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活命,她到寺庙引诱第一奸臣》 第1章 沈家表姑娘(1) 寒冬,深夜, 沈家偏院一房门紧闭,只余右侧半扇窗户虚掩着。 时不时有欢愉的呻吟自屋子里传出来,平白让人脸红心跳。 “唔……” 秦烟年体内的热潮越积越多,身体迅速升温,男人的双手在她身上慢慢轻抚,所过之处留下一大片红晕。 随着一声嘤咛,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这种人类本能的欲望如潮水一般涌来,让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抓住对方胸前的衣襟。 男人一愣,随即紧紧握住她的腰肢。 在晕过去前一秒,秦烟年还不禁感叹,原来做鬼还有这等好处。虽然有些羞耻,但她着实喜欢。 ………… 细雪飘了一夜,到了清晨也不见停,反而越下越烈。满园的梅树枝头都缀满了一层雪,白雪覆着红梅,竟然别有一番美丽。 屋内,秦烟年靠坐在床头,茫然地看向四周,鼻腔里充斥着浓浓的药香和熏香,脑子里却似一团浆糊。 “姑娘,您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询。 她蓦地抬头,在看清说话之人时,各种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大脑,脑神经仿佛被反复撕裂又快速愈合,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本就惨白的脸上全是冷汗,连带着鬓边的发丝都被打湿了。 “姑娘!”棉夏大叫一声,几步到了床前,颤声道:“姑娘,您可是身子难受了?” 秦烟年定定看着她,心脏跳得很快,脑子里仍然时不时像针扎一般。 “姑娘?”棉夏看着自家姑娘,神色中带着几分紧张,正欲伸手扶住她,却被对方突然反手抓住手腕。 那力道重得让她一时变了脸色,却半点不敢挣脱。 “你……”秦烟年只觉自己声音干哑,像是久未说话般,停顿片刻才舔了舔唇继续说道:“你帮我拿面镜子过来吧。” 棉夏小心看她一眼,然后轻声应道:“是。” 不多时,便将一面周围带有缠枝花纹的铜镜递到了她手上。 秦烟年缓缓看向镜中之人,镜中的少女黑发一直垂到腰际,肤色有一种病态的白皙,几乎看不到血色,只那双嘴唇却是不点而赤,分外惹眼。 这人和她有九成相似,但却不是她本人。 秦烟年眉头紧皱,将镜子还了回去,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穿书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的确在死后穿到了一本名叫《佞臣》的大男主权谋文里,成为了书里和她同名的沈家表姑娘。 果然,遇到和自己同名的小说请全文背诵。 《佞臣》这本书全文三百多万字,详细内容秦烟年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男主的人设是她最爱的疯批美强惨。 书中男主名叫沈知也,本是大宁王朝镇国大将军赵玄的儿子,但却阴差阳错成了晚州城沈家的嫡子。后又因一句天煞孤星,恐祸及全家的诅咒,不满四岁便被送往寺庙。 而全书的开端就是从他身份曝光,回到京城认祖归宗开始的。 原书中,男主的生父赵玄乃是保皇派,从不参与各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沈知也回到京城后却暗地里周旋于各大世家,搅风弄雨,蛊惑人心,把各皇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时,整个大宁王朝早已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最后,他拥立年仅八岁的十二皇子为新帝,自己则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至此,大宁王朝迎来了长达数十年的腥风血雨。 沈知也这个疯子带兵踏平了周遭所有的国家,大宁王朝的国土面积空前绝后,但老百姓的生活也苦不堪言。 所以他死后,被后世之人称为天下第一佞臣。 你问秦烟年原身呢?怎么不说说原身? 自然是因为原身是个炮灰,开篇就被男主杀了,尸骨无存。 就连沈家也在男主回京后被流寇灭门,三百多口人,无一人生还,血流成河。 呵呵,当然也是疯批男主干得。 …………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棉夏内心忐忑,试探着叫出声。她家姑娘自从醒过来后一直有些奇怪,就这么靠着软枕坐着,眉头时皱时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略显紧张的声音把秦烟年的思绪渐渐拉回现实。 拉……拉回现实…… 卧槽,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和人睡了!想到什么,秦烟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急切道:“棉夏,那马夫呢?” “马夫?什么马夫?”棉夏面露疑惑。 “就是和我……”她把那句和我一夜荒唐的人咽了下去,脸色变了又变。 秦烟年脑海里接收到的关于原身的记忆大多很模糊,特别是最近这两日的更是毫无印象。 在书中,全文提到原身的只有寥寥几章。如果她没记错,那夜和原身睡了一晚的是一个马夫。不仅如此,他们还被人当场撞破。 但是现在她很确定,那晚她就已经穿过来,所以和人睡了一晚的不是原身而是她自己。 那种极致的体验太深刻了。 可看棉夏此时的反应,事情似乎和书中有出入。 “棉夏,你把那晚偏院里发生的事都告诉我。”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棉夏犹豫半晌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秦烟年的手指紧紧握住身下的锦被,咬着嘴唇,心跳如雷。 原来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而且那晚也没有被人抓奸在床,只是被人发现昏睡在男主的床上。 