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说书人,怎么金榜题名了?》 第1章 穿越与分家 “砰!” 粗陶碗砸在青砖地上碎成八瓣,黍米粥溅了齐砚一裤腿。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听见头顶传来炸雷般的怒吼。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齐铁柱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木桌上,震得油灯直晃,“娘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齐砚抬起头,正对上大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屋里弥漫着劣质灯油燃烧的焦味,混着灶房飘来的柴火烟气,老旧的窗户上,映着老槐树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影子。 “大哥,我...” “你什么你!”大嫂赵金桂尖着嗓子插话,手里纳鞋底的锥子狠狠往草垫上一戳,“整整八年,家里供你吃供你穿,结果呢?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齐砚喉头发紧。 原主的记忆像打翻的酱缸,止不住的涌出来。 三天前他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时,正披麻戴孝。 母亲头七的纸钱还没烧完,债主就上门讨要原主在县城喝酒欠下的五两银子。 更糟的是,里正送来徭役文书,要求齐家出丁去修河堤。 但原主的母亲临死前留下遗言,要齐铁柱继续供养原主读书,所以服徭役的事情是能落在齐铁柱身上。 接踵而至噩耗,让齐铁柱情绪彻底失控。 “铁柱啊,不是嫂子说你。”赵金桂把七岁的儿子虎子往怀里搂了搂,“咱家就剩三亩薄田,虎子也该进学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县试都过不去,我看也甭学了。” “大嫂,这怎么行?”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二嫂柳芸娘愁眉不展,“当初婆婆闭眼前嘱咐过,小叔子必须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闭嘴!你这个克夫的倒霉玩意!” 赵金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浑身发抖:“那老太婆活着的时候,根本不把我和铁柱当人,天天吸我们的血,供着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读书。现在她死了,留下两句屁话,还想让我们一家当牛做马?” “做梦!” 赵金桂骂骂咧咧,唾沫横飞,想是要把多年积压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柳芸娘被骂的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再说。 看着眼前这一幕,齐砚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他熬夜写论文猝死前,刚成为汉语言文学博士。 如今穿越成这个穷书生,面临的烂摊子比毕业论文难搞百倍。 眼下的朝代虽然没听说过,但却和前世历史里的唐朝一样,取消了世袭罔替的旧制度,大兴科举之设。 像是齐家这种坐落在山沟沟农户,以全家之力供养的读书人若是考不得功名,那这一家人就穷死了。 大嫂骂的虽然难听,但她说的都是事实。 母亲变卖嫁妆供原主读书,他却借着读书交流之名,流连勾栏,吃茶饮酒,县试屡屡落榜,外面还欠了一屁股风流债。 这种劣迹,大嫂没掐死他都是心软了。 但是...原主干的事,跟他齐砚有个鸡毛关系? 这锅他不背啊! 虽然收到过高等教育,但他又不是道德圣人。 且不说他这副文弱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徭役,就算抗住了,也等于说放弃了读书的机会。 一步落,步步落。 这可是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 而他,齐砚,前世的汉语言文学博士,专业也对口。 你不让我读书,让我服徭役? 躺赢你都不会? “大哥。” 齐砚突然起身,深吸一口气,“这徭役,我不去,我要继续读书。” “你读个狗屎的书!” 齐铁柱脸色顿时黑了,破口大骂: “你睁大狗眼看清楚!” 齐铁柱猛地掀开衣襟,露出腰间蜈蚣似的伤疤,“去年我给张家扛活落下的!你倒好,用我干苦工赚的钱在怡红院搂着姐儿喝花酒!” 说话间,他踹翻条凳,“给你两条路——要么去修河堤,要么滚出这个家!” 柳芸娘咬了咬唇,急切切挡在两人之间劝说。 “大哥,小叔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让他去修河堤他哪受的住?” “受不住?我受得住他凭什么受不住?他不是人?” 齐铁柱越说越气,怒骂道:“老子不但要他服徭役,还要让他种地、做工,赚钱供我儿子读书!这些年他从我这吃的用的,全都要换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砚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儿,恐怕要净身出户了... “大哥...” 柳芸娘不似赵金桂那般粗糙,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模样长的温柔乖巧,一双水润的眼睛在其砚身上看了又看,十分舍不得。 她本想再劝劝,却被齐铁柱粗声打断。 “大什么哥!在废话你也跟着滚蛋,看谁敢要你这个克夫的!” 齐铁柱话说的难听,芸娘顿时红了眼眶。 冷哼一声,齐铁柱看向齐砚,板着脸说道:“看在娘的份上,外头草垛边上的茅草屋留给你,从今天开始咱们分家了,以后咱们各服各的徭役,谁也别指望谁!” 齐砚心里咯噔一声。 按朝廷律,分家后徭役要按丁口均摊,每家一个,他和齐铁柱谁都跑不掉。 “赶紧滚!” 大嫂赵金桂将齐砚的衣服胡乱拢在一起,全都扔到外面。 齐砚轻叹口气,捡起衣服住进外面的茅草屋。 茅草屋年久失修,夜风灌进来,吹得他遍体生寒。 推开窗户,齐砚借着月光房整理原主的书箱。 四书五经六义,这个世界学的居然也是儒家的经史子集,甚至连历史人物都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秦国覆灭后,楚汉之争活下来的是项羽,之后重建楚国。 历经五百年沧海桑田,现在当权的王朝国号为‘梁’。 这算是平行宇宙吗? 就在齐砚思索间,门轴“吱呀”轻响,柳芸娘闪身进来,手里攥着一方手帕。 “小叔...”她声音比蚊子还细,将手帕塞给他,“这个你拿去当了...” 手帕掀开,赫然是一只样式老旧的银镯。 齐砚露出错愕的表情。 “二嫂,这不是你的嫁妆吗?” “什么嫁妆不嫁妆,不过是个压箱底应急的东西。” 柳芸娘低头看着脚尖,手指在胸口的发丝上缠绕,她柔声道:“你拿去换了钱,打点打点官差,说不准能把那徭役免了...” 说着,柳芸娘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眼中水光氤氲,“你只管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只要别忘了二嫂就好...二嫂是个晦气的,不能改嫁,你大哥大嫂也嫌弃我...” 说着说着,柳芸娘声音哽咽起来,齐砚心生悲悯,神色动容。 柳芸娘是个苦命人,刚嫁给原主二哥不到三天,二哥就得了怪病死了,村里人人都传她克夫,如避蛇蝎。 虽然齐家人没赶她走,但也只是当作奴仆驱使。 现在婆婆死了,大哥大嫂也愈发不待见她。 看来柳芸娘是把他当做救命稻草依赖了。 “二嫂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不过这镯子就算了。” 柳芸娘擦拭眼角,露出不解之色。 “那徭役可如何是好?” “既然花钱能免徭役,那我想办法赚点钱就是了。” 齐砚眯起眼睛,胸有成竹。 好歹是穿越者,赚点钱该不难吧。 柳芸娘见他不像是在逞强,将银镯套在手腕上,她看着齐砚风神隽秀的侧脸,脸颊滚烫动了动嘴唇。 “小叔,嫂嫂知道你喜欢我,但以后不许偷拿我肚兜了...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个了!” 羞愤的跺了跺脚,柳芸娘夺门而去。 齐砚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什么玩意? 偷肚兜? 努力回忆原主的记忆,齐砚脸色越来越奇怪。 还真有这事... 怪不得柳芸娘这么义无反顾的帮他。 她恐怕是不仅仅是把他当依靠,而且还觉得他喜欢她... 看她这副娇羞的样子,恐怕还是双向奔赴... 怪不得他总觉得二嫂看他的眼神像是拉丝了一样。 感情是亲情变质了! 第2章 卖话本 茅草屋里睡了一宿,冻得齐砚直抽鼻涕。 天刚蒙蒙亮,他就背着竹篓上了山。 晨露打湿了粗布鞋面,林间雾气缠绕在膝间,他拨开带刺的灌木,眼睛扫过每一处可能长着草药的角落。 “连蒲公英都被人薅干净了......” 齐砚蹲下身,指尖拨弄着光秃秃的草根。 前世的爷爷是县里有名的老中医,他从小跟着认药,本以为能靠这手艺解燃眉之急。 可转了大半个山头,别说值钱的灵芝、黄精,就连常见的车前草、夏枯草都只剩残根。 山脚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几个屁大点娃娃挎着竹篮跑过,篮子里堆着新鲜的益母草。 齐砚翻了个白眼,连小孩子都认得草药。 这就业压力有点大啊...... 他泄气摇了摇头,拎着空背篓下山。 晨雾散去,田里头齐铁柱正抡着锄头翻地,古铜色的脊背在朝阳下泛着油光。 他看见齐砚心不在焉走过,冷哼一声又继续干活。 “的另想法子......” 回到茅屋,齐砚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路子,但苦于没有本钱。 至于二嫂的镯子,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动。 大男人花女人的钱,窝囊! 翻来翻去,齐砚只在屋里翻出半刀竹纸。 纸面泛黄,边角还带着霉斑,是原主从前练字剩下的。 突然间,他有了新的主意。 他可以写故事卖话本啊! 突然间,前世读过的网文在脑中翻涌。 这个世界的话本多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他若搬出《斗破苍穹》这类退婚流...... “太超前了。” 他摇摇头,担心当下百姓接受不了,“得找个契合时代又能抓人眼球的......” 思考许久,齐砚眼神一凛,笔下如走龙蛇: 《聂隐娘传》——第一回·孤女蒙冤入江湖 他将原故事精简,加入更多打斗与悬疑。 写到隐娘夜盗贪官账册时,特意留了个扣子——账册中竟藏着当朝太子的秘密! “完美。” 齐砚吹干墨迹,小心叠好文稿,此时已经过了午时。 柳芸娘悄悄送来的两个杂粮饼,他揣着饼子直奔村口牛车。 赶车的张老汉斜眼打量他:“齐相公进城做甚?” “卖话本。”齐砚拍拍怀中纸稿。 “嗬!” 张老汉笑得露出豁牙,转过脸撇撇嘴。 就他这童生都考不上的货色,写的话本怕还不如牛粪值钱。 牛车颠簸两个时辰,终于望见县城灰蒙蒙的城墙。 齐砚揉着酸痛的屁股,直奔城中最气派的“文渊书局”。 “卖话本?” 齐砚说明来意之后,柜台后的胖掌柜眼皮都没抬,“我们只收举人老爷的墨宝。” “您先看看......” “看什么看?”胖掌柜突然拍案而起,“你不是那个考了八次县试的齐砚吗?我在怡红院墙上还看过你题的歪诗!半通不通,连韵脚都是错的,你会写个屁的话本。” 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齐砚嘴角撇了撇,原主这拉垮程度,已经是有口皆碑了。 不信邪的他又连跑三家书局,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开出“一文钱买断”的羞辱价。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晒着,齐砚蹲在茶摊阴凉处,就着凉水啃硬饼,欲哭无泪。 真特么坑啊! 吃完大饼,齐砚恢复些许力气,打算再去城北的书局悄悄。 刚刚起身,邻桌几个脚夫的抱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翠微楼新来的说书先生,讲的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 “就是就是,我都听腻了,就不能讲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我看你是想听十八摸吧?哈哈哈哈哈。” 脚步一顿,齐砚顿时来了灵感。 书局不收他的话本,但他可以当说书人啊! 有道是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 只要他说得好,不怕别人不打赏! 半个时辰后,清风茶楼。 楼内清凉幽暗,台上老者正拖着长腔讲《西厢记》,台下茶客昏昏欲睡。 “说那书生张生与相国小姐崔莺莺在侍女红娘的帮助下......” “唉,又是这段。” 茶客摇摇头,起身欲走。 就在此时,茶楼外传来一阵吆喝。 “诸位!小子今日要讲个新鲜故事!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齐砚清朗的声音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就这么随便在地上摆了个破碗,席地而坐,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话说元和年间,魏博大将聂锋之女......” 起初众人还不以为意,时不时有人摇头离开,但当讲到隐娘被仇家追杀,纵身跳崖却挂住古松时,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齐砚说到“忽见崖下寒光一闪”时猛地收声。 “后来呢?”前排绸衫公子急得直跺脚。 齐砚笑而不语,看了眼空荡荡的破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绸衫公子翻了个白眼,掏出一把铜钱“叮叮当当”撒进碗里,竟有二十多文。 齐砚连忙道了声谢,继续往下讲。 等到讲到隐娘发现账册秘密时再次刹住。 “小先生忒不厚道!”有人笑骂,但投钱的手更勤快了。 同前落袋,齐砚突然明白,那些坑爹的网文作者,为什么专挑最有悬念的地方断章了! 第3章 来给少爷我当书童 铜钱哗哗作响,绸衫公子出手阔绰。 围观的百姓心生羡慕,忍不住窃窃私语。 “林少爷真是太豪横了。” “可不是,这少说也撒了半贯钱了吧......” “这算什么,李员外米粮店开了二十多家,有的是钱。” 齐砚耳朵一竖。 这绸衫公子原来是粮商林家的少爷! 若是能把书卖给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齐砚又在吊胃口的地方止住,然后连忙拱了拱手,“林少爷,非是在下不肯让你尽兴,实在是现在时候不早了,少爷你要是喜欢,干脆把这话本买了去。” 绸衫公子抬起头,看着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皮肤松弛,眼下泛着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他看着齐砚手里的文稿,嘴角邪性地笑了一声。 “你这故事,本少爷确实喜欢。” 齐砚眼神一亮,压低声音,“少爷,这文稿是在下苦思冥想写出来的,现在只要五两银子。” “五两?”旁边小厮倒吸冷气,“你怎不去抢......” “闭嘴!”林少爷一脚踹开小厮,凑近齐砚上下打量,“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功名?” “小人齐砚,童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原主连童生都不是,他只好改口,“正在备考。” 林少爷抖开折扇,骚包的扇了两下。 “故事本少爷是喜欢,但是少爷我最不喜欢看书。” 齐砚怔住,有一种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感觉。 “不过......” 林少爷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愿意,可以来给少爷我当书童,每月三两银子,包吃住,每日只需讲两个时辰故事,如何?” 齐砚心头狂跳。 三两银子听着不多,但对于老百姓而言,够三口之家吃上半年。 估摸着,免徭役也够了。 “少爷......小人家中......” 齐砚本来想回去跟二嫂先说一声,结果林少爷财大气粗地挥手打断。 “再加五钱!现在就跟我回府!” 齐砚战术后仰。 豪横,太豪横了。 “少爷,那容小人回家取些衣物?” “取什么取!” 林少爷不耐烦地招手,“阿福,带他去成衣铺子置办两身新的!今晚必须把隐娘的故事讲完!” 齐砚面露苦笑,这货还真是急性子:“少爷,在下家中尚有亲人不知此事,恐其担忧......” 林少爷撇撇嘴:“麻烦!快去快回。” 暮色渐浓时,齐砚揣着一袋子铜钱赶回村里。 刚拐进村口,就看见了官差的身影。 齐砚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 齐家院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院门大敞,两个衙役黑着脸瞪着。 赵金桂站在门口一眼瞧见齐砚回来,连忙尖声说道:“他回来了,赶紧给让他签了文书!我男人要服役,也不能让这白眼狼跑了!” 官差冷哼一声,径直朝着齐砚走去, “做甚去了!居然让我们等这么久。” 看见这一幕,柳芸娘急匆匆攥着镯子出来。 但就在此时,齐砚忽然拿出钱袋,笑眯眯地塞进衙役手里。 “官差大哥,这是免徭役的钱。” 衙役动作戛然而止,拿起钱袋子掂了掂,面露不满。 “才这么点就想免徭役?” 半贯铜钱肯定不够,于是齐砚压低了声音,凑到衙役耳边说道:“小的现在是林员外家的书童,每月三两银子,官差大哥宽限些时日,小的补足余钱之后,定有重谢。” 人的名树的影。 听见林员外这几个字,衙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 “算你小子懂事。” 笑着拍了拍齐砚的肩膀,衙役拿着钱袋转身就走。 但此时赵金桂瞪大眼睛,突然跳起来扑向齐砚:“好哇!你这钱哪来的!是不是老太太给你留了私房钱!” 齐砚侧身避开,赵金桂收势不及,“砰”地撞在磨盘上。 她捂着额头顾不上疼,尖叫喊道:“当家的快出来!他用老太太留下的钱免了徭役,那钱也该有我们一半!” 齐铁柱脸色阴晴不定,方才他已经被衙役逼着签了服徭役的文书。 此刻听闻齐砚居然花钱免了徭役,心里比吃了苍蝇都难受。 “你个白眼狼,娘留了钱你居然独吞?” 齐砚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解释道:“那钱是我写书赚的。” “你糊弄鬼呢?” 齐铁柱冷哼一声,“就你那点墨水,写个春联都卖不出去,还写书?” 偏见,赤裸裸的偏见。 齐砚知道自己有理说不清,干脆不跟他说了。 “你们不信就算了。” 林少爷还在等他说书,齐砚没时间耽搁,转身就要走。 但赵金桂却疯了一样拦住去路,揪住齐砚袖子:“你快去把钱要回来分给我们,不然休想走出这个门!” 齐砚脸色逐渐难看。 他知道大嫂受过委屈,有苦衷,但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齐铁柱拳头捏得咯咯响,挡在齐砚面前。 “你大嫂说得对,我们不能继续吃亏了。” 齐砚眼皮一跳,齐铁柱不会是想动手吧?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根本不是对手啊...... 就在齐砚左右为难的时候,林府小厮忽然踹开了门,“齐先生,少爷等急了,让我来接你,你还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满院寂静。 赵金桂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败家子什么时候成“先生”了?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齐铁柱皱眉,试探性问了句。 小厮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少爷给他一个月三两五钱的待遇,你们居然还想反悔?” 多少? 一个月三两五钱? 齐砚见兄嫂已经傻眼了,连忙抽出袖子,冷淡开口。 “小弟在城中林员外家谋了差事,方才给衙役的钱,便是林少爷赏的,小弟今日便搬出去林府住。” 说完,齐砚走到柳芸娘身边,语气温柔许多。 “二嫂记得帮我打理茅屋,过几日我再回来看你。” 柳芸娘乖巧的脸上露出笑意,眼神有些欣慰。 小叔终于熬出头了。 “嗯......我等你!” 瞥了一眼兄嫂,齐砚迈步离去,上了小厮赶来的马车上。 齐铁柱和赵金桂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齐砚居然在院外家找到差事了? 难道,他们刚刚真的误会他了? 第4章 林府初见 马车速度比牛车快多了,一个时辰后,齐砚就出现在了林府门口。 林少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一见齐砚,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进了院里。 “快快快!赶紧告诉本少爷那聂隐娘发现账册后,又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那没听完的话本,林少爷就急得抓耳挠腮,晚膳都觉得索然无味。 齐砚深知卖关子要见好就收,何况人家还是金主,当即摆开架势,一抚桌面。 “说到那账册上的秘密......”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说书天赋在身上的。 三言两语,林少爷就被后续的内容彻底吸引,就连面前的香茶凉了都没发现。 就在齐砚讲到魏帅派静静儿去刺杀刘昌裔时,桌上烛火忽然一晃,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道女声。 “承业,夜已深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林大少爷林承业正听得入迷,被这么一喊骤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要骂。 “哪个不长眼的蠢东西,打扰少爷我听书......” 话音未落,院门被人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瞬间让林少爷成了结巴,腰杆都挺直了。 “长......长姐......” 齐砚反应快,见金主都怂了,来人应该不好惹,便赶紧站到一旁,悄悄抬眼打量。 可等他看清这位林家大小姐模样时,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齐砚愣了一瞬,就在此时林小姐也朝他看来,两人四目相对,齐砚忽然一个激灵,陌生的记忆涌现脑海。 半月前原主跟狐朋狗友去怡红院潇洒,喝多几杯黄汤出来,误打误撞调戏了一个女子,还被对方的侍女骂了一顿。 那个女子,似乎就是眼前这位林小姐...... 齐砚嘴角抽抽,心里把原主那个废物骂了八百遍。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狗东西欠的风流债是想冲死他啊! 好在林小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似乎没认出齐砚就是那个当街调戏自己的登徒子。 “长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林承业讨好一笑,生怕爹娘回来后林小姐告他的状。 林雨柔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一双美眸隐含不悦:“你院里闹哄哄,我自然得来看看。” “若是睡不着就去温书,别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爹娘生气。” 不三不四的人该不会是在说他吧? 齐砚感觉自己莫名躺枪,可想到原主干的好事,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好好好,我这就去。” 林承业看起来是真怕这个姐姐,闻言扭头就往屋里走。 齐砚也想跟上,省得一个人在这面对林雨柔,怪尴尬的。 “站住。” 刚迈出一步,他就被林雨柔叫住,齐砚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转身看去。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林雨柔一双美眸盯着齐砚,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唇瓣轻咬:“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承业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任何人都得爹娘把关。” “如今爹娘在外未归,若你当真想留下,就得想办法帮承业进步课业,否则等他们回来,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齐砚心中一慌,仿佛看见那三两五钱银子从自己身上晃悠悠飞走的场景。 不行! 自己如今两手空空,想要给自己攒够科举用的银子,给林少爷当书童是最快、也是最稳定的办法。 况且有了林家这座靠山,大哥和大嫂也不敢轻易来找他闹事。 齐砚打定主意,低头对林雨柔行了一礼:“多谢大小姐提醒,小人定会想办法,让大少爷的课业更进一步。” 林雨柔看着眼前俊逸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面颊浮上一抹绯红。 “说完了承业的事情,应该来算算咱们俩的账目。” 一听这话,齐砚浑身一僵,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没躲过去,这林大小姐要来跟自己算账了。 可那些事情确实也不是他做的,齐砚两眼一闭,干脆装傻:“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林雨柔轻哼一声,白皙的手指拎起桌上的茶壶,轻轻倒上一盏香茶:“齐砚,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只学会了自欺欺人?” “那日在大街上,拦着我言语轻薄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姿态。” 齐砚心中叫苦不迭,他偷偷看了一眼林雨柔的神色,又看不出喜怒,只能把头又压低了些。 “大小姐说笑了,小人身份卑微,哪有机会见过您,这样身份的人?” 见齐砚死都不肯认,林雨柔捏了捏手指,好气又好笑。 半月前,她从寺庙上香回来,突发奇想想要逛逛,便带着丫鬟下了马车。 却不想遇到了醉酒的齐砚。 男人虽然眸光迷离,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可行为举止却并不粗鲁,言语间还颇有几分逍遥才子的味道。 短暂惊吓过后,林雨柔倒是对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多了几分兴趣。 如今又见他和自己的亲弟弟回了府,探究之意越发明显。 只是没想到,这人敢做不敢当,居然还不承认。 她站起身,走到齐砚跟前,恰好此时风起,一股香风掠过,钻进齐砚鼻尖。 “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有什么不敢认的?” 林雨柔在指尖绕了绕帕子,手腕轻轻一甩,柔软的帕子尖儿便轻飘飘从齐砚鼻尖抽过。 与其说抽,倒更像是往他脸上轻轻一蹭,毫无威慑。 齐砚猝不及防,下意识一抬头,恰好与林雨柔四目相对。 看出这位大小姐眼中似娇似嗔,并非完全恼怒,齐砚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原主脑子里这段有些模糊的调戏,应该不算太严重。 齐砚不由庆幸,幸好原主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虽然风流债惹了一堆,可到现在都没有过什么真出格的举动。 否则他那些烂账,早就闹到家里去了。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少爷,您也早些休息吧。” 齐砚避开林雨柔的目光,生硬地找了个借口,扭头就往屋里走。 开玩笑,他怕再待下去,就忍不住抽自己耳光了! 第5章 代写作业 好在林雨柔没再说什么,就这么放他回去了。 齐砚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睡到天亮,便陪着林大少爷去私塾上课。 林承业读的是本地最好的明阳书院,山长是贡士出生,授课的夫子之中也有好几位中过举。 这样的书院,以齐砚的家庭情况是读不起的。 但作为书童,他可以明目张胆地蹭课。 齐砚一边磨墨,一边听着夫子讲学,身边的林大少爷听不进去一个字儿,早就两眼放空游太虚去了。 要不是怕当堂睡觉夫子会找爹娘告状,他早就与周公相会了。 “......去年的考题里,诗作一类占分比往年高出许多,想来今年也是如此。” 夫子捧着书卷,视线轻轻扫过这些学子“现在我出一句七言,看看你们谁能接上下一句。” 一听要接诗,众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就连林承业也清醒了,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桌子下面去。 这场景齐砚太熟悉了,没等他发出感叹,便听夫子缓缓开口。 “蝉鸣高树晚来风。” 齐砚略一思索,几乎脱口而出:“独对芸窗烛影红。”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砚的身上。 夫子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面上顿时一喜:“好!好一个独对芸窗!” 他循声看去,正想好好夸赞一下这个学生,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林承业身边的书童?! “就是你对出了老夫的诗?” 夫子将齐砚打量一番,又惊又喜。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书童,居然有如此诗才,可比他身边那个不学无术的林承业强多了。 他想了想,又道:“既然你能对出第一首,那老夫再出一首,你且来对对看。” “这第一句是,紫玉烟沉千载事。” 齐砚站起身,只沉吟片刻,便脱口而出:“虚舟不系任天涯。” “哈哈哈!” 夫子面露赞赏,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惊喜:“好啊,对得好啊!” 他把齐砚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询问:“你有如此大才,想来师承一定不简单,不知你的老师是哪位大儒?” 这可把齐砚问住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汉语言博士,这些东西都是他论文里写过的吧? “我的老师姓......姓周,他老人家隐居山林已久,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不让我对外说出他的真名。” 齐砚也没说谎,他的周博导这会正在他原来的世界带学生呢,跟隐居有什么区别? “周大儒,周大儒......” 夫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本朝哪个文坛前辈姓周,只当齐砚那位老师淡泊名利,不愿出名,深以为憾。 这堂课便在夫子对齐砚止不住的夸赞中结束。 下课后,林承业重重拍了拍齐砚的肩膀,咧嘴一笑:“好啊你,本以为你只是话本说得不错,没想到念这破诗居然也有一手。” 齐砚干笑一声:“要是少爷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如何作诗。” 林大少手一摆,顺便掏了掏耳朵:“本少爷懒得听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最烦的就是看字。” “不过......” 他拉长了调子,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你确实可以帮我一个忙。” 齐砚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下学后回了林府,才知道林承业的用意。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课业,齐砚沉默了。 今晚,他就是康桥。 “行了,把这些东西全写完,等本少爷玩尽兴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林承业带着小厮屁颠颠翻墙出门,留齐砚一人无语凝噎。 合着这纨绔大少爷是让他来代写作业的? 当初说好的业务里也没这项呀! 可人在屋檐下,齐砚最终还是认命提笔,老老实实开始做功课。 熬到大半夜,齐砚好不容易把那堆课业全部写完,林承业还没回来。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林大少眼睛下面那俩硕大的黑眼圈,齐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是去干什么。 算了,人家是罗马,他是牛马,与其操心少爷,不如自己先睡。 齐砚两眼一闭,直接入梦,等第二天醒来,屋里依旧是他一个人,但放在桌上的那叠功课已经不见了。 看来今天不用陪着林大少去私塾,齐砚乐得清闲,一边看书一边琢磨起新的话本。 聂隐娘不是什么太长的故事,再讲一日便能完结,下一个故事他是写红拂夜奔,还是七侠五义呢? 没等齐砚琢磨出来,下午时分,林承业便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今儿夫子居然表扬我了!” 他在齐砚面前晃了晃那叠功课,笑容得意:“真稀奇,这还是本少爷上学以来,头一回得到夫子夸奖,他还说要亲自拜访,在爹娘面前夸我,这可多亏了你。” 说完,林承业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扔进了齐砚怀里:“赏你的,日后本少爷的功课就全交给你,好处自然少不了。” 齐砚掂了掂钱袋子,原本吐槽的话直接咽了回去,满脸堆笑:“能为少爷分忧,是小人应得的。” 该说不说,林承业当老板是真不错,有钱他是真给呀! 这可比自己前世那些只会画饼的黑心资本家好多了。 齐砚收钱办事,把金主哄得高高兴兴,这才回了自己屋里。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门,便听见了林雨柔的声音。 “承业的作业,是不是你代写的?” 齐砚脚步一顿,转头时满脸疑惑:“大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雨柔眉头紧皱,定定地看着他:“他一回来便把课业拿到我面前炫耀,可他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 “你这么帮他就是害他,若爹娘回来,发现那些课业是你代写的,恐怕就不是赶出去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对你用刑!” 第6章 这些鱼你不能买 齐砚倒抽一口凉气,林雨柔的话当真提醒了他。 眼下他只是一个小书童,也就等于是林家的家仆,到时候老爷夫人想要惩罚他,随便拎出哪条家规都能把他打成猪头。 只是,林承业摆明了不是读书的料,让他改头换面不如直接杀了他痛快。 想到这里,齐砚开口说道:“大小姐教训的是,小人也正急于想方设法帮少爷提升课业,只是欲速则不达,这方面还得循序渐进。” 林雨柔斜了齐砚一眼,觉得这人就是在胡扯。 帮林承业代写作业,这算是哪门子方法,该不是专门用来搪塞她的说辞? “齐砚,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娘出身书香门第,儿女读书这件事她一向看得很重,尤其是承业!” “当初为了他能把书念好,咱们林家一年之内就换了十三个教书先生,最终还是把他送去了明阳书院,你如果在承业身边教他偷懒,耍小心机,当心你的狗头不保!” 林雨柔说得很不客气,齐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虽然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但这大概是林家的红线了,谁也不能在林承业读书这条路上使绊子,哪怕他本人连往前挪半步的动力都没有。 齐砚说:“其实小人已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相信少爷肯定会有所进步。” “噢?是吗?” “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否则你在我们林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林雨柔的脸上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齐砚说不出来这是幸灾乐祸还是有意提醒。 但不管怎么样,让林承业这个学渣能在课业上有所长进,已经是当务之急了。 趁着林承业今天心情好,齐砚也乐得清闲,他想着也该回家一趟,先前走得实在是太过匆忙,什么事情都没交代。 离开林府,齐砚穿过一条窄巷,拐个弯来到了城里的市集。 他现在好歹有了个可以谋生的出路,身上也有了些闲钱,就打算买些好吃的带回家,给二嫂改善一下伙食。 穿行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上,齐砚感到浑身松快,想想以前原主过的日子,那叫一个浑浑噩噩,鸡飞狗跳。 原主不光书读不好,每天还要受尽旁人鄙夷的目光,仰人鼻息,好好的一个人活成了笑话。 可如今齐砚有了一份还算体面的正经工作,不靠偷不靠抢,正大光明地凭本事赚钱,心里能不踏实吗? “卖鱼,卖鱼喽!” “早上刚从河里钓来的大青鱼,回家熬汤那叫一个补!” 耳边传来老渔夫的叫卖声,一下子把齐砚给吸引了过去。 家里的条件艰苦,很长时间也尝不到荤腥,如果晚上能熬一锅鲜美的鱼汤,光想想都觉得解馋。 于是齐砚来到老渔夫跟前,看到脚下的木桶里装着七八条青鱼,其中有两条特别大,一看肉质就很肥美。 “老伯,你这鱼怎么卖?” “早上刚钓上来的大青鱼,这两条一共四十文,剩下这几条小的,就算二十文吧。” 齐砚点点头,伸手指向两条大青鱼说,“好,这两条大的我要了。” 话音未落,有人却突然厉声喝止道:“慢着!” “这些鱼你不能买!” 齐砚循声看去,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公子神气活现地昂首走来。 这人齐砚认识,准确来说是有一面之缘,他是跟林承业一道在明阳书院读书的同窗,好像叫贾安。 “贾公子。” 齐砚碍于身份的差距,迎着对方躬身行礼,这样不至于被落下话柄。 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今天这个贾安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这小书童,不跟在你家少爷屁股后面,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买鱼的。” 贾安不怀好意地告诉齐砚,“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些鱼你不能买。” 齐砚吃惊道:“这鱼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可以买?” 一旁的老渔夫也是满脸困惑,怎么好端端的冒出个人来妨碍自己做生意,但人家毕竟是富家子弟,他也不敢吭声。 贾安煞有其事地回答说:“这些鱼是我家的,没经过我同意,你当然就不能买。” 齐砚看向老渔夫,后者慌忙摇头道:“不是......这位公子,鱼明明是我辛辛苦苦从河里钓来的啊,怎么会是你家的呢?” “你倒是说说从哪条河里钓上来的?” “城中小河,就在城南通济桥下。” 面对贾安的质问,老渔夫十分肯定地回答出了准确地点,看他的表情反应也绝不像是在撒谎。 所以齐砚很快确信,是这个贾安故意在挑事,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是因为之前在明阳书院,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大出风头,结果就引来了贾安的嫉恨。 贾安板起脸,恶狠狠地说:“什么城中小河,通济桥下,你分明是在撒谎!” “只有我家鱼塘里的鱼才有这么大个,你分明是从那里偷来的!” 一口黑锅就这样突如其来扣在了老渔夫头上。 他急得连连喊冤,脸色都变白了。 可贾安问他,“你钓鱼的时候有人瞧见了吗?” 老渔夫愣了一下,无奈摇头解释说:“我天还没亮就出门了,钓鱼的时候周围哪有人啊。” “既然没有人能为你作证,你就是在撒谎!” 贾安指着老渔夫的鼻子大声要挟道:“你偷了我家鱼塘的鱼来市集上卖,我可以报官抓你!” 齐砚看着眼前这一幕,本想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他又转念一想,这贾安分明是针对自己,才故意冤枉老渔夫。 他要是一走了之,老渔夫怕是要倒了大霉。 这时,贾安正好看了过来,并指向齐砚道:“还有你,齐砚!” “你来买鱼,就等于是帮这老头销赃,没把事情说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 贾安颐指气使地叫嚣着,同时也引来了不少过往路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围了过来,想要一看究竟。 齐砚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继续让贾安胡说八道,否则就算再假的事都能被传成真的。 他马上大声说道:“贾公子,你误会了,这些鱼肯定不是你家鱼塘里的鱼。”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让这些鱼自己证明它们来自哪里。” 第7章 自证清白 贾安的确是在故意针对齐砚,因为他一直看齐砚不顺眼。 那天在明阳书院时,齐砚以一个区区书童的身份,竟接连对出夫子的上联,这直接让包括贾安在内的一众学子颜面无光。 除了林承业那个没心没肺的学渣外,有哪个人会甘心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书童? 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于是贾安就怀恨在心,偏偏今天被他逮到了一个机会,这才故意上前刁难。 跟随在贾安身边的家仆王传,露出一副贱兮兮的嘴脸,当众嘲笑道:“齐砚,别人不认识你,我可是清楚得很。” “你这个废物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自称是什么读书人,结果那么多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想必上次在书院,你肯定耍了什么手段才凑巧对上夫子的对子,像你这种人能偷家里的钱去逛青楼,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围观的路人听了王传这一番话,顿时看向齐砚的眼神都变得嫌弃起来。 王传接着对贾安说道:“公子,我怀疑齐砚跟这老头分明就是一伙儿的,他故意假装来买鱼,其实是暗中当个托,想要引别人上钩。” 被王传一通贴脸输出,齐砚心说要遭。 原身当初出去花天酒地的时候,这个王传也是同好,两人碰上过好几次,所以王传知道原身的底细。 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齐砚严重怀疑自己很快就要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但这主要还是赖原身的口碑实在奇差无比,做人做到那个份上,如今想要逆风翻盘也是坑惨了他。 贾安对身边狗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今天他就是要教训一下齐砚,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没错,我也是这么怀疑的,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满肚子全是坏水,大家可千万不要上当!” 贾安继续咄咄逼人,“你刚才说什么让鱼自己证明,你怕不是摔坏了脑子?” 现在压力全在齐砚这一边,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会被贾安、王传主仆两人把白的说成黑的,到时候越描越黑,这口黑锅想甩都甩不掉。 齐砚急中生智,马上回应道:“贾公子别急,容我慢慢解释。” “大家听我说,这位老伯说鱼是他从城中小河里钓上来的,而贾公子却又说鱼是他家鱼塘里偷的,那么只要弄清楚是河中鱼还是塘中鱼,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人群中有人问道:“鱼都长一个模样,你要怎么证明鱼到底从哪里来?” 齐砚胸有成竹地说:“非也,非也,两者的区别是很大的,现在大家随我一起看看木桶里的鱼。” 说话间齐砚弯下腰去,将其中一条手臂粗的大青鱼提起,展示给在场每个人看。 “贾公子,你家鱼塘里的鱼,平时都会喂食吗?” 贾安哪里知道,他除了知道家里有鱼塘外,其他事情一概不清楚。 他偷瞄了一眼王传,见后者在点头示意后,才回答说:“那是自然,我家鱼塘里的鱼被喂得白白胖胖,如果不是每天投喂,又怎么会长这么大呢,就比如你手里这条,分明就是喂出来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觉得贾安说得有道理。 齐砚嘴角上扬,淡淡说道:“这就对了,生活在鱼塘里的鱼因为每天有人投喂,因此不需要费劲游动,一条条都吃得肚皮鼓鼓,体型圆润,这样的鱼肉质松软。” “而那些生活在河里的鱼,则需要靠自己不停游动寻找食物,它们的活动范围更广,往往长得体型修长,肉质紧实,就比如老伯的这些鱼,都符合这样的标准。” “另外河里野生的鱼肚黄背黑,颜色更加鲜艳,鱼塘的鱼则鱼鳍圆钝,色泽单一。” 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都在用心观察齐砚手中这条鱼,果然跟描述的相一致。 贾安哪里能容忍齐砚这样口若悬河,能言善辩,于是立刻打断道:“你这是胡说八道,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就是对的?” 齐砚回答说:“只要找一条河塘里养出来的鱼,做个对比不就清楚了?” 于是马上有好事者,从市集别处买来一条鱼塘的鱼,递到齐砚手上。 “这鱼是鱼塘里养出来的,我问得很清楚。” 当齐砚将两条鱼放到一起后,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无一例外都得到了证实,大家不由得感慨起来。 “还是读书人懂得多啊,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河中鱼和塘中鱼相差这么多。” “就是啊,我看这小哥很有学问嘛,他哪里会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废物?” 齐砚一番操作下来,成功扭转风评,而贾安和王传一时看傻了眼。 不就是鱼嘛,怎么还讲出大道理来了! 贾安抹不开面子,本打算继续胡搅蛮缠,可齐砚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贾公子,如果你还担心这些鱼是从你鱼塘里偷来的,那么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道理可以证明。” “你看木桶里的水虽然很浅,这些鱼根本翻不了身,但它们依然张着嘴在大口大口呼吸,这说明鱼都很新鲜,是刚钓上来不久的。” “而据我所知,城外距离最近的鱼塘也得有十几里路程,老伯要是从鱼塘里把鱼偷着带回城,鱼应该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贾安哑然无语,这些问题他根本就没想到过。 事实摆在眼前,众人都对齐砚的话感到信服,老渔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要不是齐砚有真本事,他险些就要被抓取见官了。 “贾公子,现在证明你家鱼塘没有丢鱼,真是可喜可贺。” 齐砚故意这样说道。 贾安脸色一黑,涨红着脸甩手离开了现场。 “公子有本事,多亏了你啊,否则小老儿我今天辛苦钓的鱼卖不出去,家里几口人都要跟着饿肚子了。” 老渔夫激动地握紧齐砚的手,连连道谢。 随后老渔夫本想送鱼给齐砚,被他婉言谢绝,而周围那些人在听了齐砚精彩的论述后,很快就把剩下的鱼一抢而空。 第8章 这辈子认定你了 齐砚拎着两条大青鱼,又买了些油盐、干果,高高兴兴地赶回了家。 他还没走近,就看到自己分得的那间茅草屋里亮着烛火。 “我不在家,怎么还有人在里面?” 满怀好奇的他往前走去,透过残破的窗户纸,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屋子里低头忙活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进去后唤了一声,“二嫂?” 柳芸娘消瘦的面容从里屋探了出来,当她看到是齐砚的时候,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一双黯淡的眼眸也焕发了神采。 “是齐砚啊,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是我家,当然得回来啊,我之前不是答应二嫂了吗?” 齐砚笑着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搁在桌子上。 柳芸娘又惊又喜,“这么大的两条青鱼,一定要花很多钱吧?” “也没多少,原本要四十文,那卖鱼的老伯给我免了十文钱,我想着正好回来给二嫂炖鱼汤喝。” 自从柳芸娘嫁到他们家,整个人就日渐消瘦下来,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半句,就冲这一点齐砚就觉得是二哥福薄,多好的娘子,可惜无法长久陪伴。 齐砚心疼柳芸娘,觉得是家里对不起人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准备去杀鱼。 柳芸娘赶紧阻止他,并略带埋怨地说:“这些粗活哪是你这个读书人该做的?交给我来就好。” “如今你在大户人家做事,给家里长了脸,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很高兴。” 说着,柳芸娘转身出去忙活起来。 家里有好些阵子没开荤了,今天她想好好露一手,给齐砚补补身子。 齐砚站在屋子里,发现这里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几乎一尘不染,顿时觉得十分暖心。 果然家里还是要有个人照应着,才不会感到孤单,如果今天他回来发现这里落满灰尘,一副破败萧瑟的景象,那么此时的心情肯定截然不同。 可惜自己眼下才刚刚起步,也没余力修葺一下这茅草屋,这里简陋的也就只能夸个窗明几净,因为连一件像样的桌椅家具都没有。 桌子上还剩下一条大青鱼,齐砚拎着去大哥家叩门,结果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这个时辰就算大哥不在,大嫂也肯定是在家的才对,齐砚又试着喊了一声,但还是无果。 于是他只好把鱼挂在门口,转身回自己的茅草屋去了。 虽然大哥大嫂对他十分不满,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但齐砚却觉得其实是原身太过于混账,所以才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很难不让家人对他失望。 现在他即便跟大哥大嫂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毕竟原身还是受过他们不少恩惠的,今后即便相处不好,总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况且大哥七岁大的儿子虎子是无辜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肉。 “娘,外面是不是三叔啊?我刚才好像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了。” 虎子有些懵懵懂懂地问娘亲赵金桂。 赵金桂满不在乎地说:“你听错了,大晚上的哪有人来,快睡吧。” 她自然是听见了齐砚的声音,但她心里寻思着,齐砚如今不是去了林家干活吗? 为什么无缘无故大晚上的跑回来? 别不是因为在林府得罪了人,跑来跟他大哥要钱平事吧? 赵金桂回想起过往齐砚干出的那些荒唐事,就觉得自己的猜测越来越有可能,于是干脆就不开门,只当是没有听见。 可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等虎子睡着后,她悄悄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结果发现一条手臂那么粗的大青鱼挂在门口。 赵金桂顿时一愣,心中寻思起来...... 茅草屋内,齐砚和柳芸娘两人美滋滋的喝着鱼汤,难得这样闲情逸致。 熬好的鱼汤不停冒着热气,衬得柳芸娘精致的面庞多了一抹红润之色。 “二嫂住在里屋,为什么还要专门打地铺?” 齐砚忽然冷不防地开口道。 柳芸娘身子一顿,老实说道:“你走后,大哥大嫂以我跟她们住在一起,有诸多不方便为由,将我赶了出来。” “我无处可去,只好就住进你的茅草屋,你如今也不在家,我想不至于会惹人嫌话,只是你是主我是客,我自然不能睡在你的床铺上。” “可如果你嫌弃我的话......” 齐砚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柳芸娘说:“二嫂,千万不要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 “大哥大嫂他们住的房子,本就有一半该是二哥的,他如今人虽然走了,但你住在自家房子里合情合理。” “如今搬出来也好,省得遭他们冷言冷语,他们不把二嫂当家人看待,我齐砚这辈子却认定你是我亲人!” 柳芸娘听到齐砚这番话,顿时欣慰道:“有你这些话,就足够了。” 吃完饭,齐砚叮嘱柳芸娘可以把茅草屋当自己家,也千万不要再打地铺,过得那么憋屈。 他保证过不了多久,自己一定能换个干净宽敞的住处,再也不用待在这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过苦日子。 但要想飞黄腾达,有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需要齐砚马上解决。 第二天,林承业照常来找齐砚听书,而这一次齐砚可是花了特别的心思。 为了提升林承业的课业成绩,齐砚想到这二世祖虽然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可对听书却格外热情。 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呢? “公子,今天我们要讲新话本,这可是别处都没机会听到的好东西。” 林承业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 “好好好,上次聂隐娘的故事精彩绝伦,我还嫌不过瘾呢,看来你还有好东西,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来我听听。” 林承业催促起来。 齐砚顺势说道:“不过这次不能光由我讲,这样多少显得乏味无趣,若是公子能够配合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承业奇道:“我要如何配合?” “待会儿说道书中的典故、诗词、策论时,我会提出一些问题,公子只需说出自己的见解便可。” 齐砚笑着回答说。 第9章 新式教学法 林承业一听到这些字眼,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这些东西不是学堂里教的吗? 怎么现在听个书也要那么麻烦! “不行,不行,我一听那些玩意儿就脑袋疼,你还是只管说你的书,不要搞这些新花样了。” 林承业抗拒的反应早在齐砚意料之中。 他立刻话锋一转,问道:“公子,学堂里有一个名叫贾安的人,是你同窗没错吧?” “是,那又如何?” “公子觉得贾安这个人怎么样?” “那小子家里包鱼塘的,身上一股子鱼腥味,烦人的很!他还总喜欢在我面前卖弄学问,自以为是书院里的大才子,简直可笑!” 林承业立刻嗤之以鼻地说道。 齐砚料想贾安这样的人,平日里也肯定跟林承业关系不睦,而现在果真证实了他的猜测。 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齐砚故意说道:“我也觉得那贾安不像好人,公子你知道吗?听说贾安一直在背地里说你坏话,骂的可难听了!” 林承业一听,立刻怒道:“贾安那小子说我什么了?” “额......公子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否则肯定会被气疯的。” 齐砚这一招欲擒故纵,又在林承业的心里拱出好几簇火苗。 “你不用担心,尽管说出来听听。” 于是齐砚就专挑难听的讲,子虚乌有地娓娓道来。 “.......他说公子就是仗着老爷有钱,所以整天游手好闲,将来肯定会把林家的家业统统败光......他还说公子五短身材,长得就跟窝瓜似的,城里的姑娘都看不上你......还有......” 林承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他实在听不下去,才让齐砚打住。 “该死的贾安,居然在背后说了我这么多坏话,下次见面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虽然这些话都是齐砚现编出来的,但他毫不怀疑贾安肯定在背后说过林承业什么,因此这也不算是他凭空捏造。 在顺利将林承业对贾安的恨意激起之后,齐砚顺水推舟地说道:“公子,那个贾安不是瞧不起你吗?那咱们不如就在才学上狠狠把他踩在脚下,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嚣张?” “才学?” 林承业顿时露怯,“你知道的,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这方面怕是没什么希望。” “不用担心,只要用我的方法,我保证可以让公子在明阳书院所有人面前扬眉吐气,他贾安不是自诩为书院第一才子吗?” “那就让他看看公子的本事!” 齐砚说得信誓旦旦,让林承业不由地心动起来。 其实齐砚看得出来,虽然林承业不爱读书,但他对周围人看待自己的态度还是很在意的,否则也不会因为受到夫子的夸奖,回家之后红光满面的。 在齐砚的耐心引导下,林承业终于答应配合,于是两人开始了一种全新的说书方式,又或者更应该称之为创新性的教学模式。 齐砚这次要讲的书是《红拂夜奔》,这也是完全照着林承业的口味选出来的。 结合故事的剧情内容,齐砚恰到好处的将一些故事中所提及的诗词、典故乃至策论都做了延伸讲解,并随机提出一些问题让林承业作答。 这种互动的模式,虽然一开始让林承业很不适应,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不仅增加了互动体验,而且还能帮助自己更深刻的理解剧情。 于是林承业一次次被跌宕起伏的故事所吸引,开始认真和齐砚做互动,很多之前他从来不了解的知识,在潜移默化的印入脑海中。 转眼过了两天,齐砚对自己的教学模式越来越有信心。 这天下午,两人照常在庭院中说书互动。 齐砚说到有关隋末兵荒马乱,时局动荡时,开口问道:“请问公子,隋末天下大乱,百姓流离的根本原因有哪些?” 林承业张口即答:“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皇帝骄奢淫逸,朝廷贪腐成灾,二是徭役沉珂,赋税过高,三是士族冲突,拥兵自重,四是灾害连年,粮食减产。” 听到林承业对答如流,齐砚很是欣慰。 “公子,再这样保持下去,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在书院一鸣惊人。” “我也觉得自己这几天好像是懂得比之前多了,在书院听夫子讲学,每次我都昏昏欲睡,但在这里听你说书,又有趣又能长学问。” “亏你想出这个好主意,回头我一定好好赏你!” 林承业十分满意地说道。 “公子本就天资聪颖,小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公子下次能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自以为是的贾安,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乱嚼舌根。” 齐砚有意无意地总是要提一下贾安,是为了让林承业的心气能够保持下去。 人嘛,不蒸馒头争口气,正因为有贾安这个死对头,才促使林承业能更有动力去学习,这样算起来贾安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 结束了今天的教学,林承业就照例出门去了,他身为林家大少爷身边自然也不乏一群狐朋狗友。 一帮人不是去酒楼大吃大喝,就是去街头找乐子,寻摸些市集上出现的新鲜玩意儿。 当初齐砚的原身整日里也尽干这些事,但区别就是人家有家底,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那是打肿脸充胖子,落得一个人厌狗嫌的下场。 刚收拾好话本,林府的管家阿福就找了过来。 “老爷夫人刚刚回府,听说少爷身边新来了一个书童,夫人说要找你去问话。” 齐砚纳闷道:“不是说外出省亲去了吗?怎么提早回来了?” 容不得他耽搁,得赶紧跟着阿福过去,免得让夫人久等。 在齐砚进入林府时,老爷夫人就出门去了,所以这是他首次见到林府主人,第一印象那是相当重要。 阿福将他带到后园,一名仪态端庄的妇人坐在堂前,手里正随意翻看着厚厚的一叠稿纸。 齐砚暗自寻思稿纸的样式怎么那么眼熟,随后猛地惊觉过来,那不是自己写的话本吗? 这时再看向站在妇人旁边的林雨柔,正冲着他眉目轻挑,浅笑吟吟中带着些许玩味。 第10章 林夫人很生气 虽然老爷并不在场,但这位林夫人身上的气场可是一点不弱。 齐砚很快明白过来,肯定是林雨柔将自己给少爷说书的事告知了林夫人。 只是不知道代写作业的事,她是不是也和盘托出了? 齐砚上前见过夫人后,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心情格外忐忑。 毕竟他才来林府没多久,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赚钱的工作,可不能就这么快被扫地出门。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林夫人终于开口问话道:“你就是那个书童齐砚?” “小人正是。” “这个话本中的故事题材新颖,剧情跌宕,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难怪我儿承业会沉迷于此。” “夫人谬赞了。” 齐砚听说林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家族里代代都是读书人,其中不少在朝中当了大官。 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贵妇人,相信应该会比较好说话才对。 他心里这么寻思着,但很快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话本是你亲手所写吗?” “回夫人的话,话本中的故事乃是小人潜心构思得来,虽然还有诸多不成熟之处,但的的确确是本人亲手书写,绝无虚假!” 在得到齐砚肯定的回答后,林夫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原本平静的面色骤然生变,大声斥责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冤枉你!” “小小书童,好大的胆子,敢用这些不入流的话本故事迷惑我儿心智,让他无心向学,你该当何罪!” 齐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夫人居然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把一口大锅,扣到了自己头上。 林承业不愿读书这件事,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又不是他齐砚进了林府后才开始的,锅可不能让我一个人背啊!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当齐砚感到无语之际,发现林雨柔正使劲朝他示意,他这才意识到应该赶紧下跪,并乞求得到宽恕。 在这个时代,身份卑微的人是没权利为自己申辩的,只要主人家觉得你有错,那便是有错。 如果你敢喊一声冤枉,那就是在顶撞主人,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夫人息怒,小人知错。” 林夫人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盼着他能够承袭家风,求学上进,将来若是能够科举高中,在朝廷谋个闲适的官职,也算不负祖辈所愿。” “而你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给他听,让他哪里还有心思笃志向学,难道日后也跟你一样只会干些下九流的营生?” 齐砚颔首低眉,不敢多嘴。 他能体谅身为母亲对儿子的殷切期待,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饭碗,林承业那小子可以不读书,将来还有这么大一份家业可以继承,但他可不能没有这份书童的工作。 要不然才刚好转起来的日子,又要从头开始了。 “娘,这些话本我看过了,讲的多是些恩怨情仇,江湖轶事,内容也不算出格,更没有误人子弟的污秽之处,料想只是承业对故事感兴趣而已,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在齐砚苦于没办法为自己申辩的时候,林雨柔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他的话本故事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是通过书中人物的命运,讲述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所发生的江湖传奇,其中还能领悟不少人生哲理呢! 林夫人听后,脸色略微好转。 她刚才也亲口承认,话本中所写的都是好故事,齐砚想必也不是有心要害林承业。 眼见林夫人态度有所缓和,林雨柔顺势说道:“娘,不如让齐砚自己说说,这些天除了给承业说书之外,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虽然承业无心向学,但我却觉得近日他身上似乎有些改变,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话本有关。” 林夫人道:“胡闹,整天听书能有什么长进,你这个做长姐的,就是太护着你弟弟了。” 看得出来,林夫人虽然并不赞同,但对女儿林雨柔的话还是肯听进去的。 于是她让齐砚起来说话,顺便了解一下儿子最近究竟都在忙些什么。 齐砚闻言大喜,总算是有机会为自己的冤屈申辩几句了。 “夫人,其实公子与小人绝对不是胡闹,我们一起商量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新式教学法,公子这几日颇为受用,对读书的兴趣也日渐浓厚。” “简单来说,就是用说书的方式,将经史子集等等有用的学问穿插进去,公子可以在听书的过程中学到这些内容,这要比死记硬背管用多了。” 听了齐砚的话,林夫人不以为然地说:“你的这种新式教学法听起来倒是新鲜,但凭什么说这样就管用呢?” “我儿不是让你拿来尝试这种歪门邪道的,要是因为听书耽误了书院的课业,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林夫人不相信这种野路子的教学方式会管用,毕竟这么多年来,她给儿子换了那么多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师,但林承业始终都没长进。 如此困扰了她多年的难题,会被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书童解决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齐砚知道光用说得不管用,缺乏说服力,于是便壮着胆子向林夫人提议道:“夫人,少爷这几日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自己也说这样的教学很有效。” “小人斗胆建议,请夫人试一试少爷,这样就能验证小人的说法是否可信了。” 林夫人面色一沉,怒道:“你在教我做事吗?” “小人不敢。” 林雨柔见缝插针地说:“娘,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既然那些有名望的夫子、大儒都没能让承业对念书产生兴趣,说不准齐砚的野路子能行得通呢?” “反正娘外出多日,回来后照例要考一考承业的课业,那就不妨试试呢。” 林夫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而说道:“那好,等承业回来后,我便试他一试。” “不过在那之前,先将这个齐砚关到后院柴房去!” 第11章 你会的还不少 齐砚躺在柴房里的草垛上,等待着今晚林夫人考验林承业的结果。 虽然林承业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仅限于某些特定范围内的课题,除此之外对他来说都是超纲。 毕竟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明显改观,林夜只希望林承业能够争点气,至少把自己所学到的内容在林夫人面前展示一下。 这样他这个书童就算无功,也肯定不能说是有过吧? 赏赐是不敢指望了,能顺利从柴房出去就是胜利。 外边天色渐沉,不时传来乌鸦掠过的叫声。 这个时辰林府的管家应该已经把林承业找回来了,齐砚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看待会儿是什么人来找他。 如果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那肯定是要把他给放出去,因为柴房的钥匙归丫鬟保管着,可要是管家带着家丁一道过来,那就凶多吉少。 齐砚并不清楚林府的家规到底是怎么写的,也不知道要受罚的话,他得挨多少板子。 就这样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柴房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吱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伴随着铁索落地的动静。 出现在齐砚面前的人,是林府的管家阿福,这让齐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福管家,你怎么来了?” 阿福手里提着一只篮子,回答道:“带了些吃的给你,抓紧吃吧,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齐砚原本还挺高兴,心说阿福心里想着自己,还知道要送点吃的过来,但后半句话就不太对劲了。 什么叫做一会儿来不及了? 齐砚哪里敢伸手去吃,而是忧心地追问阿福道:“夫人她.....难道要对我动大刑不成?” 刚说完,门口忽然传来悦耳的笑声。 齐砚这才注意到有个人影被阿福挡在背后,这时已然从外边迈步走了进来。 “阿福,你先出去候着。” 林雨柔的出现让齐砚感到十分意外。 他一下子有些糊涂了,这位大小姐专程跑到柴房来,那自己到底是吉是凶呢? “怎么,你不高兴看到我?” 林雨柔问道。 “大小姐能来看小人,是小人的荣幸,怎么会不高兴呢。” 齐砚回答的颇为敷衍。 林雨柔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你肯定在怪我,居然把话本拿给我娘看,害你现在被关在柴房,对不对?” “没有的事,小人绝不会这样想。” 齐砚断然否认道:“小人被公子带进府中,就是来给公子说书的,这件事迟早夫人都会知道,大小姐这样做并无不妥。” 林雨柔的笑脸上掠过一抹欣赏的表情,“你还算聪明,知道就好。” “那现在你肯定很想知道,我娘考验承业的课业结果究竟如何?” 齐砚立刻抬起头,表现得十分关切。 “很可惜,我娘连出了五题,承业他勉勉强强算是答了一题而已,还答得并不准确。” “其余四题他根本连答都答不出来,当时我娘的脸色可不好看。” 得知结果后,齐砚叹了口气。 他早料到如果是跳出他们这几天所涉及到的教学内容,那林承业基本就是死鱼条,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唉,要是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就好了,我保证少爷他能改头换面......” 齐砚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请问大小姐,夫人她要怎么罚我?” 林雨柔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迟迟没有告诉他结果。 片刻之后,她才说道:“瞧你怕成这样,真没出息。” “我娘要把你再带过去问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么说来,似乎还有转机? 齐砚重新被带回到堂屋,这时林承业已经被罚去书房念书了。 林夫人抬手抚额,俨然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齐砚见过夫人后,林雨柔说:“娘,齐砚来了,他教给承业的法子固然是邪魔歪道,但也真的有些效果,这会让承业在书房里念书,都比之前更容易静下心了呢。” 林夫人抬起头看向齐砚,“我命人查过你的底细,你过往的风评可不怎么样,如今进了我们林府,你究竟有什么所图?” 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林夫人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底细,果然是雷霆手段,相当厉害。 齐砚老老实实回答说:“回夫人的话,小人过往的确干出过很多出格的事,屡次县试也从未考中,美其名曰读书人,但实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人。” “但自我那天决定去茶馆说书开始,就打从心底立志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有幸遇上公子后,这才进了林府谋得一份生计。” “我向夫人保证,小人绝对没有什么图谋,也不会做出任何对公子和林家不利的事情,只求可以混口饭吃,不再寄人篱下,受尽唾骂。” 林夫人见齐砚说的真挚,便问管家阿福,“他家中的情况可属实?” “回夫人,都打听清楚了,他的兄嫂逼着他分家,只把一间到处漏风的茅草屋分给了他,要不是那天少爷给的钱,他早被拉去服徭役了。” 林夫人听后,告诉齐砚说:“我家承业虽然没有答对我出的考题,不过当我问他近日读书有什么收获时,他却给我讲起了很多典故,甚至对一些国政方面的难题,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些东西并非书院所教,因此自然是从你这边学来的,我姑且算是你的功劳吧。” 原来事情果真有转机,林雨柔刚才故意没有告诉我典故的事,难道就是为了看我提心吊胆的样子? 这女人那么喜欢戏弄我? 齐砚心里闪过很多思绪,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似乎已经顺利过了林夫人这一关。 “我可以暂时留你在府中,不过你与承业每天说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必须如实告知大小姐,不得有误!” “是,夫人,小人一定谨记。” 林夫人吩咐完这些事,表情忽然变得痛苦起来。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不停拿手指按压着风池穴,看样子是头痛的厉害。 齐砚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可是头痛?小人倒是有个独门偏方可以诊治。” 第12章 压箱底的本事 林夫人不以为意地说:“齐砚,你可以下去了。” 她头痛得厉害,根本不在乎齐砚刚才说了什么,只想屏退闲杂人等,让自己清静一会儿。 看林夫人的这副样子,头痛应该也是困扰多年的老毛病了,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未必能有什么显著的诊治方法。 齐砚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上前争取道:“夫人,容小人斗胆再说一句,之前我娘在世的时候也患有头痛之症,药石无法根治,除非是用一种独特的按摩手法,才能得到极大缓解。” “夫人不妨试试,如果没有十足把握,小人也不敢当着夫人的面信口开河。” 林雨柔十分孝顺,之前也帮着家里找了不少名医过来,替母亲医治头痛之症,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效果。 现在她见齐砚说的这么笃定,于是再三确认道:“齐砚,你当真有这个本事?” “如果你能治好我娘的头痛,我们林府一定不会亏待你,可你要是为了得到赏赐而随口胡诌的话,今晚免不了要挨一顿鞭子!” “保准让你半个月下不了地!” 林雨柔把后果说的极为严重,她这样做看似是警告,但对齐砚来说,又似乎是在好意提醒自己别托大,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感受到林雨柔的好意后,齐砚仍然郑重其事地说道:“夫人,请让小人为你减轻头痛症状。” “娘,既然齐砚冒着被鞭笞的风险,也要执意这么做,也许他真的可以呢?” 林雨柔向林夫人提议道。 不堪忍受头痛的林夫人,终于点头答应让齐砚试试,虽然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齐砚挽起袖子,先是请林雨柔帮忙取下林夫人头上的发簪,然后便轻手轻脚走到椅背后面。 当他开始给林夫人按摩头部穴位的时候,林雨柔略感失望,因为照她看来这手法跟之前请到府里来的那些大夫,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选择耐心地观察下去。 “这人的手指修长笔直,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不知怎么,林雨柔的脑海中竟无端浮现出古怪的念头,当她自己意识到的时候,立刻羞赧地撇过头去,生怕被齐砚注意到。 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让林夫人逐渐适应之后,齐砚开始慢慢加快手指按揉的速度和力度,主功合谷、太阳、风池三个脑部要穴。 齐砚当然知道,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推拿这种诊治手段,但发展的还并不完善,多是大夫们自己凭经验操作,既不规范也不成体系。 他们只是很随意的按压一下穴位,没有整套的动作流程,效果跟齐砚的手法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林夫人原本紧蹙的眉头,悄然变得舒展开来,她的身子刚刚还紧绷着,到了这会儿功夫也松弛了很多。 “娘,你觉得怎么样?” 林雨柔小声询问道。 林夫人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种舒适的感觉当中,以至于没有听到女儿在说话,只是一味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 齐砚心里有了底,手法更加挥洒自如。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后,齐砚才算完成了整套治疗流程。 在他按摩的过程中,林夫人没有说话,更没有打断,看得出来她对这一套按摩手法很是受用。 “娘?” “齐砚他按完了,你觉得如何?” 林雨柔柔声细语地提醒道。 林夫人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睁开双眼,她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齐砚,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可之前怎么不见有其他大夫用过?”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齐砚随口答道:“我娘偶然间遇到一位江湖郎中,这套按摩手法就是郎中传授给我娘的,后来我特意学了一下,专门用来服侍我娘。”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我娘的头痛之症就慢慢消失了。” 林夫人听了立马眼前一亮,这么说的话,她也终于可以摆脱这恼人的病痛了。 齐砚心说,这可不能怪我撒谎,要是不编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又生怕你疑神疑鬼。 其实齐砚之所以会这套按摩手法,那完全是自己久病成良医,慢慢学习总结出来的。 想当初在前世,他一个研究生熬夜写论文可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就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 他深受困扰,于是上网查找资料,又请教中医馆的老医师,这才逐渐掌握了这套按摩手法。 说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也不为过。 林夫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倒是跟外面说的有些不一样,所以很多谣传也不能尽信。” “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明日你去账房领赏吧。” 齐砚道:“多谢夫人!” 林雨柔这时向他投来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却又什么都没说。 这天总算是顺利过关,齐砚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屋子美美睡了一觉。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破天荒地看到林承业起了个大早。 “少爷?” “平日里,你这会儿不是应该还在睡觉吗?” 林承业快步走到齐砚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并说道:“想不到你小子会的挺多,昨晚用那个什么按摩缓解了我娘的头痛症,我娘还夸奖你来着。” “这些钱是赏你的,从今往后你要教我怎么哄我娘高兴!” 齐砚看着异常兴奋的林承业,不解地问:“少爷,其实你并不需要专门用别的什么法子讨夫人开心。” “只要用心念书,夫人比什么都高兴。” 林承业无奈叹了口气,说:“我这不就是因为念不好书,才经常被我娘责骂吗?” “我娘他一心想让我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可我不是这块料,经常弄得母子之间关系不睦。” 看到林承业懊恼的样子,齐砚便点头答应道:“原来如此,公子的心思小人明白了。” “不过这袋赏钱,小人不能要。” 林承业诧异道:“怎么?你不会是嫌少,要跟我狮子大开口吧?” 齐砚忙摇摇头,“怎么会呢,小人就是想用这些钱,跟公子换个别的赏赐。” 第13章 就这么简单 在齐砚的恳求下,林承业带他来到了那间自己并不经常进出的书房。 “喏,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翻看,除了我之外,府中其他家仆也不能打扰你。” 林承业向齐砚保证道。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齐砚,“话说回来,你一个小书童,要看这么多书做什么?” “知道那只钱袋子里有多少钱吗?居然用它跟我换在这里看书的资格?” 齐砚抿嘴笑道:“小人虽然爱钱,但深知一个道理,有些钱可取,有些则不可取。” “公子一大早跑来找小人,彰显的是一份孝心,小人又怎么敢让这份孝心沾染上铜臭气呢?” 林承业愣住了。 齐砚紧接着告诉他说,“公子想要讨母亲欢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但绝不因这件事而收公子的赏赐。” “好,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节操,算是我小看你了。” 林承业十分欣赏地拍了拍齐砚肩膀,“以后你可得给我多出出主意,我娘要是开心了,才不会将我禁足在府里,连出去喝个酒都不行。” 看着林承业离去的背影,齐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原来是为了出去花天酒地,亏我刚才还夸你有孝心呢,真是不禁夸啊。 齐砚摇了摇头,开始在林承业的书房里摸索起来。 他刚才回答林承业的话,多半都是托词而已,场面话说得好听总是管用的。 但实际上,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将来能有机会金榜题名,因为他深知以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背景,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走科举这条路。 虽说在林府当个得宠的小书童,也不失为一条谋生的出路,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可没想过要一辈子给人为奴为仆。 好不容易穿越一趟,不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作为,那还能有点出息不? 林承业的书房里,满满当当地排列着好几排书柜,里面的藏书更是囊括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各种书籍,无论是经史子集这种考试专用书,还是百家经典,医药、农学、道经等等。 齐砚想要看的书,基本上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这样他就可以在闲暇之余备考,同时也通过这些书籍,进一步了解这个在前世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 了解它存在的历史,了解国情、风物、地貌等等。 这些书若是自己花钱买,可是一笔巨款,齐砚这一下子就节省了最大的一笔开销。 正当齐砚随意挑选了几本感兴趣的书,准备坐下来好好读一读的时候,从门外忽然急匆匆闪进来一条婀娜的身影,伴随着淡淡幽香钻进齐砚鼻孔里。 “咦,怎么今天书房的门敞开着?” 女人惊疑了一声。 齐砚转过身招呼道:“是公子准我在他书房里看书,姐姐有什么事吗?” 他忽然出声,把进来的姑娘给吓一大跳。 “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齐砚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林府中的大丫鬟,名叫春桃。 由于一直在后院服侍老爷夫人,齐砚偶然见过春桃几次,但一直没有什么交集。 “对不住,书房里太暗,是我唐突了。” 齐砚主动承认了自己的不是,春桃也就没再说什么,她开始在书柜上着急地翻找着某样东西,一脸的忧心忡忡。 过了一会儿,春桃走过来向齐砚求助道:“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找找,有一本书我急着用?” 齐砚马上站了起来,询问说:“不知姐姐是想找哪一本书?我也许刚才翻到过。” “具体是什么书名我也说不上来,我识字不多,只知道有一段古词,我眼下读过后面一段,现在着急想要从书中找出前半段......” 春桃显得犹犹豫豫,说的模棱两可,让齐砚听后一头雾水。 齐砚寻思了一下,说:“姐姐别急,你念给我听听。” “大概是......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 听了这么几句后,齐砚立刻会意道:“这是书圣的《兰亭集序》,通篇我都会背,只是不知道姐姐用来做什么?” 话刚说到这里,另一名小丫鬟同样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看到齐砚后有些踟躇,但还是开口道:“春桃姐姐,老爷他快要回来了。” 春桃一听,干脆直接攥着齐砚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懂得多,快帮我们想想办法。” 齐砚就这么被一路带到了林府中的正厅,这里是老爷日常用来会客、茶歇的地方。 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是小丫鬟巧儿日常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污了一幅挂在墙上的字画,中间有一段内容都被墨水给染成一片漆黑。 所以她们刚才想要弄清楚字画上的完整内容是什么,然后再去外面找位先生,重新临摹一幅。 只是眼下老爷说话间就会回来,看到这幅字画肯定会勃然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得知事情原委后,齐砚沉着冷静地问道:“姐姐,老爷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吗?” 春桃回答:“这倒没有,老爷商贾出身,闲暇之余更喜欢提笼遛鸟。” 齐砚再问道:“老爷会时常站在这边,欣赏这些墙上的字画吗?” 春桃摇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习惯,老爷在正厅就只是招待客人,或者坐着喝茶歇息而已。” “那么老爷有没有特意嘱咐过,这幅字画要经常打扫?” 春桃再次摇头。 于是齐砚果断上前,直接将这幅字画取下,把有字的一面翻了过去,再将字帖背面朝外挂了回去。 “这样就行了。” 两名丫鬟看到他这样做,又急又气。 “齐砚,你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就是,你当老爷眼神这么差,还能发现不了字画翻过去了?” 齐砚却十分笃定地说:“咱们老爷并非风雅之士,这些墙上的山水、字画不过是一种装饰,就这么简单而已。” “在老爷的眼中,这跟桌椅、茶具、甚至庭院里摆放的假山石没什么区别,有一天即便它们不在原来的位置,他也不会注意到的。” 第14章 天衣无缝 在齐砚看来,林家老爷跟前世那些喜欢在办公室书架上,堆满各种假书壳的公司老板们一样。 无非是个形式,附庸风雅罢了。 你问他们看过哪本书的具体什么内容,人家指定挠破头皮也编不出来。 尽管无法接受齐砚的说法,但这个时候再做别的补救措施都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几乎都能听到老爷走近的脚步声。 三人只好溜到后堂暂避,看看接下来是否足够幸运,只是那幅被翻过来的字画怎么看都是那么扎眼,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是逃不过一顿责罚了。 巧儿一脸忧色,十指交错着不停来回拨弄。 在紧张地煎熬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堂前并没有传出老爷发怒的责问声,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春桃沏了茶送出去,等退回来时神情轻松,还冲齐砚他们这边打了个眼色。 “我就说会没事吧。” 齐砚一拍胸口,十分得意的样子。 最终事实证明,齐砚对林老爷的人设拿捏准确,他果然没有发现字画出了问题,在喝茶歇息了片刻之后,就提着鸟笼子走开了。 “刚才吓死我了,姐姐,咱们赶紧去找个先生吧,这幅字画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替换下去。” 春桃却一点也不着急了,而是目光瞥向齐砚,问道:“会写字的先生,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齐砚,你就好人帮到底,怎么样?” “姐姐肯相信我,那我一定帮忙。” 说话间,齐砚回到林承业的书房,稍等片刻后春桃拿来了同等尺寸、厚度的纸,铺开在书桌上。 紧接着又将那幅被洒了墨汁的字画拿来,让齐砚照着上面的字迹临摹。 春桃手脚利落地研磨,然后小心翼翼问齐砚,“能有几分相像?” “这个嘛......很久不用毛笔写字了,还真不好说,不过我这一手字差不到哪去。” 说完,齐砚就不假思索地落了笔。 为了不妨碍齐砚,春桃一直站得远远的不敢出声,似乎连呼吸都刻意收敛了许多。 看着齐砚伏案写字那神情专注的模样,春桃逐渐有了信心,这件事应该不难掩饰过去,回头得好好报答一下人家。 正寻思着,一炷香时间就过去了。 齐砚把笔放了回去,一幅书圣的《兰亭集序》跃然于纸上,字迹行云流水,似云朵般飘逸。 春桃虽然不懂书法,却也觉得这幅字十分漂亮,而更加关键的是,跟旁边的原字画几乎一模一样,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你写得真好,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不同之处。” 春桃夸赞道。 齐砚自己审视了一下,自谦道:“也就七八分相像吧,这原字画是临摹了书圣的字迹,幸好我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这么干过。” 说完,他拿起原字画,干净利落地撕成了碎片。 春桃惊呼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齐砚解释说:“我们既然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自然得让原来这幅字画彻底从世上消失,否则将来若是有人拿出来对比,岂不是露馅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春桃,的确是应该这样做,才算天衣无缝。 “那好,我赶紧把字画拿回去,巧儿还在正厅盯着呢。” 刚走出几步,春桃忽然转过身,冲齐砚展颜笑道:“大恩不言谢,改日一定报答。” 说完,轻盈的身姿迅速消失在齐砚的视线中。 过了两天,齐砚照常随林承业去明阳书院上课,经过这段时间的特殊教学,后者的文化水平显著提升。 林承业跃跃欲试,就想逮着一个机会在夫子、同窗们面前显摆一下,可惜一直没有施展的良机。 这天,夫子的课题讲到了周朝外重内轻和秦朝外轻内重两种国策的各自利弊,这可是相当经典的策论主题之一。 齐砚顿时来了精神,因为如此典型的题目,他又怎么会不跟林承业讲呢?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林承业想要等到一个展现才学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夫子说完议题,紧接着补充道:“这个题目对你们而言,也许过于深奥了些,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尽管畅所欲言无妨。” 这有什么深奥的,无非就是讨论中央王朝集权与地方藩镇割据的平衡关系,这道难题是历朝历代君王们都不得不面对的抉择。 在场的学生们开始低头苦思,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看来这样涉及到国家治理方式的问题,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领域,平时并没有做过思考。 林承业却显得十分高兴,他一反常态地环顾四周,发现同窗们都在回避,于是便准备站起来作答。 刚巧在这个时候,贾安说道:“夫子,这个策论题目相当有难度,不过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要是其他人都不愿作答的话,那么就由我......” “等一下!”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表现的机会,怎么能让贾安抢先呢? 林承业急忙打断了他,然后破天荒地对夫子说,“我也有一些想法,准备说出来跟大家一同探讨。” 刚说完,几个平时跟林承业一样不喜欢读书的同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很奇怪林承业怎么会忽然站起来,说出这种荒唐的话,他平时不都是装作没听见,只顾自己神游天外吗? 夫子诧异道:“林承业,你可是说真的?” “那是自然,关于这个策论话题,我其实在家就有过钻研。” 夫子吃了一惊,“哎呦,我们的林大公子居然在家看起书来了?难得,真是难得!” 贾安立刻起哄道:“那就让林公子先来吧,我们都洗耳恭听你的高论。” 他摆明了是等着看林承业的笑话,其他人也并不觉得后者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所以脸上的表情期待中带着些戏谑。 林承业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昔日周天子分封天下,设立诸侯分封制度,最后直接演变成地方诸侯拥兵自重......” 在场所有人听着林承业娓娓道来,脸上的表情反应逐渐变得无比震惊。 第15章 林公子高见 当林承业阐述完两种治国之策的利弊后,开始结合当前梁朝的现状,抛出自己的观点。 “如上所言,学生认为我朝以武开国,如今已历四十载,地方藩镇兵权过重,很容易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从而滋生对朝廷的傲慢和不满。” “接下来应当以文治天下,适时削弱地方武装,收拢军权,这样方能长治久安,令四海升平,百姓也能免遭兵燹之祸。” 林承业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中回到座位。 他注意到齐砚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于是心里更加有底。 这些日子的勤奋上进可不是白费的,接下来就看有谁能说出更好的见解,不过看样子是不会有了。 实际上林承业的一番真知灼见,非常精准地切中了要点,也讲得鞭辟入里,发人深省,就连夫子在听的时候也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刚才是林大公子在说话吗?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该不会昨晚上喝了假酒,随口胡说的吧?” “废话,你喝了假酒能说出刚才那番精彩的策论来吗?” 学生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都被林承业的惊人之举给弄得措手不及。 原本班上吊儿郎当的学渣,一夜之间变成了学霸,这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啊。 齐砚对林承业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这番策论如果写出来的话,他相信谁看了之后都会夸上几句。 毕竟在林承业这个年纪的学生当中,能对朝局国政有如此深入见解的人可是不多的。 这样的情况下,原本还故作谦让的贾安,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他以为能看林承业的笑话,结果却等来了人家的一鸣惊人,如今被抢了先机,自己接下来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比林承业更加出彩。 可不管怎么样,贾安也不希望林承业大出风头,于是准备故意刁难后者。 “林兄真是深藏不露啊,看不出来你对策论很有心得嘛,那为什么不说说看,到底应该用什么手段将地方的兵权收归朝廷,同时不激起他们的反抗呢?” “我想你一定有独到的见解,说出来让夫子点评一二,也好让那些怀疑你是凑巧答上来的人闭嘴。” 贾安不怀好意地先把林承业捧上去,然后再甩给他一个难题。 要知道对时局进行点评容易,提出问题的解决办法却困难得多,而且齐砚和林承业事先并没有教学到这么深入的程度。 在场的夫子和学生们都将目光看向林承业,等着他再次发表精彩的观点,同时当然也是想做进一步确认,刚才林承业的表现并非是偶然。 压力一下子集中到了林承业身上,他表情犹豫,迟迟没有再站起来,像刚才一样侃侃而谈。 贾安故意说道:“怎么了,林兄,你难道还打算藏着掖着,不肯把自己的高论说出来跟大家分享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怕你觉得我们这些同窗学问浅薄,那不是还有夫子在场吗?大家说是不是?” 在贾安咄咄逼人之下,林承业束手无策,他只能朝齐砚投去求助的目光。 结果他发现齐砚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人居然不见了? 林承业的心凉了大半截,心说这次要彻底露馅儿了,还没出够风头就被揭了老底,还不如刚才什么也别答,老老实实坐在底下呢。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狗叫。 “汪~汪汪!” 林承业往外看去,瞧见齐砚正慢慢朝着庭院中的一棵杏树靠近。 然而树下拴着两条老黄狗,发现他的举动后就开始狂吠不止,一旦齐砚再往前两步,它们肯定会扑上来撕咬。 这两条书院的狗上了年纪,平时总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盹儿,可一旦有生人靠近就会叫唤得厉害,除了平时负责喂养他们的主人外,对谁都不客气。 吵闹声一下子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大家都很奇怪这小书童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在纳闷之际,齐砚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骨头随手丢了出去,两条老黄狗闻到香味,几乎同时扑上去想要把骨头占为己有。 它们张牙舞爪,激烈地争抢起来。 夫子看到这一幕,说:“这两条狗往日里总是相安无事,今天居然为了一根骨头就互相撕咬起来。” 眼见两条老黄狗打得越来越激烈,齐砚大胆地从它们身旁跨了过去,径直来到杏树下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摘了几颗杏子,紧接着转身往讲堂这边走了过来。 “少爷,小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大家演示了一遍如何将地方兵权收回朝廷,但又不激起他们反抗的办法。” 众人大吃一惊,连林承业也摸不着头脑。 齐砚继续说道:“公子,你不是先前用眼神示意我这样做吗?” “就像在府中你告诉过我的一样,要想让两条恶犬不咬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挑动它们互相之间的矛盾,等它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自然就顾不上其他事了。” “这就跟治理藩镇是一个道理,只要以藩制藩,就能够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让藩镇之间彼此消耗,达到削弱他们实力的目的。” 林承业终于明白过来,齐砚这是来帮自己救场的。 他赶紧点点头,应和道:“不错,看来我教给你的道理,你都认真记住了。” “以藩制藩的确是个聪明的举措,林承业的回答我很满意,大家以后都要像他一样,在策论方面有自己的思考和见解,这对将来你们应对科举有很大的帮助!” 夫子破天荒地拿林承业为榜样,来鞭策其他学生努力上进。 “林公子高见呐!” “没想到林公子的策论造诣如此之深,我等望尘莫及啊!” 林承业在同窗的眼中,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好几个人都纷纷表示,要多向林承业讨教课业,这在以往简直难以置信。 贾安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信这些都是林承业自己的本事,估计还是这个让他很上火的齐砚在作怪。 第16章 买房是头等大事 晚上,林府。 林家难得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饭,席间欢声笑语,气氛热烈。 老爷林泰升平时忙于生意,在外面应酬的时间多过在家里吃饭,今天他难得推掉了邀约,主要是因为儿子在学堂扬眉吐气了一次。 “我儿课业有所长进,真是令我十分欣慰。” “多亏有夫人从旁教诲,才能让儿子收敛心性,潜心读书啊!” 林泰升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林夫人谦虚道:“我倒是没有做什么,想来还是学堂的刘夫子学识渊博,教学有方,他今日特意派人来跟我说,承业在策论方面很有建树。” “若是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想必对将来科举的前景大有帮助。” 林承业以往鲜有被爹娘如此夸奖的时候,听到这些肯定的赞誉,心里不禁沾沾自喜。 不过他也算够讲义气,直接提到了齐砚做出的贡献。 “其实我新收的书童脑子灵活,很有学识,我们经常在一起谈论课业,他说话可比古板的夫子有趣多了。” “这次也多亏了他出力,让我能够当着夫子和同窗的面表现一番。” 林泰升好奇道:“新收的书童?”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心高气傲的我儿有如此评价?” 林夫人浅笑道:“就是个屡试不中的穷书生,大概是跟承业年纪相仿,两个人才比较谈得来。” “他到底是不是真有点本事,还得再观察观察。” 听到这里,林雨柔说道:“娘,上次齐砚不是给你按摩,缓解了你的头痛症吗?” “我想他还是挺有本事的吧?” 林泰升顿时看了过来,“真的吗?夫人的头痛是老毛病了,要是那个叫什么齐砚的真可以治好顽疾,那我一定重重有赏!” 林夫人却有些为难地说:“他的法子有效是有效,可毕竟尊卑有别,再加上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能总是让他动手帮我按摩,这成何体统!” “原来娘在顾虑这个啊,那还不简单。” 林雨柔当场提议道:“这个按摩手法我亲眼见过一次,想来也不难学会,就让我先去跟齐砚学,回头再来帮娘按摩。” “嗯,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齐砚若真是人才,我们林府自然不会亏待他。” 林泰升十分豪气地说道。 入夜后不久,齐砚吃过饭无所事事,就决定出门闲逛。 他住进林府时间不长,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于是闲下来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找事消磨时间。 如果家离得近,他还能随时回去看看,可他们家住在离城四十多里的地方,路又远又难走,实在是不方便来回。 所以齐砚一直寻思着,等自己攒够了一笔钱,好歹也要在城里置办一座宅院,到时候把二嫂接过来住。 那间茅草屋不仅寒碜,还到处漏雨漏风,不知道哪天刮起大风来就给压塌了。 “唉,这偌大的梅州城锦绣繁华,却没有我齐砚的容身之地,究竟还要多久才能买房啊!” 前世没能实现的夙愿,想不到穿越过来之后,依然是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来真是讽刺。 齐砚哀叹一声后,低头穿行在人声喧哗的坊间。 他心不在焉,不小心就迎头撞在了一位姑娘的怀里,顿时温香软玉,不禁引人遐想。 “哎呦,你这人怎么那么猴急,想要在温柔乡里陶醉一番,那也得先进了门呐。” “这么急吼吼地往人家怀里撞,是故意的吧?” 被齐砚撞到的这位姑娘,搔首弄姿,分外妖娆。 齐砚抬头一看,这才察觉自己刚巧从弄月楼经过,而且这位姑娘他还认识。 以前原身经常往弄月楼跑,跟人家兰香姑娘可是老相识了。 “咦,这不是齐公子吗?” “你这没良心的,听说你进了林府做事,转头就把人家给忘得一干二净,你说做人哪有你这样子的?” 兰香姑娘认出齐砚,马上就大发牢骚起来。 周围人来过往,纷纷侧过脸来,弄得齐砚十分尴尬。 “兰香姑娘,对不住,最近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改日再会。” 齐砚急着要走,就随便敷衍了两句。 兰香姑娘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娇嗔道:“好你个浪荡公子,当初你侬我侬的时候管我叫小兰香,现在喜新厌旧了,就喊什么兰香姑娘。” “以前我怎么没见你这样规矩过?” 齐砚顿时在心中咒骂了原身一百遍,瞧瞧他以前干过的那些个破事...... 在跟兰香拉扯了一番之后,齐砚才好不容易脱身,被这么一闹他的兴致也就没有了,拐个弯径直朝林府方向走去。 若是有钱有闲,谁不乐意每天沉浸勾栏,喝酒听曲,岂不是逍遥快活? 然而冰冷的现实让齐砚保持理智,他深知温柔乡也是英雄冢的道理,自己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激起奋发向上的斗志了。 那岂不是跟原身没有区别,分明就是重蹈覆辙嘛。 不行,这种事坚决抵制! 特别是一想起二嫂柳芸娘还生活在破败的茅草屋里,他的心每每都会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非常的痛心。 无论如何,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改善生活,出人头地。 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男人必须要有权有势才行,到时候何愁身边没有女人投怀送抱? 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他都来者不拒的,得像是柳芸娘一样,又或者林府的大小姐其实也挺好...... 齐砚背朝夜坊渐渐走远的时候,贾安从一顶轿厢中弯腰走出。 王传在他身侧禀报道:“公子,错不了,刚才那个在弄月楼门前跟兰香姑娘拉拉扯扯的小子,就是林少爷身边的小书童齐砚。” “我看他们那副腻歪的样子,应该是老相识了,只怕兰香姑娘她......” 王传欲言又止,但后半句话不言自明。 他知道自家公子最近瞧上了兰香姑娘,若是再多说半句,只怕一巴掌就会直接呼他脸上了。 贾安面色不善地说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书童,竟敢跑到弄月楼跟本公子抢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你快给我查清楚齐砚的底细,我要让他在梅州城无立锥之地!” 第17章 今天你归我了 齐砚回到林府,就一头钻进了自己这四壁无光的屋子里。 这是一间专门给下人住的屋子,尽管受到林承业的照顾,给齐砚一人一屋的优待,但条件只能说勉强可以住人。 屋子里除了一扇小门外,三面都是墙壁,大白天的透不进半点光亮,堪比住在地下室。 齐砚点上蜡烛后,一人一桌一条板凳,就是屋子里的全部。 “咚咚......”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齐砚心中纳闷,大晚上会有什么人来找自己呢? 结果推开门一看,是府里的大丫鬟春桃,正浅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春桃姐姐,原来是你啊。” 齐砚正想招呼人家进屋坐坐,又想起里面惨不忍睹,于是就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里有些寒酸,就不请姐姐进去坐了,不过这么晚了有事吗?” 春桃回道:“你这屋子原来是牛棚改的,的确是寒酸了点,不过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齐砚:“......”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今天老爷的一位故交送来不少西北特产,夫人心情不错,就赏赐了一些给我。” “上次托你的福,字画的事可算是瞒过去了,还没来得及答谢你。” “所以我就挑了一些给你送来,可都是好东西噢,在梅州城有钱都买不到。” 说话间,春桃从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包蜜饯,两包杏干,还有两壶美酒,一股脑全都塞进齐砚的手里。 “这两壶酒叫葡萄酿,夫人和大小姐很喜欢喝,我原本打算自己留着的,不过还是送你吧!” 春桃说完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亲切,仿佛就像是一位邻家姐姐。 齐砚一时看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多谢春桃姐姐,其实你不用送这么多过来,不如我就留一包蜜饯,剩下的你还是带回去跟巧儿一起吃吧。” “不用,老爷夫人器重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赏我点什么,这些给你就是了。” “还有,我应该也没比你大多少,以后就只管叫我春桃好了。” 齐砚点了点头。 春桃来得突然走得也急,这位像春风一样明媚的姑娘,说话间脚步轻盈地走远了。 翌日天明,齐砚照常准备去陪林承业上学,半路上碰见了大小姐林雨柔。 “小人见过大小姐。” 齐砚本以为只是打个照面,却没想到被林雨柔直接拦了下来。 “你今天不用陪少爷出门了。” “啊?这是为什么?” 齐砚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跟承业说,要把你借来用用,所以今天你归我了。” 也不知道林雨柔为什么心血来潮想到这一出,但齐砚只是个下人,被当成玩具一样借来借去,也是在所难免。 “那请问大小姐,今天我要做点什么?” “先随我出门。” “去哪儿?” “城北积香寺。” 齐砚一路随大小姐的马车,来到这座梅州地界上香火最旺的寺庙,虽说从家里到寺庙其实距离更近,但他以前从没来过这里。 毕竟有句俗话叫佛渡有元人。 齐砚是个穷鬼,只怕是不再佛祖的目标客户名单内。 林雨柔告诉他说,“我娘平时经常会到这里来为全家上香祈福,也做些善事,今天府上杂事较多,她一时脱身不开,所以我就替她跑一趟。” “大小姐一片赤诚,相信肯定会感动佛祖的。” 齐砚随口回了一句,紧接着目光就被庙门前的一个角落给吸引了过去。 那里虽避开了香客走动的主道,是个僻静的所在,但此刻却围聚着很多人,不知道吵吵闹闹在说些什么。 林雨柔见齐砚有些好奇,就告诉他说:“那是城里孙家公子在设摊买诗,只要有人能按照他的要求做出一首诗,他就给附近的叫花子们发白面馒头。” “不过他的要求自然是很高的,鲜少有人能够把诗卖给他。” 设摊买诗? 这事听着有点新鲜。 “那要是今天没人能做出诗来,他就不肯施舍馒头给叫花子了?” 齐砚忍不住问道。 林雨柔说:“馒头照样会舍,不过是要等到日落西山,他回去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这人的行事真是奇怪,也不知道图什么? “你若是好奇,可以过去凑个热闹,我现在要上去敬香了。” “不过记得别走远,我随时会找你。” 林雨柔说完往寺庙大殿方向走去,齐砚反正无事可做,就往人群中挤了进去。 他凑近了一看才知道,这位孙家公子都快三十好几了,长得跟瘦竹竿似的,一副病怏怏的架势。 光看孙公子的身体状态,怕是天不假年了,也许这人来寺庙施舍,大概是为了给自己积点德行? 可是为什么偏要让人家作诗呢? “诸位听好了,今天就以我身边的桃树为题,做一首七律诗,要求跟以往一样,不求意境深远,但必须对仗工整,紧扣主题。” 孙公子说完,就气喘得厉害。 乍一听他这要求倒是不难,相信今天应该会有不少人能够答上来。 然而齐砚还是高估了周围看热闹这帮人的文化水平,他们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憋出来什么可堪一听的诗句。 勉强能提两句的,那也是贻笑大方的歪诗,差点没把孙公子给气得晕过去。 齐砚围观了好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走开了。 当他走回到寺庙大殿外的石阶前,看见有两个蓬头垢面,饥肠辘辘的孩子坐在上面,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因为路过的一位香客刚给他们两人手里塞了几块铜钱,就立刻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孩子,很不客气的一把抢走。 对方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个子更高,也更强壮。 两个弱小无助的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铜钱被抢,却什么也做不了。 齐砚走过去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很饿?” 其中一个面容蜡黄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这里离城那么远,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齐砚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对两个孩子说道:“走,大哥哥带你们去找吃的。” 第18章 作诗换馒头 突然受到陌生人的好意,两个孩子很害怕,并不愿意跟齐砚走。 看他们这样的反应,就知道平日里没少挨欺负,也很难对人产生信任。 “别怕,我不是坏人。” “你们看,我身上哪一点像坏人了?” 两个孩子听完,开始上下打量齐砚,然后又互相看了看。 齐砚笑道:“既然说不出来,那我肯定就是好人。” “你们不是肚子饿吗?我马上就给你们弄点白面馒头吃,好不好?” 一听有馒头吃,两个孩子的眼睛都像是绽放出了光芒,忽闪忽闪的。 他们已经好些天没吃饱过了,虽说在寺庙门前可以得到香客们的施舍,但绝大多数人只是散些铜钱而已,还会被那些大孩子们抢走。 看出两个孩子已经心动,齐砚再补充道:“其实我也肚子饿,但是我胆子小,咱们三个搭伙儿一起去弄吃的,这样即是我帮了你们,也是你们帮了我。” 他特意强调了这种平等的合作关系,尊重了孩子们的自尊心,同时也增进了他们对自己的的信任。 小女孩率先点了点头,馒头的巨大诱惑让她愿意试一试。 “我叫齐砚,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九儿,身边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叫小禹。 懵懂的小禹看上去才六七岁的样子,嘴唇干裂,面黄肌瘦。 他好奇地问齐砚,“大哥哥,馒头在哪儿呢?” “我怎么没有看到?” 这时齐砚告诉姐弟俩人,“前面那个瘦瘦高高的孙公子手里有馒头,不过我们要先作一首诗,他觉得满意才会把馒头给我们。” “什么是作诗?” 姐姐九儿问。 齐砚笑着回答她:“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们先过去看看。” 孙公子的身前支着一张小桌子,但凡有人作出了不错的诗句,他就会抄写下来,然而今天现场这些人实在是没有那个水平。 他不停摇头,说道:“狗屁不通......” “一点内涵都没有。” 齐砚也是觉得奇怪,孙公子要想得到一些好诗,怎么不去书院、茶馆那些读书人多的地方,偏跑到这么远的寺庙门口设个摊位,到底图什么? “让开,我来试试!” 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外围挤了进来,他似乎看上去很有信心。 孙公子顿时期待地鼓励道:“好,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我们洗耳恭听。” 年轻人思索片刻,张口吟诵道:“我家门前有棵树,远看像梨树,近看像桃树,要问究竟什么树?我也不知什么树。” 一首令人瞠目结舌的打油诗,引来在场不少人的大声喝彩。 他们自然不是觉得这首诗有多好,而是故意起哄,图个乐子罢了。 孙公子脸色一黑,很不耐烦地把这个年轻人给哄走了。 “去去去,休拿我寻开心!” “你们这些粗鄙之人,没有一个能登大雅之堂。” 有人就问他:“孙公子,那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登你那个什么堂呢?” “读书人自当风雅,懂不懂?” 眼前这一幕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就在孙公子被这些粗人弄得很是头疼的时候,齐砚弯下腰,在九儿和小禹的耳边分别说了些什么,两个孩子乖巧地点点头。 “我有一首诗,念给大家听!” 稚嫩的声音打断周围的聒噪,众人纷侧目看向九儿。 有人嗤笑道:“一个小叫花子凑什么热闹,等太阳下山的时候,人家孙公子自然就给你们发馒头吃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孙公子记下你瞎编的歪诗吗?” 一些人哈哈大笑,全然不把小叫花子放在眼里。 