞鱼计划,因着意外捞出的两条不能明着捞的大鱼,不得不选择了轻拿轻放。
小鱼们松了口气,出了门后感激地看着大鱼们。
一条大鱼攥着拳绿着脸,另一条大鱼双手插兜回以微笑。
因着欠儿登没补成觉,没拿到糖葫芦,还被混混堵,还被当成......闻冬序咬牙切齿,压制住想把欠儿登扔雪堆里埋了的心思。
“谢了啊小序。”欠儿登火上浇油,亲昵道。
“你他m——”闻冬序压低音量,勉强咽下粗话,“别这么喊我,咱俩熟吗?”
“多喊几声不就熟了吗小序。”欠儿登非常无畏。
“你再欠儿我就要跟你打一架了。”闻冬序瞪着欠儿登。
“好啊,随时恭候。”欠儿登挑着眉,呲牙冲他笑。
顾不上欠儿登挑衅,闻冬序心里惦记胡叔,拿出手机给胡叔发消息。
这才看见胡叔老早发来、但自己没看到的消息:西墙有混混,去东墙。
好在胡叔没事。
但自己tm有事!
回到班级,跟新同学被当小情侣捞进潘闪电办公室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哎,你俩真约会去了?”展腾云满脸八卦凑上来。
闻冬序攥着拳头嘎嘣一声。
展腾云乖巧闭嘴,满脸八卦地转头,问自己刚收的便宜徒弟:“徒儿你俩真约会去了?”
沈灼看着前桌浑身紧绷的背影,轻笑一声,“师傅你算一卦?”
“且看为师一算。”展腾云摸出铜钱儿,闭眼一抛。
“辛苦师傅!”沈灼拱手。
闻冬序拿出卷子,开始做题,但心思并没在题上。
展腾云睁开狐狸眼,眼中光华凝集,嘴里碎碎念:
“你俩是......是天命牵引之象啊!......是气场交融,大势相合!”
“是天所赐之良缘,是不可分离之羁绊!”展腾云越说越激动。
“真的吗师傅!不可分离之羁绊!”沈灼惊讶道。
闻冬序的笔尖深深扎进卷子:“信不信我把你俩打成不可分离之羁绊?”
展腾云迅速闭嘴做鹌鹑状。
沈灼毫不怕死,“咱俩才是羁绊啊小序!”
“我真觉得咱俩应该打一架。”闻冬序回头看着沈灼,认真地说。
这厮正撑着下巴笑着看他,“好呀,时间地点你定。”
秉着打一架出出气、以及送上门的不打白不打、以及挑衅挑到脸上怂的是孙子、以及教导主任不会连抓两天的暴躁赌徒心态,俩人约了第二天同一时间西墙相见。
待月西墙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雪影动,疑是欠儿登来。
是个打架的好时候。
沈灼约架没缺席,准时来到了西墙。
教导主任也没缺席,尾随着沈灼也来了西墙,把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两个刺儿头一网打尽,顺便捞了几对冰天雪地幽会的小情侣。
隔天早操结束,俩人肩并肩站在一对对小情侣们中间念检讨时,闻冬序脸绿得可怕。
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灼,咱俩是真该打一架。”
沈灼压着嘴角的笑:“好啊,这次别去西墙了,再被逮一次咱俩真要被传成‘不可分离之羁绊’了。”他微微抬了下下巴,轻声说:
“还有你检讨第二行最好把‘幽会’俩字去掉,要不像是在强调咱俩幽会一样。”
闻冬序拳头“嘎巴”响了一声,挤出一句:“明晚放学,东墙。”
“我会准时到的。”沈灼低头笑了下。
念完检讨,闻冬序无缝衔接被班主任提进办公室。
老仲完全没提检讨的事儿,而是点点桌子上的名次表:“期中排名出来了,除了数学物理,你都有退步。”
闻冬序看见自己的成绩排在班级第 9。
“问题还在英语。”老仲在闻冬序 80分的英语成绩上画了个圈。
老话题了。闻冬序低着头没说话。
老仲看了眼四周,摆摆手让闻冬序凑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实验的赵老师,最近在收一对三,我侄子就在她那,现在还有一个名额......”
闻冬序听说过这个赵老师,年年带重点班,手底下出的全是名校的苗子。想找他补课的学生多之又多,加上现在补课查得严,这个名额有多难得,闻冬序是知道的。
看着老仲认真的眼神,闻冬序想自己要是不答应都对不起老仲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但......
“谢谢老师,我还是不去了。”闻冬序说。
不是不想去,一是没钱,二是没时间。
赵老师的课不便宜,跟老妈说她一定会同意自己去,但闻冬序不想再给老妈增加压力。而且姥爷那边,胡叔那边目前都需要自己。
“这样啊,”老仲叹了口气,没追问原因,“那你自己多上点心,我真不想每次被你们英语老师专门拎出来训话了。”
“好的老师。”闻冬序想到老仲缩着脖子挨英语老师质问的场面,忍了忍笑:“我争取下次及格。”
“光及格可不行!也得奔着 130,要不是英语拖后腿,你是有机会冲一冲校前5的。”老仲恨铁不成钢,嗓门都提了上来。
“知道了老师。”老仲这一套词他从高一就开始听,已经能倒背如流了,英语不及格这件事,他甚至感觉老仲比他还遗憾。
“那我回了。”闻冬序说着就想溜,但被老仲叫住。
“等会,还没说完。”老仲翻开文件夹,闻冬序眼尖,看见上面写着沈灼的名字。
“你知道为什么安排新同学坐你旁边吗?”老仲职业病犯了,习惯引导性谈话。
“不知道,不照顾。”闻冬序想都没想就拒绝。
“咱们学校讲课进度比较快,尤其是理科。新同学刚转来,过渡期可能会比较吃力,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帮助一下沈灼。”老仲推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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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无视闻冬序的话。
“之前把展腾云安排在你旁边也是这个意思,展腾云这学期理科进步明显,老师知道这离不开你的帮助。”
闻冬序语气不情不愿,“我觉得沈灼用不到我帮助。”
那欠儿登刚来两天就跟班里人打得火热,更何况俩人还有“羁绊之仇”。
“其二,”老仲自顾自道,“沈灼转学前的英语成绩基本都在 145左右,你要多向他学习。”
夺,夺少?
145?
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吗。
闻冬序咋舌,“这太变态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在生活里大家习惯了扬长避短,但我们面对的是高考,讲究的还是要全面发展。”老仲说得口干,喝了口水,又接着说:
“更何况你的理科一直都很拔尖,如果只因为英语一门错失机会,就真的太可惜了。”
闻冬序指尖抠着衣角,听老仲长篇大论,直到上课铃响,老仲才依依不舍地放走闻冬序,叮嘱他英语方面多跟沈灼请教。
让沈灼教他英语?
做梦!
他闻冬序就算是死!就算是英语 0分!都不会跟这个欠儿登请教英语!
回到座位上,闻冬序想到自己英语成绩就叹了口气。
展腾云问:“老仲找你干啥?”
“你猜。”闻冬序有气无力地掏出卷子摊开。
展腾云一抛铜钱儿,嘴里念念有词,“英语?”
闻冬序:“......”总是在这种时候算得很准。
“我妈朋友的同学的老师,挺厉害的,他新出的网课,等我回家发你。”展腾云说。
“谢了。”
“也发我一份可以吗?”沈灼探过头。
“没问题,要不我也是暴殄天物,”展腾云非常痛快,“徒儿你英语也不好吗?”
“一般吧。”沈灼抱拳,“谢谢师傅。”
你家英语 145是一般。
闻冬序眼角抽了抽,不想说话。
“小序英语也不好吗?”沈灼笑着看闻冬序,丝毫没有他俩一会就要去打架的觉悟。
“何止是不好啊!”展腾云猛捶大腿,“那简直就是遗憾!”
还不等展腾云展开描述这段遗憾,英语老师就提着卷子进来了。
展腾云看着老师黑着的一张脸,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闻冬序,你给我解释解释,整个第一考场30人,为什么就你英语不及格?”
英语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教龄三十年,教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学生,闻冬序堪称是她职业生涯里最大的坎儿。
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也就算了,偏偏闻冬序是个理科能考满分的天才,偏偏这个天才他只有英语一门不及格。
英语老师觉得每次考试后的会议自己都颜面尽失,跟旁边满脸得意仿佛春风拂面的物理老师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冷宫里的废妃,一张老脸无处安放。
于是她把怨气全撒在老仲以及罪魁祸首身上。
教室里的目光纷纷落在闻冬序身上,闻冬序低头装死。
“下课到办公室找我!”英语老师一拍讲台,下了最后通牒,“下次再不及格以后我的课你都站着听!”
“知道了老师。”闻冬序小声。
“大点声!”英语老师又一拍讲台。
“知道了老师。”闻冬序提高音量。
“噗嗤。”沈灼没憋住低低笑出声。
我一会不把你摁进雪堆胖揍一顿我跟你姓。闻冬序磨着牙想。
东墙树林没那西墙密,情侣不多,积雪不少,刚好可以把沈灼摁雪堆里收拾。
但这只是闻冬序单方面的想法。
沈灼这欠儿登八成是练过的,虽然没有自己打架经验丰富,但招招又准又狠。
而闻冬序光有个冲劲儿,却完全没耐力,纠缠十几分钟终于力竭,被沈灼反扣着胳膊给摁在雪里。
“服不服。”沈灼跨坐在闻冬序身上,居高临下地问。
4. 服不服
“f%^(#”闻冬序整张脸陷在雪里,沈灼单手把闻冬序提起来一点就听见他还在嚣张:“服nm&…)#%¥)”。
沈灼手一松又给人摁了回去,另一只手揪住闻冬序头发,凑过去贴在他耳边说,“你说服了我就松开你。”
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又热又痒,闻冬序满脸通红。
一半气的,一半热的。
他这辈子头一回让人骑身上、摁雪里、还被问服不服!
服你大爷的灯笼锤子!
“什么时候说服了什么时候放你走。”沈灼也不着急,他看见闻冬序鼻梁被雪水打湿的小痣,摘了书包垫在闻冬序脸下。
这时候还他妈挺善良的啊!
一呼一吸满脸都是沈灼书包上的味道,这骚包欠儿登还给书包喷香水儿?!
闻冬序手腕被攥得生疼,但还是犟着不肯说。
沈灼看着闻冬序因为打架而松垮的校服衣服,心底升腾起了坏心思,他伸手进闻冬序腰上,挠他痒。
“哈哈——别,别挠我痒。”闻冬序一身痒痒肉,最怕被人挠痒,终于忍不主松了口。
“你个欠儿登,有、有种好好打架!”
闻冬序被摁着在雪地里扭来扭去,沈灼也憋着笑,笑得卸了力被闻冬序反扑。
两个人不再你一拳我一脚地互殴,开始小孩过家家,互相挠痒痒,在雪里滚成一团。
正“打”得激烈,就听身后传出一声疑惑的问候:“小序?”
互相往对方身上扔雪的俩人停手,齐齐扭头。
李倾被自己发小凶狠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摘下耳机,语气略带犹疑:
“你俩这是在......打架?”
“不然在幽会吗?”闻冬序语气凶恶。
李倾咽了下口水,刚刚离老远看见,他真以为俩情侣抱地上打滚,寻思这现在情侣都这么疯狂,在学校就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
但他没胆子说。
“要、要我帮你吗?”李倾看看闻冬序摁在沈灼脖颈的手,和沈灼环着闻冬序腰的胳膊,想起了这几天坊间的传言。
“有帮手胜之不武。”闻冬序还摁着沈灼没放,俩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着。
“这就是你那个‘天命之羁绊?’”李倾还是没忍住,指着沈灼问。
“是啊是啊。”沈灼偏头在闻冬序袖口蹭了下脸上的雪水,夸赞:“同学你眼光毒辣。”
闻冬序不知道是被李倾的话气的,还是被沈灼这一下蹭的,飞速松了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
“不打了。”闻冬序说。
“改天打也行。”沈灼捡起书包。
你俩管这叫打架?李倾心里叨叨咕咕。
“一块走吧。”闻冬序看了眼李倾。
李倾被闻冬序面无表情地一眼看得身上直冒鸡皮疙瘩,后悔自己为啥要为了抄小路来翻东墙。
俩人不绕正门,直接从东墙翻了出去,沈灼也跟着翻了东墙,跟在他俩身后。
这条路也是回沈灼家的路,闻冬序全当看不见这人。
“小序,我这次考试是真的马虎了,一会去了我家,你跟我爸求求情呗。”李倾试图先攻略闻冬序这个最不好惹的,他哭哭唧唧:“要不我爸肯定会揍我的......”
“你上次月考也是这么说的。”
“小序我——”
“我已经跟你姐说了,要是数学物理你俩再不及格,就上街支个摊算卦去。”
“我家传女不传——”
“她算卦,你当托儿。”
李倾闭了嘴。
沈灼“噗嗤”在身后笑了一声。
闻冬序回头:“你哪都能捡个笑。”
沈灼快走两步走到闻冬序身边,“一块走呗。”
谁想跟你这个欠儿登一块走。
这个季节室外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到了晚上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所以很多沿街的店铺都会在店门口摆几排雪糕和冷冻的生鲜卖。
校门口附近就有一片雪糕地。
李倾看见雪糕,眼前一亮,“小序等等我,我看见有新品!”