可从棉夏吞吞吐吐的模样来看,当时她被人发现的样子恐怕不怎么好。 秦烟年怔愣着抬起手臂,白色中衣从手腕滑落,玉一般的肌肤上有着点点斑驳的红痕。 这些欢爱的印迹过了这么久还未完全消散,可见当日她的模样有多淫靡,估计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睡在男主床上,那男主人呢? 秦烟年回过神来,问道:“棉夏,你知道大公子那晚在哪儿吗?” “大公子?” “对,大公子,沈知也。”秦烟年一字一句, “冬至那晚,他在哪儿?” 第2章 沈家表姑娘(2) 原书中,因为原身被马夫污了身子,整个沈家乱成一团,都把事发地是男主的房间忽略了,自然也无人在意他当时在哪儿。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睡在沈知也的床上,沈知也就是第一嫌疑人。若他没有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即使两人当晚什么也没发生,恐也会惹人闲话。 棉夏长睫微垂,道:“当晚大公子失足掉进荷花池,多亏巡逻的护院及时发现,才没有出事。” 秦烟年一怔,不可置信般看向她,半晌才呢喃道:“原来如此。” 寒冬腊月逼自己跳进结冰的荷花池,男主果然够狠。 “那他现在在哪儿?”秦烟年又忍不住追问。 “回姑娘话,大公子早在昨日已经回归云寺了。” “归云寺啊……”秦烟年沮丧的低下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想睡下了。” “是。”棉夏规规矩矩屈膝行礼,然后悄声离开房间。 其实冬至那晚,是男主和原身被人下药关在自己房间里。 但他硬是撑着独自离开,留下原身一人,结果害原身被一个马夫占了便宜。 这马夫本是沈家的家奴,但因好赌成性且手脚不干净,被发卖了出去。 他心里对沈家有恨,便趁着冬至祭祀人多眼杂,偷溜进来报复。 而原身倒霉,正好被他碰上。 看书的时候,秦烟年就一度怀疑这马夫是男主引过来的,不然怎会如此巧。 她躺在床上一点点回忆着原书的剧情,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剧情走向已经出现偏离,但那晚那人到底是谁,难道真是马夫?一想到书中关于那个马夫的描述,秦烟年就隐隐作呕。 她作为一个新青年女性,自然没什么处女情节,但初夜对象怎么也得是个小狼狗吧。 至于男主,从小在寺庙长大,受持五戒,虽然后来他什么戒都破了,但唯独淫戒没破。 整本书想接近他的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他都坐怀不乱。 若不是如此,冬至那晚和自己滚床单的人,秦烟年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 梅园在沈宅的最南面,一年四季阳光充足,也最是清净适宜养身的地方。 “春兰,你家姑娘可是已经醒了?府医怎么说?”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急匆匆赶来,出声问道。 在她身后还有一位由小丫头搀扶着,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她头戴勒子,当中镶嵌着一颗祖母绿的宝石,雍容华贵。身旁另有人替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已经落了不少积雪。 守在房檐廊下穿着雪青色袄子的丫鬟见了人,急急忙忙迎过去。 “见过老夫人。”天寒地冻,她一说话就从口中冒出一股白气。 老妇人轻轻一抬手,春兰才敢缓缓起身,又低头回先前的问话,“回许嬷嬷话,姑娘今早已经醒过来了。府医说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既如此,那就先进去吧。”老妇人略略松了口气,抬步往里走。 春兰见状,立刻上前替她掀开厚厚的锦帘。 屋子四角烧着好几个炭盆,用得全是上好的银炭,没有一点烟雾,烘得整个屋子暖暖的。 沈老夫人借着丫鬟的搀扶,快步来到床边,斜坐到床沿,一把拉住秦烟年的手,道:“尔尔,外祖母来看你了。” 秦烟年兀地抬头看向她,心砰地一跳,这就是沈老夫人了。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他哥秦辞暮便是叫她尔尔。 虽然早知原身的乳名和自己一样,但突然听到老夫人唤她,还是眼底发热。 老夫人见她神色有异,立刻转身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屋子里的一众丫头吓得哆嗦,颤抖着就要跪下求饶。 秦烟年却定了定神,强压下心里的波动,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说道:“外祖母莫要担心,尔尔只是有些头晕,想来是这两日在床上躺得久了。” 老夫人听她这般说道却是心中微颤,然后红着眼眶抬手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叹声道:“我的尔尔受委屈了。” 秦烟年父母死得早,是被他哥带大的,所以从未被长辈这么抱过,一时之间僵了身体,沉默半晌才放松下来。 老夫人搂着她安慰半天才将她松开,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欲言又止。 秦烟年蹙着眉头,猜老夫人多半想说冬至那晚的事。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子失节可是天大的事,更何况原身还和沈家二公子沈时安有婚约在身。 而这沈时安正是原身舅母云氏的亲生子,男主名义上的弟弟。 果然,老夫人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许嬷嬷和棉夏,最后才温言道:“尔尔,你和安儿的婚事恐怕要往后推……” 原身和沈时安的婚期本来定在了开春。 