齐砚站出来说道:“我倒是觉得可以让她试试,反正是图个有趣,之前那么多人都丢人现眼过了,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罢了,罢了。” 孙公子道:“你有什么诗,现在就赶紧念出来吧。” 他已经失望透顶,不再指望今天还能收集到什么绝佳的诗句。 于是阿九鼓足勇气念道:“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首诗念完,小禹就使劲地鼓起了掌。 紧接着在场其他人也被带动起来,纷纷给九儿鼓掌喝彩。 孙公子不可思议地说道:“这首诗不光对仗工整,意境深远,更是道出了我心中郁积已久的心结呐!” “以桃花为题,隐喻物是人非的意境,妙哉......妙哉......” 他不吝溢美之词,当场断言道:“这首七言绝句,堪称传世之作!” “那可以给我们馒头吃吗?” 小禹眼巴巴地看着孙公子问道。 小家伙并不懂得这首诗究竟带给孙公子多么强烈的震撼,他只是相信齐砚所说,只要阿姐念出这首诗,他们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大馒头了。 用诗能填饱肚子,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怪事。 孙公子心情大好,立刻大手一挥,对身后等着的家仆说道:“当然,今天能听到这么精彩的诗句,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来人,把白面馒头都端出来,先给这两个孩子。” 周围的乞丐们听到要发馒头,一窝蜂似地围了过来,两个小家伙身子孱弱,一挤就被人从最前面给挤到了最后面。 好在他们这次不用担心,孙公子命人直接将馒头塞到了他们的怀里。 看着四个喷香的白面馒头,九儿和小禹十分高兴。 “原来只要作一首诗就可以换馒头吃,真好!” 九儿兴奋地说道。 齐砚把两人带到一旁,让他们坐下来慢慢吃。 两个孩子好些天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忍不住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齐砚告诉他们说,“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很多好人会同情弱者,但命运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有机会,你们就应该好好读书,这样学到了本事,以后不光不用饿肚子,还可以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说得好!” 齐砚话音未落,只见身后孙公子走了过来。 第19章 读书改变命运 齐砚转身迎去,躬身道:“孙公子,听说你时常在这里行善事,齐砚十分钦佩。” “原来是齐公子,刚才那小女孩念出的诗,应该是你教给她的吧。” 孙公子打量着齐砚,目光若有所思地问道。 “孩子好些天没吃饱饭了,所以我就想着带他们换点吃的,正好公子这边有馒头,所以我就讨了个巧。” 齐砚说的风轻云淡,而孙公子却觉得这是他自谦了。 “原来如此,齐公子能作出这样令人赏心悦目的诗篇,想必才华惊绝,早已考取功名了吧?” 说到这个,直接戳中了齐砚的短处。 他只好尴尬地赔笑说:“希望将来可以实现,目前我还只是个穷书生罢了。” “无妨,你有这样的才华,将来榜上扬名是迟早的事。” 齐砚和这位孙公子闲聊了一阵,这才知道关于设摊买诗的用意。 原来在齐公子还跟九儿一边大的时候,他也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有一天他饥肠辘辘地来到积香寺,本想跟庙里的僧人讨一口吃的,但走到山门时,意外碰见了一位在门口施粥的富家小姐。 那位小姐人美心善,二话不说就亲自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送到孙公子面前,还对他吟吟浅笑,分外好看。 就因为这碗粥,让孙公子铭记了一辈子。 “那位富家小姐跟我说,人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得读书。” “读书识字,学大道理,将来参加科举,一旦有了功名就能翻身,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我照做了。” 孙公子回忆道:“自那之后,我想尽一切办法读书,给财主家放牛,在马厩打杂,辛辛苦苦攒些钱买书、买笔墨,然后去参加科举考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考取了进士,也的确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不再过着流落街头,无片瓦遮身的苦日子。” “我过上富足的生活后,想要找机会报答那位富家小姐时,却再也没能找到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公子无限感慨,一双眼眸中充满了遗憾。 齐砚说:“过去了几十年,那位富家小姐如果还健在的话,应该已经是位年近五旬的妇人了吧。” “其实你也不必那么执着想要找到她,因为你已经将她想说的和想做的事情,很好的继承了下来,你如今对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们,就像那位小姐当初对你一样。” 孙公子感慨道:“是啊,小姐说读书可以改命,我听了她的话做到了。” “现在我之所以做这些事,就是让眼前这些孩子也能明白,会读书的人可以提前吃到白面馒头,不读书的人就只能等到太阳落山,吃人家挑剩下的。” “我想以此激励孩子们,能够像我一样,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而是学会通过努力读书,来改变命运。” 齐砚觉得孙公子做得很好,像他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在这个世道是不容易的。 不过孙公子要想再找到当年那位富家小姐,怕是机会渺茫了。 “对了,孙公子,你这身体......怕不是得了什么病?看起来你气色不是太好?” 齐砚等自己跟孙公子熟悉起来后,才开口询问起来。 “齐兄就不用跟我客套了,直接叫我孙秀就行。” 孙公子自报姓名,也逐渐将齐砚当成一位朋友来看待。 紧接着,他回答道:“这几年我身体每况愈下,找遍了能找的大夫,谁也查不出个病根来。” “有什么症状吗?” “就是经常不感觉饿,也不想吃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听了孙秀的描述,齐砚怀疑他是不是有可能得了厌食症? 他知道如果是厌食症,那么主要会有两种原因导致,一种是由消化疾病所引起,而另一种则跟人的神经有关系。 不管怎么样,齐砚觉得孙秀是个很真实的人,又做了那么多善事,所以就想着要帮他治一治这个怪病。 “你这个病的话,也许可以治好,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只是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齐砚坦白地告诉孙秀,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试试。 孙秀说道:“我苦于没有大夫能说的清这是什么病症,难道齐兄你知道?” “不敢胡诌,等我回去再翻找一下那本古籍,然后再来告诉你要怎么治这个病,相信会有效果的。” 看齐砚的语气,这件事至少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孙秀大受振奋,于是欣然答应了这件事。 两人约定,等齐砚找到治疗怪病的法子后,就去梅州城孙家宅院,孙秀一定盼着他早日能将希望送来。 告别孙秀之后,大小姐林雨柔也在寺庙大殿里上完了香。 两人随意地在寺庙里散步,林雨柔开口提起要向齐砚学习按摩手法的事。 “夫人觉得管用,那小人就放心了。” “其实这套按摩手法让丫鬟们学一学就行,也用不着大小姐亲自过问。” 林雨柔两眼微微眯起,质问道:“难道你觉得我笨手笨脚,不如府里的丫鬟机灵,学不会这套按摩手法吗?” “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说话间两人走到前边一处庭院,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娘的头痛症,我希望能亲手帮她缓解,你老实跟我交个底,这套法子究竟能不能根治?” 林雨柔一边示意让齐砚拿她做示范,一边询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齐砚就伸手按住林雨柔头上的穴位,解释说:“按摩能极大缓解头痛的症状,但要想彻底根治,平日里就需要修心静气,不轻易动怒。” “再辅以几味药食,根治病症大有希望。” 林雨柔亲身感受了一下齐砚的手法,肯定地说:“没想到还真挺舒服的,每天就这么按一按,娘会很喜欢。” “那接下来你就告诉我怎么按,等我学会之后,一定赏你些什么,不会让你吃亏的。” 林雨柔心灵手巧,再加上她学得很用心,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的八九不离十。 第20章 红袖伴读 等回到府中,林雨柔就表示要去上手试试,看看自己按的和齐砚按的究竟有多少区别。 齐砚说道:“大小姐只要谨记几处关键穴位的所在位置,严格按照按摩的顺序,用对了手法就不会有问题。” “相信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林雨柔点点头,“知道了,就你会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回头需要我赏赐什么,这个机会可不要白白错过。” 等林雨柔离开后,齐砚才回到林承业的书房,准备利用闲暇时间好好读读书。 在林府做事,什么时候都有可能被人差遣,一忙起来可就不知道要过去多长时间,所以他很眼前珍惜的机会。 剑锋扎针似的学习,是他日后的常态。 看天色,林承业还没到从书院回来的时候,那林夜就是自由的,他今天碰上孙秀并跟他聊过之后,心里多了不少感触。 “科举是好东西啊,孙秀当年就是个流离失所的孤儿,却也能发愤图强,一路考上进士,我现在的处境至少比他强多了。” 齐砚独自感叹着,又想起九儿和小禹那两个孩子。 离开前,孙秀答应会多照顾他们,相信孩子今后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可惜九儿是女儿家,不能参加科举,这样的规矩是时代的局限性,你觉得不合理,可它又偏偏存在。 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挡在路中间,搬又搬不走,绕又绕不开。 齐砚不禁畅想着,要是自己有一天走到了足够高的位置,非得把女儿家不能读书的规矩给改一改。 读书不能只是男人的事,凭什么女儿家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做些家务女红之事。 刚翻了一会儿书,齐砚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唤起来。 这才刚想发愤图强,醉心在书海中畅游一番,没想到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掉链子,这还怎么好好读书? 齐砚心说这都是原身的错,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在外面东游西荡,花天酒地,不知不觉把身体都快掏空了。 现在虽然他占据着这个身体,但很多之前养成的坏习惯,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 就比如说一坐下看书,就会肚子叫,精神也总是很难集中。 齐砚一拍桌子,较劲道:“虽然是天崩开局,但我就是不信邪,说什么也得把之前遗留的坏习惯都给改过来!”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吱嘎~” 推门进来的俏丽女子是大丫鬟春桃。 “我就猜是你在这里。” 春桃脸上依旧是挂着令人心情舒畅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 齐砚说道:“我想趁着少爷还没从书院回来,在这里看会儿书。” “你这么用功读书,以后肯定能金榜题名,要是我们家少爷也有这份心,那夫人肯定会非常欣慰的。” 春桃走到齐砚的跟前,将食盒中几样糕点端上了书桌。 “这些糕点原本是送去给老爷的,不过老爷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公廨的人请走了。” “反正糕点做出来了,不吃也浪费,不如就拿给你吃吧。” 齐砚原本还想客气一下,但肚子恰好又不合时宜地咕噜起来。 他尴尬地想用笑声掩饰过去,却还是被春桃看穿了。 “你看,是不是早就饿了?” “我听说今天一早你就跟着大小姐去了积香寺?” 齐砚点点头,“是啊,都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到现在这个时辰的确是饿了。” 原本齐砚还拿了两个白面馒头,不过最后分给了九儿和小禹,自己是一路饿回来的。 他接过春桃递过来的糕点,咬上一口后,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这些糕点这么好吃。” 春桃抿嘴一笑,“是啊,这都是老爷平时最喜欢吃的,那自然不会难吃。” “春桃,你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吃吧。” 齐砚没好意思一人独享,就有意邀春桃一块儿把糕点吃完。 春桃点点头,坐在了齐砚的对面,两人在林承业的书房里边吃边聊,这种新奇的体验对春桃来说也是第一次。 “对了,老爷被公廨的人请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公廨就是城中的官署,梅州城的县老爷办公的地方。 春桃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们老爷是梅州城里最大的粮商,这粮食上的事情,就算是县老爷也要找他一起商议,所以这种事经常会有。” “老爷可是公廨的常客呢,帮了官府很多忙。” 齐砚点点头,他知道林泰升的名头在梅州城可是响当当的,虽然是个富商,但也并不那么遭人嫉恨。 城里的百姓一提起林员外,都说这人很有本事,而且也愿意施舍帮助穷人。 生意人能够这样的风评实属不易,齐砚可想而知林泰升和官府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是相当密切的。 “齐砚,你这么用功读书,以后真被你考中了状元,你有什么打算?” 春桃忽然冒出来的这个问题,把齐砚着实给逗乐了。 “你以为状元那么容易中啊,在咱们梅州这一片地方,自古以来就没有人高中状元的先例,我就更不敢这样想了。” “对噢,好像考中状元的确是很难的事情,可万一呢?” 春桃不依不饶地问他,“如果你真的变成了状元郎,还会记得我们这些人吗?” “到时候你高高在上,肯定就会忘记我的吧?有谁会相信,堂堂状元会认识一个林府里的小丫鬟呢?” 说到这里,春桃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齐砚有些无语,怎么这姑娘的思维如此跳跃,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多愁善感上了。 他赶紧安慰道:“不会,我齐砚如果真有高中的那一天,林府里的很多人都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忘记呢?”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要知恩图报,尤其是你春桃,你对我这么好,经常想着我给我拿吃的过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听了齐砚的话,春桃重新绽开了笑容。 “那状元郎以后会娶一个怎样的女子为妻呢?” 春桃问完,眼神羞赧地移开到了另一个方向。 第21章 外出郊游 “娶妻?” 齐砚被问住了。 他自然不是没有想过成家立业,但对于眼下的自己来说,终究是太遥远了些。 “怎么,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春桃见齐砚迟迟没有作答,于是小声地问道。 这个时候,齐砚的心头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又大又气派的房子。 有一双儿女围在他身边玩闹,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妻子,坐在一旁青梅煮酒。 只是无论齐砚怎样集中精神想象,都无法看清妻子的面容。 他不禁自嘲道:“我这样的人,还不够资格去畅想娶妻生子的事,光是能够每天不忍饥挨饿,就相当不错了。” “有哪个姑娘要是愿意嫁我,我肯定对她感激不尽。” 春桃听完,有意无意地说:“齐砚,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心善又有才能,以后你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到时候......你可不能把我忘了,也许我还可以每天给你做饭吃,其实我做饭挺好吃的。” 齐砚点点头,“嗯,那我一定要尝尝。” 两人就这样聊着闲天,慢慢地把糕点都吃完了。 等春桃走后,齐砚才回过味来,“说要每天给我做饭吃,那岂不是......唉,我怎么当时没听明白呢!” 第二天,齐砚被林承业叫了过去,说是跟书院的几名同窗一道出去郊游,让齐砚收拾好东西跟他走。 齐砚听说要在外面待一整天,还要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做饭野炊,顿时觉得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可真有闲情逸致。 普通老百姓光是为了活着,每天都已经精疲力尽,但对林承业他们来说,变着花样地给生活增添新鲜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路上,齐砚忍不住好奇问:“公子,今天郊游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林承业想都没想就答道:“书院几个同窗一起商量的,不过这次要数贾安格外积极,还主动说会带上吃的喝的,让我们不用操心。” 想起贾安这个人的种种行径,齐砚就觉得不太对劲,他那么在意这场郊游,难道说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不成? 不过既然非去不可,那也只能多留个心眼,可别到时候被贾安给背地里算计了。 梅州城外群山环绕,山清水秀,有不少地方的景致都很出众,这次林承业他们就选了一处位于西南的山麓。 那个地方平日里比较清静,还有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能够满足这些读书人纵情山水的志趣。 等齐砚他们抵达目的地之后,贾安和他身边的狗腿子王传,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找的这个地方怎么样?” 贾安十分得意地问道。 林承业撇撇嘴回答说:“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你说要给我们准备的节目,究竟是不是足够有趣了。” 趁着林承业和贾安说话的功夫,齐砚注意到此时除了贾安和他家的奴仆外,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人。 他们一个个都上了年纪,其中最年轻的恐怕也有五十余岁。 齐砚感到很纳闷,不是说好了是书院的书生们一道外出郊游吗? 怎么谁把自家的爷爷辈们都给喊出来了? 他思来想去,就是想不通这些老者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恰好贾安在这时候开口解释了起来。 “看到那些位老先生了吗?” “他们都是我专门请过来的说书先生,在梅州城乃至其他周边地带,没有人比他们更会说书。” 齐砚觉得贾安这话倒是没有夸口,因为他看这几位老先生一个个端着架子,身上的穿戴,手里用的家伙事儿都相当专业。 他们最起码在说书这一行干了大半辈子,说没有人比他们更会说书,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是说好了出来郊游野炊的吗? 怎么改听书了? 噢,明白了! 齐砚恍然大悟,这分明是专门用来针对他的! 林承业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听书了?” 贾安笑着回答说:“我看你整天乐此不疲,所以也想试试,这说书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所以今天我请来的都是梅州城远近闻名的说书先生,他们在茶馆、酒楼里那可都是名角,平时想听还不一定都能请到呢!” 齐砚吃惊道:“这得一口气花多少钱?” “哼,没见识。请这些人又能花几个钱,本公子出得起,就是图个高兴!” 紧接着他就马上话锋一转,看着齐砚不怀好意地说:“齐砚,你不也是个说书的嘛,待会儿跟其他几位老先生比试比试,如何?” 果然,贾安说不过三句话,就把自己的真实用意给暴露了出来。 齐砚说:“我现在是少爷的书童,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怎敢擅自做主。” 贾安便看向林承业,“你这个书童不是挺能耐的吗?今天给他这么好的表现机会,难道他不敢站出来?” “哼,原来也是个怂包,根本没有半点本事。” 被贾安这番话一激,林承业就不爽了。 他当机立断,马上替齐砚做了主,“不过就是说书嘛,齐砚会的不见得比他们那几个老先生少,至于说得精不精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承业是相当认可齐砚的能力的,两人还利用说书,琢磨出了一套提升课业能力的好法子。 既然林承业都这样说了,齐砚自然接受这个挑战,现在可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面子问题了,而是关系到林承业的面子问题。 之后,陆陆续续有学堂的书生赶到这里,让齐砚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几位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 这些富家子弟平日里都认识,听说要出来郊游后,人家大小姐也来了兴趣,欣然加入这次郊游活动。 当有姑娘加入进来之后,齐砚就明显感觉到现场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几个公子哥之间都在互相暗暗较劲。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给大家请来了几位说书先生,先让他们各显本事,分别上来给我们说上一段。” “当然还有你,齐砚,你尽管挑你最拿手的说。” 贾安针对齐砚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第22章 说书凭的是本事 林承业在认识齐砚之前,就很喜欢泡在茶馆里听人说书。 这应该算是他林大少爷最健康的爱好之一了。 那时候林承业觉得说书的老先生们技艺高超,能把一本书说得有滋有味,很有本事。 但是当他第一次听到齐砚说的书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茶馆了。 因为齐砚说书的方式、内容都很新奇,跟那些老先生们讲的截然不同,听完齐砚说的书,回去再听老先生们讲,就味同嚼蜡,实在提不起兴趣。 今天第一位出场的黄老先生,就是之前林承业常去那家茶楼的说书先生。 他走到临时放置的桌案前,中气十足地朗声说道:“今天给大家说一段《苏妲己请妖赴宴》!” 黄老先生说了几十年的书,一亮相就架势十足。 只见他声音洪亮,声情并茂,根据剧情跌宕而此起彼伏,将精彩的内容演绎得十分到位。 在抑扬顿挫间,能把故事娓娓道来,可见黄老先生功力相当深厚。 就连等候在一旁的其他几位老先生,也频频点头,表示对同行的认可。 贾安一边鼓掌,一边故意看向齐砚,他想要看齐砚出丑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了,可他就光只是为了这个无聊的目的? 齐砚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等黄老先生说完这段故事,现场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贾安当场就赏了他几两银子,回头问齐砚道:“齐砚,下一个就你上,如何?” 齐砚自谦道:“有几位老先生在,我怎么敢争先呢,还是让他们先来,我在下面洗耳恭听。” “哼,算你识相,不过最后一个还是你!” “你不是自认为很有本事吗?那就看看你跟几位老先生比到底如何!” 贾安咄咄逼人地故意想要拿话激齐砚,但后者察觉到不对劲后拒绝上当。 先要惹我生气,然后逼我撂狠话是吧,然后你再抓住我的话柄给我挖坑下套,贾安啊,你以为我这么笨吗? 不过就算齐砚这会儿真的说出什么话来,那以他的本事也完全兜得住底,无非是他不希望给人留下年少轻狂的印象,往后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先后登场的机会老先生,都各自拿出了非常经典的本子。 不过无非也就是些名将列传,民间传说,志怪故事等等,虽然老先生们的本事毋庸置疑,但存在着非常严重的缺陷。 那就是故事太老,一些选段反反复复说了无数回,很多人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林承业就是其中之一,他虽然不否认老先生们说得好,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也真的该换一换了。 当最后一位老先生说完,林承业就开口道:“说得好,该赏就得赏!” 贾安故意问林承业,“林兄,要我说你喜欢听书,这些老先生哪一位不比齐砚强,你应该把他们请回府里去。” “至于齐砚嘛,没什么本事,你留他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就赶出林府算了。” 齐砚听后差点没气笑了,贾安搞出这么大动静,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赶出林府,可林承业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程度。 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林承业也对贾安的话很不以为然。 “齐砚是我书童,他的才华我最清楚,就不劳你操心了。” “接下来就让他给你们露一手,看看他的本事到底如何!”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那接下来就是齐砚表现的时候,他知道贾安故意针对自己,于是也一点不客气。 你这点烂招就想把我饭碗搞砸,做梦去吧! “你说归说,但之前老先生们说过的本子,你可不能再说了!” 贾安不死心地说道。 齐砚抿嘴一笑,“我要说的本子你们之前从没听过,书名叫做《精绝古城》!” 当齐砚报出书名,几位老先生顿时交头接耳,但谁也说不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书,简直闻所未闻。 林承业显得很兴奋,这本书他也还没听过,他知道齐砚每次都能拿出些新鲜玩意儿出来,让他百听不厌。 于是,齐砚在众人的疑惑中,开始了这段故事...... 探墓盗宝的故事有很多,但齐砚所讲的这一段别出心裁,悬念丛生,幽默中往往又夹杂着很多恐怖惊险的元素,时不时就吓得几位千金小姐花容失色。 可光是觉得恐怖,那索性就不听了,可这本书偏偏又有着令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摸金三人组能不能顺利从墓穴中出去?” “对啊,大漠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墓穴,究竟会是谁的墓呢?” 就连贾安都不知不觉沉浸在了故事中,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哪知道就在这时,故事戛然而止,齐砚笑呵呵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众人大失所望,林承业却早已见怪不怪,直接拿出赏钱放在了齐砚的面前。 “赶紧讲下面的故事,别卖关子!” “对,下下一段你也别停,我买了,直接讲!”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赏钱,眨眼间就让齐砚大赚了一笔。 等贾安意识到是齐砚笑到了最后,这脸顿时就绿了,没想到他大张旗鼓请来这么多说书的老先生,结果到头来竟然不敌一个小小的齐砚!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齐砚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关于探墓的故事,剧情环环相扣,精彩非常。 一直到正午时分,众人都觉得饥饿难耐,这个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辰了,我们出来野炊,是否真的有东西吃?” 黄家千金黄玉珍问道。 贾安拍了拍胸口,说:“放心,一切应用之物我都带齐了,不过做这么多人的饭,我带的人手可不够。” “既然齐砚这么有本事,相信做饭也不在话下吧,不如就由你去给大家把饭菜给做了,黄小姐还等着吃呢!” 为大家做饭,也是下人理应做的事,林承业并没有反对。 齐砚应了一声,就去马车上拿米做饭,而贾安和他的家仆王传,却在他背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第23章 无米之炊 贾安的马车上,装着各种吃食,有酒有菜,十分丰富。 齐砚将其中一只木桶端了下来,里面装着的是大米,他准备淘洗一下然后就地架锅生火。 看起来这件事很简单,可贾安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当齐砚揭开木桶上面的盖子,准备取出大米时,却赫然发现这些大米里竟然掺杂了很多细细的沙子。 他伸手抓了一把米,沙子的比例几乎跟米一样多。 这样的米还怎么吃? 齐砚下意识就想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但他刚抬头看到了贾安正盯着自己。 不行,如果我现在说的话,贾安一定会诬陷我,说我是故意在大米里掺沙子。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大米的话,大家又如何吃饭? 贾安挖的坑一个接一个,难怪他这么积极地要出来郊游,原来一切都是他处心积虑算计好的。 齐砚明白了贾安的险恶用心,于是在心中开始想解决办法,只是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弄干净的大米回来? 王传偷笑着走了过来,对齐砚说:“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 “嘭!” 他话还没说完,齐砚就立刻把木桶的盖子给盖了回去。 王传笑得更加厉害,因为这木桶里的沙子就是他事先亲手掺进去的,保证想淘洗干净都没门! 他现在就等着看齐砚如何挨骂受罚,直至被轰出林府。 如果今天没有黄小姐她们几个姑娘在,也许林承业还不会太过严厉地责罚齐砚,但如今有小姐们在场,捅出这么大篓子来,贾安不信林承业不会为了面子把齐砚轰走。 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下人做错事,竟然给小姐们吃掺了沙子的米饭,这让林承业面子往哪搁? 贾安打定主意,这次齐砚必定无计可施。 他催促着王传赶紧给齐砚打下手,先挖好土坑,搭建一个土灶,然后就去周围捡些柴火回来。 反正王传等人只做这些事,烧菜煮饭的活全留给齐砚。 贾安故意从齐砚身前经过,面带嘲讽地瞥了后者一眼。 他这招实在阴险,齐砚思来想去也没有个主意,看着眼前的大米他到底要如何补救? 就在他觉得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不远处有两个娇小的身影恰好经过,他定睛仔细看去,顿时大喜过望。 那两个人不是积香寺门前遇到过的九儿和小禹吗? 积香寺就在梅州城北,距离这里并不太远,所以在这里碰上两个孩子虽是机缘凑巧,但也不能说是完全凭运气。 事不宜迟,齐砚赶紧向两个孩子跑了过去。 王传看到了之后,嗤笑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施舍给两个小叫花子,真是可笑!” 齐砚对九儿、小禹交代了几句之后,等再转身回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松弛了很多。 “那两个小叫花子你认识?你们以前是不是凑在一起要过饭?” 齐砚听到王传的嘲笑,淡然地告诉他说,“那两个孩子可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们一准能给我解决!” “呵,你疯了吧!” “这桶里的米是怎么回事,我最清楚了,待会儿你拿不出来吃的给少爷小姐们,就等着被轰出林府,重新当你的臭叫花子吧!” 王传彻底不装了,等于主动承认是自己对大米动了手脚。 齐砚正色道:“我不是乞丐,我是读书人,像我这样的人不会一辈子给人当书童,可你不一样。” “狗腿子的身份很适合你,祝你一辈子都当狗腿子!” “齐砚,你......” 王传被气的脸色一变,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过齐砚,也就只能愤懑地走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齐砚知道王传他们只会袖手旁观,但好在此时土灶已经搭好,火也点了起来。 于是他赶紧将青菜、肉片切好之后下锅,同时又打了一桶水上来,开始自顾自地和起了泥巴。 他这种古怪的行为,让贾安他们实在看不懂,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看起来齐砚都没机会补救这一切了。 贾安故意对林承业说:“你这书童这么能干,愿不愿意把他卖给我?我可以出个高价,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一旁的黄小姐听了,顿时有了兴趣。 “我看这小书童长得挺好看,说的书又好听,林公子你要是肯卖的话,我也想买。” 林承业笑呵呵说道:“还不是我独具慧眼,把他从茶馆里带回了林府,虽然黄小姐这么说,但我却不能卖他。” “那真是可惜了,回头要是你改变主意,记得跟我说一声。” 贾安不阴不阳地跟了一句,“无非是个下人而已,等什么时候齐砚做错了事,林兄自然也就不会留着他了。” 说话间半个时辰过去了,王传前来催促道:“齐砚,公子和小姐们都等急了,你这饭菜到底做好没有?” “难道你是想让大家一起饿肚子吗?” 齐砚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告诉王传说:“锅里的火锅煮好了,刚才烤的叫花鸡火候也刚刚好,还不赶紧拿出碗筷准备吃饭!” 王传愣了一下,“真好了吗?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没一会儿,众人就都围了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副碗筷。 当他们看到大锅里的热汤时,有人好奇道:“这是什么菜式,乍一看似乎是肉汤,可又跟我吃过的不一样啊。” 黄小姐也纳闷起来,“里面好像切碎了放进去很多食材,但这样子真的好吃吗?” 大家都觉得新奇,但同时又怀疑是不是真的可以吃,要知道他们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高门子弟,嘴巴是非常挑剔的。 齐砚说道:“这是火锅,把所有食材放在一起,炖煮出的可是原汁原味,一整锅汤都是精华。” “原来如此。” 林承业早就习惯了齐砚时不时就带来些新鲜的惊喜,于是率先夹菜品尝。 当肉片滑入他嘴里后,他立刻眼前一亮,“这肉片竟然如此细嫩爽滑,果然好吃!”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开始动起了筷子。 齐砚这时又从土坑下方掏出来一块泥巴,告诉他们说:“叫花鸡也好了,请公子小姐们品尝。” 不过这时贾安突然打断道:“齐砚,你的饭做了吗?” 第24章 齐砚是个人才啊 齐砚就知道贾安肯定会这样问,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慌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道:“饭我没有做,也做不成。” “好啊,齐砚,交代你的事情你不做,造反了是吧!那你让我们接下来光吃菜喝汤?” 贾安抓住时机,向齐砚发难。 不等齐砚解释,林承业对贾安说:“这事怪不了齐砚,是你的家仆王传准备的米有问题,里面全都是沙子,这叫人怎么吃?” “齐砚不想让你失了面子,所以才没有说出来,但他发现这个问题后,私底下早就跟我说了,而且我也亲眼确认过。” “总之这件事是你下人准备不当,跟齐砚可没什么关系。” 贾安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林承业居然会站出来帮齐砚说话,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串通一气的? “王传,这是真的吗?” “啊,少......少爷,这不是为了......” 王传磕磕巴巴地差点没把实话说出来,直到贾安怒视他一眼,这才赶紧闭嘴。 林承业嘲笑贾安说,“我说贾兄,你们家要是没有干净的大米吃,尽管开口知会一声就行,我回头让府里给你们送几担过去。” “哼,胡扯,谁家还吃不起大米了!” 贾安很生气,话锋一转说道:“就算米有问题,这不是交代给齐砚给大家做饭吗?” “他既然知道米不能吃了,就不能想想办法解决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反而一直闷不吭声拖到现在,是何居心?” “你我少吃点倒没什么,可饿着了几位小姐,岂不是太失礼了?” 贾安拿黄小姐他们说事,还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架势,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却硬要把过错扣到齐砚头上。 林承业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贾安故意找茬。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时候,齐砚赶忙劝解道:“少爷,咱们犯不着为了这点事生气,小人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噢?这荒郊野外的,你有什么办法?” 林承业十分好奇地问道。 “哼,听他鬼扯,他难道还能从地里挖出白米饭来?” 贾安阴阳怪气地说。 齐砚却笑而不答,忽然朝着远处大手一挥,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招呼。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前方有人驾着一辆马车正往这边赶来。 等马车停到近前,齐砚从车上拿出来一只篮子,里面装的都是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咦,竟然有这么好的馒头吃,真神了!” “这些馒头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齐砚,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于是齐砚回答说:“我有个朋友经常在前面不远的积香寺舍馒头给穷苦人吃,我一早跟他要了些馒头过来,这才不至于耽误了少爷小姐们吃饭。” 林承业赞许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挺有人脉的嘛。” 就在大家都对齐砚的办事能力交口称赞时,贾安却唱起了反调。 他阴阳怪气地质问道:“齐砚你这安得是什么心,把那些叫花子们吃的馒头拿过来给我们吃,难道我们有这么低贱吗?” 王传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我家少爷说得不错,谁知道这些馒头干不干净,能不能吃!” 一听这话,被家里娇生惯养的黄小姐等人,都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碰这些馒头。 齐砚满不在乎地拿起一只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说道:“小人才疏学浅,只听说过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却没听说连馒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难道这些白面馒头吃不得?” “我吃着又香又软,特别好吃。” 林承业笑了笑,反讽贾安说,“贾兄,你就是太迂腐了,你要是不爱吃就饿着吧,反正我要尝尝。” 不光是林承业,连黄小姐等人也忍不住好奇,试着品尝起来。 因为她们看到齐砚吃得实在是太香了。 “嗯,这白面馒头可真好吃,应该是城里孙家做的吧,我府上也经常买他们家的。” 一名嘴馋的小姐,才咬了一小口就尝出来了这是谁家的手艺。 孙家的馒头在梅州城是一绝,大家都知道,因此馒头的质量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就这样,大家纷纷拿起馒头再搭配火锅和叫花鸡一起吃,一个个都吃得有滋有味,食欲大开。 一方面是这里的山水景色很是让人心情愉悦,另一方面则是齐砚的手艺,无论是火锅还是叫花鸡,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们,平常不是吃府上厨子烧的菜,就是出去上最好的馆子吃喝,可无论是哪里,都没尝过这样别具一格的菜色。 “林少,你家这个书童齐砚,没想到是个人才啊!”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要卖,我一定花高价被他买回去,比我身边那几个笨仆从靠谱多了。” 一名林承业的同窗,不免羡慕地说道。 林承业自然是很高兴,同时也再次强调,他是绝对不会卖齐砚的。 齐砚不仅说书说得好,连下厨做菜都能给人惊喜,这下子他在大家口中的风评越来越好,贾安想要再为难他也没那么容易了。 只不过齐砚心里却并不高兴,因为他被当成了一件物品,被这些富家子弟随意的讨价还价。 他相信若是有一天自己对林承业来说没有了价值,那么他真的会被当成牲口一样买卖。 即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林承业之间的关系逐渐密切,但林承业是不可能跳脱出这个时代主仆尊卑的传统观念的。 因此只有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摆脱这样的处境,齐砚在心中暗暗发誓。 伴随着落日斜阳,一行人动身返回梅州城。 贾安骑着高头大马,故意打马上前撞了正在前面走的齐砚一下。 齐砚回身怒瞪一眼,但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姓贾的争吵,从身份上来说他也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结果贾安却忽然俯身过来,赤裸裸地威胁道:“齐砚,我劝你不要太得意,被我贾安盯上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25章 天大的误会 齐砚没有把贾安的话当一回事。 他也知道贾安这种人,肯定会一直纠缠不休,直到他觉得把你踩在脚下解气了为止。 但是齐砚不能低头,面对这样的人退缩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次。 所以他要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回了林府之后,林承业被林夫人叫去检查课业情况,最近次数越来越频繁。 因为距离童生考试的日子,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林夫人对儿子期望很高,希望这次能顺利上榜。 有过之前一次失败的经历,林夫人对儿子的管教更加严厉,这方面的压力自然也给到了齐砚。 好在自从齐砚用了那个新式教学法后,林承业的课业水平显著提高,他像是一张白纸似的,不断将学到的知识牢记在心。 齐砚本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会儿,在经过林承业书房时,无意间看到有一道窈窕的身影坐在窗前。 他不自觉地停住脚步,静静欣赏起了美人风姿。 林家大小姐林雨柔,虽然时常给齐砚出些难题,开点吓唬人的玩笑,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其实她人还是挺不错的。 以往齐砚在面对林雨柔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敢直视,这倒不是因为尊卑之分,更大的原因是之前原身醉酒调戏过林雨柔,导致齐砚现在多少有些尴尬和心虚。 然而此时此刻,齐砚却可以放心大胆地盯着林雨柔看,他发现大小姐也是位兰心蕙质的美人。 尤其是眼下她安静看书的样子,齐砚从林雨柔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美人书香。 呆立了片刻,齐砚这才迈步准备离开,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林雨柔的声音。 “看到我低头就走,把我当吃人的老虎吗?” 林雨柔站在窗口,故作严厉的质问道。 齐砚虽然知道大小姐喜欢戏弄自己,但也不能不当成一回事,因此惶恐失措的反应,该演还是要演一下的。 “小人绝没有这样想过,请大小姐明鉴。” 他连忙低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有趣的模样让林雨柔很满意,接着招手示意齐砚过去。 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想要干什么,齐砚心里犯着嘀咕,迈步走进了书房。 “现在这书房倒像是成你的房间了?” “是少爷特别关照小人,其实小人一直都感激在心。” 林雨柔紧接着说道:“上次你教给我的按摩手法,我给我娘试了试,她说我按得很好。” “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那么你想好跟我要什么赏赐了吗?” 原来是这件事,齐砚暗自松了口气。 “大小姐天性聪慧,很快就掌握了按摩手法,其实小人并没有做什么。” 林雨柔哼了一声,道:“就别说这些套话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爽快点!” 于是齐砚回答说:“多谢大小姐,既然这样的话,还是请赏给我一些钱吧。” “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浑身铜臭气,我还以为你能管我要点别的,没想到还是免不了俗气。” “算了,要钱也行,我答应你。” 接着,林雨柔轻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书案前,对齐砚说道:“你这么有才学,不如来品评一下我写的这首诗,究竟意境如何。” 齐砚点头应诺。 只是他心里觉得不太对劲,林雨柔往日里也没有吟诗作对的喜好,怎么今天却偏要找他品评什么诗句? 不一会儿,林雨柔就在一张白纸上,将一首七律诗写了出来。 其实才写到前半句的时候,齐砚就已经猜出来了,因为这首诗赫然就是他当初在积香寺向孙秀要馒头吃时,临时想到的那一首。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寻,桃花依旧笑春风。” 林雨柔当着齐砚的面念了一遍,并夸奖道:“好诗,好文采!” “齐砚你可真行!” 齐砚赶紧谦虚道:“小人只是一时兴起,回想某日打盹儿的时候,梦见一位仙人口中吟诵这首诗,于是就记住了。” 林雨柔突然猛地一拍桌案,冲齐砚严肃地说道:“你一个小书童,好大的胆子,赶在我们林府图谋不轨,该当何罪!” 齐砚听得一头雾水,心说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大小姐,你要戏弄我的时候,能不能先给个提示,人家心里也好做点准备。 但林雨柔紧接着又质问齐砚,“什么梦见仙人口中吟诗,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明明就是你寄情于诗,想要讨好心上人而已,我说得没错吧?” 齐砚摇了摇头,这回他真是彻头彻尾被冤枉了。 “大小姐,这都哪跟哪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误会了?” 可林雨柔根本不信。 “你老实交代,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就在林府中?” “这......没有的事。” “还死不承认,我有诗为证,你想赖也赖不掉!” 齐砚低头又看了一眼这首诗,实在没瞧出来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林雨柔觉得齐砚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指着纸上这首诗,说:“瞧瞧这首诗里,又是春又是桃的,你还说你不是看上了府里的春桃?” “啊???” 齐砚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也真的很佩服林雨柔的脑回路,居然这也能扯上关系。 这还好林雨柔没在朝廷当官,否则的话不得大搞文字狱,多少无辜的人都要被她给活活冤枉死。 “大小姐,我真的冤枉啊,你不能仅凭一首诗就怀疑我对春桃有意思吧?” 林雨柔没好气地说:“我警告你,齐砚,你来我们林府是给承业当书童的,千万别有什么歪心思。” “居然还想挖我们府上的人,这要是被我爹我娘知道了,肯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齐砚说的话,林雨柔全都没听进去,他只能不断摇头苦笑。 这边林雨柔还在大讲特讲他们林府的规矩,下人之间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尤其是春桃! “可是,春桃又怎么了?她不是黄花大闺女吗?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齐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第26章 松子糕很畅销 林雨柔一听齐砚的话,顿时更加生气起来。 “春桃自小是被我娘收养长大,如果不是我们林家,她说不定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所以春桃的命是我们林家给的,我娘待她也很好,你要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就得先过我娘这一关,她可不愿意春桃离开她身边。” “林府虽然有那么多下人,但春桃是最聪明伶俐的一个,深得我娘喜欢,你懂了吗?” 齐砚点点头,心说春桃的身世没想到也这么可怜,林家确实对她有大恩。 虽说刚才他忍不住好奇问了原因,但这绝对不表示真的想要娶春桃。 于是齐砚再次认真解释道:“大小姐,虽然春桃很好,不过这首诗不代表我对她有什么歪心思,这真是误会我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 “不是我做的,我干嘛要认,这就是凑巧而已。” 林雨柔见齐砚话说得很干脆,又一脸委屈的样子,于是开始有几分相信他的话。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如今童生考试的日期迫在眉睫,我娘对承业期望很高,你在这个时候三心二意,动起了儿女私情,到头来如果承业考不上童生,你就会被赶出林府!” “别怪我没提醒你,童生考试的结果很可能关系到你能不能继续在林家立足,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林雨柔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反复跟齐砚强调了几遍。 “是,小人谨记。” 齐砚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跟林雨柔不是一回事。 虽然在林府待着也不错,但我就没想过一辈子留在这里,等我考中童生也未必就愿意再留下来。 但他的这点心思,是不会让林雨柔察觉到的。 两人说完后,林雨柔才满意地离开了。 不消多时,丫鬟巧儿给齐砚送来一袋子钱,说:“这是大小姐让我送来的。” “有劳巧儿,你和春桃想要吃点什么好吃的?我现在有钱了,可以去给你们买。” 巧儿好奇道:“大小姐说你掉钱眼里了,你好像在攒钱对不对?是准备娶媳妇用吗?” 齐砚惊道:“怎么你也这样说?其实我是想在梅州城里买一座宅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了宅子日后才能娶妻嘛,否则也不会有姑娘看得上我,对吗?” 巧儿嬉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买些厚福堂的松子糕回来,春桃姐姐喜欢吃。” 厚福堂的松子糕,齐砚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翌日天明,齐砚早早来到了城里的闹市,孙秀帮他这么大一个忙,能差人及时把馒头送来,助他打脸贾安。 那么他也得把答应人家的事放在心上,今天就赶紧去药铺把治疗厌食症的方子给准备一下送去。 齐砚虽然并不懂医术,但前世身边倒也有个患了厌食症的同学,跟孙秀的症状差不多。 两人都应该算是轻度的厌食症,所以齐砚根据当时那位同学服用的中药,向药铺掌柜抓了些白术、山楂、茯苓、柴胡等。 这些中药都对治疗脾胃虚弱很有帮助。 顺利买完了这些东西后,齐砚抬头看到前边不远处正是厚福堂的铺子,于是他就想着去买点松子糕。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松子糕居然很受城中姑娘们的欢迎,铺门前大排长龙,一问竟都是来买松子糕的。 伴随着诱人的香气,大家自愿排在队伍里,可是人的确是太多了,看了一会儿队伍都不见动过。 齐砚问一名排队的老伯,“这家的松子糕真那么好吃吗?” 老伯点着头告诉他,“虽说城里有三家卖松子糕的铺子,但唯独厚福堂的松子糕格外好吃,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尤其喜欢。” “这不,我一大早就来给我家闺女排队,晚了可就什么都抢不到了。” 齐砚顿时感慨道,“这不是妥妥的网红店吗?”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小小的松子糕也能发挥如此效应,这岂不是一条生财之道?” “年轻人,你再不去排队,可就晚了!” 老伯好心提醒道。 齐砚看了看队伍的末尾,不禁皱起眉头。 就算他现在去排队,只怕轮到的时候松子糕也已经卖完了。 于是他只好暂时放弃,改天再来品尝松子糕究竟是如何滋味,居然能让那么多姑娘趋之若鹜。 既然松子糕能大受欢迎,那有没有可能再做出点别的什么东西,也能让全城的人竞相抢购? 齐砚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的念头,这是松子糕带给他的启发,说不定抓住了这个商机,自己也能大赚一笔。 一路寻思着这件事,齐砚朝孙秀他们家走去,中途无意间路过了一个古怪的摊位。 说古怪,是因为这个摊位看起来条件简陋,就只是简单地停着一辆手推车,上面盖了厚棉被,也不知道究竟卖的是什么东西。 可还是不停有人过来问价,生意看起来相当不错。 “听说你这里也卖松子糕?” “对,没错,正宗厚福堂的货。” 摊主十分得意地回答道。 齐砚听后立刻停下了脚步,侧目看了过去。 “多少钱?” “二两银子一包。” “你这里怎么这么贵,厚福堂才卖八钱一包啊。” “我这里可不用排长队,是不是,这是给大家行了方便。” 摊主说得理直气壮,来买的人虽然觉得贵,但最终犹豫了一下后,多半还是会掏钱。 “你这里的松子糕,是怎么弄来的?” 齐砚上前询问道。 摊主瞄了他一眼,态度冷淡地回答说:“这是我的本事,你买不买?不买少打听!” 齐砚道:“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出来,你是先从厚福堂那里原价买入,然后再囤货居奇,高价出售给别人,对吗?” 摊主的脸色微微一变,还真被齐砚给完全说中了。 “哼,那又怎样,要你多管闲事。” 摊主说完,就准备把齐砚轰走,别妨碍了他做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不怀好意地说:“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林府那个小书童吗?” “如果是你要买的话,五两银子一包,怎么样?” 齐砚转头看去,说话这人是贾安身边的狗腿子王传。 第27章 打击二道贩子 看到王传大摇大摆地出现,齐砚就明白过来了。 这小子当起了黄牛,在这高价倒卖松子糕呢。 “五两一包,倒也不贵。” 齐砚说道。 可听到这句话的王传顿时吃了一惊,心说你这小书童在林府究竟拿多少工钱,居然觉得五两银子一包的松子糕不贵? “诶,你少给我打肿脸充胖子,五两不贵,那你倒是买啊!” 王传急吼吼地说道。 齐砚抿嘴一笑,说:“你明明可以直接抢,却只卖我五两一包,那当然算便宜了,只不过我没兴趣。” “你!!!” 王传觉得自己被戏耍,忽然伸手拿起摊位上的一包松子糕,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他就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啊,大家快过来看看,这个人非但不买,还把我的松子糕摔地上,还有没有天理啦!!!” 被他这么一喊,周围经过的人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王传见人围过来的不少,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污蔑齐砚,“你们快过来给我评评理,哪有这样蛮横无理的人,不买就不买嘛,为什么要摔坏我的松子糕?” “难道在林府当书童,就能高人一等吗?这不是欺负我们老实人嘛!” 这样一来有些不清楚真实情况的路人,很容易被王传的谎言所蒙蔽。 瞧王传这不要脸的劲头,倒是让齐砚有几分佩服,人能无赖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个人才,但这小子心眼实在太坏,就不能惯着他。 齐砚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被那些很有正义感的路人们指着鼻子骂了,他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也马上扯着嗓门大声叫喊起来,“大家快过来看呐,这边有人在卖厚福堂的松子糕,来这边买不用排队啦,要多少有多少,保证货源充足,童叟无欺!” 松子糕现如今可是城里的紧俏货,众人一听这里卖的居然还是厚福堂的货,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王传直接当场愣住,心说这齐砚怎么还卖力给自己吆喝起了生意? 难道他是在向自己示好吗? 可他才天真没多久,齐砚就突然话锋一转,对围过来的人说到:“他叫王传,他居然说自己卖的松子糕是正宗厚福堂的货,一包要卖五两银子呢!” “我怀疑他不仅卖的贵,而且根本就是假货,想要以次充好,你们说这松子糕我该不该摔地上?” 在齐砚的搅和下,顺利点燃了这些人对王传的恨意。 “原来是卖假货的,我说呢,厚福堂的松子糕抢都抢不到,他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真是该打!” “没错,我上午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他居然敢说自己卖的是正宗的,那难道我买到的才是假货不成?” “这种人扰乱市场,没安好心,就是个大骗子,招打!” “对,打!打!打!”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对王传这样投机倒把的骗子深恶痛绝。 王传瞪着两只大眼珠子,骂道:“齐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明明卖的就是正宗厚福堂的货,你竟敢信口雌黄!” 齐砚却笑着回道:“那你跟他们解释去,不过你一旦证明了自己手里的货是真的,也会因为囤积居奇,牟取暴利,同样被他们唾弃。” “这.......”王传本来还想着反驳,可转念一想,齐砚说的是对的。 无论他手里的货正不正宗,在大家的眼里都是错。 齐砚拍了拍王传的肩头,故意大声说道:“大伙儿听听,王传刚才悄悄跟我说,可以给我五两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再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他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气了,不过我是不会要的,现在我要拿一包松子糕,去厚福堂验证一下真伪。” 说完,齐砚当着王传的面,直接拿走了一包松子糕。 他正要阻止,却被其他人拦住,大家互相推搡起来,混乱之中王传的脸颊上突然感觉火辣辣的,原来是有人直接给了他几个大耳刮子。 “我想请你们老板出来,有事商量。” 齐砚大步流星地迈进厚福堂大门,这时候外面依然有人在排着队,几个伙计忙的焦头烂额。 “想吃松子糕的话,出去先排着队,不过我们也不保证什么时候会卖完。” 一名伙计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生意好了,架子也给摆起来了,这可不是生财之道啊。” 齐砚故意大声地说。 “是谁在我这里大放厥词,难道怎么做生意还用你教我?” 厚福堂的老板听到齐砚刚才的话,很生气地走了过来。 “你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啊,有何请教?” 老板一上来就直接询问齐砚身份,他做了几十年生意,自然知道得先搞清楚眼前这人自己是否得罪得起。 齐砚回答说:“在下是林府......的一位书童。” 在听到林府两个字的时候,老板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可当最后得知齐砚不过是林府书童后,他脸上又迅速恢复了轻蔑的神情。 “原来是个书童啊,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买不到松子糕那就明日赶早,我这里可是不给开后门的。” 齐砚不慌不忙地拿出手中这包松子糕,递到了老板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卖的松子糕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你是故意来找茬的不成?” 老板深知自己家的松子糕卖得很好,已经引起了同行的嫉恨,所以他才会这样怀疑。 但齐砚却告诉他说:“有人囤积居奇,先从你们家原价买货,然后再到别处高价卖出,这一进一出他赚的净利润可比你高多了。” 老板一听,顿时无奈道:“这事在咱们做生意的行当里,那是见怪不怪了,我也恨那些个二道贩子们,他们把从我手里买走的松子糕拆出来,再胡乱包装一下卖出去。” “原本我们这里一包是十块松子糕,他们却拆成五块一包,多出来的再重新装一份,简直奸诈之极!” “可惜啊,就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老板对王传这样的人深恶痛绝,那可是在砸他们厚福堂的招牌。 齐砚告诉他说:“我倒是可以帮忙出出主意,对付那些二道贩子。” 第28章 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 厚福堂的老板求之不得,他赶紧请齐砚到后堂入座,并吩咐手下伙计赶紧斟茶。 他的态度比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对齐砚和颜悦色,客客气气。 虽然齐砚的身份不高,但老板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锐气,再加上又在深墙高院的林府谋生,想必是有些手段的。 要是真的有好办法对付二道贩子,那可是解决了他一个天大的难题。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姓齐。” “噢,齐公子,你刚才说有办法对付那些二道贩子,可是真的?” 齐砚见老板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于是也不卖关子,直接提出了三点举措。 “第一,从今往后从厚福堂卖出去的松子糕,纸包上必须要标上一个独一无二的数字作为序列号,那些一次买很多份的人,无论他买了多少,只能给他一个序列号。” “根据那些纸包上的序列号,在厚福堂推出一个抽奖活动,客人根据自己手上纸包的序列号,才能来换取奖品。” “至于奖品是什么老板你看着办,但必须要有足够的吸引力,可以根据奖品的贵重程度多设几个获奖名额。” 老板听到这里的时候,依然还是一头雾水,这样的法子可真是闻所未闻啊,但他依然认真地默记下来。 齐砚这时继续说道,“第二,那些经常往你们这里大量进货的人,你要让伙计们特别留意,日子一长到底哪些人是二道贩子,你们心里就有数了。” “货的源头掌握在你们手上,必要时完全可以不卖给他们,这自然就能断了他们的生财之路。” “还有第三,在厚福堂门口张贴告示,言明只有在厚福堂柜面上买的松子糕,你们才会提供售后服务,从其他途径买的,若是碰上了货不对板,以次充好等等质量问题,厚福堂概不负责!” 等齐砚说完这三条,又耐心给老板解释了关于序列号、售后服务等等的新鲜概念,并完善了一些细节。 老板认认真真听完齐砚的整套办法,简直惊为天人。 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激动地说:“齐公子,你不愧是读书人呐,脑子就是好使。” “我和手底下那些伙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妙的主意,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纪某受教了!” 厚福堂老板被齐砚面对面上了一课,他知道就这些举措一旦拿出来,必定会收效显著,自己也能早日摆脱被那些二道贩子败坏金字招牌的苦恼。 他当即命人取来五十两银子,还有十包松子糕赠送给齐砚。 “齐公子,这是些小小的心意,你可千万要收下,往后你随时到我们厚福堂来,就跟自己家一样。” “我纪长福这辈子在生意场上也没服过谁,齐公子今日让我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实在是感激不尽。” 齐砚瞥了一眼桌上的五十两银子,心情都快高兴地飞起来了。 他虽然很想摆出一副世外高人,不落俗尘的架势,但这些银子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他又怎么能让自己的眼珠子不往那里瞟呢! 毕竟他齐砚是个穷鬼,大俗人一个,赚了钱自然要高兴。 何况这钱是他凭本事赚来的,人家纪老板给得心甘情愿,他收得理所应当,五十两银子看似很多,但实际上比起帮厚福堂挽回的名誉损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齐砚却之不恭,高高兴兴离开了厚福堂。 他带着东西先折回了林府,将银子、松子糕放好后,这才又出门直奔孙秀的家。 孙秀见到他很高兴,但看脸色似乎又比之前差了不少。 齐砚问:“这几日还是吃不下饭吗?” 孙秀叹息了一声,哀婉道:“看来我这条命,今年就要被老天爷给收了去,我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是放心不下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齐砚环顾周围,孙秀家不算很大,但干净雅致,特别有文人的书香气。 那些长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照顾得很好,看来孙秀还是个很喜爱养花养草的人。 “孙兄,先别说这些丧气话,今天我给你带来了治疗厌食症的方子,你先试试管不管用!” 齐砚将自己对孙秀这种病的了解以及治疗方法,都详细地跟后者说了一遍。 用前世现代医学的理念结合当前这个时代的中医理学,齐砚不能打包票一准能药到病除,但绝对要比孙秀这样拖着等死强。 孙秀耐心听完齐砚的解释,淡淡地说道:“齐兄有心了,我没想到你为了我,真的去查阅古籍,找出医治这种怪症的法子。” “哪里话,你不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吗?其实能跟孙兄坐在一起称兄道弟,是我这个无钱无势的小书童高攀了。” “齐兄这是什么话,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意气相投,引为知己,光是这样就够了,何必在意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 孙秀说到这里,关心起了齐砚的背考情况。 “以齐兄的才学,将来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下个月就要举行童生考试,不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齐砚回答说:“倒是一切顺利,如果我连个秀才都不是,那干脆就回去种地地了,丢不起这个人。” 科举考试的整套系统分为不同层级,其实齐砚要考的童生考试,目的只是为了争取一个入门资格,考上之后便是俗称的秀才。 而只有成为了秀才,才算具备了参加正式科举考试的资格。 所以说齐砚距离金榜题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现在想想那个前身可真是纯废物一个,这么多年居然连童生考试都通不过。 “对了,孙兄,你当年考取功名之后,不是应该获得了官职吗?怎么后来没有走上仕途呢?” 齐砚一直好奇这件事,现在孙秀虽然家境不错,但只是以售卖些馒头、包子等点心为生,这恐怕并不符合他当初读书时的抱负。 提到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孙秀心中的些许不快。 他感慨道:“当初我也仅是考中了个举人,虽然有资格进入仕途,但不过是个梅州候补县丞而已。” 第29章 东窗事发 齐砚一看孙秀的表情反应,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些缘故。 “梅州候补县丞......” “这么说来,莫非是没有等到这个梅州县丞的空缺?” 孙秀摇了摇头,“空缺是等到了,但递补上去的人不是我。” 得知是这么回事,齐砚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举人虽有可以为官,但跟进士比不了,能够当的也是一些地方上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就比如知县、县丞等。 如果地方上这个职位没有出现空缺,那你就得熬着,等什么时候有了空缺,才能轮到你。 但这里面也有很多门道,并非你先来的就能先补上去,暗箱操作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齐砚猜想,应该是孙秀当时没有去上下打点关系,以至于好不容易等到了补缺的机会,却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孙秀点头道:“不错,我这个人自诩为清流,看不惯官场上藏污纳垢的风气,也不屑于靠关系谋取一官半职。” “因此到头来虽然有个举人的身份,还是做起了小买卖,官场也不太适合我这个性子的人。” 齐砚很能理解孙秀,他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在孙秀家里,齐砚畅所欲言,两个人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相谈甚欢。 临离开时,孙秀说道:“齐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痴长你不少岁,该帮的一定会帮你。” “像你这样进城谋生,我知道有多不容易,缺钱也好,需要人情关系也罢,我虽帮不了什么大忙,跟你一起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 齐砚感谢道:“多谢兄长。” 当他回到林府时,忽然感觉府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没有往常那么轻松,而是安静到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齐砚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当他正准备回去自己那间小破屋时,林府管家阿福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 “齐砚,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到处找你呢。” “管家,有什么事吗?” 齐砚本想问个清楚,但阿福根本等不及细说,而是马上催促他到前厅去。 “你赶紧跟我走吧,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呢,你自求多福。” 听这么一说,齐砚更加觉得奇怪了。 林泰升往常生气,多半是因为生意方面的事情,可今天怎么会特意来找我? 齐砚在心里不停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哪里得罪了这位林府的大老爷啊! 他多半时间是跟着林承业的,余下在府里也多是跟大小姐林雨柔接触,连和林夫人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就这样的情况下,哪有得罪老爷林泰升的机会?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齐砚被阿福领进了前厅,此时眼前的阵仗让齐砚大吃一惊。 老爷林泰升阴沉着脸端坐在主位,林夫人坐在他左侧,同样是一脸愠色。 再看站着的人,除了大小姐林雨柔外,还有府里几个比较受器重的家仆,包括管家阿福在内。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当齐砚看到春桃独自一人跪在地上的背影,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几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林雨柔,心说难道是大小姐把自己和春桃的事告发到了林泰升那里。 不对啊,那真的只是误会而已,自己明明没有对春桃有非分之想,上次那完全是林雨柔在无端的揣测罢了。 就因为那一首诗里,有让人联想到春桃的字眼,从而断定两个人存在儿女私情,由此触犯了林府的家规吗? 这也太离谱了! 虽是短短的片刻时间,但齐砚的脑子里格外凌乱,无数种念头在飞速地闪过。 紧接着,他看到林雨柔在看向自己,眼神中似乎在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人齐砚,见过老爷。” 林泰升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齐砚,你可知罪?” “小人我.......不知道老爷说的是什么事?” “哼,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劝你现在交代清楚,否则我家法无情!” 齐砚努力回忆着,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林泰升这样动怒。 林雨柔却在使劲摇头,好像让他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不要说。 这时,林夫人插话进来,语气听上去比林泰升克制了很多。 “齐砚,在我们林府,每一个下人都要老实本分,绝不能欺上瞒下,耍自己的小聪明。” “今天这架势你也想必看清楚了,装傻充愣是蒙混不过去的,还是早点向老爷承认错误,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齐砚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啊,一个个都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好像认定我理所当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要我说,也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老爷,夫人,墙上那幅字画的确是春桃打扫时,不小心弄脏了。” “于是我自作聪明找了位教书先生,将字画重新临摹一遍,然后再趁人不注意时偷梁换柱。” “春桃自知不该隐瞒,犯下了大错,请老爷惩罚。” 当跪在地上的春桃说出事情原委后,齐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墙上调换字画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但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能瞒天过海。 当时,是丫鬟巧儿打翻了墨汁,将字画损毁,紧接着又是春桃找到齐砚,两人一道将字画做了调换。 字是齐砚写的,春桃不过是挂了回去而已,算起来罪过比较大的一是巧儿,二是齐砚,春桃那点事并没有很严重。 可看春桃的意思,她是打算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而且巧儿也不在这里。 “春桃,你不要代人受过,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 林夫人说道。 齐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禁感叹区区一座林府,没想到也充满了人情世故。 “老爷,夫人,如果是字画的事,那的确是小人临摹的。” 林泰升冷哼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虽不好水墨丹青,但那幅字画却是梅州知府徐辛树的笔墨,他将字画赠予我,我自当妥善保存。” “这次要不是知府身边的亲信李大人来府上做客,看出字画上的字迹不是知府亲笔,差点就被你们给蒙混过去!” 说完,林泰升怒喝一声,“来人,将齐砚给我压下去,鞭笞三十,逐出林府!” 第30章 大少爷的义气 林泰升的决定让两个女人同时一惊。 春桃连连磕头请罪,想要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林夫人却很明显是想护着她。 另一边大小姐林雨柔眉头紧蹙,她虽然也想要劝,但深知爹的脾气,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否则只会火上浇油。 于是齐砚就被管家阿福带着人拖了下去,抽三十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跟这些林府的下人们关系还不熟,没人会冒着违逆老爷的风险对他手下留情。 他被直接带去了院子里,管家阿福说道:“就这儿吧。” “齐砚,给大户人家做事免不了犯点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齐砚心说,这怎么忍? 待会儿一鞭子抽下来,保证让自己皮开肉绽,三十鞭子抽完那就彻底烂了,最好的结果也得是个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个把月都未必能好。 更糟糕的是,童生考试就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废了,那就会白白错过了考试。 “等一下,管家!” “我想等少爷回来,你们再动手行吗?” 齐砚看到阿福正要招呼人上来动刑,赶紧把大少爷林承业给搬了出来,指望能够先拖延一会儿时间。 阿福道:“齐砚,你就别想着能逃过一劫了,今天可是咱们老爷要对你动刑,大少爷知道了也没用。” 一名手持长鞭的家仆马顺,眼见齐砚一个新来的,那么受大少爷器重,心里早就嫉恨上了。 他等到今天这个机会,巴不得把齐砚抽个半死,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齐砚啊,别总是张口就提大少爷,人家大少爷忙着呢,何必要来管你这闲事。” “你只不过是个书童罢了,难道大少爷还会在乎你会不会挨打?像你这样的人,林府一年之内不知道要换多少个,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其他几名家仆听后,也纷纷跟着嘲笑起来。 齐砚现在顾不上理会这些人,他只是想要赌一把,如今能够救自己的也只有林承业了。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林承业却偏偏不见踪影,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跟狐朋狗友们喝酒去了。 管家阿福下令道:“笑够了没有?还不快动刑,我还等着回去给老爷复命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砚,你可不要怨恨我,谁让你得罪了老爷!” 说话间,马顺手中的鞭子就甩了上去,瞬间就带起一阵呼啸声。 光听这动静,就知道鞭子落在血肉之躯上会有多么痛,齐砚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将身体绷紧,被迫承受即将到来的酷刑。 “住手!” 忽然,从后方传来了一个令齐砚期盼已久的声音。 刚刚才扬起的鞭子,被马顺急忙收回。 “大公子!” 林承业可真是会找时机,在齐砚几乎彻底绝望的时候,他终于无比及时地赶到了这里。 “阿福,停一下,我现在就去找我爹,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能对齐砚下手!” “听清楚了吗?” 林承业的语气十分严厉,阿福从来没见过大少爷会为了一个下人,做出这样的反应。 于是众人退下,齐砚重新站了起来。 林承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递给齐砚一个眼神,然后就转身去找林泰升去了。 齐砚长舒一口气,发现其他家仆都用一种不满且又羡慕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们心里准是在想,这个齐砚到底是怎么讨好大少爷的,竟然能让大少爷为他去找老爷求情。 之后,管家、下人们都陪着齐砚在院子里等林承业回来,最终的结果到底会如何,谁心里也没底。 刚才憋着一肚子坏水的马顺,有些担忧地小声问管家阿福,“管家,你说大少爷去给齐砚求情,会不会管用啊?” 他不怕齐砚挨打,就怕齐砚得救。 阿福颇有经验地回答说:“林府毕竟是老爷说了算,他老人家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那是一言九鼎,哪能那么容易收回?” 马顺点点头,“也是啊,是我多心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大家都等得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终于有人回来了。 但这次回来的不是大少爷,而是大小姐。 林雨柔刚一走近,就说道:“阿福,没你们的事了,带人走吧。” “大小姐,这......真不打了?” 林雨柔十分明确地回答说:“刚才由我和少爷一道求情,爹已经答应不打齐砚了,只说将他关进柴房反省。” 马顺一听,顿时后悔莫及。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刚才就应该趁早先抽齐砚几鞭子,也算解了恨。 齐砚心怀感激,没想到是林雨柔、林承业姐弟俩人一同向林泰升求的情,要不是有这样的牌面,只怕他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还是上次那间柴房,齐砚没想到自己还会进来第二次。 不过更加讽刺的是,这间柴房地方可比他住的那间屋子宽敞多了,采光也很好。 “多谢大小姐搭救,不知大少爷去哪儿了?” 齐砚开口第一句便是感谢林雨柔,并且询问起了林承业的去向,因为按理说林承业应该会回来找他才对。 “算你有良心。” 林雨柔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和承业两人在爹面前据理力争,他这才答应免了你的三十鞭子,不过承业必须在这段时间勤加读书,不能再随意出门了。” “这是交换条件,我娘提出来的,没想到承业为了你,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了,所以他这会儿在屋子里看书,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齐砚点了点头,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林承业那是什么人啊,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哥,如今为了自己居然肯猫在屋子里读书,这可是重大牺牲。 通过这件事让两人之间更增添了休戚与共的患难之情。 “那春桃呢?其实这件事跟她没多大关系,罪过都是我的。” 齐砚接着问起了春桃,林雨柔顿时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呢,还有功夫关心人家?” “放心吧,春桃有我娘护着,顶多就是小惩小戒罢了,她的处境你不用操心。” 林雨柔没好气地回答道。 第31章 还是被驱逐了 这个结果其实在齐砚的意料之中。 不过非得亲口确认一下,他才能真的放心春桃。 这丫头一味想要把过错都自己扛下来,只能说她是真的心地善良。 “怎么?心上人没事了,你就那么开心?” 林雨柔故意问道。 齐砚忙说:“噢,不是的,大小姐,这就是个误会,绝对是个误会。” “小人只是担心万一春桃受了罚,而自己却逃过了挨鞭子的下场,这样多少显得不够义气。” “行了,就数你牙尖嘴利!” 林雨柔话锋一转,生气地说:“进门之后,你先是问了少爷,又接着问春桃,你怎么就不问问将你从恶仆手下救出来的本大小姐,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齐砚虽然能感觉到林雨柔并非真的那么生气,但还是赶紧解释了一下。 “大小姐误会了,其实在小人的眼里,大小姐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在林府中地位仅次于老爷夫人。” “所以我觉得大小姐肯定是帮小人说了很多好话的,这些话又很有分量,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忽视了小姐的大恩大德?” “只是大小姐处事冷静,又有分寸,还深得老爷夫人喜爱,肯定不会像少爷一样受小人连累。” 林雨柔道:“哼,你话说得好听,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小人冤枉,请大小姐明鉴。” 见齐砚认错态度诚恳,林雨柔便放过了他。 不过现在也并不值得暗自庆幸,因为齐砚只是被免去了一顿鞭子而已,林泰升要将他逐出林府的话依然有效。 林雨柔替他惋惜道:“如果你能再聪明一点,看懂我给你使的眼色,今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齐砚回答道:“小人当然明白大小姐的好意。” “大小姐就是让我装不知道,什么也别承认,反正有春桃揽下所有过错,那样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老爷虽然想要查明真相,可夫人一心要护着春桃,等到最后即便老爷要责罚春桃,也多半会因为夫人的劝阻,对她从轻发落的。” 当齐砚说出自己的看法后,林雨柔吃惊道:“呦,你这不是看得挺明白的嘛,那为什么非要站出来逞能?” “你觉得这样做,就会让春桃高看你一眼了?可你现在却落得一个被逐出林府的下场。” “这种事情上,小人不想当个缩头乌龟,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让一个女人定罪像什么话!” 齐砚忽然硬气得连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或者说他原本就是这样子,只不过因为要在林府谋生,才不得不小心收敛性格上的棱角。 林雨柔最后叹了口气,“今晚你就留在柴房,明日看我爹是否消气,我再去帮你求情。” “不过你也别太抱希望,梅州知府徐辛树跟我爹私交不错,而他又是梅州地界上的父母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从这点来说,我爹说什么也一定会将你逐出府去,这样才能跟知府有所交代。” 齐砚点点头,“如果我是老爷的话,也会这样做。” 翌日天明,齐砚果然没有等来好消息,当柴房的门打开那一刻,他看到的是马顺得意的笑脸。 “算你小子运气好,昨晚免了一顿鞭子,不过从今往后你就要从林府滚出去了,再也没机会回来。” 马顺幸灾乐祸地说道。 齐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我去收拾一下行李,然后就离开。” 结果马顺却极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一个小小的书童,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赶紧给我滚!” “要是被老爷撞见了,说不定那三十鞭子还得给你加上,别以为有大少爷帮着你,你就觉得高人一等。” 最后齐砚也没能来得及收拾行李,就被马顺连推带拉地赶出了林府。 齐砚想起屋子里还放着厚福堂老板送给自己的五十两银子,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他要是坚持要去屋子里拿行李,就肯定会引起马顺的怀疑。 到时候马顺指定会污蔑他偷了林府的银子,反而说不清楚。 权宜之计是先离开林府,等有机会再私下找春桃,让她把银子给悄悄带出来。 另外,厚福堂的松子糕也跟银子放在一起,正好让春桃自己拿去吃,其他的事情就只能再说了,突然一下子离开林府,齐砚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知道一个道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偏不信,离开了林府自己还能饿死不成? 在齐砚离开之后,马顺就转头跟另外两名林府的下人说,“这个碍眼的小子终于滚蛋了,我们去他屋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名下人说:“马哥,我可是经常看到少爷赏赐齐砚,说不定他屋子里还真藏着些钱财,反正他都已经滚蛋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捡现成的?” “对啊,这小子来的时间不长,可溜须拍马的本事不小,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三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齐砚的那间屋子。 马顺一脚踹开门,满脸不忿地说:“我来林府这么多年,都还是跟你们几个挤在一个屋里,齐砚却可以自己住一屋,真是太气人了!” “来,我们好好搜一搜,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走。” 说话间三人就准备进屋搜刮,但这一幕正好被林雨柔撞见了。 “站住!” “你们三个进齐砚的屋子做什么?” 林雨柔立刻喝止,并走了过来。 马顺狡辩道:“回大小姐,小人们只是想进屋打扫一下,现在齐砚已经被逐出府去了,屋子里肯定被他弄得又脏又乱,不及时打扫的话肯定要长出虫子来。” 他本以为故意把屋子说得特别脏,大小姐就会马上扭头走开,再也没兴趣管他们做些什么。 然而林雨柔却严厉地说道:“又脏又乱?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了?” “这里依然还是齐砚的屋子,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要是有谁敢乱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32章 家里出事了 齐砚走在梅州城街头,漫无目的地逛了好一阵子。 虽说住进林府也才不过月余,但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那些刚刚熟悉的人和事,就这么一下子彻底跟自己断开了联系,难道终究是黄粱一梦? “小二,来碗馄饨。” 齐砚走到街边一个馄饨摊前,决定坐下来先填饱肚子。 往常这个时候,他就差不多要跟着林承业去明阳学堂了,虽然是当了个小书童,可那里环境清幽,又能光明正大的蹭课听,日子还是过得很舒服的。 他并不因为离开林府而可惜,只是为失去了一个理想的平台而烦恼。 原本要是能顺利在林府待到参加童生考试,到时候离开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正当齐砚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寻思今后的打算时,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搭在了他肩头。 齐砚正在走神中,顿时被吓了一跳。 “齐砚,果真是你小子!” 一个脸上黑黢黢的男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褂子,冲齐砚打起了招呼。 “杨志平,是你啊。” 齐砚应了一声。 杨志平这人跟他是一个村子的,两人年纪也一边大,小时候经常混在一起玩。 不过长大之后,两人来往逐渐就少了,齐砚美其名曰是在发奋读书,想要将来考取功名,但实际上就是好吃懒做,压根是在混吃等死。 齐砚的家庭环境就挺差的了,而这个杨志平家里更是穷困潦倒。 所以杨志平一直留在村子里给人放牛、割草、打杂,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混到了现在。 发小见面,难得聊了一会儿。 杨志平打量着齐砚身上穿着的衣服,啧啧艳羡道:“还真有你的,前两年见你连个童生都考不中,大家都说你是废人一个。” “没想到现如今你却进了堂堂林府,帮大少爷做事,现在小日子过得可真滋润呐。” 这家伙一边说一边差点没流出哈喇子来。 齐砚见状,那还能说什么呢,赶紧招呼伙计又给上了一碗馄饨。 “这碗馄饨我请你,别客气。” 杨志平当然不客气,他觉得现如今齐砚飞黄腾达了,请自己吃完馄饨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把馄饨往嘴里扒拉,这副吃相在城里人看来那叫一个生猛,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齐砚知道杨志平的家境情况,他幼年丧母,十岁时亲爹又在一场械斗中,给同村的人一扁担给拍死了。 之后家里就剩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跟他相依为命,妹妹后来在某年冬天没扛过去,给活活冻死在破败的茅草屋里。 跟杨志平的成长环境比起来,齐砚已经算是不错了。 所以齐砚也没觉得跟杨志平坐在一起吃饭显得丢人,这家伙其实活的也挺不容易,没行差踏错误入歧途,已经很难得了。 “齐砚,你知道吗?” “我一大早起床砍柴,辛辛苦苦背进城里才卖几个钱,每次经过馄饨摊的时候都特别想要尝尝,这么香的馄饨到底是什么味道,可我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你今天请我吃了这碗馄饨,让我终于解了馋。” 杨志平非常兴奋地对齐砚说道。 “喜欢吃的话,不妨再来一碗。” “真......真的吗?一碗馄饨要四文钱,你这真是发达了呀,眼睛都不眨一下。” 齐砚今天心情欠佳,难得在这偌大的梅州城里遇上发小,让他感到一丝宽慰。 一碗馄饨而已,他自然是请得起的,他还很想要告诉杨志平,自己早晚可以在这梅州城里出人头地。 想到这里,他拍着杨志平的肩,踌躇满志地说道:“等我真的有钱了,一定请你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吃大席。” “齐砚,你可真厉害,那我就等着这一天快点来!” 杨志平没有嘲笑齐砚,他跟林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仆不一样,性子直率而且单纯。 这时,杨志平忽然异想天开地说:“诶,齐砚,你说你能不能把我也弄进林府去?我这个人可能干了,让我养养马,打打杂都行啊。” “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当你的跟班,给你打下手怎么样?” 齐砚不禁笑了起来,“我在林府就是个小书童,哪有小书童身边还带着个跟班的,那不笑死人了?” “啊?不行吗?我也不是一般的小书童啊,那可是林大少爷身边的书童!” 眼见杨志平越说越没谱,齐砚打断道:“对了,我也有一阵子没回去过了,我家里都好吧?” 说到这里,杨志平的眼神显得有些躲闪。 齐砚马上追问道:“怎么了,难道家里遇上了什么事?” 杨志平这才老老实实地告诉齐砚,“其实也没有大事,就是你家二嫂昨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把牛放到别人家菜地里去了,好像踩坏了好大一片。 “那户人家找上门来闹了一场,你二嫂势单力薄,大概是受了点委屈吧。” 齐砚一听,顿时紧张地追问道:“有这事?那我大哥、大嫂他们呢,总不至于不帮自己人吧?” “这个嘛......毕竟你二哥人都不在了,你二嫂又怎么斗得过人家呢?至于你大哥、大嫂,他们好像不想招惹是非。” 齐砚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嫂柳芸娘嫁进他们齐家,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外人找上门来欺负她,大哥、大嫂居然连帮忙都不肯! “等一下,不对啊,我家也没有牛,怎么还会闹出这档子事?另外,我二嫂从来就不干什么农活,她又是怎么跑地里去了?” 好久不在家,齐砚有些懵了,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觉得其中肯定有很多原故,只是杨志平没有跟他说清楚。 “你还知道些什么?赶紧都告诉我?” 杨志平回想了一下,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真没有了。” 说完,他继续埋头吃起了馄饨。 齐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当即决定赶回家里看看,他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可不能让二嫂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第33章 以后二嫂跟我过 齐砚心里牵挂着家里,跟杨志平招呼了一声后,就急急忙忙出了城。 由于梅州城离家比较远,半道上他就直接拦了一辆马车,换做平时他是肯定坐不起车的,但现在他花得起这个钱。 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村子。 齐砚穿过熟悉的乡间小道,跨过横在村口的沟渠,眼下正到了农忙时节,大家都在三三两两的结伴去地里务农。 “二嫂?” 齐砚来到茅草屋前,不免担心地唤了一声。 “是谁啊?” “你们不会又来了吧?那些地里的菜,我赔给你们就是了。” 里面传来柳玉娘有气无力的声音。 齐砚心头一紧,又喊了一声。 这时,对面的大嫂家把门打开了,赵金桂告诉齐砚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在城里吃香喝辣,却把自家人都给忘在一边了。” “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你大哥和我花钱供你吃喝,你能有今天?” 赵金桂这张嘴一向尖酸刻薄,齐砚早就见怪不怪,也懒得跟她计较。 他转身冲趴在门口的虎子招了招手,就径直推门进了屋子。 茅草屋的门说起来也就只能算是个摆设,要是真有歹人来犯,随便踹上一脚就能轻松破开。 齐砚见外屋没人,就站到了布帘前,冲里屋说道:“二嫂,是我齐砚回来了。” “啊,齐砚,你回来了!” 柳芸娘的声音立刻从之前的绵软无力变得兴奋愉悦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她的一声“哎呦”,紧接着是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动静。 齐砚一听里面的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挑开布帘子走了进去。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柳芸娘艰难地直起身子,却迟迟无法下床,慌忙上前扶住了后者。 “难道有人还动手打你了不成?到底是谁干的,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齐砚气得两眼通红,青筋暴起,然而柳芸娘却摇头说道:“齐砚,你别急,没有人动手打我。” “我就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闪了腰,疼得现在站不起身。” 柳芸娘苦笑。 齐砚得知事情真相,不禁松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二嫂这么娇柔的身子怎么会去下地干活,难道这些事不应该是大哥去做吗? 他马上追问起来这事,柳芸娘解释说:“你大哥不是要去服徭役了吗?他和大嫂就一起找到我,说家里的农活不能没人干,要把那块荒地交给我,不能整天好吃懒做。” “可是我实在不会干农活,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真是不中用。” 柳芸娘觉得自己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不禁自责地流下了眼泪。 齐砚说:“二嫂,这不能怪你,原先你嫁来我们家,也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些粗活的。” “以后都别去干了,我跟大哥大嫂他们说。” 柳芸娘见齐砚这么护着自己,又想到刚才冲进来时,他脸上着急又心疼的模样,顿时转忧为喜,双颊泛起绯红。 “对了,我听人说你借了别人家的牛用来耕地,结果牛跑了?” 柳芸娘见齐砚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也没再有所隐瞒。 她告诉齐砚说,“我借了村头赵二家的老黄牛,想着把荒地重新开垦一遍,结果没想到老黄牛突然之间跑走了,等到了晚上赵二就找上门,说是我没把牛拴好,结果让牛把耿老伯家的菜地都给糟蹋了。” “赵二说耿老伯找他赔钱,他就来找我赔钱,这件事我毕竟理亏,就答应等手头宽裕些就把钱赔给他。” “只是赵二他......” 柳芸娘欲言又止,但齐砚差不多也能猜到赵二究竟说了些什么下流犯贱的话。 他赵二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光棍,平日里也没见他待人有多热心肠,这回肯把家里的老黄牛借给二嫂,说他心里没打什么歪主意,齐砚是绝对不信的。 “好了,二嫂,事情我都清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办吧。” 齐砚让柳芸娘安心在家休息,自己离开茅草屋率先去了大哥家。 敲开门,大嫂赵金桂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大哥没你命好,整天早出晚归去给人干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齐砚说道:“大哥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跟大嫂说吧,二嫂她身子骨弱,把那一亩荒地交给她打理,肯定是吃不消的。” 赵金桂见齐砚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今天虽说回来了,可非但没从城里带些好吃好喝的,还一开口就跟自己提这件事,她的心里顿时一阵恼火。 “得了吧,你如今在城里吃香喝辣的,哪里知道家里的困难。” “你大哥马上就要去服徭役了,家里那么多活谁来干?我一个人在家还要带着孩子,我容易吗?” “她柳芸娘既然嫁进齐家,就得老老实实干活,难道还要我把她当千金大小姐一样供着?” 赵金桂说话很不客气,当着齐砚的面都这样了,那么平时齐砚不在家的时候,他对待柳芸娘的态度只会更加恶劣。 想到这里,齐砚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二嫂这在家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太煎熬了! 可即便是这样,柳芸娘在自己这里,却什么都没提起过,她肯定也是不希望自己太担心。 齐砚不禁为柳芸娘的命运感到同情,他跟赵金桂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是不一样的,二哥的死让柳芸娘还没过上哪怕一天舒心日子,就直接成了寡妇。 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是齐家对不起人家,哪里还有脸对柳芸娘吆五喝六,驱使她做那么多繁重的农活。 正满嘴唾沫星子纷飞的赵金桂,先是数落柳芸娘的不是,紧接着又跟齐砚大肆抱怨起来。 在她看来,柳芸娘却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罢了。 “大嫂!” “都是一家人,这样说就太过份了。” 齐砚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 赵金桂当场被吓了一跳。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虎子开口说道:“娘,小叔对我们不是挺好的吗?上次他给咱家好大一条鱼,你和爹都说好吃,还多吃了好几碗大米饭呢!” “小孩子瞎说什么,给我回屋里去!” 齐砚这时沉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以后二嫂跟我过,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由我养着她就是了。” 第34章 彻底撇清关系 齐砚心里清楚,要想让二嫂过得好,就得先将她从跟大哥大嫂不平等的关系中解脱出来。 上次分家,他自己虽然分了出来,但二嫂实际上还是要寄人篱下。 随后就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这促使齐砚下决心,一定要帮二嫂改变命运。 赵金桂听了之后,耍了个心眼说:“那不成,这件事不是你说如何就能如何的,柳芸娘住在咱们家,吃在咱们家,现在说要拍拍屁股跟我们划清界限,哪里那么容易。” 听她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点补偿罢了。 齐砚心知肚明,要想撇清关系今天不拿出点钱来,肯定是过不去了。 但他也不会让赵金桂那么得意,很多话都要当面先说清楚,因为他知道等将来会后悔的,肯定不是自己。 “大嫂,你的意思是,只要跟你把账给算清楚了,那么日后我们就各过各的,是吗?” “这个嘛......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赵金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齐砚再问道:“大嫂,有句话叫做事留一线,你确定以后就没什么事需要找我帮忙的吗?” “你要是觉得这样好,那我就今天跟你把账算清楚,将二嫂之前吃你们穿你们的花销,一并给你们补上。” “可我丑话要说在前头,等补完之后,你们就不能再来找她的麻烦,管她的闲事,今后真碰上了什么麻烦,我们也爱莫能助。” 赵金桂现在满脑子就只有钱,还哪里会想着顾及几分亲情。 她开始煞有介事地一笔一笔算起了账头,从各种角度刁钻的角落里,愣是抠出很多意想不到的开销,算在柳芸娘的头上。 齐砚没有说话,也不想跟她胡搅蛮缠。 等算完了之后,赵金桂一伸手说:“最起码这个数!” 总共是四百文钱。 齐砚当即点头答应,“好,就四百文。” 他干脆的让赵金桂猝不及防,差点就脱口而出要当场反悔,可终究因为抹不开面子,才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四百文钱对赵金桂来说,已经是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但以她的见识肯定不会想到,如今的齐砚压根不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两人说定之后,齐砚当场将钱交到赵金桂手中,并提醒她事情已经谈妥,日后概不反悔! 可等齐砚离开后,赵金桂就已经后悔的坐立难安,她害怕等齐铁柱回来之后,会劈头盖脸将她骂的狗血淋头。 要知道如今齐砚可是在城里林府上当下人,虽然是给大少爷打杂干活,但终究是过上了乡下人羡慕不来的好日子。 现在她因为四百文钱,就跟齐砚分道扬镳,日后恐怕要追悔莫及。 办完了这件事之后,齐砚便走去村头找赵二。 这个赵二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往日里没少干调戏邻家大嫂子,偷看小姑娘洗澡的那些腌臜事。 当齐砚找到赵二,并且说明来意后,赵二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齐家老三,你还好意思为这事来找我?” “回去问问你二嫂,是不是她问我借的老黄牛?是不是她没看好老黄牛,所以才糟蹋了耿老伯家的菜地?” 赵二理直气壮地大声质问起来,这件事表面上看就是他占理,所以他才会是这个态度。 齐砚淡淡地说道:“我二嫂是个妇道人家,很多事情她也不懂,今天就由我替她出面来解决这件事,咱们摆证据讲道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怎么回事,柳芸娘她已经答应赔偿给我了,有你什么事?” 赵二一听就不乐意了,因为他正要利用这件事,时不时去骚扰柳芸娘,说不定自己哪天就有机会在这个小寡妇身上尝到甜头。 现在齐砚忽然冒出来,想要坏了他的美事,那怎么行! “我二嫂做不了主,凡事她得听我的,所以无论她跟你答应了什么,都不作数。” “哼,你凭什么替她做主,你又不是她男人!” 赵二的火气噌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故意大声嚷嚷,把村子里的一些人也给招了过来。 因为表面上这件事是他占理,所以人越多对他越有利,他就是要让齐砚识趣的乖乖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齐砚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就凭她嫁进了我们齐家,就凭我二哥走了,我就得替我二哥照顾好二嫂!” 齐砚强硬的态度,不禁让村子里的人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以前那个整日里吊儿郎当,不干什么正经事的齐砚,仿佛一夜之间就改头换面了。 有人说道:“现在的齐砚可不得了,他在城里大户人家做事,底气可足着呢!” “就是啊,上回我进城去的时候,就瞧见他坐在一辆好大的马车里,跟人家大户人家的公子一道去书院读书,可威风了!” 关于齐砚在林府做事的消息,早就为村里人所熟知。 现在齐砚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村里年轻人的榜样,谁家不希望自己家里也有人能进高门宅邸,去给人家有钱人当差办事。 在人家那里,不光有吃有喝,能领赏钱,日子过得好了不说,传出去也很有面子。 齐砚心里有些苦涩,他试想了一下,要是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其实自己已经被林府扫地出门,那么这帮人又不知会摆出一副怎样世态炎凉的嘴脸。 不过现在正好利用这一点,他向赵二提出了一个要求,“咱们废话不多说,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那就要从证据抓起。” “现在就跟我一道去那片菜地看看吧。” 赵二有些忌惮齐砚背后有林府撑腰,于是心里虽说百般不乐意,但也只能选择答应。 “走就走,事实摆在眼前,你去看了就知道。”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了耿老伯家,那片菜地就紧挨着他们家的后院,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里面种了不少的瓜果蔬菜。 齐砚走近菜地仔细查看起来,发现这里的确有不少牛蹄子踩下的脚印,那些菜也被踩烂了,现场一片狼藉。 赵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都瞧见了吧,难道我还能冤枉你们不成?” 第35章 抓贼 齐砚没有搭理赵二,而是忽然蹲下了身子,眉头同时紧蹙。 “耿老伯,平时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在?” 满头白发,身材佝偻的耿老伯回答道:“我有两个儿子,都进城里做生意去了,就留下一个孙女儿陪着我。” “家里这两天也没什么客人来过?” “没有。” 齐砚听后点了点头。 这时,他对耿老伯说:“这些被老黄牛踩坏的菜,我来赔偿给你,你说个价钱吧。” 耿老伯忙说:“不要紧,不要紧,菜也不值几个钱,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哪能要你们赔呢。” 听到耿老伯这话,齐砚的目光瞥向赵二。 赵二的脸色有些尴尬,整件事其实都是他从中作梗,故意挑起来的。 其实耿老伯压根就没问他要什么赔偿,是他自导自演假借耿老伯来索赔,然后以这件事为由头故意刁难柳芸娘。 “赵二,这里没你的事了!” 齐砚很不客气地说道。 其实就算耿老伯索要赔偿,也只需要跟人家事主直接谈就行了,根本轮不到他赵二掺乎进来胡搅蛮缠。 他也就是欺负柳芸娘一个女人,脸皮子薄,几句话就被轻松拿捏了,但齐砚可不一样,对付赵二这种混蛋,他可有的是办法。 赵二十分恼火,他肯定不想善罢甘休。 于是他告诉齐砚说,“什么叫这里没我的事了,耿老头家的菜地还只是赔偿的一部分,我家那头老黄牛自从被借走了一趟,回到家就一直叫唤的不停。” “也不知道它受了什么惊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哼哼唧唧的,恐怕是得了大病。” “知道一头强壮的大黄牛值多少钱吗?我家下地干活全靠它,你说什么也要赔钱给我!” 齐砚往前头看了一眼,赵二家就在耿老伯家的前边,中间隔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他暗自思忖了片刻,然后告诉赵二说,“老黄牛生病了,那大不了我给它治好不就行了,哪那么多事。” “你齐砚还会给牛看病,能耐了你?” 赵二直接跟齐砚卯上了。 他所熟悉的那个齐砚,读书没读出什么出息来,整日里就只知道游手好闲,喝酒打诨,现在说齐砚会给牛看病,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这你不用管,等今天晚上一过,我保证你这头老黄牛精神抖擞,药到病除。” 赵二骂骂咧咧地走了,还放话说要是齐砚治不好自家那头牛,就要跑去把柳芸娘现在住的茅草屋给拆了。 齐砚也不搭理他,而是指向耿老伯院子里的一间草舍,问道:“那里边放着什么?” 耿老伯回答道:“噢,那里原先是茅厕,后来改成了杂房,堆放着一些干草垛子。” 齐砚推开门往里瞧了眼,里面黑漆漆的,地方也不宽敞,大概就只能容许两个人勉强挤进去。 这时他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脚印,从大小来说肯定不是耿老伯自己留下的。 其实刚才在菜地里,齐砚也发现了同样的脚印,所以他才会故意问耿老伯,家里有几个人住在这里。 齐砚将看到的一切了然于胸,然后在临出门的时候,小声对耿老伯说道:“你家里恐怕藏了贼,刚才在菜地和那杂房门口,我都发现了一些脚印。” “那个贼人恐怕白天出去,晚上就悄悄溜回来,藏在杂房里睡觉。” 耿老伯一听家里进了贼,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啊,这......这这是真的吗?” 齐砚分析道:“你家菜地里的确有一些菜是被牛给踩坏吃掉了,但也有一些却是被连根拔起的,那些菜总不至于是被牛偷走的吧?” “另外,赵二家就在你家前头,他说牛到了晚上不消停,只怕是看见了那个贼在附近出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了天黑之后,我再来你家帮你捉贼,到时候肯定就能真相大白。” 有了齐砚的保证,耿老伯心里多少踏实了些。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黑,齐砚就早早躲在耿老伯家里,透过窗子盯着那间杂房看。 为了方便抓贼,耿老伯喊来了村子里两个精壮的汉子,他们人手抄着一把锄头,随时做好了冲出去抓贼的准备。 几个人等了好长时间,却迟迟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有人打着哈欠说:“这么久了,半个人影也没见到,也许贼今晚不会来了。” 另一个也说,“是啊,哪有贼只盯着一户人家偷的,而且耿老伯家里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 这话倒是没错,齐砚也很好奇,这贼好像就只偷地里的菜吃,可为什么又要躲在那间杂房里呢? 难道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他正在寻思的时候,忽然在昏暗的视线中闪过一道黑影,利落地翻过篱笆进了菜地。 齐砚示意大家做好准备,等贼打开杂房的门躲进去之后,他们立刻冲了过去,将杂房团团围住。 “大胆毛贼,敢偷到我们村子里来了,还不快出来,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抓你了!” 在齐砚他们的威胁下,杂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将双手放在胸前,缓缓地走了出来。 “别误会,我不是贼!” “我就是肚子太饿,偷了些菜吃,我也是为了活下去才这样做的。” 耿老伯拿来火把,往这个男人身上一照,齐砚的心里更加疑惑起来。 “大半夜鬼鬼祟祟躲到这里来,还说你不是贼!” “休要狡辩,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我们会押你去见官,到时候官老爷自会发落。” 男人一听要去见官,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两个精壮的村民即便手里拿着锄头,却压根拦不住人家,被三两下就打掉了家伙事儿。 齐砚立刻说道:“大家别乱动,我相信他真的不是贼!” “啊?齐砚,是你说要来抓贼的,现在你又说他不是贼,这......” 耿老伯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时,齐砚的表情无比冷峻,并直截了当地告诉耿老伯说:“你们赶紧回屋子里去,什么都不要管,要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他好像猜到了男人的身份,也预感到了危险...... 第36章 这个人不要惹 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齐砚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齐砚,那你准备怎么做?” “放心吧,我跟这位朋友聊几句,你们别管了。” 耿老伯和两名村民只好慢慢后退,回到了屋子里。 齐砚对眼前这个身手利落,身份神秘的男人说道:“朋友,是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可以理解。” “但你也看到了,这户人家就一位老伯和他孙女一起住,你这样很容易把老人孩子吓着,他们也是无辜的人。” “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齐砚心平气和地试着跟男人沟通,后者那双藏在蓬乱头发后面的眼眸,正不停上下打量着他。 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齐砚的行为很危险。 就凭刚才这人能轻而易举卸下两个村民手中的武器,就知道他的身手相当厉害。 如果此时他对齐砚出手的话,齐砚根本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力,其他人也来不及救他。 “放心吧,我就住在村子里,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我也伤害不了你。” 男人见齐砚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才放松下来。 他向齐砚确认道:“刚才你说想要帮我?”