沈灼也溜达过去买了几支,结完账出来时李倾还在挑。
“吃吗?新品。”沈灼从袋子里拿了两支雪糕,递给了闻冬序一根。
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刚打架的不是他俩。
“不吃,嫌冷。”闻冬序果断拒绝,他站在超市的落地牌旁边,企图用牌子给自己挡风。
“冷吗?我觉得今天还好。”沈灼把雪糕袋子撕开咬了一口,像是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怎么可——”闻冬序嘴上应付,心里想着能不提这茬了吗像我多脆弱一样。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灼已经上前一步,把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眼神关切。
闻冬序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猛地撞在了广告牌上,广告牌向后倒去,支架刚好撞在他膝盖窝,闻冬序毫无防备地腿一软,向后仰倒。
沈灼伸手揪住闻冬序衣领,被连带着一块拍在广告牌上。
确切的说是闻冬序拍在广告牌上,沈灼拍在闻冬序身上。
闻冬序被沈灼拍了个七荤八素。
刚好李倾拎着一兜雪糕从超市出来,抬头就看见自己发小被新同学压在身下。
这怎么自己算个账的功夫俩人又抱一块去了!
“你俩怎么又抱——打起来了。”李倾看着发小脸色不佳,紧急咽下不该说的,扔下雪糕,一手一个把俩人拉起来。
“不小心摔了。”闻冬序瞪了眼沈灼,硬巴巴道。
“嗯。不小心。”沈灼压着嘴角的笑,单手把广告牌提起来,他走到背面看了看,还好没压坏。
老板也出来了,看见俩人好端端站着松了口气。沈灼和闻冬序道了歉,老板摆了摆手,语气担忧:“你们人没事就行。”
闻冬序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沈灼之后,好像就没有一天不倒霉的。
这人没事贴什么额头啊!
另一边李倾有意缓和气氛,他看见沈灼手里的新品雪糕夸赞道:“新同学品味挺好啊!”
沈灼笑笑:“你也是啊同学。”
“不光人帅,品味也这么好。”李倾嗦着雪糕,“表白墙都刷爆了。”
“真的吗?可以发我看看吗?”沈灼说。
“行啊行啊,加个好友我发你。”李倾立马掏出来手机,还肘击了闻冬序,“小序也加啊,别愣着。”
李倾一向会察言观色,早看出来发小那股别扭劲儿,催着让闻冬序也加好友。
果然,闻冬序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推拒道:“我手机没电了。”
“没事,推一下名片就好了。”沈灼半点不看脸色,边扫码边和李倾说。
“没问题!”李倾说。
“你们要是一起学习的话......带我个呗。”沈灼试探道,“有些进度我还没搞清楚。”
“行啊!”李倾特别痛快,晚上要是沈灼在,他老爸就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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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当外人面揍他!救星啊新同学!
“不行。”闻冬序冷漠道。
不提他自己不想跟这个欠儿登一块学习,李倾的小算盘他再清楚不过,拉着沈灼当挡箭牌,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倾今天这顿混合双打是早晚都要挨的。
“有什么关系嘛!大家都是同学,你俩又是‘天命——’”
“你要敢把那俩字说出来我保证你今晚体验一把混合三打。”
“求你了序哥,你也不想看着我被我爸打死吧——”李倾哀嚎抱大腿。
虽然不是很情愿跟欠儿登一块,但是为了保李倾一条小命,闻冬序还是捏着鼻子忍了。
李倾爸爸果然看在新同学的面子上没问李倾的成绩,李倾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强装镇定地进了房间。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沈灼一边唰唰写英语,一边听闻冬序给李倾讲题。
闻老师的教学水平依旧高超,学生的听课质量嘛......也跟闻冬序那个同桌一样堪忧。
可能还更差点,同一道题闻冬序讲了五遍,李倾才迷茫着眼神点头。
沈灼抬眼看了眼闻冬序,闻冬序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脸上有题?”闻冬序问。
”没有。沈灼说。
“那你瞅啥?”闻冬序说。
“心疼你。”沈灼转着笔:“没记错的话,这道题你今天讲了快十遍了。”
“习惯了。”闻冬序喝了口水,说:“他跟他姐一样,都拥有神棍家族鱼的记忆力。”
“哦,姐弟啊,怪不得。”沈灼了然地点点头。
“什么怪不得?”李倾接过话茬。
“怪不得你和你姐......长得有点像。”沈灼措了下辞。
“真的吗?你还是第一个说我跟我表姐长得像的人,不过她是我远房表姐,远到快出了五服了都。”李倾眨巴着圆杏眼,信以为真。
“做你题,说什么你都信。”闻冬序用笔尖点点卷子。
李倾咕咕哝哝低下头老老实实写题。
“我最开始就觉得展腾云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沈灼思考状,最后总结,“叫展驾雾。”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倾一秒笑喷,“小序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问我为什么不叫李驾雾。”
闻冬序:“......”
“哎,沈灼,你是不是带点混血?”李倾挤眉弄眼地八卦。
“带点,我爷爷是俄罗斯人。”沈灼说。
李倾一拍大腿,满脸兴奋:“我就说!群里讨论你讨论了一整天,比高一那会小序念检讨那次讨论得还热闹。”
闻冬序眼皮抽了抽,语气平静:“李倾。”
“我这就写!”李倾缩了缩脖子,笔下飞快。
闻冬序把当日份作业写完,忽地想起来老仲的叮嘱:
“过渡期吃力......帮助新同学沈灼......”
他有个屁的需要帮!他俩刚打完架!
但想起刚刚沈灼关切的眼神,闻冬序叹了口气,抽出草稿本。
沈灼在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就听见闻冬序“刷拉”撕下一块纸递了过来。
半截纸背面是密密麻麻的草稿演算,反过来也是密密麻麻的......各科的课程进度。
具体到哪一页哪一行,对应习题册的页码,还有几本要单独买的练习题。
沈灼冲闻冬序笑了笑,语气亲切:“谢啦小序。”
闻冬序低着头装没听见。
5. 三进三出小树林
闻冬序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直接去了胡叔家。
轻车熟路地在院门口的石头下面摸出来钥匙,门还没开就有一个圆滚滚的小黑影热情地蹿到他腿边。
闻冬序弯腰摸了一把小豆丁,“又胖了点啊豆丁。”豆丁绕着他兴奋地转了一圈,亲昵地用脑袋顶着他的腿。
给豆丁喂了饭,帮胡叔砍了柴,烧好炉子才回了自己家。
宋锐房间的灯亮着,闻冬序敲门进去,老妈刚好撂下电话。
“你张姨刚给我打电话来,说咱这动迁有消息了。”老妈叹了口气,一边合上书一边抱怨,“也不知道这次消息真的假的。”
闻冬序坐在老妈身后,给她捏肩膀,“等通知吧。”
宋锐拍了拍儿子冰凉的手,“这次一定要搬家,我这次不听你姥爷的了,住平房太遭罪了。”她拉过闻冬序的手,闻冬序双手粗糙红肿,关节和手背有细密干裂的口子。
“这不算什么。”闻冬序说。他闻到老妈身上那股熟悉的煤烟味,是每次烧炉子之后留下的。
闻冬序小学的时候,老妈就已经攒够了一笔楼房的首付钱,但姥姥姥爷拼命阻挠,首付钱也被拿去给舅舅换了新车,等几年后舅舅把钱还回来,正赶上房价疯狂上涨,买房的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他知道这件事一直是老妈心理过不去的坎,于是转移了话题,“胡婶怎么样了?”
“不好说。”老妈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今天下班去去住院部看了,一时半会都不能出院。”
闻冬序的手一顿,“我这周末去看看胡婶。”
“去看看吧,姥爷那边最近我过去,你就不用跑去做饭了。”老妈说。
“好。”闻冬序说。
平房区的夜里总是很安静,只能听到火炉里木柴噼啪燃着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狗叫。
闻冬序躺在床上听着窗框被刮得“哗哗”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躺下时有种不能放松下来的疲惫,于是又爬了起来,坐到书桌前翻开一套卷子。
胡叔家的门响了一声,应该是胡叔回来了。
闻冬序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手机卡顿了半分钟,紧接着跟放烟花一样弹出来一连串消息。
几乎都是各种群消息,班级群、几个兼职群、还有和李倾展腾云的小群。最上面一条是个陌生的卡通头像,是个橘红色的火焰头小人,呲着大牙笑得正欢。
火勺于两小时前发来一条消息:-谢谢小序帮我补进度。
闻冬序想起来这大概是欠儿登沈灼的账号。
火勺:沈灼
火勺:【小狗打招呼.jpg】
火勺:你怎么不说话啊小序?
火勺:【小狗探头.jpg】
闻冬序:......
对于沈灼这种自来熟又不记仇,前脚打完架后脚就能嬉皮笑脸跟人一块学习的欠儿登,闻冬序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提醒沈灼他俩是刚打完架之后大概还会打架的关系,显得闻冬序对这事多耿耿于怀一样。
提醒俩人刚认识三天一点不熟吧,显得他多冷漠无情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笑脸人嬉皮笑脸欠揍得很,动不动挑衅,挑得人一肚子火最后还能当没事人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闻冬序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沈灼就像黏豆包,表面人畜无害,实则黏完手黏牙,黏到上牙膛就抠不下来,咽下去噎人,掰开还是个黑心儿的......
闻冬序决定敬而远之。他不招惹粘豆包还不行么!
X回复:不用客气
火勺回复的很快:-方便问你道题吗?
不方便!我灯都关了准备睡觉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过渡期吃力......帮助新同学沈灼......”
闻冬序认命地把熄灭的台灯又拧亮,回复:哪道
沈灼发来了一张照片,闻冬序一眼认了出来,这道题他今晚也做了很久。
他拧着眉毛随手抓了张草稿纸,在空地儿上把步骤写完,拍给沈灼。
火勺:李倾那种细节注释你怎么不写?
闻冬序磨了磨牙,认命地补了注释。
沈灼发来了一条语音,语气懒洋洋的:“谢啦小序,帮大忙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见,如果打架的话我觉得还是换个地儿......”
闻冬序把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
X回复:gun
“他好冷漠。”沈灼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并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椅子,又转回桌子旁。
他戳进闻冬序的朋友圈,这人面上冷,像只炸毛猫,但朋友圈还挺丰富。
一张地包天胖狗傻张着嘴的照片,配文简洁,只有三个字:豆丁儿
一张扎满糖葫芦的架子的照片,配文:刚做好满二十起送
还是糖葫芦架子,但第三张照片让沈灼坐直,这是个青椒糖葫芦?
配文:新品冰糖大青椒两块钱一串只有5串勇士来
沈灼又想起那天那两串大肠糖葫芦了。他没敢吃,也没舍得扔,至今还在他家冰箱冻着。
这条朋友圈底下有是李倾的评论:我我我!新品必吃!
还是糖葫芦架子,第二张照片是......冰糖饺子?
配文:新品冰糖酸菜油梭子饺子三块钱一串只有5串不怕窜的来
......
后面的朋友圈除了几个兼职广告,剩下都是糖葫芦20起送,时不时会有各种新品出现,新品之“新”让沈灼自觉没见过世面。
冰糖辣条,冰糖人参,冰糖豆腐,冰糖牛肉干,冰糖章鱼小丸子,冰糖眼珠糖......
万物皆可冰糖,看得沈灼眼睛一点点瞪圆了,寻思这真的不是什么黑暗料理吗?
沈灼发誓,自己死都不会吃这些奇奇怪怪的暗黑糖葫芦。
但好像还卖得挺火爆,每次基本在朋友圈发布的几分钟内就能看见闻冬序自己的评论:卖没了请期待新品^-^
沈灼好奇心上头,在闻冬序最新平安夜新品预定的朋友圈底下回复:预定一份^-^
闻冬序发来消息:要带祝福吗?
沈灼马上回复:写祝兰兰大美女平安快乐。
闻冬序:ok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看了太多千奇百怪的糖葫芦,沈灼这晚的梦里都是糖葫芦,还被一群不可名状的克苏鲁糖葫芦追着跑了半宿。
-
闻冬序做题做到后半夜,六点起床闹钟响的时候天还没亮,他睡眼朦胧毫无反应地关了闹钟,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暗道了声不妙,天亮了。
平安夜这天低温低得好像空气都结了冰,吸进肺里的都是细碎的冰刺儿。
目之所见的除了苍凉干枯的树干,就是黑色的柏油马路和黑灰色的残雪。
因此在这片略显凄清的黑白灰里,闻冬序离老远就看到了路边晃悠几颗熟悉的彩头,彩头们露了一截儿脚脖子的紧身裤生生给这凄清的寒冬增添了一丝春的气息。
闻冬序心知肚明这缕春的气息这个时间段吹到学校附近,不是真的带来春的温暖的,而是为了堵学生要过路费。
这个平安夜可真平安。
大部分学生都会在害怕迟到和害怕挨打之间选择给钱,闻冬序倒不怕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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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怕挨打,但他没钱,也讨厌麻烦。
所以见到这伙人的那一刻,闻冬序想也不想掉头就走,打算绕到侧墙翻进去。
刚转过身,就看见边走边啃油条的沈灼。沈灼一见闻冬序就热情扬起油条,跟闻冬序打招呼。
但闻冬序步履匆匆,压根没有跟沈灼打招呼的心思。
对!你就这么径直走过去!完成上次没被堵成的遗憾!过个并不平安的平安夜!