老夫人小心看着秦烟年的神色,见她并未有过激反应,才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外祖母已经吩咐下去,前天晚上的事这府里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他们的舌头,乱棍打死。” “等来年我们再另寻个好日子……” 因为剧情和原书已经不一样,老夫人说得话也有所不同。 原书中,原身是被人抓了现行,老夫人根本压不住,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原身名声尽毁,她和沈时安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 书中沈老夫人当机立断把原身送去别院,打算等流言平息后,再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寻个普通人家嫁了。凭着沈家的万贯家财,也不会真的委屈了她。 但原身不安分,打算偷溜回城,结果却被男主找的人凌辱致死,最后尸身还被野狗啃了。 “你舅母那边……” “外祖母。”秦烟年回过神来,直接打断老夫人的话,“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吧。” 她嘴角含笑,“至于舅母那边尔尔以后自会亲自前去说清楚。” 毕竟设计害她和男主之人就是她的亲舅母,她怎么可能不追究,即使那人一年后就会死于流寇之手。 第3章 棉夏 秦烟年话音一落,满室皆静,老夫人更是直接呆愣住。 她这个外孙女一直都是扬言此生非她二表哥不嫁的,怎会突然提出要取消婚约? 而且尔尔早就被她娇惯坏,平日里嚣张跋扈,她也是知道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哭闹,实属反常。 “尔尔,你……” 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秦烟年却淡淡一笑,说道:“外祖母,这天下好儿郎又何止我二表哥一人。” 开玩笑,有男主这个疯批在,整个沈家都快没了,她哪儿还有心思管沈时安这根烂黄瓜。 老夫人静静看着秦烟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也罢,姻缘之事慢慢相看总是好的,不然你母亲也不会……” 当年还未过世的沈老爷看中了穷书生秦修的才华,硬把女儿嫁给他。 用现代话说就是买股。 此后秦修在沈家的资助之下果然仕途坦荡,一路成为天子门生,鱼跃龙门,现在更是官拜吏部侍郎。 但可惜,此人却是个陈世美,害得原身的母亲沈慈郁郁而终。沈老夫人在得知消息后痛哭失声,急忙派人上京把年仅六岁的原身接了回来。 原身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接回来时险些夭折。后来沈家各种珍贵药材不要银子般往她嘴里喂才把人救了回来,之后沈老夫人就把她当成心尖上的肉,要星星不给月亮。 所以才会在明知原身已经失身的情况下也想将她嫁给自己的亲孙子。 这时,门口传来丫鬟的禀告声,说是老夫人吩咐熬得参汤已经送过来了。 沈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泪,扬声道:“进来吧。” 秦烟年抬眼望去,是一个穿着墨蓝色袄子的丫鬟,但衣服形制却和其他丫鬟不一样,头上还戴着支金钗,看样子应该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沈老夫人抬了抬手,说道:“许嬷嬷,把参汤端上来,让尔尔趁热喝了。” “是。” 许嬷嬷得了命令,从莲心手上的食盒里端出参汤。 这食盒也不是普通食盒,下面有一层隔热,为的就是方便冬日里给主子们送吃的。 其实梅园里就有自己的小厨房,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熬药的药房,但是这两日秦烟年昏迷不醒,梅园乱成一团,老夫人怕耽搁,才会吩咐自己的大丫鬟莲心从伙房里熬好参汤送过来。 老夫人从许嬷嬷手上接过参汤,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白瓷勺子舀了参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轻声道:“来,喝点参汤。” 这竟然是要亲自喂她。 秦烟年震惊了。 “外祖母,我自己喝吧。” 说罢就从对方手中端过参汤,咕噜咕噜几口便喝了下去。 感受着自主吞咽的畅快,秦烟年莫名想哭。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渐冻症后期的她基本已经丧失所有肌体的运动能力。 沈老夫人见她如此动作,满脸欣慰,只当她经此一事懂事了。 接下来沈老夫人又叮嘱了秦烟年几句,让她好生将养着,她也一一应下。直到老夫人起身准备离开,她才突然问道:“外祖母,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来走,这位老人最多还有几个月就要病逝了,在原身死后不久。 可秦烟年仔细看着沈老夫人,发现她脸色红润,虽然已上年纪,但身子硬朗,完全没有油尽灯枯之象。 听着她的问话,伺候老夫人的许嬷嬷回道:“回表姑娘,老夫人最近身子还不错,就是这两日担心表姑娘身体,所以胃口不怎么好。” 沈老夫人也说道:“尔尔放心,外祖母身子好着呢。” 秦烟年只得点点头,提醒下人们好生伺候着。 等沈老夫人一走,她便闭上眼睛静了片刻,然后突然睁眼吩咐道:“把我这院子里的人都叫进来。” 棉夏一惊,快速抬头看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有些犹豫道:“姑娘,我们院儿里的婆子丫鬟,再加上打杂的小厮,前前后后得有二十几人……” 意思是说人太多,这屋子装不下。 秦烟年抿了抿唇,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若是其他季节,甚至不是原身这破身子,她都可以直接到院子里开个大会,但现在她只能道:“那就把我身边……” “不用了。”像是想到什么,她又改口问道:“棉夏,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棉夏顿时心中一紧,觉得清醒过来的表姑娘似乎越发奇怪了,不过嘴上还是低声应道:“姑娘待奴婢自然是好的。” 