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能帮则帮,绝不是随口说说。” “那好,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借我一点盘缠。” “实不相瞒,我遇上了一点麻烦事,如今已经在梅州城待不下去了,等我度过了这一关,迟早把钱还给你。” 男人说得信誓旦旦,不过齐砚也不指望他还会还钱。 通过交谈齐砚至少得知,这个男人原本就住在梅州城里,所以他并不是什么流民,也不是从别处落难到这里的。 瞧这意思大概是要躲出去避难,兴许是在梅州城里惹上了厉害的仇家。 齐砚思索片刻,二话不说就将身上所有的钱一并递了过去。 “实在不好意思,像我这样的穷书生,身上也确实没有多少钱,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够了,只要能让我吃饱饭,一路到了州府,就什么都好说。” 男人也不客气,直接将钱收了起来。 齐砚点点头,多余的事他也不会问,免得知道太多反而惹上麻烦。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男人说:“请稍等,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男人十分警惕地看着齐砚走回屋子,等再次回来时,手上拿些一些蒸好的饼子和干粮,一并交到男人手里。 “耿老伯家里暂时就这些,不过用来填饱肚子肯定是够了。” “我刚才听人家叫你的名字,你叫齐砚对吗?” 男人问道。 齐砚点了点头。 “好,我记下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犯下什么罪行的朝廷嫌犯,我这次是准备去州府击鼓鸣冤的,将来如果还有命回来的话,一定报答你今日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男人说话间就要走,然而他们却被从自家屋子里走出来的赵二给撞见了。 “齐砚,你小子在那里做什么?跟你站一起的是谁,好像是生面孔啊!” 赵二越看越奇怪,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男人旋即攥紧拳头,准备随时对赵二出手,但齐砚赶在这之前迎了上去,将赵二给挡住了。 “你不是说你家的牛生病了吗?我就是来给牛看病的。” 赵二嗤笑道:“胡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这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我过去瞧瞧!” “站在前面那个,你别走,让我瞧清楚你的脸。” 齐砚拦住他说:“你眼花了吗?那是耿老伯,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推搡间,那个男人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赵二左瞧右看,愣是找不到人去了哪儿,他满腹狐疑地看着齐砚,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齐砚笑着说道:“你看够没有,总之你家的大黄牛,等明天一早肯定病就好了,你也别再胡搅蛮缠,我齐砚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在把话挑明了之后,赵二多少还是对齐砚有些忌惮,主要还是在意齐砚背后的林家。 他只能嘴硬道:“少来这套,想吓唬我啊!” “你以为你能一直留在村子里吗?总有回城去的时候吧,等你前脚一走我就去找柳芸娘,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赵二十分无耻地威胁道。 齐砚早看清了这个无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虽说他现在实际上已经被林府扫地出门,往后几天都留在家里也没什么关系。 可他终究还是要回城里去的,到那时候柳芸娘再遭到赵二的骚扰,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齐砚不免感到一阵头疼,都说小鬼难缠,赵二这只鬼给他出了个难题。 “赵二,我奉劝你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分,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一个臭书生,也敢威胁我?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吓得住谁!” 赵二撂下狠话,转身回屋睡觉去了,但在他心里始终对刚才和齐砚站在一起的人特别在意。 齐砚走回去之后,耿老伯和另外两个村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因为他们实在不理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呢?那人既然是个毛贼,让我们把他抓去交给官府不就行了,虽然他挺能打,但我们可以喊人啊,村子里有那么多人在,难道还怕他一个?” 耿老伯也说道:“是啊,齐砚,你还给他送钱送吃的,这到底是图什么?” 齐砚解释说:“我注意到那个男人手上长了厚厚的老茧,那不是拿扁担、锄头留下的茧,而是经常握刀才会有的。” “再看他的身手,又准又狠,你们两个手里的锄头没两下就被他给打掉了,所以我猜测这人也许是个官兵,更有可能是从兵营里逃出来的。” 耿老伯大吃一惊,“啊!你是说那人是个逃兵?” 要知道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逃兵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男人东躲西藏就完全说得通了。 齐砚继续猜测道:“我想那人白天躲进附近山林里,是担心有人来村子抓他,等到了晚上他就潜入村子找东西吃,然后躲进杂房里睡觉。” “这种亡命徒我们招惹不起,弄不好就会被他杀人灭口。” 听齐砚这么说,另外三个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37章 柳芸娘的心思 虽说在齐砚跟那个男人面对面交谈的过程中,对方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来历。 但齐砚觉得自己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他及时阻止了一场伴随着极高风险的冲突。 当时如果真的打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那个男人被激起杀心,那齐砚他们可就危险了。 一个训练有素的逃兵,对付几个庄稼汉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齐砚毫不怀疑,在他们大声喊出救命前,对方就能一个个像杀鸡一样把他们全都解决掉。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他放下戒心,表明我们的善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都有家有室,难道真要跟一个亡命徒拼命吗?” 齐砚说出自己当时的想法后,很快就得到了另外三人的支持。 其中一个村民心有余悸地说:“听齐砚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手心都有些好冷汗,幸亏你把我们叫住了。” “是啊,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凶犯,抓贼那是官府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大家一致认为齐砚做得对,这等于是救了他们一命。 紧接着,耿老伯有些担心地问,“齐砚啊,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个逃兵还会回来吗?” 齐砚说:“我给了他一些盘缠,所以他应该会离开梅州,而且他口口声声说没有犯下过什么罪行,只是想要上州府去击鼓鸣冤。” “看他说话时的眼神和表情,我觉得不像是撒谎。” “不回来就好,怪吓人的。” 虚惊一场之后,齐砚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带给柳芸娘。 “你是说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不需要赔钱给赵二了?” 齐砚刚进门的时候,柳芸娘正在里屋弯腰铺床。 她虽名义上嫁为人妇,实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窈窕的身段玲珑有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齐砚不禁看得有些愣神,但他急忙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柳芸娘转过身,羞赧地看着他说:“你真跟大嫂这么说的?说以后让我跟着你过日子?” “是啊,大哥大嫂对你太过分了,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还会一直欺负你。” “噢,对了,二嫂你这腰不是不舒服吗,就别乱动了,还是躺下来多休息比较好。” 看到齐砚这么疼惜自己,柳芸娘这心里比吃了蜜都要甜。 她指着刚铺好的床铺说,今天你回来了,这床铺就让给你睡,我在外面打个地铺就行,这原本就是你的屋子。 床上的被褥都是齐砚不在家这段时间,柳芸娘精心缝补晾晒过的,虽说看起来有些陈旧,但睡上去还是非常干净整洁。 齐砚心怀感激地说:“二嫂辛苦了,但我是个大男人,哪好意思让你给我腾地方,这我不能答应。” 随后,他又拿出一瓶白天从李郎中那买来的跌打药酒,对柳芸娘说:“二嫂,你光只是休息也不行,还是要抹一些跌打药酒在伤患处,这样能好得快一些。” 柳芸娘这时乖巧地点了点头。 齐砚递给她药酒后,立刻知趣地退去了外屋。 然而过没多久,柳芸娘就在里屋喊道:“齐砚,你.......能不能进来帮我个忙?” 齐砚也没多想,就走了回去。 原来柳芸娘闪了腰之后,动作就受了限制,现在她连撩开自己后背的衣物都做不到,更别说自己亲手上药了。 “能帮我把衣服撩开吗?我自己够不到。” 柳芸娘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里,气氛也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齐砚小心翼翼照做,眼前胜似雪景的一幕让他难免气血上涌,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二嫂,还是让我来吧。” 原本柳芸娘还想自己试着涂抹药酒,但看她这么吃力的样子,齐砚就决定帮忙帮到底。 “齐砚,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累赘?” 柳玉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二嫂对我那么好,我一直很感激你,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呢?你就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了。” “接下来,我可要上药了,你忍一忍。” 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但又不失温馨。 柳芸娘在想,要是没有那场意外,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应该只是小两口最平平无奇的生活琐碎罢了。 然而她如今却成了寡妇,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能体验过。 齐砚轻轻地替柳芸娘上完药,然后提醒道:“明早之前,你都不能让后辈沾水,这些天也千万不要提重物,有事交代我就行。” 说着,齐砚就要准备睡他的地铺,结果没想到柳玉娘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齐砚,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二嫂你说。” “我虽说是你二哥明媒正娶嫁进门的,可他毕竟在我过门没两天就去了,以后你能不能别管我叫二嫂?” 柳芸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齐砚笑了笑,回答说:“那好,以后我就管你叫芸娘。” 说完之后,齐砚本分地放下里屋布帘,自己一个人往外屋睡去了。 柳玉娘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想到刚才两人亲昵的举止,还是不禁浮现一抹动人的笑意。 其实她刚才有那么一刻,很想说就让齐砚睡在里屋,虽然这里地方不大,条件也差了点,可床榻上还是很宽敞的。 可她终究也没敢说出口,怕被说一个女人,这样没羞没臊,那要她怎么活? 一夜相安无事,齐砚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被吵醒。 “开门!快开门!” “衙门口的,特来办案,齐砚在不在里面?” 一听外面是两名衙役在喊话,齐砚的睡意就一下子消减了下去。 他推开门定睛一看,果真有两名衙役站在他家门口,看起来神情不善。 “你就是齐砚?” 在看到齐砚点头之后,其中一名衙役说道:“你们村的赵二一大早跑去衙门报案,说他家的老黄牛死了,怀疑是你给牛下毒。” “你快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砚一听就知道,这是赵二在故意报复自己。 第38章 赵二的报复 衙役们嗓门大,堵在门口这么一吵,把附近的村民们都给吸引了过来。 可齐砚注意到,偏偏只隔了几步路,住在对门的大哥大嫂一家,却门户紧闭,没有人走出来瞧个究竟。 难道他们一口子都还睡在梦乡里,连外面这么吵闹都听不见?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齐砚知道他们就是不想管自己的事,拿了钱就真的打算划清界限了。 这样也好,他们的真面目早就看清了,以后就只是互不相干的路人而已。 “两位大人,赵二家的老黄牛死了,应该找位兽医验一验,查明具体死因,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等上了堂由县太爷来查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赵二也走了过来,他一脸得意地看着齐砚说:“昨天晚上,你跟另一个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我家后边,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你这么心狠手辣,把我家大黄牛给毒死了!” “这头牛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还我牛来!” 赵二边说边哭,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一出拙劣的把戏。 齐砚说道:“赵二,你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没那么容易,我相信清者自清的道理,你的小把戏是不会得逞的。” 但不管怎么样,齐砚被衙役带走这件事,回头肯定要在村子里传开。 以齐砚过往并不算好的口碑来说,相信他真干出这件事情的人指定不少。 在里屋早早听见动静的柳芸娘,这时候急急忙忙追了出来,他见衙役要带走齐砚,顿时着急得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这肯定是搞错了。” “大人,你们听我说,齐砚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一切都是赵二在诬陷他。” 虽然柳芸娘说得言辞恳切,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齐砚安慰道:“没关系,我跟他们去一趟,等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就回来了。” 围观的村民中,也有人对柳芸娘说,“就是嘛,齐砚现在可是在城里替林家做事,有什么好担心他的。” “回头他东家就会来替他出头了,有个靠山就是好啊。” 齐砚进了林府这件事,在村子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大家私底下都挺羡慕,还说这是齐砚撞上了狗屎运。 按理说,无非就是死了一头老黄牛,就算县太爷认定是齐砚弄死的,也不过是赔点钱而已。 他齐砚现在会没钱吗? 才怪! 大家觉得这件事挺没劲的,于是看热闹的人群有逐渐散开的迹象。 结果没想到赵二却又说道:“可不光是牛的事,最近县衙张贴告示,要悬赏捉拿附近山匪,我看昨天晚上跟齐砚在一起的人,就是个山匪。” “当时那人低着头,不敢露面,齐砚还帮着他打掩护,谎称那人是耿老头,我这眼神还能看错?” “那分明是齐砚窝藏的山匪,请县太爷一定要严查!!” 赵二憋着一股劲,就是要给齐砚下套使绊子,为此不惜谎话连篇,颠倒是非黑白! 一名衙役催促道:“走吧,牛是小事,但窝藏山匪可是重罪,如果查明真有其事,那你小子就完了。” 柳芸娘更加着急起来。 边上有人给她出主意说,“还不赶紧去城里,通知林府派人来帮忙。” “就是,齐砚现在是林府的人,被抓进县衙那也会影响到林府的声誉,他们肯定不会不管的。” 听上去,这应该是眼下最靠谱的办法了,柳芸娘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齐砚出事,她决心去城里跑一趟。 这个时候,昨天在城里碰上齐砚的杨志平站了出来。 他语出惊人地告诉大家说,“没用了,齐砚他已经被林府赶出来了,昨天我进城卖柴火去,听别人这么说的。” “什么?被赶出来了?” “这才去几天而已,竟然就被主人家逐出家门,这个齐砚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送点礼给齐砚,让他帮我儿子也在城里谋份差事,幸好礼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否则可就白白花了冤枉钱。”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议论纷纷。 那些说齐砚出息了,以后要飞黄腾达的人,现在又觉得齐砚这个人简直烂泥糊不上墙,根本无药可救。 大家纷纷改口,觉得齐砚这次被抓起来,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南边的徭役还缺很多壮劳力,犯了罪的囚犯最适合被拉去干苦力,齐砚多半就是这个命运。 赵二得意扬扬地说道:“原来是虚张声势而已,亏我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你挺能装啊,齐砚!” 既然齐砚背后已经没有林府撑腰,那赵二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窝藏山匪的罪名可大可小,接下来就看县太爷怎么治他的罪。 柳芸娘看着齐砚,说:“现在我该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你?” 齐砚安慰她说:“不要紧,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去去就来。”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齐砚自己心里也没底。 县太爷是个尸位素餐的老油子,一向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当了这么多年父母官,却没见他做过什么正经事。 齐砚现在担心,如果赵二私底下贿赂了县太爷,那么他这次可真要倒大霉了。 “走吧,县太爷还在等着呢。” 衙役很不耐烦地上前推了齐砚一把。 “等一等!” “你们这是要把齐砚带到哪去?” 说话间刚要走,迎面却忽然出现了从林府来的人。 齐砚抬头一看,领头的人就是林府管家阿福。 “管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福告诉他说,“是大少爷让我来接你回去的,我们赶紧回城吧。” 什么? 林府大少爷居然亲自派人来接齐砚回去? 而且还是林府的管家专程跑到这里来,这齐砚看样子压根没被林府赶出来啊。 村民们看向刚才说齐砚被赶出林府的杨志平,后者不听解释自己的的确确是这么听说的,但事实胜于雄辩,大家更愿意相信杨志平是在胡说八道。 两名衙役见到管家阿福,越不得不客客气气地上前打了声招呼。 “福管家,你怎么大老远还跑乡下来了?” 阿福说道:“我们大少爷急着找齐砚回去,你们该不会让我家少爷白等一场吧?” 第39章 重回书院 衙役们多聪明,得知他们要带回去的人原来那么重要,就明白这个差事不能再干下去了。 梅州城谁不知道林家啊,林泰升在生意场呼风唤雨,凭着十几家米行赚得盆满钵盈。 就连梅州知府都要给林泰升大大的面子,难道县太爷还会因为他们放齐砚回去,而追究这件事吗? 根本就没必要为了一桩可有可无的案子,得罪了地方上的商贾豪绅和顶头上司。 “既然是林府上的人,那肯定是清白的,齐砚,你可以走了。” 两名衙役对待齐砚的态度,也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赵二见状,心有不甘地说:“大人,那我的牛怎么办?还有齐砚他窝藏山匪啊,这件事难道不查了吗?” “混账,齐砚毒死你家的牛你看见了?他窝藏山匪,你又看见了?” 衙役接连质问赵二,后者被问得什么也答不上来,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凭空捏造用来报复齐砚而已。 在这里也体现出来案子可大可小,这句话的精髓所在了。 官老爷觉得你有罪,就算你再冤枉也逃不掉,他要是认定你无罪,哪怕你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你在官府那也是一等良民。 这其中的区别,关键就在于是不是触及到人家的核心利益。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林家已经表明齐砚是府上的人,衙役们就要卖林家这个面子,这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现在齐砚就算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无辜百姓了。 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其他人也许会干,但林府上的人,肯定是清白的。 这样的逻辑齐砚觉得很可笑,当一个朝廷的地方吏治荒唐到这个地步,那么可想而知远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只会更加腐败奢靡。 然而他自己又偏偏因为这个制度而免去了麻烦,实在令他哭笑不得。 话说回来,管家阿福专程来接自己,这让齐砚感到十分意外。 难道林泰升终于收回成命,要把他给重新召回林府去? 不对,要是这样的话,阿福就会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但他表明是听了大少爷的吩咐才到这里来的,也许这事只是大少爷自作主张。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多亏了阿福及时救场,否则真要被这个阴险狡诈的赵二给坑死。 齐砚先上前跟管家阿福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去对柳芸娘说:“芸娘,我不知道大少爷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必须回城一趟。” “不过你放心,等我办完事一定很快再回来。” 柳芸娘刚才被吓得花容失色,现在齐砚已经没事了,她也就安了心。 “没关系,男人就应该在外面干正事,不用担心我。” 可齐砚知道,自己这一走,赵二这个狗东西一定会盯上芸娘,不提前想个法子,到时候芸娘岂不是要每天提心吊胆? 齐砚转念一想,很快就有了个主意。 他对两名衙役说道:“两位大哥,我家这屋子年久破败,我又时常不在家,麻烦你们今后常来这里巡视巡视。” “我担心会有毛贼打我家主意,尤其是村子里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简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日后小弟在城里,一定招待大人们吃好喝好,有劳了。” 两名衙役见齐砚直接喊他们大哥,说话不仅客气亲切,还说要请他们在城里大吃大喝。 于是他们自然点头如捣蒜,非常高兴地就答应了下来。 才三言两语,齐砚就跟他们拉近了关系,只要衙役能常来村子里走动,相信赵二也没那么大胆子胡来。 齐砚又对柳芸娘说,“以后遇上什么麻烦事,只管找我两位大哥,他们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对对对,那都是我们分内之事,应该的。” 交代好一切后,齐砚向向柳芸娘作别,随后跟着管家阿福往城里赶去。 半路上他才得知,林泰升根本就没有找他回去,这件事的确是大少爷的指示。 阿福说:“昨天你走后,大少爷就命我们四处找你,他说虽然老爷将你逐出了林府,但他还是要继续用你当书童。” “以后你可以不住在林府,但还是要陪同大少爷一起去明阳书院读书,往常该做的事情一切照常,至于你的酬劳也不会少。” 原来是这么回事,齐砚猜想应该是林承业少了自己这个帮手,对接下来的童生考试心里没底,所以这才想出了折中的法子。 这样也好,自己的收入总算不至于断绝,而更重要的是,他还能继续到学堂去,这对备考也是极有帮助的。 进城之后,阿福直接将齐砚送到了明阳学堂,这时夫子正在给大家讲课,一股浓郁的书香之气扑面而来。 在乡下被赵二那种刁蛮小人恶心了一顿后,看到这里的氛围,齐砚顿时感到十分舒心。 这里才有一种文明的气息嘛。 他照例坐在窗沿下的石板上,用心聆听着夫子讲授经史子集上的内容,做学问做到胡子花白,年逾古稀,夫子也算是将毕生心血都放在讲学授课上了。 齐砚虽说前世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但毕竟距离这个时代太过遥远了,很多被认为是常识的内容,结果发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是有错误的。 所以他很珍惜在书院蹭课的机会,这能让他将所学的知识去芜存菁,融会贯通。 等到散课之后,齐砚见到了林承业。 “小人见过大少爷。” 林承业笑着对齐砚说,“字画那件事不怪你,换了我的话也会那样做的,只是运气不好被发现了而已。” “不过你可不能撂挑子不干,我这里还有很多作业需要你来帮我写。” 说着,林承业就理所当然地将作业交到了齐砚的手里。 这些事情齐砚在林府做事的时候,就每天帮林承业代写,导致公子哥习以为常,现在一天都离不开齐砚。 等林承业走后,齐砚就找了个角落开始埋头写作业。 恰好这时,夫子从他身前经过,看到了那些写了一半的作业。 “齐砚,你把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夫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第40章 夫子赏识 齐砚原本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一抬头看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书院的刘夫子。 他赶紧站起来,老老实实将作业递了过去。 刘夫子审视了一遍,生气道:“这是林承业的作业,一直是你在代写,是吗?” 事实摆在眼前,齐砚也没什么可狡辩的,于是就承认了这件事。 刘夫子说:“林承业对读书确实不感兴趣,我早知道他近来的作业完全不是他应有的水平,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小书童,却有这样的文笔才学。” “真是造化弄人,有条件好好读书的却不知珍惜,没条件的却在抓住一丝机会,拼命想要把书读好。” 听了刘夫子一席话,齐砚心中也有同样的感慨。 如果让他跟林承业互换一下身份,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可就大得多了。 但是他马上补充道:“其实林少爷也有一些改变,虽然想让他马上就改头换面是不现实的,但他也在进步。” 刘夫子通过跟齐砚的交谈,发现眼前这个小书童谈吐不凡,所答的课题更是角度新颖,见解独到。 他忍不住赞扬道:“林承业是不是有所进步我心里有数,你这个小书童倒是让我有些惊喜。” “就拿你刚才在答的这个课题来说,你先是做出鞭辟入里的分析,再加入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而不是拘泥于照本宣科地参考课本内容。” “光是这一点,就胜过我们明阳书院九成的读书人了。” 齐砚忙躬身道:“多谢夫子夸奖。” 刘夫子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也极少这样夸奖学生。 今天他忽然对齐砚很感兴趣,以至于忍不住提出要考齐砚几个较有深度的问题。 “老夫有几道题让你作答,你敢不敢?” 齐砚朗声答道:“学生愿意一试。” 刘夫子饶有兴致地随口出了几题,都是平时他在课堂上不会涉及到的内容,因为这些题目对像林承业那些学生来说实在太难了。 比如刘夫子提到作为一国之君,到底是应该无为而治还是有为而治。 这样的问题本就没有绝对的答案,考的是学生对两者之间区别的理解,以及站在什么角度来挖掘出这个问题的根本。 齐砚回答说:“学生认为究竟是无为而治还是有为而治,不能一概而论,要先看清当前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做出区别对待。” “噢?你说说看,怎么个区别对待?” 刘夫子的眼眸中透出期盼的神采,他隐隐有些预感到,说不定自己这次找到了一个读书的好材料。 “首先无为而治更适合建国初期施行,立国之初往往民生凋敝,百业待兴,这时候要减少朝廷的干预,不多做限制,任由经济、民生自然发展,恢复生机。” “等到国家稳定之后,就应该有为而治,通过推行一些切实有效的国策,将国家的内政按部就班地运转起来,做到有条不紊,均衡发展。” “另外,学生认为在文坛、匠艺、营造方面要无为而治,让那些有才华的人肆意挥洒,开拓创新,而在军事、吏治等层面就要有为而治,这样不易滋生腐败、滥权等颓靡之风。” 齐砚的回答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又能做到相对的客观公正,让刘夫人不禁眼前一亮。 “好,答得好!” “齐砚,你小小年纪,就能对治国之道上有如此成熟的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 刘夫子非常高兴,因为他现在可以确信,齐砚这个人就是可造之材,培养这样一名学生,比他在书院里教一百名学生都要来得有意义。 “不过”,刘夫子忽然话锋一转,说,“你光是这样每天来蹭课,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何况老夫认为课堂上所讲的那些内容,对你而言未免太过于浅薄。” “像你这样一心向学,又能以虔诚的态度对待学问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既然今天让老夫在这里遇到你,不帮你些什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刘夫子没有掩饰自己对齐砚的欣赏,当即表示要帮齐砚一把。 这位可是整座明阳书院最德高望重的夫子,他的承诺真可以算得上是价值千金。 齐砚满怀期待,但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的心情,耐心等待着刘夫子示下。 “依老夫之见,不如这样吧,往后你每次来书院,就多留一个时辰,如何?” “在这一个时辰里,由老夫亲自对你授课,讲一些往常讲学时不会讲到的内容。” 刘夫子是当世大儒,肯主动开口说要给齐砚一对一授课,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齐砚立刻以拜师之礼跪谢,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的荣幸。 “学生感谢刘夫子厚恩,学费方面一定赶紧筹措,绝不拖欠。” “齐砚呐,老夫是不忍心你这一块读书的好料子被埋没,所以才打算教你一些学问。” “你如果这个时候提什么学费的事,就未免把老夫看轻了。” 齐砚赶紧说道:“噢,对对对,夫子授业是为师之道,学生失言,请夫子原谅。” 刘夫子对这个学生越看越喜欢,当即表示就不如从今天开始教,先看看齐砚的底子究竟如何。 这一教刘夫子更是惊讶连连,以齐砚这个年纪,他所掌握的学识几乎已经可以跟很多号称满腹经纶的老学究相提并论。 尤其是对一些历史典故、王朝更迭、国策政论等方面的了解和分析,齐砚每每都能语出惊人,让刘夫子大开眼界。 年纪轻轻就懂得这么多,那这些知识除了齐砚一本一本从书中看来,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刘夫子赞叹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也远不如你看的书多,实在是自愧不如。” “夫子过誉了,学生只是粗浅地看过一些而已,哪里比得上夫子那么神领意的。” 齐砚呵呵一笑,心里有些小小的傲娇。 要知道他可是从前世极端内卷的教育体系中摸爬滚打磨砺出来的,这回也终于让古代人体会了一下什么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含金量。 第41章 春桃很自责 齐砚凭着自己的本事,意外获得了书院刘夫子的赏识。 这就等于得到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如同前世的一对一私教课。 并且他的这个私教课,老师还是高等学府的校长,甚至不用交学费,这种事情要不是真的在眼前发生,齐砚想都不敢想。 果然在遭遇一些挫折之后,也会偶尔发生一些好事。 齐砚从书院出来后,走街串巷来到了林府,不过跟往常不同,这次他来到的是后门。 平时他身为林承业的书童,都是跟着人家大少爷走正门的,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齐砚托府里一个还算说得上话的下人,帮忙去把春桃给喊出来,可是他左等右等,春桃迟迟没有出现。 从他自己被赶出林府,也没过多长时间,春桃不至于那么势利,这就不肯出来见面了? 齐砚有些百无聊赖,脑袋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他心里坚定地相信春桃绝对不是那样的女子。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林府后门终于“吱嘎”一声打开了。 春桃探出脑袋来东张西望,直到看见齐砚的身影,这才欣喜地走了出来。 “齐砚,幸好你还在这里,我一直忙着伺候老爷夫人,这会儿才有闲暇偷跑出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春桃一边说一边内疚地低下了头。 齐砚不解道:“春桃,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找你帮忙,字画的事情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也不会被老爷赶出林府。” 春桃的心里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自责,现在重新见到齐砚,她更是内疚的不敢面对齐砚的目光。 可是齐砚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反而安慰春桃说:“别这样,春桃,字画的事情我一点都没后悔过,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帮你的。” “现在少爷又把我找回来了,虽然不能继续留在林府,可我能继续跟着他一起去书院读书,他也还是会付给我酬劳,这样也挺好的。” 经过齐砚的一番安抚,春桃才从闷闷不乐中好转过来。 “对了,春桃,那天你本来想一个人把过错都认了,我能看出来你是想护着我和巧儿的,我还得感谢你呢。” “不知道现在巧儿怎么样了?” 春桃告诉齐砚说,“巧儿妹子家境很苦,她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如今她娘亲一直卧病在床,等着她每个月送钱回去买药治病。” “要是这次巧儿因为字画的事,被老爷轰出林府的话,她们家的生计可就全断了。” “我也是壮着胆子,想要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但没想到齐砚你却自己站出来承认了,说到底还是我的不是,你原本应该置身事外的。” 齐砚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没事的,是我自己乐意。” 紧接着,齐砚跟春桃说起自己那间屋子里还放着五十两银子和送给春桃的松子糕,想让春桃找机会拿出来。 但是春桃却犯起了难,因为眼下那间屋子她根本进不去。 “进不去?难道这么快屋子就给别人住了?” “不是的,屋子一直空着呢,大小姐特意说过除了你,府里其他下人都不得入内,还让人把大门都给锁起来了。” 齐砚奇怪道,“大小姐这样做是向着我的,可这么一来,我就没办法把银子从里面拿出来了,送给你的松子糕怕是搁久了也得坏。” “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才行。” 大小姐林雨柔在林府中地位特殊,因为她自小聪明能干,早早的就能独当一面,再加上个性强硬,连老爷都有几分怕她。 所以林雨柔不用像弟弟林承业一样,总是处处受到老爷夫人管束,她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春桃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大小姐那边她也很难说得上话,所以这事就很难办。 “大小姐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还是自己去找她吧。” 被齐砚这么一问,春桃想了想说:“大小姐买下了一个铺子,打算做糕点生意,只是城里的糕点铺子生意都挺不错,尤其是松子糕卖得特别好。” “听巧儿说,大小姐也想卖松子糕这样的畅销点心,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手艺了得的厨子,她正在为这件事烦心呢。” 齐砚得知这件事,心里就有了底。 什么口味的糕点最受欢迎,他这个前世吃遍了各种蛋糕西点的人最有发言权了。 于是齐砚打算跟春桃告别,等着明天去林雨柔的糕点铺子登门拜访,再顺便传授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心得。 “齐砚,你等等。” 说话间刚要走,春桃赶忙叫住了他。 “你在城里又没有去处,晚上住哪儿啊?” “我身上有点钱你先拿着,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该住店就住店。” 齐砚赶忙推辞,可春桃手快,一下子就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 离开林府后,齐砚在梅州城的闹市街头闲逛起来。 说实话他的确需要钱,因为这次回村子去,他差不多已经把身上带的钱都给花完了。 春桃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要不是自己先认识了柳芸娘,说不定真的会跟春桃走到一起。 可现在胡思乱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还得先考虑怎么避免今晚露宿街头比较实际。 不知不觉间,齐砚走到了城墙根下。 这里三三两两摆着几个摊位,包子、馄饨的香气勾人食欲,齐砚也的确是有些饿了。 但这个时候,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却不是这些热气腾腾的美食,而是张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 “这是......悬赏令?” 齐砚凑上前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告示上所画的这张人脸,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孟山,梅州城大牢狱吏,因贪赃枉法,畏罪潜逃......” 齐砚一字一句地读出告示上的内容,忽然间浑身上下的血都几乎凉透了,因为画上这人就是之前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个落了难的男人。 他竟然资助了一个逃犯! 第42章 悬赏令 那个叫孟山的人,原来并不是逃兵。 他是梅州城大牢里的狱吏,难怪身体健硕,又有武艺。 悬赏令上说他贪赃枉法,畏罪潜逃,却又没有说清楚到底犯了什么律法,有什么具体罪行。 齐砚心里觉得挺不对劲,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他更后怕的是,如果被人知道自己非但见过这个孟山,还给了人家盘缠。 那官府怕是要把他当孟山的同伙抓起来。 不过,他觉得孟山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也许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好在眼下孟山应该已经逃得远远的了,无论他是去州府申冤,还是跑别处躲藏,只要不回梅州城就好。 齐砚长舒一口气,逐渐缓过神来,刚才乍一看悬赏令上的画像时,把他吓得够呛。 不知不觉间,齐砚经过了一个卖包子、馒头的摊位,顿时香气扑鼻,格外诱人。 “老板,给我来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齐砚刚说出口,抬头却看到了孙秀。 “兄长,原来是你啊。” 孙秀看到齐砚也很高兴,他马上招呼后者找地方坐下,随意地闲聊起来。 齐砚发现孙秀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就问自己拿去的药方是不是管用。 没想到一提起这事,孙秀兴奋地说:“我按照你给抓来的方子每日服用,感觉食欲恢复了一些,精神也比之前好了” “往常我都是让家里的伙计自己来出摊,今天我想要出门透透气,所以也就跟了过来。” 孙秀不停夸奖齐砚,连这么难医的疑难杂症都有办法治,以后就算不当官,开个医馆也是绰绰有余。 齐砚心说自己这就是碰碰运气,毕竟只是将前世对厌食症的一些了解和治疗方法套用了过来,索性是得到了一些好的反馈,至于能不能药到病除他可没法保证。 厌食症更多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孙秀应该还是为自己当年没能出仕为官有些耿耿于怀。 闲谈中齐砚说起自己不能回林府,孙秀当即邀请他上家里去住,热情的态度让齐砚想推辞也推不掉。 等齐砚吃饱喝足了之后,孙秀就要带着他一道回家做客,然而从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前面的,站住!” 几名官差快步上前,直接叫住了他们。 齐砚和孙秀看到官差的脸色凶神恶煞,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齐砚,脑海里很快就想到了那张孟山的通缉令,心里不禁开始有些忐忑起来,总不至于是查到自己头上了吧。 “两位官爷,有什么吩咐吗?” 孙秀询问道。 为首那名官差一对虎目打量了两人之后,才拿出孟山的画像质问道:“你们最近可见过这个人?他是一名逃犯,要是见到过的话不可隐瞒,必须从实报来!” “没见过。” 齐砚直接摇起了头。 谁知身旁的孙秀却回答说,“这人我认识,以前经常在我这里买馒头、包子的,但是很长时间没见过了,他怎么突然就成了逃犯?”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官差没好气地抱怨道:“不该知道的就别瞎打听,为了抓这个人,我们可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知府大人勒令我们七日之内要将他缉拿归案,这让我们上哪儿找去?” 齐砚不敢多说话,生怕被官差看出什么来。 在被简单盘问了几句之后,齐砚心里就安定下来了,因为这些官差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他们并不知道孟山已经逃离梅州城。 “那个叫孟山的狱吏,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砚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地问孙秀。 孙秀告诉他说,“这个人虽说长得五大三粗,面相粗犷,但说话挺和气的,每次来我这里买十几只包子和馒头,带回去跟牢里的其他狱吏们一起吃。” “听人说他为人仗义,平时还很乐于帮衬邻里朋友,总而言之应该是个好人吧。” 孙秀对孟山的评价,正好符合齐砚心中对这个人的印象,只是既然是好人,又怎么会沦为逃犯了呢? 有很多事齐砚无从得知,更想不明白,最后他也就释然了。 得到孙秀的好心收留,齐砚踏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起床后看到孙秀和家里的伙计正在埋头和面、剁馅儿,这些都是今天做好了要出去卖的包子和馒头。 齐砚不禁问道:“为什么不租个店面,这样的话也不用每天辛苦推着车出去卖了,应该会方便很多吧。” 孙秀笑了笑回答说,“有个店面自然便利很多,租金我也交得起,只不过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一来有了店面,就得顾更多人打理,操心的事也更多,我这个人只求小富即安,不想把生意扩得太大。” “二来,等你有了个正经店面后,就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时不时过来打秋风,你不给反而惹出很多麻烦事,躲也躲不掉。” 看孙秀无奈的表情,齐砚也就理解了其中的艰难。 想必也有很多行业内的黑暗面,是孙秀没有说出来的,哪怕只是卖些面点,在这个艰难的市道上也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由此他就想起了林雨柔林大小姐的铺子,不知道这位林府的千金做起糕点生意,是不是也遇上了很多麻烦。 反正齐砚目前所知,林雨柔正在为做不出能让大家都抢着来买的畅销产品而发愁,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厚福堂的松子糕算得了什么,齐砚可是见过吃过很多形形色色,要创意有创意,要口味有口味的甜品美食。 他转念一想,今天反正要去找林雨柔,得先想出一些能让这位大小姐心服口服的点子来,也好在必要的时候跟人家讨价还价。 说不定林雨柔的铺子,自己还能有机会入股一部分,回头等着拿分红,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当前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绝大多数的零食小吃还是以面点为主,得好好想一想究竟有什么是一做出来,就能让大家疯狂抢购的好东西...... 第43章 大小姐的生意 齐砚离开孙秀家,一路也不需要打听,就很容易找到了林雨柔买下的那个铺子。 因为他只要认准了梅州城最热闹的这条街市,再找地段最好的位置,林雨柔花钱买下的糕点铺子肯定就在其中。 林家千金的大手笔,不花在这种地方还能花在哪儿? 齐砚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在外面观望了一会儿,他发现铺子的经营情况相当堪忧,好半天也不见客人上门。 “不怕富二代不努力,就怕富二代太努力啊。” 齐砚忍不住感慨道。 林雨柔不愁吃穿,即便她每天花钱大手大脚,沉迷于追求各种新潮、昂贵的事物,她也败不了林泰升给林家攒起来的这份家业。 可她要是立志成为大梁首屈一指的女商人,那么往后这条路就有她受的了。 不过齐砚还是很佩服林雨柔的,这姑娘跟寻常的千金大小姐不同,她不安于现状,同时也有不错的能力成就一番事业。 总而言之,林雨柔越是遇到麻烦,就越能给齐砚创造大显身手的条件。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从街市的另一边出现了十几个商贩打扮的人,他们争先恐后着挤进了林雨柔的糕点铺。 这些人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 齐砚觉得很怪异,于是便跟了进去,打算看看这些人究竟干什么来了。 “听说这是林大小姐开的铺子,我是来给她送好东西的,都是些做糕点用得着的干果、配料。” “对,我也是,我也是,我这里有上好的红豆、绿豆,都是今年新收的豆子,个个颗粒饱满,用来做糕点再好不过!” “还有我,我带来的是整整一麻袋的芝麻和胡椒,这些东西用量很大的,我可以按照低于市场价的价格长期供应给你们。” 齐砚听明白了,这些都是卖香料和干果的商贩,听说林雨柔在这里开了糕点铺子,于是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做成这笔大生意。 梅州城就这么大,一有些风吹草动,肯定第二天就传遍了。 林雨柔有林家做后台,财力那自然是没话说,如果能为她开的铺子长期供货,那就能稳赚不赔。 不过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谈成,这些商贩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带着几名伙计给轰了出来,林雨柔现在烦心的可不是供货问题,当然也就没心情见他们了。 等商贩们全都退了出来,齐砚反而绕开他们往里走去。 有人看到他,便嘲笑道:“别进去了,你没瞧见我们都被赶出来了吗?白费心思,人家林大小姐不会见的。” 齐砚笑着说道:“林大小姐不愿见的是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把大家都给气到了,纷纷围过来对齐砚阴阳怪气起来。 有人很不客气地嘲讽道:“你这年轻人,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来谈这笔生意却空着双手,一看就是个没做过生意的愣头青!” “哈哈,没错,我们都是做了好多年香料生意的商人,知道要谈成一笔生意没那么容易,今天林大小姐不见我们又有何妨,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另一名大约五十多岁的商贩,立刻站出来附和道。 其他商贩们也对齐砚嗤之以鼻,纷纷嘲笑他大言不惭,有什么资格说林大小姐一定会见他。 齐砚原本也不想跟他们争论这种事,但被群嘲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于是他让这些聒噪的人安静一下,并说道:“林大小姐见不见我,你们一会儿不就知道了,何必要在人家店铺门口吵闹?”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外面这些商贩紧紧盯着齐砚,他们看到这小子跟铺子里的掌柜简单说了几句,后者就转身去了后堂。 正当他们猜测齐砚跟掌柜说了些什么的时候,掌柜很快就走了回来。 他示意齐砚跟自己进去,后者不忘回身冲这些商贩们挥了挥手,表情格外神气。 “诶,这怎么他就能进去?我们哪点不如他了?” “那小子是不是贿赂人家掌柜了,早知道我也用这招!” 成功见到林雨柔,齐砚可不敢神气活现,他知道这位大小姐最爱挑刺,自己可不能给人家这个机会。 “我知道承业把你喊回来了,他的学业最要紧,我和娘是支持的。” “不过你不好好备考,跑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林雨柔态度不冷不淡地问道。 齐砚回答说:“我刚才跟掌柜的说了,我是专程来给大小姐排忧解难的。” “我只当是你为了见到我,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还真敢当着我的面夸下海口。” 林雨柔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的确遇到了麻烦事,而且这个麻烦真不算小,可她很怀疑齐砚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解决她的麻烦。 “大小姐,小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之前我在林府的时候承蒙大小姐关照,如今我也想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 看齐砚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林雨柔就将自己的麻烦事说了出来。 “你也看到了,这是我花高价盘下来的铺子,想要做糕点生意。” “可是梅州城卖糕点的实在太多,每家有每家卖得好的点心,也有固定的客源,我这新开起来的铺子想要把客人招揽进来,没有一款拿得出手的点心,是万万不能的。” 说到这里,林雨柔领着齐砚直接去了制作糕点的后厨,发现这里横七竖八摆放着许许多多木质托盘,上面都是各色点心。 林雨柔介绍说:“这些都是糕点师傅们做出来的,我原以为这事不难,可没想到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出来别家的那种口味。” “别家卖得好的点心,肯定有秘而不宣的配方,还原不出来原汁原味,我觉得很正常。” “可我是先把别家的点心买回来,再命人根据里面的配方原样去做的,这难道还能出差错?” 林雨柔很不甘心地问道。 “秘方之所以是秘方,那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那么容易仿制,就谈不上是秘方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让大小姐的生意很快红火起来。” 齐砚向林雨柔保证道。 第44章 创新产品 林雨柔只知道齐砚有些才学,甚至在诗词造诣方面天赋异禀,出口就是绝顶佳作。 但她可不知道,齐砚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她们林家就是做生意起家,她爹林泰升更是方圆几百里最会做生意的富商,难道自己这个林泰升的长女,还不如齐砚会做生意? 林雨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齐砚,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让我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 由于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情况,齐砚就向林雨柔提议道:“大小姐,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去学人家怎么做,这样即便是学得八九不离十,也竞争不过别人。” “毕竟人家门口挂着‘正宗’两个字,咱们只是仿制,你平日里买糕点,是更愿意买正宗的还是仿制的?” 林雨柔脱口而出,“当然是买正宗,无论如何都应该更相信老字号的品质。” “没错,所以一味仿制别家的产品,是无法翻身的,反而会被人家一直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你说怎么办?” 齐砚回答:“那当然是开发出属于自己的产品,独一无二,别具特色。” “说的倒是容易,我们眼下连仿制都很吃力,更别说做出一款独一无味的点心了,我刚才都动了把那些糕点师傅全都扫地出门的心思。” “大不了再换一批进来,一直换到他们能做出令我满意的点心。” 齐砚忙说:“这不是人家的错,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林雨柔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她马上催促齐砚把想到的主意说出来,看看是不是可行。 结果齐砚并不是要说给林雨柔听,而是要直接做给林雨柔看。 “啊?你真的会吗?” 齐砚说:“请大小姐命人帮我准备一些东西,等这些原材料和器具都齐备后,我就可以进行实际操作了。” 说的煞有介事,眼神还充满了自信,这让林雨柔从完全不敢相信到半信半疑,甚至有些开始期待齐砚究竟会给她看什么。 齐砚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对林雨柔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没一会儿东西就逐一备齐,摆放到了已被打扫整理干净的后厨。 “请几位师傅先将小麦粉揉成面团,做出大概竹签子粗细的面条,最后再把面条盘成烤饼的形状。” 交代完之后,齐砚开始取来一块猪肥膘,放进加热的铁锅中慢慢煎熬,逼出其中丰富的油脂,这样就顺利得到了一盆猪油。 随后齐砚开始切蔬菜、香菇、胡萝卜,一样样都切成细小的颗粒,放在一旁盘子里备用。 到这一步,才仅仅是准备工作而已,林雨柔全程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可就是想不出来齐砚这究竟要做的是什么样的点心。 其实林雨柔从小就对府里各种好吃的糕点、面点很感兴趣,如今她也想帮家里开拓出别的生意,就自然而然选择了这个方向。 她自问对市面上那些畅销或不畅销的点心种类都很了解,可逐一比对过来,没有一种是照这个样子制作出来的。 “你这是......究竟要做什么?” “大小姐,小人正在做的是一种面点,之前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也没有人尝到过它的味道。” 齐砚开始卖起了关子,这种时候他不把林雨柔的胃口给吊起来,那还等什么呢? 林雨柔瞪了齐砚一眼,却耐住性子选择继续等,她倒要看看这么神神秘秘的,最后究竟会做出什么来。 齐砚心说,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单调了,我这一手方便面做出来,保证让你们被震撼到心服口服。 对齐砚来说,现有的条件能制作出方便面来,已经是最简单也最能达到效果的一种美食了。 制作方便面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制作调料包,这会直接影响到面汤的口感,也是最让人对方便面念念不忘的核心技术。 齐砚刚才粗略看了一遍,现在手头上能用到的调料其实比较有限,很多在前世随处可见的调料在这个时代却是稀缺品,又或者干脆还没传入大梁境内。 为了保险起见,让自己不容易翻车,齐砚决定先调配出一种最普通的调味料。 他将盐、汤、胡椒、姜粉按比例混在了一起,同时又架起一口大锅,开始往里面熬煮一根大棒骨。 这时候,几位师傅按照齐砚的要求,已经将面条盘成了面饼的样子,不过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不屑。 能被林雨柔花高价请来的糕点师傅,那毫无疑问都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了,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糕点,都没见过像齐砚这么乱来的。 他们这些天不停地做糕点,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大小姐的夸奖,他区区一个连和面都不会的小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因此糕点师傅们都认为,齐砚就是在胡闹,欺负大小姐不懂而已。 他们都在等着看齐砚最后露馅,被大小姐乱棍轰出去的笑话。 就在齐砚全神贯注熬制大骨汤时,铺子的掌柜低声对林雨柔说:“大小姐,我看这个人夸夸其谈,虚有其表,实际上能看出来他根本就不下厨,也没有什么厨艺可言,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依我看,干脆将他抓起来,直接报官,告他一个招摇撞骗的罪名!” 林雨柔听后,却没好气地反问掌柜,“这么多天了,你这个掌柜替我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了吗?” “我花高价聘你来当掌柜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跟我夸下海口的,就算要送他去报官,那也得是你先去!” 掌柜心虚,立刻缩着脖子退到了角落里。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齐砚舀起一碗汤细细品尝起来。 他马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对林雨柔说:“大小姐,我这碗面基本已经完成了,虽说后面还有油炸和烘干的步骤,但为了不让你久等,现在可以先试一试它的美味。” “美味?” 林雨柔饶有兴致地走上前来,看到面条后说道:“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碗面,待会儿要是不好吃,你打算怎么收场?” 第45章 这碗面价值万金 站在林雨柔身后的那几位糕点师傅,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看好齐砚能够做出什么美食,要是这么容易的话,他们这些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岂不是都要没饭吃了? 哗众取众终究是会露馅的,他们等着看齐砚怎么被乱棍轰出店铺。 齐砚面对林雨柔的质疑,从容答道:“表面上看起来做的是有些粗糙了,毕竟比较赶时间,但这并不妨碍它的鲜美。” “大小姐尽管试试就知道了,如果不好吃的话,我齐砚愿意从这里一路滚到大街上去。” 林雨柔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可笑的画面,不禁觉得相当过瘾。 她总是想法设法捉弄齐砚,没想到今天倒主动给自己挖弃坑来了。 要是没能品尝到美味,但可以看着齐砚出尽洋相的模样,倒也挺不错的。 林雨柔指了指锅里的大骨汤,说道:“你这熬汤的手法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熬制的时辰也不够,加上那些师父擀出的面条,虽说用了我们林家最好的精面制成,但也只是市面上可以尝到的上好的骨汤面而已。” “我可以想象这碗面的味道至少是好吃的,但绝对算不上什么独一无二的美味。” 听到林雨柔的评价,在几位糕点师傅中,有一位姓廖的师傅站出来表示赞同。 他是林雨柔花高价从别的酒楼里挖过来的,在梅州城很有口碑,他开出的价码自然也是最高的。 此时,廖师傅大笑道:“你这碗面不过是粗制滥造做出来的罢了,在我以前的酒楼,做出这样的面条根本不合格,一定会被老板扫地出门。” “依我看,你就是光靠一张嘴夸夸其谈,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 齐砚知道廖师傅这样正儿八经的酒楼大厨,骨子里都有些傲气,又怎么会看得起他这种“歪门邪道”呢? 可他现在就要拿事实说话,先堵上廖师傅这些人的嘴。 “大小姐,成与不成只有试过才知道。” 说着,齐砚将面条放入大骨汤中,没一会儿就逐渐煮熟,飘散出更加浓郁的骨汤香气。 紧接着他在一只大碗中,将刚才调配好的调料放进去,加入两勺骨汤,等面汤充分调匀后,才把面条从锅中捞出盛入碗中。 这样一碗基础版的方便面就制作完成了。 “请大小姐品尝。” 齐砚的神色自信而坚定,他看上去倒不像是在接受林雨柔的考评,而更像是在把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呈现在后者的面前。 林雨柔感觉被齐砚挑衅了,于是端起碗就要先品尝一下面汤的滋味。 廖师傅劝说道:“大小姐,这碗面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恐怕会污了大小姐的嘴,只需让我等来试一试即可。” “不,齐砚既然这么自信,那我就非要尝一尝不可。” 林雨柔十分肯定地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雨柔细细抿了一口,当面汤吸入进去之后,顿时有一种鲜香浓郁的滋味。 林雨柔心中奇道,怎么会有这样独特的口味,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味道,可明明这碗面看起来真的只是平平无奇。 尤其是在用料的部分,齐砚就只是舀了几勺大骨汤而已,别家面馆里至少还会给添上几块肉,放上一些青菜。 就这么光秃秃一碗白面,竟然也能吃出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林雨柔二话不说,很快又品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把面条夹起来送进嘴里。 廖师傅等人注视着林雨柔脸上的表情变化,一个个心里犯起嘀咕。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滋味,能让大小姐露出如此表情? 按理说应该不会难吃,毕竟面是他们亲手擀的,用的这种精面在市面上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大骨汤同样用料扎实,连骨带肉熬制出来必定肉香浓郁。 可话又说回来,大小姐是吃过见过的人,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这碗面给折服呢? 但她此刻脸上分明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在林雨柔连汤带面吃下大半碗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妥。 于是她强忍住继续吃下去的冲动,放下碗筷告诉廖师傅等人说,“这碗面超出我的预料,你们几位师父也该好好尝尝。” 听到大小姐这样说,廖师傅率先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绝对不相信齐砚真的做出来一碗让人难以拒绝的面条,明明所有工序他们都...... 廖师傅想到这里时,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其中一个步骤,那就是齐砚似乎刚才摆弄了很多调料,并将他们混合到了一起。 当时由于自己正在擀面,所以只是匆匆过瞥了一眼,并没有留意齐砚究竟是如何调配的,莫非是调料的问题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廖师傅喝下了第一口面汤,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先前那种傲气逐渐被惊讶的表情所取代。 其他几人包括掌柜也试了一试,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雨柔问掌柜道:“你觉得如何?还怀疑齐砚是信口开河吗?” “这个......” 掌柜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承认这碗面的确鲜美无比,尤其是面汤,让人喝了第一口就想喝第二口,完全停不下来。 “廖师傅,你说呢?” 林雨柔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刚才喝了汤的人,他们都神情复杂,但没有人再对齐砚提出质疑。 “这碗面的口味前所未见,面汤鲜香浓郁,面条爽滑劲道,的确是独具一格。” 廖师傅承认了面是好吃的,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被齐砚压过一头。 于是他又质疑道:“只不过咱们是糕点铺,售卖这种面似乎有些不妥,而且这面需要现做现卖,又多了好几道工序,请人用人方面的成本可就增加了。” “铺子刚刚才开业没多久,实在不宜大动干戈,仍需按部就班,才能尽快盈利。” 林雨柔觉得廖师傅的话是经验之谈,她心里也对这方面有所顾虑,于是目光再次看向齐砚。 齐砚笑着说道:“做生意当然是什么能赚钱,咱们就卖什么,我这碗面价值万金!何必因为几个字约束了自己呢?” “我看得先把店名改一改,才是正事!” 第46章 拿事实说话 改名? 齐砚先是夸口说要做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美食,现在他姑且算是做到了,但也不能就这样蹬鼻子上脸吧? 黄掌柜当场就不乐意了。 因为当前的这个店名,可是他专程找了测字先生算过后,才确定下来的,哪能说改就改。 “大小姐,这万万使不得啊!” “店名是一家店的根本,岂能随随便便更改,而且咱们门口的招牌才挂上去没多久而已,这绝对不可以。” 齐砚却说:“就因为挂上去没多久,才要趁着知道的人不多,赶紧给撤下来。” 林雨柔有了刚才的先例,对齐砚这种语出惊人的话,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 她现在可以确定,齐砚要不是有充分的理由,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改店名这种话的,这一定有他的道理。 “齐砚,你说这店名要怎么改?” “现在这个名字叫玉糕轩,听起来倒是挺气派,可不接地气,脱离了劳苦大众,这样是做不好生意的。” 齐砚一针见血地品评道。 黄掌柜本就很不满,于是当场反驳道:“玉糕轩这名字多大气,我们原本要卖的东西,也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自然应该脱离那些庸俗的名字,将格调提升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很大。” 齐砚解释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梅州城及周边郡县,有多少富人,多少穷人,随便一算就能得出结论。” “依我看富人只占一成,剩下三成的人家境还凑合,勉强能图个温饱,另外六成则是过着贫苦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 “我们既然要做这个生意,不能只想着卖给那一成的富人,其他九成的人才是大头,如何给这些人带去足够好的东西,我们既赚了钱,又给那些人提供了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林雨柔想不明白,为什么齐砚总能提出一些新奇的想法。 不过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以至于忍不住催促齐砚继续说下去。 站在她身后的黄掌柜有些尴尬,合着大小姐完全没有把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齐砚告诉林雨柔说,“首先咱们要换个名字,我看就叫林家铺子,好听好记而且给人一种亲切感,开门做生意别搞得那么高高在上,跟普罗大众拉开了距离,还怎么赚钱呢?” “其次放低姿态,降下门槛,卖的东西既要有专门给富人吃的,也要有满足普通人需求的,咱们多多益善,不能一上来就自己把自己给限制死了。” “要知道那些现在家境一般或是贫苦的人,将来一旦发家致富,那就是优质客户了,我们即便现在少赚一点,给人家一点甜头也是可以的。” 这番言论让林雨柔耳目一新,因为在当前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齐砚的理念实在过于先进,甚至于有些荒诞。 廖师傅和黄掌柜眼见林雨柔就快要被齐砚打动,于是赶紧劝阻道:“大小姐,目前为止这一切还仅仅只是齐砚的一面之词,实际效果怎么样完全不知道。” “就是啊,做生意可不是儿戏,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改来改去的,这样肯定会出岔子。” 林雨柔认真考虑了一下,于是对齐砚说道:“你的提议有可取之处,但你也听见了,大家心里还是没有底。” “能不能说服他们,还得拿出实际行动,我总不能听你三言两语就做出那么重大的改变吧?” 齐砚欣然接受,当即答应会拿出事实行动来向众人证明,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切实可行的,经得起考验。 林雨柔趁机给齐砚出难题,“那就这样吧,由我来提供制作你那种面的所有原材料,包括精面、肉骨、香料等等,你只需要将面卖给那些穷人即可。” “如果那些每日穷得都快吃不起饭的人,都乐意掏钱买你的面,那就说明你是对的。” 廖师傅和黄掌柜一听,在心里不禁佩服大小姐,毕竟是大富商林泰升的女儿,还是很精明的。 他们知道要想让那些穷得半个子儿都不愿掏的人花钱,那简直难比登天,齐砚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可他们没想到,齐砚居然满口答应下来,不知道他到底是无知还是自大。 “大小姐,这件事我接下了,不过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大小姐能够答应。” 于是林雨柔把齐砚带去僻静处私下交谈,本以为齐砚是找她开个后门,降低一下要求或是寻求更大的帮助。 然而齐砚只是请求道:“大小姐,我不是被老爷赶出林府了吗?上次走得急,连东西都没收拾,你能不能让春桃去我那屋子里,帮我把没来得及带走的行李拿给我。” “就这点事?” 林雨柔不免有些失望。 齐砚笑呵呵地说:“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那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家当啊,要是不麻烦的话,还请大小姐行个方便。” “好,就为这点事,我都多余把你拉到这里来谈。” 林雨柔很快答应下来,并要求齐砚要在三日之内,把她在铺子里做完的面都卖出去。 齐砚心里很有底气,方便面嘛,哪个时代没有牛马? 哪个时代的牛马不需要这种既方便,又平民的美食呢? 当天晚上,因为得到了林雨柔的准许,春桃顺利进入了齐砚在林府住的那间屋子,并将他的东西打包收拾了出来。 两人约在距离林府不远的街头,春桃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夫人就会喊我做事,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待一小会儿。” 春桃时不时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林府大门说道。 齐砚检查了一下春桃收拾出来的包袱,里面那五十两银子都在,他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春桃,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把这些银子拿回来,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齐砚说着就要从中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春桃,吓得后者赶紧制止。 “齐哥,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这些银子一定是你辛辛苦苦攒起来,将来娶媳妇用的,我可不能拿。” “可我今天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春桃面色羞红地说道。 第47章 误会爆发 齐砚看出春桃脸色不对。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春桃,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你尽管说,我只要能帮到你的,一定义不容辞!” 春桃心底一阵欣喜,因为她能感觉到齐砚是很关心自己的,这也让她有了更多的勇气。 她踟躇再三,才艰难开口道:“齐哥,其实我想要对你说,等你这次童生考试结束后,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回乡下一趟?” “啊?” “乡下?你是指我家那边吗?” 齐砚看起来有些迟钝的反应道。 “嗯,我自小就被夫人收养在府里,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四处看看,偶尔有机会也是陪着夫人去城外积香寺,除此之外就总是在府里忙前忙后伺候着。” “所以我没怎么自己出过城,听说乡下的景色很好,要是以后能有几乎一直住在那里,也......也挺好的。” 春桃越说,脑袋垂得越低。 齐砚寻思说,不过就是去乡下玩一趟嘛,这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以后找个机会让林夫人给春桃放假几天,也未尝不可。 毕竟现在林夫人最关心的是儿子林承业的考试,假如这回林承业考好了,那么其中肯定少不了齐砚的功劳。 等到了那个时候,向林夫人提出这件事,应该是会得到准许的。 齐砚细细一想,便马上有了底气。 “春桃,这件事我答应你,等考完试的时候,我就去跟林夫人提。” “啊?真的吗?” 春桃的一双大眼睛,像是瞬间焕发出了光彩。 齐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春桃说道:“原本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齐哥说,因为夫人肯定不会轻易放我出嫁的,但看到齐哥你已经攒下了这么多银子,相信应该可以从夫人那里将我买走了。” “到时候我就好好陪着你读书,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春桃一字一顿地说着,却让齐砚越听越茫然起来。 这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是不是哪里理解错了? 齐砚细细一想,猛然间才回过神来,这春桃刚才该不是在向自己表白吧? 当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春桃已经自言自语地畅想着两人该生几个孩子的问题,这丫头果然是个适合娶来当媳妇的好女人,做事多有规划啊! “等一下,春桃!” 齐砚在春桃聊到第五个孩子的时候,及时打断了她。 “你刚才的意思是,让我向林夫人提亲,将你从林府赎身出来?” 春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会不会快了点?” “齐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齐砚看着春桃瞬间陷入黯淡的目光,也不忍心伤害人家姑娘,正当他斟酌着该怎么措辞的时候,却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是柳芸娘! 齐砚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柳芸娘会忽然进城来。 “春桃,我们的事之后再谈,我忽然临时想起有点急事,必须先走一步了。” “嗯,我不耽误你的正事,我也该早点回府里,要不然夫人要着急了。” 春桃并没察觉出来异样,仍旧十分乖巧懂事地配合着齐砚,哪怕她刚才说的分明就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却依然把齐砚的事称为比这更重要的正事。 在跟春桃分开后,齐砚循着刚才柳芸娘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他不觉得柳芸娘隔这么远能听到自己跟春桃的对话,但女人在这方面是特别敏锐的,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进城找他,却突然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机缘巧合,就像是老天故意捉弄你似的。 齐砚一口气跑出好远,总算是在一条街尾的巷子里,找到了正在抱头啜泣的柳芸娘。 “二嫂,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差点找不到你。” 齐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柳芸娘跟前,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柳芸娘泪眼婆娑地问齐砚,“我虽是你二嫂,可我也仅仅只是当了你两天的二嫂而已,你哥与我成亲当晚就一病不起,第二天人就没了。” “我冤不冤?苦不苦?莫名其妙就从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寡妇,村子里还有人说是我克夫,才害死你二哥。” “我就只配当你二嫂,是不是?” 这些压抑在她心底的质问,今天终于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齐砚哑口无言,他知道柳芸娘心里的苦涩,但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份苦涩会如此沉重。 “芸娘,是我的错,以后我保证不再喊错了。” “刚才那个姑娘,是林府里的吧,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还真是登对呢。” “芸娘,你别说这气话了,我只是让人家帮我把行李收拾出来,我这不是回不去林府了吗?” 齐砚无奈地解释道。 “可我看你们的关系,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简单,简单得很,我之前是林府的小书童,人家是大丫鬟,而且是专门伺候林夫人的,平时都碰不上几回面。” 齐砚急忙想要跟柳芸娘解释清楚,但这些话听上去有些苍白无力,因为柳芸娘这个时候已经情绪爆发了,说什么也很难听得进去。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反正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柳芸娘一抹眼泪,把手里的包袱塞进齐砚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城外走去。 “芸娘,你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别急着走啊。” 齐砚想要上去拉住柳芸娘,却被后者用力甩开。 “我原想着天冷了,给你缝了几件内衬的衣服,现在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齐砚,你在城里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妨碍你,是我自己要跑进城来的,跟你没关系。” 说着,决绝地继续往前走。 齐砚眼见解释不通,无奈半途叫了一辆车,决定先送柳芸娘回去。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所适从,但这件事也让齐砚开始思考自己和柳芸娘之间的关系。 “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他在心里止不住地问自己。 第48章 这女人我娶定了 一路无话,齐砚直接将柳芸娘送回了家。 眼见都到了家门口,齐砚认真说道:“芸娘,你别误会,我跟春桃之间并没有什么,你就不要多心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现在也没办法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罪吧。” 柳芸娘眼眸浮过一抹黯色,幽幽说道:“你心里在顾虑什么,我哪能不知道。” “如今正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我若是不清不楚地陪伴在你身边,会招来很多人闲话,在村子里尚且如此,那更不用说是在城里了。” “我只恨自己没早点认识你......” 说着说着,柳芸娘愈发黯然神伤起来。 一遇到女人这副表情,齐砚就有些束手无策。 他二哥的突然离世,让村子里的人们对柳芸娘这个远嫁过来的女人,充满了异样的眼光,很多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有人说柳芸娘命格不好,注定克夫,这样的女人最好离她远远的,以免倒大霉。 也有人觉得柳芸娘长得太漂亮,这样的女人普通男人根本降不住,她注定过不了太平日子,迟早是要招男人的。 诸如此类的恶评,让柳芸娘在村子里的处境一直就很不好过,她自己也变得自怨自艾起来。 齐砚想到这里,告诉柳芸娘说,“我承认,之前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你毕竟是我二哥明媒正娶过门的,会有很多人盯着咱们指指点点的。” “可我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只是担心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况且不光是这些,我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眼下还一无所有。” “身为一个男人,我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更不用说成就一番事业了,在这样的处境下我只想一心向学,等将来......” 齐砚话说到一半,没想到柳芸娘一头扎进了他怀中。 “别跟我讲大道理,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柳芸娘娇柔的身躯绵若无骨,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让齐砚心神荡漾。 “齐砚,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好......” 在真挚的情感面前,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但齐砚在被柳芸娘拉进屋子前暗骂了一句,“去他的世俗之见,这女人我娶定了!” 一夜过后,齐砚因为还有跟林雨柔的约定需要完成,只能依依不舍地起床出门。 临行前,他充满信心地对柳芸娘说:“芸娘,等这次考完童试,咱们就搬进城里去住,我一定会赚到很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柳芸娘抚媚道:“不用那么辛苦,就算跟你一辈子待在这茅草屋里,我也心甘情愿。” 两人有了一夜温存,感情迅速上升,柳芸娘脸上也多了几分妻子对丈夫的深深爱意。 齐砚心中同样动容,在自己还一无所有的时候,眼前这个女人毅然选择了跟自己长相厮守,这份真情不能辜负。 梅州城,林家铺子。 廖师傅看着黄掌柜正招呼伙计将匾额从原先的“玉糕轩”换成了“林家铺子”,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刚才有路人经过,看到这一幕时品评道:“玉糕轩这三个字看着多气派,怎么非要换成什么林家铺子,一下子就变得毫无特色,失了格调。” 廖师傅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他就是理解不了,为什么大小姐却偏要听信齐砚的鬼话。 等黄掌柜忙完之后,廖师傅说道:“你倒是手脚勤快,才一个晚上就把新招牌换上去了。” “大小姐亲自交代的,我能不照办吗?” 黄掌柜没好气地反问。 他也搞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对一个穷酸书生说的话那么在意,这不就是个骗子吗? 廖师傅拿黄掌柜取笑道:“看齐砚那小子的意思,恐怕是想来抢你这个掌柜的位子,你可悠着点吧!” “诶,不对啊,他如果这次真把那所谓的方便面卖成了畅销货,那你们这些有手艺的师傅们,才更应该担心自己的饭碗。” 眼下最困扰林雨柔的问题,就是铺子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货品,这样怎么去抢占市场呢? 其实只要齐砚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无论是廖师傅还是黄掌柜,以后都得在齐砚的面前矮人一头,谁也别笑话谁。 于是两人拌了几句后,都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他们嘴上说着看不起齐砚,可凡事总有些不确定性。 廖师傅想了想说:“就让那个齐砚胡闹去吧,咱们是糕点铺子,又不是面馆,再说了就他弄出来的东西,有多少人会专程跑来咱们店里吃。” “面卖贵了别人觉得不值,卖便宜了又保不了本,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他能成功。” 黄掌柜听了廖师傅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对啊,我自然是不怕的,当初我可是被大小姐从林家的米行叫到这里来的,我跟随林老爷多少年了,做生意的门道还能不懂吗?” 林家铺子不设堂食,所有人来买东西都要打包带走。 可齐砚的面必须得现买现吃,廖师傅不知道齐砚是没想到这个明摆着的问题,还是硬着头皮非死撑,总之他今天怕是一碗面都卖不出去。 其他几名师傅往这边走来,高高兴兴地对廖师傅说,“我们刚从后厨回来,只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做好了面条,其余一概不管。” “今天就等着看齐砚如何出洋相,到时候大伙儿一块儿把他轰走,让他以后记得这里是谁的地盘!” 就在众人开怀大笑的时候,齐砚不慌不忙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此时已经快过午时,就他这副懒散的样子,怕不是知道自己不能成事,所以就早早地放弃了。 “呦,廖师傅、黄掌柜,你们都在呢。” 齐砚上前打了声招呼,就径直朝着后厨走去,嘴里竟然还哼起了小曲。 廖师傅忍不住问道:“这眼见着都快过饭点了,你还一碗面没卖出去,不如我替你去大小姐面前求求情,干脆就算了吧?” “反正也没人看好你真能成事,别瞎折腾了。” 齐砚却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不急,我就卖晚上这一顿,保证一夜之间就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碗面的价值!” 第49章 老三出息了 齐砚并没有开玩笑,他在院子里舒舒服服地躺了一整个下午。 廖师傅等人越看越纳闷,这小子纯摆烂是吧? 一直到太阳西下,即将入夜前,齐砚才伸了伸懒腰,开始准备行动起来。 他先是让黄掌柜准备一副扁担两只竹筐,接着取来一口铁锅,并将不知什么时候烘干的面条分别装进两个筐子里。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齐砚就起身往外走去。 “黄掌柜,帮我备一辆马车!” 听到齐砚竟然这样使唤自己,于是板着脸说:“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我要出摊啊,把面条都卖出去。” “混账,大小姐是想把铺子的生意做好,你挑着扁担去街上卖,对铺子的生意有什么好处?何况要是大家知道你卖的东西是从咱们这里做的,这不是给大小姐丢人吗?” 廖师傅也笑道:“正是,大小姐是林家长女,将铺子开在梅州城最繁华的街头那是理所应当,可要是你打着大小姐的名头在外面摆摊,走街串巷简直丢人现眼!” 齐砚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可丢人的,等我的面大受欢迎的时候,大小姐高兴都来不及呢!” “对了,大小姐可是说过的,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黄掌柜提,你可不能拒绝。” 要不是林雨柔有言在先,黄掌柜真想一巴掌乎在齐砚的脸上,他在米行干了几十年,到了林家铺子依然是掌柜的身份,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使唤过? 区区一个穷酸书生,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简直可恨! 不过他最后还是碍于大小姐的威信,替齐砚备好了马车,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齐砚要出去摆摊叫卖,出门就是热闹的街市,何必非要雇车马? 这人就是故意的,回头得好好在大小姐的面前告他一状。 梅州城南,盐河河道。 齐铁柱在臭气熏天的泥浆中干了一天活,此时西面洒下半缕残阳,终于快熬到了收工的时候。 他这次运气还算不错,被派到徭役的地方离家并不太远,朝廷为了治理河道,让他们清理盐河底下的淤泥,使水路行道得以疏浚。 这是份苦差事,无奈大家都只是平头百姓,只能任劳任怨,盼着早日能完成这些工作。 “可算是又过了一天了。” “唉,铁柱大哥,你三弟齐砚不是花钱免了徭役吗?你怎么不跟他一样,无非是出点银子罢了,他给林家做事肯定不差这点钱,对不对?” 同村的刘大壮好奇问道。 齐铁柱哼了一声,说:“那还不是给有钱人家当下人使唤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扫地出门了,我还是留着钱给老婆孩子花,至于这徭役嘛,反正就是干活而已。” “我早就习惯了,这点活也不算什么。” 刘大壮听后点点头,“这么说,是你兄弟想花钱给你免徭役,你还不乐意喽?” “铁柱大哥是过日子的人呐,还特意省下这笔钱,要换成是我有个兄弟在富贵人家做事,肯定让他替我出钱,还得每天给我买好酒好菜送来。” 一旁的工友听了他这话,不禁笑话道:“你把你兄弟当成什么了,人家还能花钱养着你不成?” 刘大壮却理直气壮地回答:“那有什么,长兄如父嘛。” “况且人家铁柱大哥家里,一直以来就靠着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全家人,现在老三出息了,就得好好报答铁柱大哥,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应该。” 刘大壮和工友们的话,说进了齐铁柱的心坎里。 过去那么多年,都是他在外头累死累活地拼命做工,才能让一大家子不至于挨饿,而齐砚却整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一想到这些就气得齐铁柱两手发抖。 当工友们听说齐铁柱的弟弟在给有钱人家的少爷当伴读书童,东家还是梅州城里赫赫有名的林家,立刻就羡慕起来了。 有人吃惊地说道:“林员外可是本地一等一的富商啊,你弟弟能给他儿子当书童,那学问肯定是不得了,他至少也得是个举人吧?” 齐铁柱顿时有些难堪,别说举人了,齐砚浪费家里那么多钱和粮食,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 另一名工友紧接着说道:“林府的大门,别人挤破头也进不去,你弟弟有这个本事,那将来肯定混得不差,你家有福了。” “对啊,他这也算是攀上了高枝,你们家有好日子过了,换做是我还做服门子的徭役,待在家里享清福吧。” 没想到大家对齐砚在林府当书童这件事,看得这么高,不过想来也确实如此,林府想要给大少爷雇个书童,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却偏偏给齐砚赶上了。 那小子确实是撞了狗屎运,哼! 齐铁柱听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也不禁开始畅想齐砚出人头地,然后能帮衬着家里过上好日子。 话说回来,那还不是全靠自己一直白养着那小子,才让他等到了机会! 齐铁柱难得一次能受到这么多人的艳羡,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自己现在这么辛苦是不是有点犯不上了? 这时,刘大壮捂着肚子嚷嚷起来,“一会儿等下了工,我得回城里去吃些好吃的,一天忙下来可真是太饿了。” “就是,中午饭就吃了两个窝头,不好吃也不顶饱,吃了简直跟没吃一样。” 通常到了这个时辰,在河边干活的人们早就饥肠辘辘,就等着下工赶紧去吃一顿饱饭。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伙儿快闻闻,哪里来的香味,好香啊!” 刘大壮鼻子挺灵,尤其是闻到一些好吃的美味,他指定两眼放光。 这会儿他就是被这气味给吸引住了,可他脑子里转了又转,愣是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什么美味。 直到远处出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肩上挑着扁担,晃晃悠悠往这边走来,经过他身边的人都被这诱人的香气给吸引住了。 恰好这时候一声号令,可算是下工了。 大家满怀好奇地一拥而上,围住了那个挑着扁担的年轻人。 第50章 凶狠的官差 “小哥,你这卖的是什么面,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大家一直到凑近齐砚跟前,才发现原来扁担里挑着的竟然是面条。 铁锅下面搁着炭火,面汤正咕噜噜冒着热气,还没有下面就已经闻到了让人食指大动的面香。 可每个人都很好奇,筐里这些团成饼子形状的面条到底有什么名堂,以前在梅州城里根本没有。 “我这叫方便面,以前你们当然没见过,因为这是我齐砚独闯的制法,只此一家,别无他处!” 齐砚信誓旦旦地答道。 方便面? 这面条看着古怪,听名字更是古怪,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面条,也不知道尝起来究竟味道如何? 有人就很快质疑道:“这面饼看起来干巴巴的,真的能好吃吗?” “对啊,我现在口干舌燥,就想吃碗面不仅填饱肚子,还能喝汤解解渴,不过你这面条煮出来还不成一坨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都在猜测着齐砚的方便面究竟味道如何,但就是没有人愿意率先尝试。 有人问他:“那你这方便面卖多少钱一碗?” 齐砚伸出两根手指,“两文钱,面汤可以无限续,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噢,两文钱倒是不多,但似乎很难说到底好不好吃。” 在河边服徭役的这些人,都是家境穷苦的百姓,让他们哪怕掏一文钱出来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去花钱尝试这从来没听说过的奇怪面条。 齐砚对他们的反应见怪不怪,因为他跟这些人的出身差不多,因此他很懂得这些人的心思。 于是,齐砚爽快地说道:“你们不用猜来猜去了,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我这里先给大家每人盛一碗面汤,等你们尝过之后再决定买不买,也不迟。” 大家一听有免费的面汤喝,顿时情绪高涨起来,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齐砚大大方方地给大家盛汤,看起来他是被白嫖了,可他心里却胸有成竹。 方便面的精髓就在于面汤啊,这一口汤是无敌的,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这样的美味。 果然,这些劳作了一整日的汉子们,在喝下齐砚的面汤后,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从来没有喝到过这么鲜美的面汤。 这口汤仿佛被施下了什么法术,让每个人都沉浸在面汤的美味当中欲罢不能。 “小哥,你这面汤实在太好喝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要再来一碗,可以吗?” “我也想再来一碗,但这次我要吃面,两文钱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面条,很值得!” 齐砚的方便面顺利征服这些饥肠辘辘的汉子们,对他们来说现在正是最想要吃喝的时候,而方便面正好满足了他们几乎所有的需求。 齐砚就地支开摊子,开始不断地添水、熬汤、下面,整个步骤井然有序,同时又十分快速。 每个人只需要等待片刻,就能尝到这碗仅花两文钱就能买到的面条。 刘大壮拽着齐铁柱往人堆里挤,听说这面鲜美无比,早把他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不就是一碗面吗?你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不如去吃顿肉包子。” 齐铁柱说道。 “啊?这不是你家老三吗?”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刘大壮,开口就让齐铁柱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 这些天齐铁柱都在忙着服徭役,根本没空回家,所以他也不知道齐砚回去过村子里,还传出他已经被林家扫地出门的消息。 他扒拉开挡在身前的人,果然看到齐砚正在热情地招呼大家买面,完全就是个卖面的小贩。 刘大壮问齐铁柱,“铁柱大哥,齐砚他不是在林府做事吗?他怎么又跑这里来卖面条了?” 齐铁柱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猜想齐砚迟早是要被林家给赶出来的,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齐砚,你家大哥在这里呢,快给我们一人来碗面条!” 没等齐铁柱反应过来,刘大壮就猛地吼了一嗓子。 之前那几个还羡慕齐铁柱的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兄弟不是进林府飞黄腾达了吗? 现在他怎么又变成了个卖面条的小贩,合着刚才那些都是吹牛啊! 有人很不识趣地故意问齐铁柱,“这个卖面条的小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在林府做事的弟弟?” “哼,你们认错了,这人我不认识!” 齐铁柱赌气似的扭头就要走开。 卖面条也是个营生,但从林府被赶出来,变成一个卖面条的,那就显得丢人了。 齐砚这时候也看到了齐铁柱,他一眼就明白齐铁柱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这种人的思维逻辑就挺可笑。 他一个在这里服徭役,整得浑身上下都是臭汗和淤泥的人,居然嫌弃自己卖面条? 自己是个体面人也就罢了,穷苦出身还死要面子,装什么呢! 齐砚也就没有打理齐铁柱,反正他都跟大嫂谈妥了,今后一撇两清,互不干涉。 正当齐砚的面摊大受欢迎的时候,有几名官差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看上去气势汹汹,很快就把其他人给轰开了。 “走走走,给我滚远点!” “都不要围在这里,否则我拿鞭子抽你们!” 为首一名面相不善的官差,指着齐砚大声质问道:“谁准许你在这里做生意的?” 齐砚知道对方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秉持着不想惹事的原则,他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大人,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大家都喜欢吃这口面条,所以才在此停留。” “请大人行个方便,等我收拾好就马上离开。” 谁知官差却变本加厉,竟然一脚踹翻了齐砚的面摊,恶狠狠地斥责道:“你说在这里停留就可以停留吗?” “这里是老子的地盘,马上给我滚!” 齐砚的双手暗暗攥紧起来,这种欺压百姓的底层官吏最是可恨,明明就只有芝麻大点权利,却横行霸道,猖狂到了极点。 他抬起头,看着这名官差质问道:“敢问大人,我在这里卖面,何错之有?” “大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从官差的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居然是之前在齐砚手里吃了大亏的王传。 第51章 他是个骗子 王传之前有好几次想要算计齐砚,结果反被齐砚戏耍,弄得王传被他主子贾安骂得狗血淋头。 贾安还说,同样是身边的跟班,怎么人家齐砚就比你王传聪明得多呢? 于是王传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找到机会狠狠报复一把,这次好巧不巧被他撞见齐砚在这里摆摊卖面,于是他就找来了自己的发小刘武德。 刘武德说是官差,其实也就是个负责看管河道徭役的底层差役而已,整天只会欺负平头百姓。 当王传主动露面的时候,齐砚恍然大悟,他说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些人故意刁难自己,原来是王传这狗东西在捣鬼。 齐砚对王传说:“有日子不见,你这爱自讨苦吃的毛病还是没改,不长教训是吧?” 每次王传要对付齐砚,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齐砚这是好心提醒王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王传不管,他现在仗着刘武德人多势众,就是要狠狠出一口恶气。 他上前又冲着地上那口大铁锅猛踹一脚,笑容阴鸷地对齐砚说:“我今天就管定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齐砚知道眼下势单力孤,一味跟他们较劲逞强肯定要吃亏,于是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将铁锅从地上捡起,重新放回到了筐子里。 “你知道你刚才踹的是什么吗?” “哼,一口破铁锅而已,老子这就把它彻底踹烂,看你还拿什么摆摊!” 王传说着又重重地踩了上去,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嘴脸。 有旁人提醒他说,“这位小哥不是在林府做事吗?你这样做就不怕得罪林家?” 王传哈哈大笑道,“齐砚早就被林府扫地出门了,否则他怎么混到要挑着扁担跑出来摆摊的地步?” “你们可不要被这小子给糊弄了,林老爷就是因为看穿了他心术不正,所以才毫不客气地把他轰出林府,听说还打了他二十鞭子呢!” 虽然王传也是听一位在林府做事的同乡说起,很多情况了解得并不详实,但齐砚被轰出林府这件事一定假不了。 看王传说得这么笃定,这下子大家都对齐砚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原先那些还说羡慕他的人,神色反应很快就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原来是被东家给赶出来了啊,看来这小子也不怎么样嘛,不知道好好抱紧主人家大腿,他脑子是怎么想的。” “就是,可惜我没机会啊,否则我一定卖力的做事,只要进了林府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傻子才会被赶出来呢。” “这么大好的机会也把握不住,活该他一辈子穷酸,我要是他家里人,真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有人无意间说出了齐铁柱此时的心声,但他决定暂时不露面,因为跟打齐砚一顿相比,他更不想丢人现眼。 齐砚的耳朵里灌进这些冷言冷语,只觉得这些人都很可笑,别说他们根本就没本事被林家瞧上了,哪怕真进了林府,也根本不可能混得开。 光是林府中那些下人之间的钩心斗角,都足够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没点真本事就别想在林府站稳脚跟。 “王传,我劝你做事别太过分,知道这些面条是谁让我来这里卖的吗?” “我管他是谁,反正你已经被林家轰出来了,现在没有人能给你撑腰,我难道还会怕你?” 齐砚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块招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林家铺子”。 “瞧见了吗?我这是替林家大小姐干活,你们砸了我的面摊,那就是跟大小姐过不去,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 王传和刘武德相视大笑,觉得齐砚这小子简直蠢透了,这种时候居然把自己坑蒙拐骗的证据给主动拿出来了,这下子拿他报官都绰绰有余。 刘武德一把扯过招幌,对齐砚说:“你这招幌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有个林字就说是林家的生意,当我们傻的吗?” “就是,林家的生意那自然都是大生意,你这面摊一天才卖几个钱,林家能瞧得上眼?” 有人也发出了同样的质问。 齐砚淡淡说道:“林家大小姐独具慧眼,很有经商的头脑,你们是不会懂的。” “总之你们几个今天砸了林家的生意,那就是跟林家过不去,回头好好想想该怎么去向大小姐负荆请罪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见齐砚居然还敢这样装模作样,王传干脆把招幌当着齐砚的面撕成了碎片。 紧接着,他又跟刘武德一起将齐砚的面摊给一股脑儿丢下了河堤。 干完这事后,他才解气地说:“你被林家扫地出门,还妄想冒充林家的生意在这里招摇撞骗,我们这就把你抓去官府,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一听齐砚要被抓去报官,刘大壮赶紧对齐铁柱说,“哎呦,不得了了,你家老三要被他们带走了,你还不赶紧出面劝劝?” 齐铁柱缩着脖子,他早就打定主意,不管齐砚今天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不管。 齐砚的遭遇他全程看在眼里,却也只是默默地躲在一旁,他不想出面替齐砚解围,也压根没有这样的能力。 细数过往齐砚在外面闯的祸,又有哪次是冤枉他的,本以为齐砚最近有所改过自新,可现在看来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正当刘武德要押着齐砚去官府的时候,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上款款走下一名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闺秀的气质。 “快看,那不是林家大小姐林雨柔吗?” “她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有人很快认出林雨柔,同时又很奇怪这位千金大小姐跑到脏兮兮的河堤来做什么。 王传见状,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他点头哈腰地向林雨柔告状说:“林大小姐,您来了正好,我们刚抓到一个假冒林家招牌在这里招摇撞骗的大骗子!” “不过幸亏我及时揭穿他的真面目,才不至于让更多人上当受骗,也避免了林家的声誉毁在这小子手里。” 王传使劲给自己邀功。 谁知林雨柔却二话不说,吩咐下人道:“这人不识好歹,给我狠狠掌嘴!” 第52章 林大小姐来了 没等王传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感让他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他抓住了一个在外面败坏林家声誉的骗子,照理说林大小姐应该很高兴,并且赏他点什么才对,可事实结果却恰恰相反。 刘武德见状说道:“林大小姐,我们这是在为林家出力,您是不是误会了。” 林雨柔斜了一眼两人,直截了当地说:“没有误会,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们明明看到我林家的招幌,却故意把它扯碎,这是对我们林家不满吗?” “那面摊也是我林家的,之前齐砚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是听不明白?” “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好过,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刘武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吏,在面对林雨柔的呵斥时,也只能卑躬屈膝,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像林家这样在地方上不可一世的权贵,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一个不小心连晚饭都要丢,再严重些他就别想在梅州城里混了。 “大小姐息怒,我以为这人就是个骗子,所以才......” “混账,如果你有所怀疑,至少也应该来向我们求证,不分青红皂白就损毁我林府的资产,你是不想在梅州待下去了?” 刘武德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但林雨柔的怒气越来越大,吓得他不敢再多说半句。 他要是早知道会触怒这位大小姐,指定不会跟王传搅和到一起。 该死的王传,你害人不浅,我要不是听信你的鬼话,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子吗? 刘武德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满肚子委屈的愣在原地,指望骂不还嘴打不还手,用诚恳的态度求得林雨柔的宽恕。 刚才那些围在这里看热闹的人,目睹整件事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反转,纷纷冲王传怒目而视。 看林大小姐的意思,齐砚压根就没被林府扫地出门嘛,否则人家大小姐会亲自赶到这里来,替齐砚出头吗? 差点就被王传的话给误导了,早知道刚才就该站出来帮齐砚说说话,回头指不定也能攀上林府的高枝呢!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限你们一个时辰之内把撕碎的招幌修补好,再把被你们丢下河堤的面摊原样捡回来!” “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命人去府衙告状,就说你们横行霸道,欺压良善,还对我们林家出言不逊。” 王传和刘武德听后,赶紧下跪求饶,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的罪名虽然不小,但跟对林家不言不逊比起来,可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在梅州城,连知府大人都要对林家敬畏三分,何况他们两个呢? 王传求饶道:“林大小姐,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家少爷贾安跟林公子还是书院的同窗好友,请您息怒,通融通融吧。” 他不提贾安倒还好,一提反倒是让林雨柔更加生气。 “噢,你就是那个总是跟我家承业作对的贾安的仆从?” “果然是一丘之貉,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那我更加不能轻易放过你!” 这边的吵闹引来了监管河道疏浚工作的河道总管,这位李大人听说是林家大小姐来了,立刻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林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地方遍地淤泥,又脏又乱,您还是请快回吧。” 林雨柔道:“这人是你手下吧,他一向都是这样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随着林雨柔的质问,周围那些在这里服徭役的人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往常在干活的时候,可没少挨骂挨打,刘武德这种人他们早就恨之入骨了。 只是他们人微言轻,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但现在不一样,有林大小姐替他们做出,大家纷纷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这个刘武德忒不是东西,我们动作稍办一些,就会招到他的打骂,下手狠着哩!” “上次我家里送来一些饭菜,里面有一盘腊肉,结果被他瞧见了,硬生生就抢了过去,这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刘武德他不准我休息,把我当驴子一样使唤,他这种人真是该死。” 听到这么多人大声指责,刘武德面如土色。 李大人赶紧表态说:“大家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刘武德这样的败类本官一定严肃处置,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李大人就厉声训斥刘武德,还当众下令将这个败类拖去杖责二十,以后永不录用。 至于王传,他早就吓得惊魂未定,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但林雨柔根本就不屑于看他。 林雨柔来到齐砚的面前,语气转缓道:“刚才我都看到了,你的面在这里大受欢迎,卖得很不错,但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要怎样帮我把铺子里的生意做起来?” 原来林雨柔在看到齐砚挑着扁担出城后,就好奇地一路跟随过来。 她跟廖师傅、黄掌柜一样,在心里对齐砚的做法有所怀疑,只是她比那两个更加了解齐砚,知道齐砚总有会一些超出常人的想法和创新。 只是这种方便面齐砚卖得出奇的便宜,还不能再店铺里卖,那究竟该怎么赚到钱呢? 齐砚回答说:“大小姐,我如今已经把面条烘干做成了面饼,另外还做出了便于保存携带的调料包和蔬菜包,这样就可以不受时间、场地的限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面饼用纸包包住,不仅方便随身携带,而且长时间都不会变质,等到想吃的时候,只需要烧一锅开水,将面饼搭配调料和蔬菜一并煮熟,就可以享用了。” “就算没有热水,冷水亦可,哪怕连水都没有,它还可以干吃,这绝对是那些出门在外不方便吃饭,但又想随时随地品尝到美味的人最好的选择。” 林雨柔毕竟是林泰升的女儿,很快就听出了齐砚这番话中的玄机。 “你的意思是说,这方便面大有销路,以后一定能成为抢手货?” 第53章 考试临近 之后的两天时间,齐砚依然出摊卖方便面。 只不过他选择摆摊的地点越来越近,从最初的城南盐河河道,到第二天在城门口。 第三天,他干脆直接在林家铺子门前支起摊子,大锅里烧水煮汤,将方便面的勾人香气飘满整条闹市街头。 过往的路人闻到这股味道,就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一问才知道这是种叫方便面的新奇玩意儿。 很快林家铺子卖方便面这事就传开了,但凡品尝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不约而同地说这是他们吃过的最鲜美的面条。 林雨柔每天都会到林家铺子查看情况,她询问黄掌柜后得知,今天到目前为止他们卖出去了八百多份方便面,这才只是正午刚过而已。 “八百多份,已经是这铺子开到现在以来,生意最好的一次了。” “回大小姐,的确如此,仔细算来也就不到两个时辰而已,只要门口大铁锅里飘着面汤的香气,就会不停有客人进来询问。” 黄掌柜如实答道。 林雨柔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 没想到齐砚不仅有诗词才华,在做生意方面居然也是个鬼才,实在想不到他究竟怎么想出方便面这种东西的。 不过,黄掌柜这时却说道:“大小姐,虽说方便面卖得不错,但每一包面的售价未免也太低了,一包才十文钱,就算一天卖一千包,也没多少赚头啊。” 虽说黄掌柜一开始不看好齐砚卖面,更是和廖师傅们一道冷嘲热讽,但他很快就被狠狠打了脸,也不敢再当着林雨柔的面极力反对。 可他现在说的也是事实,这么大的铺面,光是租金就很昂贵,光靠卖十文钱一包的方便面,每月入不敷出是必然的。 他齐砚不是夸下海口说要帮大小姐把铺子生意做起来吗? 现在距离这个目标,根本还很遥远。 林雨柔没有说什么,转身找到了正在忙前忙后的齐砚。 “看起来你说出的那些大话,就快被你给圆上了,可是卖方便面的利润那么微薄,不如接下来涨价吧。” 听了林雨柔的话,齐砚立刻拒绝道:“不行,大小姐,这样做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之所以卖得这么便宜,是因为我要铺开市场,很多人都不知道方便面是什么,所以只有让更多人吃过见过,他们才能免费帮我们去做宣传。” “就靠着他们口耳相传,方便面的名气才会越来越大,到那个时候我自然可以提高价格,但现在不行。” 林雨柔觉得齐砚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过多干涉。 又过了些日子,童生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明阳书院内开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每名书生都在埋头苦读,希望能够在这次考试中顺利登榜。 “在这次考试中,名列三甲的分别是齐砚、林承业和贾安。” 当夫子公布三甲的结果时,贾安的脸色“唰”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虽说这只是书院内部进行的一次测验而已,但以往像这样的考试,第一名多是被贾安拿到。 现如今林承业这个不求上进的差学生,居然也考到自己前头去了,贾安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而更让他感到荒唐的是,这次夫子更是把齐砚同样列入了排名中。 “夫子,学生不明白,齐砚不过是个书童而已,为什么他也要跟我们一同考试,还把他的名字排在我们所有人前头?” 贾安十分不满地问夫子。 不少学生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被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压在脚下,别提有多膈应了。 夫子却朗声说道:“齐砚天赋出众,又肯用心读书,他虽然不是书院的正式学生,但将他的成绩列入榜单,不正是说明了问题吗?” “学习是需要下苦功的,你们如果不够努力,就会被别人所超越,我在这里要送大家天道酬勤这四个字以示警醒!” 贾安心中不以为然,他也绝不相信自己真会输给齐砚。 等这天散客之后,贾安走到林承业和齐砚的跟前,打赌说:“这次童生考试,你们两个绝不可能排在我前头,这次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原来贾兄这么在意排名啊,我是无所谓,只要能回家交差,考第几名又有什么关系?” 林承业一脸不在乎的态度,反而衬得贾安有些难堪。 自己那么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好像一文不值,可即便这样,别人依然考得比他好,这么一来颜面何存? 齐砚跟随着林承业离开书院,往常这个时候齐砚就要独自走回孙秀家,继续过他的寄居生活。 结果今天他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管家阿福,早已在门口等候了不短的时间。 “阿福,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 林承业纳闷道。 阿福回答说:“回少爷,是老爷命我前来接您,顺便也把齐砚带回林府。” “齐砚?” “啊?我?” 齐砚和林承业同时一惊。 上次齐砚被林泰升找去之后,就被直接扫地出门了,不知道这次又因为什么事。 但不管怎么样,听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事,齐砚心里陷入了犹豫。 阿福说道:“赶紧去吧,老爷还在等着呢。” 林承业一拍齐砚的肩膀,说:“我陪你一块儿去见我爹,不用担心。” 等两人坐马车进了林府,齐砚也想通了,反正自己都被赶出来了,再去见林泰升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他来到林泰升面前,后者正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地喝茶。 “小人齐砚,见过老爷。” 林泰升见是齐砚来了,立刻命下人端上来一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百两银子。 “齐砚,这次你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帮了我个大忙,可见你是一员福将,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林泰升笑眯眯地看着齐砚说,“梅州知府徐辛树遭人上书弹劾,眼下已被罢免下狱,上头还在查有哪些人跟他来往密切。” “可是你上次用自己临摹的字画,替换了徐辛树的笔墨,还把他亲手书写的字画给撕碎了,这恰好让人查不到我和徐辛树之间的关系。” “我可以高枕无忧喽!以后你仍旧在我林府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54章 立下大功 没想到林泰升心情大好,直接将齐砚安排回了林府,还承诺给他特别优待。 就因为梅州知府徐辛树倒台,朝廷下令彻查跟他有密切往来的同党,原本林泰升肯定脱不了干系。 可由于齐砚将徐辛树送给林泰升的字画撕毁,让人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来证明林泰升和徐辛树关系匪浅,这才让林家免受牵连。 虽然是齐砚的一次无心之举,却让林府避开了危机,林泰升这才火急火燎地要管家把齐砚找回来。 齐砚得知事情的缘由,心中大喜。 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自己又能堂堂正正回到林府,这下总算不用再去打扰孙秀了,一直住在人家家里总归不妥。 林承业问道:“爹,要是这次被查到那幅字画,后果会怎样?” 林泰升闻言,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徐辛树结党营私,在梅州知府的任上大肆敛财,排除异己,干了很多草菅人命的恶行,就连我也送过不少金银给他,但好在我早知道他迟早作茧自缚,所以始终小心应付,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唯独那幅字画,是徐辛树亲笔所书,要是被人查到挂在咱们林府的墙上,就会成为我和徐辛树之间私交甚笃的证据,若是关系一般,又怎会以字画相赠呢?” 这时,林夫人也从后堂走来,插话道:“你早就把那幅字画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幸亏齐砚把它及时销毁,这才没让人查出个好歹来。” “否则的话,只要有心人在你和徐辛树的关系上大做文章,最后恐怕不得不散尽家财,才能让老爷你免于牢狱之灾,可这样林家也就垮了。” 林承业起初仅仅知道这件事后果会很严重,可当他听完爹娘的这番话,才真正意识到齐砚究竟为林家立下了多么大的功劳。 一旦林家家道中落,林承业也就做不成他的大少爷了。 “齐砚,真有你的,我们家这次全靠你度过危机!” 林承业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早就对齐砚的才华和本事深深信服,他兴奋地拍了拍后者肩膀,亲密举止完全不像是主仆之间的关系。 林夫人转而看向齐砚,说道:“齐砚,你立下大功,重回林府自然是理所应当,另外你跟在承业身边陪读,所用的方法很有成效,他最近在课业方面进步很大。” “童生考试迫在眉睫,我希望你能好好帮助少爷备考,等考完试之后,由我亲自为你做主,将春桃许配于你!” 齐砚一听顿时懵了,春桃? 这又是怎么扯上春桃的? 他赶紧想要澄清,自己跟春桃之间并没有私情,但林夫人此时心情很好,而春桃又是她身边最受宠爱的大丫鬟。 林夫人能破例将春桃许配给齐砚,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恩赐,这时候齐砚要是开口拒绝,这就不太好收场了。 好不容易有了能重返林府的机会,齐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想着等之后再找合适时机拒绝这门婚事。 再次搬进林府的齐砚,按照林泰升的特别安排,住进了一间窗明几净,宽敞雅致的房间,比他之前住的环境强了不少。 林府中的下人,即便是待了很多年的管家阿福都没有这种高规格待遇,齐砚这次回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才搬进新屋子没多久,春桃和巧儿就来恭喜他,不仅送来了些好吃的瓜果、点心,还主动帮忙收拾起来。 巧儿说道:“砚哥,你可真厉害,连老爷夫人都说这次幸亏你帮了大忙,否则林府上下都可能被官府治罪呢!” “现在你成了府里最受器重的下人,说不定以后等福管家老了,你就可以接替他的位子了。” “巧儿,你瞎说什么呢,难道你让齐砚他一辈子在林府当下人?” 春桃插话进来,说:“以齐砚的本事,以后肯定能金榜题名当上大官的,到时候他会有自己的大宅子和一帮在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人,说不定比林府还要气派!” 她边说边畅想起来。 这话听上去有些夸张过了头,让巧儿实在难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幅场面。 以她的见识来说,只要能够在林府当上大管家,那便已经是很风光的事情了,而春桃知道齐砚的志向可远不止如此。 齐砚淡淡笑道:“读书人要想逆天改命,就得通过科举来实现,我肯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如果真如春桃所说的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一定会的。” 春桃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齐砚,眼波流转,尽是爱慕之情。 齐砚心说春桃似乎还不知道林夫人赐婚的事情,但这个误会越闹越大,早晚都得跟春桃好好说清楚。 有了春桃和巧儿的出力,原本看起来就挺干净的屋子,没想到又焕然一新,比之前看上去要更加的干净舒适。 齐砚连声称谢,两女离开时浅笑盈盈,还打趣说以后一定常来这里坐坐,她们的住处可远没有这里宽敞。 才刚送走春桃和巧儿没多久,齐砚的屋子门口有出现了几个有些鬼祟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对他落井下石的马顺等人,这些林府的下人们一直都有意排挤他,不知道这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们几位不是凑巧从我门口路过的吧?” 齐砚故意高声说道。 马顺一改之前的恶劣态度,乐呵呵地来到齐砚跟前,说:“齐砚,你可真会开玩笑,这小院里除了你这间屋子,还有别处可去吗?” “我们就是专程来给你贺喜的!” 跟在马顺身后的几个人,连连点头附和。 齐砚不冷不淡地说道:“我可记得自己被赶出林府的时候,你们几位说过的话,今天又怎么敢劳烦你们来祝贺呢?” 马顺当初看到齐砚被扫地出门很高兴,因为他少了一个眼中钉,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连林老爷都说齐砚立下了大功,他心里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假意前来讨好。 谁知齐砚可没把他当一回事,说完这句话后直接转身进屋,并关上了门。 第55章 告假回家 齐砚回归林府后,虽然得到了不同以往的器重,但也时刻感受到重任在肩。 林府上下对大少爷林承业这次的童生考试寄予厚望,尤其是林夫人,更是每天都要来询问林承业的课业情况。 如果有所进步,她就会喜笑颜开,可要是出现了懈怠,齐砚就得受到责罚。 现在林承业读书这件事,俨然成了由齐砚一个人负责,这让他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书院的刘夫子不是迂腐的老学究,他在明知道林承业的作业都由齐砚代写的情况下,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齐砚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今天,明阳书院再次进行了一次迎接童生考试前的小测验。 往常林承业的作业虽然可以甩给齐砚来写,但一到考试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这样偷懒了。 刘夫子在开考前,特意走到林承业的跟前,笑眯眯地说道:“承业,最近你的表现很好,老夫相信你这次测试同样可以名列前茅。”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冲齐砚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 其实这是齐砚请求刘夫子配合自己,用来督促林承业主动学习的一种手段。 由于现在每次上交作业后,林承业都能得到刘夫子的赞扬以及同窗们的羡慕,所以久而久之他也被哄得有些下不了台。 但凡碰上考试,林承业都会主动提前进行准备,学习的积极性史无前例地高涨起来,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考砸,以至于暴露自己的作业其实是齐砚代写的这个事实。 齐砚正是利用这个心理,让林承业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自主学习的习惯。 一场考试下来,林承业笔走如飞,从容答题,让刘夫子见了也很是欣慰,要知道换做之前的话,他往往只会写下寥寥几字,然后就趴在桌上睡大觉了。 散学后,有同窗凑到林承业的面前说道:“咱们林大少如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这次测试你的成绩肯定又会排在大家前面,真是厉害!” 另一名学生也夸赞说,“你知道林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突然顿悟了?” “不,我一早就知道林兄天资过人,之前只不过是纵情享乐无暇读书而已,现在他既然想学了,那当然是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学得更好,更快!” 林承业早就习惯了周围的这些吹捧,他也乐在其中。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吹捧他,贾安之前一直是这么多学生中的第一名,可现在他非但落在林承业后面,甚至连一个身份低贱的书童齐砚,都把他远远甩开在后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安心里憋着一股劲,时时刻刻都寻思着要怎么对付齐砚。 当齐砚跟着林承业走出书院大门后,他向后者告假道,“大少爷,我想回家一趟。” “这次我能重回林府,实在是对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您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还没告诉家里人知道,我怕他们担心。” 林承业听后皱了皱眉,“我才让阿福把你从乡下接回来,你这就又要回去,是不是太急了点?” “实在是对不住,大少爷,我急着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让他们知道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那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快去快回,不要耽搁太久!” “是,小人明白。” 得到林承业的准许后,齐砚便高高兴兴地打算去街上买的东西,回去送给柳芸娘当礼物。 他也知道自己才刚刚回来不久,按道理不应该急着回去,可上次他就是因为离家太久,以至于让柳芸娘独自一个人在家,受了不少的委屈。 为了不让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齐砚答应柳芸娘会经常回去看看,否则像赵二那样的混账东西,指不定又会盯上柳芸娘。 昨天林泰升大肆夸奖了齐砚,这位梅州城的富商也不吝啬,不光安排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给齐砚住,同时也赏赐了二百两银子给他。 有了钱齐砚就有了底气,他在梅州城最繁华的街市上采买了不少东西,多是些姑娘家喜欢吃的果脯点心,好看的衣服布料,以及一对造型别致的发钗。 这对发钗价值不菲,被齐砚一眼就看中了,他想象着柳芸娘戴上这对发钗的模样,就觉得即便再贵一些也是值得的。 等采买完这些东西后,齐砚撞见了正巧赶着骡车进城卖柴火的杨志平。 “嘿,这不是齐砚吗?” 杨志平热情地冲齐砚打招呼。 得知齐砚正准备回家时,杨志平二话不说就邀他一同坐上骡车,虽说比马车自然是要慢上许多,但能省下不少钱。 齐砚坐在骡车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引起了杨志平的注意。 “上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城里人说你被林家轰出来了,可后来那个什么管家又来接你回去,你害我被大家臭骂一顿,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呢!” 杨志平大倒苦水,可齐砚心说你当时大可以什么都不说,明知道我差点被官差带走,却还要提被赶出林家这件事,岂不是落井下石? 齐砚一直觉得杨志平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家境又穷苦,心里还是挺同情的。 但上次的事情,让他觉得这人并不值得深交,否则人家可能随时都会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己。 回乡的路上暮色渐沉,骡车在富有节奏地一路颠簸着。 杨志平还在滔滔不绝地对齐砚诉苦,“齐砚,你说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去,怎么就能进了林府呢?” “这次被赶出来之后,还能再被请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齐砚随口答了几句,就说自己无意中帮了林老爷一个大忙,重新得到了信任。 杨志平问道:“那林老爷肯定没少赏赐你吧?”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齐砚身边的那些包袱上偷瞄几眼。 “是有些赏赐,不过都被我留在林府了。” 说到这里时,骡子忽然停了下来。 杨志平跳下骡车,装模作样地往后查看了起来,然后告诉齐砚后轮陷进了泥坑里。 “齐砚,你快过来帮我推一下。” 并没有产生怀疑的齐砚刚下车,就被杨志平从背后狠狠砸了一棍子,他当场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第56章 半路截杀 杨志平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而是用棍子使劲捅了捅齐砚。 在确认齐砚的确昏过去后,他才将棍子随手一丢,直接走回骡车翻起了那些齐砚随身携带的包袱。 “凭什么你小子能进林府?” “凭什么就你也能立下大功?” “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无是处的废柴,你却过上了好日子?” 杨志平的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满是对齐砚的嫉妒和怨愤。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齐砚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清苦,他自问比齐砚更加努力,从很小开始就上山砍柴,给人放牛,做各种杂活谋生。 但齐砚呢? 说是读书,其实不过就是整天无所事事,混吃混喝而已。 但再看看现在,更加努力的人日子越过越苦,齐砚这个不学无术的废柴却一夜之间找到了林家这么个大靠山。 杨志平心里想不通,逐渐升起了一团无名火,然后烧到了齐砚的身上。 他胡乱翻开包袱,发现里面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而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金银,顿时更加生气起来。 “你小子出门也不多带点钱,难道让我白忙一场吗?” 杨志平这时摸到了那对发钗,拿在嘴里咬了咬,确信这是值钱的玩意儿,于是欣喜地将发钗揣进了怀里。 “你身上肯定还有些钱,我就不客气了,谁让你现在小日子过得比我好呢!” “你也不希望我继续过苦日子吧,也不说主动给我些钱花花,那就别怪我自己动手取了。” 当杨志平蹲下身,准备搜刮齐砚带在身上的钱时,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光亮。 他疑心地转过去查看,赫然发现有两个蒙面男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们两个是谁?” 其中一个蒙面男人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你是齐砚的同伴?” “对啊,我们是发小,怎样?” “是同伴还背地里阴他,看来你也不是个东西。” 另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嘲讽道。 杨志平有些窘迫,谁也不希望在自己干坏事的时候被人发现。 他没好气地冲两人说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要你们管?快滚开!” “这人碍事,怎么办?” “干这种事不能留活口,一并杀了算了。” 两个蒙面男人互相商量了一下,顿时目露凶光,手中也亮出了早就藏好的刀子。 杨志平虽然愣,但并不傻,当他看到刀子露出来之后,顿时浑身一颤。 “你们两个想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大不了东西都不要了,我马上就走。” “现在想走,那肯定是来不及了,谁让你偏偏撞见我们了呢?” 那个瘦一些的蒙面男人用眼神示意同伴,后者一步步逼近杨志平,手中的刀子陡然挥出。 杨志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惊险地避开了捅过来的刀子,但他现在真的害怕了。 “你们别杀我,我跟齐砚是发小,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没想要伤害他,就是贪点小钱而已,不至于要杀了我啊!” 杨志平误以为两个蒙面人是齐砚的帮手,他不停讨饶,但人家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你啊,真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话间,两人同时扑向杨志平,将他扑倒在地的同时,刀子也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杨志平就倒在齐砚的身边,口中不断喷出鲜血,就这样被硬生生给捅死了。 两个蒙面男人这时取下黑布,露出了真面目,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强盗土匪,阴鸷的目光透露出心狠手辣的本色。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齐砚!” “徐大人这一倒台,我们兄弟几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你让我们不好过,那你也就别想活着了。” 两人步步逼近,滴血的刀子即将割开齐砚的喉咙。 这时,原本应该昏过去的齐砚,却突然从手中扔出一把泥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紧接着齐砚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路旁的林子里跑,他知道继续沿着官道跑,是绝对逃不出这两人的追杀的。 他刚才半途中醒来,只听到杨志平颤抖的声音在不停向人家求饶,但对方下手凶狠,根本就不为所动。 要不是杨志平替他争取了一点时间,他现在应该也已经遭遇不测。 现在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些逃跑的时间,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希望能够甩开对方。 听那两人的对话,他们似乎提到了徐大人? 难道说是那个梅州知府徐辛树? 齐砚觉得冤枉之极,自己哪有什么本事让徐辛树倒台,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怎么也不应该算在他头上吧? 然而这时,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大口大口地喘气了粗气。 他的原身是个花天酒地的废柴,因此身体素质自然是早就被酒色给掏空了,一遇到这样需要玩命的时刻不出所料地拉垮起来。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你小子还挺精,居然被你差点偷袭得手,可接下来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齐砚这边刚停下脚步,身后两个男人就追杀了过来。 他们手里的刀子冒着森森寒光,刚才捅进杨志平肚子的那一幕,还让齐砚记忆犹新。 陷入这样的绝境,让齐砚无可奈何,他现在要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以一敌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你们两个就算要我死,也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了你们?” 其中瘦高个子的男人回答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我是梅州知府徐辛树的门客郭儒,当初就是我去林府,看出了徐大人送给林泰升的字画被调了包,那是你干的吧?” “之后那个孟山从梅州城出逃,半途中曾藏匿在你们村子里,又是你帮了他,给他盘缠继续前往州府,这才状告了徐大人,害得徐大人锒铛入狱。” “你说你这个人该不该死?” 齐砚承认这些事的确都是自己做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跟徐辛树的倒台,竟然有着这样的密切关联。 男人说完,提着刀子冲向齐砚,口中叫喊道:“今日我就为徐大人报仇雪恨!纳命来!” 第57章 死里逃生 齐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间接导致了知府徐辛树的倒台。 而他为此也遭到了杀手的截杀,已经命悬一线。 就在眼前的杀手即将冲向他时,他忽然在情急之下想起了前世曾上过几堂武术课。 倒不是他对武术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在学校里无意间获得了免费体验的机会,于是他就去学了几招防身术。 虽说连学到皮毛都算不上,但人在情急之下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敌人的刀笔直地捅了过来,齐砚侧身一让,先将对方晃开后,再屈膝上提,用膝盖猛撞对方胸口。 这一击非常扎实有力,直接将人撞翻在了地上。 对方的同伴见状,几个箭步就冲上来帮忙,齐砚赶紧准备如法炮制,但他立刻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动不了了! 他顿时心中一寒,因为倒地的那个人居然伸手狠狠绊住了他,这样一来他直接变成了活靶子,只能等着被捅个透心凉。 情急之下,齐砚咬牙发狠,竟然做出一个低头俯冲的姿势,拿头顶在了对方身上。 这个意外性十足的动作,让对方始料未及,就这么被撞了个满怀,险些没喘过气来。 经过这么两回合的交手,齐砚也看出来,这两个人并非专业的练家子,无非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刀,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真正过招后,其实他们也就那么几招花拳绣腿罢了,绝对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一点,齐砚从最初的慌乱中迅速冷静下来,他抬脚狠狠踢在倒他脚边的这个敌人脸上,后者当场血流满面,怕是鼻梁骨都被踢断了。 在对方松开手之后,齐砚顺利恢复行动,他马上又从地上捡起敌人掉落的刀子,恶狠狠地冲着对方比划了几下。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跑不掉的话,我就在这里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当一个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们要不要赌一把,看看今天谁会死在这里?” 齐砚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表情,把两人都给震慑住了。 他们刚才已经吃了大亏,意识到齐砚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要拼命的话,那就指不定谁死谁活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选择了放弃。 当看着他们慢慢走远的背影时,齐砚也在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这两人并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自己今天肯定没有活路。 虽说吓跑了敌人,但杨志平确实已经死了,齐砚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还是先赶紧报官再说,否则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万一被官府怀疑上,杨志平的死跟自己有关,那就会惹出很多的麻烦。 齐砚寻思着去跟官府报备一下,说清楚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然而那两个他以为知难而退的人,其实并没有真的逃离现场。 他们很快去而复返,躲在暗处盯着齐砚的一举一动,当齐砚决意去报官的时候,他们突然骑着马从官道旁的林子里快速冲出。 两匹马逐渐加速,冲击力非同小可。 等齐砚发现危险时,再想要撒开腿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马的四条腿呢? “齐砚,你今天非得把命留下不可!” 骑在马背上的敌人大声呼喊着,浓烈的杀意让他整张面目看起来十分狰狞。 齐砚大吃一惊,顿时后悔自己太过疏忽大意,竟然没有防备这两人会杀个回马枪,现在他只能奋力往一侧躲闪,希望能在被马撞死之前逃进山林深处。 只有进了地形复杂的密林里,马的速度才会受阻。 千钧一发之际,齐砚无比惊险地躲过了第一匹马的撞击,但他却丝毫无法得到喘息,因为第二匹马紧随而至。 眼见自己已经不可能再避开,齐砚心中不甘地暗骂一声,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也许猜想过自己终有一天将会迎来生命的终结,但绝对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处境下,被一匹马活活撞死。 伴随着马嘶声,劲风极至! 齐砚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奇怪的是他也并没有遭到撞击,好像忽然之间无事发生。 等他疑惑地再次睁开双眼,才发现那匹原本冲自己来的高头大马,正倒在地上拼命挣扎,骑在马上的人则是被压在了马肚子底下一动不动。 紧接着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另一名骑着马原本要撞死他的人,现在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人一骑追赶。 那人飞身一跃,直接从自己的马背上扑向对方,两人双双摔了下去。 齐砚看不到正脸,却觉得这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背影有些似曾相识。 黑衣男人身形壮硕,很快就干净利落地打晕了对方,然后起身朝着齐砚走来。 “是你!” “孟山?” 齐砚定睛一看,这才认出黑衣男人不就是当初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孟山吗? “恩公受惊了,这两人是徐辛树的同党,回头我就将他们一并押去官府听候发落!” 孟山来到齐砚的跟前,双膝跪地,态度恭敬。 齐砚赶紧扶起孟山,说道:“今天看到你出现,我才终于明白了,你说要去州府原来就是为了揭发徐辛树这个大贪官?” 孟山点点头,“我本是一名小小的狱吏,因为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遭到排挤,那天我如果不逃跑的话,就会被强行套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大狱。” “所以我也只能拼死一搏,要不是半路遇上恩公相助,给了我盘缠让我能够顺利去往州府状告徐辛树,现在我也不可能再有命回来了。” 齐砚经历刚才的生死时刻,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要不是孟山一路赶回来,自己就要遭人毒手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齐砚看着这两个被制服的敌人,又想起被杀死的杨志平,这可真是一团乱子。 孟山告诉他说,“恩公不用操心,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善后,你不需理会。” 第58章 回家真好 齐砚原本高高兴兴带着礼物回家,没想到半路上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在死亡边缘的滋味,作为一个前身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的普通人来说,着实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同时他也更加深切地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这个世界踏实安稳地活下去,就已经无比艰难,只有强大自身才能保护好自己。 他骑着孟山给的马回到家,当看见正在院子里挑水浇菜的柳芸娘时,这份安宁美好的景象,让他很快就从阴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还有什么比有个女人,始终在等着你回家更安慰人心的事呢? 马蹄声惊扰到了柳芸娘,这个身姿绰约,清丽脱俗的女人回眸浅笑,明眸皓齿,格外动人。 “齐砚,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芸娘惊喜之余,赶忙放下手中的活主动迎了上去。 “芸娘,我说过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会对你食言。” “这次我还给你带了不少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齐砚一边说着,一边将马背上驮着的包袱一个接着一个拿下来,柳芸娘看得目不暇接,她哪里见过这么多礼物。 “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可别为了我乱花钱。” 柳芸娘既高兴又心疼。 齐砚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柳芸娘看,虽然的确是花了一些钱,但他觉得家里就是需要添置些新东西,好把破旧的东西丢掉。 这样才表示日子正在一天天变好。 “我给你买了城里姑娘们爱吃的糕点果脯。” “这些布料也是时下流行的颜色,拿来做几身衣服绰绰有余了。” “另外,我还买了些家里常用到的东西,这把梳子也挺好看......” 齐砚一件件如数家珍,柳芸娘欣喜之余,想到齐砚在挑选这些礼物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于是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最难的在于,男人在外面的时候还能时刻想着家里的娘子,这份深情厚谊才是千金不换。 柳芸娘一头钻进齐砚的怀里,柔声细语着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以后有这份心就可以了,犯不着买这么多东西,我得多久才能吃得完呐?” “我们以后还要过更好的日子,得省着钱留到更重要的时候花。” 柳芸娘说道。 听到柳芸娘这么说,齐砚对她的宠溺自然是水涨船高,男人要想成功就离不开一个贤内助,柳芸娘身上完全有贤良淑德的品质。 “对了,这包袱的一些吃的,是我买给虎子的。” “虽然一想到大哥大嫂对我的态度,我就不愿意跟他们再有什么来往,但虎子毕竟是我亲侄子,我不疼他还有谁疼呢?” 齐砚颇为感慨地说道。 柳芸娘点了点头,“大嫂虽然态度决绝,拿了钱就要跟我们彻底撇清关系,但你这样做是对的,虎子这孩子心性单纯,跟我也很合得来,没必要因为我们大人之间的矛盾,再伤害了孩子的感情。” “只是你这么带着东西上门去,不知道大嫂又会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不要生气。” 齐砚当然了解大嫂赵金桂,她就是个典型的乡下泼妇,非但尖酸刻薄不说,为人又格外势利,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柳芸娘提议让齐砚先吃过饭,再去大哥大嫂家,这样至少不会影响吃饭的心情。 说着,她就转身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了。 别看眼下住的茅草屋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还特别的破败,但自从柳芸娘住进来之后,就把屋前屋后收拾得格外齐整干净。 她还在小院里开垦出了一块菜地,种上些简单好养活的蔬菜,小日子看起来也挺悠闲自得的。 齐砚不禁在心里畅想,要是可以跟柳芸娘一直过这种平静悠闲的生活,也未尝不是种人生的选择。 只不过眼下他还年轻力壮,好歹要拼一拼事业才行,等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再回头找个环境清幽的地方隐居,那才叫一个美滋滋。 夜幕降临,齐砚和柳芸娘难得坐在一起吃饭。 虽然是粗茶淡饭,可齐砚吃得格外津津有味,因为只有回到了家里,才能让他的心获得一份安宁。 “这些菜肯定比不上林府的,不过都是我亲手烧的.......当然,我这手艺肯定也是比不上大户人家家里的厨子......” 柳芸娘不禁摇了摇头,生怕委屈了齐砚。 她虽然不知道在林府,下人们平时都吃些什么,但料想也比她今天做的这些菜好上许多。 齐砚说:“我觉得芸娘你做的饭菜,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拿山珍海味来我也不换!” “你真会说话,我可不信。” 柳芸娘甜甜地笑着,一改往日里独自在这里生时的沉闷和落寞。 ...... “对面茅草屋前怎么栓了一匹马,柳芸娘一个人住,该不是开始跟什么人勾勾搭搭起来了吧?” 大嫂赵金桂端着咸菜、米粥坐了下来,目光时不时往窗外瞥去。 她一早就注意到那匹高头大马毛色很正,并不是寻常的驮马,若是卖出去的话可值不少钱呢! 齐铁柱道:“你别胡说八道,兴许是齐砚回来了,一会儿你过去打听打听。” “我可不去。” 赵金桂一脸不乐意地说,“你不在这几天,齐砚上门找来过,说什么让我们以后不要欺负柳芸娘,还扬言要撇清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我就趁机管他要了一些钱,权当是之前柳芸娘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花销,现在我们就算彻底跟他们撇清关系了,谁也不搭理谁。” 刚端起碗筷的齐铁柱一听,登时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谁让你干这种蠢事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赵金桂惊讶道:“你一直在服徭役,那么多天不回家,我上哪跟你说去?” “他齐砚现在不是有钱了吗?我要点过来花花有什么不行的?” 齐铁柱大怒:“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老子在外面没日没夜的干活,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你们前头,齐砚是我们唯一的后路啊!” 第59章 现在后悔了 上次在河堤遇见齐砚的事,一直让齐铁柱心里耿耿于怀。 他原本以为齐砚真是被林府扫地出门,所以才落魄到要挑着担子出来卖面条,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那位金贵无比的林家大小姐竟然亲自出面帮齐砚出头,连平日里肆无忌惮欺负他们的官差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说明什么? 说明齐砚在外头混得远比他们以为的更好,更光鲜体面! 否则林家大小姐为什么要为他一个下人出头? 齐铁柱当时就很后悔,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齐砚呢,如果他选择挺身而出维护齐砚的话,搞不好也会得到林家大小姐的打赏呢! 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跟家里商量,去跟齐砚好好谈一谈服徭役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一个人,光是要打工养家就已经精疲力尽,还要时不时被拉去服徭役,那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他齐铁柱也是血肉之躯,可不是铁打的,这么下去身子骨迟早要垮! 万般无奈之下,齐铁柱寻思着去跟齐砚好好说说,干脆就别分家了,要是能免了他的徭役比什么都强。 只是当初分家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又要反悔,齐铁柱拉不下这张老脸,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开口。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媳妇却早一步干出了这等蠢事,居然为了一点钱,吵着要两家撇清关系? “愚蠢!”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齐砚是我亲兄弟,我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都跑不掉!” “现在眼看着他日子好起来了,就想要把我撇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齐铁柱愤怒地咆哮起来。 赵金桂被吓了一大跳,她原本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这样做不仅拿了一笔钱,还甩掉了柳芸娘这个累赘,家里当家的肯定要夸她这事办得漂亮。 然而齐铁柱却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我有什么错,齐砚他迟早都是要跟我们撇清关系的,不趁早问他要比钱,难道等着白忙一场吗?” 赵金桂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齐铁柱瞪了她一眼,后者顿时就吓得不敢出声了。 “赶紧吃饭,回头给我马上过去看看,要是齐砚在家的话,今天好歹也得把这件事给他提了。” 齐铁柱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徭役他是不能再去了。 当齐砚和柳芸娘浓情蜜意地吃完饭后,破天荒地看到赵金桂带着虎子主动找上门,甚至她的脸上还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齐砚,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上次你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嫂子心里还挺惦记的。” 赵金桂的表情多了几分难得一见的讨好。 齐砚也没在意,而是转身进屋,将原本就要送给虎子的糕点和玩具递了出去。 “我们两家虽然撇清了关系,但总不能不让我跟虎子来往吧,眼看他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这些都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赵金桂有些错愕地连连点头,她也没想到齐砚还有这份心。 紧接着,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有把在肚子里翻覆念叨了很多遍的话说出来。 因为以往她对齐砚的态度,始终都是尖酸刻薄,现在忽然让她低声下气求齐砚,多多少少这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柳芸娘看出赵金桂似乎有话要说,便开口道:“这是有事啊?” “虽然咱们做亲戚的情分淡了,可还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赵金桂赶忙撇撇嘴道:“哎呦,芸娘,怎么能说情分淡了这种话呢,你看齐砚还想着给我们家小虎买东西,这是割舍不掉的亲情啊。” “其实这次我来,是想......是想找齐砚商量一件事。” 齐砚就猜到赵金桂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所以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跑到这里来。 他可没有忘记上回赵金桂有多么神气活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柳芸娘这个包袱,那副嘴脸可没有念一点亲情。 现在自己有事求告,就开始套起了近乎,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齐砚沉声说道:“不管有什么事,也跟我商量不着吧?” “一来我们已经分家了,二来按你所说,大家也早就撇清关系,我可是付了钱的。” 他的话字字扎心,让躲在自家屋子里的齐铁柱听得面红耳赤。 要是他上次在家的话,绝不会让自家媳妇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现在看样子齐砚是还没有消气,徭役的事那可就难办了。 齐铁柱尽管心里百般不乐意,可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齐砚,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你看咱们能不能不分家了?” 齐铁柱难得用商量的语气跟齐砚说话。 这让齐砚和柳芸娘都感到很费解,之前不是你们两口子上赶着说要分家吗? 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柳芸娘反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金桂回答说:“那徭役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动不动就拿鞭子打骂,片刻都休息不得。” “你大哥也开始上年纪了,他一边要干活养家,照顾我们娘俩儿,一边又要去服徭役,整天忙得精疲力尽,这样下去早晚落下一身子的毛病。” “会出人命啊!” 齐铁柱接着赵金桂的话补充道:“齐砚,我知道你现在傍上了林府这个大靠山,你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要是我们不分家,我也就不用再去服徭役了,往后踏踏实实挣钱给虎子上学,你看成不成?” 齐铁柱拉下老脸,艰难地说出这番话。 对他来说,他可是家中的长兄,在父亲早亡的情况下,他就等于是齐砚的半个父亲。 “俗话说长兄如父,你大哥都这样求你了,你怎么还不答应呢?” 赵金桂拿话压齐砚,然而后者这时候却显得十分平静。 少顷,齐砚淡淡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们今天是专程来求我的。” “可看起来哪有求人的样子,最起码你们也该跪在我面前再说吧?” 齐铁柱和赵金桂听到齐砚的话,顿时脸色大变,目光中透出几分怨毒之色。 第60章 你们不能欺负她 齐铁柱很惊讶,齐砚居然会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就算大家之前的确有些不愉快,但自己毕竟那么多年辛苦做工养着他,人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赵金桂当场质问道:“齐砚,你之前在家无所事事混日子的时候,还不是靠着你大哥养你?” “现在你才进了林府没多少日子,就这样对待我们,你这是要遭雷劈的!” 齐砚身边站着柳芸娘,她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往齐砚那边又靠近了一些。 她一个女人,深知在男人当家做主的时候不方便插嘴,而且她相信齐砚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充分理由的。 回想大哥大嫂之前对她那种呼来喝去的恶劣态度,压根就从没把她当自己人看待过,现在这一幕令人着实解气。 齐砚道:“你们说得那么辛苦,那么可怜,然而我让你们跪下,你们却不肯。” “说明你们也没那么着急,还是有其他办法可想的,所以就不要耽误在这里了,请回吧。” 齐砚的语气平静到几乎毫无起伏,向齐铁柱赵金桂两人表明,他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心生同情。 齐铁柱重重地叹了口气,“齐砚,你小子出息了,翅膀硬了。” “现在该轮到你为难大哥了,也罢,我给你跪下就是。” 说话间,齐铁柱真的双腿弯曲,作势要对着齐砚下跪。 赵金桂惊呼道:“当家的,你可不能跪啊,这小子摆明了是想让我们出丑,他没安好心。” “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齐铁柱阴沉着脸反问道:“我现在这副样子,要是继续一边做工一边服徭役,迟早要死在外头,到时候你们怎么活?” 说话间他撩开衣衫,露出后背的伤口,这都是他多年勤苦工作留下的,不仅有老伤也有新伤,中间几道被鞭子抽打留下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服徭役,服徭役,命都快服没了,那么差吏把我们当牛马使,前些天有个人被活活打死了,就在我面前咽的气。” 齐铁柱虽然脾气不好,但的确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这么多年为了家人,他一直在外面吃苦,才换来了如今的生活。 齐砚也知道要不是齐铁柱以一己之力支撑起齐家,就凭原主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做派,这个家恐怕早就垮了。 只不过他之所以要故意刁难眼前这两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要为处处挨欺负的柳芸娘出口恶气。 既然说现在又不想分家了,那么总得先杀杀他们的威风,不能任由着他们想要怎样便怎样,那是绝对不行的。 眼见齐铁柱即将要跪在齐砚面前,赵金桂也终于认清了现实,她只能跟着齐铁柱一起跪。 这时齐砚开口说道:“大哥、大嫂,你们赶紧起来吧,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们这样子,让虎子瞧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们呢。” 忽然之间话锋一转,齐砚看上去真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刚才片刻的尴尬迅速被消减下去。 齐铁柱说道:“三弟,不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刚才我可是真跪了,你看服徭役这件事能不能有个商量,你总不至于要看着大哥我死在外头吧?” “哪能啊。” “要想不分家自然也可以,不过我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齐砚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严肃,郑重其事地告诉齐铁柱和赵金桂,“芸娘她嫁进我们齐家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你们以后不要再欺负她了。” “地里那些粗活全丢给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这个道理,她也绝对不是什么累赘。” “如果她再被欺负的话,我可真的要翻脸不认人了!” 柳芸娘听到齐砚这么为自己考虑,暗暗低下了头,想要掩饰面颊上泛起的丝丝红晕。 赵金桂马上说道:“之前我是有让芸娘帮着干点活,这不也是为了家里着想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以后芸娘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做就好。” 齐铁柱也说:“只要我能免去徭役,田间地头那点活我能全包了。” 齐铁柱和赵金桂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换得齐砚的谅解。 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齐砚和大哥大嫂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也答应可以帮忙去打点一下,直接免了齐铁柱的徭役之苦。 这几天,林家铺子的生意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廖师傅和黄掌柜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也不得不承认齐砚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他们后厨那么多糕点师傅,愣是没有做出一种能让大家趋之若鹜的好东西来,可齐砚一出手就能让店铺门庭若市。 黄掌柜叹服道:“要不说还是咱们大小姐慧眼如炬,她看重齐砚是有道理的,要是再这么下去,我这掌柜的位子让给人家也服气。” “老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廖师傅不满道:“现在咱们几个整天忙着做面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廖改行了呢,原先那些拿手的糕点反而没多少人买,这根本没道理!” “大家都喜欢新鲜玩意儿,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黄掌柜看得很开,因为他始终是掌柜,帮林大小姐看管着林家铺子,无论铺子里卖的是什么,他都是最不需要担心饭碗被抢的那个人。 廖师傅和其他几位糕点师傅,那就未必了。 如果齐砚的方便面越卖越好,就说明他们的糕点越是没有人要,回头他们都只能给齐砚打下手,或者离开林家铺子另寻门路。 “你们林家铺子卖的什么方便面,多少钱一份啊?” 有位管家打扮的人迈步进店,开口又是询问起了方便面。 黄掌柜上前答道:“十文钱一包,客官需要的话,烦请排队。” 他拿手一指,门口正排着几百号人的长队,多是些衣着打了补子的普通老百姓。 这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说:“我是段府的管家,你让我跟这帮臭穷酸的一起排队,这不合适吧?” “而且你们这方便面卖这么便宜,凸显不出咱们段府的身份,就拿不出点别人买不起的好东西吗?” 黄掌柜一下子被问住了。 第61章 有钱人也爱吃 方便面这东西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为它便宜,亲民,适合普罗大众。 同时它的味道又鲜美无比,令人欲罢不能。 可现在遇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就是很多有钱人虽说也被方便面的美味所折服,却耻于跟穷苦百姓吃一样的东西。 要让富贵人家掏这个钱,就得把他们都给哄好了,否则就会像眼前这位段府的管家一样,找上门来大发牢骚。 廖师傅见状,故意拱火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偏偏有人却要说,方便面应该价格亲民,实惠百姓,这分明是没把有钱人家放在眼里嘛。” “像你们段府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和外头那些臭穷酸吃一样的东西呢,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为你们考虑周到。” “哼,林家在梅州算得上有头有脸,什么时候做起了穷人的生意,真是越来越没有格局了。” 话说到这里时,林雨柔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人正是齐砚。 林雨柔一眼认出这位是段府的管家,叫段忠。 林段两家都是梅州城里的豪门富户,平日里常有来往,所以打过几次照面。 刚才段忠的话林雨柔都听到了,于是笑着问他道:“段管家,今天来我的铺子里打算买些什么?” 段忠回答说:“听说林大小姐开了这铺子,卖一种名叫方便面的东西,我家老爷命我专程来捧捧场,他还说想品尝一下这面究竟是什么滋味。” “只是我到了这里才得知,方便面不过才十文钱一份,尽是些穷酸的土包子过来买,这让我很为难。” “您也知道咱们老爷夫人吃得比较讲究,我总不能把门外那些穷人吃的东西买回去伺候他们吧?” 林雨柔道:“方便面味道鲜美,但凡尝过一口都会念念不忘,任何喜欢品尝美食的人都不应该错过。” “额......这怕是拉低了段府的身份,不知铺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值得一试的美味,我想林大小姐总不至于只做穷人的生意吧?” “铺子的地段这么好,岂不是白白浪费?” “真要是只做穷人生意,干脆去街头支个摊子不就得了。” 段忠说话绵里带刺,齐砚猜想林家和段家之间可能只是面表上关系过得去,实则互相之间存在着竞争和攀比。 所以这段忠现在更像是跑来挑毛病的,按理说在有钱人家当管家,必须处事圆滑,他当着林雨柔的面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这位段管家是吧?” “我看你是误会了,门口大排长队的这些人,来买的只是十文钱一份的方便面,而像段府这样的有钱人家,自然只会选择更加符合身份的美食。” “因此我们专门做了准备,你早这么说我们可不就早拿出来了吗?” 说着,齐砚示意让段忠稍等,自己这就去取来。 片刻之后,齐砚的手里多了三个纸包,段忠见状露出满脸的狐疑。 “这些纸包里的是方便面?” 齐砚点头。 “那跟外面那些卖的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而且是天壤之别。” 齐砚煞有介事地打开其中一份纸包,向段忠介绍说,“这一份是香辣牛肉味。” 紧接着他利落地打开第二包,“这份是老坛酸菜味。” “最后一份就更不得了,是梅菜扣肉味。” 三份方便面,同样的面饼,却搭配有不同的酱包和底料,让段忠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口味,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齐砚笑着说:“段总管要不然先试试?我来给你演示一下,这方便面到底怎么吃。” 廖师傅在边上看了半天,见段忠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适时地上前说道:“咱们这里也不光只有方便面,其他糕点都是梅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手艺,不妨买回去给段老爷和夫人尝尝?”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从齐砚头上扳回一城,谁知段忠现在压根一点都听不进去。 因为齐砚刚才的介绍,已经完全勾起了段忠的好奇心,他只想品尝品尝这传闻中的方便面,到底能有多么的好吃。 “好,那你试一试这个老坛酸菜味,看你到底有什么名堂。” 林雨柔看到这里,便自顾自走开了,因为她知道段忠要么坚决不尝,否则必定会彻底爱上这种美味。 这三种新推出的方便面口味,是齐砚跟她商议之后做出来的,她也分别品尝了一下,顿时更加觉得齐砚是个鬼才。 除了齐砚谁也想不到,可以将方便面的口味做出这么多的不同风格,而且全部浓缩在小小的酱包和料包里。 以往人们一想到吃面,就会想到要起锅烧水,还要事先揉面擀面,可方便面却根本无需这些繁琐的步骤,只要拿水冲泡就能在短时间内填饱肚子。 实际上已经有一支商队打算预定大批的方便面,用来在他们行商的途中作为口粮食用,这可是林雨柔经营这间铺子以来,所做的第一笔大买卖。 当齐砚拿热水将面饼冲开时,酱包迅速浸润细长而富有弹性的面条,一股又酸又香的味道弥漫开来。 段忠拿笔尖嗅了嗅,不禁说道:“这香气这么浓郁,让我一下子就胃口大开了。” “从来没见过这种吃面条的方法,今天让我大开眼界。” 齐砚说:“段管家,你慢用,如果觉得好,那就多带些回去,因为这些新口味我手头上存货不多,下次再想来买就未必能等到了。” 段忠听到齐砚竟敢开口说这种大话,更加好奇这面的味道究竟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不过这样的怀疑,等到他喝下第一口汤开始就烟消云散了。 “这口汤竟然如此美味!” 段忠几乎是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随后他就再也顾不上说话了,而是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面喝汤,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齐砚问他说:“段管家,你待会人要买多少?我现在好给你准备。” “你这里有多少,我都要了!” “好嘞,不过这些口味的面比外面卖的要贵不少,一份一两银子,总共有五十份。” 齐砚招呼黄掌柜赶紧命人给段管家打包,直接帮忙送到段府上去。 第62章 大少爷丢了 自从上次齐砚送来很多吃的穿的,柳芸娘在乡下的日子过得滋润了起来。 这天她拿出一些果脯蜜饯给来串门的几位大婶子们分享,大家尝过之后都说城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好吃得很。 隔壁刘婶说:“没想到齐砚如今越来越出息了,当初我还以为他一辈子就那样了呢,人真是说变就变。” 另一名大婶点着头附和道:“就是啊,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有本事在城里谋生,还赚了不少钱,搞不好将来能在城里定居下来。” “咱们村子里像他这么有出息的大小伙子可不多。” 听到大家都在夸奖齐砚前途光明,柳芸娘这心里不禁感到美滋滋的。 这时,有人忽然提了一嘴,说,“齐砚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可真是调皮得紧,一晃眼也这么大了。” “诶,他是不是也该到了娶一门亲事的年纪了?” 柳芸娘的脸色顿时一僵,又赶紧想要努力掩饰。 齐砚今年刚满二十,说起来的确是该考虑一下成亲的事了,这种事通常都是爹娘操持,可惜齐家的老父亲老母亲都已经不在人世。 刘婶就说:“以前他们齐家落魄,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指定瞧不上齐砚,但现在不同了,我可是听说有好几家人盯着他呢。” “回头等齐砚再回来,我可得去跟他说道说道,在城里赚了大钱,就应该尽快成家立业。” “你说是不是,芸娘?” 几双目光同时看向柳芸娘,让她恍惚间有些失魂落魄。 “啊,这......我可说不好,也得看齐砚他自己乐不乐意吧。” 刘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柳芸娘说,“齐砚是你小叔子,你作为人家二嫂也该上点心才是。” “对对对,长嫂如母,那二嫂也算半个亲娘了,齐砚现在这么有出息,你可得给他寻一门好亲事啊。” 这些人的话,让柳芸娘不知所措,什么小叔子,二嫂之类的称呼,更是像一根根绣花针刺进她心窝子里。 如果她和齐砚之间的事传遍全村的话,真不知道大家都会说些什么,到时候的场面肯定很可怕,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再继续留在这里生活吧? 等到刘婶她们走后,柳芸娘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不过当她看到齐砚送给她的那对发钗后,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她决定要做点什么,来报答齐砚对自己的这份真情。 “对了,我虽然身子骨弱,做不了那些费体力的活,但我有祖传的刺绣手艺,嫁到这里之后就没机会施展。” “齐砚上次拿来了那么多好看的布匹,不如就拿来做些刺绣去城里卖,这样多少也能赚些钱贴补家用。” 柳芸娘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如今大哥大嫂那边因为齐砚的关系,并没有再强行让她去做那些重活累活,可柳芸娘整天没事现在家里,心中也觉得过意不去。 如果能凭着自己刺绣的手艺去赚点钱回来,也算是做出了贡献,于是她打定主意,立刻说干就干。 梅州城,林府。 这日午后,原本齐砚应该照常陪着大少爷林承业温习课业,因为距离童生考试的时间已经不足半月。 林夫人开始变得格外严厉,每天除了去明阳书院上课外,林承业余下的时间都要待在林府,除了看书备课就是考试做题。 然而当齐砚去找林承业的时候,却发现府里的管家阿福等人,正在着急忙慌地到处找寻着什么。 “福管家,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呢?” 管家阿福火急火燎地回了一句,“大少爷丢了,夫人勃然大怒,命我们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把大少爷找回来。” 林承业丢了? 齐砚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林承业昨天无意中说的话,他说这些日子过得实在辛苦,每天没有自由,想做什么都做不成。 他说很想偷跑出去到处逛逛,找朋友一起喝酒玩乐。 原本齐砚以为林承业还是发发牢骚,但没想到这小子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啊。 难怪林夫人这么大火气,她可是指着林承业能在这次童生考试中扬眉吐气呢。 “诶,你跟大少爷整日待在一起,你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管家阿福求助齐砚,要是没能在规定的时辰内找到人,他们可就要挨罚了,一个也逃不掉。 齐砚寻思了一下,回道:“不好说,咱们分头去找吧,城里那么多酒楼、茶馆,大少爷都有可能去。” “好,那就这么办。” 在林府,老爷林泰升通常不会动怒,一动怒起来必然是大事。 而林夫人就不同了,她时常会像今天这样大动肝火,而且十有八九是因为林承业这个常让她失望的宝贝儿子。 齐砚不敢怠慢,因为他才是那个整日里陪着大少爷读书的人,什么时候大少爷不读书了,那就是他的过错。 管家阿福他们回头可能只是挨一顿训,可齐砚恐怕没那么好运,这就是给一个不靠谱的大少爷当书童的日常啊! 事不宜迟,齐砚赶紧出门去找,他知道林承业最喜欢的消遣方式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跟几个狐朋狗友一道喝酒,另一种是跑去茶馆喝茶听书。 看起来两个爱好都还算健康,可过度沉迷总会耽误了课业。 自从齐砚进了林府之后,林承业想要听书就只需让齐砚讲给他听即可,所以这次齐砚也没往茶楼方向找,而是去那几家林承业常去的酒楼。 然而找了好大一圈后,齐砚却一无所获。 难道林承业并不是跑出来喝酒吗? 就在齐砚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一家似乎才刚刚开业的酒楼,从外面看上去,酒楼的规模不是很大,不太像是林承业会去的地方。 不过齐砚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一位身段玲珑的姑娘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进去坐坐嘛,咱们酒楼可跟其他酒楼大有不同。” 齐砚问道:“不就是喝酒吗?怎么个大有不同?” 姑娘用略带神秘的表情回答说,“咱们家能喝酒也能听书,还是位女说书先生呢!” 第63章 说书的女先生 酒楼?说书?女先生? 齐砚顿时懵了,这三个词汇组合在一起,是多么超前的概念。 他有一种被前世的记忆所冲击的错觉,能想出这种做生意的模式,岂不是另一个鬼才? 虽然不清楚这家酒楼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齐砚确信林承业必然就在里面,因为上面那三个要素,有哪个对他这种富家阔少没有吸引力? 这简直就是为林承业量身定制的消遣圣地! “好,我进去瞅瞅。” 齐砚欣然接受了眼前这位姑娘的邀请,走进这家名为“醉烟楼”的酒楼。 不过话说回来,这酒楼的名字它正经吗? 齐砚抬头看了看之后,心中浮现这样一个疑问。 正如他在外面所观察到的一样,这家酒楼并不算豪华阔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部的装修更是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恍惚感。 无数的灯影在任何目光所及的方位跳跃着,桌上燃着的香薰,弥散出让人心慵意懒的气氛,再参杂着时不时从旁经过的姑娘们的胭脂水粉味,以及勾人的酒香味。 齐砚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哪是什么正经酒楼,里面肯定有些香艳露骨的勾当,不是青楼也胜似青楼! “这位姑娘,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乐子,快跟我说说。” 齐砚装出对这里的一切都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人家姑娘对他的反应也见怪不怪。 “我们这里的乐子可多着呢,公子可以先在大厅寻个位子坐下,点上一壶好酒,待会儿女先生就会出场,给大家说一段精彩绝伦的好书。” “等听完之后,公子可以上二楼雅间,自有漂亮的美人儿陪着您喝酒谈心,吟诗作乐,她们一个个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不是什么胭脂俗粉!” 齐砚听后,饶有兴致地笑道:“梅州城里那些说书的先生,我就算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但也是知道不少。” “可我从没听女先生说过书,看来今天非得见识见识才行了。” 说话间,他找了个空座,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不过他的眼睛可没闲着,一直在寻找着林承业的踪影。 只是林承业没找见,反倒是无意间看见了王传这个狗腿子。 王传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贾安多半也来了,齐砚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也许跟林承业的去向有什么联系。 就在齐砚的目光一直跟着王传拐上二楼后,他果然在楼上靠近扶栏的雅座上,发现了一脸惬意的林承业。 这小子看上去兴致正浓,却也不想想林府上下为了找他,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齐砚本想马上就找林承业,将后者带回林府去,但转念一想,人家是大少爷,又怎么肯听自己的话呢? 况且,林承业出现在这里绝对事有蹊跷,哪怕今天回去了,指不定哪天还会再来,所以必须要搞清楚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现场响起了一阵雀跃的欢呼声,原来是千呼万唤的女先生终于粉墨登场了。 只见一位身穿轻薄紫罗罩衫的女子,迈着聘婷的步伐款款登上台子。 她眉黛青山,艳丽多姿,眼角下方有一颗黑痣别有风情,一出场就引来无数男人阵阵赞叹。 “没想到这位女先生长得这么好看,今天这钱花得实在是太值了!” “你才刚知道啊?我都连着来三天了,就算天天来都不觉得厌倦。” “如今醉烟楼就是梅州城里最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月之地,谁不想来一睹碧萝姑娘的风采!” 齐砚听到旁人的话,也不禁要承认,台上这个名叫碧萝的女人的确有一种妩媚的气质,长得又娇俏玲珑,是最受男人们喜欢的类型。 他这时候再抬头看向林承业,这小子的目光果然也盯着碧萝一动不动,就像是老僧入定了一样。 更糟糕的是,林承业同桌的几个狐朋狗友中,出现了贾安的身影,果然王传那狗腿子是跟着他主人一道来的。 “昨日我们讲到了......今天小女子再给大家讲一段《国色天香》中的故事。” 台上,碧萝的声音婉转悦耳,娓娓道来,周围的人起初还在七嘴八舌地聒噪着,等碧萝一开口他们也就迅速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个说书的本子,却让齐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然后他才回过味来,碧萝所讲的分明就是一本荤书! 刚进来的时候,齐砚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现在他知道了,这醉烟楼里的客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他们之所以对这个地方流连忘返,一来是为了碧萝这个美人,二来为了这里的美酒,三来则是碧萝所说的书,都是些露骨的香艳段子。 男人那点嗜好,都被这座醉烟楼给精准地拿捏了。 齐砚终于摸清楚了这里的门道,于是在众人听得入神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座位。 他走上二楼,径直来到了林承业的身边,后者还在听得入神,压根就没察觉到齐砚来了。 反倒是跟林承业破天荒坐在一道的贾安,看见齐砚后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林大少身边的小书童吗?” “现在可不得了,你这样卑微的下人,也敢到这醉烟楼来消遣了,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齐砚笑着回道:“全靠我们家大少爷器重,平时赏我不少钱,也不用我时时刻刻都跟在身边伺候着。” “所以我就不用像王传这么辛苦,主人走到哪儿他就得在屁股后头跟到哪儿,连来这种地方消遣都没机会。” 王传听得直缩脖子,连连向贾安摇头,表示自己可绝对不敢有什么怨言。 要论阴阳怪气,齐砚也是丝毫不遑多让。 林承业这才回过神来,问齐砚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少爷,该回府了。” 为了照顾林承业的面子,齐砚不能说眼下林府都乱成了什么样,但这样一来林承业却一点也不着急。 “没看到我在这里听书吗?回头我自己会回去,你就不用等我了。” “大少爷,最好现在就回去。” 齐砚用眼神向林承业示意,但贾安却马上说道:“齐砚,你不过是个小书童,难道你是在向自己的主人下命令吗?” 第64章 床底下的小秘密 贾安的挑拨离间,让齐砚不得不注意自己说话的分寸。 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被贾安一搅和,没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 林承业倒是对齐砚怎么跟自己说话,并不是很在意,两个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私底下其实主仆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模糊了。 他们更像是朋友,会彼此关照,互相合作。 “可是,我还没有把这段书听完,应该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吧?” 林承业舍不得楼下正在说书的碧萝,不仅是因为她说的这段香艳故事,更是因为她这个人。 像林承业这个年纪的富家子弟,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看到碧萝这样尤为厉害的女人,更是两眼发直,走路都挪不动道。 齐砚知道这是贾安的阴谋,他因为担心自己的课业成绩从此被林承业甩开距离,所以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林承业骗进这个是非之地。 他这一手相当歹毒,是打算让林承业在温柔乡中被消磨意志,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对读书的热情,就会迅速消退。 毕竟读书哪在这里喝酒听书,欣赏美人来得逍遥自在? 贾安立刻又说道:“林兄,你是堂堂林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家难道还要被一个书童管着吗?” “就算是府里有什么事,也不差这点时间,碧萝姑娘待会儿还得上来给你敬酒呢!” 一听到碧萝的名字,林承业很快就沉醉其中,他完全没有回家的欲望。 齐砚知道自己不能让步,林夫人可是在府里等得火急火燎,去得再迟些恐怕都要吃人了! 于是齐砚迈步走到林承业跟前,低声在后者耳边说了两句。 林承业听后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你......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着急赶来请少爷回府。” “好,我这就跟你回去。” 一听说林承业这就要走,贾安顿时急了,“诶,林兄,我们可是刚来不久,碧萝姑娘的书你也不打算听下去了?” “改日,改日!” 林承业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满脑子就只想回家。 因为齐砚刚才跟他说,林夫人正在大发雷霆,还准备去林承业的卧房大肆搜查,看看他平日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在屋子里。 其实林夫人当然没想要那么做,也就只有齐砚知道,林承业在床板底下藏了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小秘密。 那是有一次林承业喝醉酒后,齐砚扶着他回卧房,他在无意中发现了床板底下的秘密。 一个藏着几幅春宫图的漆木匣子。 这种东西按理说,对林承业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而言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可眼下要是被林夫人当场搜出来,那林承业可就彻底社死了。 最起码他在林府肯定会抬不起头,以后怎么面对爹娘,怎么面对府里那些大丫鬟小丫头们? 齐砚知道林承业是绝对不愿意让这种事发生的,所以在刚才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利用这件事,让林承业意识到事态的紧迫性。 等齐砚陪着林承业匆匆忙忙赶回林府正门前,齐砚忽然几个箭步上前,及时拦住了林承业。 “大少爷,这个时候还是别从正门进了。” 林承业不解道:“为什么?我可是林家的大少爷,难道回自己家连正门都不能走?” “大少爷,听我一句劝,现在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肯定会受到夫人责罚的。” “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想出一个不让我受罚的办法?” 林承业顿时燃起希望,十分渴望地看向齐砚。 齐砚告诉他说,“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瞒天过海。” “怎么瞒天过海,你不是说府里的人正在发了疯似的找我吗?” “大少爷放心,有一个地方是他们绝对不会去找的,就算去了也未必找得到。” 齐砚无比自信地回答道。 要实施齐砚口中的计划,首要前提就是在进去的时候,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这就需要他们绕到后门去,那样被发现的概率大大降低。 在成功溜进林府后,齐砚和林承业一路躲躲闪闪,提心吊胆地到了书房,这里大门紧闭,一看就知道无人在意这个地方。 林府上有好几个书房,唯独林承业的书房常常被府里的人遗忘,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所有人都知道林承业是从来不读书的。 哪怕现在林承业有所改观,但这样的印象早就根深蒂固,包括管家阿福在内的那些下人们,始终不会想到要来书房里找找。 对他们来说,那么不喜欢读书的大少爷,又怎么可能会在书房里待着呢。 “大少爷,你就在这里看书,我去通过一声。” “等等”,林承业担心地叫住齐砚说,“我那卧房里......” 齐砚告诉他说,“放心吧,我及时去禀报夫人,就说已经找到了大少爷,那样夫人指定不会再去搜查卧房。” “好,那你赶紧去!” 林承业一阵催促,生怕齐砚迟一步,让他那点小秘密被公之于众。 得知林承业在书房里的消息,林夫人不禁怀疑道:“这么大一个活人,他在书房里的话,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阿福,你们可有去少爷的书房找过?” 管家阿福顿时一愣,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书房看看呢? 他只能当着林夫人的面,摇起了头。 林夫人没好气地说:“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你们平时是怎么做事的?” “我要去看看承业,他到底在书房做什么!” 林夫人看样子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林承业,因为这件事听上去有些不太合乎情理。 齐砚心说要露馅儿,因为林承业是刚刚从酒楼赶回府里的,身上都还沾着酒气,要是被林夫人发现了,指定就瞒不住了。 “夫人,大少爷正在潜心向学,这个时候恐怕不去打扰会比较好吧?” 齐砚试着阻止林夫人去找儿子。 但对儿子的学业一向盯得很紧的林夫人,却说道:“不行,我得亲眼见到才行!” 第65章 米行的危机 齐砚没料到林夫人这么较真,非得自己亲眼所见才行。 他有些后悔,没提前知会林承业一声,让他好歹换身衣服。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齐砚只能一路跟在林夫人的后面,等着找机会给林承业打掩护,但是后者满身酒气是肯定瞒不住的。 就在齐砚觉得这件事快要露馅儿的时候,春桃从前面迎了上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 “今天老爷看上去,好像心情很不好。” 林夫人一听,可算是打消了去找儿子的念头,转而带着春桃去往前厅。 齐砚长舒一口气,这次非常幸运地逃过一劫。 他正庆幸之余,发现春桃正冲着他露出一个别有用意的笑容。 因为林泰升恰好回府,打断了林夫人,齐砚和林承业终于放下心来,后者直呼齐砚立下大功,让自己逃过了惩罚。 “齐砚,今天多亏了你,我这个月给你涨工钱!” 林承业十分大方地说道。 “多谢大少爷。” “对了,我在醉烟楼看到大少爷跟贾安坐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林承业回答说,“几天前,贾安忽然找到我,说他觉得自己以前不应该处处跟我过不去,他现在想通了,要请我喝酒以表歉意。” “于是他带你去了醉烟楼?” “对,他说醉烟楼有位说书的女先生,我觉得有趣就跟着他去了。” 事情果然跟齐砚心里猜测的一样,贾安就是这么把林承业给带进坑里去的。 齐砚用很认真的语气提醒林承业,“大少爷,贾安他这样做没安好心,童生考试就要到了,你现在沉迷在醉烟楼里,还怎么用功读书?” “贾安就是要让你无心考试,这样一来等考完之后,他就能踩在你头上了,到时候他榜上有名,少爷却名落孙山,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啊!” 林承业虽说点了点头,但齐砚心里却很担心,林承业这是表面上答应,实则还是放不下醉烟楼的碧萝姑娘。 贾安这一招,还真是勾阴损的,用美人计来蛊惑年轻又没有什么城府的林承业。 一夜过去,今天并不需要去书院,所以他有时间做些自己的事。 但一起来他就注意到,府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每个下人们的脸上都透着非常小心翼翼的神情。 以齐砚这段时间以来生活在林府的经验,下人们这是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遭受到打骂或责罚。 也就是说,今天不是林泰升心情不好,就是林夫人正在动怒,反正一不小心谁就可能倒大霉。 “齐砚,你跟我来。” 林雨柔这时找了过来,将齐砚叫到一旁。 这些天林雨柔正忙着林家铺子的生意,主动来找齐砚的机会也少了,但此时看大小姐的脸色也有些反常。 于是,齐砚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吗?” “没错,还真有!” 林雨柔先卖了个关子,然后示意齐砚跟她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林府内专门会客的前厅,此时林泰升正在这里跟什么人交谈,气氛并不愉快。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淮西旱情严重,粮食收成不足去年的三分之一,这么下去我的米行根本收不上米来,到时候就要断供了。” 林泰升语气苦涩地说道。 “老爷,这可不成啊,万一米行里没有了米,我们要怎么给那些老主顾们供货,断供是万万不可的!” “那些都是大户,每次进货量就很大,如果我们不能给他们米,恐怕会闹出大事,赔不少钱。” 另一人似乎是林家米行的二把手,也就是林泰升身边的得力帮手。 听他们说的这些事,齐砚得知现在林家米行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因为旱情的严重程度超出预期,现在米行收不上来足够的米,如果不能把米按时按量送交到那些老主顾手里,就只能赔偿人家了,为此林泰升心急如焚。 林泰升无奈道:“旱情如此严重,粮食减产甚至绝收的情况比比皆是,这次真是老天爷都不肯帮忙了。” “老爷,无论如何得尽快想想办法啊,眼看交粮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绝望的沉默,林泰升看上去已经无计可施。 林雨柔问齐砚说,“你都听到了吧?” “是,大小姐。由于淮西旱情,米行收不到足额的粮食,也就无法按时按量交付给那些米行的主顾们。” “小人虽然不像大小姐那么懂得经营,但也知道开门做生意信誉最重要,一旦到了较量的日子,林家米行却无法交出足额的大米,那么就会失信于人。” 林雨柔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那我现在要问你,这件事你有什么办法解决?” 齐砚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你这是把我当智多星了,连你爹生意上的事都要问我。 不过这也说明,自己在林雨柔的心目中是个很靠得住的人,总能想到一些点子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你怎么这个表情看着我,到底有没有办法?” 林雨柔着急催促道。 看来林泰升昨天回府,之所以心情不佳也是因为这件事。 齐砚想了想说,“大小姐别急,这件事虽然是天灾所致,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弥补,你可以向老爷提议,迅速往其他不受旱灾影响的产粮区购粮。” “虽说这样时间慢一点,成本也会增加,但好歹先保住那些老主顾,不至于失去了信誉。” “你这个主意,我爹怎能想不到?他早就派人去做了,只不过没十天半个月根本办不下来,而且要想找到一个距离梅州近,又不受旱情影响的产粮区,实在没那么容易。” “地方越远,成本就越高,到时候免不了做赔本买卖,损失同样是不小。” 齐砚点头道:“大小姐说的是,但我们未必就要给他们大米啊,那些来林家米行采购大米的主顾们,也都是回去卖给百姓的。” 林雨柔恼道:“人家来我们米行买米,难道你还能卖给他们被地,这怎么可能?” “也许真的可能。” 齐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66章 林雨柔的傲气 林雨柔睁大眼睛看着齐砚,结果后者说到这里时,却戛然而止了。 “齐砚,你别卖关子,想到什么就只管说出来,我们林家肯定亏待不了你。” 要不是见父亲林泰升正为这件事着急上火,林雨柔也不会想到要专门来找齐砚出主意,毕竟主人家哪能一遇到事就求助于一个下人的? 林泰升有一儿一女,这种时候就该是小姐少爷们来给老子排忧解难。 林雨柔也是个傲气的人,现在她虽然摆出一副考验齐砚的架势,但说白了这就是一次求助。 事情紧急,她急需有一个应对的法子。 如果齐砚真能帮林家挽回损失,她们林家肯定不会吝惜对齐砚给出应有的回报。 “大小姐,办法是有,但我是怕老爷不会同意。” “都什么时候了,我想我爹是乐意听取不同意见的,就算你的这个办法实践起来存在困难,我爹也会斟酌行事,但你得先说出来让我们知道。” 林雨柔显然很急,她觉得齐砚支支吾吾不肯痛快地说出来,恐怕是想借机作为筹码跟她要一大笔好处。 虽然她肯定不会亏待齐砚,但后者这样子的做法却令人厌恶。 “大小姐。” “如果说去别处买粮是上策的话,那么我现在要说的这个法子就是下策,梅州城的米商不止林家这一家,我起初是想着能不能问同行调拨一些大米过来,先把那些大主顾们的货给供应上。” “但是,这法子我细想之后觉得行不通,所以我就想......” 林雨柔没等齐砚说完,就打断道:“你等等!” “你说的这个法子应该可行,但听你的意思,难道会有什么困难吗?” 在林雨柔看来,他们林家米行在梅州地界上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其他那些米商往日里也总是围着林泰升转,才能分得一些好处。 这次只要林泰升跟他们开口,那些人肯定会积极响应,将手头上能省出来的大米借出来,让林家米行先渡过难关。 “小人是觉得同行未必肯帮这个忙,老爷也未必愿意求助于人。” 齐砚实话实说,林雨柔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爹自然可以不出面,就凭我林雨柔的名字,那些人也得给我这个面子。” “你说同行们不愿出手相帮,那我就偏要试一试,以往那些人可没少从林家得到好处,到了现在需要他们表现的时候,我看谁敢不帮这个忙!” 林雨柔自小就在一片称赞声中长大,很多人都说她很有经商头脑,将来必定可以成为不逊色于父亲林泰升的女商人。 此时,她身上的这份傲气被激发了出来,她觉得齐砚出的这个主意完全可以实现,却不肯再听后者那后半句没说完的话,究竟准备说些什么。 “齐砚,事成之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主意是你出的,但由我去办。” 林雨柔自信满满地说道。 “大小姐,这......” 齐砚欲言又止,林大小姐有这份心气是好事,但终究还是涉世未深,低估了世道人心的险恶。 既然也不可能劝得住她,那就让她趁机历练一下好了,等碰过了钉子,才会知道这其中的真谛。 之后齐砚就没有再管这件事,而是一心陪着林承业备考。 但醉烟楼的那档子破事,却并没有像齐砚和林承业所以为的那样顺利隐瞒过去,林夫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些风声。 “承业,这几日你似乎有些松懈,课业的成绩下降了不少,眼看没几天就要童生考试了,你这样子怎么能行?” 刚从书院回来的两人,冷不丁迎面撞见林夫人,顿时心虚起来。 以往林夫人这个时辰,多半是在祠堂礼佛,没想到今天却出现在了后院,倒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 林承业随口敷衍了几句,本以为也就过去了,但林夫人却让他上前厅去,还转脸朝齐砚这边瞟了一下。 林夫人看着正襟危坐的林承业,语气淡然地说道:“我听说最近城里新开了一座醉烟楼,里面的女先生很会说书,承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果然醉烟楼的事被发现了吗? 齐砚和林承业的耳边,同时“嗡嗡”作响,他们也不敢互相看对方,因为林夫人敏锐的目光正盯着他们的反应。 “娘,我却是听人说起过醉烟楼,不过咱们梅州城经常会有新酒楼、新茶馆开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林承业回答道。 “那你去过吗?” 林夫人问得直截了当,林承业战战兢兢地摇头。 其实到了这一步,很显然林夫人已经知道了,她也许是从外面得到了某些风声,林承业这样的富家公子出现在醉烟楼,料想消息很快就会不胫而走。 齐砚觉得是林夫人在有意敲打儿子,所以才没有直接挑明。 “夫人。” 不等林承业回答,齐砚上前禀报道:“少爷先前的确是去过醉烟楼,但他是被同窗贾安叫去的,当时并不清楚醉烟楼里面究竟有什么。” “等去过后才知道,那是个是非之地,小人和少爷都觉得,是那贾安故意想让少爷沉迷其中,从而放下课业,好让他贾安在这次童生考试中独占鳌头。” “在识破贾安的奸计后,少爷就决意不再去醉烟楼,而为了不让夫人担心,我们这才没有将这件事如实禀报。” 林承业刚才差点没以为是齐砚要出卖自己,主动坦白这件事,听到最后他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齐砚之所以要抢着说,是怕林承业还继续装傻充愣,那样只会让林夫人更加生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真诚才是最好的解药,保证能把林夫人一肚子气给化解掉。 果然,林夫人的脸色没有变化,而是语重心长地对林承业说:“承业,那个贾家酒楼老板的儿子贾安,在你们书院算是成绩不错的学生,以前他爹还总是在你爹面前炫耀自己儿子如何会读书,气焰好不嚣张。” “这次你一定要为你爹争口气,在童生考试上压过贾安!” “还有你,齐砚,你们两人最好都排在贾安的前头,到时候我和老爷一定大摆筵席为你们庆贺!” 第67章 假意逢迎 这天,林雨柔约了两位有些影响力的米商,在茶馆会面。 虽然这两人加起来的分量,都不及林泰升的一半,但现在他们的态度却变得重要起来。 如果两人愿意帮忙,这次粮荒给林家米行带来的短暂困境,也会很平稳地度过。 林雨柔从林府动身前,还特意叫上了齐砚,她就是想要让齐砚见识一下,林家在梅州的地位和影响力。 “齐砚,一会儿你就等着看吧,在梅州城没有人敢不给我们林家面子。” 林雨柔跟着林泰升做生意,之前也跟今天约见的两位米商打过交道,以她对两人的了解,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对方会拒绝林家。 齐砚淡淡笑着说:“林家在梅州自然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待价而沽的,所以大小姐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额......自然是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齐砚毫不避讳地直言相告,却让林雨柔很不高兴。 “看来你还是以为他们会拒绝帮忙?” “我猜他们也许会假意答应,然后什么也不做,让小姐左等右等却只能干着急。” 林雨柔鄙夷道:“齐砚,我知道你最近做了不少长脸的事,大家都夸你聪明能干,但你也千万别太自作聪明,不是什么事情都在你意料之中的。” “不信,等着瞧!” 齐砚跟着林雨柔走进雅间,两位米商老板却不见踪影。 以往哪怕不是林泰升出面,光是林雨柔来约见他们,他们也会提前赶到,等候林雨柔的到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林雨柔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但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杀一杀齐砚的锐气,让他不要太过盲目自大,所以迟到可以忍,只要接受他提出的条件就行。 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黄老板和朱老板才姗姗来迟。 “哎呦,大小姐,没想到你早就到了,真是惭愧,我有事耽误了,应该自罚三杯!” 说话的是黄老板,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我临出门的时候忽然闹起了肚子,这才来晚了,本来应该先一步在这里等候大小姐才对。” 朱老板也不甘落后,赶紧解释起来。 齐砚看这两人拙劣的借口就觉得好笑,你们丫的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迟到,刚才肯定派人躲在什么地方偷偷观察吧? 等看到林雨柔率先进来之后,才故意姗姗来迟。 但林雨柔却一下子被黄老板和朱老板的“真诚”给捧得忘乎所以。 她非但并不觉得两人是故意迟到,反而因为他们一上来就主动承认错误的态度,而觉得很有面子。 你齐砚不是觉得这些人靠不住,对林家没那么上心吗? 现在看到没有,这两个是梅州城第二和第三大的米商,见了我还不是要点头哈腰,百般讨好。 在一番俗套的寒暄之后,林雨柔见这两人那么好说话,就干脆跳过预先设想好的说辞,直接开门见山表明了今天约见他们的意图。 当她说出希望黄、朱两家各自将一些存粮借出来时,房间里的气氛就忽然变得冷静下来。 两人面露难色,显得十分犹豫。 齐砚开口道:“黄老板,朱老板,我们大小姐说的是借,顶多也就两个月的事,应该没那么为难吧?” 黄老板笑容苦涩地说:“淮西的旱情,对我们也有很大影响,不过既然是林大小姐亲自开口,那么我老黄责无旁贷,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 紧接着,朱老板也表态道:“我手上的存粮不多,但也愿意都拿出来,这么多年承蒙林员外关照,这件事我绝无二话。” 两人虽然都表达了一定的困难,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林雨柔非常高兴,在跟两人简单喝上几杯茶后,便兴匆匆地想要把好消息回去告诉林泰升。 刚走出茶馆,林雨柔对齐砚说道:“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林家的威望是你无法想象的,今天我爹虽然没来,这两人也非常给我面子。” 林雨柔就是想在齐砚面前证明,并非只有他才有办法解决眼前这件事,自己只需将人约到这里来简单说上几句,人家就自然而然会出手相助。 然而,齐砚却直接一盆冷水浇在了林雨柔的头上。 “大小姐,生意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恕我直言,黄朱两人刚才只是在假意逢迎,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按照他们答应你的去做。” 林雨柔的表情登时一变,“你说什么?他们再骗我?” “齐砚,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无凭无据你为什么要这样猜疑?” “大小姐,别急,如果你想要证据的话,这时候再悄悄回去就知道了。” 虽然不相信齐砚的话,但林雨柔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两人不动声色地走回到刚才房间的外边,透过敞开的窗户偷听里面说话。 黄老板和朱老板果然没急着走,而是兴致勃勃地说着刚才林雨柔约他们见面的事。 “这林泰升自己抹不开面子,就派了个黄毛丫头过来,以为我们一定会给面子,真是可笑。” “就是,淮西旱情那么大,现在谁家不为了自己多屯点粮食,居然妄想从我们这里借粮,简直痴心妄想。” 黄老板和朱老板此时才说出心里话,跟之前坐在林雨柔面前毕恭毕敬,谦卑有礼的样子大相径庭。 “诶,老朱,我们虽然不准备帮忙,可到时候要是林家兴师问罪起来,该找什么借口呢?” 黄老板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就说我们自身难保,爱莫能助,林家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林泰升这么多年踩在你我头上,也该是他吃吃苦头的时候了!” 听了朱老板的回答,黄老板深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两人想到这回终于等到林家栽个大跟头,都情不自禁地发声大笑起来。 窗外的林雨柔听到笑声,气得满脸通红,她哪知道这些人表面功夫做得这么好,实际上在背地里却又是这样一副嘴脸。 第68章 祖传刺绣 要不是齐砚拦着,林雨柔差点就直接冲进去,要当面指着黄朱两人臭骂一顿。 但即便那样做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人家更加态度坚决地冷眼旁观,绝对不会对林家的困境出手相助。 齐砚一路拉着林雨柔离开茶馆,一直到坐上马车,林雨柔依然脸色难堪。 “大小姐,恕罪,刚才我有些失礼了。” “但大小姐如果跟他们当面撕破脸也无济于事,反而有失体面。” 林雨柔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是气不过。 她还天真地当着齐砚的面,炫耀林家威望极高,随便动一动嘴皮子人家就得倾力相助,然而现实远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在商言商,果然是有道理的,谁也不会因为几分面子,就要替你做事。 “齐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现在看到我出丑,心里肯定很高兴吧?” 林雨柔一脸愠色地看着齐砚。 “大小姐,我可是站在你这头的,黄老板和朱老板都是梅州城排行第二、第三的粮商,他们被老爷踩在脚下这么多年,心里有多么怨愤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等到林家吃亏的一天,只选择袖手旁观而不去落井下石,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齐砚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又难免伤人。 林雨柔气闷得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一路回到林府。 她明知道齐砚还有别的好办法,可就是开不了这么口,毕竟失了这么大的面子,千金小姐脸皮还是太薄。 齐砚准备先让林雨柔冷静一下,等到晚上再找机会去说出自己的办法,自家的大小姐还是得哄一下才行,否则她心情不好,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回到自己的住处,齐砚休息了一会儿。 他在柜子里放了一只木匣,里面是他自进入林府以来所积攒下来的钱财,一笔一笔也算攒了不少。 如果现在要在梅州城里买一套宅子,那还差很多,但买个简陋些的住处,其实已经足够了。 齐砚寻思着等考上童生后,就把柳芸娘接到城里来住,到时候两人就不用分开那么长时间,想要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 “咚~咚咚~”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春桃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 “齐砚,我刚才瞧见你回来了,你这每天不是跟着少爷就是跟着大小姐,可够你忙的。” “我煮好了一碗参茶,给你补补身子,就快要考试了,别把身子给累垮了。” 春桃双手将刚煮好的参茶端上来,深情款款地看着齐砚。 自从得知林夫人有意将自己许配给齐砚,春桃就变本加厉地对齐砚好。 她隔三岔五给齐砚送茶送汤,茯苓、枸杞、党参使劲招呼,昨天还是桂花莲子羹,今天就改这一看就花费很多功夫的参茶了。 齐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为看春桃这架势,根本是把他当老爷夫人那么伺候了。 春桃是个好姑娘,绝对不能耽误她。 于是,齐砚斟酌了一下说道:“春桃,等过几天考完童生考试,我会去向夫人说清楚的,让她不要把你许配给我。” 春桃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十分不解地看着齐砚。 齐砚温柔地说道:“春桃,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觉得不能让你继续误会下去,其实我在来林府之前就有心上人了,她一直在乡下等着我。” “我一门心思要读书,想出人头地,除了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她,因为她肯陪着我吃苦受难,从来没有怨言,我得让她过上好日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齐砚满脑子都是柳芸娘的身影,他句句发自肺腑,不想对春桃有所隐瞒。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没有姑娘家喜欢呢!” “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我不认识那位姑娘,但她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对了,我不能出来太久,一会儿夫人就该喊我做事了,你记得把参茶喝了吧。” 春桃的眼神中充满了失落,她现在的心情肯定很糟糕,但齐砚也没办法,与其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倒不如趁早说清楚的好。 天色渐晚,梅州城中依然热闹喧嚣。 大梁朝施行宵禁制度,每到太阳落山敲响暮鼓,城中除了指定的几条闹市街巷,其余地方都要严格宵禁,不得随意走动。 柳芸娘今天带着自己用祖传刺绣手艺做的几身衣服,专程来到梅州城的集市上卖,虽然光是从乡下走到这里就已经十分辛苦,但她却乐此不疲。 因为她顺利卖出了好几件衣服,顾客还夸奖她的手艺很好,用这种刺绣手法做成的衣服格外好看。 眼下,柳芸娘手里还剩下一件衣服,她一边留意着太阳落山的速度,一边努力吆喝。 她要赶在宵禁前出城,否则就只能被迫留在城里,等到明天重开城门后再回家。 但是她又不愿意麻烦齐砚,毕竟齐砚也是住在别人家府中,又怎么能留宿自己呢? 就在柳芸娘心情焦急的时候,忽然一辆路过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王传,看看小娘子手里卖的是什么东西。” 狗腿子王传走上前,一把夺过柳芸娘手里的衣服递了进去,坐在马车里的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挑开车帷走了下来。 “这手艺真是难得。” “我出十两银子买你这件衣服,怎么样?” 说话这人是恰好路过的贾安,他刚才坐在马车上,远远瞧见柳芸娘的绝色姿容,便有意凑过来搭讪。 一听说这件衣服能卖十两银子,柳芸娘很高兴,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心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平白无故的好事,而且看眼前这年轻公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好人。 “这位公子,我的衣服不值这个钱,我不卖了。” 说完,她从贾安手里拿回衣服,低头往前走去。 王传调笑道:“公子,这小娘子还挺害羞,我帮你拦她回来。” 贾安垂涎柳芸娘的美貌,早已色心大起,便告诉王传说,“你小心着点,别弄疼了人家,否则我让你好看!” 第69章 被盯上了 柳芸娘看到王传不怀好意地冲自己扑来,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她想要拼命逃跑,但根本就甩不开王传,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王传从身后绕了上来,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小娘子,你可别跑啊。” “我家公子刚才说了,会花十两银子买下你手上这件衣服,这么好的一笔买卖你难道不愿做吗?” 柳芸娘连连摇头,“我不做,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说着,柳芸娘就要绕过王传,但是被后者一个箭步,仍旧挡住了去路。 “你们......你们究竟想要怎样?” 柳芸娘又急又怕,在梅州城她人生地不熟,无端惹上了这两个坏人,实在是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贾安笑着走近柳芸娘,弯腰凑到她耳畔深吸一口,轻薄道:“唔,真香。” “你不用怕,我是本城贾家酒楼的少东家,在梅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只是我觉得你衣服上的刺绣很有特色,走线精妙,别具一格,所以想要请你找个地方说说话,顺便讨教一下刺绣的手艺,如何?” 柳芸娘断然拒绝道:“别说笑了,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贾安嘴角上扬,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看你还是不相信我,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本少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你不是指望刺绣的手艺卖钱吗?只要你跟我回去,以后你有多少货我就买多少,绝对不会亏待你。” 任凭贾安如何威逼利诱,柳芸娘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王传恶狠狠说道:“少爷,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让我给她点颜色瞧瞧!” 柳芸娘眼见这狗腿子要动粗,慌张地朝四周张望起来,可偏偏附近正巧没有什么人经过,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被两个坏人堵在这里,处境已是十分危险。 无计可施之下,柳芸娘只能选择奋力呼喊,指望有人听到她的喊声能赶过来帮她解围。 王传冷笑道:“你这样大呼小叫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少爷是正人君子,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我们是在帮你。” 王传平时跟在贾安的身边,做惯了为虎作伥的坏事,如今干起这事来驾轻就熟。 他这嘴脸像极了土匪流氓,而实际上他要比那些土匪流氓更坏,更没有底线,只要贾安一声令下,王传就会像条狗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救命!” “来人啊,救命!” 柳芸娘扯着嗓门大声呼救,而王传则是一脸有恃无恐地逐渐逼近。 这时贾安威胁道:“别费劲了,本公子的面子你今天不给也得给,小小一个村妇也敢忤逆我吗?不识好歹!” 正当王传要上前强行带走柳芸娘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队身着公服的官差朝这边赶来,王传见状赶紧松开了去拽柳芸娘的那只手。 为首一人迈步上前,走到柳芸娘身边后说道:“这位姑娘,刚才是你在呼救?” 柳芸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并连连点头道:“回大人的话,正是民女。” “方才他们两个......” 柳芸娘正要说出情由,贾安却直接打断了她,“是这样的,刚才我看她孤身一人好像是迷路了,所以好心过来查看情况,没想到被她误会,以为我们两个是坏人。” “其实一切都是误会而已,我是贾家酒楼的少东家贾安,明阳书院的学生,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一听到明阳书院这几个字,柳芸娘马上想起齐砚跟自己说过,他就在明阳书院跟林家大少爷一起读书。 当官差向柳芸娘核实情况时,柳芸娘便回答道:“是......是这样,当时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大声呼救,这都是误会。” 柳芸娘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担心会给齐砚惹来麻烦,这一主一仆要是在书院里跟齐砚为难,那该如何是好? 于是官差转头对贾安说,“在下是新任梅州城巡城使孟山,既然相安无事,那就请你们速速离开,宵禁时间就要到了。” “在我治下,绝不容许有人在城中作奸犯科!” 贾安带着王传很快离开了这里。 这时,孟山询问起柳芸娘家住哪里,自己可以送她回去。 但柳芸娘只说要赶着出城,也不愿意去打扰正在背考童生考试的齐砚。 孟山询问道:“这么晚了,即便出城也需要赶夜路,实在不安全。” “姑娘你在城里难道就没亲友可以投靠吗?哪怕暂住一夜,也比冒险赶回家要好。” 柳芸娘犹犹豫豫,随后告诉孟山说,“有,他叫齐砚,在林府做事。” “但我不方便去打扰他,再过些天就要童生考试了,我希望他安心备考不要分心。” 孟山一听原来这姑娘认识齐砚,赶忙说道:“原来姑娘是恩公的朋友,那我一定帮忙帮到底。” 说着,他就执意安排在城里的客栈,让柳芸娘住上一晚,等明天天亮后再出城回家。 柳芸娘起初也是拒绝,但在得知孟山和齐砚的交情后,才终于肯答应下来。 孟山说:“恩公要专心备考,这些琐碎小事就让我来替他效劳,姑娘不用担心。” “相信这次恩公一定能考中童生,然后再节节高升,有朝一日肯定能金榜题名,大展宏图。” 听孟山这样说,柳芸娘也很欣慰,因为她现在知道齐砚即便在这偌大的梅州城里,也有像孟山这样交心的朋友。 万一有些什么事,他们之间还能互相照应,她也不用像之前那么担心齐砚在城里受欺负了。 林府内,书房的烛火跳跃着。 齐砚专程找到大小姐林雨柔,并告诉她要想解决林家米铺的燃眉之急,还有一个办法值得一试。 林雨柔遭受了之前的挫折,沉着脸说:“齐砚,看来我得承认自己不如你这么聪明,连这点事都解决不好。” “现在你赶紧说出来吧,尽快帮我爹挽回损失比什么都重要。” 齐砚道:“好,大小姐,我想说的是,以小麦换大米。” 第70章 抢生意的来了 林雨柔在米行帮父亲做事的时间不短了,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小麦的价格和大米的价格存在着很大的落差。 所以当她听到齐砚说,要以小麦来换取大米的时候,就心存很多疑虑。 “齐砚,我得提醒你一下,梅州城里除了我们林家,没有第二家像我们一样屯着那么多小麦,现在米行仓库里多一半的小麦,还是因为我要开糕点铺子,才专门采购回来的。” “现在你说要拿小麦换大米,按常理来说没有多少人愿意干这件事,因为大米的市价不仅比小麦高,而且销路也更广,更好卖高价。” 林雨柔不愧是林泰升的女儿,她对这些行业相关讯息掌握得很全面,这样判断也没什么问题。 但齐砚的法子,并不是简单地拿小麦换大米,其中还有比较复杂的环节。 “大小姐,单纯的小麦的确缺乏吸引力,更不可能让黄朱那样的米行老板答应跟我们换,但如果小麦拥有了高附加值,那就另当别论了。” “高附加值?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雨柔对时不时从齐砚嘴里蹦出来的新鲜词汇,总是感到非常疑惑。 齐砚就进一步解释道,“现在林家铺子的方便面,在梅州城里卖得最火,不仅普通百姓爱吃,那些大户人家更是趋之若鹜,这等于是给林家开了有一条财路。” “你说那姓黄的,姓朱的见了能不眼红吗?” “那你的意思是,难道要把方便面的配方卖给他们,来换取他们的帮助吗?” 林雨柔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这样做无异于是低声下气地求着人家出手相助,而且为此造成的损失更是巨大。 她是想要为父亲分忧,但绝不能让林家的颜面扫地。 齐砚明白林雨柔的自尊心是很怕受伤的,于是宽解道:“大小姐,放心吧,我们不必这样做,马上会有人把林家铺子的秘密出卖给别人,到时候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一步步达成我们的目的。”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大小姐等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等书院散学之后,齐砚就直接来到了林家铺子。 这里一切如常,前来买方便面的人络绎不绝,现在这可是梅州城里的畅销货。 等齐砚迈步走进铺子的时候,廖师傅正好来到林雨柔的跟前,说出了他要辞工的话。 “什么,廖师傅,你不干了?” 林雨柔感到十分意外。 她可是花高价从别处把廖师傅挖过来的,现在才干了不到两个月,廖师傅就动了走人的念头,这的确不合常理。 廖师傅带着不满的情绪说道:“大小姐,我来这里是为了将自己的手艺发扬光大,但现在林家铺子整天光是卖方便面都卖不过来,其他糕点更是忙到无暇去做。” “我觉得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 林雨柔道:“廖师傅,我可是付给你比原先高出两倍的酬劳,你在铺子里是做糕点还是方便面,这很重要吗?” “大小姐,我就是个做糕点的,整天给被人打下手,做那么多的面条,心里不是滋味。” “老手艺不能丢,做面那点工序随随便便找个小伙计都能干,用不到我。” 廖师傅的话让林雨柔很不高兴。 说白了,你姓廖的就是端着架子,以为自己是什么糕点大师,结果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让铺子的生意火起来。 现在齐砚做出了方便面,老少咸宜,广受欢迎,让你做点面条怎么了? 铺子里什么生意好做那就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林雨柔对廖师傅也没什么挽留的意思,于是便答应结清工钱,让他打包走人。 廖师傅转身要走,迎面看到齐砚正要进来,他故意说道,“方便面生意这么好,真是恭喜你了,齐砚。” “不过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很快梅州城里就会有别家来抢生意,到时候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 齐砚笑着回道:“我这方便面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就算是你廖师傅,也不行。” “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哼!咱们走着瞧!” 廖师傅被齐砚的话一激,带着满眼的怨恨走出了林家铺子。 瞧这架势,廖师傅肯定背地里跟什么人串通好了,他一离开就会马上开始投奔到林家铺子的竞争对手那里,然后开始跟他们抢生意。 林雨柔不免担心地问:“看样子你说的叛徒就是廖师傅了,但他真的把方便面的制作方法透露出去,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办?” 齐砚信心十足地表示,“虽然廖师傅是帮了不少忙,但都是制作面饼的过程而已,要想让方便面好吃,真正的核心关键在于料包配方,这部分我一直对他们有所隐瞒,廖师傅自以为能做出来跟我一样的口味,那就让他尽管试试吧。” “方便面的面条要做得筋道,就得用上好的小麦粉来做精面,而这种小麦只有林家米行才有大量存货,等几天后如果有人来大量进货,那么他就是想要跟我们抢生意的那个人。” 虽然这仅仅只是齐砚的判断,但林雨柔已经对他的话十分信服。 果然在几天之后,朱老板主动找到了林雨柔,表示自己要买小麦,数量特别大。 “林大小姐,我知道品质上乘的小麦只有你们林家米行才有,行个方便吧,我这次要的数量很大。” 朱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林雨柔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她已经提前打听到,之前辞工的廖师傅正是投奔到了朱老板那里。 于是,按照齐砚之前的提议,林雨柔对朱老板说,“小麦我这里自然有很多,不过我们不卖。” “啊?” “为什么不卖?你们林家米行囤积那么多小麦,难道不是为了卖给别人?” 朱老板一听就急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幻想,自己的新铺子一开,也卖起方便面来,肯定会大赚一笔。 这么红火的买卖,可绝不能光让林家给赚了,说什么这次他也要分一杯羹。 现在廖师傅已经挖过来了,制作方便面的方法也有了,就差制作那种特殊面饼的小麦粉需要大量进货才行。 第71章 竞争对手 朱老板转念一想,觉得应该是之前那件事,自己虽然答应了却迟迟没有行动,所以林雨柔才故意刁难自己。 于是,他堆起笑脸说,“大小姐,咱们两家之间一向互帮互助,你要是做不了主的话,我找林员外商量去。” “不必了,我爹这阵子不在梅州城,有什么事找我是一样的。” “啊?这......” 朱老板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问林雨柔,“那么敢问大小姐,究竟怎样才能卖小麦给我呢?” 这时候,齐砚站出来说道:“朱老板,上次大小姐专程请你和黄老板一起商量过,希望你们能拿出一部分大米暂时借给林家米行。” “不过你迟迟没有动作,看样子是觉得不放心,那么我们这回不如就直接做笔交易,米我们也不借了,而是用小麦跟你交换。” 朱老板诧异道:“用小麦交换大米?” “没错,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用等值的小麦换取大米,正好朱老板你现在也急需小麦,两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可以呢?” 说的倒也是这么回事。 朱老板在心里暗暗寻思起来,要是做了交换的话,自己马上就可以让廖师傅他们开始制作方便面,以目前方便面的行情来说,不出一个月就能回本。 