俩人擦肩而过,闻冬序胳膊一伸,一手揽住沈灼肩膀,强行把人转了个圈,拔腿就走,压低声音:“别回头瞅,跟我走。”
“嗯?”沈灼不明所以,听了这话下意识想回头。
但闻冬序早有预判,搭着肩膀的手同时抬起,准确无误地把沈灼试图扭动的脑袋扒拉了回来。
“不 er,他们,他们是露着脚踝吧?我没看错吧?”沈灼匆匆咽下嘴里的油条,“他们上次也这么穿的吗?”
“人家爱穿啥穿啥。”闻冬序搭在沈灼肩膀上的手没收,俩人哥俩好似的走。
“我之前只是有所耳闻,给我看见真的了。看着我都冷。”沈灼把最后一口油条咬进嘴里,又从衣服兜里摸出来瓶豆浆。
闻冬序有点无语地偏头看了眼沈灼,“我看着你顶风吃东西我也冷。”
“凉了就不好吃了啊,但我确实没想过冷到这种程度,感觉油条拿出来的那一秒就凉了。”沈灼遗憾道,他插了根吸管在豆浆上递给闻冬序,“给。”
闻冬序没接,拐过路口,他嫌弃地松开了沈灼,“我不要,你快喝,要翻墙进。”
“舍近求远啊。”沈灼没再谦让,两口喝完把空瓶扔进垃圾桶,
闻冬序轻车熟路走到一处墙角,手一搭脚一踩,轻轻松松就跨上了挺高的围墙,他伸出手示意沈灼拉着他手上来,语气淡淡,“舍近求远和找麻烦你自己选。”
沈灼也伸出手和闻冬序击了个掌,说了声:“谢啦。”就撑着墙一跃翻了上来。
闻冬序缩回手,手心火辣辣的。
一进班级,沈灼就被满桌子包装得花花绿绿的苹果晃瞎了眼。一眼看过去都是商店里精美的包装款式。
闻冬序的桌子上也是差不多的景象,甚至已经溢到展腾云那边了。
“我预约的新品什么时候到?”沈灼忽然想起来昨晚在闻冬序朋友圈底线留的言。
“下午。”闻冬序说。
预定“平安圣诞”款糖葫芦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送crush,所以闻冬序喊了李倾过来一块帮忙拿。
老时间,老地点。
原计划是闻冬序和李倾拿苹果,李倾负责分给其他班,闻冬序只负责自己班,但沈灼非要过来凑热闹,说要先看看新款苹果。
栅栏太窄,只能把苹果一个个塞进来,胡叔在外面塞,闻冬序在里面接,李倾提着兜。
眼看着苹果快塞完了,小树林传来躁动。有人大喊潘闪电来了。于是按着计划,李倾提着袋子拔腿就跑。
闻冬序和沈灼跟在他身后跑。
“李倾怎么跑这么快!”沈灼看着眨眼间就跑远的李倾问。
“他短跑队的!”闻冬序边跑边说。
俩人混进争相往外涌的小情侣里,不少小情侣借着光线昏暗手拉手跑。
但谁也没料到,潘闪电就堵在小树林与教学楼中间必经的甬道上!
这是潘闪电的新计策——翁中捉鳖!
小鳖们被一网打尽。
潘闪电相当满意自己这次的作战,眼睛巡视着自己的猎物。
一男一女一男一女一男一女.....一男一男.....?
?
6. 突发恶疾
闻冬序沉默着不想说话。
沈灼把手里的苹果往身后藏了藏。
但一切都躲不过潘闪电明察秋毫的眼睛:“藏什么呢?拿出来!”
沈灼不情不愿交出来手里的新品平安圣诞款糖葫芦。
潘闪电看着眼前用苹果雕的玫瑰,以及上面淡粉色的糖浆,糖浆写上的小字已经模糊不清,潘闪电额角使劲跳了跳。
闻冬序两眼一黑。
这厮什么时候拿的啊!他就不能忍着回班再拿!这会人赃并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灼也感觉很冤,他看了眼满脸木然的闻冬序,心里的疑问差点实质化在眼前:
闻冬序你平时那些造型奇葩抽象的糖葫芦呢?!怎么这个时候还认真了啊?!
旁边传来小情侣们的窃笑。
潘闪电扣下了糖葫芦,挥手让他俩先滚,把小情侣们提进了办公室。
两人刚进班级,本来还闹腾的班级更闹腾了。
学校里的八卦消息总是传得飞快,这会所有人都知道这俩人“三进三出小树林”、“无伤出潘闪电办公室”、以及“不可分离之羁绊”的故事了,起哄的起哄,看热闹的看热闹。
回到座位,展腾云满脸八卦:“听说你们幽会又被抓了?”
闻冬序脑袋往桌子上一磕,陷入沉默。
沈灼笑了下,“大概这就是‘不可分离之羁绊’吧。”
“潘闪电没给你俩惩罚?”展腾云有点不可思议。
“没啊。”沈灼问,“惩罚还带后补的?”
“潘闪电经常罚人去扫分担区的。”展腾云说,“不过也能理解,潘闪电大概受到的冲击过大。”
“闭嘴吧。”闻冬序忍无可忍。
“‘天命之羁绊’的两位同学,潘主任叫你们放学留下打扫分担区,周末之前都是你俩扫。”门外一个同学憋着笑,扯着脖子喊道。
班里“轰”地炸开了锅。
闻冬序沈灼:......
课间,沈灼把收到的一兜苹果掏了出来,在展腾云八卦的视线中,他娴熟地抽掉里面塞着的贺卡,揣着苹果离开教室,片刻后空着手回来。
“送给老师们了。”面对展腾云快化作实质的八卦眼神,沈灼说。
“经验丰富啊徒儿,一看就没少干这事。”展腾云竖起大拇指,“小序就只会塞给我和李倾,去年冬天收的苹果吃了一个月。”
闻冬序回过头,“办公室人多吗?”
“没人,老师们都开会去了。”沈灼说,“专门挑没人时候去,要不太高调了。”
“把你的袋子借我用用。”闻冬序说着开始一张张抽贺卡。
展腾云马上明白过来,帮着闻冬序一起抽贺卡。
“哎,居然还有艺术班项灵灵的卡片!”展腾云眼尖,一眼就看见里面一张粉色贺卡上的名字。“我以为这种贺卡都不署名,免得被老师发现。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沈灼掏出袋子抖开,把闻冬序抽完贺卡的苹果塞进袋子,疑惑道,“是吗?”
“是啊,要是我送肯定不会写名字,顶多暗示一下,”展腾云说,“你以前收到的都写名字了?”
“我不知道啊。”沈灼挠头,“我没打开看过。”
“嚯,我跟你们这些帅哥没话说。”展腾云瞪完闻冬序瞪沈灼。
趁着上课铃响之前,闻冬序的一批苹果也顺利地送到了老师们的办公桌上。
放学后。
沈灼第一次打扫分担区,新鲜得很。
他拎着铲子跟在闻冬序身后,潘闪电不在,闻冬序肆无忌惮地让铲子在地上发出“哗哗”地摩擦声。
沈灼快走两步,一把提起了闻冬序的铲子,“受不了这声,我来拿。”
闻冬序由着沈灼拿走铲子。
一班的分担区在操场西侧,挨着小树林,闻冬序拿过铲子开始慢悠悠地铲雪。
“还打吗?”沈灼突然问。
“打什么?”闻冬序很快反应过来,活动了一下肩膀,“非挑衅是吧?”
沈灼吸了下鼻子,刚要说话,就有一阵暖流顺着鼻腔流到下巴,熟悉的铁锈味夹带着温热的腥气流进嘴里,紧接着他就踉跄一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哎呦我——”闻冬序肩膀活动一半,让沈灼的阵仗吓得差点别了筋,他声儿都变了调:“——我他妈还没碰你呢!”
欠儿登这是改变策略,要彻底讹上我了?!
要被讹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闻冬序撇下铲子就跑了过去,边跑边喊沈灼的名字,但沈灼只是抬了下胳膊,没出来说话。
看来有意识。
“先躺平!”闻冬序语气冷静,一手扶着沈灼的背和头,把人平放好,另一手把沈灼的脑袋歪向一侧,避免呛咳。
沈灼半阖着眼,脸比地上的雪白,人倒挺老实,从头到尾没反抗,由着闻冬序把他腿抬起来用雪铲支高。
“你感觉咋样了?好点没?”闻冬序边安慰,边摸了下沈灼颈侧脉搏,想给沈灼处理鼻血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前后忙活一套下来可能都没有两分钟,但闻冬序已经冒汗了,他这会由衷感谢老妈以前教的急救措施,要不自己这会肯定手忙脚乱,沈灼也可能有危险。
不过就目前观察,沈灼应该没什么事。
胸口有起伏,呼吸急快,脉搏弱慢。
冷汗、脸色惨白、喊名字有反应,且不再流鼻血。
看着沈灼眼睛眨了眨,目光聚焦看向自己,闻冬序抹了把脑门的汗松了口气,心里大概有了初步判断。
呼吸快大概是恐惧和焦虑引发的,脉搏慢就应该是晕倒的主要原因。
很可能是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
说白了就晕血了。
“你晕血好点没啊?”闻冬序牺牲了自己的围巾把沈灼的鼻血擦干净,动作粗暴。
沈灼气若游丝地开了口:“你这围巾太糙了......”
“怎么晕了都堵不住您的嘴?”闻冬序狠狠拿着围巾蹭过沈灼的嘴唇,咬牙切齿:“老子快让你吓死了。”
“谢谢了小序。”沈灼拍拍闻冬序颤抖的指尖。
闻冬序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当着他面原地晕倒,他还以为沈灼突发了什么恶疾,都已经做好了打 120的准备。
“你怎么就流鼻血了突然?”闻冬序用力攥了攥指尖,控制自己别抖。
“水土不服吧。”沈灼慢慢把腿从雪铲上放下来,“这边气候太干了。”
“那你晕血怎么回事,说晕就晕。”闻冬序说。
“可能遗传?”沈灼好像脑子还没恢复好,半晌才说。
“你跟人打架都这么打的吗?上来先晕一个恐吓对方?”闻冬序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
“我一般是给人摁雪里问服不服,不服就挠他痒。”沈灼也慢慢坐起身,没着急站起来。
“我真该就让你自己晕这!”闻冬序瞬间想起上次打架的惨痛经历,指着沈灼鼻子威胁:“小心我趁你病要你命。”
沈灼抬手捏住他手指,一击毙命:“你先不抖了再说。”
闻冬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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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语气凶狠:“谁他妈抖了。”
“我抖。”沈灼攥着闻冬序手指不放,语气可怜:“劳驾拉病号起来呗。”
闻冬序沉默着把沈灼拉起来,转身拎起铲子开始收雪。
“我也来。”沈灼去拿自己的铲子。
“病号别来,一会再晕了没人救你。”闻冬序没好气儿地说。
“我已经好了。”沈灼晃着脑袋,“病号恢复很快的。”
放屁,上一秒还要人拉你才能起来。
闻冬序到底没让沈灼一块收雪,强行没收了沈灼的收雪铲,警告他不听话就要一铲子糊他脸上。
“那下次让我来扫。”沈灼拗不过闻冬序,只好在旁边无聊堆雪人。
“今天堆雪人明天会不会被破坏?”沈灼问。
“明天你可以看到它的尸体,”闻冬序埋头继续铲雪。“碎尸万段那种。
“那算了,我见不得杀生。”沈灼语气颇为遗憾,他默默把堆一半的雪人对半切开,又对半切开,再对半切开。
闻冬序:......
合着你现在就给它碎尸万段了。
分担区地界不算小,俩人出来时,高一高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高三楼在上晚自习。
看着沈灼脸色已经回暖,甚至还有了显欠儿的趋势,闻冬序把铲子递给沈灼,毫不客气吩咐:“我回教室取书包,你去送铲子。”
沈灼点头,提着两把铲子原路返回。
分担区附近甬道光线不好,当闻冬序发现不远处站了好几个彩头人的时候,想走也已经晚了。
为首的七彩渐变满脸横笑着走过来揽住闻冬序的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关系有多好。
“同学啊,最近手头有点紧。”大头胳膊使劲压着闻冬序的脖子,隔着冰冷的空气,闻冬序闻到了大头身上总也不洗的衣服的味道。
“关我屁事?”闻冬序皱了皱眉,这味道有点像他姥爷家的厕所味。
“你怎么说话呢——”一旁三拼色小弟拎着根树杈子指着闻冬序。
闻冬序并不听他废话,弯腰后退,圆滑脱离大头禁锢,顺带着使了巧劲儿,把大头准确无误地叉到了那根树杈上。
然后他拔腿就要跑。
但已经有人堵在了他必跑之路上。
想着一会还要帮胡叔卖糖葫芦,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再晚一会商场人流量该少了,闻冬序有点烦躁。
“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打架我奉陪。”闻冬序语气不耐,冷冽的空气激得他大脑分外清醒。
“也没什么,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离二班项灵灵远一点,要不有你好看的。”七彩渐变歪头冲地上吐了口痰,又抹了抹鼻子,“你就是闻冬序没错吧?”