在秦烟年获得的记忆里,原身就是个喜怒无常,对下人动辄打骂的恶女。但对这位贴身丫鬟棉夏倒是还算不错。 秦烟年看她一眼,继续说道:“棉夏,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认真记住,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她话还没说完,棉夏已经被吓得血色尽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到地上,颤声道:“奴婢不敢。” 秦烟年一惊,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跪拜,差点叫出声,好在最后稳住了,只轻轻咳了一声,直言道:“棉夏,我这次昏睡醒来后忘了不少事。” 棉夏一双手死死抠在地上,试探着说道:“那……那奴婢这就去请府医。” “不用。”秦烟年伸手抚了抚锦被,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别让外祖母担心了。你先起来吧,我有事想问你。” “是。”棉夏应了一声,以手撑地缓缓起身站到一旁。 秦烟年直直看着她,在书中,原身死后除了老夫人就只有这个小丫鬟为她大哭了一场。 想来她对原身是有几分情谊的。 秦烟年明白在这偌大一个沈宅若不找个人帮衬着,简直寸步难行,可能都不用别人出手,她就死了。 而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这个小丫鬟。 既然横竖都是死,自然是要赌一把的。 秦烟年沉吟片刻,终于问道:“棉夏,你觉得沈家是我的家吗?” 她要借这人之手摸清身边之人,特别是这次给她下药的内鬼。 第4章 寄人篱下 棉夏闻言抬头看向她,似乎是在揣度着该怎么回她的话。 秦烟年笑了起来,安抚道:“你别害怕,我只是今日醒来,想清楚了一些事,即使外祖母再喜爱我,我在沈家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她眼神坚定,又继续说道:“棉夏,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吗?我是说跟着我离开沈家。” 棉夏愣住,回神后往后退了两步,屈膝跪下,静静看着秦烟年,然后一字一句道:“姑娘可能忘了,奴婢八岁那年要不是您早就被冻死在雪地里了。对奴婢来说,主子只有姑娘一个,您只要不赶奴婢走,奴婢生生世世都会跟着姑娘。” 秦烟年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古代,很多家仆对自己的主人都是无条件信任,并且忠心耿耿。但当她真的听到棉夏的话时还是大受震撼。 “咳咳……棉夏,你先起来,我还有事想问你。”她捂住胸口咳了两声。 “姑娘请问。” 秦烟年知道原身的贴身丫鬟除了棉夏外还有其他三人,分别名唤春兰,秋月和冬雪。 她乐了,哟,这是春夏秋冬都集齐了。 不过想到正事,她急忙问道:“冬至那天,春兰、秋月和冬雪三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棉夏不解,但还是思索片刻后回道:“都跟平日里一样,并无异处。” 没有异处?秦烟年顿了顿。 冬至那日的事她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这个作者有写,但原身这边的帮手却没明说。 她现在就是要找出这个人。 幕后黑手她能暂时不动,但这个内鬼却必须先除掉。 接着她又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冬至那日是谁陪着我的?” 按理说,原身去哪儿身边都应该有人跟着,她怎么会落单呢? “是秋月和冬雪。”棉夏小声道。 “她们人呢?我要见她们。” 棉夏身子一抖,说:“老夫人把她们关进柴房了。” 秦烟年不甚在意,只是道:“把她们带过来。” “姑娘,她们……” “嗯?” 棉夏看了一眼秦烟年,见她面色平静,不知怎么心里发寒,只得急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棉夏出去以后,秦烟年倒头就躺了下去。 她需要缓缓。 穿书毕竟还是太小众了。 但能够以这种方式活下来也算是老天爷的一种眷顾,只是可惜她没办法让他哥秦辞暮知道。 不过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个世界是以《佞臣》为基础建立的,那主角肯定就是气运之子。 如果是秦辞暮穿过来,肯定会说,什么主角,不存在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会活得如鱼得水,潇洒自在,没准儿还能提前推动一下工业革命,或者为解决古代商人地位低下做贡献。 但是可惜,穿来得是她秦烟年。 当初网上出了一款爆火的宫廷角色扮演游戏,秦烟年兴冲冲买了号第一时间冲进去,试图混个贵人当当,结果不要说当上贵人,就是个才人她也没当上。 毒酒喝了十几杯,一丈红都被赐了好几次,眼睛都杀红了。 秦辞暮笑着拿过她的手机,秦烟年不知道他怎么玩儿的,反正这人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自此她就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变得极其有自知之明。 后来秦辞暮问她,“尔尔,你看那些电视剧里的小人物,他们明明不聪明也没什么能力,却往往能活到最后,如果运气好还能加官进爵。知道为什么吗?” 她懵懂着摇头。 “因为他们选对了主子。如果你有机会回到元朝末年,同时认识了朱元璋和陈友谅,那你会选择帮谁?” “当然是朱元璋啊,那可是大明的开国皇帝。”她不满着嘀咕,“这是什么弱智问题。” 秦辞暮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我只是告诉你人不要逆天而为。遇到天命之子,要么逃跑,要么投靠。当然,你哥我除外。” 