到时候她林家铺子的生意,怎么说也要分一半给我,何乐而不为呢? 再者说,名义上林家米行现在继续大米,我这也是急人所急,怎么算都是林家欠我一个人情呢! 朱老板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以干,甚至他觉得这次天赐良机,搞不好还有机会将林家从第一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变成梅州最大的米商。 想到这里的时候,朱老板心里美滋滋的。 他很爽快地答应道:“那好,就按照林大小姐说的办!” 第二天,朱老板就把自己仓库中的存粮拉了过来,跟林家交换了小麦。 他乐呵呵地回去制作方便面,林雨柔则帮米行缓解了很大的压力,总算手上有米可以供应给那些忧心忡忡的主顾们了。 这天下午齐砚正在城中闲逛,无意中看到一家新开的铺子正在挂照片。 站在铺子门前指挥伙计们干活的人,正是廖师傅。 新开的铺子距离林家铺子不远,往前拐个弯就到,齐砚知道这就是朱老板出钱开的,摆明了是要跟林家铺子抢生意。 齐砚本来也不在意,准备径直从前经过,然而却被廖师傅给叫住了。 “呦,这不是齐砚吗?” “你这么有闲心在街上瞎逛,不怕铺子里的生意被抢了去?” 廖师傅自从被齐砚比下去后,肚子里就憋着一口恶气,他干了那么多年的厨子,还从没有输给过一个无名小卒。 可偏偏他眼里的这个无名小卒,却靠着方便面大赚特赚,还深得林家大小姐的信任。 齐砚原本懒得跟廖师傅斗嘴,可眼见避不开,于是淡淡笑道:“是廖师傅啊,这么快就有人收留你了?可喜可贺!” “哼,齐砚,别以为你是什么读书人,嘴皮子溜就可以得意洋洋,我如今是这铺子的掌柜了,很快这里就会人满为患,生意兴旺!” “等我抢光你的生意,到时候林小姐就会发现你其实根本就是个废物,你一定会被她到底出门的!” 廖师傅越说越来劲,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在眼前发生了一样。 齐砚笑了笑说,“廖师傅不是做糕点的大师吗?你在林家铺子的时候,也没把生意做起来,现在改换了门庭,怎么说话又这么理直气壮起来了?” “万一要是牛皮吹破了,岂不是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廖师傅气得呲牙咧嘴,放了几句狠话之后才回过神发现,人家齐砚早就自顾自走远了。 回到林家铺子,齐砚前脚刚进门,那位段府的管家段忠就后脚跟了上来。 “黄掌柜,上次买回去的那些面,我们老爷夫人都很爱吃,这不让我今天再来买些回去。” “我这次要一百份,马上给我打包装起来,送到府上去。” 段忠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着,显得自己格外豪气。 黄掌柜说道:“对不住,因为生意实在是很好,所以暂时拿不出那么多存货,如果府上要的话,请多等两天时间。” 段忠顿时就不高兴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家老爷喜欢吃你们家的东西,那是你们的福气,这多大的生意上门了还不好好接着?” “这......” 黄掌柜一时有些犯难,他不想得罪这么大的主顾,但目前来说也的确是拿不出那么多存货出来。 齐砚上前说道:“段管家,消消气,我们把手上剩余的存货多给你,但今天肯定是凑不出一百份的,两天后再足额补齐,这样也不耽误段老爷享用美味,你看这样如何?” 结果段忠却十分不满地发起了牢骚,“你们是不是觉得生意好,就可以怠慢像我们段府这样的大主顾?” “听说朱老板在你们附近新开了个铺子,扬言也要开卖方便面,到时候肯定把你们的生意抢了去。” “你们再这样的话,我大不了就上人家那里买,他们卖的还比你们这里便宜。” 齐砚满不在乎地说:“段管家,这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们卖十两一份不是因为它只值十两,而是我们不想让太多人跟这样的人间美味失之交臂。” “实际上只要我们乐意的话,完全可以卖二十两一份,五十两一份,因为世上根本不会再有别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珍馐。” 段忠生气地说道:“你个小子,竟敢如此傲慢!”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等人家新铺子开起来之后,抢不抢你们的生意。” “那边一开业,我就第一时间去捧场,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说完,段忠气鼓鼓地离开了铺子,黄掌柜也开始担心起来。 “齐砚,你把这么大的主顾给气跑了,要是大小姐追究起来,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放心吧,跑不了,信不信人家还会回来求我们呢!” 齐砚十分有把握地说。 第72章 和蔼的林夫人 接下来的几天,齐砚每天要花很多时间陪着林承业一起备考。 其实对他自己来说,一场小小的童生考试毫无难度可言,他顺利成为秀才那是迟早的事。 但奈何林承业毕竟半道出家,突击学习了这么点时间,要想十拿九稳还是有难度的。 林夫人又盯得很紧,生怕儿子落榜,所以搞得齐砚几乎要时刻陪在林承业的身边,都没办法抽空回乡下见柳芸娘。 “齐砚,你说我为什么非要读书呢?” 林承业托着腮帮子,忽然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这个问题他好像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一直是被林夫人逼着才走到了这一步。 齐砚问道:“大少爷,马上就要童生考试了,为什么你现在会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林家家大业大,我爹是梅州城最大的富商,我姐姐现在帮父亲做生意,人们都夸她很有经商头脑,就算没有我出力,这个家也会一直兴旺下去。” “就算我科举中第,将来又能做什么呢?” 原来林承业也犯起了二世祖们常有的毛病,那就是完全找不到自己人生的目标。 齐砚就说,“大少爷,读书可以不是为了家族,不是为了任何人,首先是为了你自己。” “少爷从书中所得到的大道至理,将会伴随一生,提升你的学识、见地、胸襟,让你成为一个更完美的人!” “另外,自古就有士农工商的排序,要是大少爷能够入仕,对林家来说也多了一道保障。” 林承业听得很认真,他觉得通过齐砚这几句话,自己深有感触。 而这个时候,林夫人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十分欣慰的笑意。 刚才她站在门外,听到齐砚对林承业的这番回答,高兴之余更是为一个穷苦出身的小书童,能够说出这样有见识的话而感到吃惊。 从齐砚进林府以来,所言所行都根本不像是他这样年纪和家境的人,所能够展现出来的,甚至他跟林承业对比起来更像是位涵养极好的富家公子。 有齐砚陪伴儿子读书,莫非是冥冥之中上天的眷顾? 林夫人虔心礼佛,最信这种因果之说,她细细寻思之后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几十年来行善积德,又常常抄诵佛经,一心一意,所以上天就派来了齐砚这个福星帮助林家,这完全是说得通的。 要不是上次齐砚帮忙,林家差点就因为徐辛树的案子被牵连进去了,难道这还不算是一种印证吗? “承业,你这些天读书辛苦了,我命人熬了鸡汤,赶紧趁热喝了吧。” 林夫人一改往日的严肃,今天对儿子格外温柔。 当丫鬟巧儿为林承业端上鸡汤后,林夫人又补充道:“快给齐砚也盛上一碗。” “你去知会后厨一声,以后凡是大少爷有的,也要给齐砚准备一份,绝对不能疏忽了。” 巧儿点了点头,缓缓退出书房。 齐砚受宠若惊,心说今天怎么林夫人这么高兴,以往她总是板着脸很严肃,可没有展现过这么和蔼的一面。 朱老板的铺子终于开张,廖师傅作为掌柜风风光光地接受了众人的贺喜,看起来他可是要比在林家铺子的时候神气多了。 新铺子离得近,很多人都被门前热闹的景象吸引了过去,同时他们听说这铺子也卖方便面,而且比林家铺子的口味更多,价格还更便宜。 有人就奇道:“怎么这家也开始卖方便面了,不是说这是林家独一份儿的买卖吗?” 身旁知道内情的人跟他解释,“人家朱老板从林家铺子挖来了廖师傅,他可是梅州城做糕点的名厨啊,而且人家肯定知道方便面的制作方法。” “这一招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朱老板要跟林家抢生意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样子林大小姐虽然精明能干,可毕竟经验尚浅,否则怎么能不防着点,让人把自家大厨给挖了墙角?” “这不就等于把制作方便面的秘方整个泄露出去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林雨柔终究只是个女人,要论商场争斗还是远不及他爹林泰升,这次怕是要狠狠栽个大跟头。 “大小姐,大小姐,朱老板的铺子围满了人,看起来人气很旺,这次怕是要跟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争个高下了。” 黄掌柜急匆匆地跑回来,向林雨柔禀报自己的亲眼所见。 “另外,我还在那里看见了黄老板、胡老板、徐老板,还有段府的管家段忠,上次段管家来我们这里进货,就因为存货不够,他就被齐砚给气跑了。” “瞧这样子,他是打算买朱老板家的货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林雨柔听到这些消息,却丝毫没有生气或是担心,反而笑着说:“老黄,你也是老江湖了,遇事得沉得住气,他们的铺子今天新开张,我说什么也得过去道贺一下。” “你就在这里看着铺子,照顾好生意,我去去就回。” “啊?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可不能去啊。” 黄掌柜满脸不解。 照他看来,今天的局面明显对林家铺子不利,外边的人都在说林大小姐这次栽了大跟头,连自己花高价请来的大厨都跟别人跑了,简直沦为笑柄。 这种情形下林雨柔竟然还要亲自过去道贺,这不是把脸伸过去给别人打吗? “大小姐,我们走吧。” 正好这个时候,齐砚走了进来,看样子他和林雨柔早就约好要一起过去。 黄掌柜瞧见齐砚,心里忽然放心了许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自从认识齐砚以来,他就发现这小子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更关键在于,齐砚说过的那些大话,起初都会让别人以为是大言不惭,但事实结果总能令人心服口服。 有齐砚跟着去,大小姐不至于会吃亏。 他不是还说过,段忠迟早都要回到林家铺子来进货吗? 那就看看齐砚到底有什么本事,去把这笔丢掉的大买卖给重新抢回来吧。 第73章 假的真不了 齐砚跟着林雨柔登门道贺的时候,朱老板和廖师傅正红光满面地招待着各路宾朋。 以朱老板在梅州城多年的人缘,来给他捧场的人不在少数,有很多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看就很眼熟。 就在这些人谈笑风生的时候,林雨柔忽然出现把他们都给惊到了。 “朱老板,真是可喜可贺,我是专程来道喜的。” 朱老板哈哈一笑,而廖师傅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旁观者们表情各有不同,大概心里是在寻思,这林家大小姐还挺有气魄,人家朱老板开这家铺子摆明了是要跟你抢生意,结果你还能笑容满面地过来道贺。 这女人不简单呐。 朱老板假意客套说:“林大小姐,你能来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有句话我得先跟你解释解释,今天开了这间铺子,我可不是要跟你抢生意。” “梅州城这么大,生意也不能全被你们林家做了去,总要给我们这些人留口饭吃嘛,大家说是不是?” 虽然表面上看似客气,但实则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傲慢。 林雨柔淡然视之,然后从齐砚手中接过几包用纸包好的面,送到朱老板手里。 这些纸包上十分显眼地写着“林家铺子”字样,是店铺里常用的包装。 “朱老板,你新店开张,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想来想去就把我家铺子里的方便面给你带了几包过来,这东西现如今在梅州城可是紧俏货,别人想买都需要提前预定才能买到。” 听了林雨柔的话,朱老板的脸上多了几分阴沉。 他马上反击说,“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廖师傅精通方便面的制作,有他在照样可以做出鲜美无比的面来,这些我怕是不需要了。” 两人说到这里时,气氛开始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朱老板就是眼红林家铺子的方便面生意,所以才处心积虑挖走了廖师傅,企图从中分一杯羹,甚至有可能的话,把林家铺子的生意都抢过来。 毕竟廖师傅当初可是在他面前夸口,说方便面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这让朱老板误以为只要挖走了廖师傅,林家铺子的生意也就会垮掉。 齐砚看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毫不掩饰,顿时引来周围其他人的侧目。 廖师傅最看不上他,立刻呵斥道:“齐砚,你来这里疯笑什么?不会是因为嫉妒我当上了这里的掌柜,让你又气又恼,但又无可奈何了吧?” 齐砚马上回答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我只是在笑朱老板刚才说的话。” “嗯?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发笑?” “朱老板说廖师傅精通方便面的制作,这话难道不好笑吗?” 齐砚毫不掩饰地当面嘲讽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中,还有之前扬言不会再去林家铺子买东西的段忠,他见齐砚这么狂妄自大,忍不住站了出来。 “齐砚,廖师傅擅做各种面点,这在梅州城可是出了名的,你有什么资格嘲讽他?” “能做出方便面这么好吃的美味,也必定只有廖师傅一个人,你这样说难不成想告诉大家,方便面还是你做的不成?” 不少人听到段忠的话,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齐砚也不争辩,而是看向廖师傅问道:“廖师傅,你说呢?这么好吃的方便面,是你的手艺?” “额......” 廖师傅忽然有些脸红,他虽然当着朱老板的面谎称是自己做出了方便面,可那毕竟是在私底下。 现在众目睽睽不说,林雨柔和齐砚都在自己眼前,这就不好太厚颜无耻了。 齐砚料想他也不敢应承下来,于是紧接着说道:“大家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林家铺子门前会支起一口大锅,随时煮面给你们免费品尝。” “你们如果决意要买廖师傅做的面,我也不拦着,但欢迎你们去我们那品尝正宗方便面的鲜美滋味。” “一旦发现自己买到的面并没有我们家的美味,就说明你买的只是假货,可以带来林家铺子,由我们免费给大家以一换一,换成本店正宗方便面。” 在林雨柔的全力支持下,齐砚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总之一句话,假的真不了,希望大家擦亮眼睛,不要上当受骗。” 这样他虽然并没有直说廖师傅做的方便面是假货,却明显就是在暗示大家,林家铺子完全不担心竞争,面对市面上的假货也完全有办法处理。 廖师傅非常尴尬,心虚的他显得底气不足。 段忠顿时急道:“什么正宗不正宗,难道全由你说了算?大家都不是傻子,肯定是看廖师傅在哪,就买哪里的货,我今天就要先订下一批货。” 非要跟齐砚较劲的段忠,自作聪明地全力支持朱老板和廖师傅。 齐砚满不在乎地看向林雨柔,并请示道:“大小姐,咱们该贺喜的都贺喜过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接下来还是回去吧,我们继续在这里,有些人心里该不自在了。” 林雨柔对齐砚的表现很满意,便淡淡说道:“也好,铺子里的生意一天忙到晚,的确应该回去了。”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同时也在众人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这两人敢这么说,不就说明林家铺子信息十足,而且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廖师傅并不是方便面的制作者,他也不知道其中隐藏的秘方。 朱老板不满道:“廖师傅,你刚才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是你做出了方便面,现在不过是改换门庭,想要继续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林雨柔过来阴阳怪气也就罢了,连那个不起眼的齐砚都敢当着你的面大言不惭,这你能忍?” 廖师傅尴尬道:“朱老板,我毕竟是有名的大厨,跟齐砚这样的泼皮无赖争口舌之快,那不是掉价吗?” “我们还是用事实说话,我一定把林家铺子的生意都抢过来,绝不会让你失望。” 听到廖师傅的保证,朱老板这才高兴地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就为了压过林家一头!” 第74章 两碗鸡汤 朱老板心心念念地想要趁这次大好机会,给林家一点颜色瞧瞧。 过去那么多年,他一直被林家压得抬不起头来。 虽说他也是梅州名列前三的富商,可是跟林泰升比起来,却差得很远。 因此他寄希望于廖师傅的方便面,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跟林家抢这个生意,等林泰升回来的时候,他还要神气活现地在后者面前大肆炫耀。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对劲。 店铺开了三天,光顾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少,很多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支持朱老板生意的人,不知不觉就藏得没影了。 朱老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廖师傅说:“这是怎么回事,客人越来越少,照这么下去的话,生意别说要争过林家铺子了,连维持日常开销都做不到!” 廖师傅心里也正在纳闷,自己明明是照着齐砚的做法,来一步步完成的。 按道理说就算味道不是完全一样,也不会差太多,怎么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他做的面味道不如林家铺子的呢? “朱老板,您别急,我的手艺绝对没有问题。” “应该是林家铺子在捣什么鬼,尤其是那个狡诈的齐砚,等我派过去的人打探清楚之后,我再想对策。” 话音刚落,被廖师傅派出去的一名年轻伙计,就赶来报信了。 “怎么样?现在林家铺子那边什么情况?” 伙计回答道:“林家铺子门前排起了长龙,人人都想要买到他们家卖的面,而且边上还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里面不停煮着面汤,大老远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另外,不少从咱们家买过面的人,都跑去他们那里换面去了。” “你说什么,换面?” 廖师傅脸色一沉,感到非常的吃惊。 伙计告诉他说,“林大小姐说了,谁都可以来免费品尝铺子门口那锅里的面汤,然后就能比较出自己手里买到的面到底是不是正宗。” “如果发现不是,那就可以找林家铺子以一换一,不需要再额外付钱。” 朱老板越听越生气,这不就是针对他们的吗? “廖师傅,我给你两天时间,要是情况还没改善的话,你就别干了!” 气急败坏的朱老板,没有给廖师傅好脸色看。 不甘心接受现实的廖师傅,偷偷跑去林家铺子前查看,结果发现眼前的景象比伙计形容的更加热闹空前。 这时有人拿着十几份从他家买的面来找林家铺子的黄掌柜,并大声说道:“我买到的面,跟你家大铁锅里现煮的味道,根本就不是一个味。” “我上当了,以后再也不去朱老板开的铺子买面了。” 黄老板笑着告诉他说,“现在你总算相信了吧,没关系,来我这里都可以给你换。” “这一切都要感谢我们家大小姐,知道吗?” 那人立刻感激不尽地说:“还是林家好啊,做生意就是诚信,以后我就只认林家的招牌,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 廖师傅感到羞愤难当,大家居然都不喜欢吃他做的面,偏喜欢齐砚那小子做的,难道自己这几十年的手艺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吗? 忽然,他看到原先跟着自己干的糕点师父孙仁,这人也算他半个徒弟。 廖师傅立刻叫住孙仁,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咱们说好,你要过来我这里干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辞工?” 孙仁之前跟着廖师傅一同嘲讽过齐砚,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体会,他才意识到人家齐砚那是真有大本事。 虽说廖师傅之前的确来找他过去干,但看着眼前这局势,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林家铺子这么好的活计,跑去跟着廖师傅开新铺子呢? 孙仁实话实说道:“廖师傅,我就不去了,这里生意挺好的,我哪儿也不想去。” “你......哼,迟早你会后悔!” 廖师傅气急败坏,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齐砚在制作方便面的时候刻意留了一手,那些配料如何制成可大有讲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偷学回去的。 几天之后,今年的童生考试终于来临。 深夜,林府。 齐砚正在陪着林承业挑灯夜读,虽说临时抱佛脚肯定不顶事,但划定一些重点,抓紧时间突击一下还是管用的。 这是齐砚前世经历大小无数阵仗后,得出的关于备考的经验之谈。 如何去繁从简,如何猜题押题,还是很值得深究一番的,齐砚前世现代人的思维放在考试方面,依然很有借鉴作用。 林承业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记下三分之一,这时他已经困得睡眼惺忪,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 齐砚便鼓励他说,“大少爷,还剩下几题而已,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可林承业却使劲摇头,叫苦不迭地说:“差不多就行了,我又不像你能出口成章。” 两人正说话间,外边春桃送来了两万刚炖好的母鸡汤。 按照上次林夫人的特意叮嘱,齐砚也有自己的一份,鸡汤冒着腾腾热气,不断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大少爷,这是夫人命后厨炖的母鸡汤,先趁热喝了吧。” 齐砚见是春桃送过来的,就随口问道:“今天怎么你自己过来了?这点事交给巧儿她们做就行了。” 春桃是林府的大丫鬟,主要是伺候老爷夫人的,林承业的书房平常都是巧儿她们几个年轻丫鬟跑得多。 所以齐砚才会这样说。 “噢,是这样,原本的确是让巧儿送过来,不过她忽然肚子疼,所以我就过来了。” 齐砚点点头,“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得尽快找大夫看一看。” “巧儿白天的时候刚去过药铺,还抓了一些药说是调养身子,最近看她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春桃有些担忧地说道。 林承业没心思关心下人的事,他正好也有些饥肠辘辘,于是端起鸡汤就想要尝尝。 这个时候,齐砚却突然非常紧张地冲了过来,一个箭步将林承业端起碗的手按了下去。 “等一等,这鸡汤不能喝!” 第75章 有人下黑手 林承业满脸诧异地看向齐砚,身后的春桃也被吓了一跳。 “这鸡汤,是怎么了吗?” 林承业仔细端详了一下,并没有瞧出来鸡汤有什么问题? 齐砚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问春桃说,“巧儿现在在哪儿?” “应......应该是在屋子里歇息吧。” 齐砚拿起鸡汤凑近闻了闻,又用汤勺在碗里搅动了几遍,紧接着他就像是确定了什么,放下鸡汤直接往门口走去。 林承业和春桃一头雾水,看着齐砚往门外四下观望了几遍之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齐砚,你这是怎么了,家里难不成是进贼了?” “也许还真被我发现了一个小贼,还是家贼。” 齐砚郑重其事地回答说。 “家贼?” 林承业看向眼前这碗鸡汤,顿时产生了怀疑,“难道说这鸡汤有问题?” 齐砚看了一眼春桃,然后点下了头。 “这是后厨做的吧,又是春桃亲手送来的,还能有什么问题?” 林承业的困惑可以理解,毕竟府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而春桃也是他们林家最信任的下人,实在想不出鸡汤能出什么问题。 齐砚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口道:“春桃,你从小就生活在林府,可以说是林夫人将你抚养长大的,你应该比谁都不希望有人伤害林家人,对吗?” 忽然被问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春桃吃惊之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林夫人待我如母,老爷、大小姐、大少爷都对我很好。” “春桃这辈子就是林府的人,无论是谁做出伤害林家的事,我都不会原谅她!” 在明确了春桃的态度后,齐砚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 “我怀疑这两碗鸡汤被下了东西。” “要说理由的话,今天白天我无意中撞到巧儿,当时从她怀里掉出一包药包,我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却看上去非常慌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跑开了。” “刚才我想起来,前些天夫人当着巧儿的面,叮嘱她去跟后厨说,日后有做给大少爷的点心吃食,都要给我多准备一份,这件事巧儿最清楚。” 当齐砚说到这里,春桃难以置信地打断说:“难道你怀疑巧儿对鸡汤动手脚?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承业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巧儿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小丫鬟而已,平日里跟自己说话都是怯生生的,她怎么敢做这种事? 齐砚告诉他们说,“以巧儿的性子来说,她的确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动机。” “但明天就是童生考试的日子了,偏偏在今天晚上发生这种事,我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哪怕只是心中有一丝怀疑,也绝对不敢冒险。” “接下来我们就验证一下我的怀疑,到底正不正确。” 春桃问齐砚,“要怎么验证呢?” 齐砚自有办法。 他让春桃将鸡汤悄悄端去后院,那里时常会有野猫出没,只要观察一下喝下鸡汤的野猫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就能验证他的怀疑有没有错。 大概一炷香之后,春桃直接抱着一只狸花猫回到了书房。 “死了?” 林承业看到猫一动不动的样子,登时被吓得脸色煞白。 要是刚才他没听齐砚的话,将鸡汤喝下去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齐砚上前查看了一下,说道:“这只猫没有死,但非常的虚弱。” 春桃说道:“我看这只猫喝下鸡汤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嗷嗷叫,然后就上吐下泻了好一阵子,要是人喝下鸡汤的话,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了。” “看来对方只是想让我们得病,以至于错过明天的童生考试,毕竟如果直接下毒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下毒的人还有幕后指使者不见得都能逃脱追查!” “这件事还有幕后指使者?” 林承业惊道。 齐砚佩服这位大少爷的天真,果然是自小在精心呵护下长大,对人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却不知道这世界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少爷,如果在鸡汤里下药的人真是巧儿,那么我想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除非她是受人驱使。” 春桃和巧儿平时关系最好,她实在想不明白巧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又着急又紧张,同时也抱着一丝希望。 “但愿不是巧儿......” 齐砚见春桃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安慰道:“我也并没有说就一定是巧儿,只是通过种种迹象表明,巧儿身上的嫌疑最大。” “她也很可能是被威逼利诱,并非出自真心想害少爷和我。”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至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下黑手,目的是让我们考不成童生,这样的结果会对他有利。” 林承业愤恨地骂道:“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阴险小人干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如现在就去把巧儿抓起来,对她严刑拷打,她肯定会招认的。” 春桃一听就急了,她不忍心见到跟自己亲如姐妹的巧儿受到如此折磨。 齐砚则说:“大少爷,别急,我们先沉住气,万一冤枉了巧儿也不好,反而只会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看我们笑话。”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而是要抓住这次机会,把林府里的内鬼还有那个幕后黑手都揪出来。” “你说得对,但接下来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林承业虽然生气,但现在他对齐砚的话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因为齐砚遇事沉稳,主意有多,十分信得过。 “不如让春桃先暗中盯着巧儿,等拿到了确凿证据之后,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齐砚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头脑中已经有了主意。 听到可以不用先对巧儿动刑,春桃赶紧点头如捣蒜,希望林承业能够采纳齐砚的提议。 “那好吧,就照你说的做。” 林承业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迅速达成共识,决定先不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第76章 踏入考场 第二天一早,林府上下格外安静。 今天是童生考试的日子,大少爷林承业身负林家的希望,即将出征考场。 林夫人做梦都盼着儿子能够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将来金榜题名,入仕官途。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时刻,府中却一如往常,看不出丝毫隆重喜庆的气氛,反倒是格外沉寂。 巧儿早早来到前院,躲在远处往齐砚住的房间张望,恰好这时候春桃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巧儿被吓得往后一缩脖子,赶紧慌慌张张地回答道:“我是想着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齐砚他怎么还没起来啊?” “要换成是我的话,肯定会担心得一夜睡不着觉。” 春桃觉得巧儿这些话,有试探的意思,但她还是不愿相信巧儿会在鸡汤里下药。 这样的事太可怕了,巧儿她怎么敢的? 尽管心中已经波澜起伏,但春桃还是谨记齐砚的叮嘱,目前只需要悄悄看住巧儿就好,其余一切照常。 于是春桃说:“齐砚可不是普通人,他可能对今天这场考试胸有成竹呢,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那大少爷呢?他起来了没有?” “巧儿,今天你怎么好像格外关心大少爷和齐砚,有事吗?” “不,没有,我希望大少爷和齐砚都能考出好成绩,顺利获得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巧儿不敢再多问,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事。 春桃看着巧儿离去的背影,心中陷入沉思。 考场就设在明阳书院,由于只是童生考试,因此场面也并不隆重其事,随着考生们陆续到场,主考官开始命人有序地将人放入考场内。 人群中,贾安昂首阔步,显得胸有成竹。 有人就问他,“贾兄,我看你今天神采飞扬,难道已经对这场考试手拿把掐了?” 另一人马上说道:“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贾兄在我们明阳书院是屈指可数的才子啊,也就那么几个人能比他厉害些。” “噢?到底有谁啊?” “就比如林家的林承业啊,噢......对了,他身边有个书童也很厉害,每次书院的测试他都比贾兄考得好。” 原本还沉浸在享受溢美之词中的贾安,猛地听人提起林承业和齐砚,就立刻变了脸色。 他把脸一歪,没好气地说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如那个小书童了,他不过是在书院蹭课听罢了。” 这时,有人东张西望了半天,却发现迟迟没有见到林承业出现。 他纳闷地问道:“这都已经开始进场了,怎么还没见林大少爷的影子?” “就是啊,时候可不早了。” 大家纷纷猜测着林承业没有出现的原因,唯独贾安却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他阴阳怪气地告诉大家说,“你们都在猜林承业他为什么没来?” “要我说这根本就没什么可猜的,他原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虽说平日里还能靠着弄虚作假糊弄书院的夫子,可到了真要考试的时候,他那点底子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书院的同窗惊讶道:“难道你是说林承业他不敢来参加考试?” “那是当然,回头他的名字压根没上榜,你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他根本就不敢来参加考试,不信咱们走着瞧。” “这么说来,林兄身边那个颇有才华的书童齐砚,今天也不会来了?” 有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感到高兴起来。 因为且不说林承业来了能考成什么样,那个齐砚的厉害大家还是有所领教的,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不来参加考试,这就等于凭空多出了一个名额,对大家来说自然是好消息。 “看样子今年这场童生考试,贾兄你很有希望夺魁啊!” “就是说嘛,我也觉得非贾兄莫属。” 周围的人一阵吹捧,让贾安更加神气活现。 然而当他大摇大摆地走进考场内,却赫然发现林承业和齐砚正坐在一起悠闲自在地喝茶。 “林承业......齐砚......”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承业冲贾安招了招手,调侃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今天可是考试的大日子,我还等着金榜题名呢。” 贾安又看向齐砚,后者正细细品味着杯中的香茶,却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 在贾安的预想中,今天林承业和齐砚都不应该出现在考场,他本以为这万无一失,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更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这两人似乎早就等在考场内的,跟之后才进来的考生们相比,他们好像变得高人一等。 林承业看出贾安的疑惑,就特意解释道:“你不用觉得奇怪,我和齐砚来得早,考官大人专门准我们在这里喝茶歇息,等所有人到了再一块儿考试。” “哼,没想到你还真赶来,不怕到时候考个垫底的排名,沦为全梅州城的笑柄吗?” 齐砚这时才抬起头,冲贾安笑道:“呦,贾公子,你还挺会替别人担心的,也不想想在书院的测试中,你好像每次都排我们后头。”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齐砚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书童而已,可现在却跟着林承业越来越放肆,居然都敢跟自己当面叫板了。 贾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去教训教训齐砚的时候,考场的钟声恰好响起。 考官下令让所有考生回位就座,这场童生考试即将正式开始。 齐砚在走回到自己座位前时,拍着林承业的肩头鼓励道:“大少爷,这次我想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说,过去的这段时间,你比谁都要更加努力。” “现在大家都不看好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完全不会读书的林家大少爷,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就考出成绩来给那些人看看。” “等考完试,我这里还有一个一直珍藏的话本故事没说,到时候说给大少爷听,你一定会喜欢!” 林承业听了齐砚的话,深受鼓舞。 他点点头说:“好,我等着你的好故事,到时候一定听个痛快!” 第77章 欢庆之夜 童生考试每日一场,连考三天。 期间要住在书院内,不得擅离,也不能探望。 林夫人在家整日牵肠挂肚,也不知道儿子林承业究竟考得怎么样。 她是书香门第出生,做梦都希望儿子能够读书上进,将来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以前林承业对读书完全不感兴趣,别说参加童生考试了,就是让他准时去书院上课,都很难做到。 幸亏齐砚进了林府,靠着他突发奇想,用说书的方式一点点激发出林承业读书的兴趣,这才终于让林夫人看到了一些希望。 五日后,该到了发榜的日子。 林夫人一早就命管家阿福去书院门口等着,一旦发榜后就要立即将消息传回林府。 “夫人,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您再耐心等等。” 春桃陪着林夫人在林府中翘首以待,按时辰来看这会儿应该已经公布了考试成绩。 “这几日我都虔心礼佛,希望佛祖保佑我儿能够顺利考中,这样就离参加科举考试更近一步了。” “夫人放心,大少爷一定能考好的。” 主仆两人互相宽慰,而阿福也终于带来了最新消息。 “夫人,夫人,发榜了!” 听到阿福的叫喊声,以往总是处变不惊的林夫人,破天荒地主动迎了出去。 “怎么样?我儿承业的成绩如何?” 林夫人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心里又不免有些担忧。 管家阿福气喘吁吁,但还是赶紧告诉林夫人说,“少爷,少爷他考上了!” “真的?” 林夫人喜出望外,“列祖列宗保佑,承业他终于有出息了。” 春桃赶紧又追问了一句,“那齐砚呢?他考得如何?” 阿福回答,“齐砚他名列榜首,大少爷虽说排在榜末,但也是考上了啊!” “夫人,可喜可贺!” 林夫人完全不在意林承业名列第几,以这么薄的底子可以考上就已经是个惊喜,日后家里也终于出了一个秀才。 照这样下去,假以时日再考科举,也不是没有希望。 此时在明阳书院内,学生们都围在发榜的告示墙前,浏览着榜单上的一个个名字。 “这齐砚是明阳书院的吗?居然排在第一位,真厉害。” 有外来的考生感到十分纳闷。 “齐砚不是书院的,他只是一个书童而已。” “书童?难道明阳书院那么多学生,都考不过一个书童吗?” “说来也怪,之前我记得明阳书院有一名学生叫贾安,经常考第一,怎么这次比不过人家齐砚了?” 人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贾安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十,而齐砚的名字则是非常扎眼的出现在了榜首位置,这让他气闷不已。 “该死的齐砚,我们走着瞧!” 他咬了咬牙,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人群,而在他的心里对齐砚的痛恨又加深了许多。 林承业、齐砚双双考中,林府上下一片欢悦。 等两人高高兴兴回到林府时,出远门的林泰升也恰好刚刚回来。 得知儿子考中后,林泰升开怀大笑道:“好样的,不愧是我林泰升的儿子。” 林夫人也上前道:“我们家承业是块读书的料子,我之前就说过的,只要他肯用心下苦功,就一定可以做到。” 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看向林承业身后的齐砚,“这次承业能有这么大进步,也离不开齐砚的帮助,这次你立下大功,我们林家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没错”,林泰升接过话茬,“今晚林府要大摆筵席,光耀亲朋好友来与我们一同庆贺,到时候齐砚你也一道,我们痛痛快快喝上几杯。” 主人家宴席,邀齐砚一同上桌,这对于本质上还是林家仆人的齐砚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尊重和认可。 但是,齐砚此时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 他当即推辞道,“承蒙老爷厚爱,但小心还是不出席比较好,而且小人也想尽早回去将好消息告诉家人。” 林泰升却不以为意地说:“是我准许你入席,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回去见家人这事,耽误一晚上也无妨,第二天我让阿福派辆马车送你回去。” 见林泰升都这么说了,齐砚虽然心里牵挂着柳芸娘,但也只能答应今晚留在林府。 当天晚上,林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以林泰升在梅州城的声望,他要大宴宾客那自然是场面宏大,规模空前,几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 齐砚出人意料地被安排进了主桌,和林承业挨着一起落座。 朱老板见状,有意调侃道:“林员外,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林公子身边的小书童吧?” 林承业马上说道,“齐砚之前是我书童没错,但他现在不是了,我们是朋友。” “噢?朋友?” 朱老板有意无意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想说林家大少爷居然跟一个小书童当起了朋友,这难道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只是当着林泰升的面,他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好阴阳怪气了起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林公子如此有气度,居然肯屈尊跟下人当朋友,这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当看出朱老板是有意想让齐砚难堪的时候,林雨柔站了出来。 她笑着对朱老板说,“朱老板,这你就错了,齐砚之所以会当我家承业的书童,那是因为他很有才学,这次童生考试他名列榜首,这就说明了一切。” “另外,不久前朱老板不是想做方便面生意吗?你以为面真是那位廖师傅做出来的?” 提起方便面的事,朱老板顿时面露尴尬。 起初他以为挖角了廖师傅,就能把这门生意从林家手里抢过来,可谁知道大家竟然都说廖师傅做出的味道远不如他们在林家铺子吃到的。 于是在口耳相传中,全梅州城的人都得知,只有林家铺子做的方便面才是正宗,这也直接导致朱老板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林雨柔戳中朱老板的痛处,又不依不饶地说,“噢,对了。” “上次多亏朱老板送来那么多大米,解了我们燃眉之急,我还得敬你一杯呢!” 第78章 地位提升 一说起这件事,林泰升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早先时候已经从女儿口中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齐砚顺水推舟引朱老板入局,才从后者手中换得了能解燃眉之急的大米。 这些大米按时交付给从林家米铺订货的主顾们,再加上林泰升自己从北边采购回来的米,这样就成功度过了因为淮西旱情所造成的大米短缺的问题。 如果没有齐砚及时想出办法缓解压力,这次林家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更要命的是还要严重影响林家米铺的信誉。 朱老板明知故意地说:“林大小姐,你说畅销整个梅州城的方便面,是齐砚做出来的?” “我怎么从没听闻这种事?” 宴席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知情,因为他们一直都以为是廖师傅的手艺。 无论是名气还是手艺,廖师傅才更像是能够做出方便面这等美味的人,相较之下齐砚既不是厨子,更不是糕点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伴读书童,实在难以把他跟方便面这样的顶级美食联系起来。 向来跟朱老板沆瀣一气的黄老板,开口说道:“这事恐怕是林大小姐一面之词吧?” “我们都知道,廖师傅因为某些原因,从林家铺子辞工后去了老朱的铺子里当掌柜,大小姐觉得失了面子,所以才故意说方便面不是廖师傅的手艺。” “其实大小姐大可不必在意,这次只不过是老朱花了更高的价钱请来廖师傅,换做其他人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齐砚心说这黄老板信口雌黄,刚才林雨柔站出来维护自己,他也不能容许姓黄的颠倒是非黑白。 于是他立刻反问道:“黄老板,照你这么说全城的人都不识货,对廖师傅的手艺丝毫不买账,却反而挤破头都要往我们林家铺子跑,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廖师傅真那么有本事,朱老板的铺子也不会冷冷清清,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朱老板这回要血本无归了。” 齐砚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的关键之处,如果廖师傅真是做出方便面的那个人,又怎么会连一点生意都招揽不到? 朱老板脸色僵硬,尤其是听到血本无归这四个字,他的心着实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他花费高价请了廖师傅,又风风光光开起铺子,打算跟林家抢这门生意,还妄想在林泰升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然而今晚真见到了林泰升,他却底气全无,因为铺子的生意惨淡,他的全盘计划完全落空。 可他又怎么会料到,那个廖师傅看着十分可靠的样子,哪知道却是个样子货,居然做出的面条无人问津,这可把他给坑苦了。 再加上齐砚使出一招假货包赔的手段,可谓杀人诛心,大家品尝过林家铺子面汤的鲜美滋味,哪里还有兴趣跑他那里买假货? 韩老板实在想不出理由解释这个问题,于是只好尴尬地岔开话题。 这下子,反而让朱老板更加尴尬,顿时感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 林泰升是闯荡商场的老江湖,他看出来大家都对齐砚跟自己同坐一桌这件事感到不悦,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觉得齐砚的身份卑微,不配跟其他人同桌共饮。 趁着今天高兴,而且齐砚为林家也做出了很多贡献,于是林泰升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说什么也要抬一抬齐砚的身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对大家宣布道:“今日在府中设宴,除了要为我儿庆贺一番,我也打算正式将齐砚收为林府门客,从今往后他就不再是书童身份,各位日后看在林某的面子上,也要给年轻人一些支持。” 这番话分量很重,尤其是最后一句。 林泰升等于是告诉在场所有人,齐砚有资格代表林府在外行事,你们要是遇上了,就得给林家面子。 “什么?收为门客!” “这个齐砚难道真的如此了得,居然能让林员外都如此看重?” 宴席上的众人感到吃惊,但他们很快就对齐砚投来了示好的目光。 果然人的身份一旦提升,周围的人看待他的态度也就会随之发生改变,小小书童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可要是一个林府门客,那就另当别论。 朱老板原本还想利用齐砚做文章,给林家人添堵,但林泰升这么一说,就等于亲口承认了齐砚在林家的分量。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干笑。 但这还没完,林雨柔紧接着对父亲林泰升说道,“爹,我也有意给齐砚一个更加能让他施展才能的机会,没想到被您抢先了一步。” “噢?你想让齐砚做什么?” 林泰升笑呵呵地问道。 “林家铺子的生意如今越来越好,这离不开齐砚从中出力,我是打算趁热打铁开一家分店,到时候就交给齐砚来打理。” “他很有经商头脑,何况方便面又是他率先做出来的,相信林家铺子有他在,一定可以越开越兴旺,我这也算是为我们林家又打开了一条财路。” 齐砚的能力林泰升并不怀疑,不过如今林家铺子经营得到底有多好,恐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头一家铺子才开了不过两个月,如今就要考虑再开分店,这样的速度实在是惊人。 林雨柔看向齐砚说,“怎么样?齐砚,过来帮我如何?” “你想要继续读书,参加科举考试,我一定会给你行方便,但在读书之余你过来帮我打理林家铺子,酬劳方面你不用担心,肯定亏待不了你。” 齐砚听说可以拿到丰厚的报酬,那心里顿时蠢蠢欲动。 但他也没有立刻答应林雨柔的邀请,而是向林承业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目光。 林承业顿时就不乐意了,“爹,还有姐,齐砚是我慧眼识珠带进林府的,现在你们一个个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过去,那以后我读书怎么办?” 林泰升哈哈大笑,“放心吧,齐砚的才学那么好,即便去忙点别的事,也不会耽误陪你读书的。” 第79章 最后一面 梅州城,街头。 柳芸娘今天顺利卖完了几件刺绣,现在她正往林府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次童生考试的放榜结果,齐砚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首位。 虽然她一直就相信齐砚可以做到,但当这个结果真的变成现实,她还是不禁喜极而泣。 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齐砚成为了秀才,日后就能正式参加科举,一展心中抱负。 想到这里,柳芸娘的心里始终久久地无法平静。 “齐砚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很想要见到彼此?” 柳芸娘心里这么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站住!” “小娘子你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儿啊?” 柳芸娘看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不禁浑身一颤。 这熟悉的说话声,唤起了她在不久前的某次遭遇。 “你......你想要干什么?” 柳芸娘因为紧张而浑身紧绷,一只手攥紧袖口,缓缓地往后退避。 贾安不以为然地大笑说:“怕什么,我又没打算吃了你。” “自从上次一别,本少爷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于是就派人跟着你回了乡下,这一打听才知道你竟是齐砚那小子的二嫂。” “哼,真是令我意想不到啊。” 柳芸娘立刻感到后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连身后有人跟踪都没察觉。 这时,她的退路已经被紧随而来的王传堵住了。 作为贾安身边最忠实的狗腿子,王传在村子里私下打听,才将柳芸娘和齐砚之间的关系给搞清楚。 他发出得意的笑声,说:“你现在该不是要去找齐砚吧?” “听村里人说,你就住在齐砚分得的那间破茅草屋里,每次齐砚回乡下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暧昧不清,恐怕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柳芸娘不想理会,上次的遭遇已经让她担惊受怕了很长时间,却没想到今天噩梦重演。 她想加快脚步从王传身旁绕过去,可身后的贾安却突然冲过来,准备将她一把抓住。 情急之下,柳芸娘取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刺向了贾安。 她的举动让贾安猝不及防,并连忙用手护住自己胸口,结果被发簪直接刺伤手心,鲜血顿时流淌出来。 贾安大叫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马上去报官,后果会是什么?” 柳芸娘不受威胁,愤然说道:“好啊,那就报官,我会如实向大人禀明一切,他会还我公道的!” 本以为这样能让贾安知难而退,谁知后者却有恃无恐。 只见贾安甩了甩手心流出的鲜血,然后阴鸷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你不怕报官,那么你就不怕你跟齐砚那些见不得人的关系,被公之于众吗?” “如今齐砚名列童生考试榜首,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正得意扬扬,要是被人发现他私德有亏,官府可是有权取消他成绩的。” 贾安这么一说,柳芸娘顿时投鼠忌器。 她本希望闹到官府那里去,只要自己把实情说出来,贾安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一旦这件事牵连到齐砚,她就毫无办法了,齐砚好不容易顺利考上童生,正要大展拳脚的时候,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被连累? 见柳芸娘不说话,贾安继续施压道:“哼,齐砚就算这次考上童生哪有如何?” “卑贱的人始终是卑贱的,他根本就没机会翻身,而本少爷就不一样了,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选择跟着我难道不比陪齐砚过穷酸日子来得强吗?”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么随我回府成为我的一房小妾,要么就等着我把齐砚的名声搞臭,让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参加科举!” 贾安将血淋淋的选择,摆在了柳芸娘的面前。 这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说是在硬逼着柳芸娘乖乖就范,因为贾安已经看准了她最害怕的是什么。 柳芸娘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然后告诉贾安说,“你容我考虑一下,这件事没办法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混账,我家少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 王传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语气非常恶劣。 好在贾安自认为抓住了柳芸娘的把柄,也不怕她耍花招,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也好,谅你也跑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此时,林府今晚的宴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到场的宾客们都亲眼目睹齐砚从书童,摇身一变成了林府的门客。 他们没想到林泰升、林雨柔和林承业三人,都对齐砚非常器重。 酒宴之上,他们还为了齐砚开玩笑似的争抢起来,看得旁人吃惊连连。 通常要成为像林府这种豪门大户家的门客,光有过人的才学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必须赢得主人家的信任才行。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起来的,但没想到齐砚却在短时间内,就取得了林泰升的信任。 于是,之前一直对齐砚出现在宴席上的事情有所不满的人,等到散场的时候,却又一个个凑了过来,向齐砚道贺的道贺,套近乎的套近乎。 这些人像是突然换了脸孔一样,让齐砚哭笑不得。 过了今晚,齐砚在梅州城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做林家的门客,那门槛还是很高的。 此时的齐砚还不知道,柳芸娘一路魂不守舍着,已经来到了林府后门。 “是你要找齐砚?” 巧儿走出来询问柳芸娘。 柳芸娘认真回答:“是啊,我是......我是从乡下过来的,我叫柳芸娘。” 巧儿打量了她几眼,却果断回绝道,“今晚林府大宴宾客,老爷特准齐砚入席喝酒,这会儿酒席刚散场,可齐砚又被我家夫人叫了过去。” “他没空见你!” 说完,巧儿就转身走了进去。 看着被关上的大门,柳芸娘无可奈何。 正巧这时,马顺和林府其他两个下人从柳芸娘身旁经过,后者立刻上前请求,希望托马顺将自己要交给齐砚的东西带进林府。 马顺一听是给齐砚的东西,便嘿嘿一笑说:“你这是给齐砚的?” “那好,我来替你转交。” 第80章 芸娘刺绣 今晚齐砚从林泰升、林雨柔那边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林承业也说要给齐砚的酬劳再往上加倍。 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齐砚的身份地位几乎一夜之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不会有人再因为他是区区一个林府的下人,就对他出言刻薄,趾高气扬。 等宴席散去之后,林夫人又将齐砚单独叫到跟前,直言要兑现承诺,将春桃正式许配给他。 一提起这件事,齐砚就赶忙解释,他提到了在乡下还有柳芸娘在等着自己,实在是不能在另娶他人。 林夫人诧异道:“原来你早已有心上人了,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以你的才学能力,在乡下想必有很多姑娘家惦记着呢。” “也罢,反正我也挺舍不得春桃的,那就让她继续在我跟前伺候着吧。” 想不到林夫人通情达理,在得知齐砚的心思后也不再勉强。 紧接着,林夫人问道,“既然婚事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赏你点什么,总不能说出来的话不兑现吧。” “承业是我独子,一直以来我都对他抱有殷切的希望,只是从前他不爱读书,整日里游手好闲,眼看着整个人都要废了。” “好在自从你一来,他身上就发生了诸多改变,让我这个当娘的很是欣慰,这里面有你很大一部分功劳,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齐砚心说,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林家上下每个人都变着法的想要给自己好处,真是拦都拦不住。 不过他也理所应当得到这样的回报,要论谁对林承业读书上进这件事付出最多,他要论第二的话,就没人敢站出来认第一了。 于是当林夫人问他想要什么回报时,齐砚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夫人,我自从进城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目标,那就是想要在城里安个家。” “托林府的福,我现在距离买得起城里的房子,还差一步之遥了,所以我斗胆......” 林夫人听后,顿时温和地笑道:“行,这件事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我明日就命阿福在城中给你物色一座雅致娴静的宅子。” 在得到齐砚的回答后,林夫人相当满意。 对大多数男人而言,一旦有了钱之后就免不了要沉溺于酒色,但齐砚不同,他始终想的都是成家立业,这样的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起初,林夫人对齐砚的所作所为也有耳闻,一度对他存在偏见,如今她完全放心将这样一个人留在儿子身边,也是给足了齐砚该有的信任。 等齐砚走后,喝得醉醺醺的林泰升回到卧房,心情大好的他还要让阿福送酒过来,准备继续浅酌几杯。 林夫人说起齐砚的事,有意提醒道:“老爷,听说你今晚给了齐砚一个门客的身份,这孩子踏实心细,又有才学,能留在林府帮我们做事,自然是好事。” “不过,你也得拿捏好分寸,别往他锋芒太盛了。” 林泰升闻言,笑着回答说,“夫人的意思我怎么会不懂,齐砚自从进府之后屡立大功,咱们承业跟他比较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不止是承业,府里这么多下人,有哪个能比齐砚脑子活泛,有胆有识?” “咱们女儿以往都被人夸奖说有经常的头脑,为人处世精明老道,但现在看来也是不如齐砚的,要是总让齐砚出风头,两个孩子将来就会被他给盖过去了。” 林夫人的意思很明白,齐砚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林家也应该委以重任。 但齐砚终究是外人,就算他们乐意用一辈子,人家齐砚也绝对不肯一辈子只当一个小小的门客。 所以齐砚要用,但最关键的还是培养林家的下一代,林雨柔和林承业可不能生活在齐砚的光芒之下,从而被磨平了锐意进取的意志。 其实这是早就摆在明面上,早晚能预见到的事。 齐砚从来没说过要在林府待一辈子,这次他当着林夫人的面提出希望有一座自己的房子,就等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甘心久居于别人的屋檐之下。 于是也就有了林夫人跟林泰升之间的这段谈话。 等齐砚心情大好地走回自己在林府的住处时,无意间听到管家阿福厉声训斥别人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穿过庭院前的拱月门,看到阿福手持长鞭正对着面前下跪的几个下人疾言厉色,眼见就要拿鞭子痛下狠手。 在齐砚的印象中,自从他进到林府以来,很好看见阿福这么动怒的样子。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生气。 这时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向阿福求饶道,“福管家饶命啊,我们......我们真的只是一时失手,没想到打碎了那两壶西域美酒。” “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听着声音应该是马顺,齐砚对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没什么好感,于是准备迈步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马顺的背上,似乎背着一个十分眼熟的包袱,这让他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当齐砚仔细查看,才发现吸引自己的并不是包袱本身,而是锈在包袱上那一个造型精美的鸳鸯图案。 这是柳芸娘的手艺,她曾跟齐砚说起过,自己从小就学过祖传的刺绣手法,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寻常刺绣大不相同。 可是,芸娘的东西怎么会落在马顺手里,这小子也不像是会买刺绣的人。 想到这里,齐砚赶紧冲了过去,抢在阿福手中的鞭子即将抽在马顺身上之前,及时阻止了他。 “福管家,等一等!” 马顺原本大难临头,心知要是这一鞭子下去,自己怎么也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但令他绝对没想到的是,被自己嫉恨已久的齐砚,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救自己。 “齐砚,你这是做什么?” “马顺他们打碎了老爷要喝的西域美酒,那可是府里仅剩的两壶了,我现在不动手教训他们,等老爷责怪下来结果只会更严重!” 得知事情原委后,齐砚说道:“西域美酒我那里有,先赶紧给老爷送去要紧!” 第81章 诀别信 管家阿福一脸纳闷,连府上都只剩下最后两壶,齐砚又哪里来的什么西域美酒。 他提醒齐砚说,“老爷今晚上很高兴,回房之后特意嘱咐我要再小酌几杯,这才命我来取西域美酒。” “齐砚,这事你就不要瞎掺乎了,更不要胡说八道,免得惹老爷动怒。” 西域美酒对于地处大梁东南地域的梅州来说,是千里之外的物产,因此不仅价格高昂,而且极为少见。 管家阿福不相信齐砚手里有这种酒,觉得他是在随口胡诌,会这么想那也情有可原。 齐砚也知道阿福这是在为他着想,这种事大可不必牵连到自己,马顺这几个人犯了错就得受罚,谁也帮不上忙。 然而齐砚认真地告诉阿福,“西域美酒不就是那用葡萄酿制而成的黑红色的酒吗?” “我屋子里就有两壶,让马顺他们去拿就是了,老爷还等着呢。” 阿福更加疑惑了。 如果齐砚没有喝过这个酒,又怎么知道酒液是红色的呢? 难道说他还真有? 事不宜迟,阿福暂时免了马顺他们的鞭子,赶紧让他们到齐砚屋子里去取来,时间耽搁久了老爷追问起来也是麻烦。 齐砚的西域美酒是之前春桃拿来的,他也品尝过酒的味道,眼下屋子里还剩两壶,现在恰好能派上用场。 阿福恍然大悟说,“也是,咱们府里除了春桃之外,没人能让老爷夫人赏赐这样的美酒,她肯拿来送给你喝,可见对你格外用心。” “春桃的确很好。” 齐砚发自内心地说道。 不一会儿,马顺他们就拿来了西域美酒。 齐砚对阿福说,“福管家,你看现在酒也已经有了,这几个人的过错不如暂且先记下,就别抽他们了。” “今晚上府里热闹喜庆,可别因为这点事坏了老爷的兴致。” 阿福一听,觉得也对。 于是便厉声呵斥马顺等人,“你们都听见了吗?” “平时你们可没少在背地里阴阳怪气,但人家齐砚没跟你们计较,现在还专门替你们求情。” “日后都给我小心着点,别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马顺等人连连磕头认错,等阿福送酒给老爷去时,又转过身来对着齐砚又磕又拜。 “齐砚,是我们错了,之前都是我们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从今往后我们兄弟几个都听你的吩咐!” “都起来说话吧,大家都是给林府做事,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齐砚说完,马上开始追问马顺关于包袱的事。 马顺赶紧将包袱解下,并告诉齐砚说,“是这样的,我们之前从后门回来,碰见一名女子拿着这只包袱在和巧儿说话。” “后来才得知她是来找你的,可当时巧儿似乎没有帮她传话的意思,于是她就把包袱交到我手上,托我转交给你。” 这只包袱果真就是柳芸娘的! 记得有一次,柳芸娘提起自己想试试用祖传刺绣手艺做点小买卖。 齐砚就帮她出主意,这么精妙的刺绣手艺不能只用在衣服上,也可以多做一些绣囊、锦帕、丝巾等物件,这样销路才能打开。 看样子柳芸娘是听进去了。 当齐砚从马顺手中接过包袱后,发现里面有几身柳芸娘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另外还有一只绣囊。 在绣囊中,齐砚找到了几百文钱以及一封书信。 这时候齐砚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柳芸娘绝对不会这么晚来找自己,还把辛苦卖刺绣赚来的钱都悉数放在了里面。 随后,齐砚通过书信中柳芸娘的讲述,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安......” 柳芸娘在书信中字字泣血,说出自己是被贾安逼得走投无路,抱着来见齐砚最后一面的心态找到林府。 可惜她最终还是未能如愿,只能留下包袱和书信,却不知道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但是从信中的字里行间不难感受到,柳芸娘是动了寻死的念头,这让齐砚又急又恨,双手慢慢将信纸攥成了团。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只要你一句话,大家绝不含糊!” 马顺自告奋勇地对齐砚保证道。 于是齐砚问他,“贾家酒楼的公子贾安身边,有一个名叫王传的狗腿子,认识吗?” 马顺立刻回答道:“认识啊,那小子不是个东西,平时就喜欢当着我们的面耀武扬威,还常常横行霸道,欠揍得很!” “那就好。” 齐砚对马顺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狠狠收拾王传,只要不出人命随便你们怎么对付他都可以,能办到吗?” “行!” “你对我们有恩,这件事就包在我们几个身上了!” 马顺一脸的痞气,心说要干这种事自己可是拿手得很。 他当即向齐砚保证,一定让王传吃尽苦头,这次非得让他在床上躺个大半年下不了地,否则这件事不算完。 跟马顺交代完后,齐砚赶紧出去寻找柳芸娘,人命关天的事,他一点都不敢耽搁。 如果柳芸娘这次真出了事,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柳芸娘不常进城,齐砚一时间也想不到她究竟会去哪里。 梅州城那么大,他要找起来几乎可以说毫无头绪,只能是碰碰运气。 离开林府,齐砚沿着喧嚣的夜市往南面走,虽然他也不确定柳芸娘是不是真走了这个方向,不过南面有一条河,要是有人想要轻生的话,那里或许...... 齐砚的脑海中有个猜测,但他不敢往深处想,因为他没有勇气面对最坏的那个结果。 当他一路找寻,终于来到河岸边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夜幕中传来了一阵打更人敲响的铜锣声。 齐砚的心顿时一紧,拼了命地往前边跑去。 因为打更人正边敲锣边喊着,“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与此同时,从另一边也闻声赶来一队官差,其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毫不犹豫跳下了河水,朝着河中央游去...... 齐砚紧跟着赶到河岸前,也准备跳,却被两名官差拦住了。 第82章 寻找柳芸娘 官差劝道:“这位公子,你就别下去了,这条河虽然不深,但底下全是水草,稍有不慎就会被缠住。” “就是,你去只会添乱,有我们孟哥在,是肯定能把人给救上来的。” 齐砚一听,顿时想到了孟山。 他知道孟山自从告倒知府徐辛树后,就洗脱了冤屈,从一名被朝廷通缉的嫌犯摇身变成巡城使。 难道刚才跳下水救人的就是孟山! 这时候,齐砚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因为他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那个落水后拼命扑腾的人绝不是像自寻短见的意思。 况且仅从露出水面的身形来看,跟柳芸娘也差得很远。 过不多时,水里的两个人都顺利上岸,而落水者果真不是柳芸娘,而是一个身形矮胖的妇人。 她是喝醉了酒,无意中掉进水里,当场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会被活活淹死。 确认落水的并不是柳芸娘后,齐砚既感到庆幸又觉得空落落的,毕竟柳芸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 “孟山。” “啊,恩公,是你啊。” 孟山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正要整理自己的衣着,就被齐砚直接阻止了。 “你我是过命的交情,不用那么讲究俗礼,以后也别再喊我恩公了。” “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就直接喊我名字。” 孟山惶恐地说道:“恩公言重了,我哪里敢直呼恩公名讳,往后我就以大哥来称呼吧。” 其实两人以年龄来说,是孟山要年长几岁,但他坚持这样称呼,齐砚也就听之任之了。 刚才齐砚的话没错,两人的确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当初在孟山沦为通缉犯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齐砚给了他盘缠支持他去州府,这才有了孟山后来的东山再起。 随后当齐砚遭到袭击时,也是孟山及时出现,帮他化险为夷,这份交情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深厚。 因为现在孟山是梅州城的巡城使,所以齐砚将柳芸娘的事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当他描述柳芸娘的年龄长相后,孟山的反应格外激动。 “我想起来了,原来就是她啊!” “之前我就见过柳芸娘,只是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次我也是在城中巡视,就撞见她被贾家酒楼的少东家贾安调戏,还好我过去的及时,这才没有出事。” 孟山说到这里,两只硕大的拳头就紧紧攥了起来。 “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我就应该先出手教训教训那个该死的贾安,这种富家子弟最不是东西!” 齐砚道:“贾安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芸娘,我很担心她会想不开选择自寻短见。” 孟山得知事情原委后,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表示会跟齐砚一起去找,他还发动手底下的兄弟们一起找,务必在今晚将柳芸娘给找出来。 虽然有孟山等人的加入,但对于偌大的梅州城来说依然显得杯水车薪,只是总好过齐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寻找。 就在齐砚、孟山他们着急忙碌地找寻柳芸娘下落时,马顺带着几个兄弟走进了一家赌坊。 这里乌烟瘴气,吵闹声不断,但无论是怎样的环境,都不会打扰到一个赌徒的兴致。 贾安身边的狗腿子王传,就是个出了名的赌徒,隔三岔五都会来到这里赌个昏天黑地。 今晚他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几把之后,他也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看来你们都是来给我送钱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传咧着嘴大笑道。 旁人吹捧他说,“王传,你这是交了什么好运,怎么玩了五把你能赢四把,这还得了?” “难道你小子真是鸿运当头,挡都挡不住?” 王传愈发得意起来,便直接叫嚣道:“我还真就是鸿运当头了,你们赶紧下注,赶紧下注,别说废话。” 就在王传赌兴正浓的时候,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起初王传并没有特别留意,可当他感觉到这只手越按越用力之后,便立刻皱着眉头转身看了过去。 “这是谁啊?没轻没重的,找事是吧?” 一转身,他才看到是马顺。 王传不屑地嘲讽道:“原来是你这土包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到赌坊里来混了?” “你有钱赌吗?” 马顺回答说:“我们不是来赌的。” “哼,一帮穷鬼,没钱还进赌坊做什么。” 话音未落,王传突然就被马顺等人连拉带拽拖了出去。 出门拐弯,进了黑漆漆的巷子里,王传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劲。 平时他仗着自家少爷贾安的势力,一向看不起马顺他们这几个人,自以为要高人一等。 “嗬,马顺,几天不见长本事了?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找死啊!” 王传痛骂了一声,却猛地看见马顺这几人面色冷峻,眼神中比以往多了一份凶狠。 “去你的王传,你也不过是贾公子身边一条狗而已,你以为你狗仗人势对着我们大呼小叫,我们就真的怕你吗?” “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马顺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王传的底气一下子就给吓没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绝对不敢硬碰硬。 他立刻改成商量的语气,对马顺说,“兄弟,刚才我不过是跟大家开个玩笑,都别误会。” “你们今晚有什么事吗?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 马顺冷冷一笑说,“那还真是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 “噢?快说,我要怎么帮你们?” 他觉得既然马顺是有事找自己帮忙,那就有商量的余地,紧接着腰杆子就重新挺直了起来。 哪知道马顺接下来的话,却让王传大吃一惊。 马顺说:“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麻烦你待会儿挨打的时候,动静小一点,别打扰了别人睡觉,那就不好了。”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们找个好差事,那就是去把齐砚狠狠揍一顿,到时候我家公子肯定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马顺的拳头就往王传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该死的东西,齐砚现在是我们大哥,你还敢找他的麻烦,看我不打死你!” 第83章 就这样错过了 王传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他原本顺风顺水,在赌桌上赢了不少钱。 他打算等把别人的钱都赢光后,就去勾栏听个小曲儿,喝个痛快。 结果噩梦突然降临在了他头上,非但被以前一直瞧不起的马顺等人给按在地上一顿暴揍不说,手里的钱财也都不翼而飞。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但他再次睁眼的时候,都已经天光大亮,街道上早起的人们三三两两从他身旁经过。 “该死的,马顺,这事我跟你没完!” 当王传打算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猛然间感到腰间传出一阵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什么力气也用不出来。 他尝试了几次,始终都没能站立起来,这下彻底慌了神。 “来人,来人,帮我叫个车,我要去看大夫!!!” 马顺在齐砚的面前保证过,这次绝对让王传躺在床上一年半载下不来。 在城中的另一头,齐砚和孟山整整找了一夜,可就是没有找到柳芸娘的半点踪迹。 两人垂头丧气地沿着河岸走着,无意间又回到了昨夜那女子落水的地方。 孟山说:“齐哥,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一晚上找不到,那就继续接着找,总会把人给找出来的。” 他说得很有道理,没消息就说明柳芸娘还是平安的,总比在河面上冷不防找到一具尸体要好得多。 齐砚熬了一夜,此时身心俱疲。 他闻见附近飘来很浓郁的香气,就对孟山说,“你们跟着我都辛苦了,叫大家都来这边吧,我们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要紧。” 这家饺子店就开在河边,上了年纪的老伯一个人忙前忙后,虽然看起来十分辛苦,但他脸上却挂着笑意。 齐砚边吃边说道:“如果城里还是找不到芸娘的话,我打算回乡下去,也许她今天一大早就赶回去了,我得过去确认一下。” 孟山担心齐砚这样不惜体力地奔波,迟早身体会累垮,于是赶紧劝阻。 “齐哥,梅州城离你家路程太远,一来一回很费时间,何况你也不确定人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不如这样吧,我派个人骑快马回去找人,这样会以最快时间将消息带回来,也免去你白跑一踏的辛苦。” 齐砚叹了口气,最终决定接受了这个建议。 之后两人又聊起了最晚上落水的那个女人,并分析如果柳芸娘没有选择投河轻生的话,那么她这一整晚究竟会待在什么地方。 柳芸娘昨晚找到林府的时候,梅州城已经宵禁了,所以她不可能连夜出城赶回乡下去,只可能暂时在城里找了一处栖身之所。 这时,孟山说道:“也许她只是去住店了,待会儿吃完饺子,我带兄弟们挨家挨户地去找,就不信这么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了!” “如果城里别处有什么出人命的消息,这会让也早该传开了,既然没有的话,就说明人还是平安的。”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勇气寻短见,我们应该往好的方面去想。” 孟山这样说是有意在宽解齐砚,好让他心里不是那么沉重。 结果那饺子店的老伯却忽然走过来,说道:“寻短见的人啊,往往是一时冲动所为,等回过神来不想死的时候,却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过昨天晚上那位姑娘的运气不错,她没有死成,看来日后必有后福。” 齐砚从老伯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赶紧追问说:“这位老伯,你说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老伯呵呵笑着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昨晚上看见她站在河边很长时间,即不说话也不走动,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山问。 “唔,让我好好想想,老头子我上了年纪,这记性就越来越差了。” 老伯嘟嘟囔囔地想了好长时间,这才开口说道:“就是落水的女人被救走后,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姑娘就出现在河边了,差不多在那个位置。” 他抬手一挥,为齐砚指明了方向。 齐砚觉得老伯见到的那位姑娘,极有可能就是柳芸娘。 如果老伯记着的时辰没有错,那么当时他和孟山几人正在去别处寻找柳芸娘的下落,结果他们谁也没想到,就在离开河边不久后,柳芸娘才在这里出现。 机缘巧合之下,齐砚就错过了和柳芸娘遇见的机会。 齐砚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柳芸娘的身形样貌和穿着打扮,老伯不接思索地就确认,齐砚口中的这个人就是他昨晚上见到的那位姑娘。 “老伯,那后来怎么样了?芸娘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虽然齐砚迫切想要知道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但很可惜老伯无法给他答案。 那时候老伯也只是偶然间留意到柳芸娘,直到他的饺子店打烊为止,后来到底怎么样,他可就说不上来了。 齐砚大失所望,他曾距离柳芸娘那么近,可现在又是那么的远,他感到十分懊恼。 不过现在他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柳芸娘的确想过要自寻短见,可最终并没有迈出那一步,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哥,我先去城门口问问早上执勤的兄弟们,一有消息会马上告诉你。” 孟山带着几个兄弟吃饱喝足之后,立即往城门口方向去了,大家都在竭尽全力帮忙找人,这让齐砚心中很是感激。 十分疲惫的齐砚走在城中街头,看着迎面走来的男男女女,他陷入了恍惚。 他好不容易终于在城里有了一座自己的房子,也答应在考完童生考试后,就接柳芸娘到梅州城里来住。 可现在呢? 房子是有了,自己也顺利考上了童生,可柳芸娘却离他远去。 想到这里,齐砚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 不知不觉间,他竟来到了明阳书院,而这里早已没有了昨日放榜时的热闹,仅有几名陌生面孔的读书人,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这次考到榜首的齐砚,因为品行不端,流连于烟花柳巷,被贾安直接告到知府那里去了。” “这么一来,齐砚的成绩岂不是有可能作废?” 听到贾安竟然跑去诬告自己,齐砚的两眼登时浮现怒意。 “好啊,贾安,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就找上门来了,这次我要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第84章 复仇从你开始 自从齐砚跟随林承业到明阳书院伴读以来,贾安连同他身边的恶奴王传就对他百般羞辱、刁难。 如果光是针对齐砚一个人,他不至于那么愤怒,还时常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让主仆两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现在那该死的贾安竟然敢动柳芸娘!!! 齐砚感觉心中的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这毫无疑问触碰了他的逆鳞。 在他的授意下,王传已经被马顺等人打得面目全非,手脚折断,一年半载都别想下得了床,这已经是在不触及大梁律法的前提下,能给到王传最严厉的惩戒。 毕竟齐砚不可能真让马顺他们去杀人,而把王传变成一个废人,绝对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百倍! 接下来就该轮到贾安了。 齐砚在书院得知贾安要诬告他之后,并不感到焦急,而是不动声色地回到了林府。 他先是把整件事告诉了林承业,后者听到贾安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立刻表示会全力支持他,决不让贾安得逞。 “那混账贾安,真是厚颜无耻!” 林承业一拍桌子,怒道:“齐砚你放心,你的背后有我们林家护着,贾安算什么东西!” “大少爷,在收拾贾安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让夫人来定夺,请你跟我一道去。” “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事你尽管开口。” 林承业没有二话,当场表示全力支持齐砚。 不过在去面见林夫人之前,齐砚还需要先找到一个人,那就是之前他一直怀疑的巧儿。 一路来到府中丫鬟们的住处,齐砚叫住了正要出门的春桃,并询问巧儿的去向。 春桃能感觉到齐砚的神色跟平时很不一样,再加上大少爷也跟他在一块儿,心里就预感到了什么。 “巧儿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应该是出门采买去了,每日府中的食材都由我和巧儿负责,由于夫人交代了别的事给我,所以今天就让巧儿自己去。” 齐砚听到巧儿正准备离开林府,立刻就追了出去。 林承业和春桃吓了一跳,虽然搞不清齐砚为什么那么着急,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并紧紧跟上。 当齐砚赶到府门前,巧儿正挎着一只篮子,跟后厨两名下人准备出门。 “巧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齐砚一个箭步赶上,直接拦在她的面前。 巧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反应明显有些紧张。 “我.......” “我们正要去街市上采买食材。” 她身后一名伙计回答道。 巧儿赶紧点点头,却心虚地不敢抬头迎上齐砚的目光。 “这点事让他们两个自己去,你得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 齐砚说话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更像是一种命令。 巧儿明知故问,“齐哥,这样恐怕不行,要是被夫人知道了会责罚我的。”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事,可不只这些,现在就跟我回去见夫人吧。” “其实这件事早该做了,只是我们一直在给你机会而已,但很可惜你却执迷不悟。” 看齐砚这架势,巧儿心中已经有七分惧色,再听到说要去见夫人,她就更加害怕了。 “什么事需要去见夫人,巧儿......巧儿我不明白。” 春桃不忍看到这一幕,但她之前听从齐砚的叮嘱一直暗中留意巧儿,她看得出来巧儿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且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 “巧儿,你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不要再有所隐瞒了,等见了夫人之后你老老实实说出实情才是正道。” “你说我隐瞒什么了?我听不懂!” 巧儿瞪了春桃一眼,换做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厌恶的表情来对待春桃的。 在林府,春桃是最关心最保护她的人,可现在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巧儿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林承业见状,想起童生考试前夜那两碗被下了药的鸡汤,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他们还担心冤枉了好人,所以没有立刻把巧儿抓起来,可从她如今的表现来看,绝对没有可能冤枉了她。 “巧儿,我们林家绝不容许有人吃里扒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就别再装下去了,否则就要遭受些皮肉之苦。” 林承业一发话,巧儿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她越是这样遮遮掩掩不肯坦白认错,林承业的心头就越痛恨。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来人,给我掌嘴!” 大少爷金口一开,站在边上的下人们不敢违抗,立刻上去狠狠扇了巧儿几巴掌。 一直打到巧儿面颊通红,这才停了下来。 齐砚上前问道:“昨天晚上,芸娘专程跑来林府找我,你明知道她想寻求帮助,却故意打发她走,没把事情告诉我。” “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巧儿眼见抵赖不掉,就狡辩道:“那女人来历不明,林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的,要是谁都像她这样说让给人带话,我就要听她的,那岂不是乱了规矩?” “老爷和夫人一向不喜欢闲杂人等在林府附近出现,我这也是照规矩办事。” 她说得理直气壮,还把老爷夫人都搬了出来。 谁知齐砚听后却抡起大手,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没能站稳。 之后齐砚也没多废话,直接让人一路押着巧儿去见林夫人。 正在祠堂诵经的林夫人,远远瞧见林承业、齐砚、春桃等人风风火火赶来,这阵仗就非同寻常。 来到近前,林承业主动向林夫人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者登时大吃一惊。 “什么!在鸡汤里下了药?” 林夫人的目光从诵经时的悲悯之色转而变得凌厉而凶狠。 她可是最关心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现在冷不防听说有人居然在儿子的鸡汤里下药,两颗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 “巧儿!!!” “你快如实招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我今天一定拿家法伺候,让你知道知道我林府的家法到底滋味如何?” 林夫人大为光火,吓得巧儿脸色煞白,赶紧跪了下去。 第85章 证据确凿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巧儿犯下的罪行,直接触及到了最禁忌的底线。 林夫人又爱子如命,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对儿子不利,更不用说是自家府里的丫鬟了。 齐砚将一些细节详情又跟林夫人如实禀报之后,林夫人越想越觉得后怕。 “自己的家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小人,我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要是真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巧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在林夫人的厉声质问下,巧儿回答道:“夫人息怒,巧儿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两碗鸡汤是春桃姐姐送去大少爷房间的,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竟然还想着推脱罪责,并有意无意地往最关心她的春桃身上泼脏水。 齐砚知道巧儿已经弥足深陷,无法回头了,他也不会再对这样一个人手下留情! “夫人,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绝不冤枉好人,只需要拿出事实证据让她无话可说,看她到时候还怎么狡辩!” 林夫人知道齐砚既然这么说,那心里肯定有了主意。 于是,她问道:“齐砚,你打算做什么就做吧,今天由我做主,保证无人胆敢颠倒是非黑白!” 齐砚先看向了春桃,向她问起这几天巧儿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春桃点头答道:“这几日巧儿的确有一些奇怪之处,就比如说她往日里十分勤俭,但最近却时常花钱大手大脚,还给自己添置了不少衣物、饰品,价格都不便宜。” “她还说要请我们几个小姐妹去城里最好的贾家酒楼吃饭,让我们也见识见识有钱人都是怎么享受的。” “另外,巧儿平时虽说有些懒散,但乖巧听话,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屋子,正当我好心帮她把被褥拿出去晾晒时,她却突然大声吼我,让我以后不要随便碰她的东西。” 春桃说起这件事,心里还很难受,她印象中的巧儿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林夫人听后,点着头说道:“春桃,你与巧儿情同姐妹,又同住一屋,你说的话我没道理不信。” “看来巧儿身上果真有问题,这是毫无疑问了,只是现在要如何找出确凿证据,来指证她犯下的罪行呢?” 齐砚马上提醒道:“夫人,我猜想巧儿那么紧张春桃动她的被褥,应该是因为被褥下面她偷偷放了一些东西,只要现在去搜一下她的床铺,相信就能找到证据。” 林夫人立刻命人去找,果然发现了藏在被褥下的一只长方形木匣。 下人将木匣带回来后,林夫人问巧儿,“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巧儿回答说,“回夫人,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平时我拿来装些零钱和梳子之类的,这里没有秘密。” 林承业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胡扯,直接拿起木匣将它打开。 结果木匣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在场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除了齐砚以外。 林夫人看向他说,“似乎原本藏在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她提前转移到了别处,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这个问题丝毫难不倒齐砚。 只见齐砚用目光盯着巧儿,然后命人将先前巧儿拎着准备去街市的篮子拿来。 他当着众人的面,先是拿开了竹篮上盖着的一块麻木,然后就发现了下面藏着的秘密。 春桃见到篮子底下的金钗、金饼还有银子,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巧儿,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林承业大声质问,“你从府里偷的?” 齐砚这时站出来为巧儿解释,“篮子里这些财物倒不是她监守自盗,而是应该从别处获得,少爷你看这只木匣上的祥云纹饰。” 经过齐砚的指出,林承业认出这只木匣应该是出自城中一家名为姚记的金饰铺子。 “嗯,果然是姚记,这里面卖的东西可不便宜。” 林夫人也进一步确认,木匣上的纹饰是姚记独有的标志。 齐砚继续说道:“从篮子里搜出来的这些金饰原本就放在木匣里,巧儿趁着要外出采买的机会将它们悉数带出,我猜她应该是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暴露,所以想找机会携款私逃。” “至于她为什么要在我和大少爷喝的鸡汤里动手脚,应该是受人利诱指使,光看对方肯对一个小丫头付出这么多钱财,就知道其居心叵测!” 林夫人对巧儿的行径深恶痛绝,再三质问下才终于让后者开口承认,自己的确是受人指使才干出这种事。 “夫人恕罪,我只是下了一些令人腹痛、昏睡的药而已,并不会要了大少爷和齐砚的命,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我知错了!” 巧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却看起来并不像是真心悔悟,因为她到现在为止依然不肯交代指使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春桃苦劝道:“巧儿,不用怕,无论那个人是谁,你现在必须要说出来,这样我才能请求夫人对你从轻发落,否则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很可惜巧儿执迷不悟,还心存幻想地说,“春桃姐姐,那个人的名字我不能说,他答应我以后会娶我过门,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我不想一辈子留在林府当小丫鬟啊,我也希望能嫁入豪门,到时候就可以扬眉吐气,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就在这时,管家阿福匆匆来报,“夫人,衙门口来人了,指名道姓要齐砚过去接受审问。” 齐砚早料到会有这一步,肯定是贾安在知府面前信口雌黄。 “夫人,大少爷,是贾安蓄意针对我,想让官府取消我这次童生考试的成绩,我必须过去看看,澄清自己的清白。” “另外,我怀疑指使巧儿对大少爷和我下手的幕后主谋,应该也是贾安无疑,但眼下必须要拿到巧儿的亲口证词,我们才能反戈一击。” 说起贾安,上次他故意引林承业去醉烟楼,想要让林承业沉溺在花天酒地之中,其心可诛。 林夫人断然向齐砚保证道:“齐砚,你放心去府衙,我这里一会儿就把巧儿和她供出的证词都给你送过去,替你作证!” “我林府的家法也不是吃素的,保证让她开口求饶为止!” 第86章 对簿公堂 梅州城,知府衙门。 贾安今天一大早先去书院放出风声,说齐砚过往品行不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简直是个卑劣到极点的人。 紧接着,他就直接跑到了知府衙门,向新任知府举报齐砚的种种罪行,希望官府能够取消后者的考试成绩。 眼下,贾安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齐砚出现,于是便对知府说道:“大人,这齐砚太不是东西了,仗着有林府在背后给他撑腰,他就敢如此怠慢,明知大人传他问话,居然还敢拖拖拉拉!” “按我说,不如就派出一队捕快直接去林府抓人,谅他林家人也不敢胆大包天,公然跟官府作对!” 新任知府孙仪才刚刚接任徐辛树的知府之位,加上又不是梅州本地人,所以跟林家的关系并不熟络。 贾安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在新知府面前拼命煽风点火,希望造成一种林家在本地实力极大,没有把知府放在眼里的假象。 孙仪笑眯眯地说道:“贾公子,言重了,如果真是照你所说,那个齐砚是个寡廉鲜耻的风流书生,那也不过是在品行方面有所缺陷,但算不上是什么罪行。” “至于是否要取消他童生考试成绩,且等他来了之后当面对峙,本官自有决断。” 初来乍到的孙仪不会蠢到随意得罪林府的人,尤其是听说林员外已经将齐砚视作林府的门客,那就等于跟外面所有人说,他是齐砚的靠山。 贾安很不甘心地接着说道:“大人,这个齐砚奸诈狡猾,待会儿他肯定会胡搅蛮缠,巧舌如簧,您可千万不要被他带到沟里去。” “你难道以为本官这么笨吗?” 孙仪没好气地反问他。 贾安赶忙摇了摇头,“大人误会了,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齐砚干了很多伤风败俗的事情,简直就是我们读书人的耻辱,请务必要对这种人施以严惩!”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齐砚的声音,“贾安,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却跑来衙门告我的刁状,还打扰了知府大人的清静,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齐砚终于赶到了这里,孙仪迅速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人仪表堂堂,浑身透着英武之气,倒不像是贾安口中所形容的那么不堪。 在说明找齐砚来的理由后,孙仪问道:“齐砚,有人告你时常流连烟花柳巷,做些伤风败俗之事,你可承认?” “我不认。”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去过城中勾栏?” “有。” “既然承认去过,刚才又为什么不认?” 齐砚笑着回答道:“大人,我去勾栏又不表示我就是去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眼见齐砚面对孙仪的审问对答如流,贾安气不过地说:“齐砚,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之前在勾栏喝花酒,调戏人家姑娘还有跟人打架的事情数不胜数!” “你还嗜赌成性,曾经因为欠下赌资被人打得满街逃窜,这些事情我可清楚得很,你就算想要抵赖也没用,我这里有证人可以证明!” 孙仪点着头问齐砚,“听见了吗?这位贾公子说有证人,既然他都告到府衙来了,这件事自然要差个水落石出。” “大人说得极是啊!” 贾安见缝插针地补充道:“要是齐砚这样品行不端的人成为梅州童试榜单的第一名,简直是梅州百姓的耻辱,也是凉了诸多读书人的心呐!” 他说得慷慨激昂,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为了梅州百姓着想,实际上他只是不甘心被齐砚踩在脚下,纯粹蓄意报复而已。 齐砚摇着头说,“大人,既然我已经在这儿了,倒是也想看看到底什么人在蓄意污蔑我,不如就把所谓的证人请上来吧。” 虽然齐砚心知肚明,前身的确去过勾栏喝花酒,也到过赌坊找乐子,以往的风评属实不怎么样。 但今时今日他站在公堂之上,可就没有认怂的道理,不管接下来出现的证人是谁,他都要好好辩一辩。 在孙仪的许可下,贾安将他带来的证人叫了出来。 这是一名俏丽女子,名叫嫣红。 贾安得意扬扬地介绍道:“这位嫣红姑娘在勾栏唱曲,她可以作证齐砚经常去她那里寻欢作乐,干出过很多为人所不齿的勾当。” 孙仪朗声问嫣红,“果真如此吗?” 嫣红一双美眸瞥了齐砚片刻,然后用娇滴滴的声音回答道:“禀告大人,齐公子的确是熟面孔。” 孙仪和贾安同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对孙仪来说有证人,那么这件事就好办了,之后就算林家的人要维护齐砚,也不占理。 而贾安自然是希望看到齐砚的成绩被取消,这样他就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 齐砚淡定地站在原地,并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这位嫣红姑娘的相关记忆。 他得知道自己的前身跟这位嫣红姑娘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这样也好在接下来面对各种指控时,及时做出反驳。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嫣红在这个时候说道:“不过,齐公子已经很久没来我那儿了。” “听说他现在在明阳书院求学,还考上了秀才呢!” 贾安没好气地提醒道,“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大人是要你说齐砚在勾栏干出过哪些为人所不齿的行径?” 嫣红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确定地回答说,“为人所不齿的事,那还真没有。” “齐公子每次来都对我们这些姐妹很好,时常会买些水果、糕点还有糖炒栗子之类的给大家分着吃,他出手大方,很有气度。” “另外,他对待我们也很彬彬有礼,从不强迫,所以姐妹们都很愿意做他的生意呢。” 贾安听到这些,顿时脸色都绿了。 他找嫣红来,是为了控诉齐砚的种种劣迹,而不是来说齐砚好话的。 “嫣红,你这样说岂不等于齐砚是个好人?” 孙仪开口道。 “对啊,齐公子真是个好人,有的客人喝醉酒之后动辄打骂,姐妹们叫苦不迭,但齐公子酒品极好,从不粗鲁。” 嫣红这个证人居然直接反水,一个劲儿地说起了齐砚的好话。 第87章 下面该我了 贾安直接给看傻眼了,心说自己这是找了个什么人过来。 来之前说得好好的,要使劲往齐砚身上泼脏水,管他干过没干过,反正那些龌龊恶劣的事情都扣到他头上就对了。 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嫣红为什么要帮着齐砚说话? 贾安搞不明白,甚至就连齐砚也不明白。 在嫣红的口中,齐砚这个人不仅人品好,酒品也好,在勾栏很有人缘,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 孙仪听到这里,严肃地质问嫣红,“这里是公堂,你说的每句话都要属实,不可撒谎,明白吗?” 嫣红立刻保证说,“回大人,小女子只是个弱女子而已,绝不敢在公堂之上信口开河,刚才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 “唔,既然如此,那么足以说明齐砚并非劣迹斑斑。” 孙仪看向贾安,捻须说道,“像齐砚这样的才子,在勾栏纵情声色也情有可原嘛,古来有多少文人骚客都喜欢流连风月,实乃人之常情。” “何况刚才嫣红姑娘也亲口证实,齐砚已经很久不去勾栏了,说明他如今潜心向学,实在是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啊!” 孙仪三两句话,就把这件事给定了性,贾安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本想借嫣红之口,把齐砚的名声彻底搞臭,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适得其反,让他心里气闷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即便如此吧,但还有一件事他终究抵赖不掉!” 贾安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于是又搬出另一件事继续控告齐砚。 孙仪无奈叹了口气,他想着这件事应该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结果贾安竟还不依不饶,这不是耽误他休息吗? 但就算心里不快,他还是得摆出一副勤政爱民的形象,耐着性子听贾安继续说下去。 “大人有所不知,齐砚在家中与二嫂怀有私情,这件事不仅有悖公序良俗,而且还很有可能牵扯到一条人命!” 贾安堂而皇之地道出这么劲爆的消息,除了此时公堂之上的人,就连站在衙门口旁听的城中百姓都一个个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齐砚与二嫂有染,这种事情也能随口说出来的吗?难道真有这种事?” “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啊,谁会干出这种丧良心的腌臜事来,我可不信!” “你不信有什么用,人家贾公子既然敢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这么说,想必他肯定有真凭实据。”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也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总而言之,贾安的这次控告实在语出惊人,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 齐砚早就看清贾安的无耻面目,他会拿自己和柳芸娘之间的事做文章,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刻齐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暗自高兴贾安自己主动就牵扯出了柳芸娘,这反而让他之后的反击变得顺理成章。 孙仪愣了半晌儿,才开口确认道:“贾公子,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身边的仆人王传,曾去过齐砚所住的乡下,他向村子里的人打听关于齐砚和他二嫂的事,大家都这么说。” “柳芸娘嫁到齐家不过两天,丈夫就患了急症暴毙身亡,之后齐砚就把柳芸娘接到自己家里住,两个人孤男寡女很难不做出越轨行为。” “何况再回头细想,齐砚他二哥死得莫名其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贾安这样说可不光是控告齐砚品行不端,他这是要把二哥的死也算在齐砚头上,那可就变成了一桩命案。 等贾安信誓旦旦说完之后,孙仪往齐砚这边看了过来。 “齐公子,你怎么说?” 有了先前的经验,孙仪更加不会贸然武断地做出判断,他得先向齐砚问清楚。 齐砚回答道:“大人,贾安的话全是无稽之谈!” 接着,他将柳芸娘如何受大哥大嫂欺负,独自一人在乡下如何艰苦生活,以及为什么要将柳芸娘接到自己家里住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孙仪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对齐砚给出的解释深以为然。 门口的百姓们听到整个事情的缘由,也不禁为柳芸娘的遭遇黯然神伤。 试问一个远嫁他乡的女子,才过门没两天自己男人就突然暴毙,随后的日子她受尽亲戚欺辱,被骂做累赘,这样的处境光在脑海中想象都会觉得特别压抑。 柳芸娘的不幸激发了大家的同情心,孙仪也觉得齐砚所说没什么问题,说他和柳芸娘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未免太过牵强。 贾安不依不饶地扬言道:“大人,您可千万不要被这小子给欺骗了!我的仆人王传马上就到,他可以证实齐砚和柳芸娘之间的私情属实!” 话音刚落,门外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贾安要等的人终于到场,他现在对王传寄予厚望,只要后者能现身说法,指明齐砚和柳芸娘之间怀有私情,那么齐砚就绝对不可能再次侥幸脱罪。 可是他却不知道,王传早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贾安定睛一看,躺在担架上的这个人面颊红肿,嘴歪眼斜,一张嘴半张半闭着,还不时从嘴角流出口水。 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连话都说不清楚,贾安险些没看出来这竟然会是王传。 “这是怎么回事?” 贾安问到王传家里把他抬过来的人,后者摇着头回答,“我们也不知道啊,进了王传家就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开始还以为他死了呢!” 王传自己一个人住,他被马顺他们暴揍之后,还是马顺叫来大夫给他治的伤,但没有人知道在王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安连问了王传好几遍,但马顺的拳脚都是往他脸上招呼的,短时间内他绝对无法开口说话。 “王传,到底是谁打的你?” “唔,唔唔唔唔......” 王传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但实在是含混不清,什么也说不清楚。 齐砚走向贾安,冷峻的面庞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冷冷说道:“贾安,你的戏唱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第88章 今天你跑不了 贾安不知道齐砚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他却不敢迎上对方的目光。 王传突然出事,让他的如意算盘彻底破碎,孙仪看上去也懒得再作理会。 原本孙仪也是看贾家在梅州城有一定影响力,所以才对贾安比较重视,但现在贾安拿不出人证物证,就要诬告齐砚的不是,那就太过分了。 “贾公子,你的这个人证看起来连正常人都不算,根本无法上堂作证,你要是拿不出其他证据,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孙仪说完,还不忘冲着齐砚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秉公处置,绝对没有跟贾安沆瀣一气。 贾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灰头土脸地准备离开。 但齐砚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站住!”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既然你没戏唱了,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贾安皱起眉头,说:“齐砚,今天是你运气好,我迟早可以再找到证据,把你跟柳芸娘之间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公之于众!”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他不提柳芸娘还好,一提就只会让齐砚怒气更盛。 “没有下次了,贾安,这世上不光只能你告我,我也可以告你的。” 齐砚说完,对孙仪说道:“知府大人,我要告贾安欺凌民女以及指使林府丫鬟,对林家大少爷林承业和我下毒!” “啊?” 孙仪大吃一惊,心说怎么事情还有反转,现在变成齐砚控告贾安了。 当着贾安的面,齐砚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目的,他知道这个时候贾安心里肯定害怕。 “齐砚,你说的这两条罪状可不轻啊,那么你也一样需要拿出证据才行。” 孙仪提醒道。 “大人放心,我不仅有人证也有物证,绝不会想贾安一样信口胡诌,凭空诬告!” 齐砚说得言辞凿凿,眼神更是炯炯发光,让孙仪还没有见到人证物证,就对他说的话有一种明显的信任感。 贾安心里发怵,但表面上还是装出无辜的表情,指责齐砚是蓄意报复。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林承业带着几名府中下人,将巧儿押了进来。 这一次,轮到齐砚拿出真凭实据来控告贾安了,而且看起来他的证据更加实在,让人看得见摸得着。 孙仪眼见林家大少爷都来了,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所懈怠。 因为这件事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林家和贾家之间的冲突,那么他这个初来乍到的知府处理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承业将巧儿一把推到了贾安面前,没好气地说:“好你个贾安,竟敢算计到我们林家头上来了!” “你用钱财引诱巧儿为你办事,还说只要在我和齐砚的吃食中下毒,让我们去不成童生考试,等事成之后你就娶她过门,当你的一房小妾。” “我说得对不对?” 齐砚接着说道:“巧儿既然都被带来这里,就说明她早就把你跟她之间的事交代清楚了,你现在想要抵赖也不行!” 贾安的脸色越变越差,他怨毒地白了巧儿一眼。 要怪只能怪他选了这个笨女人,以为可以算计齐砚和林承业,结果事情非但没有办成,现在还变成了出面指认自己的人证。 但贾安不甘心,他矢口否认一切。 “大人,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 “这个女人是林府的人,当然会听从林承业的指示出面诬告我,这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要害我啊!” 贾安竟然无耻地开始贼喊捉贼,故作冤枉起来。 齐砚只觉得好笑,因为贾安再怎么耍无赖,今天也在劫难逃。 “我说过了,我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齐砚将一并带来的那些财物,全部一件件丢在贾安面前。 “这些财物都是你送给巧儿的,现在人赃俱获,你还不认?” “巧儿,你当着知府大人的面,把在林府坦白的一切重新说一遍,你只有老老实实坦白,才能为自己赎罪,我也可以向大人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林承业也说道:“不错,你毕竟是我们林府的人,你好自为之。” 巧儿浑身战栗着,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下贾安彻底没招了,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看着自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被齐砚给告了。 但这还没完,齐砚紧接着当堂亮出柳芸娘留给他的书信,交给孙仪审阅。 孙仪认认真真读完,心中再无疑虑。 