项灵灵?脑海飞速检索,但仍没把这个名字和认识的脸对上号,名字他有印象,但不知道是谁。
“谁托的叫谁来说。”闻冬序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怂货还有脸放狠话。”
“你骂谁怂货呢!”边上双拼色小弟凑上前,“信不信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你踏马——”七彩大头这才后知后觉,闻冬序不仅骂的背后主使,连自己也一块给骂了。”
大头又一横身子拦了过来,“钱呢?”他不依不饶推了闻冬序一把。
真烦啊这些人。
闻冬序撸起袖子,打算武力解决。
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倒在了雪地里。
一道身影擦肩而过,下一秒大头被撂倒,呛了满嘴雪,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身影拉起闻冬序就跑。
7. 糖葫芦托儿
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灼。两人飞速翻墙出学校,钻进一辆出租车。
“你不晕血了啊?”闻冬序看着沈灼的脸,没找到任何虚弱的迹象。
沈灼跑一路,大气都没喘一口,“我都说了早好了。”
闻冬序还是不放心,“有不舒服你要说啊。”
“放心吧,我之前晕最严重也就是几十秒就好了。”沈灼把脸怼在闻冬序面前,让他仔细看。
“那就行。”闻冬序把脸后撤,飞速转头看着窗外。
“去哪啊?”师傅问。
“去阜平路师傅。”闻冬序报了个地址。
“去阜平路只能给送到路口奥,那边拆迁,路不好,我车开进去费劲。”师傅说。
“行。”闻冬序说,他转头看着沈灼,“我付车费,先送我,我今晚得帮胡叔出摊。”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四十分钟。
“我跟你一块呗。”沈灼看着闻冬序,“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
“你又赖上我了呗?”闻冬序看见沈灼带笑的眼睛,又别过头看着窗外,“我今天可不送你回家。”
但沈灼帮了自己也是事实,要是没有沈灼横插一脚,摆脱大头那伙人估计会浪费更多时间。
“我认路了。”沈灼说。
“你是有多闲?”闻冬序说。
“我怕我回去再晕了!”沈灼把围巾往鼻子上围了围。“而且那平安圣诞限定苹果不今天给我,平安夜就过去了。”
“你不是刚说你已经好了?!”闻冬序看了眼沈灼,也把衣领拉高挡住鼻子。
“不这么说怎么赖着你啊。”沈灼倒是挺坦然。
闻冬序磨牙:“不和兰兰一起过吗?”
“兰兰工作狂呢,大好假日拥抱工作去了。”沈灼划开手机,才想起来给他亲爱的兰姑姑发消息。
火勺:「兰兰大美女,平安果明天再补给你吧。」
工作了已经?那年龄差起码得有 6岁。闻冬序下意识想。
倒看不出来沈灼喜欢的是姐姐类型。
“行吧。”闻冬序说,就看在沈灼帮了自己的份上让他跟着。
终于下了车,沈灼和闻冬序从车里钻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扯着脖子大口呼吸,空气里都是俩人呼出的哈气。
“你也——”沈灼看了眼把衣领拉下来的闻冬序,终于忍不住大笑。
闻冬序也绷不住开始笑,俩人站冰天雪地里灌了一肚子冷风。
“我一进去车里就感觉好像进了司机被窝。”沈灼又大口呼吸了几下,恨不得把整个肺拿出来通通风。
“暖气给的太足了。”闻冬序笑得脸酸。
他揉了揉腮帮子,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提醒沈灼,“看着点脚底下,这边路还没修好。”
沈灼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闻冬序,“我感觉再多呆一秒我就要晕车了——你慢点走,这路也太滑了。”他打了个趔趄,一把拽住闻冬序的衣服。
“这片总来不及铲雪,被踩实成了就会滑。”闻冬序伸出扯住沈灼的衣服袖子,防止他滑倒,但沈灼下意识就牵住了他的手。
沈灼这货怕不是火炉成精,手比烤地瓜还热。
闻冬序咽了咽口水,他有点想吃烤地瓜了。
领着沈灼进了胡叔家的院子,豆丁立马扭着尾巴热情地凑过来,沈灼也热情伸手去摸豆丁的脑袋瓜。
“你俩玩会,我弄下架子就好。”闻冬序扔下书包进了屋。胡叔已经提前做好了糖葫芦,这会只要组装在架子上就可以。
沈灼借着门口的灯打量四周,这是个不大的小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门口搭了个塑料的棚子,刚刚闻冬序就是从这个塑料棚的门进去的。
“你俩要不进棚里,外面挺冷的。”闻冬序从棚子门口伸出脑袋问。
进了塑料棚,棚子里别有洞天,一边放着老式自行车,另一边就是主屋门。
沈灼环视一圈,发现这个塑料棚是把门窗全都包住的,有半个小院那么大。
“这里面居然还挺暖和的。”沈灼搓搓手,把书包放下,跟着闻冬序一块把签子插在糖葫芦杆上。
“那是外面太冷了。”闻冬序把最后一根糖葫芦插上去,固定在车上。“你的那个限定在窗台,你自己拿一下。”
窗台上放着个挺精致的透明袋子,居然还绑了朵红色的拉花。
“怎么这个就有拉花?”沈灼指指那个看起来有点土气的小花。
“去年卖剩下的,刚看见了就顺手绑上了,看起来比较浪漫。”
正好可以拿去送你女朋友。
沈灼盯着那朵土土的拉花,第一次对浪漫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糖葫芦不是你家的?”沈灼这才想起来问。
“帮邻居胡叔卖的,”闻冬序边推车边说,“胡婶最近住院了,要是这批糖葫芦不卖掉,材料就砸手里了。”
“你们邻里邻居关系真好啊。”沈灼说。
“我们不是普通的邻里邻居。”闻冬序指挥沈灼,“帮忙把大门锁下。”
小院的大门和锁都是铁的,摸着冰手,沈灼锁完门感觉自己手快冻掉了。
又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胡同,沈灼不禁佩服闻冬序,推着挺重的自行车也走很稳。
街上的节日氛围还算是浓厚,一些店里放着圣诞节的歌曲,摆着圣诞树和小鹿角。
沈灼想起以前,父亲每年都会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今年的......
“喏,姐给的。”闻冬序塞了块巨大的烤地瓜到沈灼怀里,强行打断他的思绪。
“哎,烫烫烫。”沈灼一边捏掉烤地瓜的皮一边把地瓜塞进嘴里,逗得卖烤地瓜的大姐发出洪亮的笑声。
“给瞅给孩子饿得,都恶急眼了。”大姐又掏出来个烤地瓜递给闻冬序,“老弟你也吃。”
闻冬序试图拒绝,但大姐过于热情,拒绝失败,让他不吃也拿着暖手。
“这天儿啊,一天冷过一天了。马上元旦,你们学校放假不?”大姐问。
“放呢,”闻冬序背着风,咬了口热乎的烤地瓜,烫到了上牙膛,他猛吸一口冷气:“放三天好像。”
“放假也得帮老胡卖糖葫芦吧,要我说真实远亲不如近邻,老胡儿子要有你一半像样,他可就不用遭这些罪了。”大姐把手往袖口揣了揣,感慨道。
“等胡婶出院就好了。”闻冬序说。
沈灼三下五除二秒掉烤地瓜,抓了两根造型夸张的糖葫芦就走,“我去商场里逛逛。”
“嗯。”闻冬序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烤地瓜。
不到五分钟,沈灼领着两个女孩走了回来,他指指闻冬序的糖葫芦车,“就是在这家买的,水果新鲜,可以尝尝。”
两个女孩围着糖葫芦架子看,一人拿了一串沈灼同款糖葫芦。
“那家的烤地瓜也好吃,我刚吃了,也可以试试。”沈灼继续推荐。
闻冬序没吱声,但手利索得很,哗啦一声抖开袋子。
“那,那我们尝尝。”两个女孩看看沈灼,又看看闻冬序,你推我我推你地在大姐那又买了两个烤地瓜。
“包甜的老妹儿,不甜姐给你们退钱。”大姐笑靥如花,从烤炉里掏出两个烤地瓜,装进闻冬序的袋子里。
目送着两个女孩走远,沈灼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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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糖葫芦晃悠进了商场。
“老弟你行啊,还请个托儿来?”大姐揣着袖子笑,语气肯定:“这托儿长得真俊。”
“不俊不找他当托儿。”闻冬序说。
今晚的糖葫芦卖得很快,少不了沈灼这个糖葫芦托儿的功劳。大姐更是喜笑颜开,临收摊前又塞给托儿两串烤玉米。
回去路上,沈灼没心没肺迎着风啃玉米,闻冬序无奈开口:“你是嫌肠胃太好了吗?”
“啊?”沈灼茫然回头。
“对,就这个表情,再流个鼻涕,可以直接cos地主家傻儿子了。”闻冬序彻底没脾气了,“别迎风吃东西啊。”
“噢!”沈灼恍然,“但这个玉米太香了。”
“别啃了,带你吃东西去。”闻冬序说。
“吃什么!”沈灼停止啃玉米,期待道。
来了这个城市好几天,除了吃兰兰做的菜就是吃外卖,他都快吃烦了。原本以为今天也是回家点外卖,没想到闻冬序居然要请他吃东西。
“别期待太高了,就是普通吃的。”闻冬序看着沈灼亮晶晶的眼睛,有点无奈,觉得自己之前大概真是跟个地主家傻儿子在打架。记吃不记仇。
沈灼跟着闻冬序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挺偏僻的胡同,胡同里没灯,越走越黑,越走越窄。
沈灼越走心越没底:“你不会真想把我卖了吧?”
“是啊。”闻冬序上下打量沈灼:“看你膘肥体壮,能卖个好价。”
“体壮是真的,没什么膘。”沈灼更正道,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过我好像已经闻见香味了。”
拐过一个弯才看见一点光亮。饭店藏在胡同深处的平房区里。
就在沈灼在找饭店牌子的时候,闻冬序已经推门而入了。
走过一个大院子,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沈灼觉得自己瞬间活了。
店面很小,两边靠墙各摆了一张桌子,靠里侧的炕上也摆了一张小矮桌。
大概快要打烊了,店里冷冷清清。
闻冬序在挨着暖气的桌旁脱掉外套,刚一转身就被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抱住,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小序哥哥,你来啦!”
她大概十一二岁,瘦瘦小小地裹在校服里,眼睛被眼镜放大了一倍,像个营养不良的大眼鹌鹑。
“嗯,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闻冬序由着小姑娘抱着,表情柔和了几分。
小姑娘歪过头看闻冬序身后的沈灼,大眼睛亮了一下,毫不见外道:“这帅哥哪来的啊?”
“拐来的,一会拿他熬汤。”闻冬序说。
“熬汤白瞎了,”小姑娘撒开闻冬序,站到沈灼面前仰头看他,“卖给我们当人肉招牌吧。”
沈灼蹲下身方便小姑娘打量,“谢谢妹妹不杀之恩。”
小姑娘推推眼镜,夸赞“不错不错,挺有觉悟。”
沈灼哭笑不得。
“你们吃什么?”小姑娘指指墙边的暖气,“坐那吧暖和。”
“两碗猪骨拉面。”闻冬序转身看了眼沈灼。
沈灼正把手贴在暖气上,满脸期待:“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再加份烩菜。”闻冬序说。
小姑娘哒哒哒跑去厨房之后,“原来邻居家孙女,”闻冬序简要向沈灼介绍。
“你们邻里邻居相处真好。”沈灼视线停留在炕桌上片刻,转头看着闻冬序:“可以在那里吃饭吗?”
闻冬序看着沈灼清澈的眼神:“你要是不嫌脱鞋穿鞋麻烦,现在咱们就可以上炕吃。”
“换桌换桌。”沈灼一跃而起,蹬掉鞋蹿上了炕。
8. Merry Christmas
闻冬序:......
“这么暖和呢!”沈灼摸了摸皮革铺的炕面,“都烫手!”
闻冬序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沉默着看兴致勃勃的沈灼。
沈灼确实是第一次在这么破旧连门牌都没有的小店里,在热得烫屁股的炕上吃饭,估计吃完饭屁股也熟了。
小姑娘跟着一个秃头老头端来两碗面,闻冬序又去厨房端了一盆烩菜。
沈灼看着装面的搪瓷碗,碗口比他脸还大,两大块带肉的猪骨卧在面上,色泽鲜亮诱人,旁边还码了一圈切成片的香肠。
热气扑脸,刚吃的烤地瓜烤玉米这会估计已经消化完了,沈感觉自己的胃在嗷嗷待哺。
迫不及待先咬了口肉,肉香四溢香而不腻,面条劲道,汤头醇厚,比他之前在什么拉面店吃过的要好吃一万倍。
“小序这个朋友看着眼生呢。”老头扯过炕边的烟匣子边给自己卷烟,边跟闻冬序唠家常。
“是的张爷爷,他刚转学过来的。叫沈灼。”闻冬序把碗里慢慢喝了口汤。
“我叫沈灼,爷爷好。”沈灼规规矩矩打招呼。
“好,好,小序的朋友都尊啊,长得真俊尊。”老头仔细打量了下沈灼,口音让沈灼一时没明白过来了老头说的什么。
“俊,夸你帅呢。”闻冬序把烩菜往沈灼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
“谢谢爷爷。”沈灼笑着说。
烩菜是酸菜、猪五花、金黄色丸子、小粒蛤蜊肉和虾米做的,沈灼加起一块红色的块状物问闻冬序,“这就是血肠吗?”