秦烟年:“……” 而现在的她只能躺在床上深深叹气,口中念叨道:“可是哥,这次的主角并非常人啊。” 《佞臣》这本书的作者出其不意地写了一个反派人物做主角。 沈知也,那真是全身上下都黑透了。她记得自己当初看书时简直爱死他,可现实中遇到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但若不顺势而为,抱紧他的大腿,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一年后,沈家被灭,几百口人无一生还,那真是夸张到连从沈家门前路过的狗都没逃过。 而作为沈家的表姑娘,就算她能不作死,避免原身在书中的结局,以后也难逃一死。 干脆找个机会逃了吧。离得远远的,这个局她不入了。 可仔细一想,离了沈家,原身这身体估计出门就得死。 妈的! 秦烟年难得的爆了粗口。 要不,杀了他吧! ………… “姑娘,人带过来了。” 是棉夏回来了。 秦烟年漫不经心转头,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忍不住闷咳几声,强撑着从床上起身。 棉夏快速上前扶住她,“姑娘,您身子不好,慢着点儿。” 说着就重新替秦烟年放好绣着金丝祥云纹样的软枕,等人慢慢靠坐好,才小心退到一边。 秦烟年捂着嘴低低咳了几声,再次看向屋子中央跪趴着的两个丫鬟。 二人的整个后背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其实也能理解,原身出了这么大事,沈老夫人不可能一点不追究。那当晚负责服侍她的丫鬟自然首当其冲。 “秋月,冬雪?”她声音有些提不起气,原身这身体属实有些太差劲了,等过两日她必要找个大夫好好问问。 “姑娘……” 两个丫鬟流着泪抬头看向她,脸色惨白,撑着身子摇摇欲坠。 第5章 发落 秦烟年还未发话,其中一人已经往前跪爬了两步,哭道:“姑娘,当日之事,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奴婢……奴婢只是去帮姑娘拿手炉,结果回来就没看到姑娘了。” 她微微蹙眉,脑海里没有这段记忆,一时不知真假。 这时棉夏低着头说道:“秋月当日的确是回来拿了手炉,还是奴婢亲自给她的。之前带去的那个手炉,香炭不知怎么灭了。” 秦烟年看她一眼,发现棉夏很有几分聪明。 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继续问道:“冬雪,你呢?” 明明声音没什么力道,却吓得冬雪浑身一抖。 以前表姑娘虽然脾气差,稍不如意就打骂她们,但喜怒哀乐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她们一眼就能看明白。 可今日的表姑娘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但却更骇人了。 “回,回姑娘话,您当时和二,二公子拌了嘴,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也不知您怎么,怎么会去了大公子的院儿里。” 说着就抬头看了一眼秦烟年,意有所指道:“兴许是大公子他故意引您过去的……” 呵。 秦烟年手指慢慢抚过锦被上的织金图案,冷笑一声。 这是要准备栽赃给男主了。 原身不知道男主也被人下了药,再加上她本就讨厌男主,没准儿还真会信了。 但秦烟年不一样,她太清楚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就算要害原身也不会用这种把自己赔进来的方法。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房间里鸦雀无声。 特别是冬雪更是忐忑不安。 秦烟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冰冷,“棉夏,把这卖主的贱婢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发卖出去。” 棉夏一愣,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连忙应道:“是。” 然后便转身出去叫人。 至于冬雪早就吓得像一滩烂泥,半晌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地往床边爬去。 “姑娘,姑娘饶命啊!” “姑娘,奴婢是冤枉的啊。” 秦烟年却连看也懒得看她,缓缓闭上眼睛。 ………… 梅园里今日闹得那一出动静大,沈家里里外外都得了信儿。 但秦烟年要发落一个自己身边的丫鬟,其他人也不便说些什么。 “刘嬷嬷,事情怎么样?”云氏随手将手中的佛珠放下,丫鬟见状立刻上前搀着人起身。 “回夫人话,我今儿一早就派人去梅园打听清楚了。表姑娘的确已经醒了,不仅如此,她还突然发落了她房里的冬雪。”刘嬷嬷在她身边小声回话。 “哦?”云氏语气惊讶,“她发落了冬雪?” “是。”刘嬷嬷左右看了一眼,云氏见状挥手屏退了屋里的其他几人。刘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到桌边坐好,才继续说道:“听说打了二十大板,人也赶了出去。” 随即又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您说这表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就单单处置了冬雪呢。” 云氏冷笑道:“她若是有这般聪明,我倒要高看她一眼。只可惜,她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个蠢货。我看她也就是气急了找个人出气。怪就只怪冬雪那丫头命不好。” “是,夫人说得有理。只是这冬雪……始终还留着一口气呢。”刘嬷嬷还是有些担心,“我们要不要派人……” 但云氏却不甚在意,只淡淡说道:“放心,她没那个胆子,她若敢说,又何必等到现在。” 刘嬷嬷眉头一舒,低头应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早早地就将她弟弟捏在手上。