这贾安不仅指使巧儿对林承业和齐砚下毒,还带着家仆王传对柳芸娘欺压威逼,诸多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有围观的百姓看不下去了,直接破口大骂道:“贾安,你这个无耻之辈,真是给我们梅州人丢脸!” “混账贾安,不要以为你仗着你爹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不怕你。” “他做了这么多坏事,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跑来府衙诬告别人,这种人真该死!” 贾安的行径引起了公愤,百姓们都对他嗤之以鼻。 孙仪感受到民意,当即下令道:“来人,给我把贾安拿下,等他交代清楚之后再择日发落,严惩不贷!” 惊堂木应声而落,贾安这次彻底输了。 百姓们纷纷自发鼓掌喝彩,为贾安这样的人得到应有下场而欢欣鼓舞。 “齐砚,你......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贾安被衙役押出去的时候,还在不甘心地咒骂齐砚,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悔改的。 林承业对孙仪说:“孙大人,我看你人不错,希望你能秉公执法,对贾安这样的败类绝不能手下留情。” “是,那是自然,本官心里有数。” 孙仪笑呵呵地回答道。 现在贾安、王传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齐砚的心里却反而空落落的。 他顺利为柳芸娘报了仇,可接下来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 如果再找不到柳芸娘,他真的要疯了。 当齐砚和林承业一同迈出知府衙门时,孟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往这边赶了过来。 他边跑边喊道:“大哥,有消息了!” 第89章 远去京师 齐砚赶忙上前拽住马缰,让孟山把消息告诉自己。 孟山说道:“我带着几个兄弟先是询问了在城门口当差的同僚,他们说早上有几辆马车出城往北走了,似乎看到其中一辆马车里坐着的人跟柳芸娘很像。” “之后我们便出城,往北追赶过去,一路上我的马快,将其他人都甩在后面,赶了半天路程后终于被我追上了那些马车。” 齐砚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看到芸娘了吗?” “跟她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 孟山重重点着头,并回答说:“见到了,当时柳芸娘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不过那些人不让我们说话,他们人多势众,光是在马车旁随行护卫的就有二十多人!“” “至于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却不好说,人家也不愿透露。” “但我感觉那些护卫应该是军营的人,因为我能看出对方腰上挂着的直刀是大梁军中专属的兵刃,也许带走柳芸娘的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军营? 大人物? 齐砚陷入深深的困惑中,因为柳芸娘只是一名普通的民间女子,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人带走她呢? “难道是掳掠民女?” 齐砚很担心柳芸娘的安危,此时脑海中所能想象到的全是些不好的结果。 孟山却说,“我觉得不像。” “那伙人身形威武,很有气魄,不像是会干出卑劣勾当的小人,而且柳玉娘好端端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受到任何束缚。” 说着,孟山从怀中取出一支发钗,交到了齐砚的手中。 这支发钗是上次他回乡下时,亲手送给柳芸娘的礼物。 “你怎么得到这支发钗的?” “当时我没能跟柳芸娘说上话,就被那些人轰走了,不过我还是在后面偷偷跟了一段路程,然后就在马车行进过的地面上发现了这支发钗。” 齐砚顿时松了口气。 因为他跟柳芸娘心意相通,所以立刻就猜到,这是柳芸娘故意留给自己的。 她想告诉齐砚,不用为她担心,她也没有危险,只是整件事发生的实在突然,来不及说清楚来龙去脉。 齐砚问孟山,“你知道车队去往哪个方向吗?” “他们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我想最有可能的去处也许是京师,我听几名护卫说话的口音,就像是来自京畿地区的。” 齐砚小心翼翼将发钗收好,跟孟山道了声谢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猜想柳芸娘大概是有什么奇遇,对方用这么大阵仗护送后者进京,至少人是绝对安全的,只是这么一别,两人真不知道马上时候才能够重逢团聚。 几天之后,知府衙门贴出告示,公布了对贾安和巧儿两人的处置结果。 贾安被取消了童生考试成绩,也被剥夺了秀才身份,在受了杖责二十之后被放回了家。 这还是贾家求爷爷告奶奶,动用了不少钱财关系后,才为贾安求得了一个从轻发落的机会。 不过他们家必须在城中舍粥一个月,以此作为抵消贾安过错的交换条件。 这一条还是孙仪在征求他意见后,他特意强调加上去的,也算是为城里那些穷苦人家争取到了一些福利。 至于巧儿的下场,则是被永久逐出了林府,但谅她最终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又是受到贾安的威逼利诱,所以准许她永远离开梅州地界。 像她这样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离开林家这样的靠山,日后的生活想必会非常凄惨,这已经是对她非常严重的惩罚。 就在贾安被打得半死,一路受尽城中百姓嘲笑和谩骂的同一天,齐砚也如愿以偿地搬进了林夫人为他安排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并不算很大,但闹中取静,坐落于林府和明阳书院之间,这大大方便了齐砚的日常出行。 他独自走在新家的院子里,心中无限怅然。 这时候要是芸娘陪伴在身边就好了,她要是知道有了这样一个宽敞又漂亮的新家,肯定会非常高兴。 可现实是,齐砚只能孤身一人在新家里生活,难免少了一些温馨和烟火气。 在将行李都摆放好之后,齐砚起身出门。 顺利获得秀才身份后,他就可以去参加科举考试了,但在那之前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去林雨柔开的林家铺子里帮忙。 毕竟如今他算是林家的门客,给帮忙出出主意,干点活也是分内之事。 至于酬劳那也是水涨船高,足够让齐砚一个人在梅州城过得很好了。 在他前去林家铺子的路上,前方不远处忽然有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被餐馆的伙计给轰了出来。 “没钱吃什么饭,快滚吧!” 男孩矮小的身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喊叫。 “哎呦!” “疼!” 齐砚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对劲,怎么那么熟悉? 他连忙上前扶起小男孩,这才意外地发现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齐铁柱的儿子虎子。 齐砚眼见大侄子被人欺负,就立刻板起脸来,倒想问问那伙计究竟为什么那么凶狠。 “刚才是谁欺负我家虎子,自己站出来!” 餐馆里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几名伙计也往这边迅速围了过来。 “是我轰他出门的,那又怎样?” 一名伙计没好气地回答道。 齐砚盯着他说,“孩子岁数还小,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动手?” “你以大欺小,就应该给我大侄子道歉!” 伙计斜了一眼,不屑地说:“这穷小子是你大侄子?那你就应该看管好他,别让他随随便便乱跑,这里你们又吃不起!” “谁说我吃不起,我娘给我钱了,不信你看!” 虎子一脸不服气地从破裤兜里掏出两文钱,顿时引来餐馆伙计们的一通嘲笑。 “穷小鬼,你开什么玩笑,这点破子儿只能买门口的半张烧饼,快滚快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到了这个份上,齐砚还偏就不走了。 虎子受到这样的欺辱,自己这个当叔叔的怎么能忍? 今天非得给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们一点教训不可! 第90章 你们可别后悔 齐砚拉着小虎那胖乎乎的手,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伙计,直接往里面走。 在找了张空桌坐下之后,先前那名态度恶劣的伙计追了过来,并驱赶道:“嘿,让你们走听不见是吧?” “你既然认识这小孩,就更应该带他回去好好管教,这里是梅州城不是穷乡下,谁都要守规矩!” 齐砚抬头看向伙计,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是进来吃饭的。” “吃饭?” “我们鸿福楼可不是收容你们这种穷人的地方。” 伙计撇撇嘴,俨然一副欠打的嘴脸。 他看到小虎兜里就只有两文钱,自然而然地认为齐砚也是个穷鬼而已,鸿福楼在城里算数一数二的馆子,连带着这里的伙计也自觉高人一等。 伙计大言不惭,让齐砚觉得十分可笑。 明明自己不过是个在餐馆打杂的下人罢了,却也学起了仗势欺人这一套。 他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穷人?” “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们在这里吃不起饭?” 被齐砚气势汹汹地当场质问,伙计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可没见过有哪个穷人敢这样底气十足地说话。 这时候,伙计才想起来打量齐砚的仪表穿着,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眼前这人仪表堂堂,身上的衣着虽然并不华丽,但也干净光鲜,举止又有读书人的气质,绝对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身。 只是......身边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实在是穷酸的可怜,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 伙计有些摸不准齐砚的身份,谁家又没有几个穷亲戚呢? 万一得罪了不好惹的人,不说会不会给馆子造成影响,也得避免给自己招来麻烦。 “客官,想吃饭可以,不过按照咱们鸿福楼的规矩,点完菜后得先付钱,可否?” 这边的吵闹声引起了鸿福楼掌柜的注意。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假笑,虽说是做到了笑脸迎客,但这种笑容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齐砚一听要先付钱,就不解地问道:“要先付钱的这个规矩,是一直如此还是临时想出来的?” “我怎么没瞧见这里吃饭的人,有谁先付了钱的?” 面对齐砚的质疑,这名掌柜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鸿福楼做的九成都是熟客生意,先付钱这条规矩只针对新客,那些老主顾们自然是不需要的。” 这么解释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小虎挨着齐砚身旁,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传出不太争气的咕噜声。 齐砚知道小虎肯定饿极了,所以便对掌柜说,“好说,我这人向来喜欢照规矩办事,先给我上几道你们鸿福楼的招牌菜,让我尝尝是不是名副其实。” “只是,我今天出门没有带着那么多钱,一会儿你派个伙计去林家铺子取去,也就没几步路的事。” 然而,一听齐砚说没有带钱在身上,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名伙计阴阳怪气地说道,“掌柜的,我早就怀疑这两人想来咱们这吃白食,瞧他穿的这身衣服还挺人模人样,说不定是从哪里偷来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当即夸奖道:“嗯,小子,算你机灵。” “记住喽,把眼睛都放亮点,绝不能让这种泼皮无赖到我们鸿福楼招摇撞骗,想在这里吃白食连门都没有!” 齐砚沉声道:“掌柜的,你这是骂谁呢?” “哼,骂的就是你,吃不起就给我滚出去,还搬出林家铺子来糊弄我,以为我会上当吗?” 掌柜翻脸比翻书还快,身边的伙计帮腔道:“就是,林家铺子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林家大小姐亲自开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沾边?” 齐砚听到之后,真是哭笑不得,他原以为这个掌柜的起码要比伙计懂事,没想到也是个势利眼。 “我们不是骗子,我三叔可有本事了,他在城里给大户人家公子当老师,可厉害着呢!” 虎子听掌柜跟伙计喊他们骗子,登时就不乐意了。 但无论他说什么,人家只当是孩子的胡言乱语,全然不当一回事。 齐砚今天出门是为了去林家铺子,身上自然不会带很多钱,现在这反倒是变成掌柜跟伙计怀疑他吃白食的理由。 他也不想争辩,当即提出可以让掌柜派伙计去林家铺子当面确认,问问有没有他齐砚这一号人。 掌柜却说道:“咱们可不白费这个劲,你还是赶紧带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出去吧,免得影响了周围其他客人的食欲。” “要是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名伙计则直接威胁道:“还不快滚,非要等我去报官,抓了你们这两个骗子不成?” 虎子被伙计严厉的恐吓当场吓唬,他又怕又饿,豆大的泪珠从他圆润的面颊上缓缓淌下,看起来格外可怜。 齐砚怒道:“这样不行那也不行,这就是你们鸿福楼的待客之道吗?” “我已经给过你们纠正错误的机会了,既然你们还是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到时候可别后悔!” “嗬,你还敢反过来威胁我们?我看你这人脑子有病,掌柜的,别跟他废话了,让我带人把他们轰出去再毒打一顿!”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我们鸿福楼撒野!” 这边的吵闹愈演愈烈,齐砚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现在就算他不想也没用,人家可是扬言要准备动手了。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门口走进来几名衣着华贵的男人,当先迈进门的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 他进来之后立刻侧身做了个恭迎的姿势,随后进来的是个虽身穿便服,却依然显得官派十足的男人,而这张面孔齐砚十分熟悉。 “孙大人,里边请!” “今天您能亲临鸿福楼,实在是令这里蓬荜生辉!” 矮胖中年人原来是鸿福楼的老板,名叫徐守财,而他今天要专门在酒楼招待梅州知府孙仪。 原本正发愁没人能当场给自己证明的齐砚,一看到孙仪进来,顿时底气十足。 他猛地将桌上一只瓷碗摔碎在地上,指着伙计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齐砚,没听说贾家酒楼的少东家贾安是什么下场吗?” 第91章 天大的面子 齐砚故意大声喊出自己名字,这一招果然奏效,孙仪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不过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鸿福楼老板徐守财。 这人其貌不扬,矮矮胖胖,但发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捣乱,却健步如飞地赶了过来。 那身形动作,堪称矫健。 “是谁在鸿福楼闹事?” 掌柜马上向徐守财禀明情况,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污蔑了齐砚一通。 徐守财不满道:“这样的人怎么还让他们坐在这里,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做事的?” “他故意把林家搬出来吓唬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那他要是说认识知府孙大人,你们是不是也要相信?” 正当徐守财训斥自己手下时,孙仪从他身旁经过,直接坐在了齐砚对面。 这个举动让徐守财大惑不解,慌忙小声提醒道:“孙大人,我专门在二楼为您留了最好的雅间,您犯不着跟这个骗子坐在一起。” 谁知孙仪却充耳不闻,眼里只是兴致勃勃地盯着齐砚。 “齐公子,我本打算去找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真是巧得很。”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不如咱们边吃边聊?” 孙仪满面笑容,态度又很客气,徐守财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说这小子是来吃白食的吗? 怎么感觉孙大人跟他关系很好的样子? 难道这次真的看走眼,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刹那间,各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掌柜和伙计的脑海里,这场面就是打死他们也实在难以预料。 他们口中的骗子居然跟知府孙大人相识,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吗? 如此巧合的事情,还真就被他们给撞见了,这下连徐守财都有些慌了神。 齐砚对孙仪说道:“孙大人,实在不巧得很,我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吃饭,不过他们却想把我轰出去,我看我还是快点走为好,免得打扰了大人的雅兴。” “啊?是谁要轰你出去?” 孙仪立刻板起脸,十分不满地追问道:“在我治下,难道还有人敢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这不是等于在打本官的脸吗?” 齐砚拿眼一斜,淡然答道:“这就要问他们了。” “徐守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仪直接质问徐守财,语气已经变得相当低沉。 徐守财赶紧解释道:“孙大人,这里有些误会,是我手下的掌柜和伙计眼拙,没有认出来这位齐公子是大人的朋友,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下跪认错!” 他抬起脚,毫不客气地往掌柜和伙计身上猛踹,后者也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开始连连磕头赔罪。 “大人恕罪!公子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这一次吧!” 这两个人下跪起来相当利索,脸上完全看不到之前的那种趾高气扬,完全像是两条摇尾乞怜的狗。 孙仪告诉徐守财说,“徐守财,我之所以答应你到鸿福楼来,主要是为了考察一下这里的场地、环境还有酒菜的品质,是否能够胜任本次诗会的举办场所。” “不过现在看来,令我大失所望,你手底下的人随意驱赶客人,完全没有应有的待客之道,就这样的表现让我如何放心将招待州府贵客的重任交给你们?” 徐守财脸色铁青,慌忙解释道:“孙大人,都是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事,我这就把他们辞退,好好整顿手底下这帮人。” 今天原本是徐守财好说歹说,才请动了孙仪到鸿福楼来,他就是想拿下接下来即将在梅州城举办的诗会的主办权。 这场诗会传闻会有州府的大官亲临,同时汇聚了州域内各路才子佳人,如果鸿福楼能够抓住这个机遇,那么必定可以声名大噪,带来滚滚财源。 为此徐守财绞尽脑汁,眼下讨好孙仪是实现目标最为关键的一步。 可他偏偏没有料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居然要毁在自己两个愚蠢的手下身上。 孙仪摇着头,示意徐守财这件事得求得齐砚的谅解才有戏,否则他也没辙。 徐守财只好转而向齐砚说道:“齐公子,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啊,不过你放心,今天你在鸿福楼的一切花销都由我请客。” “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你要如何惩罚就一句话的事,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齐砚绝顶聪明,他能看出来徐守财有求于孙仪,而孙仪又好像有什么事要请自己帮忙,因此三个人绕一圈下来,最终说话分量最大的居然还是齐砚。 他也不客气,当即对徐守财说:“把这两个人直接赶出鸿福楼,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这个当掌柜的,刚才骂我是来这里招摇撞骗吃白食的,这个伙计还动手摔我大侄子,瞧把他给吓成什么样了,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 “是是是,他们不是东西,敢惹到公子头上,要不然我先把他们拖下去每人挨一顿板子,给公子和大侄子出出气。” 齐砚问虎子,“你觉得呢?这两个人刚才欺负你,你想怎么惩罚他们?” 虎子瞪着大眼珠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不敢想这种事居然要由自己来决定? 想了又想,他才回答道:“我想骑大马,让他们驮着我转圈。” 齐砚哈哈大笑,孩子终究是个孩子,连惩罚别人也是这么稚气。 不过光让这两个浑蛋给虎子骑大马,就未免太便宜他们了,齐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两个,驮着我大侄子去门口这条街上走十个来回,什么时候菜上齐了,什么时候再把虎子平平安安送回来,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掌柜和伙计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知府都站在齐砚这一边,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他们要是今天不能让齐砚满意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他们赶紧小心翼翼扶着虎子骑到自己背上,一路爬着出了酒楼。 徐守财拼命叮嘱道:“来人,跟着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小少爷的安全!” 这边,孙仪凑到齐砚跟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齐公子,孙某其实有一事相求啊。” 第92章 举办诗会 齐砚觉得很奇怪,孙仪虽然是外来的官员,在梅州城还根基尚浅。 但他怎么说也是知府,有什么事情能求到自己头上呢? 能让堂堂知府这么主动找上门来,想必这件事必定不小,难道跟刚才提到的什么诗会有关? 齐砚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也就在诗词方面是能人所不能,所以让孙仪惦记上了也说得过去。 徐守财将两人安排到楼上雅间,本想站在房间里伺候着,却被孙仪给支了出去。 “孙大人,您是知府,有什么事请尽管开口,小民要是能帮上忙,肯定不会推辞。” 听到齐砚这样说,孙仪感到很高兴。 他开口道:“能,肯定能帮上忙。” “七日后,州府方面会派官员前来梅州巡察,届时将举办一场诗会,本州域内的文人骚客都将汇聚一堂,比拼诗词才华。” “这次的诗会至关重要,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急需在地方上做出一些政绩来,而向州府来的高官们展现我梅州才子的诗词造诣,日后也将方便我争取朝廷拨款,改善梅州的教育、民生。” 听到孙仪说明来意,齐砚觉得这人还算靠谱,比前任徐辛树强多了。 “孙大人能这样为梅州百姓着想,是大家的福气。” “不敢当,我只是不希望错过大好机会,这一方面是为了梅州百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的官运仕途。” 孙仪表现得足够坦诚,丝毫不惺惺作态。 齐砚赞颂道:“孙大人快人快语,耿直坦率,我齐砚愿意出一份力。” “那真是太好了!” 孙仪兴奋起来,“实不相瞒,我之前去找过明阳书院的几位夫子,向他们询问在梅州城哪些才子的诗才最好,结果他们都说你齐砚是其中翘楚!” “所以我想邀请你参加本次诗会,为我们梅州百姓扬眉吐气!” 这孙仪要是说别的事,齐砚自问未必可以帮上忙,但要说作诗的话,他可就毫无压力了。 他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平行时空,跟前世的历史存在着巨大差异,在当前的时空中,历史自楚汉争霸开始就走向了一条完全和前世历史截然不同的时间线。 在这个时代,没有隋唐,也没有宋元,这反倒是给了齐砚一个很大的便利。 就比如说在唐宋文坛大家辈出的时代,有那么多诗词造诣堪称绝顶的人物,他可以随意借鉴而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后果。 齐砚欣然答应后,孙仪非常高兴。 在梅州城,齐砚的诗名是有口皆碑的,尤其是在明阳书院,连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夫子都首推齐砚,足以说明他的含金量。 诗会最重要的就是选对人,孙仪对齐砚寄予厚望。 随后,齐砚和孙仪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齐砚发现跟孙仪打交道,没有像和其他当官的人相处那么累,他不需要处处小心,孙仪也没有什么架子,不会动不动就摆出官威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聊到兴头上时,孙仪提起了这次诗会举办场所的选址问题。 “原本我敲定了两家,除了这鸿福楼之外就是那贾家酒楼,不过贾老板的儿子闹出那档子破事,如今声名狼藉,我是不可能再选择贾家了。” “不过这个徐守财也不能令我放心,不知道齐公子你有什么高见?” 齐砚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大人不该过早将贾家酒楼排除在外,我倒不是因为徐守财的人得罪了我才故意这样说。” “这次诗会别开生面,场面隆重,对酒楼来说是一次极好的打响金字招牌的机会,只有让两家互相竞争,才能让他们更好地为大人出力。” 孙仪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齐砚的话当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过了一会儿,徐守财领着逛完街的虎子回到齐砚身边,只见虎子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肉包子,一看就是在逛街的时候买的。 “小少爷玩得可开心了!” 徐守财乐呵呵地赔着笑。 随后,掌柜和伙计两人也走了进来,他们的衣服上满是尘土,膝盖的位置都已经磨破,可以看到膝盖上有殷红色的血瘀。 这一趟来来回回地爬下来,他们不光是吃点苦受点累,更重要的是丢尽了脸。 现在大街上谁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得罪了人所以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希望看到的人都能引以为戒,别总是狗眼看人低。 “齐公子,你看接下来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徐守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齐砚也不想砸人饭碗,既然虎子的气也已经出了,就告诉徐守财说:“徐老板,他们是你的人,我就不随意越权处置了,你自己看着办。”“ “总之,你手底下的人要是以后还这副样子对待客人,那么像今天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完。” “是是是,齐公子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说完,徐守财立刻罚两人去茅厕打扫,还罚扣了他们三个月的工钱。 齐砚摸着小虎的脑袋,问道:“对了,虎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到城里来的?” “你爹娘呢?” 虎子回答说,“我爹和我娘不知道我偷跑进城来了,我是一大早溜进隔壁胡伯伯的驴车,跑到这里的。” “你为什么要自己偷偷进城,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现在你爹娘肯定在到处找你。” “可是......可是婶婶不见了,她一晚上没有回家,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所以就跑来找你。” 柳芸娘就是虎子的婶婶,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情有义的,知道柳芸娘一夜未归,就马上着急地来找。 齐砚疼爱地抚摸着虎子的脑袋说,“好小子,胆子真够大的,不过你婶已经去京城了,我们暂时见不到他。” “对了,你为什么不跟你爹娘说呢,好歹也让他们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娘说婶婶肯定进城来找你了,让我不用瞎操心,可我就是不放心。” 虎子是个心性善良,没有什么心眼的好孩子,齐砚见他对柳芸娘很有感情,心中也萌生了一个念头。 第93章 新任掌柜人选 齐砚和大哥大嫂之间的关系一直磕磕绊绊,没有特别好过。 自从柳芸娘嫁进来后,也是屡遭白眼,从没有被当作一家人那样看待。 不过跟齐铁柱和赵金桂不同,虎子没有受到爹娘的影响,打小就喜欢跟在齐砚的屁股后面玩。 柳芸娘来了之后,他也格外喜欢这个漂亮的婶婶,两人相处时间虽说不长,但感情特别好。 齐砚就问虎子,“小虎,你也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你想不想进城来读书?” 虎子埋头啃着一只烧鸡,抬起头懵懂地看向齐砚问道,“三叔,是不是我读了书就能跟你一样风光?” 齐砚听后宠爱地笑了起来,“光是读书可不行,你还得下苦功读好书,等你什么时候懂得比别人都多,那你就会很风光,很多人都要尊重你,羡慕你。” 虎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低下头专心啃烧鸡。 孙仪看了看虎头虎脑的孩子,趁机对齐砚说道:“这孩子本性纯良,又有你这位大才子在身边敦促教导,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我看不如这样,就把他接到城里官办的私塾上学,我可以免了他的学费。” 齐砚知道这是人情往来的一部分,刚才自己答应出席诗会,现在孙仪就找机会给虎子安排入学,礼尚往来,实属互惠互利。 所以齐砚当即也没有拒绝,只是向孙仪表示了感谢。 随后孙仪有事就先走了,他跟齐砚商谈过之后,就仿佛像是心口一块大石落了地,步伐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一个才刚刚到梅州上任不久的知府,马上就要举办这样一场由州府出面的高规格诗会,压力肯定不小。 能请到齐砚这位诗才绝顶的才子出面镇场,至少让孙仪有了底气,梅州好歹是本次诗会的主办地,可不能被其他地方来的才子们给抢去了风头。 “虎子,慢慢吃,回头我找人去你家报个信,好让你爹娘放心,然后你就留在城里上学,怎么样?” “呜呜......” 没想到虎子却突然哭了起来。 齐砚不解道:“刚才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这会儿一提起上学,你就哭了呢?” 虎子哽咽着回答说,“三叔,这烧鸡实在是太好吃了!” 原来这小子对上学根本就没什么概念,会哭完全是因为吃到了从没吃到过的美味。 等虎子吃饱喝足,齐砚将他暂时送去孙秀家暂住,他自己在梅州城里无亲无故,也就孙秀可以帮这个忙。 孙秀倒是非常高兴,平时他就是带着几名伙计一起做馒头、包子,闲暇之余就顿感日子枯燥无味,现在家里多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气氛都跟着变得热闹起来。 齐砚见虎子适应得不错,就叮嘱了几句之后,前往林家铺子忙碌起来。 林雨柔想要聘齐砚当店铺掌柜的事是真的,但被齐砚婉言谢绝了。 “怎么?你是嫌我给的酬劳太低吗?” 林雨柔的语气中有些不满。 齐砚回答道:“大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怎么敢嫌弃呢?” “只是我自认为不是这块料,而且黄掌柜干得不错,我远没有他经验丰富。” “可我马上就要开第二家铺子了,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当掌柜,你不肯的话,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令我放心。” 林雨柔非常直白地说道。 而且她自认为看得起齐砚,后者就应该识时务,现在却反倒是端着架子,让她心里非常不爽。 站在一旁的黄老白情绪有些复杂,他虽然不像齐砚那么年轻有才干,但做事还是相当勤恳老道的,刚才他差点以为大小姐要换掉自己,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好在现在说的是第二家铺子的掌柜人选,不管是不是齐砚来当,好歹他的掌柜位子算是无忧了。 齐砚在了解到林雨柔的意思后,忽然扭头看向黄掌柜,并询问道:“老黄,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儿子吗?他最近在做什么?” 黄掌柜不明白为什么齐砚会忽然问起自己儿子,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儿子黄琪就是个打杂的伙计,一直在铺子里帮忙。” 齐砚点了下头,竟然直接向林雨柔推荐道:“大小姐,这不是现成的掌柜人选在这里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别卖关子。” 林雨柔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 “大小姐,我的意思是,老黄的儿子黄琪就是个不二人选,让他来当第二家铺子的掌柜正合适。” “啊???” 不等林雨柔做出反应,黄掌柜率先大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齐砚竟然会向大小姐推荐自己的儿子,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林雨柔更是当即质问道:“齐砚,你不想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给我添乱是不是?” “大小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心觉得黄琪可以胜任掌柜的位子。” “那好,今天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黄琪今年都三十好几了,都只能在铺子里当个打杂的伙计,他有什么能力当这个掌柜?” 林雨柔开始跟齐砚较劲起来,如果齐砚没办法给出令她满意的理由,她就一定找齐砚的麻烦。 黄掌柜连忙说道:“大小姐莫生气,我儿子的确是没有这个本事,齐公子应该是开玩笑的。” 然而齐砚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大小姐,我之所以推荐黄琪,原因有三。” “其一,黄琪一直跟在老黄身边做事,虽然表面上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杂事,但他对铺子里细枝末节的问题都了如指掌,这是身为掌柜必须要了解的!” “其二,林家铺子里的很多美食之所以大受欢迎,是因为我们有独门秘方,这些秘密都不能泄露出去,你若是找个外人进来难免会有风险,倒不如任用知根知底的熟人。” “其三,黄琪三十好几了,他不是愣头青,待人接物方面也较为成熟,给他一次机会未尝不可,何况如果是自家儿子当掌柜的话,老黄他肯定会将自己那些本事和经验倾囊相传的。” 听完齐砚的解释,林雨柔竟然挑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瑕疵。 第94章 嫣红姑娘 齐砚说完之后,还不忘补充道:“其实很多人看起来平庸,很多年都在做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其实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才华,反而是因为真正能给予他们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这番话出自齐砚的肺腑之言,因为他太明白身处在这个时代,九成以上的财富都掌握在不足两成的人手里。 对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机会做一些跨越了他们阶层的事情,哪怕他们也许干得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出色。 林雨柔听后,沉思许久。 最终她接受了齐砚的建议,并说道:“既然你这么看好黄琪,那我就给他一次机会,我也不需要他多么有才华,好好看顾好铺子就行。” 黄掌柜听到这个决定,顿时老泪纵横。 他一把年纪还在辛苦地工作,就是指望百年后能给家里留下一笔钱财,让子孙后代可以不用为衣食发愁。 可他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被直接任命为新店铺的掌柜,这样的美事他在做梦的时候都不敢妄想!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我一定好好教导黄琪,让他尽快上手,绝不让大小姐失望!” 说着,他将儿子黄琪叫到身边,父子两人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 林雨柔说:“不用感谢我,你们要谢的话就谢齐砚好了。” 说完林雨柔就转身离开了,现场只剩下齐砚和黄家父子。 面对齐砚,黄掌柜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要知道当初他可是跟着廖师傅一起,没少明里暗里对齐砚冷嘲热讽,以为齐砚就是个言过其实的骗子。 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人家齐砚是真有本事,绝不是他们能随意编排的。 “齐公子,这次你不计前嫌,让我儿有当上掌柜的机会,我们父子给你磕头了。” 黄掌柜对齐砚佩服得心服口服,如果这次不是齐砚在林雨柔面前极力举荐,儿子黄琪只怕一辈子也等不到这样的大好机会。 这个恩情对他们黄家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几乎不知道该怎样回报齐砚。 “你们赶紧起来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没有特意要帮你们。” “虽然现在黄琪成为了掌柜,但大小姐只看成绩不看情分的,所以接下来你们要全力以赴,不能让她失望。” 黄琪说道:“齐公子的教诲,我黄琪一定谨记在心!” 老掌柜更是表示说,“齐公子今日之恩,我老黄不会忘记的,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这个老东西的时候,请尽管吩咐。” 齐砚客套了几句,便让黄家父子各自忙去了。 林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这离不开他那道令人久吃不厌的方便面,这玩意儿放在当前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无敌的畅销美食。 它兼具了方便、快捷、美味、营养、实惠等多种优势,不同的人群都对此趋之若鹜,几天不吃就会心心念念。 到今天为止,朱老板的铺子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每天的生意还不足林家铺子的十分之一,他不过是死要面子所以才没有早早的宣布倒闭。 齐砚到柜面查账,看到方便面的销售额远超铺子里其他糕点,于是心里琢磨着要尽快丰富产品线,不能光靠一款爆品打天下。 这时门口进来一道倩影,齐砚抬头看去,原来是之前在公堂之上帮自己说话的嫣红姑娘。 “姑娘是想要买点什么?上次你帮了我那么大忙,今天姑娘在铺子里的一切消费都由我来结账。” 齐砚迎了上去,想要报答嫣红姑娘当初在公堂之上仗义执言。 谁知嫣红却嫣然一笑道:“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嘛,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以前每次来勾栏,都对我和姐妹们以礼相待,从来不强迫我们做什么。” “不过,上次见你总感觉你跟以前变得大不一样,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让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齐砚只好附和着说:“人都是会变的,我也总不能一直像之前那样混日子。” 随后,他和嫣红聊起了以前的事,他才知道原来前身虽然容易犯浑,风评也不怎么样。 但他每次去勾栏喝酒听曲,却对姑娘们都很客气,从来没有肆意轻薄羞辱,酒品也挺好。 正因为这样,嫣红才会在公堂上站出来帮齐砚说话,这让齐砚不禁对前身有了不少改观。 在齐砚的坚持下,嫣红挑选了一些东西准备带回去跟姐妹们分着吃,由齐砚替她付了钱。 临出门时,齐砚对嫣红说,“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这铺子里的东西我可以命伙计直接给你送过去,就免得你再亲自跑一趟了。” 嫣红笑着点了点头,“如今看你越来越好,我这心里也替你高兴。” “说真的,当初你在勾栏放出那些豪言壮语时,包括我在内,大家只觉得你是在异想天开,结果没有到今时今日,你却在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许诺。” “希望......希望你也能早点兑现对我的承诺。” 嫣红说到这里时,一抹红霞浮上面庞,说话的声音也愈发低声细语。 齐砚不记得前身到底对嫣红承诺过什么,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齐砚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请姑娘放心,只是......” 他正想要问嫣红,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但嫣红这时候却羞赧地一转身,快步走出了铺子。 刚走没几步,她又停了下来,提醒齐砚说,“既然公子没有忘记,就请尽快来找我吧,最近红姐说生意愈发难做,要是再这样下去,她就更加不肯放我走人了。” “若是公子怕钱不够,嫣红这里也有一些积蓄,请公子不用担心。” 说完,嫣红就迈出轻快的步子,渐渐没入到了街头人群之中。 齐砚愣了一会儿,细细品味嫣红刚才所说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自己的前身该不是答应嫣红姑娘,要帮她从勾栏赎身吧? 糟糕,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等于要把嫣红娶进门? 第95章 都是一家人 等齐砚回过味来时,嫣红早就没了踪影。 齐砚突然意识到,前身虽说是个穷困潦倒的破书生,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搞得自己在外名声很臭,连自家人都瞧不起他。 但前身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就比如说他在勾栏沉浸于酒色,却也对那些沉沦风尘的女子怀有特别的尊重,这一点对于嫣红这样的姑娘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唉,我怎么早没想到前身还有一段感情帐没了结,这下该怎么跟嫣红解释?” 齐砚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自己总不能承认和前身早已不是同一个人吧? 就算他说了实话,嫣红也只会觉得他是不想负责任,所以才编出这样荒谬的话来搪塞。 不过还好,嫣红并没有咄咄相逼的意思,实际上齐砚对这位姑娘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不仅长得美貌动人,而且身上的气质不落俗尘。 要不是事先知道她来自风月之所,大概会以为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姐。 嫣然委身于勾栏,着实可惜了。 齐砚也没多想,这件事就等他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后,再去找嫣然说清楚。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日子趋于平静。 齐铁柱和赵金桂得知虎子一个人偷偷跑到梅州城来,于是也很快找上了门。 一见面,齐铁柱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要动手将虎子暴揍一顿,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听说虎子走丢后差点没把他吓个半死。 “哼,臭小子,你才多大年岁,就以为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今天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齐铁柱就要抄起一旁的扫帚,往虎子身上招呼。 幸亏齐砚反应快,及时将虎子护在身后,并说道:“大哥,虎子已经知错了,好在他这一路上没有闹出个好歹,我看就算了吧。” “如今我已经安排他去私塾读书,他也愿意留在城里,你们就放心吧。” 齐铁柱不停挽着袖子,依然不肯消气。 赵金桂往前一拦,扯着嗓门嚷道:“齐铁柱,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打坏了看你怎么办?” “孩子既然没事,就训几句算了,你还没完了是吧?” 换做平时,家里是全凭齐铁柱说了算,但一涉及到虎子,赵金桂身上这泼辣的劲头就冒出来了,说什么也不让齐铁柱对自己儿子动手。 眼看实在没辙,齐铁柱才丢了扫帚,独自走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赵金桂转身对齐砚说,“这次多亏了你啊,齐砚,要不然真不知道虎子会出什么事。” “别这么说,大嫂,怎么是一家人。” “诶,对,我们都是一家人,从今往后啊,得和和气气的生活下去。” 之后赵金桂提起柳芸娘,也不胜唏嘘。 “也不知道芸娘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就觉得对不住她。” 齐砚斩钉截铁道:“放心,我会找她回来的。” 当得知虎子在官办的私塾上学,还由知府大人亲自免了学费,齐铁柱和赵金桂高兴的喜极而泣。 他们老齐家几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大的面子,虎子上学竟然得到了知府大人的关照,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肯相信。 齐砚道:“虎子正好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城里的私塾比乡下好多了,我让他寄住在朋友家,那里离私塾更近。” “你们一切都不用操心,我会照看好虎子的。” 得到了齐砚的保证,齐铁柱和赵金桂连连点头,这样的大好机会千载难逢,他们也指望虎子将来能够更有出息。 这天送走了大哥大嫂之后,齐砚回到林家铺子,黄掌柜跟他提起了一笔大生意。 “上午有几个胡商找上门,说想要一大批方便面带去西域售卖,不过他们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现钱,问能不能拿他们的西域美酒跟我们以物换物。” 黄掌柜寻思道:“那几个胡商脸生,一般如此大笔的买卖,还是要找熟人才可靠,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小姐。” 齐砚了解情况后,问,“这些胡商手上有多少西域美酒?” “那个领头的说,有一马车,他们这次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到梅州城卖酒的,只是他们品尝到了方便面的美味,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他还说方便面卖到西域,一定会大受欢迎,这是不可错过的商机。” 齐砚点点头,“对方倒是很有经商头脑,这的确是个不可错过的商机,同样对我们来说,这笔生意也完全可以谈上一谈。” “那公子觉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胡商住在什么地方,我去跟他们打打交道。” 黄老板告诉齐砚说,“那帮胡商说,整个商队都驻扎在梅州城东十里外,要是我们想找他们谈生意的话,就直接过去找他们。” 齐砚留意了一下天色,现在时间还早,于是就决定出城一趟,会会那些胡商。 黄老板说:“那我叫上两个伙计,跟公子一道儿去。” “胡商性情粗犷,不受王化,又随身挂着腰刀,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齐砚想了想说,“虽然胡人的名声不太好,但毕竟是做生意的,从商者利益为先,相信我可以跟他们好好谈。” “再说了,要真是动起了手,几个伙计也不济事,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说话间出了铺子一路往东,穿过闹市之后就很快看到了城门口。 “大哥!” 齐砚正往前走着,孟山骑马从后边赶了上来。 在得知齐砚准备出城去找胡商后,孟山说道:“十里外说近也不近,还是让我给大哥准备一匹马,陪你同去吧?” “你不是在当差吗?何必为了陪我去,耽误了你的正事。” 齐砚本想好言谢绝,但孟山十分认真地回答说,“什么正事也比不上大哥的事重要,那些胡人也不是善茬,还是我陪着大哥一起去比较安全。” 有孟山这样勇猛的武人在身边随行保护,那安全感自然不言而喻。 齐砚终于点了头,骑上马后带孟山一道朝城东赶去。 第96章 奸诈的胡商 胡商手上的西域美酒,在大梁可是好东西,一开始只进贡给皇庭,之后达官显贵们都竞相风靡。 这已经成为了彰显身份地位的方式之一。 一壶西域美酒市值不菲,如果能大量进货的话,完全可以囤积居奇大赚一笔。 这其中的毛利可是要比方便面高多了,这也是齐砚会心动的原因,否则他也犯不着专门跑城外去见胡商。 齐砚和孟山骑马一路东行,果然在一条流经梅州城东南的河边看到了胡人营帐。 孟山看着几十顶帐篷,沿河边驻扎,不禁眉头紧锁起来,“这些胡人商队的规模越来越大了,以前他们还会住进城里,现在倒是嫌麻烦都在城外扎营。” “他们喜欢喝酒,醉了又容易闹事,对我们巡城的人来说很是头痛。” 齐砚点着头说道:“胡人性子野,从小骑马狩猎,不受拘束,跟他们打交道的确是得小心这些。” “不过他们既然是千里迢迢跑来做生意的,相信也不会随便乱来,待会儿我去摸摸他们的底,你要沉住气,千万别冲动。” 孟山记下齐砚的叮嘱,两人策马扬鞭直奔胡人营地。 在说明身份和来意后,他们被请去了这帮胡商的头目营帐中,对方是个满脸虬髯,外表看上去极为粗狂的中年男人。 “齐公子,我在梅州城听说过你,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轻轻,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胡商头目自称哈赞,哈哈大笑着举杯先敬齐砚。 齐砚杯中的黑红色酒液,就是西域葡萄酒,他喝下这一杯后其余胡商也来敬酒,但被他抬手拒绝了。 “哈赞首领,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喜欢先谈正事再开怀畅饮,否则万一你我有一方喝醉了,那就谈不成生意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胡人都喜欢喝酒,而且用美酒招待朋友是家乡的传统,齐公子要是拒绝的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哈赞说完,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余几人都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齐砚,看这架势如果齐砚不喝的话,今天这生意肯定是没法弹了。 孟山见状,及时站起身对齐砚说:“主人,我早就想尝尝这西域美酒的滋味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 “能不能让我代主人敬诸位远道而来的胡人朋友一杯。” 在来这里之前,齐砚就专门跟孟山交代过,由于孟山梅州城巡城使的管家身份过于敏感,很容易就让这些胡人产生戒备。 恰好孟山今天没穿官服,所以他就让孟山暂时充当自己的随从,这样反而比较方便。 在得到齐砚准许后,孟山将杯中酒痛快地一饮而尽,也算是顺理成章地替齐砚解了围。 齐砚的目标是跟这些胡人谈生意,要是被他们一杯杯地灌下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就要醉得不省人事了。 喝了几轮之后,终于顺利进入正题。 齐砚问道:“哈赞首领的意思,是要拿你们的西域美酒跟我们林家铺子做交换,一马车美酒换等值的方便面,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 哈赞点着头回答说:“没错,就是要换你们的方便面,昨天我们兄弟几个进城后,听见城里人到处都在谈论林家铺子的面鲜美绝伦,但凡品尝过一次后就会念念不忘。” “所以我们也去品尝了一下,发现这种面不仅鲜美,而且非常便于携带,对我们这样走南闯北的商队来说,是极好的口粮。” “如果能运这样一批货回西域,我们完全可以卖出比梅州城里贵出好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格!” 哈赞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他身边的其他人也同样对这笔买卖感到异常兴奋。 紧接着,哈赞却话锋一转,看向齐砚说,“不过,现在我们交易的方式,必须要换一换了。” 齐砚察觉到哈赞语气中的不善,顿时用眼神示意孟山打起精神,千万不能松懈。 “哈赞首领,你们打算怎么换,说出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我手上有整整一马车的西域美酒,而你只需要同样拿出一整车的方便面来交换就行了,但除了方便面以外,你还必须要将制作方便面的配方拿出来。” 说到最后的时候,哈赞的眼角已浮现一抹凶芒。 齐砚猜到这些胡人肯定没那么安分,他们果然打起了别的主意,这已经不是谈生意了,而是赤裸裸的威逼。 孟山渐渐挺直了身板,这意味着他浑身紧绷,进入到了全神戒备的状态,这样随时都可以将浑身力气在瞬间爆发出来。 气氛明显不对劲,但齐砚始终云淡风轻地说道:“谁跟你们说有什么秘方的?” “无论有没有都不要紧”,哈赞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脸邪性地笑道,“我们远道而来,走一趟可不容易,光只是拉一点货回去卖也太麻烦了。” “倒不如直接拿了秘方,等我们回去后自己慢慢做,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嘛。” “如果没有配方,我们就直接把你带回西域,到时候不怕你不给我们做。” 哈赞直接言明,如果不交出秘方,就要掳走齐砚,这嚣张的气焰让孟山双拳攥紧,怒不可遏。 站在哈赞身后的另一名胡商,这时接茬道:“我们要做世世代代的生意,而不是一锤子买卖,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提醒你一句,我们既是商人也是武人,大家自小就懂刀法善骑马,如果动手的话你们两个没有任何胜算。” “大胆,我乃梅州城巡城使孟山,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在梅州地界上强行绑架城中百姓,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孟山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腰间的佩刀瞬间出鞘。 刚才还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氛围,彻底被冰冷的杀意所打破,哈赞这边大手一挥,早就在营帐外等候多时的人马直接冲了进来。 齐砚和孟山被包围在中间,如果这时候要强行动手的话,哪怕孟山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么多敌人。 第97章 你最好听我的 面对十几把对准自己的弯刀,还不包括营帐外仍没露面的其他胡人,齐砚和孟山所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们现在被胡人包围了,而且身处在城东十里外的位置,就算大声呼救也很难引起别人注意。 孟山沉声说道:“大哥,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出去骑上马,无论如何先回城里去再说。” “想跑?” “你是瞧不起我们胡人的战斗力?” 哈赞听到孟山所说的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孟山居然还能说出要掩护齐砚脱身的这种话,这不是瞧不起他们还能是什么? “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那就先杀了这个官府的人,再把齐砚绑起来带回西域。” 哈赞穷凶极恶地当场下令。 话音未落,三个胡人挥着刀往前扑来,孟山小心翼翼将齐砚护在身后,自己横刀在前挡住攻击。 虽然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孟山也是摸爬滚打,一次次经历生死考验磨砺出来的狠人,他的每一次出刀都很有目的性。 几个回合的交锋,对方丝毫没有机会逼近齐砚,而是被孟山数次击退,围攻之势也被瞬间瓦解。 孟山精神抖擞,大喝一声道:“就你们胡人会舞刀弄枪,我大梁子弟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这样的挑衅让胡人大吃一惊,他们事先没有预料到齐砚身边还有这样的勇士随行保护,本想冲上去先将孟山乱刀砍死,然后齐砚就会变成他们的掌中玩物。 可孟山的凶狠,大大超出了胡人的预料。 在多人围攻之下,孟山的手臂上虽然被划出了数道血痕,但敌人的下场更不好过。 从一开始,孟山就当先踹翻了一个,紧接着又先后有三四个人在他的刀锋下见了血,如果再这样拼斗下去,哈赞等人虽然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消耗孟山,最终取得胜利。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要想不死人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哈赞见势头不对,着急地厉声喝道:“他们才不过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文弱书生,你们要是再拿不下来,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这一招激将法对热血上涌的男人来说,总是屡试不爽,众人的士气立刻有所提升。 可哈赞话音刚落,只见有条人影伴随着惨叫声横着摔在了地上,定睛一看动手的居然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齐砚。 一直受到孟山保护的齐砚,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弯刀,啧啧嘴巴说道:“我也不能总是拖后腿,看来是得拼命了啊。” 孟山回头看了一眼说,“大哥,你这双手是提笔做学问的,还是不要染血的话,犯不上啊。” 齐砚他一个前世的研究生,莫名其妙穿越到这幅只会饮酒作乐的孱弱书生的躯壳上,战斗力的确是不敢恭维。 但在眼下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要是不站出来,展现出拼死一搏的决心,那么眼前这帮胡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很快又一波的围攻接踵而至。 孟山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好勇斗狠的架势,但实则一直都把怎样保护齐砚脱身视为首要目的。 他边打边留意局势,一旦有机会冲出营帐,他会毫不犹豫地凭一己之力杀出血路,说什么也要保着齐砚离开险地。 但是,孟山再骁勇善战,也有将力气消耗殆尽的时候,齐砚心里清楚不可能长时间僵持下去。 于是他冲对面的哈赞喊道:“照这样下去,今天非得死人不可,到时候官府一定会追查到底,即便你们立刻逃往西域,也要遭遇沿途的围追堵截,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飞离大梁国土。” “你们不过是想要赚大钱而已,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哈赞回道:“你不想死的话,就把秘方交出来,又或者老老实实束手就擒,随我们一同返回西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齐砚大笑,“无论你是得到了秘方还是强行带走我,都不可能让你达到目的,因为制作方便面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使用产自大梁江南土地上的麦子,用这种麦子做成精面是必不可少的工序。” “你们西域有这么好的麦子,能做出精面来吗?” 这一下子把哈赞给问住了,要论粮食物产之丰富,胡人聚居的西北荒漠哪比得上大梁的江南。 哈赞使劲挠了挠头,他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照齐砚所说的话,他要了秘方或者带走齐砚的确是没多大意义。 但他也不可能轻易相信齐砚的话,就当场质疑道:“你现在为了活命,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不过就是一种原材料而已,哪的麦子不能做面粉,我就不信没了江南产的精面就做不成这等美食。” 齐砚道:“你都说是美食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做出来,要不然早就遍地都是了,林家铺子还怎么垄断这门生意?” 这话直接把哈赞给问住了,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双方也逐渐停下了手。 齐砚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于是竟然向哈赞发出了邀请,“你如果还是不愿相信的话,就随我到林家铺子,亲眼看一看方便面的整个制作过程。” “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存在,你如果能学会,大可以回去自己试着做,但我可以保证,你做出来的味道绝对没有我们做的那么鲜美。” “林家本身是梅州最大的粮商,可以用最实惠的价格收到最上乘的麦粉做成精面,这里面的成本也唯有林家可以压得那么低。” 眼见齐砚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哈赞心知这次他们大概率是白费力气,可心里又不甘愿。 于是他对齐砚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能白忙一场,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条件作为交换,我才可能放你离开此地!” 这不就是敲竹杠吗? 孟山对这些阴险无耻的胡人深恶痛绝。 齐砚微微一笑,回答道:“哈赞首领,踏踏实实跟我合作,我保证你可以赚得盆满钵盈,成为西域胡商之中的佼佼者,但你最好听我的。” 第98章 贾亨的复仇 梅州城,贾家酒楼。 老板贾亨站在二楼扶栏前,看着堂食的客人比以往日渐减少,心里一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 想他贾家酒楼是梅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馆子,要论规模更是比对头鸿福楼更加庞大。 然而最近贾亨一堆烦心事缠身,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不说,亲儿子贾安又落得一个身败名裂,被剥夺科举资格的下场。 贾亨将这样一切,都归咎在了齐砚的身上,并将后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老板,今天一共七桌,二楼、三楼的雅间暂时空无一人,生意比之前是要差了不少......” 伙计照例来给贾亨汇报今日经营情况,其实只需要往楼下扫上一眼,就能知晓个大概了。 贾亨面无表情地说:“少爷被人算计,导致声名被毁,原先那些食客唯恐避之不及,竟然就不上我们这里来吃饭了,真是可笑!” “让那些混帐东西等着瞧,我们贾家酒楼不会就这么衰败下去,只要能够一举夺下这次在梅州城举办的诗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亨却又是一阵心痛。 原本他跟新上任的知府孙大人已经有了商议,要不是儿子贾安出了那档子破事,他贾家酒楼很有机会拿下诗会主办权。 可惜现在横生枝节,反倒是便宜了鸿福楼的徐守财。 最让贾亨痛恨的是,听说上次齐砚和孙大人一道出现在了鸿福楼,很有可能就是齐砚在从中作梗,让孙大人放弃贾家酒楼转而选择鸿福楼。 “那个该死的齐砚,偏偏要跟我们贾家作对,我这次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一想到儿子贾安挨了二十棍子,如今还躺在床上不死不活,贾亨就恨不得将齐砚置于死地。 一个时辰前,他派去盯梢的人传来消息,齐砚已经前往那帮胡商驻扎的营地,而且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出来。 如果真如贾亨所预料的那样,齐砚应该是彻底没机会出来了,无论齐砚是死在胡人刀下还是被胡人掳去西域,对贾亨来说都算解了心头之恨。 就在昨天,他注意到这伙胡商进了梅州城,于是故意将关于方便面的事透露给了他们,还言明齐砚就是制作出这道美食的人。 贾亨经商多年,对胡人的秉性十分了解,在他旁敲侧击的怂恿下,哈赞等人果然动了歪心思,这样一来贾亨就有了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天色也不早了,晚上给我备一壶好酒,我要自斟自饮,好好享受一番。” “对了,酒不要别的,必须得是西域的葡萄酒。” 贾亨对伙计交代道。 此时在另一头,齐砚正在和哈赞进行着紧张的交涉。 他几乎就快要说服哈赞跟自己合作,但对方始终不肯完全放下警惕。 哈赞说道:“齐砚,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现在跟你回梅州城去,你肯定会偷偷报官把我抓起来,想让我自投罗网,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 齐砚有些无奈。 他们刚刚发生一场冲突,虽说没有死人,但为此受伤的可不少。 更何况孟山本就是公门中人,哈赞会有这样的顾虑也情有可原,但若是就这样互不退让地相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齐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对哈赞提议道:“既然你不肯相信我,那么我今晚就留在这里,你派心腹之人跟我的随从一道入城,亲眼证实一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既然这样说,就说明我没有对你隐瞒什么,你大可以留我做人质,我敢,你敢吗?” 眼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哈赞爽快地接受了齐砚的提议。 其实刚才哈赞看到齐砚拿起刀,要跟他们拼命的时候,心里就多少对这个书生产生了一点改观。 这人好像跟印象中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却很会耍嘴皮子的书生很不一样。 “大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够放心!” 孟山担心齐砚的安危,不肯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 胡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刚才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万一齐砚留在这里有个什么好歹,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齐砚神色轻松地说:“你跟我一起留在这里,那咱们两个谁也走不出去,你尽快带着他们的人去林家铺子,并将这里的情况告诉林大小姐。” “你们动作越快,我在这里越是安全,我还要谈成这笔大生意。” 贾安也没其他办法可想,最终只能听从齐砚的吩咐,带上哈赞派出的人骑马赶回梅州城。 天色渐晚,胡人营地中开始升起篝火,起锅造饭。 哈赞得意地对齐砚说,“你们大梁幅员辽阔,美食众多,这我承认,但要说什么是天下第一美味,那还得是我们的烤羊肉。” “我们从小就啃着羊肉长大,这等美食在大梁却极难享受得到,因为羊儿只有养在我们那里,肉质才最鲜嫩肥美。” 齐砚听出哈赞这样说话的意思,是在回应他之前说,只有大梁本地的麦子做出的精面,才能做出绝顶美食的那句话。 这胡人,还挺小心眼,非要变着法地找回场子。 但齐砚这时却并不服气地说道:“你们那儿的羊的确是顶级食材,但要说怎么烤羊肉最好吃,你们胡人未必比我更懂。” “你说什么?” “你难道以为自己比我们更懂怎么烤羊肉?” 齐砚理所当然地点下头,“那是自然,我既然可以做出鲜美的方便面,那么烤羊肉当然也是一绝,哪怕是最普通的羊肉,到了我手上也能变成决定美味。” 眼看齐砚当着自己的面,吹得天花乱坠,哈赞故意挑衅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大梁的读书人都跟你一样,只会耍嘴皮子吗?” “你要真有这个本事,就当面做给我看,你敢不敢?” 齐砚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有什么,把羊肉给我拿来,我今天就来教你们怎么烤羊肉。” 一个大梁的书生,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教他们怎么烤羊肉。 这些从小就吃着羊肉长大的胡人,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第99章 化敌为友 当着胡人的面烤制羊肉,还声称自己比他们烤得更好吃。 也就齐砚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而他也的确不是信口开河。 烤肉嘛,吃过几百回了,怎么调制蘸料,怎么拿捏火候,不同部位的羊肉要怎样烤最入味,这些可都是吃烤肉自助累积得来的经验啊。 齐砚驾轻就熟地忙活起来,不少胡人好奇地凑到他跟前,打算一看究竟。 他们看到齐砚将整块羊肉用刀切成方块,然后放进盆里细细揉搓,又找来一些香辛料调匀搅拌,暂时放到一旁静置。 众人都觉得十分费解,他们胡人烤制羊肉的时候,哪里有这样繁琐的工序,直接整块拿到火上烤不就完事了吗? 但齐砚的吃法大不相同,在处理完羊肉之后,他找来了一些树枝,拿刀削成细棍后将一头削尖,然后招呼几个胡人来给他帮忙。 “你们也别光看着了,快来帮我一起做,都做成像我手里这样的小木棍。” 哈赞说道:“你们就帮他一把,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在大家的帮助之下,几百根这样的木棍就都做好了,而这时候刚才放在一旁腌制的肉块也已经入味。 齐砚开始指导大家把肉块都串好,然后在火堆上支起一个木架子,正式开始了烤制的工作。 记得在前世,齐砚会跟朋友们去野外烧烤,他都是主要负责烤肉的那一个,大家都夸他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明明都是一样的肉和调料,他烤出来的火候就恰到好处。 哈赞看到这里就明白了,他们也有类似的烧烤方式,但明显要比齐砚所做的粗犷很多。 他们不会把羊肉切成小块,也不会事先进行腌制,只是会在烤制过程中在羊肉表面撒上一些简单的香料提味。 “齐公子,没想到你还挺会的嘛,似乎经常烤制羊肉。” 齐砚笑了笑回答说,“烤制羊肉也并非只有你们胡人会,待会儿我就让你们尝一尝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 此时齐砚虽然身处胡商营地,先前又跟这里的胡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斗,但气氛却是越来越和谐,大家也都不再对齐砚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一个生活在大梁东域的人,竟然也对烤羊肉很有心得,这让胡人们觉得既新鲜又好奇。 对于他们这些自小吃着羊肉长大的人来说,如果齐砚果真能烤制出美味的羊肉,那么也将赢得胡人对他的尊重。 在另一头,孟山带着哈赞派出去的人来到林家铺子,他们要当面确认一下方便面的制作过程,已经所需要准备哪些原材料。 孟山跟林雨柔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林雨柔当即同意让这几个胡人进入后厨。 在得知齐砚被当成人质扣押在胡人营地,林雨柔脸色很不好看。 “那伙胡商我知道,他们带了一批西域葡萄酒进城售卖,听说是想卖给贾家酒楼的。” “贾家酒楼?” 孟山顿时眉头一紧,而这也是林雨柔会感到担忧的原因。 贾家酒楼的老板贾亨,肯定是想要为儿子报仇雪恨的,那伙胡商前脚进了贾家酒楼,后脚就找上林家铺子说要谈一笔大买卖。 他们就是故意引齐砚去城外,然后趁机动手,这背后要说没有贾亨在怂恿,林雨柔绝不相信。 孟山担心齐砚的安危,请求道:“林大小姐,请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大哥啊,他也是为了林家的生意才落入胡商圈套的。”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 说着,林雨柔打量了一下孟山,心里不禁感到奇怪,齐砚什么时候收了这个新任巡城使当他的小弟? 看孟山的表现,分明对齐砚忠心耿耿,能拉拢官府的人成为自己同伴,也是一种难得的本事。 此时林雨柔深知齐砚在胡人营地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于是亲自招待这几个找上门来的胡人,并向他们介绍关于方便面的制作、行情以及销路情况。 方便面之所以会成为林家铺子的金字招牌,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大批量制作出来的东西。 “你们看清楚了吧?” “整个制作过程算不上复杂,但每一道工序都有严格要求,特别是在选材方面,你们西域能找到这么多种类齐全的佐料?” “据我所知,你们那里多是用粗面来制作面食,而且制作方法相当简单,要想做这门生意你们不跟林家合作是不可能成功的。” 林雨柔简单直接地说清楚其中要点,这几个胡人不禁连连点头,他们已经明白齐砚的话是正确的,并没有蒙骗他们。 随后林雨柔说道:“你们首领既然要跟我做生意,我这个东家也正想去会会他,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现在就走吧。” 听到林雨柔说要亲自跑一趟,孟山觉得十分意外,同时他也意识到大哥齐砚原来在林大小姐心中这么有分量。 林家大小姐有这样的胆色和气魄,果真是跟寻常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大不一样。 这次林雨柔带着一些精明强干的伙计,以及孟山也找来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一路风风火火出城,直奔城东而去。 虽然跟这边的胡人达成了共识,但林雨柔心里还是一直提心吊胆,为齐砚捏着一把汗。 因为她知道,胡人的性情多变,尤其是喝了酒之后往往肆意妄为,出尔反尔,做事根本就不计后果。 但等到他们终于赶到胡人营地的时候,林雨柔、孟山却发现这里燃着篝火,一群胡人围在火堆前载歌载舞,欢笑不断。 这气氛跟他们想象的大不一样,等两人在人群中着急地寻找齐砚的身影时,赫然看到齐砚正和首领哈赞勾肩搭背,一同随着歌声舞蹈。 林雨柔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完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一名胡人之前和孟山动过手,这时候却拿起酒壶递了过来,并且醉醺醺地说道:“有趣的大梁人,你同伴很会烤肉,他跟我们胡人一样优秀!” “大家都是朋友!” 第100章 诗会的难题 第二天一早,贾亨睡醒之后就赶紧把手下叫到跟前。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齐砚的下场如何。 “我让你去胡商营地打探情况,他们准备走了没有?” 手下回答说,“没走,小人回来的时候还看到营地静悄悄的,看不出来有要拔营离开的迹象。” 如果胡商绑架了齐砚,那么应该会急着离开梅州地界才对,为什么还没动静呢? “这么说的话,也许是他们直接杀掉了齐砚也说不定。” 贾亨的说话语气变得兴奋起来。 手下却说,“老板,可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你说什么?齐砚昨天进的胡商营地,到现在他要么被绑了起来,要么就是被杀了,难道还能有别的可能?” “那要是齐砚交出了制作方便面的秘方呢?胡商也许就放过他一马了。” 贾亨顿时摇起了头,因为他不相信有这种可能。 齐砚如果把秘方出卖给胡商,那么他对胡商也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最后还是难免会被杀人灭口。 另一方面,秘方可是眼下林家铺子的核心利益,齐砚把秘方交到胡商手里等于出卖了林家,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贾亨算来算去都觉得齐砚这次不可能侥幸脱身,于是赶紧打发人直接去胡商营地,以商谈生意的目的探探口风。 等了一个时辰,派出去的人终于是回来了,但贾亨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暴跳如雷的消息。 “胡商首领哈赞说,齐砚现在是他们的朋友了,昨晚他们一起在营地里喝酒吃肉,载歌载舞,玩得非常开心。” “朋友?跟齐砚?” 贾亨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情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招借刀杀人的妙计,最终竟然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难道齐砚真的把秘方给哈赞了,所以胡人就放过了他?” “这个......小人也不清楚,但是那些胡人都说齐砚烤的羊肉很美味,他上辈子兴许就是个胡人,所以他们成了朋友。” 贾亨眼前一黑,这是他听说过最离谱的事情。 由于没能达成目的,贾亨心情很不爽,而这时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了儿子贾安的哀嚎声。 自从被杖责二十棍子后,贾安的屁股就皮开肉绽,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每次换药他都会惨叫连连,听了让人更加心情烦闷。 “快去,给少爷熬些滋补的汤药,多派几个丫鬟去伺候着!” 贾亨一声令下,站在门口的家仆立刻匆匆赶去。 齐砚虽然逃过一劫,但贾亨可不打算善罢甘休,他要对付的人也不只是齐砚一个。 阴沉着脸的贾亨走出家门,坐上马车准备照常去贾家酒楼看管生意,没想到无意中瞥见路边的馄饨摊前,正坐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贾亨立刻叫住车夫,快步下车走了过去。 等到走近他才确认,这个正在悠闲地吃着馄饨的人就是齐砚。 “齐砚!” “你可真是好兴致啊。” 齐砚昨天陪着一帮胡人喝酒吃肉,闹腾到三更半夜,原本他是准备跟林雨柔一道回来的,可哈赞等人却横竖拦着要跟他喝酒。 梅州城一旦宵禁,那就只能等第二天天亮才能再进城,于是齐砚干脆就在胡人的营帐中睡下了。 此时,齐砚的脑袋昏昏沉沉,又感觉肚子饥肠辘辘,所以才找到这家馄饨摊打算填饱肚子。 他抬头看到跟自己说话的这个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好像认得你,那次在衙门公堂里,是你跑来替贾安求情来着,所以你是贾安他老子是不是?” 贾亨看到齐砚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强忍着怒火,说道:“齐砚,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受苦,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迟早要你给我儿子磕头认错!” 谁知齐砚却纠正道,“不对吧,贾安他是屁股开花,所以现在只能趴在床上,躺是躺不了的。” “你......竟敢开这种玩笑,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吗?” 贾亨大声威胁道。 齐砚的酒劲还没过去,只是对着贾亨微微一笑,说:“贾安自讨苦吃,这次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以后你要是能管教好他,别让他再出来害人,那他以后就能少吃点苦。”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我怎么管教儿子,咱们走着瞧!” 在这之后,一连好些天都太平无事。 贾亨虽然扬言要报复齐砚,但迟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齐砚知道这不是贾亨放弃了,而是他正忙着跟鸿福楼的徐守财较劲。 知府孙大人正在挑选诗会的举办场地,贾家酒楼和鸿福楼都是梅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因此大家为了这个机会都争破了脑袋。 这天下午,齐砚随林承业从书院回来,还没进家门就看到徐守财居然等在他家门前。 齐砚上前问道,“这不是徐老板吗?你有事找我?” 徐守财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一上来也不先说目的,只是命手下人奉上几件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齐公子,上次的误会虽然早已解除,但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今天专程登门拜访,这些礼物不成敬意。” 齐砚哪会不知道,徐守财这些只是场面话而已,他肯定是遇上了棘手的难题没办法解决,而且必定跟诗会有关。 “徐老板,我齐砚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先把事说清楚比较好。” 齐砚一边把徐守财领进家里,一边拒绝了这些礼物,常言道拿人手短,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于是,徐守财说道:“齐公子,是这样的。” “关于诗会举办权这件事,原本孙大人已经有意于我们鸿福楼,但没想到州府那边忽然出了一个难题,让我们鸿福楼和贾家酒楼公平竞争,谁能达到州府的要求,谁就可以拿到主办权。” “至于具体什么要求,上头只说必须要营造出诗会的氛围,届时要别开生面,有风雅古韵。” 徐守财自认愚钝,就算挠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到底要如何去做。 齐砚皱了皱眉,不禁怀疑是不是贾亨暗中走了州府的门路,否则怎么原本差不多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又无端冒出来这么些要求? 第101章 暗箱操作 齐砚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徐守财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贾亨说不定还真去找了州府的路子,之前孙大人接到的消息,只说要在梅州城举办诗会,对场地、环境等等要求都没有明确指示。” “这就是说放权给孙大人自己拿主意。” 徐守财接着寻思道,“现在上头突然提了要求,还专门指出让我们公平竞争,那不是明摆着偏向贾亨吗?” “嗯,我看徐老板你得悠着点,如果拿不出能压倒贾家酒楼的方案来,那你之前的一切可都白忙活了。” “齐公子,你可得帮帮我啊,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会想到好主意。” 徐守财跟贾亨由于是同行,两人一直明争暗斗到现在,这回的诗会他们谁也不想输,所以他才会专程来请齐砚出手相助。 齐砚当然也不想让贾亨得逞,于是在口中反复品味着那两个要求,别具一格......风雅古韵...... “齐公子,我来之前也仔细盘算了一遍,要论规模贾家酒楼要比我鸿福楼宽敞许多,前楼后院也有不少空置的场地可以利用。” “我这边除了一处不算大的庭院,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啊,这方面他姓贾的更有优势,说不定都是他贿赂州府的官员在暗中帮他。” 说到这里,徐守财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表面上说什么要公平竞争,实际上却是暗箱操作,舞弊徇私! 在听了徐守财大发牢骚之后,齐砚开始给他出主意,虽说场地的规模上不如贾家,但这次的要求又不是哪家宽敞就是哪家胜出。 齐砚告诉徐守财说,“不用那么担心,我料想贾亨认识的也不过是州府下层官员,他要是直接认识州牧大人的话,那不就直接指定贾家酒楼为诗会举办地了吗?” “哪里还用得着假模假式的给你们出题,让你们互相竞争呢?” 徐守财一听这话,的确十分有理。 他高兴地恭维道:“还是齐公子说话通透,看来我还有希望胜出,只是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还请公子指点。” “既然是诗会,那么就不应该像寻常酒宴那样吃吃喝喝,过于庸俗,而是要符合文人聚会的气氛,营造出让众人都能沉醉其中的环境。” 齐砚心里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这时他取来纸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描绘起来。 “你可以在庭院里搭建起一座拱形的高台,古有传说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那我们就造出一座鹊桥来,到时候让那些才子佳人登上鹊桥,吟风弄月,一展诗才。” “另外,还可以安排一些擅长琴棋书画的姑娘,让她们在桥上翩翩起舞,展现妖娆的舞姿,至于琴曲也是必不可少。” “这样风雅古韵不就被完美地呈现出来了吗?那场面也必定别具一格,令人耳目一新。” 听了齐砚的描述,果然有一幅美妙动人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之中。 徐守财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主意要是让他自己来想,是绝对不可能想出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可没有这么好使的脑子。 “齐公子,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啊,我这就赶回去找工匠动工,这些礼物请你暂且收下,等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说完徐守财就兴冲冲地回去了。 齐砚原本想让他把礼物都拿回去,这下看来他是不得不收了。 徐守财办事利索,没几天就在鸿福楼背面的庭院里正式动工开建,他誓要借助这次诗会,彻底把贾家酒楼给压过去踩在脚下。 一连几天,梅州城阴雨绵绵。 这天齐砚在孟山的陪同下,带领着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到胡人营帐中完成交易。 哈赞跟齐砚相处得很愉快,互相之间称兄道弟不说,甚至完全把齐砚视作了自己的同族。 “我的好兄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今天又能好好庆祝一番了。” 哈赞对齐砚上次烤的羊肉赞不绝口,在他看来能够烤出如此美味羊肉的人,那就跟他们胡人没什么两样。 这是尊重他们美食,同时也尊重他们胡人风俗习惯的表现,除了齐砚之外他们还没见过能这样轻松融入他们的外族人。 哈赞热情相邀,但齐砚实在是不想像上次那样喝得昏天黑地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才顺利脱身。 回去的路上,孟山对齐砚说,“大哥,你该不会真的跟这帮胡人称兄道弟,变成好朋友了吧?” “要我说,这些人根本不值得相信,他们随时都会背叛的。” 齐砚点点头,回答说:“你说的没错,哈赞这帮人眼里只有利益,虽然我现在跟他们相处得好,却不表示我跟他们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下去。” “不过没有关系,做生意嘛,什么样的人都得打交道,除掉这些胡作非为的胡商很容易,但灭了哈赞他们一伙,还会有其他胡商继续出现在梅州地界。” 孟山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消灭他们不如控制他们,我只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为我办事,接下来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总之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两人通过城门,朝林家铺子方向前进。 他们身后的马车里,从原先的货物变成了来自西域的美酒,这些酒原本是要卖给贾家酒楼的,不过现在尽数让齐砚给包圆了。 就在齐砚骑着马,恰好从鸿福楼门前经过时,忽然听见从里面传出一阵巨大的轰响。 街面上的行人们纷纷驻足,朝着鸿福楼方向不断张望,听那动静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之后又陆续传出一些人的喊叫声。 齐砚和孟山互相对视一眼,吩咐后面的人继续架马车返回林家铺子,他们两个则是翻身下马,直接往鸿福楼里面走去。 刚才的那声动静着实不小,齐砚的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强烈的感到这里出事了。 在绕过前厅去往庭院的路上,一些工匠模样的人正被搀扶着迎面走来。 齐砚上前叫住一人,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名工匠吃力地回答道:“高......高台坍塌了......” 第102章 功亏一篑 徐守财太想赢贾亨了,所以这些天一直督促工匠加紧赶工。 他觉得齐砚给自己出的主意非常好,只要能够抢在贾家酒楼前面率先完工,他就有信心胜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就在高台即将完工之际,却突然发生了坍塌。 齐砚得知这个情况,脸色瞬间变得冷峻。 他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而对徐守财来说无疑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齐砚和孟山迅速赶到事故现场,这里遍地狼藉,有几名工匠被压在坍塌下来的废墟中无法出来。 “快,赶紧救人!” 孟山快步上前,利索地搬开木头,他力气比一般人都要大,有他加入大大加快了营救的速度。 两人帮着把被困的工匠救出后,看到徐守财两腿一软摔在地上,整个人的神情就变得魂不守舍。 齐砚上前问道:“有没有死人?” 徐守财:“......” “徐老板,我在问你伤亡情况如何?” 还没有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来的徐守财,只是木讷的抬头看着齐砚,却迟迟没有开口回答。 “坍塌下来的木条压伤了五名工匠,另有一人是被打翻的热水烫伤的,当时工地旁正好架着锅烧水呢。” 齐砚寻声看去,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个小伙计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但刚才回答齐砚的问题却十分详尽,可以看得出来他思路清晰,头脑冷静。 齐砚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必须赶紧医治工匠,安抚好他们的情绪,出了这档子事绝不能让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对,对对对......”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徐守财,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对手下人吩咐道:“赶紧去医馆请大夫,将那些工匠统一安置在后堂,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去。” 刚才说话的小伙计不解道:“老板,为什么不能让工匠出去?眼下直接送他们去医馆不是更快吗?” 徐守财一听,登时大怒:“你懂什么!让他们现在出去露面,这里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吗?你是想让我们鸿福楼彻底完蛋是不是?” “徐老板,冷静一点。” 齐砚劝道:“高台坍塌所造成的动静,早就引起了街面上路人的注意,你想要刻意隐瞒是瞒不过去的。” “快点安排马车送受伤的工匠去医馆救治,若是耽搁时间长了,导致人家伤势加重,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除此之外,你应该立刻张贴告示,主动说明情况,要强调这只是一次意外,鸿福楼会妥善处理善后事宜!” 听到齐砚给出的建议,徐守财总算恢复了一些冷静。 他刚才被吓得六神无主,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烂摊子,好在有齐砚及时到场相助,于是他立刻遵照执行。 等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后,齐砚向徐守财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生坍塌?这高台的搭建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工程,你应该找的全是城中营造经验丰富的工匠,对吗?” 徐守财回答道:“工匠没有问题,整个搭建的过程也很顺利,但没想到就差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齐砚刚才观察了坍塌的细节,便说:“是在将左右两端往中间进行拼合的过程中,出现了结构不稳定的情况,从而发生坍塌,这是最为关键的位置,也是最不应该出错的地方。” “唉,难道是天意吗?我本以为这次能彻底把贾亨比下去,让鸿福楼成为全梅州第一的酒楼,现在看来这个希望彻底毁灭了。” 徐守财将这次事故归咎为天意弄人,正在独自怅然若失,而齐砚则是在认真调查事故发生的根本原因,他对天意这种说法并不感兴趣。 “如果工匠营造技艺过硬,那么问题就有可能出现在材料上......” 齐砚刚想到这里,只见孟山忽然弯腰拾起一截木条,并说道:“大哥,你看!” 他将木条拿到齐砚的面前,随后手指轻轻用力,没想到木条竟被瞬间捏成粉碎。 齐砚顿时皱眉,而看到这一幕的徐守财更是大吃一惊。 这还是正常的建筑木材吗? 先前向齐砚说明伤者人数的那个小伙计,难以置信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屑,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我们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木材,绝对不可能一捏就碎的。” 齐砚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对孟山说:“再多检查一些木材,看看是不是也有类似情况。” 说完两人立刻开始检查,他们从掉落的废墟中随机选择一些木材,确认它们的坚固程度。 结果发现这些木材当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存在内部腐烂的问题,这种木材根本无法受力,如果将它们用在承重的关键位置,就会直接导致整个结构的坍塌。 齐砚说道:“你们所用的木材当中,被混入了一部分朽木,当时怎么没发现呢?” 徐守财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木材会出问题,他这些木材还是从信得过的木材商那里采购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买回来的木材分明都检查过,当时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齐砚说道:“徐老板,这次是你太大意了,你买来的这些木材当中,被混入了很多泡过水的朽木,之所以从表面上看不出端倪,那是因为有人刻意刷了一层清漆在上面。” “这几日阴雨不断,土质松软,再加上这些有问题的木材被用在了整座高台承重的关键位置,所以才会发生坍塌。” 徐守财直接破口大骂,“该死的宋元山,骗到我头上来了,枉我这么信任你,有生意都拿给你做,你竟敢这样害我!” 得知这场事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徐守财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明天州府的官员就会来进行考评,眼下这副样子是不可能再加班加点赶工出来了,徐守财阴沉着脸,为这次功亏一篑而感到绝望。 孟山说:“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别再纠结了,大不了以后另找机会。” 这时,有一名伙计匆匆赶来,向徐守财禀报道:“老板,刚才贾家酒楼派人过来传话,说贾老板决定退出竞争,并祝贺鸿福楼拿下诗会举办权。” 第103章 还有办法 贾亨这时候竟然选择了退出,将诗会主办权拱手让给徐守财? 这又是唱的哪出? 那名遇事冷静,又挺有见识的小伙计,也感到大惑不解。 他寻思道:“贾家酒楼跟我们鸿福楼争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就主动退出了?” “难道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达到州府的要求,所以就选择放弃了?” 孟山说:“依我看,贾亨指定是知道了这里的事情,觉得自己也没有能力办好这场诗会,所以抢先一步退出,这样你们鸿福楼反倒是不好再说退出这件事了。” “他这样也就等于把你们往绝路上逼。” 贾亨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为止谁也拿不准,不过这样做的结果就等于把徐守财架在火上烤,完全不给他退路。 贾家酒楼已经退出了竞争,现在只剩下一个鸿福楼,要是徐守财再说退出这件事,州府方面肯定会非常恼火。 这是非常得罪人的事,而且是从知府孙大人一路得罪到州牧大人,那样的话徐守财就彻底别混了。 像徐守财这样的酒楼老板最在乎人脉往来,他要连州府的大官都得罪,以后还有什么人敢上他的酒楼去? 所以贾亨即便自己退出,也不想让徐守财的日子过舒服了。 齐砚说道:“看样子在贾亨的眼里,毁掉鸿福楼比他自己拿下诗会主办权更加重要,接下来你只能硬着头皮接招了。” “这还能怎么办,已经无力回天了吧。” 徐守财万分沮丧地说:“我只能想想怎么去跟州府的官员解释清楚,并非是我临时反悔,而是实在无力再承办诗会。” “希望明日能安稳地度过,哪怕是赔上一些钱财我也认了。” 齐砚见徐守财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就说:“徐老板这就要放弃了,不觉得太可惜了吗?难得你的死对头自己退出了,你更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 “可是......” 徐守财忽然眼前一亮,“莫非齐公子还有高招,请一定要教教我。” 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足智多谋的齐砚身上。 在场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齐砚,仿佛他们心里在说,眼前这样的局面真的还有转圜馀地吗? 齐砚静下心来想了想,然后果真就被他想到了一个应对的办法,既然贾亨觉得鸿福楼这次在劫难逃,那就偏要逃给他看看。 “原先的方案既然无法继续实施,那么我们就临时改变策略,高台是造不成了,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就无法达到这次举办诗会的要求。” 徐守财兴奋地问道:“齐公子,让我做些什么,你就尽管开口吧,我老徐这次豁出去了,肯定全都听你的。” “那好,我这就画一幅草图出来,你照着图纸去做,赶在明日上午完工就行。” 说完,齐砚就让人拿来纸笔,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上次他这样做的时候,就给徐守财出了搭建高台的好主意。 这次他的想法更加创新大胆,别具一格,徐守财等人看过之后就啧啧称奇,说齐砚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丝毫不过分。 “好,我马上去办。” “这次我一定亲自采买所需木材,回头再去找那该死的宋元山算账!” 宋元山就是之前卖给他木头的木材商人。 齐砚说道:“徐老板,等这次诗会鸿福楼大大露脸之后,像宋元山这样的人巴结你都来不及呢,我猜他肯定是被人收买了,回头他自然会受到教训!” “哼,一定是贾亨干的,他最会在背地里耍阴谋手段。” 说着,徐守财再三谢过齐砚,然后就马不停蹄出门去采买木材了。 齐砚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废墟,心说贾亨做事狠毒起来也是根本不计后果,他串通木材商宋元山卖劣质木材给徐守财,也不怕因此害了无辜木匠们的性命。 难怪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贾安身上的种种劣性,都是传承自他爹贾亨。 贾家还真是蛇鼠一窝,根本不可救药。 当齐砚和孟山正准备离开时,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毕恭毕敬地跟在一旁相送,他的言谈举止都远超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和老道。 齐砚对他产生了兴趣,于是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不卑不亢地朗声回答道:“我叫李通,是从淮西来的。” “淮西?今年那里的旱情很严重,你是逃荒过来的吧?” 孟山问道。 李通点着头回答说,“嗯,家里闹了粮荒,爹说养不起我了,让我来梅州找个给人打杂跑腿的活,这样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 齐砚觉得刚才李通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他甚至比自己的东家徐守财都要更加冷静,沉稳,这小子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如果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慢慢引导和培养的话,相信李通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想到这里,齐砚便对李通说:“我以前跟你一样,独自一人进了人生地不熟的梅州城,那时候日子过得很艰苦,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要你能坚持不懈地努力,好好学习,好好长进,机会始终都会留给做好准备的人。” 李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躬身道了声谢。 在这小子的身上,齐砚隐约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从鸿福楼庭院内传出的动静,引来了城中百姓们的各种议论和揣测,很多荒诞离奇的流言开始四处传播。 但好在齐砚有言在先,让鸿福楼立刻张贴出了告示,说明这次事故的前因后果,并表态会对这次受伤的工匠负责到底。 告示一经张贴,百姓们对鸿福楼的做法交口称赞。 有人说道:“鸿福楼的老板徐守财还挺有担当的,受伤的工匠都第一时间送去医馆治疗,没有耽误救治时间,他还承担了所有诊金。” “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谁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那些工匠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是为徐老板干活。” 徐守财私下里听到这些议论,也觉得十分庆幸,要不是他听从了齐砚的话,结果可就截然不同了。 第104章 州府的大官 自从鸿福楼里的高台坍塌之后,贾亨就乐得合不拢嘴。 在儿子贾安出事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高兴。 今天上午,贾安早早起来后穿戴齐整,由府里一路坐着马车来到城门口。 这时前方有一个人已经等候在那里,就是梅州城的木材商宋元山。 只见宋元山笑容满面地走到马车前,等贾亨下来之后说道:“一切都按照你的主意办的,那高台果然塌了,而且塌得正是时候啊。” 宋元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贾亨微微一笑,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徐守财自以为找到齐砚帮忙,就能踩我一头,殊不知就算他们联起手来又哪里是我的对手?” “现在他骑虎难下,待会儿我们就一道陪着州府来的鲁大人去鸿福楼好好嘲讽一番。” 宋元山一边点着头,一边提醒道:“贾老板,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可是照做了,你说会在州府来的鲁大人面前帮我引荐,可不要忘记啊。” 贾亨咧着嘴大笑起来,“宋元山,你瞧你这副模样,难道连我你都信不过吗?” “州府那边可是有着不少营造、修葺的活,哪里不需要大量的木材啊?等我帮你引荐之后,保证你可以发大财!” “那就多谢贾兄了。” 宋元山这次为了打通跟州府官员之间的关系,不惜暗地里阴了徐守财一把,那些卖出去的木材当中有一部分都是泡过水的烂木头。 他故意让人在表面刷上一层清漆,这样就掩盖住了腐朽的问题,等高台搭建起来之后那些烂木头果然不能承重,闹出了大问题。 贾亨和宋元山正为自己的阴谋而沾沾自喜时,由城外管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上的人就是州牧大人手下的主簿鲁雄。 为了这次举办诗会的事,州府格外重视,而鲁雄今天就是为了来验收准备情况,并最终确认举办诗会的场地。 贾亨带着宋元山上前迎候,照例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带鲁雄去鸿福楼。 鲁雄在半路上问道:“贾老板,你这次中途退出,本官真是替你遗憾呐,这本是一次在州府大人以及众多宾客面前大大露脸的机会,现在恐怕是要便宜别人喽。” “小儿卧病在床,家中一堆烦心事让我不堪其扰,实在是不凑巧得很,这次我愿成人之美,将机会让给徐守财。” 贾亨表面上装作很有风度的样子,实则是料定徐守财压根没有什么本事,就算自己把机会让出来他也接不住。 待会儿鸿福楼内正有一场天大的笑话等着他们,想到这里的贾亨和宋元山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得意忘形的神色十分明显。 一行人直奔鸿福楼,要看看这里究竟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时,早有伙计去禀报了徐守财,后者立刻出门迎接,像州府的高官能前来鸿福楼,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鲁雄问徐守财道:“徐老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回贾老板可是主动将机会让给了你,你莫要辜负他这番成人之美啊。” 徐守财看到贾亨和宋元山居然也恬不知耻地跟过来了,心里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好在齐砚事先提醒过他,今天要集中精力招待好鲁大人,其他事情一律不管。 鸿福楼门前,一些知情的百姓纷纷驻足,梅州城鲜少有州府的大官来,他们纷纷张望着,也想看看这大官到底长什么样。 有人说道:“徐老板这次发达了,只要能够招待好州府来的官员,鸿福楼往后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另一边的路人则说,“没想到贾老板居然没跟他争一争,放着大好的机会白白失去了,贾家酒楼要输给鸿福楼了。” 这些议论声钻进贾亨的耳朵,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迫切想要看到徐守财在鲁大人面前出丑,不过刚才看徐守财的反应表现居然还很淡定,这是怎么回事? 贾亨的心里不禁有些嘀咕,但他很快就认定,徐守财那只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 在徐守财的带领下,一行人径直来到庭院中。 这里原本搭建起了一座高台,名为“鹊桥”,引牛郎织女的传说来为本次诗会增添风雅古韵,这想法当真是一绝。 好在贾亨略是手段,就让这个几乎完美的主意毁于一旦。 “老徐,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我可听说你在庭院中搭建了一座高台,简直蔚为壮观,可现在我们怎么什么也没看到?” 贾亨故意刁难徐守财,他明明知道高台早就变成废墟了。 这时,鲁雄也纳闷起来,“徐老板,你这庭院虽然别致,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亮点,你究竟准备让我看什么?” “我可是辛辛苦苦远道而来,你可不能跟我开这个玩笑!” 说着,鲁雄的脸色就骤然变得阴沉了许多。 不等徐守财解释,齐砚从另一侧迈步走来。 他先是施礼见过鲁雄,然后淡淡说道:“鲁大人,您有所不知,搭建高台的确是我们之前的想法,但因为一些变故,这个高台如今已经尽数撤去了。” “哼,明明是你们偷工减料,导致高台坍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贾亨立刻开口说道。 齐砚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解释说:“的确出了一场意外,但我认为这完全是天意。”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我们也想不到比高台更好的安排,如今一切万事俱备,只等大人鉴赏。” 说完,齐砚伸手指向庭院另一侧的假山石。 在假山石前有一座荷花池,清澈的池水从假山最高处飞流直下,形成了一道小型的瀑布景观,晶莹的水珠在池面飞溅而起,看上去十分别致风雅。 同时在假山的不同位置,架起了由削去一半的竹筒所组成的引水渠,上面不断有池水流淌,水声潺潺,循环往复。 鲁雄看到这些布置,疑惑地问齐砚说,“这到底有什么说法?跟本次的诗会又有什么关系?” 齐砚刚要开口,贾亨却直接打断说:“鲁大人,此人名叫齐砚,是梅州城里有名的奸诈之人,他这是在糊弄咱们啊!” 第105章 曲水流觞 鲁雄初来乍到,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他马上要求徐守财做出解释,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假山石上的那些引水渠又是做什么用的? 徐守财回答道:“鲁大人,这位是本地秀才齐砚,同时也是林泰升林员外家的门客。” “由于之前阴雨不断,再加上有奸人做鬼,导致原本已经搭建好的高台塌陷,于是小人求助齐公子,让他再给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使得鸿福楼能够顺利举办本次诗会。” “州府的大人们如此重视这次诗会,小人必定要竭尽所能将诗会办好,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因此这才有了大人眼前看到的这一切,至于这样布置究竟有什么寓意,还是得由齐公子来为大人说明。” 鲁雄虽然并不认识齐砚,但他对林泰升还是很熟悉的,两人之前也打过多次交道。 这位梅州城本地的富商,既然会看中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但仪表不凡的秀才,看来后者必定是有些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鲁雄也不听贾亨和宋元山的蓄意挑唆,而是选择让齐砚做出一个明确的解释。 齐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当即反问道:“鲁大人,可听说过曲水流觞吗?” 鲁雄笑着回答,“鲁某虽然不是你们这些文采风流之士,但当然也知道曲水流觞,这是古人所创的一种富有雅趣的游戏。” “没错,那么大人请看,这里就是为仿效古人的这种游戏,而专门布置起来的场景。” “那些引水渠沿着假山石依次布置,是仿照了蜿蜒的溪水,参加诗会的众才子佳人们则分别坐在水流经过的位置,然后将木质酒杯放上去,酒杯停留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即兴赋诗一首。” 齐砚简单介绍了一下曲水流觞的玩法,紧接着双掌合十轻轻拍了拍,只见七八名身穿白衫的书生走了出来,分别坐到了指定位置。 这些书生都是明阳书院的学生,是被齐砚专门请来的,他们要在鲁雄的面前重现古人进行曲水流觞时的风雅场面。 贾亨眼见苗头不对,赶忙对鲁雄说道:“鲁大人,齐砚这是在投机取巧,不过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庭院,这些假山石也没什么看头,他故意扯上什么古人的游戏来附庸风雅,实则就是想要蒙混过关。” 宋元山也紧接着说道:“就是啊,什么曲水流觞,全是些骗小孩子的把戏!” 说到这里,鲁雄板起脸怒瞪宋元山一眼。 “嗯?你的意思是本官就是个小孩?” “不,小人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宋元山吓得缩了缩脖子。 鲁雄对齐砚摆出来的阵仗很感兴趣,就准许他们现场进行一番演示,到这里的时候齐砚心里就有了底。 只要鲁雄产生了兴趣,那么接下来他就有信心让鲁雄对曲水流觞所呈现的古风雅韵念念不忘,鸿福楼举办诗会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板上钉钉了。 齐砚今天请来的这些书院学子们,虽然在诗才方面跟他没办法相提并论,但无论是形象上还是文人气质方面,都堪称相当亮眼。 试想一下,这些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才子佳人,围坐一堂饮酒谈笑,即兴赋诗,本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欢宴,让人不禁想要加入其中,感受到这份舒适惬意。 鲁雄在旁静静欣赏,听到有人吟诵出好诗词,也会不禁点头赞许。 徐守财站在齐砚身边,刚才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他低声问齐砚,“齐公子,这样看来应该没问题了吧?我觉得鲁大人挺喜欢这场景的。” 齐砚笑着回答说,“鲁大人这关肯定是过了,但接下来等到正式开始诗会的时候,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贾亨一定还会在暗中给你使绊子。” “对,姓贾的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徐守财恨恨地说道。 “好!” “好一个曲水流觞,果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这完全符合了本次诗会的要求!” 鲁雄最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同时也正式确认了鸿福楼的主办资格。 “我还有公事要去知府衙门一趟,徐老板,你就好好准备,可不要出了岔子。” 等鲁雄离开后,贾亨和宋元山的脸上都很不好看。 他们原本满心欢喜地跑来看徐守财的笑话,结果没想到笑话没看成,自己倒快成了笑话。 “贾亨,这就要走了吗?怎么不在我这鸿福楼喝上几杯,这里以后可是举办过诗会的地方了,你想来都得排长队。” 徐守财终于逮到一个当面嘲讽贾亨的机会。 贾亨翻了个白眼,怒喷道:“徐守财,你得意什么,咱们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你最好把这次诗会办得妥妥当当,不要出了洋相到时候惹州牧大人不高兴。” “要是得罪了州牧大人,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吧。” 齐砚立刻站出来说:“这就不用劳烦贾老板你操心了,我既然答应帮忙,就一定会办妥这件事,你自作聪明把机会让给鸿福楼,日后一定会追悔莫及。” “那咱们走着瞧!” 贾亨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宋元山本就心虚,一句话不说直接跟了上去。 谁知徐守财动作更快,拦在他面前厉声喝道:“宋元山,你也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可没那么容易!” 宋元山一愣,明知故问道:“老徐,你这是干什么,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碍着你什么事?” “哼,你卖给我的那些木材以次充好,里面混进去那么多腐烂泡水的朽木,害我辛辛苦苦搭建的高台坍塌,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宋元山当场矢口否认,“绝对没有这回事,我们合作那么长时间,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我呸,亏你还说我们合作那么长时间,你却背地里坑我,这笔账我必须要跟你算清楚。” 说话间两人就撕扯了起来。 宋元山原本指望贾亨能回过来帮自己,谁知后者却自顾自走远了。 这时齐砚说道:“你现在就算撕烂他的衣服,他也不会老实交代的,不如直接告到衙门去,不怕他不承认。” 第106章 抓你去报官 一说要见官,宋元山心里登时七上八下。 他自己干的那些事,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万一事迹败露,他可就完蛋了。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徐守财忽然发力,直接将宋元山拽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徐守财死拽着宋元山的衣服不放,硬是要拖着他一路去官衙报案。 宋元山大惊失色,“老徐,你疯了?” “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行不行?” 徐守财对宋元山恨得牙根痒痒,这时候哪里肯听他的话,他只想报这一箭之仇。 