“是,你看看你能不能吃得惯。”闻冬序还在慢慢喝汤,“那个丸子是萝卜丸子,也挺好吃。”
老头抽完烟,领着小姑娘走了,“你们吃着,我后厨还有活。”
血肠的味道独特,沈灼吃第一口觉得还不太习惯,但第二口就吃出了香。口感比鸭血要粉糯、细腻,肠衣脆韧有嚼劲,让他又连着吃了好几口。
酸菜则是酸爽鲜香,炸过的丸子浸透浓郁的汤底,甚至让沈灼觉得比肉还好吃。
时间挺晚了,放学之后又是晕血又是打扫分担区又是打架又是卖糖葫芦,俩人都饿了,沈灼空落落的心因为这顿热乎乎的饭而变得充实。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家味儿这么重的饭菜了。
沈灼风卷残云般吃完面,闻冬序还在喝汤,猪骨面里的汤喝完了,他又把烩菜里的汤舀进碗里喝。
“你怎么不吃面。”沈灼嘴闲不下来,又夹了块丸子。
“饿过劲了有点吃不下,要缓缓。”闻冬序也夹了块丸子,“看你吃这么香,给我也看馋了。”
“那个七彩鹦鹉什么情况啊?上次露脚脖子的也是他们吧?”沈灼托着下巴琢磨。
可能是天冷把脑子也冻迟钝了,闻冬序足足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沈灼说的是七彩兵团,他笑得差点呛了,“可能是吧。”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冷的天都要出来堵人,这要是堵不到不是白挨冻了。”沈灼又夹了块丸子,“还露个脚腕,这要是冻坏了都不能报工伤。”
闻冬序彻底绷不住了,筷子上挑着的面都笑掉了。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闻冬序要了个袋子装了点剩菜,把钱压在了碗底下。
小姑娘和她爷爷一块出来送的,小姑娘恋恋不舍,一手抓闻冬序袖子一手抓沈灼袖子,“下次什么时候来呀?”
“我不是卖你们店了么,随时来。”沈灼说。
“下次来提前说,我包饺子,带着小灼来吃。”老头说。
“好的爷爷,我一定来。”沈灼比闻冬序答应得还痛快。
“我以为我白来了,一进屋黑黢黢的。”沈纪兰说。
沈灼掐灭烟,关上阳台的窗。“我以为你不来了呢,给你带了平安果。”
沈灼打开客厅灯,掏出来平安圣诞限定版平安果递给沈纪兰。
“嚯!搞这么精致。”沈纪兰一身酒气,蹬掉拖鞋,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打量这个平安果。
“我同学做的,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沈灼看了眼脸喝得红扑扑的沈纪兰,“这是喝了多少啊。”
“小酌微醺,”沈纪兰啃了口苹果嘿嘿傻乐,“呦,你这同学手艺真不错,快赶上我了。”
小酌。那估计就是八两打底。
瞅着小姑傻乐这样,加二两。
开始说鬼话了,再加二两。
沈纪兰的手艺沈灼是知道的,分不清老抽和生抽,把白糖当盐用,明明炒糊了硬说美拉德反应......
沈纪兰吭哧吭哧啃掉了那个苹果,还嗦了嗦手指上了糖浆,也不知道洗没洗手。
沈灼叹了口气,再加二两。沈家祖传的洁癖不见了。
“桌,桌上有给你带的点心,”沈纪兰半阖着眼睛就快睡着,“我今天在你这将就一晚。”
行行行。
沈灼打量了下沈纪兰的脸,没化妆。他拿了条厚毯子盖在了沈纪兰身上。
洗了澡回了房间,沈灼关掉灯,觉得屋里憋闷得窒息。
这是他离开家后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可能是楼层太高,夜深人静的时候风挂过窗框就会非常响,沈灼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相册非常没有眼色地推荐了「去年今日」。
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一家三口的合照,沈灼眼睛刺痛,他飞快关掉手机,自欺欺人,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想想今天。
今天和闻冬序一起卖糖葫芦了,天气还是他不太能适应的冷,但吃到了好吃的面和好吃的家常菜。
沈灼翻了个身,又爬起来拉开窗帘,看见有雪花大片坠落。
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天,好像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
凌晨四点,沈灼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还没怎么睡就已经醒了,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他打开手机,上面有妈妈发来的消息:
Merry Christmas!小灼,要听姑姑的话,妈妈爱你!
他点开周如云的朋友圈,果不其然又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妈妈左手黄毛老公右手黄毛儿子,正举着香槟坐在壁炉旁笑得开心。
你开心就好。
沈灼合上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睡眠不足,眼睛有点不舒服。
起床,穿衣,叠被,铺平床单。
他简单洗漱推门出去的时候,沈纪兰在沙发上睡得乱七八糟,当枕头的抱枕飞到了茶几上,毯子耷拉了一大半在地上。
沈灼叹口气,过去把毯子揪起来给沈纪兰盖上,然后进了厨房娴熟地泡了碗泡面。
时间太早了,让兰兰女士多睡会吧,宿醉醒太早会头痛。
沈灼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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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小米,对着厨房里崭新的电饭煲研究了半晌,又添了点水,毅然按下的煮粥键。
沈灼慢慢吞吞吃完泡面,外面天还是黑的,他留了张纸条,让沈纪兰醒来记得喝“圣诞爱心粥”。
转身进衣帽间换衣服,下楼跑步。衣帽间里装着旧物的纸箱还是没有收拾,一个摞一个地堆在角落。
沈灼下意识伸手去搬箱子,触碰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算了,之后再收拾吧。
他穿上外套出门下楼,推开单元门的时候傻眼了,推一下居然没开。
拧着锁,沈灼又使劲推一下,门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外面是已经快淹没到小腿肚的积雪。
“天,这么厚的雪。”沈灼侧着身子挤了出去,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突然有些兴奋,整个人向雪地里扑去。
在雪地里像傻狗一样扑腾了一会,沈灼翻了个身望着天空。
北方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长且寂静,这是沈灼来到北方后留下的第一印象。
时钟要响过八次才能隐约看到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天空高而远,总带着抹灰败的蓝调。
不知道是极低温的原因还是干燥,也可能是两者都有,空气的味道总如针刺般冷冽,沈灼来这里三天,鼻血就流了三次。
前两次因为流量小没怎么晕,只是恶心干呕了一阵,但昨天流太多直接晕了十几秒。
但肯定是给闻冬序吓着了,看着自己的眼神跟临终关怀一样,摸颈动脉的手抖得跟开了震动似的......
天还是黑色的,没有月亮,但周围很亮,雪地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躺久了甚至还有点温暖。
去年圣诞,沈纪杉送了沈灼和周如云一人一条他亲手做的羊绒围巾,围着也是这么温暖。
沈灼闭上眼睛。
“这不样碎觉。”带着浓重口音的苍老声音从头上传来。
沈灼一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这会天还没亮,他出门的时候还是映着月光的一片白茫茫,看到雪的兴奋让他根本没注意周围还有人。
是个矮小的白头发佝偻老太太,让雪淹了小半个身子,光剩个脑袋和后背在雪面上飘,手里还提着两张纸壳。
“我没睡觉,我就是——”沈灼想解释,但老太太好像根本没在听,自顾自念念叨叨地走过,“这天气在雪地里碎觉是会被冻死的。”
......沈灼沉默地看着老太太从他身边跋涉过去,要不是留下一串脚印,沈灼真以为自己起太早见鬼了。
这么大雪是肯定不能跑步了,但他不想回家。
这个时间段街上冷清得很,一个人都没有,沈灼深一脚浅一脚在雪里走,感觉整个人快要冻成冰棍了。
闻冬序是听见外面的狗叫声醒来的。
老妈昨晚夜班,还没回家。
闻冬序把自己从温热的被窝里拔出来,裹得严严实实地走进厨房,拿出来昨天打包的剩菜。
推门出去的时候被地上卷起来的雪沫子糊了一脸,糊得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下这么大雪。
闻冬序缩回屋里,翻了条围巾围在脑袋上,昨天给沈灼擦血那条因为怕沈灼看见又会晕,直接丢掉了。
推开大门的时候,看见胡叔家的小院门是开着的,一个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背对着大门撸狗。
9. 路过
“沈灼?”闻冬序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欸?你醒这么早啊。”沈灼回头,嘴里还叼着个包子,地上的豆丁嘴里也叼着个包子。
看着沈灼精神洋溢的啃包子,闻冬序一时不知道自己没睡醒还是沈灼没睡醒,天色仍漆黑一片,现在刚早上六点。
“啊,路过,刚好看见豆丁在路边,我就给领回来了。”沈灼咽下嘴里的包子,从口袋里又掏了个包子出来,递给闻冬序:“还有个包子。”
“谢了,我不饿。”闻冬序拒绝了那个还冒热气的包子,转身走进小棚里,把剩菜倒进狗碗,顺手扫了扫院子的雪,清理出一条路。
做完这一堆事,闻冬序大脑清醒了点。
清晨六点,沈灼是怎么从他家所在的大北边,“路过”自己家这条偏僻的胡同的?
闻冬序呵了呵冻僵的手,回头看正孤零零蹲在雪地里摸狗的沈灼,迟疑着开口:“你......进屋呆会?”
沈灼没抬头,好像很认真地在看豆丁吃包子,“不了,你回吧,我一会直接去学校。”
现在离去学校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闻冬序皱了下眉。按着沈灼的黏人劲儿,拒绝倒显得不正常。
虽然最开始挺嫌弃这个粘豆包欠儿登的,但沈灼也帮了他,昨天还帮他卖了挺多糖葫芦......
闻冬序还是再次开口,“现在离去学校最少一个半小时,这种天气你要在室外一直呆着吗?”
仿佛是有感应一样,一阵强烈的冷风刮过,俩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会不会打扰叔叔阿姨......”沈灼语气迟疑。
“你只会打扰我一个。”闻冬序关上小棚的门,用膝盖顶了下沈灼的后背,不由分说道:“走了。”
“那豆丁——”沈灼歪斜了下站起身,瞅着眼巴巴的豆丁。
“那有个给它留的小门。”闻冬序指指棚子的一角,果然有个很不明显的小门。
沈灼放下心,跟着闻冬序进了他家院子。
闻冬序家院子很大,被积雪掩盖着看不清具体样子,只能看到院中一颗高大的树木。
“好大的院子。”沈灼感叹,“这是什么树啊?”
“杏树。”闻冬序言简意赅,“先进屋,太冷了。”
闻冬序家看起来比胡叔家要大很多,俩人在门口的地毯上跺掉鞋上的积雪,闻冬序在鞋柜底下掏出来一双拖鞋,“没穿过的就这一双了。”
沈灼看看闻冬序脚上的棉拖鞋,老实穿上了那双塑料的。
大门正对走廊,闻冬序领着他进了走廊左侧的门里。
这是挺大的一间屋子,但看起来冷清。
一张小床贴墙、折叠桌、书柜、衣柜、一把椅子。
“暖气可能还温的,你先贴着暖暖。”闻冬序指指靠墙的暖气。
沈灼走到暖气旁边唯一的一把凳子坐下,伸手摸了摸身后的暖气,能比他的手暖和那么一点,也就一点,聊胜于无。
面前就是假装书桌的饭桌。从桌子凳子的掉漆以及磨损程度推断,它们看起来都有点年代了,叫声它们爷爷都不过分。
闻冬序不知道从哪拖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电烤灯。拿了块抹布抹掉灰,通上电,照出来的光让沈灼瞬间失明了几秒钟。
“烤会灯吧,能暖和点。”房间唯一的凳子被沈灼坐了,闻冬序就坐在了床边。
“这灯还挺热的。”沈灼眯着眼伸开腿烤灯,没话找话。
他其实满肚子问题,比如问问闻冬序家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他父母呢,为什么只是邻居,闻冬序却愿意帮忙卖糖葫芦,甚至能随意进胡叔家。
但现在自己已经有点冒昧地进了人家屋子,再问东问西就更冒昧了。
“你不来我都忘了还有这个灯了,”闻冬序打了个哈欠又推门出去了,“你烤着,我去洗漱。”
沈灼无所事事,就近看桌子上闻冬序的书,基本都是数理化的练习题,几张徘徊在及格边缘的英语卷子皱巴巴落在地上。
沈灼把卷子捡起来看了看,很多不该错的基础题都错了。闻冬序这个英语水平大概还停留在初中。
跟闻冬序耀眼的数理化卷子相比,英语惨不忍睹,难怪每次英语老师对他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三中的进度还是挺慢的,比附中至少慢了三个月进度,作业也不多,甚至连晚自习都没有。
沈灼捡起笔在之间无聊地转,想着之后要额外找点题做做,三中的题还是偏基础,对他来说起不到提高的作用。
手机突然震了下,是奶奶的消息。
沈灼握着手机闭了闭眼,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打开消息。
是圣诞祝福,但语气依旧是严厉的,加上对沈灼叛逆的抱怨和对沈灼未来的期待。
好像沈灼的整个人生都尽在她的安排下。
呼......沈灼呼出一口气,关掉了手机。
闻冬序洗漱完回到房间,沈灼正百无聊赖地靠着暖气发呆,电烤炉的光照在沈灼脸上,显得沈灼看起来懒洋洋的。
“嘶!”沈灼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窜起来,“你手比冰块还凉!”