只是可惜这次没能抓到表姑娘和大公子……” 云氏端过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就算这次没抓到他们也无妨,毕竟有人亲眼看到那女人衣裳不整地睡在男人床上。到时候找人传出去,她名声有损,我们安儿就算要退婚,老夫人也拦不住。至于那孽障,哼,这么多年养在寺里,早就废了。哪儿还能和我的安儿争一二。” 刘嬷嬷立刻恭维道:“那也是夫人当年有魄力,找了那么一个大师,再加上我们给老太爷下的药……” 眼看着她越说越多,云氏眼神一冷,刘嬷嬷心有戚戚,急忙闭了嘴,半晌才又犹豫道:“其实奴婢今天倒是还听到一点消息……只是实属有些荒谬。” 云氏见她吞吞吐吐心里有些不悦,皱眉道:“你听到什么了?” 刘嬷嬷抿了抿嘴,回道:“今儿一早表姑娘一醒老夫人就带着人过去了,听说当时老夫人就提到了表姑娘和二公子的婚事。说是打算把婚事延后,但是表姑娘拒绝了。还说,还说要取消和二公子的婚事。” “她要取消和安儿的婚事?此话当真?”云氏一惊,抬头死死盯着刘嬷嬷。 秦烟年这病秧子这么多年一直缠着自己的儿子不放,莫说沈宅,就是这晚州城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愿意主动退婚。 “当时房里没有我们的人,这消息还是后来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漏了嘴,才被人听了两分。只是这真假就不知了。” 刘嬷嬷停顿片刻又道:“夫人,您说若这是真的,老夫人为什么要瞒着消息呢?这事儿至少应该过来和您知会一声的。” 云氏听完之后脸色变了几变,冷声道:“若消息是真的,母亲瞒着不让人知道,恐怕也是怕那丫头说得是气话,担心她过两日若是又反悔了我们这边不好交代。” 说罢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这丫头早就被人断定不是个长寿之人,而且大夫也说她这身子根本不能生养,母亲竟然还要把她嫁给安儿!” “我的安儿以后可是要入仕途的,怎能娶这样的一个人!无才无德不说,还是个妒妇,半点容不下人!” 见云氏大口喘着粗气,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刘嬷嬷立马劝道:“夫人莫急,我们暂且不动,等过几日再看。” 半晌,云氏才平息怒火,随口问了几句其他。 得知沈时安去了归云寺又发了一顿火。 第6章 归云寺 而另一边的秦烟年也再次睡醒过来。 她拉响床边唤人的铜玲,一个丫鬟急忙进屋询问。 秦烟年看了一眼,认出是之前见过的春兰,遂问道:“棉夏呢?” “回姑娘话,棉夏姐姐领着丫头婆子们在院儿里收集雪水。” 秦烟年道:“你去帮我把棉夏找来,另外,速速备好马车,我要出府。” 她要去归云寺见沈知也。不管是杀是逃还是投靠他,总归需要先见见人。 “姑娘要出府?”春兰神色慌张。 她家姑娘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谁也不能劝,但这种天气外出,若是伤了身体,老夫人绝不会放过她们这些下人。 所以还是只得大着胆子劝道:“外面天冷,姑娘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像是印证她说得话般,秦烟年果真觉得喉头一阵发痒,捂住嘴开始咳嗽起来。 春兰被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替她抚背,“姑娘,您还好吗?” 秦烟年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按着胸口,眉头紧蹙,原身的身体竟然这般虚弱。 待她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才气弱道:“我没事。你先按我说的做。” 随即又想到她现在的身份,补充道:“再派人去告诉外祖母一声,就说我前两日受了惊吓,想去归云寺小住几日,顺便替她老人家祈福。” 按书中所写,男主每年只有重大日子才会回沈家,若她不主动出击,下次见面就得是过年了。 春兰见劝不过,便只能应下。 ………… 今年这天气着实怪异,似乎比往年更冷些。 棉夏拢了拢领口,再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伴着北风被吸入肺里,又缓缓吐出。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动作都快些,这天恐怕还要下雪。” “是。”得了她的命令,两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梅林里来回穿梭收集枝丫上的积雪。 找过来的春兰远远便看见了她,然后在雪地里一路疾行,差点被自己绊倒。 她们同是姑娘房里的贴身丫鬟,但棉夏一向比其他人沉着冷静,也更会揣摩姑娘心事,久而久之大家便凡事都爱找棉夏拿主意。 “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可是姑娘醒了?”棉夏蹙眉问道。 “醒了。”春兰放低声音,“但姑娘想去归云寺小住。” “想去归云寺?” “嗯。” 春兰稳了稳心神,又小声道:“你说姑娘是不是想去归云寺找二公子?” 棉夏回她,“姑娘应该不知道二公子已经去了归云寺。你先派人去告诉老夫人,我现在马上去见姑娘。” 春兰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终于忍不住问道:“棉夏姐姐,你觉不觉得姑娘今日有些怪?” 棉夏脸色一沉,道:“春兰,你记住,主子怎么样都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切不可多嘴多舌。” “我知道了。”春兰呐呐点头。 “好了,去吧。” 棉夏轻轻推了推她把人打发走,然后才快步往屋里走去。 锦帘一掀,屋子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把凛冽的寒气生生隔绝在屋外。 在临窗的矮榻旁放着一个黄花木的小几,上面有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腊梅。