周围的伙计们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齐砚阻止道:“你们老板的私人恩怨,让他自己解决就是了,男人就得有点血性不是?” 李通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老板跟宋元山撕巴成这副样子,也是一惊,“嚯,老板威武啊!” 其实齐砚之所以不让其他人插手,也是考虑到这些人一加入,局面就演变成了人多欺负人少,这到了衙门反倒有可能被宋元山反咬一口。 宋元山大可以说是鸿福楼的人围殴自己,这样即便传出去也对即将举办诗会的鸿福楼有所不利。 因此最好还是让徐守财亲自解决,两个人撕扯得越厉害,宋元山只会越心虚,毕竟人在做天在看,真到了公堂之上不怕他抵赖。 齐砚眼看着徐守财硬生生将宋元山拖出鸿福楼大门,便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街面上,事情就会闹大,宋元山是理亏的一方,心中顿时怂了一半。 他死抱着门口的石狮子,用商量的语气对徐守财说,“老徐,念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不要把事情闹得这般地步,咱们商量商量。” “谁跟你商量,你害我不浅,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算计我的下场!” 徐守财涨红着脸,粗声粗气地说。 宋元山直接急了,一屁股赖在地上,破口大骂:“徐守财,你非要这样是吧?” “就算你报官又能怎样,你有什么证据?” “老子不怕你,等到了官衙看你拿我怎么办!” 人被逼到没办法的时候,就容易一条道走到黑,但宋元山这话说得也没错,你没证据就奈何不了他。 除非......让他认清可能的后果跟代价。 这时候就轮到齐砚出马了,他走到宋元山的跟前说,“宋老板,这里可是街面上,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说出这种话回头也是要传到官老爷耳朵里的。” “你说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可你又怎么确定我们就没证据呢?” 宋元山抬头吃惊地看向齐砚,一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齐砚继续说道:“高台坍塌之后,那些泡过水有问题的朽木,我都让人特意保存起来了,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 “木头都是从你这里买来的,徐老板付钱,你负责交货,立过字据一清二楚,你当时干这种龌龊勾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后果呢?” “你也不想想,这些木头是为了搭建高台,举办诗会准备的,这可是州府的意思,你居然也敢动手脚?” 齐砚仅用三言两语,就让宋元山脊背发凉。 这是州府下达的指示,也就是说徐守财在为州府办事,而你宋元山却敢以次充好,导致高台坍塌不说,还弄伤了那么多无辜的工匠。 要论起罪来,宋元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更严重的问题是,怂恿他做出这些事的贾亨,却压根不管他的死活,如果官府彻查此事的话,宋元山必定在劫难逃。 宋元山细想之下,觉得齐砚的话是对的,他就算抵死不认也无济于事,到时候徐守财在公堂之上把证据都亮出来,他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于是,宋元山赶紧拉住徐守财的袖子,当场求饶道:“老徐,我们相识一场,我只是被贾亨给骗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你可要高抬贵手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多少钱我都愿意赔偿给你。” 徐守财大喜过望,心说自己连拉带拽整得气喘吁吁,都没让宋元山这浑蛋讨饶,而齐砚只需要简单几句话,就把他给吓得脸色惨白。 果然还是读书人厉害啊,这张嘴简直能杀人! “老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那营造高台的损失外加工匠们的医治费可不是小数目,我怕你回头还给我抵赖,所以咱们还是去公堂上说去吧。” 这时候宋元山更加不敢去见官,他一边认错一边向齐砚请求,希望可以尽快平息这件事,只要不带他去见官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齐砚嘴角微微上扬,对徐守财说:“徐老板,既然宋老板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那我们倒也不必对他赶尽杀绝。” “不过这次事件所造成的损失,自然要由他来全部赔偿,另外还要加上举办诗会的各方面费用,这个条件应该很合理吧?” 宋元山的嘴巴微微抽搐了起来,心说赔偿也就算了,连举办诗会的钱也要他来出,这简直就是敲诈勒索。 徐守财自然很高兴,他和宋元山本是多年老友,一块儿做生意也一直都很融洽,没想到这次宋元山居然会背刺他。 所以徐守财恨不得看到宋元山倾家荡产,现在只是让后者出些钱而已,完全是便宜他了。 “齐公子说的是,他宋元山要是肯出点血,那我也就勉强原谅了他,否则今天这事绝对过不去!” 宋元山咬了咬牙,只能老老实实说道:“好,这钱我愿意出,可问题是我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你们也知道做木材生意本就不容易赚钱......” 当宋元山大吐苦水的时候,齐砚已经替他想好了解决办法。 他告诉徐守财和宋元山说,“既然宋老板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钱,那也不要紧,就立个字据给徐老板,以后慢慢还便是了。” “至于具体钱款数额嘛,就以这次高台坍塌的损失加上工匠的医治费用,再外加举办诗会的一半本金,这样我们也不算讹诈你,你说呢?” 齐砚理所当然地问道。 第107章 大赚一笔 宋元山赶紧点头答应,因为他担心自己要是不及时答应的话,这价码只怕还会水涨船高。 经得宋元山同意后,齐砚再问徐守财的意见,后者压根就没想到居然可以从宋元山身上榨取这么多的补偿。 他连连点头,表示完全按照齐砚的意思去办,自己绝对没有意见。 最终两人当场立下字据,确认这件事正式生效。 宋元山本以为靠着出卖朋友,可以在贾亨的引荐下结识州府高官,从此自己也能在木材生意上更进一步,拓展很多以前无法拿到的销路。 结果现在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赔了一大笔钱。 就在宋元山垂头丧气,懊恼不已的时候,齐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 此时徐守财正在一旁拿着字据欢欣鼓舞,宋元山就以为齐砚是特意来嘲笑自己的,于是拉长了脸扭过头去。 “宋老板,这件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我还是要再劝你一句,像贾亨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以后最好别再跟他混在一起。” “这种人需要利用你的时候,就会跟你称兄道弟,等你身上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又会翻脸不认人,这一点想必你现在比谁都更有体会。” 宋元山看上去面无表情,但实际上内心早就掀起波澜,他承认齐砚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错信了贾亨那个浑蛋。 “我该赔偿的也已经赔偿了,字据在你们手里,你究竟还要干什么?” 宋元山没好气地问道。 齐砚淡淡回答说,“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宋老板,朋友可以变成敌人,但敌人不会永远都是敌人。” “有朝一日等我们要对付贾亨的时候,希望你能站出来作证,像他那样的人就是个祸害,早早晚晚我都得让他栽跟头。” “宋老板,要懂得看清形势,千万不要再站错队了。” 说完这番话,齐砚转身走回鸿福楼。 宋元山寻思道,这齐砚好厉害,他特意这样跟我说,难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对付贾亨吗? 鸿福楼里,徐守财也感到很纳闷。 “齐公子,那个宋元山不是好东西,你刚才又跟他说什么了?要是还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不痛快,我很乐意去做。” 齐砚回答说,“没什么,我就是让宋元山以后离贾亨远一些,等时机成熟我们肯定要对付贾亨,到时候他可以站在我们这边。” “啊?宋元山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绝对不能相信他。” 徐守财现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宋元山这个曾经的老友没有了丝毫的信任。 齐砚就提点他说,“宋元山这种人就是一时被蒙蔽,与其把他彻底推到贾亨那里去,倒不如化敌为友,我们也不必跟他深交,只要让他站在我们这头就行了。” “原来如此,还是齐公子高明。” 今天徐守财格外高兴,一来是在州府下派的官员鲁雄面前顺利过关,二来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而他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齐砚帮他实现的。 就在齐砚准备告辞的时候,徐守财直接送上了一份丰厚的酬金。 “齐公子,多亏你相助,我才能排除万难,顺利取得诗会主办权,这是一些小小的诚意,请公子务必要收下。” 徐守财并没有说具体金额,但齐砚拿眼一瞥,这些摞起来的银子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千两。 他微微一笑说,“徐老板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齐砚也不跟徐守财客气,这些酬金悉数收下,帮了人家这么大的忙,这点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 更重要的是,齐砚和徐守财之间本就不算朋友交情,而他也不能义务帮忙,所以在利益关系方面最好摆得清清楚楚,这样对谁都好。 这回既打击了贾亨,又大赚了一笔,齐砚十分高兴。 拿了这些酬金,齐砚离开鸿福楼准备回家。 自从顺利考上童生,齐砚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他也在不知不觉间积攒下了一笔可观的积蓄。 可越是这样,却反倒让他时常感觉怅然若失,柳玉娘不在的日子,就算赚了再多的钱也有些索然无趣。 毕竟能跟着他一起捱过苦日子的人不在身边,现在该享受更好的生活时,却会更加留恋过去。 齐砚拐进一条巷子,这时距离他家已经很近,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什么人?” “你一路从鸿福楼跟踪我到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原来齐砚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才故意走进这条无遮无挡的巷子,这样一来跟踪他的人无处藏身,只能直接暴露在他的面前。 可当齐砚猛地转过身看去时,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李通?怎么会是你?” 齐砚看到鸿福楼的小伙计李通,有些扭捏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疑惑不解。 李通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对齐砚说:“齐公子,我家老板说你文采出众,机智过人,起初我还不知道你真有那么厉害,可如今我亲眼目睹了你的能耐。” “我......我想请公子教我,怎么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齐砚听到李通的回答,不禁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就为了这个才跟踪我的?” “公子恕罪,其实我也没想着跟踪你,只是想找机会跟公子说上话,可迟迟不敢上前,结果就跟了一路。” 李通实话实说,态度十分坦诚。 于是齐砚问李通,“你小子将来有什么打算?准备做些什么?” 李通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想学做生意,就像我们老板一样有自己的营生,手底下有很多伙计帮忙干活。” “我觉得这样很神气,所谓的出人头地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齐砚明白了李通的志向后,说道:“有目标是好事,那你就先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吧,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得离开鸿福楼,去做自己的生意。” “啊?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而且也根本没有本钱做生意,就算是再小的买卖,我也做不起啊。” 李通为难地使劲挠头。 这时,齐砚从包袱里取出二十两银子塞到李通手里,并告诉他说,“我可以先借给你,但你要向我证明你有做生意的头脑。” 第108章 少年有志气 李通对做生意很感兴趣,但苦于出身不好,根本连一点本钱都拿不出来。 现在齐砚愿意出钱借给他,他简直喜出望外,只是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向齐砚证明,自己有生意头脑呢? 这似乎是齐砚给他的考验,如果顺利通过考验,就应该能得到齐砚的言传身教了。 李通不管这么多,决定先应承下来再说。 齐砚便紧接着告诉他,“那好,现在你手里有二十两银子了,虽然这点本钱不能算多,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大钱了。” “我要你在一个月时间内,将这二十两银子翻四倍,你能做到吗?” 李通陷入了犹豫,实际上他从小到大从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他甚至连怎么花都不知道,又如何能让钱翻四倍呢? 那可是足足八十两银子! 李通从来没有做过生意,齐砚对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是否过于苛刻了呢? 片刻的犹豫看似短暂,但李通心里却想了很多。 “翻四倍......” “齐公子,我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做,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 李通的说话语气有些沮丧。 齐砚笑了笑,告诉他说,“你不用感到有压力,如果你选择不接受这个挑战,这二十两银子也已经是你的了,你可以用来买吃穿,或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都不会干涉你。” “但如果你选择去试一试的话,说不定就会成功呢?到时候我会指导你怎样经营自己的生意,让你有机会也当上像徐守财那样的老板,甚至要比他更强。” 李通听完了齐砚的话,登时一跺脚,说道:“好,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尽管脑子里还是一片迷茫,但李通还是下定决心试上一试,如果他连接受这个挑战都不敢的话,以后还怎么有脸说自己要做大生意呢? 齐砚对李通的回答很满意,临走前又告诉他不用太有压力,要是赔了本钱也没关系,他就当是磨炼自己的一个机会。 李通斗志满满地离开了。 齐砚觉得在这小子身上,看到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因为绝大多数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基本上就甘心安于现状,接受自己这辈子只能给人当奴隶的命运了。 李通虽然穷得身无分文,却仍没有放弃心中的理想,光是这一点就比别人强出许多,这也是为什么齐砚愿意帮他的原因。 三天后,由州府组织的诗会如期在梅州城举行。 这两日,已经陆陆续续有一些文人打扮的外地人出现在梅州城街头,他们都是应邀参加诗会的文人骚客。 “忽然说要举办什么诗会,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不喜欢那些装模作势的读书人,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就像是比我们高人一等似的。”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不是举人也是秀才,那比我们的确高人一等。” “哼,没志气,大家都是一个鼻孔两只眼,谁怕谁啊!” 一间茶馆内,几个男人正聊起这件事。 “听说州牧大人的老婆,娘家就是咱梅州的,他这次特意选在梅州城举办诗会,大概也是想要提携一下梅州的读书人吧。” “毕竟如果有谁能够在诗会上展露才华,日后考取功名,在官场上也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虽然都是些无事实根据的闲扯,但这也的确是眼下整座城中最热门的话题。 梅州城虽说不小,但地处东南偏远地带,距离大梁朝廷的权力中枢较远,很少有这么多外来面孔集中出现在城里。 而这一次,不仅有州府的官员、文人到场,也有从京师远道而来的贵客,这样的场面在梅州城难得一见。 事实上诗会虽然得到了今晚才正式开始,但早已汇聚了众多目光,谁如果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那么就能在一夜之间天下扬名。 此时孟山刚吃下两只大肉包子,拿手背抹了抹嘴,问身边的齐砚道:“大哥,这场诗会似乎还挺重要的,那些外来的读书人有你一半的本事吗?” 齐砚悠闲地喝着茶,缓缓开口道:“不知道啊,常言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许这次真会遇到几个大才吧。” “即便这样,我也认为没人是大哥你的对手。” “不过,州府大人举办诗会的真正用意会是什么呢?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提携梅州城的读书人,那就应该限制外地的读书人来参加这次诗会才对嘛。” 这个问题齐砚也想过,除非州府大人本身就是个热衷诗文的发烧友,否则他这样做的动机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你之前上州府状告徐辛树的时候,应该见过这位州府大人吧,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齐砚忽然开口问道。 孟山想了想,回答说,“州府大人名叫杜冰,年近六旬,看起来斯斯文文,但实际上却是武将出身。” “我倒没听说他对诗文方面有什么特殊的兴趣,所以才觉得很奇怪,怎么忽然说要在梅州举办诗会。” 齐砚告诉孟山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杜大人大概是想遴选出一些可造之材,将来成为自己的门生吧。” “门生?” “对,不错,像这种州一级的官员,在大梁朝廷乃是一方大员,至少官拜五品。” “但地方官和京官相比起来,虽然天高皇帝远,有很多自主权,但也会因为人不在朝廷而吃很多暗亏,所以他们往往很在意结交朋党,在朝堂之上扶植自己的势力。” “简单来说,在朝堂之上也得有人替自己说话。” 孟山认真地点了点头。 齐砚继续往下说道:“至于这次诗会为什么还要邀请梅州之外的才子参与,我想一方面是来当一个考评的标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堵别人的嘴,省得有人说州牧大人存有私心。” “但既然要用自己人,那么往往同乡是最可靠的关系,朝廷的官员当中也多以同乡为纽带,形成一股强而有力的势力,这就是所谓的乡党。” 第109章 文人狂士 孟山对齐砚的话十分信服,他虽然对朝廷的事不感兴趣,但也知道一个州牧常年在外统辖一州之地,要如何让皇帝放心,如何防小人算计,都是一门学问。 如果能在朝堂之上有自己信得过的势力,那他就可以安心在外当自己的土皇帝,而不用瞻前顾后,时刻小心来自朝廷中政敌的针对。 像杜冰这样武人出身的官员,更受皇帝忌惮,因为他们在军中有一定威望,即便已经不再领兵,军中也有他的门生旧部。 孟山这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齐砚,“大哥,你去参加这次诗会,那么毫无疑问扬名天下的人必定是你,所以你将来要成为杜大人的门生了吗?” “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如果要想走上仕途,最好先找个靠山,但我没见过杜大人,也不确定他是否值得我为他效力。” 齐砚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就不太合适了。 他深知在官场上找靠山也是一柄双刃剑,成为别人的门生一方面能获取到额外的政治资源,为将来晋升提供便利。 但另一方面,假如你的靠山哪天得罪了皇帝,那么你身为人家的门生就有可能遭受牵连,自古以来动不动就被株连九族的事情可不少见。 此时齐砚刚说到自己还没想好,是否要成为杜冰的门生,这话却被恰巧走进茶馆的一名年轻公子听见了。 他快步走上前,指着齐砚的鼻子说道:“哪来的狂生,好大胆子,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实在太不像话了!” 齐砚、孟山同时抬头,看到这人书生打扮,年纪比齐砚要大上好几岁,但收拾得干净立正,挺有读书人的气质。 “我们只是闲聊而已,这位兄台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齐砚并没有要跟这人较劲的意思,于是心平气和地询问了一句。 谁知对方却反而更加恼火,而且大声质问齐砚,“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听你刚才的意思,今晚的诗会你也要参加?就算你够资格参加,又凭什么会以为你能技压群雄,从众多才子佳人中脱颖而出?” “你未免自信过头了吧?” 原来是在意这件事,齐砚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免得有人玻璃心听不得。 其实他的话固然有些狂妄,但说的毕竟也是事实而已,他随口吟出的诗句都是千古名篇,谁又够格跟他一较高下? 孟山见有人对齐砚出言不逊,顿时板起脸喝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跑来多管闲事?” 对方立刻回答道:“在下云山李谦,这次受邀参加诗会,刚才听你们说得煞有其事,所以才上前喝止你们的狂妄行径!” “狂妄吗?我不觉得,首先你得有这个本事,才能说这样的话。” 齐砚语气平淡地说:“我既然敢说,那就表示我有把握,你觉得你也行的话,大可以跟我一样狂妄。” “你......” 在这个封建时代,无论你是真本事还是假本事,照例都应该先谦虚一番,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中,谦虚是一种良好的品德。 所以李谦对齐砚这种态度十分鄙夷。 云山是州府下辖一个郡县,所以这个李谦也是梅州本地才子,看他的样子应该对自己挺有自信,所以端着教训人的语气来找齐砚麻烦。 齐砚倒没想过跟李谦起冲突,但谁让人家先找上门来,那就不能怪他最下不留情了。 李谦满脸愠色地警告齐砚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敢不敢报上名来,等今晚诗会上我要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 “在下齐砚,梅州本地人士,李兄既然要在诗会上一展诗才,那我自然愿意洗耳恭听。” 无论李谦怎样气恼,齐砚的情绪始终平静,这让李谦忽然感到很没意思。 因为齐砚越是没多大反应,就越反衬出他的失态,指不定周围的人还以为他无理取闹呢。 “既然这样,我就今晚等你,咱们一较高低!” 李谦拂袖离去,看脚步声他火气实在是很大。 孟山说道:“这次诗会,还真是引来了一帮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啊,要真有本事也行,就怕全是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脓包。” 齐砚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喝完茶,吃过点心,齐砚起身准备前往城中私塾。 “看时辰,我那大侄子也该下课了,我得去私塾接他,这几天私塾休课,送他回乡下住几天。” 孟山点头道:“那我一会儿派辆马车过去,让信得过的兄弟送虎子一趟,省得你担心。” 齐砚点头谢过,一路朝虎子所在的私塾走去。 虎子上学的私塾是官办的,大概是因为诗会的原因,临时休学几天。 等来到私塾门前,齐砚看到好几辆马车停在路边,今天看起来这里分外热闹。 “老哥,今天私塾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我看这些马车都很考究,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在门口干杂物的老伯回答说:“有几位从京师远道而来的贵客,听说都是有名的才子,他们来私塾参观游览,这才刚进去没多久。” 齐砚点了点头,心中觉得奇怪,这家私塾虽然是官办的,但在梅州城里也不算太起眼,不知道那些人专程跑来这里参观什么。 当下也不管这些,齐砚走进私塾准备接走虎子,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虎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迎出来。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虎子肯定是高高兴兴地下课,迫不及待地等着齐砚来接自己。 “你个穷小子懂什么,你敢说这石碑上的隶书不是蔡中郎真迹,找打是不是?” “就不是真迹,不光字不是,连这石碑也不是,我三叔告诉我的,他说的准没错!” 不远处的石碑亭前,传来一个稚童跟人争执的声音,齐砚一听就知道是虎子。 他快步往前走去,只见有人一把揪住虎子衣领正大声质问,模样看上去凶神恶煞。 “住手!” 齐砚立刻大声喝止。 第110章 蔡家名门 几名穿戴华贵的富贵公子,齐刷刷投来不善的目光。 齐砚也不发怵,而是径直走到虎子跟前,打掉了对方揪住虎子的手。 “我大侄子哪里得罪你了,至于要这样动手动脚吗?” 虎子见是齐砚来了,更加底气十足,马上又说道:“这是我三叔,就是他告诉我的,那石碑根本就是假的,你们都被骗了。” 这几人脸上的愠色更加浓郁,尤其是刚才动手的那名公子,对虎子的话反应格外激烈。 “好啊,来了个没有教养的小子还不够,现在又冒出个大的,你这个年纪,总该比他要懂事些吧?” 对方神色倨傲地打量着齐砚。 齐砚把虎子护在身后,沉声说道:“凡事总有个道理,我见公子身份尊贵,应该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我家虎子究竟有什么错,以至于你要动手的地步?” “哼,知道他是谁吗?” “这位是京师蔡家的大公子蔡之白,这块石碑便是蔡家先祖存世的遗宝,刚才这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说石碑和字迹都是假的,这样信口胡说难道不应该挨打吗?” 一名跟在蔡之白身后的公子这样说道。 齐砚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了一遍,大概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姓蔡的,祖上应该就是在东汉时期很有影响力的名门望族蔡家,而蔡家先祖蔡邕,也就是那个著名才女蔡文姬的父亲,曾是一位杰出书法家。 蔡邕曾担任左中郎将,因此也被称为“蔡中郎”,而他的书法遗墨被世人奉为传世之宝。 蔡之白之所以会专程跑到这座私塾来,应该就是为了眼前这块石碑,据传石碑正是东汉时期遗存至今的蔡中郎书法真迹。 可惜,他这个蔡家后人身份多少有点存疑,因为这块石碑虽然来自于东汉时期,但上面的字迹却绝对不是蔡邕真迹,他居然没看出来。 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齐砚开口告诉蔡之白说,“蔡公子,如果你是为了这块石碑而来,那么就算白跑一趟了。” 蔡之白沉声质问道:“你最好说话小心着些,石碑上的字迹分明就是我蔡家先祖遗留下来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就是你告诉这野小子,肆意诽谤,造谣生事?” 齐砚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之前我来接虎子,的确随口提起过这石碑的真伪,公子若是存疑大可以验证,我说的虽然是一家之言,但千真万确。” “哼,好一个千真万确,你当你是什么人敢妄下评断?现在即便你后悔也完了,说过即是说过,我岂能放过你!” 想不到蔡之白咄咄逼人,唆使同伴将准备带走虎子的齐砚团团围住,誓要将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 蔡之白言之凿凿地说道:“我家先祖蔡中郎的隶书造诣登峰造极,而这块石碑上的题字同样笔走龙蛇,精妙绝伦,分明出自蔡中郎之手。” “我是蔡家后人,难道还会看错吗?” 虎子不服气地说道:“我三叔更不会看错。” 蔡之白怒不可遏,非要逼着齐砚说出个依据,否则今天这件事肯定没完。 站在蔡之白这边的其他人,也是纷纷出口指责齐砚的傲慢态度,要求齐砚一定要拿出证据,来证明石碑是假的,否则他们一定追究到底。 齐砚没有办法,这些人实在是太较真了。 一帮在京师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自尊心更是强到不行,别人稍有质疑他们就会反应激烈,完全就是玻璃心。 难道他们身份地位高贵,就意味着不会犯错吗?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歪道理,齐砚更不会妥协,既然他们要求拿出真凭实据,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齐砚告诉蔡之白说:“蔡中郎擅长隶书没错,这石碑上的隶书字迹精湛出神,这也没错,但这不代表就是蔡中郎的遗墨。” 说完,齐砚拿手分别指出碑文中的几个字来举例,言明蔡中郎的真迹和上面这几个字之间的细微差别。 他说道:“碑文上的字固然形似蔡中郎所写的字,但有形而无实,失了神韵,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临摹所写,绝不是本人亲笔。” 蔡之白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这不是真迹,好像你见过蔡中郎的亲笔一样,我们又怎么会信你说的胡言乱语?” “就是,你见过蔡中郎的亲笔吗?没有的话,你就别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否则要你好看!” “蔡兄是蔡家后人,他说的话难道不比你这个无礼的穷书生更让人信服吗?” 齐砚微微一笑,心知就算再跟他们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直接拿出证据,让他们哑口无言。 说到证据他还真有,而且是足以让蔡之白等人彻底闭嘴的真凭实据。 于是齐砚就告诉眼前这几个人说,“你们那么想要看到证据,那我就拿给你们看,请随我一道去明阳书院。” 蔡之白等人十分疑惑,石碑就明摆在这里,怎么忽然又说要去明阳书院? 他们对齐砚这样做的目的抱有怀疑,但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不管他要捣什么鬼,我们跟着他去就是了,反正他要是敢拿出伪证,我们一定不放过他!” “没错,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怕他暗中捣鬼!” 蔡之白有恃无恐,他今天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敢诋毁他先祖遗宝的浑蛋。 齐砚带众人移步明阳书院,其实私塾和书院相距很近,只需步行就能很快到达。 当一行人迈步进入书院后,蔡之白迫不及待要求齐砚拿出证据,而这时齐砚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把书院德高望重的刘夫子给请了出来。 刘夫子虽然不是官面上的人,但他是一方大儒,读书人哪有不认识他的。 在介绍完刘夫子的身份后,蔡之白等人大吃一惊,立刻上前施礼敬拜,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不过蔡之白却对齐砚这样做十分不满道,“齐砚,我让你拿证据,你把刘夫子请出来做什么?” 齐砚却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因为你要的证据就在刘夫子手中。” 第111章 真凭实据 当看到齐砚称刘夫子为师长时,蔡之白难以置信地当面向刘夫子询问道:“夫子,您真的认识这个狂徒吗?” “他竟然敢擅作主张喊您为师长,这实在太放肆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想拜别人为师,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事,古人对师生关系尤为重视。 所以,蔡之白觉得齐砚是在故意套近乎,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够资格成为刘夫子的弟子呢? 刘夫子抿嘴笑道:“你说齐砚啊,他的的确确是老夫的弟子,这不会有错。” “啊?这......” 刘夫子轻描淡写地回答,直接让蔡之白等人大惑不解。 他们认为齐砚这种不识好歹,乱嚼舌根的人,简直就是小人行径,而刘夫子师德崇高,怎么可能收这种人为弟子? 这实在是让他们感到十分费解。 紧接着,齐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刘夫子听,后者捋着长须,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 “噢?” “你是说,在我那书房内收藏的古籍中,夹杂着一份东汉大家蔡中郎的亲笔手书?” “是的,弟子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将蔡中郎的手书拿出来给他们看,关于隔壁私塾石碑上的字是真迹还是仿造,就一目了然了。” 齐砚说得十分肯定,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让蔡之白不禁首次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个齐砚真有如此把握,他真能拿得出所谓蔡中郎的真迹吗? 实话说,连自称蔡郎中后人的蔡之白家里,都没有这位书法大家的亲笔真迹,怎么这里偏偏会有? 刘夫子也很诧异,因为这收藏的古书典籍多如牛毛,几时书中夹有蔡中郎的真迹,他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有人就嘲讽齐砚说,“你少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的演戏,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为什么刘夫子他本人不知情?” 齐砚解释说,“这很好解释,因为刘夫子毕生的藏书没有十余万册,至少也有数万册之多,并非每一本他都一页页翻看过。” “但我曾有幸经得夫子允许,可以借阅那些藏书翻看,恰恰是在那个时候被我无意中发现了蔡中郎的真迹,所以我才干断定私塾那块石碑上的碑文并不是蔡中郎真迹。” “那好啊,多数无疑,快拿出来看看!” “就是,拿出来看看。” 在蔡之白等人的催促下,齐砚向刘夫子请示道:“学生齐砚,斗胆向夫子借那本古籍一用,等证明弟子所言非虚后,即刻归还!” 刘夫子慈祥地笑着说,“无妨,无妨,你自己去把它找出来就是了。” “若是真有的话,我也想要一睹蔡中郎的传世隶书!” 这样一来,有关蔡中郎的亲笔手书,直接吊足了众人胃口。 齐砚深受刘夫子的喜爱和信任,对书房中那些古籍的排列清楚得很,没一会儿就把一份泛黄陈旧的书信拿了过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摊开书信,蔡之白迫不及待地阅读上面的内容。 仔细一看他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份家书,是蔡中郎当时也给家中亲属的,最后的落款和印章都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这份家书的主人。 “果然是蔡中郎啊,看看这字迹,美妙绝伦,时人无出其右啊!” “没想到这辈子真有幸能亲眼看到蔡中郎真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份书信一出,就自动验证了齐砚所说的都是事实,蔡之白的心里非常不爽,因为这将意味着自己的眼光还不如这个被他所瞧不起的小人物。 最后经过刘夫子的亲自验证,石碑亭的碑文虽然跟蔡中郎的字迹很像,但还是和真迹存在着很多细节上的差异。 事实摆在眼前,齐砚知道像蔡之白这种人最是死要面子,于是也不愿咄咄逼人,打算就让这件事那么过去。 蔡之白却嘴硬地说道:“要不是你事先看过这份书信,也不可能看出碑文有问题,这并不是你的本事,只不过是侥幸而已,别太得意!” 其余几人也是同样的看法,因为他们都是从京师来的举人,而蔡之白更是出身名门,他们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眼光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齐砚呢? 面子是必须要保住的,为此就算说些违心的话也没关系。 齐砚对这些人的心思见怪不怪,当即也没有多说什么,将虎子带去私塾门口后,送上马车送回乡下。 送走虎子后,齐砚也正要准备走,谁知蔡之白等人又从私塾追了出来,对齐砚当面挑衅起来。 “刚才我问刘夫子,梅州城里谁的诗才最好,没想到他竟然回答说是你?” 齐砚淡淡答道:“承蒙夫子厚爱,他说的确实没错。” “你说什么?别人夸你几句客套话也就算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蔡之白气得就差当面口吐芬芳了。 其他人也同样对齐砚的傲慢忍无可忍,在儒家文化大行其道的背景下,自谦是一个人应有的品格。 越是学问大,地位高的人就越是要谦虚,而像齐砚这样身份低微又没什么真本事的人,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这真是该死啊! 至少蔡之白他们认为,齐砚就是这种该死的泼皮无赖,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时,有人对蔡之白说,“蔡公子,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既然觉得自己诗才很好,那就等今晚诗会开始后,让他见识见识你的真才实学!” “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真以为我们怕他不成!” “对,没错,诗会上见真章,我们个个都出自京师最顶级的书院,他一个穷小子能有多大本事,就算他真是梅州城诗才第一那又如何?梅州才多大点地方!” 哈哈哈哈...... 这帮人说着就大肆嘲笑起来,完全就没有把齐砚放在眼里。 齐砚对此只觉得有趣,先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李谦,现在又是眼前这些自诩为京师来的名门子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看来今天晚上的诗会,还真是格外“热闹”啊! 第112章 文人相轻 梅州城,鸿福楼。 夜晚华灯初上,月上柳梢。 被誉为梅州文坛第一盛事的诗会如期而至。 鸿福楼老板徐守财忙前忙后准备多时,现在终于迎来了一波又一波远道而来的贵客。 这次鸿福楼能够顺利拿下诗会的主办权,让徐守财在梅州城的声望水涨船高,大有稳压同行贾家酒楼的势头。 由于是州府主张举行的诗会,因此很多来自州府的高官要员多有到场,而其余则是来自各地的文坛新锐,才子佳人。 不过让徐守财心中略有遗憾的是,州牧杜冰大人却因临时有事,取消了前来梅州城的行程,改由他的下属鲁雄大人代为莅临。 “你们几个小心着点,把酒水都准备好,摆放到我刚才指定的位置。” “那边的两个,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会儿鲁大人到了,就由你们专门服侍他,其他事情都不用管。” “还有,那个谁......我交代的事情办完了没有......” 徐守财格外亢奋,这次诗会不光是诗才杰出者将声名大噪,他鸿福楼同样有机会一炮而红。 尤其是等诗会结束后,但凡留下几首千古名篇,那么当后人聊起这次的诗会时,必定也会谈及诗会举办的场地可是他的鸿福楼。 每每想到这里,徐守财就喜不自胜。 鸿福楼前披红挂彩,一位位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陆续到来,彰显着这场诗会的规格相当之高。 齐砚是受知府孙仪邀请参加本次诗会的,他也肩负着给梅州本地文坛争光添彩的重任,这种被寄予厚望的感觉让他充满斗志。 实际上不管今天诗会的主题是什么,又有多少身负才学的所谓天之骄子在场,他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遥不可及的震撼。 当齐砚自信满满地走到鸿福楼时,门口为这场诗会特意增添的守卫拦住了他。 “我叫齐砚,是来参加今天这场诗会的。” 齐砚自报家门,原以为会非常顺利就能进去。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名守卫问道:“名单中并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举人身份吗?” 齐砚皱起眉头,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不,我暂时还是个秀才。” 守卫好像确认了什么,立刻果断地告诉齐砚,“那你不能进去,今天诗会的规矩是,任何举人以下的身份都不得入内。” “这是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齐砚大吃一惊。 “这是鲁大人专门为本次诗会设定的门槛,你既然没有达到这个门槛,那自然就不能进去。” “但我是受到知府孙大人邀请,所以才特意前来的。” 守卫斜了齐砚一眼,态度冷淡地说:“知府大人说什么也没用,因为这儿规矩是鲁大人定下的,今天这场诗会必然是有才之人的盛会,你一个连举人都不是的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进去?” 齐砚被守卫的这句话给气笑了。 他之所以不是举人也不是进士,完全是因为他才穿越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时代的科举体系玩通关罢了。 要知道他在前世高低是个研究生,这就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国子监监生了,区区举人算个什么东西? 但齐砚又不可能跟守卫说这些,现在被拦在外面不让进,倒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困难。 怎么办? 硬闯是不明智的,他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而且以他那点身手,也完全不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就在齐砚被难住的时候,李谦好巧不巧地正好向这里走来,他眼见齐砚竟然真的出现在鸿福楼,顿时激起了好胜心。 “你还真到这里来了,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虚张声势罢了。” 李谦充满嘲讽的戏谑道。 这时那名守卫告诉他说,“这个人只是个秀才,根据规定不能参加本次诗会,我们正打算赶走他,要是打扰到了公子,烦请见谅。” 秀才? 李谦重新审视了齐砚一眼,幸灾乐祸地说:“原来是个穷酸的秀才,怪不得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敢随口大放厥词,简直可笑至极。” “你进不去里面,倒是让我觉得非常遗憾,因为你注定没有办法领略到本公子的才华。” 说着,李谦洋洋得意地在守卫们的迎候下,昂首阔步走进了鸿福楼。 到了这个时辰,其实参加诗会的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齐砚再不进去的话就会直接错过这场盛会。 齐砚还打算继续交涉,但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两名守卫分明是有些蓄意针对自己,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起作用。 “呦,这不是号称梅州城第一诗才的齐公子吗?” “你怎么光站在这里不进去啊?” 在齐砚的背后,传来了蔡之白的嘲笑声。 他们这伙人姗姗来迟,故意要彰显出自己特殊的身份地位,跟今天到场的其他人相比,他们来自京师,所以更加备受关注。 齐砚看着蔡之白等人得意的嘴脸,直接开口问道:“是你们在捣鬼吧?” 蔡之白回答说:“今天这场诗会不是你们这些人平时在荒郊野地里做的游戏,如果让区区秀才也来参加,那只会降低诗会的档次和格调。” “到时候全天下人都以为,这场诗会非常的低级,根本不值一提,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不远千里从京师赶来,岂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穷酸秀才,像你这样的人在我大梁比比皆是,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蔡之白肆意在齐砚的面前,炫耀着他的优越感,然后带着一众人高傲地走进鸿福楼。 这时候,齐砚已经彻底打消了要进鸿福楼的念头,因为对他来说,像李谦、蔡之白这种人都能参加的诗会,那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齐砚并不需要这场诗会来证明自己的才华,而这场诗会却需要齐砚这样一位诗才第一的才子来提升自己的档次。 第113章 诗会?不去也罢 鸿福楼进不去,齐砚也没辙。 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就不进去了。 此时在诗会现场,正在鲁雄身边作陪的知府孙大人,正急得焦头烂额。 他原本的打算是安排齐砚在这场诗会上大展拳脚,来彰显他治下的梅州城人杰地灵,文坛才子更是出类拔萃。 可临诗会开场前,鲁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忽然立下一个规矩,只有举人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诗会。 这样一来,目前还只是秀才的齐砚,就被死死挡在了门槛之外。 孙仪悄悄派人去门外找齐砚,看看这种情况还有没有转圜馀地,他可是非常希望齐砚给自己争得脸面的。 州府之下有十几个郡县,来自其他不同地方的才子们在这里以诗会友,唯独他梅州城的才子不能参加,这可是巨大的损失。 当孙仪派出的人找到齐砚后,便问道:“我家大人问事到如今,是否还有其他办法?鲁大人亲自定下的规矩,大人现在也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齐砚回答道:“我倒是无所谓,参加与不参加都没什么关系。” “别啊,齐公子,大人说了,今天为梅州争面子的重任就落在公子肩上了,要是让其他郡县的才子专美于前,那我们梅州岂不成了搭台给别人唱戏的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 齐砚略微思索,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今天的诗会我是特定进不去了,但要说抢风头,倒也并不是非得进去不可。” “啊?公子的意思是......” 齐砚计上心头,然后在这人耳边叮嘱了几句。 后者听完之后一脸不解,但还是赶紧照齐砚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诗会现场,曲水流觞这种颇具古韵的玩法受到宾客们的欢迎,才子佳人围坐一圈,饮酒作乐,即兴赋诗,现场气氛不断高涨。 鲁雄十分得意地告诉其他官场同僚们,“这曲水流觞的想法,也是我提点他们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就获得了其他人的一致吹捧。 而只有孙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设计出曲水流觞的齐砚,今晚竟然无法出席这场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盛会。 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随着盛会的不断进行,各路才子佳人纷纷展露诗才,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但品读过齐砚作过的那些诗句后,孙仪对这些所谓天之骄子们的诗作完全提不起兴趣,他心说要是齐砚在场,你们这些人根本吓得都不敢再班门弄斧。 与此同时,在鸿福楼外的街面上,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表演正在上演。 就在鸿福楼对面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个摊子。 这个摊子十分简单,一张长条桌子,两把木凳,还有一面写着“说书”两个字的招子。 临时凑齐这些东西后,齐砚就站在两把木凳拼起来的所谓台子上,开始了他今天的说书。 本次他要说的本子,是之前他从未说过的内容,名为《九子夺嫡》。 今晚鸿福楼前原本就聚集着不少打算看热闹的人,但可惜诗会现场不对外开放,他们想要一睹曲水流觞的风雅场景根本就不可能。 可人们并没有失望多久,因为他们注意到了齐砚,并很快被他所说的这段书给吸引了过去。 齐砚看着越围越多的人群,心里暗暗高兴,今晚这么高的人流量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当齐砚讲到书中的太子跟皇帝妃子郑春华有私情时,现场爆发出了吃惊的嘈杂声,而接下来的剧情,皇帝即将发现这段私情,并直接导致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发生恶化。 剧情竟然如此跌宕曲折,其中的人物关系、皇室秘辛、围绕皇位的争夺等等,都闻所未闻,让大家随着剧情的发展情绪也跟着起伏不断。 齐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这些人听得如痴如醉,久久不愿离去,哪怕站得两腿酸麻,也一定要强忍着不适继续听后续剧情。 他们仿佛像是找了魔一样,如果不马上知道后面的剧情发展和人物命运,就会浑身爬满虫子,格外的难受。 说道精彩处,齐砚一拍醒目道:“太子胤礽哀叹,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话音落下,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鼓掌声跟喝彩声,这段书说得令人心弦紧扣,如临其境。 齐砚这边以说书的方式聚集了数百号人,掌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这么一来倒是让在鸿福楼里面正在举办的诗会,显得愈发冷清乏味。 蔡之白听到外面再次传来吵闹声,便不耐烦地向鲁雄说道,“鲁大人,这梅州城里怎么如此吵闹,还是派人出去看看吧,要是有刁民胆敢闹事,打扰了大家的雅兴,尽快轰走才是。” 鲁雄点点头,转而看向了知府孙仪,“孙大人,这里是你的地头,还是你来处理比较好,鲁某不宜越俎代庖。” 此时早就得到消息的孙仪,故意回答说,“鲁大人,这个......下官也无能为力,因此方才传来的动静,是城中百姓在听一位先生说书,故事精彩至极,因此才会引来这么多喝彩声。” “说书?” “到底说的是哪一段,竟然如此令人吹捧?” 鲁雄不禁好奇地问道。 谁知孙仪却回答,“说的这段是《九子夺嫡》中的内容。” 这又是什么故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孙仪见缝插针,告诉鲁雄说,“鲁大人,说这本书的人其实大人也认识,他就是帮忙设计这次诗会现场的书生齐砚,他同时也是个很有才华的说书人。” “原来是他啊,可他今天怎么不来参加诗会?” 鲁雄有些明知故问。 孙仪只好如实相告,“因为齐砚他今年才刚刚考中秀才,并未有资格参加诗会。” “那真是可惜了,听说他的诗才在梅州数一数二,我原本还想亲自试一试他的才华,究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话音刚落,只听高墙之外传来了齐砚吟诵诗句的声音,“......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第114章 外面更热闹 蔡之白当场恼火道:“快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外面吟诵诗句,搅扰我们的诗会!” 不一会儿,有人回来禀报说,“外面吟诵诗句者是齐砚。” 又是那个该死的齐砚。 诗会现场一片哗然,这个齐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在外面故意制造杂音,分明是想破坏诗会顺利进行。 李谦站出来提议道:“大家不用在意,齐砚因为不够资格参加诗会,所以必定是怀恨在心,才故意捣乱的。” “我们越是理会他,他就越是得意忘形,还是不要管他的好。” 话是这么说,可从外面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这不就把诗会现场的氛围给破坏得一干二净了吗? 大家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被硬生生给搅和了,就算身处于曲水流觞带来的古风雅韵之中,也很难再感受到这份意境。 有一位才子懊恼地说:“我刚才明明已经有了灵感,被外面的声音一吵,结果全给忘了。” 也有人说:“曲水流觞要的就是意境,现在外面如此吵闹,还让我们怎么把诗会进行下去?” 在场每个人都因为被打扰了雅兴而感到十分不满。 孙仪看在眼里,却默默偷笑。 既然我们梅州城的第一才子不能来,那你们也别想玩得痛快,论诗词天赋坐在这里的人有哪个比得上齐砚? 不,应该说就算这些人加起来,也完全不是齐砚的对手。 鲁雄端坐主位,不动声色,今天他本质上只是代表州牧大人出席而已。 在诗会开始前要不是蔡之白等人蓄意针对齐砚,要求立下一条举人以下不得参加的规矩,也就不至于闹出现在这些动静了。 关于蔡之白这些人,鲁雄也早就看不惯他们了,仗着自己在京师有点家世背景,就到处趾高气扬,拿身份压人。 鲁雄倒是希望齐砚能挫一挫蔡之白的锐气,别总觉得从京师来的就该高人一等,很多富家子弟的臭毛病那都是惯出来的。 现场一些官员开始各抒己见,有人说对外面的吵闹声不予理会,只管这里继续奏乐宴饮,重新将气氛搞起来。 也有人说干脆直接将外面的刁民赶走,免得打扰了他们的兴致。 “鲁大人,您意下如何?” 在场的官员询问鲁雄的意见。 鲁雄含糊地说道:“这个嘛......要是直接驱赶外面的百姓,会被人家说官府横行霸道,影响实在不好。” “不如就让在场的一众青年才俊们决定吧,本官不好擅作主张。” 说完,他呵呵地笑着,一副置身事外坐等看戏的架势。 其实他不明确表态,就等于是帮了齐砚,否则以官府动用武力驱赶,外面的人会在半柱香之内散得无影无踪。 蔡之白自诩为这些青年才俊中的领袖人物,既然鲁雄不肯做出决定,那么他就理所当然地站了出来。 只见他自信满满地对众人说道:“外头那个齐砚,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他没资格进到诗会现场,就自以为能靠着哗众取宠博取关注。” “他分明是想出名想疯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能让他得逞!” 有人就问道:“蔡公子有什么高见?” “齐砚之所以跳得欢,是因为有诸多无聊的闲人给他捧场,可要是这些人都走光了呢?他再怎么上蹿下跳也就没人在意了。” 众人听了蔡之白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可是既然鲁大人说不能驱赶百姓,那么要怎样将围在齐砚身边的闲人都带走呢? 蔡之白早就想好了这一点,他成竹在胸地说:“很简单,我们这场诗会本是封闭举行的,现在只要告诉外面的百姓,除了齐砚之外,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观赏即可。” “太好了,蔡公子果然高明!” 李谦激动地说。 他今晚除了参加诗会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找机会好好羞辱一下齐砚。 因此齐砚不能进到诗会现场,他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遗憾,现在听蔡之白这样提议,他光是想到齐砚脸上难堪的表情,就心情无比舒畅。 “在座诸位都是德才兼备的人杰,丰神俊朗,才华横溢,那些普通百姓平日里可见不着大家的尊容,今天给他们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自然要好好抓住。” 蔡之白的提议立刻被接受,几名鸿福楼的伙计被派出去向大家宣布,诗会从现在开始对外开放。 只要保持安静,就可以有序入场,一睹才子佳人们的风采。 蔡之白刚才这些话是说给大家听的,但实际上在他自己心里,堪称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人压根就只有他一个。 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蔡之白等人却迟迟不见百姓们如潮水般涌入到这里,而外面的吵闹声却依旧如故。 伙计们出去了挺长时间,按理说消息应该都顺利传达给外面的人了,怎么会没有人进来呢? 蔡之白感到有些尴尬,于是让自己身边的亲随出去找个百姓进来,他想到当面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久,一位正在外面看热闹的小哥被带了进来,他是满脸的不情愿。 “你们究竟有什么想要问的,请赶紧问吧,我还得出去继续看齐公子作诗呢!” 蔡之白强忍着怒意,问小哥道:“外面那个姓齐的人,究竟在干什么,你们围着他有什么可看的?” “不如进来这里,看我们如何如水流觞,吟诗作对,吟诵出一首首精妙绝伦的佳作。” 蔡之白一顿吹嘘,谁知小哥却不为所动。 他如实告诉蔡之白,“我知道你们今天在这里举办诗会,可要我说外面那位齐公子才是个真正的鬼才,听闻世上有人能七步成诗,但齐公子张口就来,所吟诵出的每一首诗都是传世佳作。” 听到有人当面吹捧齐砚,现场众人都非常不爽,尤其是蔡之白和李谦。 李谦从座位上站起来,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土包子哪懂得欣赏诗词,又如何评判齐砚吟诵的诗作是好是坏呢?” 谁知这位小哥也是个犟脾气,顿时回怼道:“少瞧不起我,我也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而且齐公子说了,今天在外面摆擂台,有人能做出一首压过他的诗作,他从今往后就决不再作诗。” 李谦大怒,“齐砚猖狂到这个地步,我忍不了了!” 第115章 以一敌众 今晚是蔡之白等青年才俊汇聚一堂,比拼诗才的盛会。 齐砚却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大放厥词,甚至连以后决不再作诗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这不就是蓄意挑衅吗? 不光李谦忍无可忍,其他人同样对齐砚的傲慢态度大为光火。 这下参加诗会的青年才俊们都坐不住了,因为如果他们继续听之任之不作理会的话,岂不是让人误以为他们自认比不过齐砚吗?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心比天高的年轻人,被这样赤裸裸的挑衅而不做出反击,那就太丢人了。 于是,在李谦走出去的时候,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去,他们都憋着一口气,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齐砚。 孙仪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为齐砚捏把汗,要知道这么一来,齐砚可算是惹了众怒。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齐砚的诗才天赋古今罕有,就算惹来众怒应该也是压得住场子的。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有本事就拿才学说话,要论这一点齐砚只怕是毫无压力啊。 “鲁大人,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也好,我正想见识一下齐砚的才华,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 而这个结果就是齐砚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你们不是不让我参加诗会吗? 那么这场诗会也就别进行下去了,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出来跟我比,要是有人愿意当缩头乌龟那也行,就看忍不忍得了这口气了。 率先站到齐砚跟前的人是李谦,他指着齐砚颐指气使地说道:“齐砚,我是真没想到,你连个举人都不是。” “就你这样的人,也敢恬不知耻地口出狂言,我们这些人当中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前途无量,你还敢跟我们叫板?” 齐砚看到是李谦当这个出头鸟,心里反而挺高兴。 鉴于两人之前并不愉快的初次见面,齐砚不介意给这位心高气傲的李大才子一点深刻的教训。 他淡淡一笑,“李大才子说的是,你们随便一个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么今天我就一个人独自挑战你们所有人。” “敢不敢接招啊?” 齐砚的话瞬间激起一片哗然,他居然妄想同时挑战所有人,这已经不能用狂妄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脑子坏了。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挑战我们所有人,我该不是听错了吧?” “区区一介布衣,竟然敢轻视我们,这样的人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以后他得狂成什么样!”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对着齐砚怒不可遏,都说从未见过这种狂徒。 李谦黑着脸,警告齐砚道:“我劝你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然你今天会死得很惨。” 齐砚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直接地挑明道:“你们都以为我狂妄,但其实在我看来,你们无论多少人加起来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作出的诗句,你们谁也比不了!” “混账,我蔡之白今天要是输给你,那我从今往后不但不再作诗,我还甘愿拜你为师!” “对,就是,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我们都拜你为师好了。” 蔡之白等人戏谑地嘲笑起了齐砚。 “闲话少说,咱们赶紧开始吧!” 齐砚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当即便开口吟诵出一首,“凿破苍苔地,偷他一片天,白云升镜里,明月落阶前。” 这首诗以小见大,暗藏哲理,展现出作者宽阔而不受约束的心境。 李谦、蔡之白等人听后,立刻低头思索,想要即兴作出一首能稳压这首诗的作品。 现场在沉默的气氛中持续良久,但迟迟没有人站出来做出回应,旁观的孙仪和鲁雄面面相觑,心里各有心思。 孙仪想的是,齐砚代表梅州学子跟这帮来自各地的饱学之士较量,如今他以一敌众输了不丢人,赢了更将名声大噪,局面实在是大大的有利。 鲁雄则是主要看不惯蔡之白等几个京师来的世家子弟,能看到他们当场吃瘪,那心里不知道有多爽。 齐砚等了许久,不禁嘴角上扬,接着说道:“怎么?这首诗不合大家口味?” 其实咏物诗是最简单的,但要想将诗作的格调提升起来,融于天地万物的哲理,包藏宽阔通达的心境,那就难比登天了。 齐砚区区一首看似平淡的小诗,就已经展现了恐怖的诗才。 刚才还在大声叫嚣的李谦,这时候忽然就像哑巴了一样,一直闷头不语,又装出一副正在冥思苦想的样子。 蔡之白等人也没吱声,看着好像很快就要作出什么大作来,可又一点要站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齐砚也不等他们,而是有些不耐烦地说:“没关系,我这里还有,无论我的哪一首诗,你们只要能比下去,都算你们赢。” “听好了!”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这是一首七言绝句,平仄押韵,朗朗上口。 当齐砚吟诵完这首诗,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因为他之前作出的那首小诗就已经让他们感到十分棘手。 万万没有想到齐砚又很快作出这首七言诗,意境深远更胜一筹。 鲁雄、孙仪还有他们身边的其他在场官员,都是第一次见到齐砚作诗,也是头一遭目睹有人作诗竟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这齐砚果真是出口成诗,根本不需要多想啊,真乃天才!” 鲁雄不由地发出这般感慨。 这下李谦、蔡之白等人就尴尬了,他们刚才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气焰,被打击得就快要烟消云散了。 齐砚连作两首,他们几十号人却愣在当场,连一首能压过对方的诗作都拿不出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五花八门,有人诧异,有人惊慌,有人陷入自我怀疑,也有人绞尽脑汁却越来越心浮气躁。 “各位大才,我齐砚只是个无名小卒,刚才我虽说是要以一敌众,但实际上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诸位切磋讨教,并无恶意。” “如果大家作不出来,那倒不如就此作罢,这本就是玩笑而已,不用当真。” 齐砚这个时候忽然放低姿态,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 但这就相当于扇了他们每人一记大耳刮子,然后再往他们嘴里塞一颗甜枣。 第116章 实至名归 齐砚放低姿态,见好就收。 那是因为他并不想要把这帮人都给逼急了,真正跟他有过节的也无非是李谦、蔡之白那几个,实在没必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 再者说,这帮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脸皮子最薄,要是真给他们难堪,保不齐里面会蹦出来几个狗急跳墙的,到时候场面不好看。 所以倒不如这时候留点余地,即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相信这里面也有不少人,听了齐砚的诗作后心悦诚服,可以跟他友好相处。 如今台阶是递过去了,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接受,那就看他们自己。 李谦感到很震撼,震撼于齐砚说出口的每一句狂言,竟然都只是实事求是的表述而已。 他还记得在茶馆,齐砚那副自己理所当然会在诗会上扬名立万的傲气,现在回过头看来,人家分明说的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质疑的...... “李兄,你对我所作的诗句,还有什么要指点的吗?” 齐砚见李谦的嘴巴张了又张,可就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他走到李谦的面前,倒也没有大肆嘲笑的意思,反倒是格外客气起来。 之前齐砚称呼李谦为李大才子,这不是恭维,而更像是一种嘲笑,现在他忽然改口称其李兄,反而显得更加郑重。 到了这个时候,李谦心里五味杂陈。 他之所以跟齐砚过不去,那是因为他觉得齐砚太狂妄,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可如今看来搞不清楚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就凭齐砚作的这几首诗,李谦是服气的。 “齐兄,你太自谦了,你随口作出的诗句就已经是传世名篇,我又哪里敢指点什么。” 其实李谦就是一个有些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之前对齐砚有些误解,当现在他真正意识到齐砚的厉害后,便立刻心悦诚服。 “之前是我误会齐兄了,现在才知道齐兄当时说的话并非夸夸其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不算什么,李兄何必道歉。” 齐砚淡然一笑,他跟李谦之间的矛盾也随之烟消云散。 而跟李谦有所不同的是,蔡之白这些人不仅目中无人,而且压根打心底里就瞧不起齐砚这样的草民出身。 就算齐砚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诗词才华,也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这里面可是关系到了颜面问题。 尤其是蔡之白,他在京师小有名气,而且又是太子府的人,年纪轻轻就志得意满,眼里哪里还会有别人? 齐砚没有忘记之前蔡之白说过的话,这时候走到后者跟前,故意问道:“蔡公子,你怎么迟迟没有向我们展示你的诗词才华呢?” “你远道而来,像我这样的乡野小民实在是很想见识见识你的才学,还请不吝赐教。” 齐砚不像对待李谦一样放过蔡之白,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从根本上就有区别。 蔡之白脸色僵硬,表情十分难堪。 刚才他已经绞尽脑汁试了试,但最终发现自己完全想不出来任何能够跟齐砚的诗作相提并论的作品。 别说是即兴作诗了,就算让他回家一年半载,也没机会胜过齐砚。 气氛异常尴尬,之前姿态摆得最足的蔡之白,顶着名门之后,太子门生的头衔,这时候却只有被齐砚怼的份。 齐砚又问道:“要是蔡公子没有赐教的话,不知道先前的话还算不算数。” 是蔡之白自己口口声声说,他要是输了就当场认齐砚为师,那是他亲口说过的话,齐砚现在也不过是问一问而已,算不上是故意刁难。 眼见齐砚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蔡之白的心里如同辣油翻滚,备受煎熬,要是换做平时他肯定立刻翻脸,并狠狠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穷书生。 可今时不同往日,街面上众目睽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如果翻脸不认账的话,只会被更多人视为笑柄。 他蔡之白的名声算是彻底完蛋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知府孙仪很合时宜地凑了上来,替蔡之白打了个圆场。 “好,好好,齐公子不愧是我梅州第一才子,出口成诗,即兴而发,每一首都堪称经典,刚才我都恨不得摘抄下来,拿回去日夜诵读,以传后世。” “要是我能有公子这般才学,做梦都能笑醒,就冲刚才那两首诗,公子都堪称我等文人之表率,当大家的老师实至名归。” 孙仪三言两语下来,就把蔡之白的尴尬处境给化解得七七八八。 他声称齐砚当在场每个人的老师都够格,听上去蔡之白心里多少好接受些,两人之间的尖锐冲突也就顺势化解了。 鲁雄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他就是想看齐砚用才学碾压蔡之白一干人等。 京师来的人向来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今天也算是挫了他们的锐气,以后他们来到地方上也要学会收敛一些,需要知道人外有人这个道理。 “本官刚才已见识了齐公子的才学,诗文这方面的造诣,相信在场没有人再敢质疑了吧?” 那些原本说话底气十足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目光躲闪,闭口不言,很多人虽然很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这次诗会的第一名自然就是齐公子了。” “虽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诗会,可他的诗作却无人能出其右,令我们心服口服。” 蔡之白咬了咬牙,开口说道:“诗会本就是一场游戏罢了,大家只当是来喝酒消遣,却有人偏偏当真。” “即便齐砚是第一名,那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又不是科举考试,大家根本就不在意。” 他就是不甘于承认齐砚的才华,却又证明不了自己比齐砚更强,所以只能通过贬低这个第一名的价值,来否定齐砚的才学。 这时,齐砚走上前,对蔡之白说,“蔡大公子,我今天还不是举子,并不是因为我考不上,而是科举还未开始罢了。” “等我金榜题名那日,咱们在京师见!” 第117章 我们很看好你 听到齐砚说出这样的话,鲁雄和孙仪都大吃一惊。 瞧齐砚这意思,是要跟蔡之白彻底卯上劲了啊,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年轻人有这样的才华很难得,但争强好胜只会害了自己,孙仪连连给齐砚使眼色,希望他说话留点余地,但后者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边。 蔡之白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这次从京师到梅州,原本是为了办好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将私塾石碑亭里的蔡中郎碑文真迹请回蔡家,这位书法大家的墨宝,能供奉在蔡家的大宅中,一定可以保佑后世子孙福泽延绵。 可齐砚却冒出来指出石碑是假的,让蔡之白心里郁闷了很久。 第二件,蔡之白原本打算在诗会上大出风头,借此机会让天下才子们都知道他的大名,从今往后说起大梁的青年才俊,他必然要独占鳌头。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虽精,却完全没有预料到梅州城里,居然存在着一位诗才天赋百年不遇的天才,完完全全抢去了他的风头。 至于最后一件事,则是代表太子挖掘几个可用之才,进一步壮大东宫实力,然而像齐砚这样的人,蔡之白是绝对不会允许其接触太子的,余下的人则是黯淡无光,完全没有能力为东宫效力。 三件事前前后后,都几乎是毁在齐砚的手里,蔡之白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齐砚,很好!” “敢跟我这样说话,不知道该说你是勇敢还是愚蠢,那就先考上了举人再说吧,不要觉得你会作几首诗就自以为了不起,普天之下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蔡之白的话意味深长,作为太子门生的他,自然有着很多手段来对付齐砚。 在场不少对齐砚才华感到叹服的青年才俊,都不禁为他在心里捏一把汗。 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太子的人,看来这个齐砚虽然有诗才,却也免不了恃才傲物,还没有机会崭露头角就要自毁前程了。 这场诗会在齐砚的蓄意破坏下,最终草草散场。 一想到齐砚所作的诗几乎在另一个层次,剩下的人还哪好意思继续开什么诗会,这不是自讨无趣吗? 等众人散去之后,孙仪走到齐砚跟前,相当高兴地说:“齐公子一出手,令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黯然失色,不愧是我们梅州城第一大才子。” “噢,不,现在应该说是整个大梁屈指可数的大才子!” 齐砚刚才这么一闹,反倒是比在诗会上脱颖而出所带来的影响力更大,城中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天就会把今晚上发生的事情散播出去。 梅州第一才子之名,必将传遍整个大梁。 “不过,蔡之白是太子门下,齐公子日后打算走仕途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东宫的人为妙啊。” 齐砚倒是压根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他刚才只是一时没压住火气,所以才当面跟蔡之白较劲了几句。 像蔡之白这样出身贵胄,没什么本事却喜欢夸夸其谈,凡事强调特权的败类,齐砚实在是看不惯。 大梁立国也才不满百年而已,就滋生出这么多虫豸不断侵蚀官场,让人不禁担心这个国家的未来是否能给千万百姓带来长治久安的盛世。 其实孙仪说的道理他都懂,可当时他就是不想忍,如果以后再碰到蔡之白,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孙仪在和齐砚简单攀谈了几句之后,告诉齐砚明天到知府衙门去,届时鲁大人想要私下跟齐砚谈点正事。 齐砚点头应允,他早料到这次诗会背后肯定有其他用意,如果是为了帮州牧杜冰大人遴选人才,那么经过这一晚,齐砚必然已经脱颖而出。 所以他得到私下跟鲁大人见面的机会,这一点也不奇怪。 第二天下午,齐砚如约来到知府衙门。 寻常百姓来到这里,不是因为有冤情要告官,就是摊上了事被缉拿归案,而齐砚则不一样,他是被客客气气一路请到后堂去的。 等齐砚到的时候,鲁雄已经笑呵呵地等在眼前了。 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逗弄着挂在廊前的笼中鸟,看起来心情不错。 “小民齐砚,见过鲁大人,孙大人。” 鲁雄转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齐砚说,“齐砚啊,昨天晚上你所作的诗句,我直到入睡前还在仔细品味,你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将来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今天找你来,本官是想将你引荐给州牧大人,其实杜大人他一直求贤若渴,他如果昨晚在场的话,也必定会对你非常欣赏。” 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齐砚心中波澜不惊。 “多谢大人抬爱,只是小民眼下还不过是小小的秀才,尚未考取功名,也实在是帮不上大人什么忙。” 孙仪这时说道,“既然大人看重你,那么自然是希望悉心栽培你,以你的才学将来高中只是时间问题,哪怕进士及第也未必不可能,重要的是你需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齐砚自然听得懂。 鲁雄已经认可齐砚的才学,并且很看好他将来在官场上可以闯出名堂,所以他们希望尽快拉拢齐砚,并且将他视作未来的储备。 官场之上派系林立,杜大人这一派到底实力如何,具体有哪些人,他们在官场上的政敌又是谁,这些问题齐砚一概不了解。 现在贸然答应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没等他当上官,就因为被什么事情牵连遭到连坐。 齐砚深知站队的风险,于是谦虚地说道:“鲁大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希望可以等考取了功名之后,再来正式投效,至少那个时候我应该能做点什么了。” “我这个人希望自己对别人有足够大的价值,否则实在不敢先受人恩惠,因为我心里一定会寝食难安,日日夜夜都要想着如何报答大人们。” 孙仪哈哈大笑道:“大才毕竟是大才,心高气傲,不愿白受恩惠,这一点我很欣赏。” 鲁雄也赞赏说,“好,那你如你所言,我们来日方长。” “总而言之,我们都很看好你。” 第118章 非去不可 离开官衙,齐砚松了口气。 他用婉转的方式谢绝了鲁雄的拉拢,虽然是暂时的,但好在对方并没有强迫他。 官场站队这种事,还是悠着点好,犯不着现在就草草做出抉择。 况且,齐砚对杜冰这个人一无所知,他怎么也要等亲眼见过这个人后,才能知道对方值不值得他去投效。 上错了船,要想再下去可就难了。 今天齐砚走在城里,迎面遇见的人多半会用艳羡或仰慕的眼神看他,有一些年轻女子更是频频暗送秋波。 周围的气氛变得大不一样,这完全是因为经过昨晚之后,齐砚身上这重梅州城第一才子的身份,可算是彻底得到了认可。 他们都在议论齐砚昨晚以一敌众,闲庭信步间就作出两首诗,压得那些来自天南海北,自称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抬不起头来。 那场面,实在是痛快! 当时在场的一个人,十分激动地跟身旁同伴说,“你是没瞧见啊,那些外来的才子们态度有多嚣张,尤其是一个姓蔡的,那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了。” “听说他是从京师来的,还是太子东宫的人,结果他也比不过齐砚,甚至连半首诗都没作出来,别提有多丢人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一个人的才学达到了那么高的程度,就可以威风八面,那些人就算心里很气,也拿他没办法。” 这些议论声传入齐砚的耳朵里,他便报以微笑,没想到无意间自己也成了一个名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齐砚眼下最在意的还是如何赚钱,然后全力备考科举。 当他真正能够在这个时代即享有财富,又手握权力的时候,才算是出人头地,不再被人肆意地欺凌和打压。 “齐公子,你来了,大小姐正找你呢。” 走进林家铺子,黄掌柜就立刻迎了上来,自从上次齐砚举荐了他儿子当新店铺的掌柜,他就对齐砚格外热忱。 “大小姐应该知道我去官衙了才对,是有什么急事吗?” 齐砚上午就在林家铺子监管最新一批方便面的制作,那时候林雨柔并没有什么事跟自己说,看来是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状况。 当齐砚走去见林雨柔的时候,后者正低头翻看着店铺的账册,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大小姐,你找我?” 林雨柔这才抬起头,指着眼前的账册说道:“齐砚,这个月的账册我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发现问题很严重,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齐砚简单扫了一眼账册上的流水,马上就明白过来,林雨柔所指的是林家铺子这个月的营收,正呈现出逐步下降的趋势。 对于林雨柔这个富商之女而言,账册上出现这种情况,立刻就会牵动她敏感的神经,这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大小姐,我只能说营收下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光靠方便面,林家铺子很难长时间维持那么好的经营势头?” 齐砚点头回答道:“没错,光靠方便面是不行的,如论这个东西再鲜美,再好吃,它也只能是风靡一时,当这股巅峰过去之后,人们就会趋于理性,而方便面的销售在接下来,也只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的高点,而再也不可能回到巅峰的时候了。” 林雨柔觉得齐砚的分析十分透彻,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林家铺子到底要怎么做,是不是还有新的货品可以推出? 提及这个问题,齐砚胸有成竹地告诉林雨柔,“货品的多样化,是林家铺子必然要走的路,为此我半个月前就选出了一些新玩意儿,绝对可以再次刺激市场,卖出高业绩。” 说着,齐砚提笔在一张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不下十几种古怪的名字。 林雨柔明知道这些都是货品的名字,可就是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些名字到底说的是怎样的美食。 “蛋挞?蛋黄酥?沙......琪玛?” 名字一个比一个拗口,让人完全猜不到那是什么。 齐砚微笑道,“大小姐,这些都是好吃的点心,回头我让后厨跟我一起做出些样品来,先让你品鉴一下。” “到时候再从中选出三四件来,慢慢地推出市场,我可以保证在整个梅州地界上,没有哪家糕点铺子可以跟咱们相提并论。” “将来,我们完全可以开很多的分号,一路开到京师去。” 林雨柔就算野心再大,对自己的能力再有自信,也从没想过将这门生意做到那么庞大的地步。 但在齐砚的眼中,这些事情好像谈笑间就能够做到,而且偏偏他说过的话往往都能成真。 正当齐砚向林雨柔讲述,如何改变林家铺子的经营策略时,老黄忽然走到近前,带来了一封意想不到的书信。 “大小姐,齐公子,这封书信是贾家送来的。” 齐砚转身看去,书信上分明写了让他亲启的字样,看来姓贾的消停没多久,又整出新幺蛾子来了。 林雨柔说:“上次贾安跑去知府衙门诬告你,结果反而自食其果,现在贾亨又处处盯着你,想要替他儿子报仇雪恨,你不可不防啊。” “嗯,我知道贾亨一定会来找我麻烦,所以我一直等着呢,就怕他不出手。” 说话间,齐砚打开了书信,上面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但又耐人寻味。 “贾亨说,今晚他要在勾栏请我喝酒。” 林雨柔顿时恼道:“喝酒?说辞罢了!” “真要找你谈判,也不用非得去那种地方不可,你不必理会他。” 可齐砚看完书信后却知道,自己这趟是非去不可的,因为贾亨选择的地方正是嫣红姑娘所在的勾栏。 要不是当初嫣红姑娘在公堂上替自己说话,他也没那么容易自证清白,现在贾亨邀他到那里去,分明是要拿嫣红姑娘做要挟! “恐怕我不去不行了。” “齐砚,你可别逞能,贾亨虽然是个商人,但我爹说过,这人奸诈狡猾,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折手段。” 林雨柔大声提醒齐砚,可别去自投罗网。 第119章 跪下来求我 贾亨现在有很多动机要对付齐砚。 他儿子贾安的事,他就一直怀恨在心,上次就想利用哈赞那帮胡商算计齐砚,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这次诗会,他打着将烫手山芋丢给鸿福楼的主意,让徐守财得罪州府官员,这样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决绝掉竞争对手。 可惜这次同样没能成功,因为有齐砚替徐守财出谋划策,诗会的举办从头到尾都没出什么岔子。 现如今,齐砚凭借自己的诗词才华,坐实了梅州第一才子的盛名,而贾亨的儿子贾安,原本也是明阳书院数一数二的才子。 他当然会觉得,如果不是贾安上次挨了杖刑还没恢复过来,导致错失机会崭露头角,齐砚压根就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风光。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让贾亨心中的仇恨愈发深厚,他今天直接向齐砚发出邀请,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当天晚上,齐砚如约出现在了勾栏,而贾亨坐在二楼的雅间内,悠然自得地品着美酒。 “齐砚,你果然还是来了。” 贾亨看到齐砚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 齐砚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别人,看上去一切都还挺正常,不知道这次贾亨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当然会来,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你贾老板自然也不是豺狼虎豹,我有什么可怕的。” 贾亨放下酒杯,等齐砚在自己对面坐下后,身后倒了一杯递过去。 “听说你把胡商手里的西域美酒都包圆了,那批货原先是我打算要的。” 齐砚道:“生意场上的事,自然是谁开的条件更有吸引力,谁就可以达到目的,胡商们对我开出的条件很满意,这笔生意也早就谈成,贾老板今天不会是专程来为这事兴师问罪的吧?” “不,恰恰相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这么多西域美酒被你一口吞下,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卖不出去?” 贾亨十分自傲地告诉齐砚,“以往,这些酒都在我的贾家酒楼中售卖,我手上有熟悉的客源,即便如此满满一整车的货,我也得花上大半年时间才能分销出去。” “要知道西域美酒在我大梁境内可是稀罕物,价格不菲,只有那些达官显贵才会舍得花钱享受,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卖得出去?” 齐砚知道卖酒是贾家酒楼主要的营利手段,所以贾亨这番话倒也不假,但要说那批货卖不出去,他可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贾老板,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既然敢吞下这批货,那就自然有办法卖出去,何况酒比较耐储存,时间不成问题。” 贾亨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别以为有林家当靠山就能万事大吉,林家只是粮商,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办得到。” “这事暂且不提,我找你来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花了一大笔钱,将嫣红姑娘买下。” “足足三千两银子,买她回去给我儿子为奴为婢,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给儿子报了一箭之仇。” “这样的好消息,我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你,不知道你现在感受如何?” 贾亨终于露出阴鸷的嘴脸,赤裸裸地告诉齐砚,现在他手中有了嫣红这个筹码,看你该怎么办。 来这里之前,齐砚就猜到了这个可能,当下也不着急愤怒,而是平静地看着贾亨,缓缓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贾老板,嫣红姑娘不过是在公堂之上说了些实话而已,这就算得罪了你们吗?” “要是这样的话,你们贾家岂不是要在梅州城里只手遮天,以后谁也不敢说你们贾家的坏话?” 齐砚放下酒杯后,直接倒扣在了桌上。 他就是要告诉贾亨,既然你请我到这里来喝酒,那么这杯酒我自然敢喝,至于想要威胁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杯酒喝完,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恩恩怨怨只管算个清清楚楚。 贾亨表面上看似占据主动,但心里却不禁对齐砚的反应感到疑惑,这嫣红对他有情有义,现在落到自己手里了,这小子居然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难道齐砚当真无情无义,压根没有把嫣红看得那么重?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还怎么威胁这小子? 贾亨心里有些拿捏不准,于是干脆冷笑一声,命人直接将嫣红带到了齐砚的面前。 此时的嫣红已然花容失色,一头乌黑长发还有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她肯定反抗过,但很可惜没有成功。 “这女人花了我三千两银子,比最当红的花魁还贵,但我觉得很值得,因为她这些年在勾栏卖艺不卖身,至今还是完璧。” “等我将她带回家去,给我儿为奴为婢,要是我儿看得上的话,将来当个一房小妾也是可以的。” “怎么样,齐砚?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相好的女人落入虎口吗?” 贾亨不怀好意地狞笑着。 嫣红看到齐砚,当场流下两道热泪,令人顿生怜惜之情。 齐砚却冷哼一声,当面嘲讽道:“就贾安那个废人,还敢想女人的事?” “嘭!” 贾亨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地瞪着齐砚。 “齐砚,别以为你最近大出风头,梅州城里就没人治得了你,我贾亨不信连你区区一个无名小卒都对付不了!” “不要忘了,就算你再有才能,也不过是林家府上一条狗而已。” 贾亨说完,命人强行将嫣红按在桌子上,他们极其粗暴的手段就像是在摧残一支娇嫩的花朵。 齐砚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看到齐砚露出真实反应,贾亨立刻满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终于装不下去了吧,齐砚!” “你要想救这个女人也可以,不如试试跪下来求我啊?” 贾亨喜出望外,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齐砚的弱点,接下来一切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齐砚冷冷地告诉他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贾安是个废物了,因为你也没比他出息到哪去。” “你想要什么条件,最好趁现在就赶紧提,等我彻底失去了耐心,我会让你们贾家从此在梅州城无立足之地!” 第120章 三日之约 贾亨笑得更加大声,因为齐砚竟然说要把他们贾家从梅州城赶出去。 就连知府大人都不敢夸下海口,他齐砚竟然口出狂言,简直猖狂到了极点。 贾亨向齐砚发出最后警告,“齐砚,好好看看这个女人,我只用了三千两银子,就可以随意地蹂躏她,折磨她,你如果真有本事,现在就拿出三千两出来,我可以发发善心,把她让给你。” “怎么......你拿不出这点钱吗?” “那就老老实实给我下跪,弱者不配站在老子跟前同我说话!” 贾亨咄咄逼人,嫣红痛不欲生,她知道要是自己落在贾家父子手里,那肯定会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自从那日见过齐砚之后,嫣红心中满怀期待地等着齐砚来给她赎身,可没想到却被贾亨暗中盯上了。 勾栏的老板见钱眼开,不由分说直接擅作主张答应了贾亨,将她当成一件随意抛弃的物品,欢欢喜喜收下那三千两银子。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像嫣红这样的弱女子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尽管这些年她在勾栏始终坚守底线,只卖艺不卖身,可终究避不开权贵的毒手。 她也知道,不能逼着齐砚做超出能力之外的事,三千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放眼整个梅州城里,能轻松拿出这笔钱来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公子,你请回吧,这都是嫣红的命,我认就是了。” 嫣红心如死灰地对齐砚说道。 “不,每个人的命运都该由自己做主,你也一样。” 齐砚斩钉截铁地说道。 贾亨嘲讽他说,“你既拿不出钱,又不肯下跪求我,那我也很难办啊。” “我可是跟勾栏的老板签字画押了的,就算你闹到官府去,也改变不了嫣红他现在是我的人,我让她怎样她就得怎样。” “这个世上本就如此,只有钱财和权势才能让一个男人挺直腰杆说话,而你只会卖弄些小聪明而已,终究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贾亨越说越难听,仿佛要把这段时间以来从齐砚身上受的气,全部一股脑发泄出来。 齐砚没有失去冷静,而是淡定地质问贾亨,“姓贾的,你兜了这么大圈子,不会只为了让我给你下跪而已,快说出你的条件吧。” 贾亨是个阴险狡诈的生意人,他这次不惜花费三千两银子将嫣红攥在手心,那就肯定想要从齐砚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而不只是简单让齐砚下跪认错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齐砚说的是对的,贾亨早就想好了条件。 “你要从我手里带走这个女人,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做到了,我就把她送回到你身边。” “她可是在公堂上帮你说过好话的,让你免了一场牢狱之灾,现在也该是你报答她了,否则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贾亨笑容阴险地扯住嫣红的头发,让她的目光迎向齐砚。 齐砚阴沉着脸,郑重其事地回答,“把你的脏手拿开,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出来吧。” 最终齐砚还是不出所料地做出了让步。 贾亨对他说,“三天后,我有一笔生意要谈,对方是淮西的一个富商,要从我手上买三万石粮食,但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人有些背景,而且意图黑掉我这批货。” “这件事相当棘手,究竟如何能够尽快拿到货款是关键,你不是足智多谋吗?你就跟我一道去,要是顺利拿到钱,咱们就两清了。” 齐砚怀疑道:“你什么时候做起粮食生意了?” “哼,现在谁不知道淮西旱情严重,百姓食不果腹,我拖人从北边好不容易弄到这批粮食,运送到淮西不光能大赚一笔,也能多救活一些灾民,算是行善积德了。” “当然,前提是要防着对方耍花招,只有拿到货款落袋为安,才能说这是一笔好买卖。” 贾亨颇为得意地说道。 淮西旱情的事齐砚一直都有关注,像贾亨这样的富商不想着为灾民做点事,竟然还企图通过倒卖粮食大赚一笔,这种人实在是可恶得很! 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做善事,但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粮食到了淮西毕竟价格高得吓人,灾民怎么可能买得起。 必定是淮西本地富商囤积居奇,想要将量价抬高到一定地步再出手牟取暴利。 不过齐砚自然也没指望贾亨能良心发现,去无偿帮助淮西灾民,自古商和奸总是形影不离的,尤其是像姓贾的这种卑鄙小人。 如今嫣红在贾亨手里,齐砚想不答应也不行,他的确做不到忘恩负义,眼睁睁看着嫣红下半辈子毁在贾家父子手中。 “好!” “这件事我答应你。” 齐砚同时警告贾亨,“如果在事成之前你敢动嫣红姑娘一根汗毛,我齐砚就算舍弃一切,也会让你贾家付出惨痛代价!” “放心,这三日我会妥善安顿她,三日之后我将带着她一道跟你去淮西,如果事成,你当场就可以带走她。” “我贾亨是生意人,这笔交易咱们各取所需,日后恩怨一笔勾销。” 齐砚虽然看到贾亨信誓旦旦地做出了承诺,但心里对这种人的信任依然不高。 但不管贾亨背地里想要做什么,他都只能静观其变,等着三日之后想方设法救出嫣红。 齐砚和贾亨终于达成共识,约定三日之后前往淮西,随后贾亨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勾栏,一并被带走的还有嫣红。 “嫣红姑娘,请你不用担心,我齐砚一定会救你回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你所做的一切!” 齐砚向嫣红当面保证。 这时候嫣红也从起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强忍着委屈,冲齐砚挤出一丝笑容。 “有公子这句话,嫣红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不会死的,我始终相信人可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齐砚送给嫣红的话,希望在接下来的三日内,嫣红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他来救她于水火。 等齐砚走出勾栏,前方一人一骑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飞驰而过,看他的方向似乎是直奔府衙而去...... 受惊的路人纷纷四散,有人说道:“那人骑的是匹战马,难道是从军营来的?” 第121章 多事之秋 翌日天明,早起的人们忽然发现,守在城门口的兵马忽然比平时多了一倍。 这在地处东南,向来太平无事的梅州城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有人觉得这跟昨晚飞驰进城的那名骑兵有关,也有人则不知从哪里听来,说是附近山区出现了盗匪,朝廷兵马准备出手打压。 但无论是谁的说法,目前看来都毫无根据,只是有一点是大家都感受到的,那就是城里气氛忽然多了一丝紧张感。 齐砚夜赴勾栏,同贾亨谈妥交换条件之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 真的只要帮贾亨拿到货款,他就可以放下两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吗?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没那么简单,也许这是贾亨的一个陷阱也说不定。 齐砚陪着林承业到明阳书院念书,课间闲暇时听一名同窗提起了今天城中的诸多诡异情况。 这名叫黄绍的同窗告诉大家说,“据我所知,昨夜那名骑兵是从南境前来报信的,必定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刻送往京师。” 有人就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 “就是啊,你还能知道他是从南境过来的,为什么呢?” 黄绍解释道:“我家中有一位叔父,就是在距离乌蒙山不远的官驿做事,我昨天看到那匹战马的马鬃上捆着几束红绳,那是他们官驿特有的标识。” “所以我猜想,那名骑兵在叔父所在的官驿换了马匹,一路沿官道直接到的梅州城,这是通往京师的必经之路。” 得知黄绍家里有在官驿当差的亲属,于是大家对黄绍所说的话不再有所怀疑。 这时,林承业问黄绍说,“诶,黄绍,那你说到底会有什么紧急军情呢?我们大梁的边境很久没有战事了吧?” 黄绍回答,“大梁的南境跟南齐接壤,两国之间这数十年来虽然没有大战,但一直以来其实边军之间摩擦不断,算不上特别太平无事。” 这么说来,这次莫非是南齐的军队有什么异常调动,否则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听黄绍的说法,昨夜骑兵显然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的,可见在南境发生的事情肯定继续要朝廷做出决策。 “难道咱们大梁终于要跟南齐全面开战了吗?” “可千万别打起来,我哥还在南境军中效力呢,他不能出事啊。” “你们说如果大梁和南齐打起来,到底胜算如何啊?” 大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这些年轻人肩负着大梁下一代的希望,但从他们的神情反应中不难看出,每个人都对战争缺乏足够的认识。 他们甚至看起来很兴奋,竟有些期待战事的爆发。 齐砚在一旁静静听着,显得格外安静,他在脑海中简单分析了一下,觉得如果战事立刻爆发的话,对大梁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淮西的旱情非常严重,那里可是大梁的主要产量地区,说是这个国家的最大粮仓毫不为过。 一旦南境爆发战事,就必定需要调集大量粮草辎重,这会对本就捉襟见肘的粮食储备造成严重消耗,甚至严重到会动摇国本的地步。 想到这里的齐砚,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飘摇感,这个建国还不足百年的大梁,恐怕会陷入持续动荡的时局之中。 三日之后,贾亨组织起一支车队,向淮西运送三万石粮食。 齐砚一路同行,心里始终暗暗提防。 “公子心里再想些什么?” 嫣红一脸好奇地看着齐砚。 “我在想该怎么安全地将你救出去。” 齐砚看上去一脸严肃,这不禁让嫣红担心起来。 “公子是觉得贾亨不会信守承诺?” “我要是信贾亨的鬼话,那就太愚蠢了,哪怕这次贾亨没有撒谎,我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替他拿到货款。” “一旦失败了呢?” 要不是为了嫣红,齐砚这次不会跟着贾亨一道出来,但既然来了,他就要负责到底。 将嫣红平安带回去,就是他此刻肩上的重任,这样做即是报答嫣红在公堂上的仗义执言,同时也算是给前身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淮西距离梅州并不算太远,当运送粮食的车队驶入淮西地界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沉重而萧瑟的气息。 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旱,将这里的庄稼晒成了枯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只能在家里等死。 一路沿着官道前行,就陆陆续续看到了不少逃荒的灾民,其中也有一些人在半途中倒下,最终再也没能醒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竟然在齐砚的眼前被活生生地演绎了出来。 过了没多久之后,车队终于抵达约定地点,队伍里的人停下里休整,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吃起来。 嫣红从布包里取出两张饼,递给齐砚道:“公子,请吃吧。” 齐砚看着表面焦黄,裹着芝麻的大饼,却早已经没有了胃口。 他现在一看到食物,想到的都是那些饥肠辘辘,饥瘦到皮包骨的灾民。 那些灾民正在迅速地死去,在这样一个黑暗的世道上,究竟还能期待谁来拯救他们呢? “我不饿,你吃吧。” 齐砚将饼还了回去,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骚动。 有个披头散发,赤着脚的男人刚才突然扑过来,抢走了车队里一个人手里的干粮,尽管他没命地跑,却还是被追上了。 “该死的乞丐,你敢抢到我们头上来了!” “找死啊!给我狠狠的打!” 被抓住的男人双手抱头躺在地上,而那些车队里的人则是毫不留情地拿脚往他身上猛踹。 齐砚眉头一皱,快步走了上去,“快住手!” 他奋力挤到男人身前,将他和动手的这几个人分开。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护着这个抢东西吃的浑蛋吗?” 面对质问,齐砚淡淡地说道:“抢东西固然不对,但一个人要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第122章 灾民也是人 齐砚虽然这么说,但车队里的人毕竟跟他不熟,人家也犯不着听他的话。 那个被抢了干粮的男人名叫李克,是贾亨身边的得力手下。 他不耐烦地说:“这人既然敢抢粮,那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能就这么算了。” "难道是灾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大梁律法何存啊?" 另一个人也站出来附和道:“就是,灾民就是朝廷的祸患,他们闹出的事还少吗?” “况且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何必要帮着他说话!” 这些人的说法让齐砚非常惊讶,他们非但没有同理心,更是将本就无辜的灾民说成是祸患,简直不可理喻。 李克说话间走到抢粮的灾民面前,抬起腿就凶狠地踹了上去。 他对灾民没有丝毫同情,因为刚才干粮被抢的缘故,他早已恼羞成怒,并迫不及待地想要挽回面子。 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的灾民,挨打之后并没做出反抗,只是不管不顾地啃起了好不容易抢到的馒头。 对他来说挨一顿毒打并不可怕,活活饿死才可怕。 人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哪怕他今天真的被打死了,那他好歹也是只饱死鬼,何尝不是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齐砚看到这一幕,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嫣红来到他身边,劝解道:“公子有这份心就够了,但你是帮不了他的,淮西灾民少说也有十几万,这已经是一场人间惨剧了。” 这里的情况,仅凭齐砚一个人当然什么也做不了,他也从没幻想自己能成为救世主,妄想去改变苍生的命运。 只是如果放任眼前的事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会让局面变得难以控制。 他这并不是杞人忧天,灾民也不是蝼蚁,会甘愿被人肆意地蹂躏。 齐砚像是下定了决心,迈步上前,抢在李克再次试图殴打灾民时阻止了他。 “住手!” “既然你们不肯听我的,那我现在就去找你们老板,在我回来之前不能再对灾民动手!” 李克没好气地质问道:“想拿老板压我们,你吃饱了撑着?” 齐砚厉声提醒说,“别太得意忘形,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周围灾民们的目光吗?” “众目睽睽之下殴打灾民,你有没有想过,此时围绕在我们附近的灾民有成千上万人,而我们的马车上偏偏装满了粮食,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觉得你们老板会放过你吗?” 在齐砚的恫吓下,李克果然感受到了压力。 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四散在不同方向的灾民,不知什么时候三五成群地往这边聚集过来,而他们的神情隐隐透着愤怒。 李克不敢冒险,于是只好答应齐砚暂时罢手。 趁着这段时间,齐砚赶紧找到贾亨交涉。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贾亨不屑一顾地说道:“齐砚,这种闲事你觉得管得过来吗?” “不过是一个饿急眼的灾民抢夺粮食而已,给他点教训有何不可?”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抢粮,那整个淮西岂不是乱套了?” 贾亨嘲笑齐砚的妇人之仁,并对后者的担忧嗤之以鼻,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闲情对灾民大发善心。 齐砚早料到贾亨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用严肃的语气警告他,“在你眼里灾民不是人了吗?” “那我告诉你,他们现在饥肠辘辘,正在被饿死的边缘挣扎,一旦局面失控的话,你知道我们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你觉得就你带来的这些人手,可以抵挡得住上万灾民的围抢?如果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选择激怒他们。” 贾亨轻蔑地反问道:“你担心那些该死的灾民会集体抢粮?那就更应该打死那个初犯者以儆效尤,我就不信他们敢铤而走险!” 然而贾亨话刚说完,就有人慌慌张张地前来报信,说:“老......老板,大事不好了,那些灾民全都朝我们这边围过来了!” “你说什么?” 贾亨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他刚才之所以不担心灾民闹事,是笃定灾民都是些平头老百姓,他们往日里老实本分,绝不敢乱来。 但万一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齐砚说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如果你是那些灾民中的一份子,你会老老实实地等着被饿死?” 这话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了贾亨的脑袋上。 齐砚担心的情况,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继续假装镇定了。 贾亨赶紧过去查看情况,等一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先前还趾高气扬的李克几人早就被灾民团团围住,情况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抢夺粮食吗?我们可是官......”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李克正要警告灾民,却被赶来的贾亨厉声喝止。 齐砚环视四周,最起码有数千灾民往这边过来了,而贾亨整支车队的人数加起来才不过二百余人。 再这样下去,灾民一哄而上的话,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我早跟你说了,灾民也是人,你要是不把他们当人看,那他们随时都可以化身为恶鬼,将你生吞活剥了!” 现在再听齐砚的警告,贾亨的表情反应可就老实多了,他知道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大家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普通的商队,运送一些石料去西边,途经此地暂时休息一下。” “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也请大家不要着急,我会查清楚怎么回事,给你们一个交代。” 贾亨之所以能这么客客气气地跟灾民说话,那是因为他看到这些灾民的眼里个个冒火,有人手里更是拿起了棍棒、农具当武器,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灾民中有人当场质问道:“你的手下为什么要欺负我们灾民?” “就算抢了你们一个馒头,也不用把人往死里打吧?” “这些生意人没人性,不把我们当人看,太可恨了!” 灾民当中不断传出不满的声音,如果贾亨没办法安抚好他们的情绪,就得等着被洗劫一空了。 第123章 安抚灾民 贾亨一头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这次出门,还特意多带了些人手,但他又怎么会预料到,自己可能被上万灾民包围呢? 为了防止事态继续恶化,贾亨走到李克等人的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就是你带的头!” “这次出门前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我让你好好善待沿途遇见的灾民,就算我们自己带的食物有限,也应该分给灾民一些!” “大家出门在外就应该互相帮助,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贾亨假惺惺的吼道。 李克这时候早就被吓傻了,现在一听老板这样说,他也知道必须配合演好这场戏,否则后果吉凶难料。 “老板,小人知错了。” “小人一时糊涂,才动手打了人,请你责罚我吧。” 李克相当熟练地跪在了贾亨面前,希望以这种方式来平息灾民们的怨愤情绪。 贾亨从手下那里接过马鞭,狠狠抽打在李克后背上,主仆两人一个打一个挨,直接演了一出苦肉计。 齐砚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演技实在是不堪入目,但凡你下手再重一点,也许还能博取点同情心。 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李克被当场打个半死,也不可能消了灾民们的怒气,何况你这下手还处处留情,根本就没使上全力。 等贾亨气喘吁吁地打完后,李克干脆已经趴在了地上,他的表情十分痛苦,就差没在地上连滚带爬了。 然而等两人消停下来之后,灾民们的反应却是无动于衷,有人攥着手里的农具往前挪了几步,紧跟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往前靠拢。 贾亨见状,赶忙回头找齐砚商量对策。 “我都已经惩罚过手下了,他们怎么还不散去?” 束手无策的贾亨不解道。 齐砚告诉他说,“就你刚才打的那几下子,根本不痛不痒,灾民们又不傻,怎么会吃你这套?” “我已经挺用力的了,那可是我远房的表侄子,打坏了我怎么跟人家爹娘交代?” 贾亨在这时候仍想着包庇自己人,妄想用些不痛不痒的伎俩蒙混过关。 齐砚立刻反讽道:“贾老板,你瞧见这些灾民手里拿着什么了吗?人家这一锄头下去,你猜会不会疼?” 这哪里是疼不疼的事,一锄头那是能要了人命的! 贾亨愤然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自己也被围在当中,真要出事了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齐砚却笑着说:“你这个远房表侄子恃强凌弱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劝他,灾民们都看见了。” “待会儿真要动起手来,相信他们也会念在我一片好意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至于你们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贾亨猛然惊醒过来,还真是这样。 在灾民的眼里,齐砚从头到尾都帮着他们说话,算是个好人,而贾亨、李克这帮人却横行霸道,沆瀣一气。 齐砚这小子可真狡猾啊! 被逼无奈之下,贾亨语气软化下来,向齐砚询问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赶紧想想办法。” 话音未落,灾民们当中一些性子暴躁的人,纷纷高喊起了口号,一旦大家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那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大家别被骗了,他们只是在做戏给我们看!” “既然老天都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先抢了他们,活下去再说!” “没错,当个饱死鬼也比饿死鬼强,我已经快半年没吃过白面馒头了,抢他丫的!” 一阵阵声浪此起彼伏,眼见这些红了眼的灾民们就要如同饿虎扑食般冲过来。 齐砚对贾亨说道:‘事到如今要想平安无事,那就得出点血,而且这点血你贾老板也出得起。’ “接下来一切听我的,否则生死难料!” 贾亨心里万般不愿,可情势所逼,他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你也别太狠......” 贾亨咬着牙说道。 齐砚可不管这些,他转身对跃跃欲试的灾民大声喊话,“大家稍安勿躁,请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我们知道大家的遭遇,要不是走投无路,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逃荒呢?” “淮西大旱乃是天灾,很多事情咱们都违抗不了,但越是这个时候,大家越是应该团结一致,互帮互助。” 话刚刚说到这里,有人就不耐烦地打断道:“废话少说,我们这些人都快要饿死了,有没有吃的就一句话,不给我们就自己抢!” “你们也别怪我们,走到这个地步大家只想活下去,其他的也就都顾不上了。” “你人还不错,刚才一直帮我们灾民说话来着,动手的时候我们不伤害你就是了。” 几个领头的灾民达成一致,都认为可以放过齐砚一马。 贾亨、李克等人,这时候脸都绿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刚才就应该听齐砚的话,别跟这些被逼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灾民斤斤计较。 现在惹来这么大的公愤,实在是不好收场。 