闻冬序缩回拍在沈灼侧脸的手,理所应当道:“不凉我还贴什么。”
“我就是烤困了!”沈灼愤愤,“看不出来啊你,蔫着坏!”
“见不得有人看着比我懒散。”闻冬序边说着边从一个罐子里抠出来一坨膏状物,在手里随便搓了搓就抹在脸上。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昨天不是想堆雪人吗?要来吗?”
“我没说吧?”沈灼看着闻冬序。
“那是你当时表情太明显了。”闻冬序别开头,不耐道:“来不来?”
“来来来!”沈灼跃跃欲试,穿好外套。
闻冬序也穿上外套,把围巾围在了头上。
“我刚就想说,”沈灼跟在闻冬序身后,“你这么系围巾,跟狼外婆一样。”
“是吗?”闻冬序突然止步,沈灼差点撞在他后脑勺上。
“那你看我这样像不像狼外婆。”闻冬序猛回头,一边笑一边用阴恻恻的眼神看沈灼。
“靠!!不要用这种眼神吓人啊!”沈灼倒退两步,震惊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这不符合你人设啊!”
“我什么人设?”闻冬序笑了,“狼外婆吗?”
“是啊!看着白白净净的,切开是黑的,”沈灼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狼外婆都没有你笑得恐怖。”
闻冬序打开室外灯,暗黄的光弥漫在院子里,他打开院子另一侧仓库门,从里面拿出来两双白手套,把新的那双给了沈灼,“只有干活手套了,凑合戴吧。”
“我刚还想着赤手空拳捏雪人。”沈灼戴上手套,瞅了眼四周,“我在哪堆?”
“随你,想堆房顶上也行。”闻冬序戴上旧手套,拿起铁锹走到门口,从门口开始推雪,“堆树上也行,”
“你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一说话嘴还挺碎。”沈灼走到树下,他拍拍粗壮的树干,“这树挺多年了吧。”
“我小时候就有了,每年会结杏子。”闻冬序的锹拐了个弯,把雪推向树下,“我有时候懒得说。”
“看出来了,说一句恨不得噎死别人。”沈灼说,他脑海里浮现出吃过的那些杏子果脯,“甜吗?”
“甜过初恋。”闻冬序说。
“那到时候得给我尝尝。”沈灼说。
“没问题。”
两个人一个铲雪一个堆,天蒙蒙亮的时候沈灼已经堆出来了个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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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雪人,他还去仓库里捡了几粒煤给雪人当眼睛鼻子。
“你这雪人堆得......”闻冬序弯腰在雪人前面打量,“像豆丁?”
兜兜齿,大眼睛,一边立一边垂的耳朵。怎么看怎么像隔壁豆丁。
“像吧。”沈灼得意洋洋,“我堆雪人还挺有天赋的。”
“该走了,现在去学校时间刚好。”闻冬序脱下手套,搓了搓冻僵的手。
-
路过早点铺子的时候沈灼又停下来买了豆浆和油条。
“你不刚吃过了?”闻冬序缩着脖子走,早上包头那条红围巾他没好意思戴。
“两个哪够吃,”沈灼背着风一口啃掉半根油条,嘟嘟囔囔,“我出门前还泡面吃了呢。”
“你胃口还挺好的。”闻冬序说。
沈灼转过身跟闻冬序并排,“睡醒了就开始饿,感觉总也吃不饱一样。”他叹口气,“你不是吗?”
“我早上没什么胃口。”闻冬序看着沈灼鼓鼓的腮帮子,寻思这已经是第几次看见他顶着北风在雪地里吃东西了,这人大概是真不怕灌进风肚子疼。
街上已经开始有扫雪车和拿着各种工具扫雪的人们,“刺啦刺啦”铲雪的声音络绎不绝。
“今早不能再有人堵你吧?”沈灼把油条袋子扔进垃圾桶,又从书包掏出一瓶豆浆。
“不知道啊。”
闻冬序自觉一向不爱自找麻烦,怎么惹上七彩大头的他也不清楚,但大头去年找麻烦的时候还没进化成七彩,是个非常炸眼的双拼大头,一半黑一半黄,跟胡叔家土鸡的毛色一模一样,趴在鸡窝里都分不清哪个是鸡。
项灵灵……又是哪个?
闻冬序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只能作罢,有一些班里的同学名字和脸他都对不上,更别提其他班的了。
可能是雪太大,早上出来铲雪的人也很多,不适合当众堵人,所以七彩兵团没有出现,俩人从正门进了学校。
沈灼路过闻冬序座位的时候,从书包里掏出来一瓶牛奶一块小蛋糕放在闻冬至的座位上。
“嗯?”闻冬序疑惑回头。
“早上得吃东西,”沈灼义正词严,“不然会长不高。”他欠欠儿地比量了一下俩人的身高。
闻冬序看着俩人之间一拳的身高差,沉默了。
展腾云来教室时候,惊讶地发现闻冬序正在喝牛奶。
因为昨天的一场大雪,早自习时教室里的男生全被征用去收雪。
一群人浩浩荡荡游走到自家分担区的时候,正看见隔壁分担区一群人嬉嬉闹闹。
几个人正怪笑着把其中一个倒霉催的扔进雪堆里,被扔的那个像待宰的年猪,雪都被扑腾起雾了。
“冬,冬序,help! help me !”熟悉的声音,悲惨的呼唤。
闻冬序拖拉着铲子从年猪身边路过,装听不见。
沈灼快步跟上,“好像是李倾。”他边走边回头努力辨认。
“哦。”闻冬序继续往前走,头都没回一下,“劝你也别去。”
“嗯?”沈灼疑惑回头,那群人正转着圈地朝李倾身上扔雪,像举行什么远古的仪式。李倾四脚朝天地扑腾,看着怪惨的。
不过沈灼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有热心群众向李倾伸出了援助之手。是班里那个唱二人转的小眼镜。
好像叫张远。
沈灼明白了为什么闻冬序要他别去,因为李倾怪笑着,把伸手拉他的张远扯进了雪地里,张远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大家用雪埋了个结实。
“......农夫与蛇啊。”沈灼搓搓手臂,“真可怕。”他刚转过头,就被闻冬序用雪糊了满脸。
“让你见识一下更可怕的。”闻冬序拍拍手上的雪。
10. 过往
“哎,你——”沈灼震惊,沈灼不甘示弱,立马弯腰捏雪球,但他没经验,捏的雪球还没等砸到人身上就散了。
闻冬序笑着又在沈灼脸上糊了个雪团,“免费体验,不爽不要钱。”
“你也挺欠儿啊闻冬序!还带偷袭的!”沈灼抹掉脸上的雪,弯腰躲避,并快速在手里捏了一个朝闻冬序扔过去。
分担区闹成一团,大家最开始还是小团体作战,但因为自家小眼镜被隔壁班给拉下水,这场战斗很快就变成了班级战,两帮人在各自的分担区搓雪并痛殴对方。
雪球雪沫满天飞,不断有人被撂倒在雪地里,下一秒衣领就被灌满了雪。
沈灼和闻冬序很快就从内斗变成了并肩作战,大概是新同学的面孔在一众老练的玩家中显得过于青涩,暂时还没人对沈灼下手,但闻冬序已经挨了无数个不知道来自谁的雪球。
“潘闪电来了——”把风的同学一嗓子让大家全老实了。
“今天先到这,下次让你们跪在雪里叫爸爸。”小眼镜把眼睛框摘下来揣进兜里,眯缝着眼睛放狠话。
“谁怕你!手下败将!”对面李倾双手抱肩,毫无畏惧。
一群人迅速散开,溜回自己的分担区,各找各的工具,装模作样扫雪。
潘闪电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同学们呼哧带喘,有几个的脑袋已经开始冒热气儿,脸红扑扑的。
“不错,没带手套的同学可以去门卫那领手套,可以拿回家戴。
“今年冬天雪多,辛苦大家了。”潘闪电摘下口罩大声说,“我还让食堂煮了点姜汁可乐,想喝的自己带杯子去打。”
“谢谢潘主任!”
“谢谢闪电!”
“谢谢潘达!”
大家七嘴八舌地道谢,情绪明显高涨,干活儿都更卖力了。
学校原来是没有这些的,但自从潘闪电上任之后,冬天有姜可乐,夏天有绿豆水,就连食堂都有了无限供应的汤。
“我好像听见谁叫我潘达呢?你们又给我起外号是不是?”潘闪电挺着肚子叉腰询问,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笑闹。
“哪有啊,还是叫闪电好听!”
“还是八十倍速版闪电!”
“......”
“你们这学生跟老师关系真好。”沈灼说,“一会去喝可乐吗?”
“是咱们这。”闻冬序把手缩回袖子里,经历了刚刚的班级混战,他的手这会已经冻僵了。
沈灼笑笑,“嗯,咱们这。”
回到班里拿杯子,闻冬序手里提着展腾云的水杯和自己的水杯,看了眼两手空空的沈灼。
“我还没来得及买杯子。”沈灼摊摊手,他这几天一个矿泉水瓶用到底,压根没想起来买个水杯。
闻冬序递过自己的杯子,语气生硬:“用不用?”
“谢啦!”沈灼说,“省着跟食堂阿姨借碗了。”
食堂煮的姜汁可乐用料很足。沈灼猛灌一口差点给自己辣出眼泪。
本来在雪里冻了半天,还没缓过来,一口姜汁可乐下去,沈灼感觉自己现在张嘴就能喷火。
“不是,这放了多少姜?跟可乐一比一放的吧?”沈灼辣得直抽冷气,从脸到胃都是热腾腾的,“我感觉我熟了。”
闻冬序笑得差点呛到,“这锅可能是潘闪电亲手熬的,”他拿着杯子盖浅尝,“对味儿,绝对是他熬的,别人熬不出这味儿。”
“给你喝吧,我无福享受,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重口了。”沈灼把杯子递给闻冬序。
闻冬序接过杯子,几口灌下肚,让沈灼叹为观止,他扫视周围一圈,几乎都是狰狞着一张脸喝的,只有闻冬序面不改色。
“其实还行,就是姜味冲了点。”闻冬序舔了舔嘴唇。
“这叫还行?”沈灼回味起嘴里那股火辣辣的味道,拧着眉,“一口下去我感觉胃都着火了。”
“多喝点就适应了。”闻冬序又去接了半杯。
“多喝点就辣死了。”沈灼说。
俩人晃晃悠悠溜达回班的路上,闻冬序踢路边的小雪块,这种雪块已经被冻成实心的,踢着不容易散。
把一块踢散,沈灼在后面又踢了一块到闻冬序脚边,“我发现了,你是真的心黑。”
“怎么说?”闻冬序把雪块踢远。
“今天暗算我两次了。”沈灼说,“都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有准备就不叫暗算了。”闻冬序坦然道,“你别忘了咱俩还有打架之仇。”
“你这么记仇吗?”沈灼啧了一声,“那刚刚呢?”
“刚刚就是故意的,偷袭你。”闻冬序毫无愧疚。
沈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语气愤愤:“你等着!”他把脚边的雪块踢了出去。
“好,我等着。”闻冬序嘴角弯了弯,“不过你还是先学会怎么把攥雪球攥紧吧。”
“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沈灼问。
“你要回去苦练攥雪球然后找我solo吗?”闻冬序说着,轻轻踢了脚雪块,这个雪块已经被踢得小了一圈。
“是啊,我要把你按雪地里尝尝雪的滋味。”沈灼咬牙切齿。
“周末啊,”闻冬序思考了一下,“准备元旦卖的糖葫芦,探望病人,去我姥爷家做饭,陪李倾打球。”
“......你还真是忙啊。”沈灼说。
“你要是找我solo的话我就挤时间陪你,恃强凌弱这事我还挺爱干的。”闻冬序嘴角上扬语气轻快。
“你舔舔嘴唇能把自己毒死吧。”沈灼说,“我想买两套题,校门口的书店没有我想要的。”
“周六下午带你去中心书店,”闻冬序说,“刚好我也要买点题。”
“英语吗?”沈灼压着嘴角的笑看闻冬序。
闻冬序抬眼看沈灼,“想笑你就笑吧别憋着。”他叹口气,“我跟你这种145选手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笑啊,”沈灼摸了摸嘴角,“你是没上心,多给英语点时间就好了。”
“没人跟你说过你特别不会掩饰表情吗?”闻冬序指指沈灼的眼睛,“你就差把想笑写脸上了。”
“哦好吧。”沈灼搓搓脸,言简意赅:“菜就多练。”
“......”闻冬序磨了磨牙,“你是真的欠儿登。”
沈灼呲牙,“彼此彼此吧。”
快到教学楼时,俩人迎面遇上手里拿着个杯子的潘闪电。
“你俩磨蹭什么呢!赶紧的要上课了!”潘闪电一声怒吼。
俩人顾不上小雪块,低着头拔腿就走。
-
手机响起的时候闻冬序正挑灯夜读,跟着英语死磕。
铃声刺耳,在凌晨两点的夜里突兀又尖锐。
闻冬序已经有点困了,想着磕完这张卷子就睡觉,明天的事挺多,但接通电话的下一秒他就清醒了。
“你胡婶不行了。”妈妈语气平静,“现在考虑转院还是保守治疗,你要不要过来。”
闻冬序抓着外套就冲出了家门,连大门都没锁。
闻冬序心里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但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是让他心脏剧烈抽痛,明天就要去看她了,怎么今天就......