秦烟年就站在一旁,微微弯腰伸手触碰,墨一样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垂在半空。 “姑娘。” 听见棉夏的声音,秦烟年才慢慢直起身子,说:“春兰已经告诉你了吧,我想去归云寺住几日。你去看看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们今日就出发。” 夜长总是梦多的。 棉夏走近几步,低声道:“旁的都没有什么,只是姑娘的身子一到冬天就容易犯病,我怕寺里……” 秦烟年打断道:“无妨,你只管去准备就行。” “是。”棉夏也不再说其他,遂老老实实告退,下去招呼人收拾行装。 至于老夫人那边可能是因为冬至的事反而并未在这事上过多阻挠,最后只派了身边的大丫鬟莲心送来不少珍稀药材,让棉夏她们带上。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沈宅悄然出发。 ………… 归云寺离晚州城本就有小半日的路程,再加上秦烟年的身子弱,车夫驾车很小心,速度自然不快,所以等几人到寺里时已经是酉时一刻。 秦烟年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身上裹着银狐披风,手上抱着暖炉,神色却有些恹恹的。 棉夏带着人先行去寺里做交涉。好在归云寺常年招待各府里的女眷,很快就有了回音。 待所有事办妥,棉夏和春兰才一左一右扶着秦烟年下车,右边的春兰突然出声道:“咦,前面那人是大公子吗?” 秦烟年闻言赶紧望过去,果真见到有一男子正要进寺庙大门,但离得远看不清容貌,只觉得那人身躯清瘦如同冬日里的翠竹。 眼见着人就要进去,她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沈知也!” 刚叫完,秦烟年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死嘴,你现在叫他干什么!!! 秦烟年这一声大叫,不仅惊了她自己,也让身边两个丫鬟大吃一惊,二人不解的目光一起看向她,让她觉得格外别扭。 可是叫都叫了,她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况且那人已经停下脚步。 秦烟年讪笑一声,说:“走吧,我们过去和大表哥打声招呼。” “可是姑娘……”春兰紧紧拉住她,急道:“老夫人曾说过大公子是不祥之人,不让您靠近他的。” 秦烟年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嘴角微勾并未说话。 直把春兰看得头皮发麻,脸色发白,还是棉夏忍不住小声唤了一句姑娘,才让秦烟年移开视线,然后缓缓说道:“春兰。” “奴婢在。” 春兰声音有些发抖,暗骂自己不过一日就忘了自家姑娘是什么脾性。 秦烟年动了动手里的暖炉,轻轻叹了口气,道:“佛门清净地,慎言。另外,刚刚那种话我不想再听到。” 春兰立刻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秦烟年敲打过小丫鬟便又朝沈知也看去,却发现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第7章 审问 竟然走了。 那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秦烟年心里一顿腹诽,不过也略略松了口气。 她虽然本就是冲着见他来的,但就这么贸贸然过去,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是和男主的第一次见面,万不可出差错。 而此时,棉夏她们自然也发现沈知也已经离开,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将视线移向自家主子。 秦烟年腾出左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说道:“既然大表哥已经走了,那我们也进去吧。” ………… 归云寺后山有几套安静的小院子,平日里专门接待过来祈福小住的贵人。 秦烟年这次就住在东院的一间厢房。 沈家每年都会捐出大量的香火钱,而这东院就是归云寺特意给沈家人留的。毕竟早些年就连沈老夫人也常到寺里小住,更何况府里夫人小姐众多,时常过来祈福。 秦烟年经过半下午的奔波早就累了,棉夏二人手脚麻利地铺好床,又伺候着她喝了一盅刚温好的百花露,就赶紧服侍人睡下。 一夜好眠。 但可惜总有人喜欢扰人清梦,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吵闹不休。 各种繁杂的声音一股脑往耳朵里钻,秦烟年迷迷糊糊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但还是被吵得头疼不已。 “王妈,外面……” 一句抱怨还没说完,她就清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瞪着头顶的帐子莫名失了神,直到听见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才开口唤人,只是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见棉夏慌慌张张推门进来。 “姑娘。”棉夏见她已经起身,连忙过来帮忙。 “外面怎么回事?”秦烟年一边任她帮自己整理,一边问道。 棉夏手上动作微顿,然后才说道:“外面是二公子和云姑娘他们。” 想到秦烟年之前说得要和二公子退婚,棉夏有些拿不准自家姑娘现在的想法,所以声音放得很轻,内心也很忐忑。毕竟以前只要听见二公子和云姑娘在一起,姑娘少不得要发一通脾气,轻则骂骂她们,重则拿鞭子抽一顿也是有的。 “二公子?你是说沈时安?”秦烟年声音拔高,头跟着往后转。 棉夏本来在她身后帮她整理头发,见状急忙停下,以免扯伤她的头皮,嘴上却解释道:“是的。二公子和云姑娘他们昨天下午就到寺里了。” “他们来干什么?” “是先前姑娘一直昏迷不醒,云姑娘提议到寺里为您祈福。” “为我祈福?”秦烟年冷笑一声,“她倒是一片好心。” 棉夏口中的云姑娘名叫云离,是云氏哥哥的女儿,也是云氏想让沈时安娶的人。 