齐砚淡定地劝解道:“大家冷静一下,你们现在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这我们都能理解,实际上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此地架锅煮饭,先让你们喝上热气腾腾的白粥。” “打打杀杀的事情并非你们所愿,我们也不希望看到今天有人死在这里,不如就和和气气,化干戈为玉帛。” “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回头有机会见到官府的人,一定替你们向朝廷请求帮助,相信朝廷也早就做出了一些赈灾的举措,等大家保持耐心。” 经过齐砚的一番安抚后,灾民们的情绪得到了控制,他们毕竟之前都是庄稼汉,本性都不是恶人。 “那好,我们都觉得你人不错,那就相信你一次吧。” 齐砚得到了灾民们的信任,一场本可能发生的激烈冲突,总算是顺利避免了。 “贾老板,赶紧让你的人煮粥吧。” “好,喝粥好,你们还不快去!” 贾亨松了口气,喝粥不是那么费粮食,而且由他们来煮,也不用担心再被抢。 第124章 交易开始 天色渐晚,跟贾亨约定好见面的人还没到。 车队在官道旁的一片平地停留,刚才一锅锅煮好的白粥,已经悉数送到了灾民的手里。 虽说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对于灾民来说,能有一口吃的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他们现在的奢求无非就是能活下去。 只要灾民们能吃上一口饭,也就不会想着再闹事了,贾亨看到情况总算安定下来,不禁在心里更加忌惮齐砚的聪明才智。 他们这帮人谁都没有意识到灾民的危险,唯独齐砚看透了人性的本质,在大灾大难前,灾民才是最招惹不起的人。 因为他们由于灾祸而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并且随时都要面临被活活饿死的下场,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他们无所顾忌,那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跟你交易的人为什么还没出现?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齐砚问贾亨道。 对此,贾亨却显得并不在意,即便现在已经行将入夜,交易对象迟迟没有出现,难道也在他的预期之内吗? “放心,这个人一定会来,我手里可是有他做梦都想要的粮食啊。” 贾亨随口回了一句,就走开了。 坐在齐砚身边的嫣红,忽然开口问道:“公子,贾亨手里这些粮食一旦到了淮西本地商人手中,他们肯定会恶意抬高粮价,吃人血馒头,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们却还是要继续挨饿。” “想到这个结果,我倒是希望这些粮食都被灾民们抢了去,至少能够救活很多人的性命。” 嫣红是穷苦人家出身,打从心底里就很同情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 不过齐砚却告诉她,如果灾民们真的抢粮,反而会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公子,这话怎么讲?” 嫣红露出吃惊的表情。 齐砚解释道:“大梁以武立国,至今不过八十一年,期间不知平定了多少叛乱。” “这里的灾民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真的开始聚众抢粮,杀人灭口,朝廷就会认为淮西发生了民变,到时候数万灾民可就不是灾民了,而是叛贼!” “朝廷是不会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逐渐壮大并威胁他们统治的,所以就算这些灾民真的抢了粮,也无非多活几日,等朝廷大军一到,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嫣红听了齐砚的解释,不禁感到后怕。 如果灾民们先前真的迈出那一步,可就等于走向了灭口,不会再有任何的回头路。 “原来如此,是公子救下了他们的命啊!” 嫣红对齐砚更加敬佩和倾慕,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产生了更大的疑惑。 她和齐砚很早就相识,而之前的齐砚和如今眼前的齐砚,却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可嫣红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去解释,到底这是为什么? 就在齐砚和嫣红坐着说话时,不远处总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这边。 嫣红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于是说道:“是那个因抢粮被打的灾民吧,他怎么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如果他是想要感激你的话,就应该自己走过来啊,真是个奇怪的人。” 齐砚不以为意地说:“都是遭受苦难的百姓,也许人家只是不善交谈,就随他吧。” 随后,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消息了。 这次来和贾亨交易的淮西富商姗姗来迟,总算是赶到了约定地点。 齐砚对嫣红说:“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你就找机会藏到灾民们当中去,千万不要被姓贾的手下抓住。”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见机行事。” 说完,齐砚就跟着贾亨一道去见那名富商。 这是一笔涉及到了三万石粮食的交易,因此双方都显得小心翼翼,不愿意过多声张。 贾亨领着齐砚走进一片林子,前方出现几名点着火把的人,为首那个就是淮西本地富商,他的名字叫王梦龙。 “王兄,你可算是来了,我大老远跑到淮西,你要是出尔反尔的话,那我就不好办了。” 王梦龙笑道:“贾老板说笑了,你也知道如今淮西的情况,我要如何接收这些粮食,半路上又不能出岔子,这本就是个苦差事。” “我们闲话少说,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王梦龙看上去很年轻,也才三十岁左右,身上收拾得干净利落,并且完全看不出来商人特有的那种奸猾和城府。 齐砚觉得很奇怪,因为他觉得王梦龙根本不像是富商,反而书生气更重些。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跟他无关,接下来的交易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就直接带走嫣红姑娘,倘若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也只能随机应变。 贾亨对王梦龙说:“我这里从梅州运来了总共一万石粮食,另外两万石则是从北边顺流而下,船运到淮西的长丰渡口。” “走水路自然要更加安全一些,速度也更快。” 王梦龙点头道,“贾老板安排的是,那我也得分两次接收这些粮食了。” 紧接着,王梦龙就开始对这些粮食进行检查,他行事仔细,几乎可以说是一丝不苟,贾亨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耐烦。 “王兄,你尽管放心,我的这些粮食保证货真价实,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很同情淮西的灾民们,之前我还在这里煮粥发放给灾民们,好歹也尽些绵薄之力。” 正说着,贾亨竟然自夸起来了。 他好像忘记要不是齐砚出面摆平这件事,他这会儿只怕连人带粮食都落到灾民手里了,还好意思说自己行善积德? 王梦龙检查后,确认这批粮食都没有问题。 于是他说道:“按照规矩,三万石粮食只能等全部接收后,才能付你货款。” “贾老板,咱们事不宜迟,就赶紧一同去长丰渡口吧,剩下那两万石粮食几时能到那里?” “明日一早应该就能到了。” “不过,我实在脱不开身,长风渡口我就不跟你一道去了,这位是我信得过的人,他叫齐砚。” 贾亨将齐砚引荐给王梦龙,并且表示道:“之后的交接就由他来同你一道完成。” 第125章 躲不掉的陷阱 贾亨总共有三万石粮食要卖给王梦龙。 他亲自随车队到此地,但只有一万石粮食用马车运送,另外的两万石粮食则是走了水路。 这样的安排,事先齐砚并不知情,他觉得贾亨这样做绝对不是所说的那么简单。 王梦龙打量了齐砚几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催促着要立刻动身,似乎对他来说尽快接收剩下的粮食,比什么事情都更加重要。 齐砚把贾亨叫到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道:“之前你没有跟我说过,还要去长丰渡口。” “世道艰险,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你齐砚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 “况且我在梅州根本就筹措不到那么多粮食,剩下那两万石粮食是从北边采买得到的,自然走水路更加安全、便捷。” 贾亨十分自负地告诉齐砚,“论小聪明,我承认你齐砚的确有些本事,但要论商场之道,我贾亨也不是吃素的。” “你只管跟着王梦龙一道去,只要他接收了那批粮食,你就跟他要货款,我会在梅州城里等着你回来。” “那嫣红姑娘呢?” 齐砚不放心地问道。 贾亨哈哈一笑说,“自古英雄为红颜,没想到齐砚你还真是挺在意那女人的嘛,不过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拿捏住你,好让你老老实实替我做事!” “这样吧,你可以把嫣红带在身边,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只要你们回了梅州城,我可以随时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齐砚没想到贾亨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这完全不像是他该有的反应。 “你难道不怕我带着嫣红远走高飞?” 贾亨洋洋自得地说:“我为什么要怕?” “你当然可以带上嫣红远走高飞,要是那样的话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损失,能把你这个眼中钉逼出梅州城,本身就是我的胜利。” “况且,我不认为你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在梅州城已经获得的名声和地位,你本身就是个一穷二白的草根出身,好不容易闯出了点名堂,你真的舍得走吗?” 齐砚佩服贾亨的洞察力,他承认的确是舍不得离开梅州,因为那样就将意味着自己要放弃此前努力赢得的一切。 但话又说回来,他又不是非得离开不可。 在和贾亨达成一致后,齐砚带上嫣红姑娘,两人一道随着王梦龙的人前往长丰渡口。 一夜赶路,几乎没有怎么歇息。 齐砚跟王梦龙之间也很少说话,对方一心急着赶去长丰渡口,人也显得十分严肃。 但在齐砚的观察下,他越来越觉得王梦龙不应该是个生意人,对方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除了有很明显的书生气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特质。 等到晨光微熹时,一行人终于到了长丰渡口。 嫣红毕竟是柔弱女子,奔波了一夜之后,齐砚让她留在马车里休息。 这时候,王梦龙已经站在河边,等待着运送粮食的船队如期抵达,这对他来说是头等大事。 齐砚好奇地走过去,向王梦龙询问道:“王老板,你似乎对这次交易格外慎重,难道是怕贾老板做什么手脚?” “我们做生意的自然要谨慎,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我现在继续这些粮食,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但我这也并不是针对贾老板,而是我一向做事就是如此。” 过了没多久,河面上果然出现了一艘大船的影子,它们从上游向长丰渡口航行而来。 三万石粮食价值不菲,尤其是如今极度缺粮的淮西地区。 齐砚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王老板得到这些粮食后,打算怎么大赚一笔?” “我一直很想成为一名成功的生意人,所以愿意向王老板讨教。” “讨教不敢当,我要这些粮食是为了淮西的灾民,难道在你眼里,所有生意人都只知道大肆敛财,草菅人命吗?” 王梦龙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身上竟然正气凛然,完全不像是在说场面话。 齐砚正要继续问下去,此时停泊在渡口的一艘小船已经准备停当。 王梦龙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上去,然后回身对齐砚说道:“正事要紧,等一切办妥后,齐兄要是还有闲心跟我谈论商贾之道,那咱们另找机会。” 既然如此,齐砚也就跳上了小船,他们朝着前面的那艘运粮船缓缓靠近。 “奇怪,明明还有两万石粮食需要运送,光是一艘运粮船完全不够,可我却迟迟没有在后方看到第二艘船的踪影。” 王梦龙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一点齐砚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既然第一艘已经到了,那么后方的船只应该也距离不远才对。 两人带着这样的疑惑,登上了这艘运粮船,王梦龙迫不及待地要揭开盖在粮食上的篷布,像之前那样开始查看粮食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船舱内走出来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而他们手里各自握着刀,完全不像是来完成交易的。 齐砚赶紧对王梦龙说,“不好,我们上当了!” 王梦龙诧异地看向齐砚,“你跟贾亨不是一伙儿的吗?他既然在这里安排了杀手,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只是被他胁迫,不得不到这里来,看样子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在船上除掉我们,这次恐怕要被他得逞了。” 齐砚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从周围找件趁手的武器自保,但甲板上空无一物,让他什么也找不到。 “你们两个乖乖站在那里别动,让我一刀结果了就好,不会很疼的。” 船上的杀手一步步逼近,当他们看到要杀的目标,竟然是两个长相秀气的读书人,顿时就觉得这笔钱赚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事已至此,齐砚才明白过来,这就是贾亨除掉自己的陷阱,当他们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就已经无处可逃了。 “可是,这个王梦龙呢?他又哪里得罪了贾亨,竟也落得这个下场?” 正当齐砚好奇王梦龙的真实身份时,后者冲杀手们喊道:“在下是淮西宜阳郡县丞王梦龙,你们胆敢刺杀大梁官吏,该当何罪!” 第126章 逃生 在危急关头,王梦龙竟然亮出了官家身份。 齐砚并不觉得太意外,但也有些困惑,这里面的事恐怕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然而,即便王梦龙是官,也没能震慑住面前这些杀手,他们似乎对他的身份早就知情,所以一个个继续上前逼近,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在用月色映衬下更显寒霜。 齐砚赶忙说道:“王大人,没用的,这些杀手肯定事先就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不会停手。” “你说的是,既然这样的话,今天我就只能搏一把了。” 王梦龙挽起袖子,赤手空拳的他竟然要和这些杀手硬碰硬。 瞧他这架势,也不像是会武的人,不过转念一想,王梦龙带来的手下此时还在岸边,船上就只有齐砚和他两个,这种情形下实在没有别的指望。 自己不拼一把,难道就甘心引颈就戮吗? 想明白之后,齐砚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虽然不擅长打打杀杀,但前世也有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懂得如何让身体的各个关节部位正确发力。 再加上一些拳术的底子,也不是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 “那就来吧,今天我没打算死在这里。” 齐砚沉声说道。 运粮船远离河岸,此时送两人过来的那只小船,也不知去向。 齐砚一边应对敌人,一边也在寻找着逃生的路径,可这里是河的中央,恐怕也只有跳下水才有活命的机会。 “王大人,你会游泳吗?” “虽然我是北方人,但还是有些水性的。” “那就好,一会儿我们找机会跳下船,敌人是有备而来,能跑就跑吧。” 说话间,齐砚的眼前疾风呼啸,一条森白的刀影劈落下来。 他慌忙向后退避,惊险地避开了刀锋的劈斩。 另一边,王梦龙也已经跟敌人交上了手,只是他们两个手上没有武器,打起来实在是太吃亏了。 六名杀手一哄而上,正常情况下他们毫无胜算,齐砚接连躲闪一路后退,但很快他的后面就贴近了甲板的边缘,再往后一步就会直接掉进河里。 眼前的杀手得意道:“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别再挣扎了,横竖都是一刀,不如早点解脱。” 说完,他把刀高高举起,打算给齐砚一个痛快。 谁知齐砚却在这生死边缘的时刻,爆发出了身上的潜能,只见他一个猫腰避过攻击,极为灵敏地绕到杀手背后,紧接着飞起一脚。 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跌落进了河水里。 齐砚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很快又有两名杀手扑到他跟前。 这次齐砚整个人都被扑倒在甲板上,他拼命想要反抗,却实在气力不济,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在两名壮汉的压制下起身。 正当他即将被杀手斩杀时,忽然身后飞溅起一片血雾。 那个死死按住齐砚的杀手,顿时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原来是王梦龙及时赶来援手,他捡起掉落在甲板上的刀从背后干掉了其中一名杀手。 混战还在继续,齐砚奋力站了起来,和王梦龙两人并肩作战。 才一会儿功夫,六名杀手一个当场身亡,一个掉进河里生死不明,看起来局面逐渐被扭转过来,也不是完全一面倒。 齐砚和王梦龙信心大增,然而好运却很快就从他们身边溜走。 忽然,齐砚的眼角余光瞥见有条火光从漆黑的船舱内射出,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王梦龙便应声倒下。 原来在船舱里还有三名杀手,他们突然射出一支点燃的箭矢,命中了王梦龙的肩膀。 齐砚大吃一惊,立刻上前扶起王梦龙并查看他的伤势。 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射中,箭头上还燃着火,对任何血肉之躯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伤害。 “王大人,你要撑住啊!” 王梦龙强忍着剧痛,一只手死死拽住齐砚的衣襟,并说道:“齐兄,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我觉得你跟贾亨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淮西旱灾发生之后,本地官员非但不作为,还干起了发灾难财的黑心勾当,尤其是以知府齐英杰最过分,这次他暗中勾结贾亨,是准备用三万石陈年发霉的劣质粮食,偷偷拿去调换朝廷调拨的优质赈灾粮。” “我得知消息,本想追查线索,拿到他们的罪证,可惜看样子他们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了,所以才专门设下陷阱要杀我灭口。” 从王梦龙口中道出实情,齐砚才得以了解到整件事的全貌。 贾亨一步步将他引入今天所布下的这个局,显然就是要趁着杀王梦龙的时候,一并把他也处理掉。 这毒辣的手段让人始料未及,齐砚意识到自己竟然轻视了贾亨,总以为比人家更有智慧,殊不知敌人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他不可能次次都料敌于前。 如果这次能侥幸逃生,一定要把贾亨还有那个叫齐英杰的知府绳之以法,这帮人无法无天,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但无论齐砚要如何对付贾亨、齐英杰,眼下他都必须得先闯过这一关再说。 王梦龙中箭后,伤口流血不止,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下定了决心对齐砚说,“淮南十几万灾民的生死,全系于你一人了,请一定要活下去,将那些奸人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说着,王梦龙奋力将齐砚推落河中,自己则不顾一切地朝杀手们冲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当齐砚落水时,他看到河岸边那辆马车燃起了熊熊火光,嫣红如果还在车上的话,那就必死无疑了! “扑通!” 齐砚一头扎进水里,瞬间他就和周围的一切仿佛隔绝开来。 当他潜入水中以后,也不敢贸然上浮,时不时有几支箭矢闪着火光射入水中,随后又恢复漆黑一片,不知去向。 齐砚顾不上许多,他在落水那一刻憋足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往前方游去,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方向对不对,但他现在别无选择。 为了不辜负王梦龙的信任,他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里! 第127章 大难不死 淮西是大梁最重要的产粮地,淮西风调雨顺,则大梁国泰民安。 这样的话在整个大梁境内广为流传,然而眼下的淮西,却俨然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淮西本地的老百姓都食不果腹,更不用说向朝廷上交粮食了,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已经不断有人死于饥荒。 其中宜阳郡的情况最为恶劣,郡中百姓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无力逃荒,就只能留在家中原地等死。 “三叔公,这......这人还能救得活吗?” “要我说就算他没淹死,回头也得饿死,费劲把他捞上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呐,能救则救吧......” 一间破烂的草屋里,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聚在门口,谈论着今早被从河里捞上来的男人。 看男人身上的穿戴,并不是普通百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足落水,顺着河流漂到了这里。 三叔公心里有底,他笃定地说道:“放心,人死不了,这小子的运气不错。” “照我估计,人很快就会醒了,我让娟子熬着鱼汤呢,回头喂他喝下去,不碍事。” 一听有鱼汤,大家伙儿马上两眼发直,馋得直咽口水。 “三叔公,哪里弄来的鱼汤啊,这么好的东西给个外人吃,还不如我们几个分了。” “就是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鱼汤了。” “我说刚才经过屋后边的时候,怎么会闻到一股香味,三叔公你可不能便宜外人,却不顾乡亲们的死活啊。” 大家顿时一通牢骚,三叔公却没好气地说道:“之前从山里打来的獐子,不是给你们分了吃吗?” “这人淹了水又着了凉,喝了鱼汤能尽快恢复体力,咱们村这次是遭了灾,可以往没遭灾的时候,那也是好客待人,乐善好施的。” “不能因为现在日子过得苦,就连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都不讲了,这像话吗?” 三叔公说完,又数落了这些年轻后辈们一通。 在整个宜阳郡,逃荒的百姓有十之七八,而这个名叫荡山村的村子里,人们却都选择了留守。 因为相比于离开家园,冒险去陌生的地方寻一条活路,他们更加愿意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三叔公。 既然三叔公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没有意见,也许他们这次可能救下了一个坏人,但只要是人命,那就必须要救。 “嘭!” 忽然,从屋子里传出东西掉落的动静。 三叔公推门进去一瞧,发现那个昏迷的男人已经直起身子,坐在了床边。 “小伙子,身体不错,这么快就能醒过来,也是你运气好,正巧让娟子给瞧见了。” “娟子眼神好,要是换做是我一个人的话,那可不一定能发现你。” 齐砚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惊醒,手边也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东西,他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就听到前面有个虽然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正在对着自己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阴暗狭小的屋子里躺了多久,但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刻骨铭心。 “老伯,我这是在哪里?” 三叔公笑呵呵道:“你在我们荡山村,是从上游漂下来的,这个丫头就是娟子,我让她给你熬了鱼汤,趁热喝了吧。” 娟子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张嘴笑着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 乡村里的丫头自小就很会操持家务,这个娟子也是如此,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十分老成,熬的鱼汤有滋有味。 齐砚也不客气,对他来说能尽快恢复体力至关重要,他还要为王梦龙报仇雪恨,当然也是为了自己和淮西这么多的受苦灾民。 一碗鱼汤下肚,齐砚感觉自己的精神提振了许多,在跟三叔公的攀谈中他才知道,自己从长风渡口一路顺水流来到荡山村,其中要是撞上暗礁巨石,肯定就没命活了。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看你这一身穿戴肯定是个有钱家的公子吧?” 三叔公眯起眼睛问道。 齐砚回答说,“我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其实我以前也有一间像这样的茅草屋,下雨时漏雨,刮风时漏风,不过夏日炎炎的时候倒是挺凉快的。” 娟子听了顿时笑出了声。 “爷爷,他肯定没有说谎,富家公子怎么会去住茅草屋呢?” 三叔公一边点着头,一边夸娟子聪明。 如果没有切身体验过住茅草屋的滋味,齐砚断然说不出这么有生活的话,所以他肯定是没撒谎的。 随后,当三叔公得知齐砚是个读书人时,他立刻佩服地说:“读书好啊,会读书的人脑子好使,哪像我们这些庄稼汉,干了一辈子也没过上好日子,现在又碰上百年不遇的大旱。” “唉,我这老头子倒也活够了岁数,就是苦了娟子她们这般大的娃儿,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熬过去。” 齐砚好奇地问:“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很多逃荒的灾民,你们怎么不走呢?” “我爷爷他可厉害着呢,十里八乡就属他最有本事,我们虽然没有粮食吃,但爷爷可以上山猎到獐子、野兔、山鸡......” 没等三叔公回答,娟子就抢着告诉了齐砚,而且她的脸上满是骄傲。 原来三叔公是非常厉害的猎户,没了粮食他可以上山打猎,每次总能带回来不少食物分给大家。 这个村子里的人之所以不离开,也是因为有三叔公主持大局,大家都觉得往远处逃荒,倒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熬一熬总会过去。 齐砚跟三叔公聊起淮西这边的灾情,他这才全面的了解到眼前的情况到底有多么严峻,当地的官府粉饰太平,根本就没有将实情上报朝廷。 正当两人在屋子里交谈时,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这非同寻常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三叔公的注意。 齐砚心里同样升起不好的预感,因为这年月里,还有马可以骑的就只有官府的人了。 第128章 强行征粮 官府的人来到村子,三叔公赶紧把娟子喊进屋里,叮嘱她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眼下处处遭灾的情形下,官府应该赈济灾民,稳住局势,然而三叔公和荡山村的村民们却对官府的人畏之如虎。 整个村子一时间如临大敌,很多村民选择闭门不出,就好像他们看见的并不是官差,而是一帮打家劫舍的土匪。 齐砚跟着三叔公走出去,看到一队骑马的官差正在村子里横冲直撞,他们姿态高傲,凶神恶煞,一看就准没好事。 “三叔公,这些官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齐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三叔公冷哼一声,回答他说,“这些官差是来索命的!” 齐砚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听到官差说出他们的来意后,却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荡山村的村民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专程来征调粮食的!” “你们每家每户有多少私藏着的粮食,都要给我老老实实分出一半上交官府,然后由官府再统一分配。” “你们荡山村上次交粮情况还算不错,希望这次也一样,要是淮西各郡县都像你们这里一样,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帮助其他有困难的地方,那我们也就省心了。” 齐砚的眉头逐渐皱拢,因为他听这话就明显不太对劲。 调拨粮食,赈济灾民,这本就是官府该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变成了百姓的义务? 眼下大家都这么困难,还要分一半粮食出去,简直是荒唐! “官爷,半个月前你们不是来过一次了吗?怎么还得交啊?” 一名荡山村的村民,忍不住向为首的官员提出了质疑。 没想到官差二话不说,直接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了下去。 村民的脸上刹那间被打得血肉模糊,周围其他村民大惊失色,赶紧上来护住挨打的村民。 三叔公面色阴沉,上前说道:“这位大人,并非我们不想交粮,而是实在无粮可交,你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形下,就算是上山打猎,能猎到的食物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我们荡山村近百口人,光是要自给自足都已经十分困难,实在无力再交粮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交喽?” 官差的马鞭再次扬了起来,这种随意对村民施暴的行径,对他来说似乎是习以为常,可见这些官差平日里根本就没把百姓放在眼里。 “住手!” 齐砚大喊一声,昂首阔步走到三叔公身旁。 他神情冷峻,仪表堂堂,虽然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但还是难以遮掩凛然的傲气。 官差打量着齐砚,心里顿时有些纳闷。 光看这人的衣着和气质,就明显不像是这里的村民,可怎么会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还敢理直气壮地打断自己?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齐砚抓住了机会。 他决定壮着胆子赌上一把,说什么也不能让三叔公被打,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你是何人?” 官差说话的语气不像之前对村民时那么蛮横,他肯定在心里担心着,会不会是碰上了有什么特殊身份背景的人。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齐砚揣摩到了他这点小心思,于是更加有底气地回答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差吏,也敢过问我的身份?” “就算是你们知府齐英杰在这里,他也得老老实实给我下马行礼,你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成何体统!” 随着齐砚一声恫吓,这名官差赶忙下了马,来到齐砚跟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个时候,三叔公和其他村民都感到十分震惊,难道他们在无意间救下了一位朝廷的大官? 瞧齐砚说话的架势,不是大官又能是什么呢? 可三叔公刚才跟齐砚交谈过,后者只告诉他说是个读书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大家都一头雾水时,齐砚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罢了,不妨就告诉你们,我是朝廷派来淮西视察灾情的按察使,之前我已见过宜阳郡县丞王梦龙。” “从他口中得知,有朝廷的赈灾粮即将下发到淮西各郡县,王梦龙本人更是要去长丰渡口接收一批粮食,随后就会下发至灾民手中。” “你们这些人,不去抗灾救人,却跑到这里来强征豪夺,是什么道理?” 官差们一个个茫然无语。 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要派什么按察使到这里来视察灾情,可看齐砚底气十足的架势,好像他这种身份并不会有假。 而且王梦龙的行踪,外人一般是不会知道的,至少说明眼前这个人真的和王梦龙碰过面,所以他才能说出王梦龙的去向。 为首这名官差,向齐砚解释道:“这位大人,您有所不知。” “由于我们淮西灾情严重,粮食调拨存在困难,因此知府齐大人便想出了这个可以解燃眉之急的办法。” “他下令向那些家中有粮的百姓征调粮食,然后把搜集起来的粮食统一管理、分配,这样一来大家就都能分到一口吃的,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齐砚问他,“那些家中还有些粮食的百姓,就活该把家里的救命粮都拿出来吗?你们当地官府是干什么吃的?” “额......这个,人多力量大嘛,等朝廷的赈灾粮到了之后,我们会将粮食还给那些百姓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 “亨,好一个不吃亏,要是这段时间有人饿死了呢?他们原本家中有粮,明明可以熬过去的,却因为你们强行征粮而被饿死,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话音未落,齐砚抬起手,重重地扇了为首的官差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不仅打在了官差脸上,同时也彻底唬住了其他人。 齐砚奔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对他们厉声呵斥道:“荡山村的村民并无过错,你们跑来这里横行霸道,甚至擅自殴打无辜村民,该当何罪!” 在齐砚的“官威”下,这些被吓坏了的官差纷纷低头认错,他们现在顾不上去分辨齐砚的身份真假,而只求别引火烧身。 第129章 以假乱真 官差冷不防被齐砚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反倒让他对后者的身份减轻了几分怀疑。 齐砚表现得越强硬,对方就会越疑惑。 如果是个假冒的按察使,应该不至于会直接动手打官差,哪有人会胆大包天到这个程度? 齐砚精准地把握了这些人的心思,旋即大声说道:“据本官了解,荡山村所在的宜阳郡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你们要是再敢到这里胡作非为,我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按察使有便宜行事之权,朝廷怀疑知府齐英杰赈灾不利,会对他进行调查,所以你们最好都给我小心着点,万一被查出些什么,谁也逃不掉!” 在齐砚的威吓下,这些官差赶紧向他认错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吹捧讨好起来。 这帮人正事不干,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驾轻就熟。 “对了,大人,请问您贵姓啊,为何这次来淮西不见您的随从?” 有人忽然开口问道。 他们不敢直接质疑齐砚的身份,但身为按察使,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这的确非常容易令人怀疑。 堂堂按察使,总不能孤身一人来到淮西吧? 齐砚听后淡淡笑道,“我既然是暗中查访,肯定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带着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们本名,总而言之等时机成熟,你们自然会知道。” “如果对本官的身份还有所怀疑,你们大可以向朝廷上奏,查证是否有我这个人不就行了?” 齐砚能这么说,当然就不怕他们去查,这帮人不过是最底层的官吏而已,又怎么有资格向朝廷上奏呢? 被他一通糊弄之后,这些官差什么也没说,而是客客气气地上马准备离开荡山村。 齐砚说道:“你们留下一匹马,本官另有他用。” 他们也不敢违背,就留下一匹精壮的马给齐砚。 等这些官差离开荡山村后,村民们提着的心可算是放心了,要是真像上次那样把仅存的粮食交出去,那他们可就真没活路了。 “按察使是个什么官啊?这位真是京师来的大人吗?” “看刚才那些官差的反应,按察使应该是很大的官,要不然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害怕。” 三叔公抿嘴笑道:“什么按察使啊,人家齐砚这是临时冒充的,如果不是这些官差咄咄相逼,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是齐砚啊,你冒充官府的人,恐怕等这些官差们回去闹明白之后,一定会来找你的麻烦。” 三叔公不愧是村里见多识广的人,他知道齐砚是为了村子,所以才迫不得已冒充按察使,但这样做也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冒充朝廷大员,那可是重罪,一旦被发现,绝不会轻饶。 齐砚说:“刚才事发突然,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得知真相的村民们,对这个浑身散发着英朗之气的年轻公子,纷纷投来感激的目光。 人家一个外人,肯为了大家不惜冒这等风险,可见这个人相当有情有义,是值得信任的。 不过官差来了这次,不见得不会再有下次,吓走了这批,也还会有下一批,村民们很担心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有人就向三叔公请教道,“阿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虽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但如今连官府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这旱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得尽快想个完全之策才行。” 三叔公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是些平头百姓,改变不了太多事,等明早我再带些人上山,多猎一些食物回来。” “总而言之,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吧。” 其他人不禁摇头叹息,这样的苦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时间来到晚上,村子里的人们开始烧火做饭,他们吃的无非是些从土里刨出来的葛根,再配上一些少得可怜的肉干。 虽然灾荒年还能吃到荤腥已经很不容易,但吃了这一顿,谁也不能保证还能不能有下顿,所以每次吃多少食物都得严格控制,不能敞开肚子猛吃。 齐砚被三叔公收留,坐在土灶前帮娟子生火添柴,打打下手,这小丫头做起杂活来手脚麻利,比很多城里比她大的姑娘家都要厉害。 “这是上次猎到的兔肉,还剩下两只后腿,你跟娟子一人一只。” 三叔公笑眯眯地端出一碗兔肉,自己舍不得吃,全给齐砚和娟子了。 齐砚推辞道:“我就不吃了,这是您好不容易猎到的食物,留着您跟娟子一块儿吃吧。” “我年纪大了,吃得少,你跟我不一样,年纪轻轻又遭了一场大难,得尽快养好身子才行。” 三叔公坚持要将这条兔腿让给齐砚吃,他一片好意,齐砚也就不推辞了。 当三叔公问起齐砚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时,齐砚的手微微攥紧,然后神情坚定地回答道:“淮西的水很深,这次要不是被卷进一场阴谋里,我也不会了解到这些不为人知的事。” “淮西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每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虽然可以置身事外,但良心上过不去。” “何况我这条命还是有人拼死换回来的,我要完成他的心愿,将淮西这帮吃人血馒头的贪官污吏,一个个抓出来铲除干净!” 一介布衣,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换做别人肯定会质疑齐砚是不是疯了,这岂不是不自量力吗? 但三叔公却相信齐砚,并赞同道:“年轻人,你能够这样的勇气,我很钦佩。” “可惜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帮不了你什么......” 话说到这里,只听屋外传出凌乱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一道道火光从天而降,落到房前屋后,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那些官差回过味来,知道齐砚是个冒牌货,所以又趁夜杀了个回马枪,打算报复村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整个荡山村可就危险了! 第130章 我有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齐砚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几十个骑着马的黑影,正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他们手里各自拿着点燃的火把,每次经过屋舍前,就用力将火把甩出去。 三叔公隔壁邻居家的屋子,就被人从窗户扔进了一根火把,里面很快就火光冲天。 村子里都是些茅屋草舍,但凡见一点火星子极易引起大火,这帮人分明就是在进行一场残忍的杀戮。 齐砚赶紧护着娟子,让她躲到床底下去。 “不是官差,这伙人应该是土匪!” 三叔公面色冷峻地说道。 他从墙角抄起打猎用的弓箭,侧身躲在窗户后边,瞅准时机后迅速张弓搭箭,对准一道掠过的黑影射去。 弓弦振动,对方应声落马。 三叔公的射术着实了得,外面的视线如此昏暗,场面又纷乱无序,他居然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一出手就命中了敌人。 接下来,三叔公又接连射杀好几个土匪,导致外面的土匪不敢再轻易从屋子前经过。 齐砚亲眼目睹三叔公的本事,才明白荡山村的村民们为什么会愿意相信他,并选择留下来。 三叔公就是整座村子的主心骨,大家也都依赖着他,这是村子在如此艰险的世道依然能维持正常秩序,没有作鸟兽散的关键所在。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忽然小了下来。 齐砚担心地说道:“我们虽然暂时安全,可村子里其他人......” 因为三叔公的箭威力吓人,所以吃了大亏的土匪面不敢轻举妄动,但其他村民可没有三叔公这样的本事。 面对穷凶极恶的土匪,村民们将遭遇灭顶之灾。 很快,齐砚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屋子里的人给我听着,整座村子如今已被我们控制,现在给我立刻从里面滚出来,否则我就会把抓到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杀死!” 话音刚落,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嘶声惨叫。 “啊!!!” “孩子他爹.....你们要干什么,请快放了我家男人,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任凭女人苦苦哀求,心狠手辣的土匪依然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她的男人。 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其他一并被抓的村民神情愤慨,却无可奈何。 面对这伙骑马持刀的土匪,他们有心无力,虽然在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便奋力做出了抵抗,可还是没能敌过强大的对手。 三叔公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回身叮嘱齐砚道:“一定要照顾好我孙女儿。” 说完他就毅然走了出去。 躲在床底下的娟子忍不住想要呼唤爷爷,被齐砚及时捂住了嘴巴。 “好娟子,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你一定要忍住。” “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你要答应我躲在床底下,绝对不能出来,知道了吗?” 齐砚低沉的声音传入娟子耳中,她强忍着泪水,努力点下了头。 “好样的,不愧是你爷爷的乖孙女。” 屋外,三叔公环顾四周,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被这帮土匪抓了起来,也有些腿较快的年轻人应该是及时躲进山里去了。 这些土匪来得突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以前附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土匪出没。 “嗯?” “怎么是个糟老头子?” 土匪首领诧异地打量着三叔公,心里有所怀疑。 结果三叔公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别猜了,刚才射箭的人就是我这个糟老头子。” “老头有点本事啊,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就快快受死吧!” 土匪首领二话不说,直接跨马上前,打算挥刀砍死三叔公。 村民们吓得发出阵阵惊呼。 三叔公面不改色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死又有什么可怕的,但你们这些土匪跑来村子做什么?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 土匪首领答道:“看不出来吗?我的这帮兄弟们,已经很多天没吃顿饱饭了,我们也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才找到你们这个村子。”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刚才进村的时候我就闻见了烟火味,知道村子里肯定有吃的,你们别想着蒙我。” 看来这帮土匪也是饿急眼了,所以才冲到村子里来打算抢夺食物。 三叔公道:“如果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你们尽管说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人放火?” “大家都不容易,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土匪首领不爽地骂道:“该死的,老子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还不快拿吃的出来,否则我就杀光你们!” “至于你,刚才杀了我这么多兄弟,你必须得死!” 土匪首领不顾村民们求情,执意要杀了三叔公为他的手下报仇雪恨。 关键时刻,齐砚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并大声喊道:“等一下!” “能不能放过他,我们好好谈一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齐砚,那土匪头子一脸不屑地冷笑。 “你又是什么东西,老子为什么要跟你谈?” 齐砚无比自信地回答说,“因为我手上有你们最想要的东西,你不想谈也得谈,除非你们是想继续东游西荡,然后一个个饿死在路上。” “找死!” 土匪首领扯紧缰绳,骑马冲到齐砚的面前,霎时间马蹄高高抬起,就要对准齐砚的脑袋踩下去。 然而齐砚却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人们都以为他已经被吓傻了,但其实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无惧。 土匪首领及时拽过马头,双蹄随之避开了齐砚。 他很惊讶齐砚竟然完全没有感到恐惧,莫非这小子刚才说的是真话? “哼,有点胆色。” “快说,你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最想要的?” 齐砚回答,“当然是粮食,要多少有多少,吃也吃不完的粮食!” 他的回答让这帮土匪眼睛发亮,并且感到难以置信。 有一名土匪立即嘲笑说,“这个人看样子是发昏了,脑子一定不好使,别听他胡说八道,浪费时间!” 土匪首领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种鬼话。 结果齐砚斩钉截铁地说道:“两日前,有三艘运粮船在长丰渡口停泊,船上装着三万石粮食,你们要不要?” 第131章 一份大礼 现如今各地都在闹灾荒,粮食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齐砚直接告诉他们,眼下有三万石粮食近在眼前,没有人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一帮土匪。 土匪首领厉声质问齐砚,“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胆敢骗老子,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实不相瞒,我本就是运送这批粮食的人之一,但因为跟同伴不合,惨遭对方暗算,结果为了逃命只能跳船逃生。” “我一路漂到此地,幸亏这位老伯相救,我才能捡回一条命,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去报仇!” “我看你们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汉,不如跟我一道去劫了那批粮食,这样不光大家都能吃饱肚子,还可以把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价高者得。” 齐砚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计划,土匪们逐渐被打动。 三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光他们这些人吃,就算吃上十年也吃不完。 粮食是现在最值钱的东西了,要是能够卖给有钱人,那自然可以大赚一笔。 土匪首领并不轻易上钩,又陆续询问了齐砚很多细节,比如这些粮食的来路,要被运到什么地方去,押送粮食的人马有多少等等。 这些问题齐砚都如数家珍地回答了一遍,他要是纯粹编造出来的整件事,那么肯定会出现一些破绽,但问题就在于,他是真的经历过这档子事。 只不过将其中一些细节做了掩饰和改编罢了。 “老大,看这小子似乎并不像撒谎啊。” “嗯,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多细节来?” 土匪首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高兴地大笑起来,“看来这是老天爷送给了我们一份大礼啊,兄弟们,你们说要不要去劫粮?” “劫!” “劫......”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土匪们哪里舍得放弃,一个个原本饿得有些萎靡的精神头,也顿时变得亢奋起来。 “那好,就由你带路,我们一道去劫了粮食,事成之后就算你入伙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兄弟。” 土匪首领豪气顿生,不过在他们动身之前,还是要先在村子里饱餐一顿,这样才有力气跟人动手。 “三叔公,让大家把食物都拿出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齐砚低声对三叔公说道。 当大家把仅存的食物都拿出来,供土匪们狼吞虎咽一顿后,那土匪首领仍旧不肯放过三叔公。 他吃饱喝足,一边抹着嘴一边走到三叔公跟前,冷笑说:“臭老头子,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可现在我还是要杀了你!” 齐砚急忙拦在他面前,态度坚决地说:“老大,这人不能杀。” “为什么?你小子现在还没有立功呢,别以为可以跟老子讨价还价!” 土匪首领很不耐烦地威胁道。 齐砚回答说:“这位老伯救我一命,身为一个男人要是不能知恩图报,那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可能已经死了,那么也就没办法去找仇人报仇雪恨,更没有机会遇到老大,带兄弟们去劫粮,从此过上好日子。” 听了齐砚的一番话,土匪首领最终被说服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杀就不杀吧,少了几张嘴吃饭,也未必不是坏事嘛。” 土匪首领哈哈大笑着收起了刀,催促手下们立即动身。 “三叔公保重,我会将这些土匪引开,保证不会再让他们跑来这里烧杀抢掠。” 齐砚骑上之前从官差那扣下的那匹马,拱手向三叔公道别。 “这些土匪穷凶极恶,要是到了那里你没办法兑现,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已经计划好了能让他们狗咬狗的办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绝不可能活下来。” 看齐砚很有把握的样子,三叔公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递到齐砚手里。 “你手无寸铁,万一出个什么事也不能自保,这把匕首我磨得很锋利,关键时刻希望对你有用。” “收下吧。” 齐砚接过来一看,这把匕首外有刀鞘,造型别致,精工细作,即便他不太懂行,但也能感受得出来,这把刀绝对不是凡品。 “三叔公,这匕首应该价值不菲,我不能收。” “无妨,我老头子也用不着这东西,它对你更有用。” 齐砚收下这份厚礼,一路领着土匪风风火火离开了荡山村。 那天在长丰渡口,他和王梦龙遭遇暗杀,而当时那艘大船上找不到本该装载着的粮食。 齐砚估计是贾亨故意告诉他们一个错误的时辰,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动手,而真正装有粮食的运粮船,应该是在他们遇袭之后才抵达长丰渡口的。 所以按照时间来算,这批粮食目前应该正在运输途中,而从长丰渡口出发,粮食最终被送往的目的地只能是魏城。 土匪首领问道:“魏城?路途倒是不远,可为什么是那里?” 齐砚回答说:“因为魏城有一座义仓,是专门囤积用于赈灾的粮食的,这些粮食会被送到义仓,然后再分配发往淮西各地。” “不过那些贪官污吏,可不会那么老实,义仓里的粮食会被偷梁换柱,到时候落到灾民手里的粮食究竟有多少,只有他们知道了。” 听了齐砚的解释,这帮土匪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他们虽然落草为寇,但谁之前不是勤恳的平民百姓? 还不是被这人吃人的世道给逼得走投无路,才走上了这条道吗? 土匪首领怒道:“那些该死的当官的,一向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回要是给我们碰上了,一定先宰了他们!” 众人带着对官府的怨愤,一路赶到了距离魏城一百里外的官道。 齐砚对大家说,“运送粮食的队伍,行进速度不会很快,我们骑着马连夜赶路,相信现在已经绕到了他们前边。” “只要我们守在这里以逸待劳,这次绝对能马到功成,万无一失!” 在做好了部署之后,齐砚随土匪们在官道两旁埋伏,等待着运粮队伍的出现。 第132章 伏击 贾亨骗齐砚跟着王梦龙去长丰渡口后,并没有直接回梅州城。 他带领运输粮食的车队调转方向,直接前往魏城,在那里他将完成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路途中,他就接到了从长丰渡口传来的好消息,宜阳郡县丞王梦龙已经死在了他们派去的杀手刀下,而齐砚也失足落水,在劫难逃。 贾亨得知这个结果,当场喜笑颜开。 王梦龙固然是他们的心腹之患,但相比较而言,还是齐砚的死更能让他无比痛快。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儿子贾安受的气,现在终于一并报复回了齐砚头上,再也没有比手刃仇人更加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老板,这个齐砚虽说掉进河里不知去向,但要是运气足够好的话,他也许死不了?” 身边一名心腹手下,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贾亨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这样的运气又岂是说有就能有的。 他当场对这名手下解释道:“你会这样想,那是因为你不清楚长丰渡口是什么地方,且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齐砚他十死无生,根本没有侥幸活下来的可能。” “长丰渡口位于漕河上游,那里水流湍急,水底泥沙浑浊,遍布暗礁,人要是掉下去就算水性再好,也会被激流卷走,一个不小心再撞上暗礁,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也是贾亨眼下心情大好,所以才会耐心解释这么多。 手下听后,顿时信服地吹捧说:“原来如此,还是老板见多识广,照这样看来齐砚的确是必死无疑了!” “恭喜老板大仇得报!” 贾亨志得意满地当众宣布,“你们只要死心塌地跟着我干,我保你们将来荣华富贵,不过眼下要先把这件事干好,绝不能出了岔子。” “多谢老板!我等誓死追随!” 队伍士气大振,贾亨更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这次略施小计就解决了齐砚和王梦龙这两个碍事的麻烦,如今只要将手头上这三万石粮食跟朝廷下发的赈灾粮调包,那就大功告成了! 其实他分批运送的三万石粮食,都是从别处粮仓中低价买入的陈粮,售价不到正常市价的十分之一,以往这种粮食只能用来当肥料,连家禽牲口都不乐意吃。 而他却想偷梁换柱,把这些陈粮换成朝廷下发的优质赈灾粮,这样他反手倒卖就能大赚特赚,淮西知府齐英杰等人就是靠着这个手段大发灾难财。 “老板,翻过这段山道,就离约定的地点不远了,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到。” 手下兴奋地指着前方说。 那是官道西面的一片山林,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贾亨需要带着这些陈粮去调换朝廷划拨的赈灾粮,而那个地方林荫茂密,方便做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 一旦调换成功,三万石陈粮会被运送进专门存储赈灾粮的义仓,而被调换出来的优质赈灾粮则落到了贾亨手里,并由他进行倒卖,牟取暴利。 贾亨认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实在是上天恩赐的赚钱良机,俗话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他这种人总是能把伤天害理的事合理化。 另一头,在官道两旁潜伏下来的土匪,早就严阵以待,磨刀霍霍。 齐砚让土匪首领派出一些精明的手下,在官道前后两个方向警戒,一旦有运粮的队伍接近,就立刻传递消息。 土匪首领虽然按照齐砚的要求做了,心里却还是没想明白。 他问齐砚,“为什么咱们要在两头都安排放哨的人,等运粮的队伍都到齐之后,一鼓作气抢了他们不就行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齐砚摇头道:“老大,这样是蛮干,肯定不行。” “我们一共就五十来号人,算不上兵强马壮,而运粮的队伍必定有很多人马随行保护,要是几路运粮队伍汇聚到一处,我们要想成功劫粮就会增加难度。” “最有利的方法,就是各个击破,先集中力量消灭一路再说,而且那么多粮食我们也不可能全部拉走,总要做出一些取舍。” 土匪首领听完齐砚的解释,直接茅塞顿开。 “嗯,这一点我怎么沒有想过,还是你们读书人脑子灵活!” “如果今晚上干成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当我的狗头军师,咱们以后的日子可算是好起来了。” 齐砚表面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在嘲笑这帮土匪还真是异想天开,无论哪朝哪代当土匪都是没有前途的,最终的命运都是被更强的对手消灭,仅此而已。 不过今晚他就姑且当一回狗头军师,因为这些土匪是如今他手上最值得利用的一股力量,而他要想完成复仇,就少不了这帮人。 正说话间,派出去的人终于传回消息。 “老大,前面看到火光了,好长一排啊,看来是运送粮食的队伍,准没错!” 土匪首领喜出望外,因为这就证明了齐砚的话并没有假,他们这次可算是逮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兄弟们,抄家伙!” 土匪们个个眼冒绿光,贪婪的本性驱使着他们变成一条条恶犬,等待着目标进入前方密林中。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时候,官道后方的人也传来了同样的消息。 “老大,远处山道上发现了火光,看样子人还不少,估计是运送粮食的队伍。” “怎么这么巧,偏偏两支运粮队伍在差不多时间行进到这里,如此一来我们一动手,另一边的人就会发现。” 土匪首领赶紧问齐砚,“眼下这种情况,咱们应该怎么做?” 一道让两边的目标都察觉到异常,那么局面就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两方合力,反倒是把土匪们给包围了。 齐砚当机立断,告诉土匪首领说,“我带几个兄弟去拦住后面山道上的敌人,他们距离这边更远一些,只要你们那边速战速决,就能将他们分开击破。” “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还有......干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留下活口......” “放心,这个我懂,我们下手会很利落的。” “对了,我的名字叫朱燕,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土匪首领说完,带着人往前方密林冲了过去。 第133章 有仇必报 朱燕带走了大批人手,只留下三个得力手下跟随齐砚。 其中一个名叫丁三的人,向齐砚请教道:“齐兄弟,既然老大都认你是自己人了,那我们肯定听你吩咐,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慌,这队人马要下山,还有一段路程,我们先找些泥巴涂在脸上,然后再往草丛里打滚几圈。” 齐砚的回答让丁三等人不得其解,但看齐砚表情严肃,他们还是马上照做。 没一会儿,包括齐砚在内的四个人,都已经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就跟逃荒的灾民一样。 这就是齐砚想要达到的目的。 “很好,就是这样。”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等敌人接近之后,我们要伪装成灾民,挡在官道上。” “你们只需要听令行事,其他交给我。” 丁三等人重重点头。 这一路上,齐砚头脑灵活,能随机应变,就跟传闻中的军事一样,很有运筹帷幄的架势。 丁三忍不住开始溜须拍马起来,“齐兄弟读过书就是不一样,要换做咱们平时,肯定一股脑就往上冲了,干不干得成都是一锤子买卖。” “就是,齐兄弟足智多谋,听他的准没错。” 到目前为止,齐砚已经初步赢得了这些土匪们的信任,这让他心里也更加有底气。 很快,从山路上翻过来的这支运粮队伍,逐渐往这边走近。 齐砚这个时候注意到,这支队伍的人数比另一头的较少,而且整个车马的规模有些似曾相识。 “他们过来了,做好准备!” “待会儿如果拖延不成,那就找机会先制住领头的,等老大他们赶回来,就大功告成了。” 齐砚压低声音,提醒了丁三几人。 他们立刻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伪装成逃荒的灾民,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这条官道的所在位置,距离魏城尚有一百里,此时三更半夜按理说连半个人影都不会有,可要是出现几个灾民,那就显得合理多了。 “老板,前面怎么有几个人影在晃来晃去的,怕不是见到鬼了?” 手下高举火把,往前照了几下,但还是因为隔着一些距离,导致实在看不清楚。 贾亨没好气地骂道:“哪里什么鬼,无稽之谈!” “你们几个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一声令下,几名手下举着火把走了过去。 等来到近前,他们才松下一口气,因为的确不是鬼,而是几个浑身脏兮兮的灾民。 就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要是真碰上点妖魔邪祟,准能把大多数胆小的人吓得魂飞天外,可既然查看清楚是灾民,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贾亨得知是灾民,恼火地说:“三更半夜拦在官道上装神弄鬼,简直可恨!” “来人,赶紧把他们轰走,别耽误了正事。” 在贾亨的指示下,几个人上前准备轰走这些灾民,但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灾民敏捷地避开了他们,同时目标明确地直接冲向贾亨。 原本以为只是几个饥肠辘辘的灾民,这些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包括贾亨也是一样。 可这个灾民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他们大出所料,等想要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完全来不及。 “贾亨,你看我是谁!” 这个冲过来的灾民大喊一声,同时抬起头,以杀意凛然的目光看向贾亨。 “你......是你!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贾亨看到这张灾民的脸,直接吓得脸色惨白。 他刚才还对手下们说害怕遇见鬼这件事满脸不屑,然而现在他撞见齐砚这张脸,被吓得跟撞见鬼没有什么两样。 “啊!!!” 贾亨惨叫一声,被齐砚当场飞扑倒地。 “你没想到我还没死吧!”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非但没有死,而且专程找你报仇来了!” 齐砚第一时间制住贾亨,让他的一众手下们立刻投鼠忌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丁三他们迅速赶了过来,挡在齐砚的面前,早就藏在身上的短刀一一抽出,成功吓退这二三十号人。 看到齐砚如此凶狠的表现,丁三刚才其实被吓了好一大跳。 他没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齐砚,动起狠来竟是这么果断凶猛,那是他不知道,贾亨可是害齐砚差点死在河里的罪魁祸首。 贾亨被齐砚的膝盖死死顶住胸口,沉重的力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齐......齐砚,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难道不想救嫣红姑娘了吗?只要你肯放了我,我马上就命人把嫣红给你送过来。” 记得在长丰渡口,嫣红坐着的那辆马车燃起熊熊大火,齐砚当时判断嫣红很可能凶多吉少,可现在听贾亨的意思,似乎嫣红尚在人世。 可齐砚立刻转念一想,贾亨这种奸险小人说的话,根本就不应该轻信。 他上次就是因为听信了贾亨的蒙骗,才一步步走进这混账布下的陷阱,这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贾亨,你要怪就怪在长丰渡口时,没能杀了我,现在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说罢,齐砚掏出三叔公送给他的那把匕首,狠狠扎进了贾亨的右手手掌,将他钉在了泥土里。 贾亨的惨叫声撕裂了深夜的静谧,但此时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齐砚没有杀了他,那么就可以顺势控制住局面。 “你们老板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这把匕首捅进他喉咙,他就会血溅当场。” “贾亨一死,你们这些人就会一无所有,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你们口饭吃了。” 齐砚直接戳中要点,提醒这些人别轻举妄动,而这一招也果然十分奏效。 丁三对齐砚大为佩服,“齐兄弟,厉害啊,没想到你一出手就制住了这个领头的,之前我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呢。” “这个人之前算计我,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你们说让我再见到他,我会轻易放过吗?” 丁三回答道:“那肯定得弄死他啊,大卸八块的那种!” 第134章 作鸟兽散 贾亨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齐砚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就真的是命好吗? 还有齐砚身边的这几个人,一脸的匪气,他难道和土匪勾结在了一起? 很多疑问在贾亨的脑海中徘徊,但这些问题现在没有人会给他解答。 齐砚现在还不能痛痛快快地杀了贾亨,一方面他还需要拿贾亨当人质,给另一边的朱燕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他毕竟是个秀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那他以后也就注定不可能继续科举之路了。 读书人的手上,是不能沾染鲜血的。 齐砚刚才给贾亨的那一刀,虽然还不足够解气,却也让他保持了冷静。 “去给你们老大报信,让他尽快带人过来。” 齐砚冲丁三说道。 于是在他们三人当中挑了一个,朝着官道另一头赶去。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难道想要谋财害命不成?” 贾亨身边的手下,神情紧张地质问道。 齐砚笑了笑说,“谋财害命的人是你们吧,别以为你们干的这些勾当没有人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齐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贾亨的这些手下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齐砚继续对他们说道:“以陈粮调换赈灾粮,一旦成功几乎可以说是无本万利,可只要走漏风声,让朝廷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你们这些参与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实际上不光是他们本人,恐怕连你们家中老小也会受到牵连,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你们该想一想,跟着贾亨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他真的是在给你们好处吗?他这分明是要害死你们!” 在齐砚晓以利害的恫吓下,这些人立刻慌了神,现在连老板贾亨都落在人家手里,他们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注定是失败了,还不如趁现在赶紧逃命要紧,免得牵连家人落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结果这些人纷纷转头就跑,完全抛下了贾亨,不顾他的死活。 贾亨看到这样的结果,扯着嗓子大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混帐东西,难道不是我一直花钱养着你们吗?” “现在你们竟然要撇下我逃跑,你们不得好死!” 但不管他怎样大喊大叫,都无济于事,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人的本性。 齐砚往贾亨胸口一用力,膝盖顶得他心窝子发疼。 “哎呦!!!” “别......别那么狠,我知道是自己之前做错了,不应该跟你作对,现在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 “我现在有一条能发大财的路子,只要你我合作,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贾亨竟然还妄想能够利益诱惑齐砚放过他。 齐砚没好气地说道:“事到如今,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是不可能听你这些鬼话的。” “不过我也不会立即就杀了你,毕竟我是个读书人,为了取你这条狗命而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这么愚蠢的事我可不做。” 齐砚说完,招呼丁三等人取来绳子,将贾亨的双手反绑起来。 然后齐砚把丁三拉到一旁,小声告诉他说,“这人是我的仇人,我现在要抓他去报官。” “啊?报官?这......” “你如果是不方便自己动手杀他的话,我直接给他几刀也就是了,我手脚利落着呢,这都不叫事。” 但他的提议立刻被齐砚拒绝。 丁三不明白齐砚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是报官的话,那他们劫粮的事岂不是立刻败露,还会引来官府的追杀。 但齐砚却说:“放心,我报官正是为了帮你们引开官府的追查。” “见了官,我可以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帮逃荒的灾民干的,官府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你们头上。” “你回头告诉大哥,带着粮食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出去倒卖,一定可以大赚一笔,兄弟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丁三听后,觉得很有道理,眼前这位齐兄弟果然足智多谋,更令人感动的是,他还很讲义气。 “那齐兄,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等报了官,让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受到应有的惩罚后,我会再去找你们的。” 听到齐砚这样说,丁三无比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好兄弟,那你自己保重,我会转告大哥的。” 于是齐砚直接选了一辆马车,将贾亨塞进车厢后,就立刻驾着马车直奔魏城。 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当劫粮的这件事成功之后,朱燕这帮土匪会很快发现,车上装着的粮食其实都是陈粮,发酸霉变,人根本就没办法吃。 到时候,土匪们肯定会杀了他泄愤,所以必须赶在那之前找机会脱身。 好在这个丁三没有什么心眼,齐砚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因此计划进行得极为顺利。 等到了魏城,齐砚就压着贾亨去报官,说明一切事实真相,到时候王梦龙的死必然会追究到底,有关淮西官场上的那些黑暗面,也势必有被揭开的一天。 至于朱燕、丁三这帮土匪们,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种种恶行他们都没有少干,自然要被官府派兵剿灭。 这是齐砚心中所盘算的最理想的结果,但一切还要等他见过魏城的知县大人,才知道究竟有多少胜算。 因为以淮西官场的黑暗程度来说,齐砚很难保证那个魏县知县就是个刚正不阿,不和贪官污吏为伍的好官。 “齐砚,你放开我,你以为你会成功吗?你做梦去吧!” “你知不知道,淮西知府齐大人是我背后靠山,你一个无名小卒要想跟他作对,简直痴心妄想!” 贾亨在车厢里不停叫骂,他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齐砚对他说道:“贾亨,你干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整件事败露的话,你们贾家上下几十条人命都要死在你手里!” “但对淮西的数万灾民还有被你们害死的王大人来说,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第135章 魏城的大清官 齐砚一路直奔魏城,贾亨起初还不停叫骂,但之后就逐渐变得悄无声息。 因为他的手掌被匕首刺穿,一直在流血不止。 当马车终于抵达魏城时,正好赶上城门打开,齐砚进城之后并不急着去县衙报官,而是找了一个卖早点的摊位坐了下来。 马车里依然没有动静,不过齐砚刚才查看过,贾亨只是流血太多气血耗损,现在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不过并不会死就是了。 相比这个人所干过的种种恶行,这点折磨算是便宜他了。 “摊主,你们魏城看起来似乎一切太平,并没有受旱情的影响?” 齐砚趁着摊主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包子,随口询问道。 因为他刚才进城的时候,注意到魏城的百姓并没有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面黄肌瘦,神情萎靡,城中的秩序也并不混乱。 摊主笑着回答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你有所不知,咱们魏城是官府在淮西的囤粮地,整整有四个粮仓的粮都存放在这里,虽然眼下时局艰难,各地都有严峻的灾情,但我们魏城本地的老百姓还是不愁吃喝的。” “原来如此”,齐砚听了摊主的回答,点着头说道,“看样子你们魏城的知县大人,也是个很有才干的人,能保一方百姓安乐太平,他功德无量啊。” 齐砚故意将话题引到本地知县身上,是刻意想要了解一下底层百姓们对父母官的评价如何。 如果这个知县能够做到体恤百姓,有所作为,那么他就还算可靠,应该不会和知府齐英杰等贪官污吏沆瀣一气。 只有确定了知县的为人,齐砚才可能把贾亨交到官府,并且寻求帮助。 摊主这时告诉齐砚说,“我们知县黄大人勤政爱民,公正无私,他来魏城的这些年,实实在在为我们百姓办了很多好事呢!” “上哪儿再去找像他这么好的官啊。” 说起本地知县,摊主交口称赞,看起来这位黄大人在百姓当中风评极佳。 随后,齐砚又跟周围的百姓们攀谈起来,凡是提起黄大人,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我们黄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啊,他平时出门都是穿着呢打满了补丁的便服,走在大街上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 “就是啊,黄大人不忍看到淮西百姓挨饿受苦,还多次去庙里上香敬拜,祈求上苍尽快下雨。” “还有,黄大人对城里的盗贼、流氓从不纵容,但凡抓到后就加以严惩,所以我们魏城的治安状况非常好。”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在说这位黄大人的好话,看来这口碑是实打实积攒起来的,不可能有假。 吃过东西后,齐砚走回到马车前,挑开车帷往里面看,贾亨一双怨毒的眼睛立刻看了过来。 “齐砚,我需要看大夫,我的手还在流血,再不包扎的话就要废了。” 贾亨咬牙切齿地说道。 齐砚却轻笑了一声,问道:“你这是在要求我,还是在请求我?” “你以为你赢了吗?别痴心妄想了,我贾亨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别以为进了魏城你就能把我怎么样!” 贾亨没有拉下脸来请求齐砚,因为他觉得就算自己这样做了,齐砚也不会带他去医治受伤的手。 换做是他的话,也同样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两人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彼此都想致对方于死地,还哪来的什么同情心。 齐砚不再理会贾亨,而后者现在也虚弱到根本无法喊出声音来,所以齐砚并不担心贾亨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马车开始往官衙方向前进,在经过一座桥时,齐砚无意间听到有人正在桥洞底下说书,而对方说的内容竟然是《九子夺嫡》。 这个本子齐砚只在上次梅州诗会时,为了引起城中百姓的注意,才拿出来说了点开头内容而已,没想到听者有心,已经有同行暗自记下,并跑来这里用以谋生了。 齐砚并不在意有人用他的话本来说书,这是避免不了的事,何况他注意到说书的人是个年轻女子,看面相还显得非常稚嫩。 随着醒木落下,发出清亮的声音,年轻女子在说到精彩之处时,直接留下一个扣,并表示今天就只说到这里。 在周围听得正津津有味的众人,纷纷摇头表达不满。 有人说道:“你这个话本固然是新颖奇特,剧情跌宕起伏,甚是精彩,可你连续好些天都说到皇四子追讨百官欠款这里,就再也没说下去。” “我还急着听下面的剧情发展呢,你到底要留扣到什么时候,这不是急死人了吗?” “就是啊,你这一段我都听出老茧了,还不赶紧往下说,我们给钱打赏就是了。” 大家都在大发牢骚,抱怨这个说书的女子故意拖沓,一段剧情反反复复地说,就是不说下一阶段的剧情,那不是掉钱眼儿里了吗? 但其实只有齐砚心里最清楚,这段本子是年轻女子从他这里听来的,他当时就只说到这里,那让人家还怎么往下说呢? “大家稍安勿躁,后续的故事我一定会往下说,只是这个话本还没有完全写好,很多情节尚未成熟,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年轻女子尽力做着解释。 一旁有知情的路人,见状后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挺可怜,她爷爷好端端地被马车撞倒,在家一趟就是好几个月,每天光是喝汤药的费用就把家里的积蓄给喝没了。” “她跟着爷爷学说书,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靠着说书给她爷爷治病,也是不容易啊。” 齐砚听到这里,不禁对这个年轻女子心生佩服。 “你每次都这么说,遮遮掩掩的,怕不是这本子根本就不是你写出来的,否则你把本子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对嘛,如果这本子不是你写的,那你就不要拿出来招摇撞骗了,因为连你都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到底是怎样的。” 众人越说越激动,围着人家不让走,齐砚赶紧停下马车走了过去。 “大家误会了,这本子就是她写出来的,我之前早就听她说过后面的故事。” 齐砚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第136章 普天之下独一份 这些人听到齐砚这样说,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有人就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你知道《九子夺嫡》后面的剧情?你开什么玩笑。” “我看你油头粉面的,恐怕是站出来想要出风头,给人家姑娘解围吧?” 大家也都觉得齐砚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水灵,所以打算英雄救美,博取姑娘的好感。 但齐砚心里却觉得很可笑,这话本普天之下独一份,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知道后面的剧情? “这位公子,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你不必特意为了我而这样说......” “不,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齐砚微微一笑,打断了姑娘的话。 “大家不是很想听后面老四到底怎么追讨百官钱款,又究竟成没成功吗?” “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们,老四没有成功,那是因为他在追讨欠款的时候,发现太子也牵涉其中。” “后续剧情我不能透露太多,因为咱们女先生还没有打算说这一段,不过我可以证明她并非撒谎,你们也不要再无端揣测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了解后续剧情,齐砚还特意说了一小段,在场的人从一开始的质疑,逐渐变得神色惊讶起来。 因为齐砚不仅说出了后续的剧情,而且说得娓娓动听,引人入胜,这要不是从话本中听来的,绝对不可能说得如此精彩。 从剧情的发展逻辑上来说,也是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接不上前文的地方。 “那么,现在大家应该相信我了吧?” 齐砚点到即止,并没有让大家的好奇心得到最大的满足,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这些人继续来捧人家姑娘的场子。 有了齐砚现身说法,大家对这位姑娘的误会也就烟消云散。 “原来是这样啊,那刚才是我们太心急了,还请姑娘早点往下说吧,这个话本实在是太精彩了,不听到后面的剧情发展,我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啊。” 大家都很期待听到后面的剧情,好在心里这份焦急,已经被齐砚暂时平息了下来。 等人群散去之后,年轻女子走到齐砚正前方,恭恭敬敬地施礼答谢道:“刚才多谢公子解围,但不知公子是怎么知道《九子夺嫡》后续剧情的?” “可不可以告诉我再多一些?” 看到姑娘几乎是壮着胆子向自己恳求,齐砚温和地笑道:“你应该没有去过梅州城吧?要不然你肯定就认出我是谁了。” “让我猜猜看,是你爷爷之前去过梅州城,偶然间听到我在说《九子夺嫡》这个话本,于是他就记在心里,然后说给你听。” 年轻姑娘大吃一惊,“啊??” “听公子刚才说的意思,难道你才是《九子夺嫡》这个话本的作者吗?” 齐砚点头。 “小女子名叫巧翠,我爷爷本是说书人,只因他前些阵子受伤卧床,每日都需要喝汤药调养身子,于是我才想出说这个话本故事来赚点钱。” “如果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巧翠一脸惊惶,看得出来她对面对真正的作者时,还是非常的尴尬和惭愧。 如果碰上脾气不太好的人,这时候她必定要挨一顿责骂,这还算是好的,也许人家还会要求她赔偿。 但齐砚不同,他只是平静地告诉巧翠说,“放心,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也愿意把后续剧情告诉你,只是眼下我得先去一趟官衙,等办完事之后再来找你。” 巧翠简直喜出望外,心中感慨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没想到真会遇见自己用于谋生的这个话本的主人,而且对方会这么亲切和气。 在巧翠告知她家住处后,齐砚坐回马车继续前进。 齐砚在了解清楚本地知县的为人后,决定带着贾亨去面这位黄大人,当面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黄大人就算是公正廉洁的清官,他毕竟也只是个知县,齐砚只希望他能把贾亨收监,等查明事实真相后再按律法秉公处置。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要对付淮西知府齐英杰,齐砚还得另想办法,以区区一个知县的能力,是不足以成事的。 当齐砚带着嘴唇发白,几乎站立不稳的贾亨敲响鸣冤鼓,两人很快就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知县名叫黄大同,在听到鼓响之后很快就披上官服上堂办案。 他本人面容精瘦,神情饱满,跟那些贪杯好色的官吏的确是截然不同,这让齐砚有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啊?” 黄大同正襟危坐,齐砚上前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且将贾亨所干的那些无耻勾当全盘托出。 这里面的事,无论是买通杀手袭击宜阳郡县丞王梦龙,还是故意拿陈粮调换朝廷赈灾粮,那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等齐砚说完,黄大同以及公堂上的衙役们,都陷入了短时间内的沉默,他们需要冷静一下,消化这些事情的真假以及后续如何处置。 齐砚对黄大同说道:“大人,调换赈灾粮之事我并没有真凭实据,但杀害王大人的事却是我亲眼所见,要不是我侥幸落水逃生,也必定早就死在贾亨手里。” “请大人暂时将贾亨收监,等全盘案情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将他以大梁律法严惩不贷!” 黄大同听到齐砚的建议,郑重其事地点起了头。 “嗯,你说的这些事都非同小可,本官需从长计议,那么在此之前你不能擅自离开,就不如先待在大牢里等候随时传唤吧。” 齐砚心中一惊,看向黄大同,没想到后者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至关重要的证人,需要先将你关进大牢,以便于我们保护起来。” 黄大同戏谑地回答说。 一直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的贾亨,也突然来了精神。 他当即嘲讽齐砚,“听见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就算到了魏城,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现在你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赢了?” “哈哈哈哈......” 第137章 立刻找到他 随着贾亨丧心病狂的嘲笑声,齐砚被几名衙役当场拖出,直接关进了县衙大牢。 这个结果令齐砚始料未及,因为先前听魏城百姓们评价黄大同,这人应该是个正直的清官才对。 看来他犯了一个错误,民众的话有时候未必就是事实真相,往往被表面所蒙蔽的是大多数。 “小子,我们黄大人特意交代了,要好好关照你。” “这间牢房现在归你了,除了你没有别人,不过你最好还是要小心着点,可别吓破了胆。” 狱卒接收了齐砚后,把他一把推进黑漆漆的牢房里。 听狱卒阴阳怪气地说这话,让齐砚莫名觉得这间只关押了他一个人的牢房,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等一下!” 齐砚忽然叫住狱卒,说道:“现在还是大白天,这里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给我送盏灯过来吧。” 狱卒听到后,却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蠢货,你以为这里是客栈啊,老子还要给你一盏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完,狱卒用沉甸甸的铁链锁上牢门,横着得意扬扬的小曲扬长而去。 齐砚只能忍受着这里的黑暗和阴冷,脑海中全力思索着所有能够自救的办法。 现在看来,黄大同不过是善于伪装自己,他根本就是跟知府齐英杰同流合污,否则怎么会庇护贾亨这种人呢? 想来想去齐砚觉得实在是自己太天真了,竟然连这点都没看破,整个淮西的官场都暗无天日,又怎么能轻易相信魏城会有例外呢? 落到眼下这般田地,完全是自己失算啊! 齐砚不禁摇头叹息。 另一头,贾亨的手被黄大同请来的大夫细心包扎,如今顺利止血,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恢复了些气色。 “黄大人,这次幸亏有你,否则我恐怕真要栽在齐砚那小子手里。” 提到齐砚,贾亨依然恨意十足。 黄大同说道:“那个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加入我们的王梦龙,如今死了就好,免得夜长梦多。” “那么,这个叫齐砚的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内情?” 贾亨不敢说,其实是他想要顺带干掉齐砚,所以才把齐砚卷进来的,现在反倒是惹出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避而不谈,谎称齐砚和王梦龙本来就相识,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齐砚知道那么多事情。 黄大同不满道:“不能再出岔子了,如今你送来的那些陈粮被一伙土匪给劫走,接下来我们拿什么去调换朝廷的赈灾粮?” 贾亨也很懊恼,竟然会出这种事,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传消息给知府大人,让他派兵剿灭这伙碍事的土匪,并且把陈粮都抢回来。 两人商议已定,贾亨不忘提醒黄大同说,“黄大人,关于齐砚这个人,我看还是尽快杀了,这样永绝后患,对你我都好。” 黄大同不以为然地说,“不用慌,如今人就关在县衙大牢里,他插翅难飞,等我办完要紧事后再来处置他。” “这还要等?直接弄死他不就行了吗?” 贾亨一听就急了,他做梦都想着让齐砚死,尤其是这次他险些栽在齐砚手里,连手掌都被捅穿了一个窟窿。 这可是灼心之痛! 谁知黄大同丝毫不理会贾亨的话,他不紧不慢地说:“齐砚是跑到府衙来报案的,我可不能平白无故让他死在我这里,要知道在魏城的百姓心目中,我黄大同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 “我自己的名声,可不能轻易坏在那小子的手里,你懂我意思吗?” 贾亨知道黄大同演戏这么多年,在百姓心目中口碑极佳。 于是他催促道,“大人,这个齐砚不能留,总之你赶紧给他编织一些罪名,早点送他上路吧。” “人放心交给我,你就办你的事去吧,该补救的要及时补救,如果事情办砸了,齐大人可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贾亨也没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官衙。 这天到了晚上,黄大同特意回府换了一身体面的衣着,坐上马车赶往城中酒楼。 他口中所说更加要紧的事,就是在酒楼宴请一位来自京师的贵客,这很可能会关系到自己官场的前途,当然比什么处置齐砚要紧百倍。 黄大同为了今天,可是找了不少关系,才争取到跟这位贵客见面的机会。 步入楼上雅间,等了快一个时辰后,他的这位贵客总算是姗姗来迟。 “李公子,可算是盼到您来了。” 黄大同一改往日正派的形象,在这位京师来的李公子面前态度谄媚,极尽阿谀。 李公子随意应承了几句,没等开始喝上酒,他的随行护卫就领着一位穿着朴素衣着的年轻女子来到近前。 “黄大人,想不到你这小小的魏城,还真带给我一个不小的惊喜,刚才我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半途中听到这位姑娘在说书。” “她所说的这个话本,我之前闻所未闻,连京师都没有,所以我专门把她找来,想要问个清楚。” 黄大同说道:“没想到李公子也酷爱听书,早知如此的话,下官应该早做些安排才是。” “请恕我招待不周。” 但这会儿李公子压根没功夫理会黄大同,他问眼前的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书的这个话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回公子的话,民女巧翠,这话本是一位来自梅州的公子所写。” “噢?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吗?快说给我听!” 巧翠如实相告说,“请公子恕罪,民女只知道前面一小部分,剩下的那位公子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才这么点,根本听不过瘾嘛,不如这样吧,你直接告诉我那个公子人在哪,我花重金把他请来就是了。” 李公子迫切想要知道《九子夺嫡》的后续剧情,简直连片刻都等不下去。 巧翠说:“那位公子今日说要去府衙报案,之后才会来找民女告知后续剧情,因此我也不知他现在的去向。” 黄大同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大变。 今天来府衙报案的,可就只有齐砚一个。 李公子忙对黄大同说,“立刻给我找到他!” 第138章 李公子 黄大同有求于李公子,但眼下齐砚又是被他亲自关押起来的犯人。 这下子,直接搞得黄大同有些措手不及。 急中生智的他,告诉李公子说,“县衙里每日前来报案的人不少,下官实在不知道公子要找的这个人,到底是哪一个啊。” 他以为只要装傻充愣,就能够蒙混过去,想来李公子也就是一时兴起,得知找不到人的话,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黄大同想错了,李公子对《九子多嫡》这个话本的兴趣极大,他现在火急火燎的就是想要知道后续剧情,没什么能比这件事重要。 李公子哪里会轻易死心,直接对巧翠说,“这好办,你快告诉我,教你这个话本的人姓甚名谁,大约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我可以把城中最好的画师找来,让他按照你的描述画出此人样貌,到时候全城查找,不怕找不到他。” 黄大同脸色一变,不由地开始紧张起来。 以李公子的权势,要想在魏城找到一个人,那当然不在话下。 他问得这么具体,巧翠只要回答一二,那么很快就能确认此人身份就是齐砚。 万一李公子大张旗鼓找起来,最后发现人被关在县衙地牢里,那自己不得落得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过? 黄大同脑袋飞转,最终还是觉得主动说出来比较好,这位李公子可是京师名门望族出身,千万不能得罪。 要是惹李公子不高兴,他黄大同这辈子官运无望,只能猫在小小的魏城当知县那还是好的,说不准人家一句话,把他给革职流放,那就大祸临头了。 此时巧翠回答李公子说,“此人是梅州城第一才子齐砚,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眉若剑星,双目如潭,是一位俊朗公子的模样。” 李公子听说这个齐砚长得仪表堂堂,还有梅州城第一才子之称,顿时更加渴望跟齐砚结交。 于是他对黄大同说道:“黄大人,这里是你的地头,现在立刻帮我找到齐砚,就说请他来这里一道喝酒谈天,应该不难做到吧?” 黄大同忙回答,“噢!我想起来了!” “的确是有个名叫齐砚的人,今早来我府衙投案,现如今他正被关押在大牢里,恐怕不方便前来给公子请安了。” “嗯?不是说他是来报案的吗?怎么又成投案了?” 黄大同解释道:“是来报案的,但经下官审问后发现,他那是蓄意冤枉好人,有栽赃之嫌。” “另外,下官怀疑他跟一桩命案有所牵连,案情尚未明晰正在调查中,这么算来他其实等于是来投案的。” 李公子听得有些不耐烦,他可不管什么案情不案情。 “既然人在你这里,赶紧把他叫过来,我要见他!” “这个......齐砚现在是犯人,公子要见他恐怕是自降身份,大可不必啊。” 黄大同假装为李公子着想,极力劝说道:“以下官之见,这个齐砚徒有虚名,行事作风乖张浮夸,秉性奸恶,公子还是不见的好。” “至于话本嘛,我魏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也是有一些厉害的说书人,等下官将他们都找来,给公子说书解闷。” 当黄大同自以为能够劝住李公子时,后者却忽然站起身,悻悻地说道:“我看出来了,这点小事黄大人都要千方百计推诿,看来是不欢迎我来魏城了。” “既然这样,我就走吧,回头我告诉我爹,魏城知县好大的派头啊!” 黄大同脸色一白,连忙说道:“李公子,千万别误会,下官哪里敢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公子要找的这个齐砚,根本是个狂悖无礼的穷秀才,如今他还是个嫌犯,下官担心公子被这种卑鄙小人所蒙骗啊!” 李公子冷冷一笑,质问黄大同,“既然只是嫌犯,就说明人家未必真的有罪,你尽管把他找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此时,阴冷的牢房中,齐砚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出去。 可他知道黄大同跟贾亨是一伙儿的,要想出去又谈何容易,人家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在牢房里已经待了几个时辰,双眼适应了这里的幽暗环境,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让他感觉不自在。 可笑的是,这里白天幽暗阴森,到了晚上反而因为有几缕月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射进来,倒有了些明亮之色。 齐砚凝神苦思,但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让自己脱身,他无奈之下只能席地而坐,来缓解身心的疲惫。 正当他感到沮丧时,耳边却感觉到了平缓而低沉的呼吸声,这绝对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而是这牢房里分明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可之前狱卒不是说,这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顿时警醒得齐砚,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伸脚往前不停试探,没多久脚尖果然在地上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位置肯定不是碰上了墙角,而且感觉更像是人的某个部位。 “谁在那里?” 此时夜深人静,大牢里更是幽森可怖,冷不丁发现第二个人的存在,要说不吓人那是不可能的。 齐砚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不过地上开始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应该是这人动起来之后,压在了铺在地上的干草杆子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进来跟我关一起。” “你是干什么的?” 听到有人说话,齐砚的情绪就迅速平复了下来。 至少对方会喘气会说话,那就跟妖魔邪祟不沾边,大家都是人,谁怕谁啊。 齐砚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这人忽然莫名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被关进来快两年半了,没想到还有傻子会被黄大同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给蒙骗。” “你以为他是青天大老爷,能给你伸冤做主吗?” “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忽然,这个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难闻恶臭的男人,冷不防朝齐砚扑了过来。 他伸出双手死死掐住齐砚的脖子,大声叫嚷道:“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看我先杀了你!” 第139章 牢中怪人 这间牢房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并且不由分说就要致齐砚于死地。 被偷袭的齐砚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咽喉要害就已被对方掐住,顿时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如果黄大同要杀自己,何必那么费劲在牢里安排这样一个人动手,但先不管这些,他必须得先活下来。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两人在昏暗的牢房里扭打起来,为了能迫使对方松手,齐砚奋力抬腿,用膝盖去顶这个人的下腹。 他连续尝试了几次,只有几下顶到实处,但仍旧不能挣扎脱身。 “黄大同这次派个小白脸来,就以为我能放松警惕,他也不想想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苟延残喘是为了什么!” “只要我一日不死,他黄大同就别想安宁!” 这人嘴里说这些让齐砚听不懂的话,手上的力气是越来越大。 如果再不能挣脱的话,齐砚就真要被他给活活掐死了。 好在人到了死亡边缘,往往可以激发潜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此时此刻的齐砚正需要这股力量。 只见他屈腿上踢,直接命中对方要害,紧接着翻身而起,顺利从那双粗糙如老树皮的手上挣脱开来。 眼看对方倒地后痛苦哀嚎,齐砚赶紧弯着腰,拼命地喘气。 刚才他几乎感觉到自己头脑空白,再拖延一时半刻就很可能凶多吉少,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一阵后怕。 等他缓过劲来之后,才有余暇打量这个不人不鬼的“狱友”,只见这人衣衫褴褛,身形枯瘦,一头蓬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面孔,依稀可以看到浑浊的眼珠。 就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的确很难算是个人了。 之前狱卒所说的那番话,现在齐砚终于完全理解了,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突然袭击自己。 瞧他这副样子,应该被关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不会是受黄大同指使而杀人的,齐砚觉得这人身上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好小子,下手挺重啊!” “要不是我没吃饱饭,刚才早把你的脖子给拧断了!” 这个怪人终于从地上重新站起来,齐砚再次感受到了压迫感。 “等一下!” 齐砚赶在怪人继续对他下杀手前,大声喝止道:“你要杀我好歹也给个理由吧?” “我不记得认识你啊,更不可能得罪过你。” 怪人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疯卖傻吗?” “我能苟活到现在,是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加聪明,反正只要黄大同一天没有从我手里得到那本账册,他就对我无可奈何。” “想随随便便派个人过来,骗取我的信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齐砚通过黄大同的话,大概猜测出了他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于是,他马上亮出双手,摊开掌心,向怪人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危险。 紧接着,他认真地告诉怪人,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也不清楚你跟黄大同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只想告诉你,我跟黄大同不是一伙的,我从进来到现在为止,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从这里出去。” “你如果愿意信我,那么咱们平安无事,要是不信,我就只能为了自保,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了!” 怪人听后,斜着脑袋上下打量起了齐砚。 “白天我在睡觉,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被送进来的,现在我这么一看,觉得你身上跟那黄大同一样,都有一股道貌岸然的斯文气。” “不管你是不是黄大同派来的,我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齐砚笑道:“有趣,我又没让你相信我什么,你我最好保持距离,谁也不要干涉谁,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齐砚走到牢房的一个角落,十分放松地坐了下去。 怪人见状,反倒是感到纳闷起来。 以往黄大同送进来的那几个伪装成犯人的手下,都会千方百计来跟他套近乎,目的就是为了打探那本账册的下落。 账册上写有黄大同各种贪赃枉法的罪证,要不是账册迟迟没能找到,黄大同也绝不会让他活到今时今日。 “小子,你真是被黄大同给抓进来的?” 怪人主动向齐砚询问起事情原委,于是齐砚就把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根据他的回答,怪人觉得齐砚并不像是在撒谎,整件事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由不得他不信。 “原来是这样,那我刚才险些冤枉好人了。” 怪人幽幽叹息一声,旋即说道:“外人都以为黄大同是个为民请命的大清官,殊不知他却是个欺世盗名的狗贼!” “你是不是以为他平日里衣着朴素,经常不乘车马而独自步行,就觉得他亲近百姓,不摆官架子?” “还有,城中百姓都夸赞黄大同治理有方,打击贼匪,可人们却都忽视了他包庇权势,上下包庇,只敢打压小奸小恶,却对大奸大恶熟视无睹。” 从怪人口中说出这些关于黄大同品行的事实真相,齐砚觉得极有道理。 他就是被黄大同表面的风评给蒙蔽了双眼,还以为这人是淮西难得一见的好官,结果却是自投罗网,实在是令人可笑。 “对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你我同病相怜,也算是有缘吧,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种地方相遇的,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齐砚向怪人表达了好意。 怪人说:“我叫马剑青,原先是魏城县衙负责管理文书卷宗的一名主簿,因为看不惯黄大同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的罪行,所以私底下悄悄将他的罪行记录下来,变成一本能够要了他命的账册。” “他得不到账册,所以把我关在这里,用尽一切威逼利诱的办法,想让我把账册交出来,到现在已有两年半了,我始终没有让他得逞。” 齐砚动容地看着马剑青说,“原来是这样,马兄的勇气和正义感令人钦佩,既然你手上有黄大同的罪证,就更应该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了。” “没用的,黄大同在魏城只手遮天,你进来了这里,就不可能再出去。” 马剑青话音刚落,远处牢房的铁门处,传来了铁链子滑落的声响...... 第140章 只能相信你了 都这么晚了,通常情况下狱卒是不会再进来这大牢里的。 所以马剑青觉得很奇怪,他悄无声息地没入阴影中,让狱卒看不到自己。 齐砚站在牢门前,等着狱卒走来,然后说:“齐砚,你小子走运,李公子要找你去酒楼问话,赶紧出来跟我走。” “李公子?哪个李公子?” 齐砚完全不知道这个李公子是谁,所以狱卒这么模棱两可的话,让他听了之后十分疑惑。 “还能是哪个李公子?” “我们黄大人千辛万苦想要招待好的贵客啊,人家是从京师来的,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跟李公子扯上了关系。” 狱卒一脸不忿地嘲弄道:“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说不定一会儿你又会被押回牢里来。” “毕竟你是一名嫌犯,李公子身份何等尊贵,你区区一个穷酸秀才,哪有资格劳烦人家保你一命?” 齐砚还是不懂,这个李公子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既然眼下能够从这牢房里出去,那至少也是个好事。 说不定到时候他就能想出一个脱身的好办法了。 狱卒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打开牢门之后催促齐砚赶紧走,绝不能让李公子久等。 就在齐砚即将迈步出去时,忽然背后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齐砚顿时会意,就假装弯腰去角落里捡什么东西,实则是听马剑青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一些事。 “我就只能相信你了。” 这是马剑青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齐砚走出县衙大牢,坐进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马车,被直接送到了李公子和黄大同所在的酒楼里。 当齐砚看到巧翠的时候,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知道肯定是巧翠在说书的时候,吸引了这位李公子的注意,后者急着想要听后续剧情,这才把他从大牢里给找了过来。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机会,也许利用好了以后,真的能让自己脱身。 齐砚想到这里,上前向李公子施礼,却完全无视了黄大同。 他的态度让黄大同既生气又尴尬,但又因为担心节外生枝,于是也没有追究。 对黄大同来说,他只希望齐砚能尽快给李公子说完书,然后重新被押回大牢里。 “齐砚,你如今是个嫌犯,按理说不能离开大牢,但李公子想要听你说书,你最好给我老实着点,除了说书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做!” “一旦发现你想要逃跑,我带来的这么多人手,可不是吃素的。” 黄大同上来就是一通警告,提醒齐砚不要有任何幻想,他是逃不掉的。 “废话少数,本公子有话要问他。” 李公子打断黄大同,从他的语气就可以听出来,他的身份地位远在黄大同之上,这让齐砚很是高兴。 有这么一个人在场,那就有一线希望。 “那本《九子夺嫡》,我只听了开头几章,却觉得这个故事新颖独特,环环相扣,让人听后真是欲罢不能。” “这个民女巧翠说,话本是你所写,到底是真是假。” 齐砚朗声答道,“回公子,这当然是我写的,普天之下除了我本人以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后续剧情,因为我根本还没有写完。” 李公子听了齐砚的回答,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是这样,那好,你赶紧给我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先前才听到皇四子要追讨百官欠款,结果八王党处处阻挠,要陷他于不义。” “这段剧情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后续。” 齐砚郑重其事地回答道:“能得公子喜欢,是我的荣幸,我现在就为公子讲上一段。” 虽然话本《九子夺嫡》还没有写完,但本身这个故事对齐砚来说,可算是烂熟于心了,就是让他从头到尾讲上一遍,也是信手拈来。 李公子十分高兴,一手端着酒杯,迟迟没有送进嘴里,因为他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导致自己听漏了某个重要环节。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固定姿势,听到精彩处时忍不住大声叫好,看起来心情大好。 黄大同原本还很担心,可是看到李公子这状态,也不由地想到了好的一面。 没想到李公子也酷爱听书,这齐砚要是今天能让李公子一直这么高兴下去,那我的事不就更容易跟李公子谈了吗? 也罢,就让齐砚说下去吧,等找准时机我一定趁着李公子心情大好的机会,请他为我在京师谋个一官半职。 在魏城这种小地方就算干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个知县,可要是调任到京师,前途可就大不一样了。 黄大同在心里不停打着如意算盘,觉得这件事多半能成。 齐砚一口气讲了快两个时辰,李公子越听越入神,完全不顾天色已晚,酒楼里的客人们也走得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人了。 黄大同打着哈欠,他虽然对听书没那么感兴趣,但也不得不承认齐砚说得的确精彩纷呈,让人欲罢不能。 “啪!” 随着齐砚落下醒木,今天这段书说到废太子事件时戛然而止。 在齐砚停下来后,李公子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并诧异地看向齐砚。 “怎么不说下去了?” 黄大同抢着说道:“李公子,天色已晚,今天咱们已经听了两个时辰了,不如改日再说?” “我兴致正浓,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我要让齐砚彻夜说书,一直说到明早天亮。” 李公子不满地说道。 按照李公子这样的说法,齐砚迟早要说到嗓子眼冒烟,不过跟被押回县衙大牢相比起来,齐砚还是更加愿意留在这里。 刚才他见李公子对书中那些贪官污吏恨之入骨,还说大梁如今也存在着很多这种官员,必须要整顿吏治,将这些虫豸一扫而空,才能让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通过这一点来看,这个李公子虽然年轻,但能明辨是非,应该还没有被官场的歪风邪气所侵染。 于是齐砚对李公子说道:“小人很乐意继续给公子说书,但又担心公子为此累坏了身子,不如我以一本话本相赠,公子闲暇时可以随时翻看,就不用这么着急地听我讲了。” 李公子立刻来了兴趣,“话本?什么话本?快拿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