胡叔一家是闻冬序家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胡叔因为是个罗锅没少挨人欺负,闻冬序和宋锐刚搬来那年,年轻气盛的宋锐赶跑了上门催债打人搞破坏的人,还帮着胡叔修好了漏雨的屋子,从那之后两家人的关系就开始变好。
闻冬序可以说是在胡叔和胡婶身边长大的。
宋锐工作相当忙,不仅连班还昼夜颠倒。那些年姥爷刚被查出脑血栓,宋锐像个陀螺一样,片刻都不停,根本顾不上闻冬序。闻冬序很多时候都是在胡叔家吃饭睡觉,他很多衣服都是胡婶给做的。
胡婶做饭很好吃,人也勤劳,家里总是干净整洁,小院里种着蔬菜,养着鸡鸭,有时还出去打零工补贴家用。但胡婶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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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还清了他们儿子欠下的外债,胡婶也病倒了。
闻冬序总是挤时间去看胡婶,但胡婶知道他很忙,不让他经常去,说自己很快就会出院,出院了给他做好吃的。
说好了做好吃的呢,都下病危通知了。
闻冬序咬着牙,他感觉自己牙在打颤,室外的低气温冻得他整个人都是麻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过去的回忆,走马灯一样播放了一路。
一路狂奔到医院时,救护车正停在院门口,宋锐只穿着件白大褂,正抱着胳膊在雪地里打电话,表情冷淡但语气热络:“那麻烦您了赵主任,帮了大忙了。”
闻冬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宋锐已经下达命令,“转去省医院,现在就走,你也跟着去,你胡叔一个人不行。”
宋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闻冬序,“病例和片子,你经管好了,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我明天下班过去。”
几个人推着担架床出来,娴熟地把人抬到救护车上。胡叔看见闻冬序就过来握着他的手,苍老的脸上写满惊慌和无助,眼底都是血丝。
“没事,胡叔,我跟你一起去。”闻冬序用力攥了攥胡叔的手,胡叔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手上是层层叠加的厚茧,这会抖个不停,闻冬序一阵心疼。
闻冬序上车前,宋锐塞给他一张银行卡,闻冬序知道这里面是宋锐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他看着宋锐,但宋锐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抬下巴,给他一个“去吧”的表情。
“放心吧。”闻冬序说,他把卡塞进兜,“你快回吧,穿太少了。”
宋锐点点头,转身进了医院。
救护车开出市区的时候,闻冬序才感觉自己换稍微缓了过来,他手心已经出了层冰冷的汗,狂跳的心也回落原位。
胡婶还昏迷着,胡叔缩在座位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
闻冬序看着瘦小佝偻的胡叔,想起小时候胡同里的孩子总是成群结队地学着胡叔的样子走路,朝胡叔扔石头,吐口水。胡叔从来都不计较,佝偻着身子一声不吭,走路都贴着墙根走。
幼时的闻冬序人小脾气大,一次路过看见有人欺负胡叔,直接冲上去一脚踹翻那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少年,把人家按在地上揍。
但闻冬序那时像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光有气势没实力,互殴没占到什么便宜,把对面的鼻血打出来,他自己脸上也挂了彩。
“下次再打平手就别进家门,丢我的人。”宋锐给闻冬序上药,娴熟迅速,
闻冬序脸上气鼓鼓的,一声疼都没喊。
包好了纱布,宋锐拍拍儿子后脑勺,“以后给你加餐,好让你快点长高。”
被对方家长找到家里的时候,宋锐把闻冬序护在身后,一幅“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气场,对方本就理亏,骂又骂不赢,打又不敢打,最后偃旗息鼓灰溜溜走了。
自那之后宋锐娘俩一战成名,连带着胡叔两口子都成为整个胡同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每年冬天胡婶都会给闻冬序做新棉裤,软乎又厚实,比买的还好穿。宋锐感激得不行,因为闻冬序年年身高长,衣服只能往大了买,不然就得一年一换,每年有合身又保暖的新棉裤直接解决宋锐的一大难题。
闻冬序摸摸身上的毛衣,针脚细密,这件毛衣是胡婶住院前织的,他今年身高长得最快,去年的毛衣袖子已经短了。
胡婶对于闻冬序来说,更像是妈妈。宋锐缺失的那部分陪伴,都是胡婶给他的。
闻冬序握着胡婶的手,她的手很凉。这双手以后大概再也不能给他做棉裤织毛衣了,也不会在雷雨夜里,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不要怕了。
他闭上眼睛。
我不再害怕打雷的夜晚了,也能给家里干活了,我不要衣服裤子,你能不能好起来。
我发过誓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
窗外黑沉沉的。
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
11. 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
到达省医院已经凌晨四点。
胡叔不识字不认路,全程被闻冬序带着在医院走,到一个个不同的窗口,缴费、挂号、签了一张又一张通知单,按着医生要求去买各种用品。
胡婶被抢救了回来,紧接着就进了重症监护室,重症监护室里灯火通明,绿衣护士们脚不沾地地在病床中间穿梭。
重症监护室里只能留一个人陪同,胡叔死活不肯再让闻冬跟着,让他去休息。
医院的走廊有很多陪护的家属在休息,闻冬序拐进楼梯间给宋锐打去电话。
宋锐很快接听,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她听完闻冬序的汇报之后叹了口气,“好歹抢救过来了,这一步没走错。”
“嗯。”闻冬序拉开外套拉链,医院里很热,他刚刚忙得昏头,这会才发现自己的毛衣已经汗湿了。
“钱不够再和我说,”宋锐那边传出打火机的“咔哒”声,她长呼出一口烟,“辛苦你帮忙照应了。”
“你最后这句话让我感到陌生,”闻冬序抹掉脑门的汗,“少抽点烟。”
宋锐假装没听见,“挂了吧,你找个地方歇会,你李叔中午到。”
“李倾他爸?”闻冬序问。
“李倾妈说让你一个小孩跟着不合适。”宋锐吐出烟圈,“多个人照应也好,等你李叔去了你就回来吧,家这边也离不开你。”
“好的。”闻冬序挂了电话。
楼道里寂静,只有苍白的灯光偶尔微闪,闻冬序眼眶发紧,太阳穴涨热,一整夜的奔波和紧绷的情绪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手机亮起,是日历的推送。闻冬序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元旦。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呼——”闻冬序深呼吸了几次,推门出去,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席地坐下。
他不能走太远,怕胡叔有事找不到他。
-
沈纪兰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到沈灼家的时候,沈灼还在睡觉,他顶着鸡窝头给沈纪兰开门。
“太阳都把你屁股烤熟了还在这睡。”沈纪兰把换鞋进屋把菜放在桌子上。
“我天亮才睡啊我的好姑姑。”沈灼撑着眼皮困得半死不活。
“大过节的你就没什么活动吗?你别告诉我你在学校一周一个朋友都没交下。”
沈纪兰对沈灼的交友状态并不放心,沈灼看着热情开朗,但这些年还真没见他跟谁玩得好。
“有啊有啊,”沈灼立马反驳,“我下午还要跟朋友一起去书店呢!还要跟他一块做糖葫芦!”
“嗯?做玫瑰苹果那个?”沈纪兰立马捕捉到重点,“你俩就去书店?不去逛个公园看个电影什么的?”
“这天气!”沈灼一指窗外,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这手伸出来都能冻掉的天气你让我逛公园?!”
楼下那个江湾公园,大概只有不怕冻死的鬼在逛吧。
“而且跟男的看电影有什么意思!”沈灼说。
“哦,那他对你有意思?”沈纪兰出其不意地来了一句。沈灼刚睡醒时候最好玩,思维不清晰,智商至少下降一半,能套出不少话。
沈灼小时候沈纪兰就这么逗他,大早上把人从被窝拎起来,让沈灼喊她“兰兰大美女”“兰姑姑最美”之类的。
彼时沈灼是个漂亮得像洋娃娃,抱起来是软乎乎的棉花团子。沈灼眨着眼睛忽闪着睫毛,迷迷瞪瞪叫她“兰兰大美女”的时候别提多可爱了。
可惜长大的沈灼开始主动这么喊她,沈纪兰反而没兴趣了。
“嗯?什么有意思?”沈灼以为自己没听清。
“那为什么送你玫瑰苹果,还那么精致,一看就没少下功夫做。”
“那是我特意和他预定要送你的!”沈灼瞬间清醒大半,意识到沈纪兰是在套他的话。
“我怎么知道是送我的,又没写我名字。”沈纪兰语气无辜。
“怎么没——”沈灼想起来写名字的那个,被潘闪电扣下了。
沈灼被沈纪兰“被我抓到了”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找借口逃进了卫生间。
明明班里同学也会开他俩“羁绊”的玩笑,但为什么沈纪兰一问,自己就有点心虚?
这心虚哪来的?
沈灼自己也搞不清。
收到闻冬序消息的时候,沈灼正在刷碗,沈纪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噼里啪啦打字。
“大侄子你手机响。”
沈灼飞速擦手,到客厅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闻冬序发来的消息。
X:下午两点可以吗
火勺:【小狗比OK.jpg】
X:那校门口见
火勺:【小狗转圈.jpg】
沈灼揣着手机哼着歌回厨房,完全没有留意小姑手机后一张探究的脸。
闻冬序是中午回来的,回来直接去了姥爷家,因为姥爷从早上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催他赶紧过去。
一准儿没好事。
果不其然,一进屋先踩了满脚瓜子皮。
昨晚估计又是舅舅他们在这里通宵打牌,牌桌都还没收。
桌上地上散落着酒瓶零食袋烧烤签,屋子里弥漫着闷了一夜的烟酒气,闻冬序按了按翻腾的胃,从昨天半夜开始胃就紧绷着,这会闻了垃圾的味道,他总有种想吐的冲动。
他第一件事就是无视了姥爷的咒骂,把客厅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
把脑袋伸到窗外狠狠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后,闻冬序感觉自己舒服多了,开始收拾屋子。
姥爷在房间骂骂咧咧,因为闻冬序本应该一早就来收拾屋子,现在不仅拖到中午,饭也没做。
更让他生气的是,闻冬序还是因为去照顾什么邻居才来晚的
。
“那罗锅给你多少钱你这么上赶着伺候他?”
“就这么乐意给别人当孙子?”
“自己家的活不干,还跑出去给别人干活,你就是贱得慌。”
闻冬序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
次卧里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又是舅舅他们拿来的:没盖的旧鞋盒里头装着双剃了头的皮鞋,断了腰的小茶几,一摞花色各异豁牙子的碗……
不过那个瘪下去的黑瘦坐垫儿长得倒有点像舅妈,他忍了想笑的冲动,想着宋瞿家八成又干净不少,垃圾没少清,还赚了波人情。
闻冬序随手拿起来一罐黄豆罐头,碎碎念出声,“五年前产的,保质期两年。”
他刚想把罐头扔进垃圾袋,就被姥爷叫住,“别乱动你舅拿回来的东西。”
“过期三年了。”闻冬序说着把罐头放回原位,进厨房做饭去了。
“毛都没长齐你懂什么?罐头怎么可能会过期?”老头把拐杖砸在门上,“败家犊子。”
今天老头心气儿明显不顺,还是别吱声了。上次扔了袋发霉苹果,差点被骂死。
飞快给姥爷做完饭,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两点,闻冬序默默佩服自己卡点的速度,简直就是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
周末的校门口冷清,闻冬序离老远就看见沈灼就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下,他穿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个高腿长地往那一戳,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闻冬序走近才看见,沈灼里还抱着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
“吃点。”沈灼把关东煮递过去。
“你先吃,吃完给我喝口汤。”闻冬序说。
“怎么说这么可怜,”沈灼把胳膊往闻冬序身上一搭,“走,哥领你再买一份去,小可怜儿。”
“跟谁哥啊哥的呢?”闻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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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扒拉开沈灼的胳膊,“我真就想喝口汤。”
他从昨天半夜忙活到现在,根本没顾得上吃饭,早就饿过劲了,现在感觉什么都吃不下。
“呦,你生日这么小难不成还想当我哥啊。”沈灼把碗塞进闻冬序手里,“这份我没动过,你拿着喝吧。”
闻冬序喝了口汤,暖意流进胃里,一直紧绷扭曲着的胃终于缓和下来。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沈灼突然凑近,盯着闻冬序的眼睛看,“眼里都是红血丝。”
闻冬序被沈灼的突脸吓了一跳,差点把关东煮扣他脸上。而且.....沈灼耳钉不是摘了吗怎么又戴上了......
“就没休息。”闻冬序后退一步,“昨晚陪胡叔给胡婶转院,上午刚回来。”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改天买也行啊。”沈灼看着闻冬序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是不是一晚上都没休息。”
“又不影响。”闻冬序低头喝了口汤,“回去我也睡不着。”
沈灼沉默地看闻冬序喝汤。
闻冬序一口气喝完汤,瞅着碗里的几串关东煮叹了口气,“就说让你先吃,我真吃不下。”
“谁先吃不都一样,我又没那么多讲究。”沈灼从闻冬序手里拿过碗,两三口就把关东煮吃完了。
“走了走了,去买书,别耽误你一会的行程。”
“一会没什么安排了,”闻冬序叹了口气,“下午去胡叔那做糖葫芦,晚上卖。”
“不是要做饭打球吗?”
“你比我记得还清楚。”闻冬序又开始捡地上的小雪块踢,“李倾上午和我说不打球了,让我回家休息,但我要把元旦这两天的糖葫芦做了。”
“我帮你做呗。”沈灼语气里带点期待。
“不用麻烦了。”闻冬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又不会。”
沈灼说:“我可以学啊,让我去呗。“
闻冬序看了沈灼一眼,“你真想来啊?”
沈灼点头。
“我们这只能管饭,开不起工钱啊。”闻冬序叹口气,看着呼出的哈气飞快消散在冷空气里。
“你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沈灼说。
“你倒是不挑。”看着沈灼真心实意想来,又想起来沈灼那会一个人在雪里蹲着摸狗的孤单背影。闻冬序沉默了下,接着说:
“不过说真的,一串糖葫芦利润也就几毛,我都是打白工的,胡叔是真发不起工钱,他又不能让你白帮忙,只能拿糖葫芦给你抵工资,再管你顿饭。”
“不用,我可以贴钱打工。”沈灼说。
“你脑子冻傻了吧,”闻冬序关切地看了眼沈灼,“头一回听说有人贴钱干活的,还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求求了。你就当我闲的。”沈灼双手合十。
“那你得答应啊,要不胡叔会过意不去。”闻冬序说。
“行,我蹭一顿饭,再顺便带两根糖葫芦回家。”沈灼说。
“先说好我做饭可一般,到时候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闻冬序说。
“没问题。”沈灼相当痛快。
书店的商场有点远,俩人中间还转了趟公交。
快下车的时候闻冬序突然问,“你生日几月啊?”
沈灼抱着胳膊,“反正比你大就是了,这个弟弟你当定了。”
沈灼简直幼稚得可怕,比个生日都能嘚瑟起来。
“少嘚瑟。”闻冬序说,“你跟八岁小孩没区别。”
刚一进书店,脸上的笑还没收,闻冬序就看见不远处宋瞿正站在一个女生旁边。
宋瞿看见闻冬序明显有点吃惊,但很快调在脸上挤出个自认为亲切实则猥琐的笑,语气带着点让人不适的黏糊:“今天没卖糖葫芦啊小序。”
12. “第一印象是欠儿登。”
闻冬序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宋瞿,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哎?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宋瞿受不了在女生面前丢面子,伸手就要去扯闻冬序,被沈灼向前一步挡住了。
宋瞿矮沈灼大半头,这会被沈灼挡得严实看不见闻冬序的表情,他面上有点绷不住,但语气矫揉造作:
“还是这么没礼貌啊小序,也不知道你朋友怎么忍得了你的,”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沈灼,意有所指:“真是佩服你的好脾气。”
闻冬序打算照例无视,他早习惯宋瞿的阴阳怪气,甚至能猜到他还会试图挑拨离间一波。
但还不等宋瞿再开口,沈灼就疑惑回头看向闻冬序:
“你们这书店门口还会刷新阴阳怪?技能是挑拨离间吗?但茶味儿太冲了,残次品吧?”
闻冬序憋着笑,语气淡淡:“抬举了。”
宋瞿脸色不怎么好看,准备好的挑拨离间生生咽回肚子。他冷哼一声,转身带着姑娘走了,边走边跟姑娘说:“我弟从小就这样,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别在意啊。”
姑娘没吭声,宋瞿自顾自接着道:“我都习惯他这样了,没办法,当哥哥的嘛,总要让着......”
进了书店,闻冬序轻声说:“刚刚谢了啊。”
“客气什么,顺嘴的事儿。那人太烦人了。”沈灼边说边说边瞄了眼闻冬序的脸色,看他脸色如常,又迅速补了一句,“要我帮你挑资料吗?”
“好啊。”闻冬序说。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宋瞿嘲讽回怼得哑口无言,闻冬序也不打算在沈灼面前装什么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一点没掩盖自己对宋瞿的厌恶,肯定道:“他是挺烦的。你看人眼光挺准。”
“那是相当准了,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沈灼边看书架的资料边说,“这本适合你,比较基础。”
“停,别给我发好人卡,那天明明就是你死皮赖脸赖着我。”闻冬序伸手接过卷子,回忆道:“你知道我看你第一眼什么印象吗?”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心地善良的宇宙第一美男子?”沈灼说。
闻冬序无语地笑了,“第一印象是欠儿登。”还重点强调了后三个字。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还帮你的小蛋糕点烟呢!”沈灼不敢置信。
“哪个正常人会帮一个蛋糕点烟啊!”闻冬序说,“我当时真以为你精神不正常。”
“这显得我多么友好且善解人意!还知道给蛋糕点烟!”沈灼说着自己都乐了。
俩人一个靠着书架一个面朝着资料,原地无声笑了半天。
“他是你哥?”出了书店,沈灼问道。
“舅舅家的表哥。”闻冬序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怼人。”
“我哪有你会怼人,”沈灼正色道,“我多文明,一个脏字儿都没说。”
“就是欠儿了点。”闻冬序笑着说。
“靠。”沈灼也笑。
买好资料俩人回到胡叔家,胡叔家的大门开着,院子里一人一狗正你追我赶,互相咬尾巴,玩得开心。
“你怎么在这?”闻冬序关上大门,问正追着小狗撒欢的李倾。
“来帮忙啊,”李倾义正词严,双手叉腰,“再说你的“羁绊”不也在这。”他一指沈灼。
“那你去把柴劈了。”闻冬序指指空空如也的柴垛,“正好我还没来得及补。”
“啊,劈柴吗。”李倾哼哼唧唧磨磨蹭蹭极为不情愿,“没有别的活儿吗?”
“洗水果烧炉子补窗框,你选一个吧。”闻冬序转身向屋里走去。
“那我还是劈柴吧。”李倾嘟嘟囔囔去拿斧头。
洗水果水太凉,洗完手都不是自己的,烧炉子熏一身烟,补窗框......他根本不会。
“我洗水果吧,我就会这个。”沈灼说,烧炉子和补窗框他确实不会。
闻冬序看沈灼一眼,指指拎起斧头摆好架势的李倾,“你去跟李倾劈柴,你俩换班劈。”
“来来来沈灼咱俩一块。”李倾巴不得有人跟他分担任务,招呼沈灼,大包大揽道:“我教你,我最擅长劈柴火了,我家以前柴火垛年年都是我码的,那叫一个板正。”
闻冬序没再管俩人,换了胡叔干活的衣服,先烧了炉子,等屋里慢慢暖和的功夫把水果倒出来洗。
沈灼进屋的时候闻冬序已经洗好了一大盆。
“我来洗吧,你手都冻成萝卜了。”沈灼指指闻冬序冻得通红的手。
“那我去熬糖浆。”闻冬序看了眼袋子里剩不多的水果,去厨房提了热水出来,“加点热水,要不水太冰了。”
“不用,刚你不也没加热水。”沈灼把手伸进盆里,水温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冰冷刺骨,浑身的热量瞬间顺着指尖溜走,手指头没坚持两秒钟就麻了。
“刚刚那是没热水,刚烧好的。”闻冬序把水贴着边慢慢倒进盆里,“别没苦硬吃,怕你下次不来了。”
沈灼眉眼慢慢带上笑意,“那肯定不会啊,我还想天天来呢。”
“啧,”闻冬序挑眉,“赖上我了呗。”
“是啊是啊,”沈灼仔细洗着盆里的水果,顺着闻冬序的话往下扯,“天天找你来混吃混喝。”
“行,肯定好好喂你,正好也快过年了。”闻冬序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柴。
“过年了什么意思?”沈灼不明所以。
“喂胖了宰了吃肉。”
......
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也没什么逻辑,沈灼觉得这种感觉跟做梦一样,梦到哪句说哪句,上一句还在扯学校,下一句扯到了过年杀的年猪该怎么吃肉。
这大概是自己太长时间没跟人聊天的后遗症?纯憋的,但闻冬序怎么也......
沈灼把水果一个个码在沥水篮里,抽空抬头瞟了眼闻冬序,这人跟平时也不太一样,突然这么无厘头。
闻冬序给沈灼的感觉就是超出正常的成熟,不像个 18的高中生,身上背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责任感。
但有些时候闻冬序又幼稚得出奇,就比如现在......
俩人蹲在灶台前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脸上抹锅底灰,闻冬序大概是睡眠不足导致状态不佳,接连失误,沈灼想有意让两把都没用,这会闻冬序的脸上已经黑得无处下手了。
“你又输了,没地方抹了。”沈灼一张俊脸笑得灿烂,他食指沾灰,在闻冬序脸上比比划划。
闻冬序摆摆手趁机开溜,“留到下次。”
沈灼不干了,“下次没准就不抹灰了,我多亏啊。”
“欠你个惩罚行了吧,你说了算。”闻冬序着急在李倾进屋前把脸洗干净,随口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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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沉思了片刻,说:“先欠着。”
“行行行。”闻冬序很敷衍。
“要不下次先让你十把吧,你这技术菜得跟报答案没区别,出拳前我都能猜到你要出啥。”沈灼说欠着惩罚但这会嘴上不打算放过闻冬序,欠欠儿地开启嘲讽模式,“我赢得都要不忍心了。”
闻冬序猛地从脸盆里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恶狠狠瞪了眼沈灼,“少嘚瑟,下次再战!”
“下回你也赢不了,小菜鸡。”沈灼欠嗖嗖地朝闻冬序呲牙。
两人休战。闻冬序撑着下巴盯着灶火发呆。
以前胡叔家这些活闻冬序一个人就能干完,有时候李倾会来帮忙,但都没有今天这么......这么惬意。
闻冬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干活肯定谈不上惬意,但现在盯着眼前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糖浆,旁边的沈灼在擦干一个个水果,屋外还有李倾砍柴的声音和豆丁欢快的叫声,他觉得有种久违的放松。
这种放松一直持续到做完糖葫芦。
天擦黑的时候,闻冬序本来还想着带俩人去吃猪骨拉面,但李倾说他带了菜非要露一手,沈灼表示非常想尝尝李倾的手艺,于是厨房让给了李倾,闻冬序被赶到小屋休息。
胡叔家的小屋是闻冬序小时候经常住的,打扫得干干净净。闻冬序本来想躺着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但眼睛一闭上困意就瞬间席卷而来。
沈灼进屋的时候,看见闻冬序躺在炕边睡得正香,连他进屋推门都没反应,这个房间的门打开的声音比鬼叫得还惨,闻冬序却连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估计是累坏了。
刚才在厨房,李倾边利索地收拾菜边跟他讲了胡叔家的事儿,沈灼这才知道闻冬序从昨晚到现在根本没合过眼,他原以为这人至少上午还休息了,但李倾说,闻冬序上午刚回来就去了他姥爷家当劳动力。
小可怜儿啊。
小可怜儿睡着的时候没他醒着那么冷,大概是因为烧了炕后整个房间都暖了,连着带着小可怜儿看起来也暖融融的。
沈灼想起来第一次看见闻冬序那天,他整个人像个带刺儿的冰茬,又冷又扎人,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唱生日歌。
这会的闻冬序闭着眼睛,睫毛遮着看不到眼底一贯的冷漠,也感受不到他气质上的疏离,没有他日常里那么成熟,反倒更像他现实年龄该有的样子。
可能是炕太硬,睡着不舒服,闻冬序动了动翻了个身,脸朝向沈灼,一侧的脸颊压着,像个小孩。沈灼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李倾做好饭叫沈灼出去吃,俩人一合计,决定留好饭菜在锅里,不叫闻冬序起床了。俩人风卷残云吃完,歪歪扭扭相当生疏地地把糖葫芦扎在车上,推着出去卖了。
-
闻冬序是被热醒的。
他梦见自己被扔进火里像烤鸡一样烤,他左右翻身都觉得烫得可怕,一边又觉得自己太有觉悟了,自己转着圈儿地烤自己,保证出锅时熟得均匀......
闻冬序终于大汗淋漓从炕上坐起。
炕烧这么热,谁tm给我盖的被?
他掀一把开身上又重又厚实的被子,又摸摸身上完全没脱的外套,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被烤得外焦里嫩,直接能端上桌了。
四下漆黑寂静,没人回应他。只有北风刮在窗棂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