当然这个云离也很讨沈时安喜欢,原身因为嫉妒她做过不少蠢事。 秦烟年记得在书中,原身和沈时安的婚事告吹后,这个云离的确是嫁进了沈家,只可惜最后也不过是白白赔进来一条命。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动,秦烟年撇撇嘴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外面做什么?这一大早的,吵得人心烦。” “说是二公子的玉佩掉了,他们怀疑是大公子拿的,现在正在院子里审问。” “哈?”秦烟年一双眼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姑娘可能不记得了,二公子他们时不时就会到归云寺来找大公子的麻烦。”棉夏说得云淡风轻,落在秦烟年耳中却是惊天大雷! 卧槽,这么重要的事,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书里没写,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 像是想到什么,秦烟年死死盯住棉夏,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这种事我不会也做过吧?” 棉夏哪知她心中所想,毫不犹豫点点头,说:“因为二公子不喜欢大公子,所以姑娘也不喜欢他,因此也曾……” 也曾什么,棉夏没有明说,但秦烟年却能够想到。 肯定少不了各种打骂侮辱。 杀千刀的! 她就说这沈知也明明在寺里住了十几年,就算没有变成菩萨心肠,那也不该变成一个性格扭曲的疯批啊。 原来原因竟然在这里! 难怪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沈家,却恨沈家人入骨。 秦烟年呆了片刻,在大脑还没下命令之前就奔向门边,一把打开房门,抬眼望向院子中央,寒风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姑娘,外面冷。”棉夏急急忙忙替她披上厚厚的披风,又将温度适宜的暖炉递给她。 秦烟年却顾不上这许多,扶着她的手往庭院中走去。 寒风凛冽中,昨日远远见过的那个瘦削少年垂头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身白色的旧袍,左手腕隐隐露出一串念珠。 而他周围却是围着一圈人,有男有女,每人脸上神色各异。 突然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 “大哥今日倒是硬气,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懒得说了。我那块玉佩可是母亲找人特意从西边给我带回来的,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告诉我,我送你便是了,实在犯不着偷吧。” 片刻后,他见沈知也还是没说话,又说道:“啧,大哥该不是变哑巴了吧?那敢情好,待会儿倒是方便了,免得还要专门堵你的嘴。” 话音一落,周围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秦烟年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此人正是她那还未正式退婚的未婚夫沈时安。这人穿着一身绣着麒麟纹样的织金长袍,花纹同样繁复的腰带上缀着一块上好的环形玉佩。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只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8章 鞭刑 秦烟年正想上前,却又从旁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你们快放开我!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说是河清师兄偷了玉佩!” 河清是沈知也的师父为他取的字,本意是取自河清海晏,美好和平的象征,但一结合沈知也这一生所做之事,真是十足的讽刺。 这大叫之人是一个小和尚,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正被两个壮汉拉住动弹不得。 他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那小和尚却一点不怕,继续吼道:“这里是归云寺,你们这么做也不怕佛祖怪罪!” “堵住他的嘴,把人拉下去。”沈时安啐了一口吩咐人动手,然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柔声问道:“云妹妹,依你看,今日这事我该如何?” 这女子正是云离。 秦烟年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交领短袄,浅粉色的织金暗纹裙,双手抱着一个精致的手炉站在那里,端的是一副分外乖巧的模样。 棉夏在一旁察觉到她的视线,心里咯噔一声,怕她一时冲动又和云姑娘起冲突,到时候二公子肯定是要偏帮云姑娘的。 自家姑娘又要生气伤心了。 主仆二人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院子中竟无一人发现她们。 就在秦烟年打算过去时,那故作为难的云离终于轻声说了句,“虽然大公子是表哥的兄长,但偷东西总归是犯了错。那玉佩我也是见过的,听说价值连城,这要是报到官府,少不得有牢狱之灾。” “依我看,既是一家人,那表哥就稍作惩罚吧,报官就免了。” 秦烟年都快气笑了,就听沈时安那没脑子的已经应道:“好,那就听云妹妹的,罚!” 说罢,便朝一旁伸出右手,立刻就有小厮将一截马鞭放到他手上。 “啪——” 鞭子划过长空,毫不犹豫落到了跪在他脚下的沈知也背上,少年那有些单薄的白色衣袍立刻被抽破,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从沈时安伸手,到小厮递鞭子,再到鞭子落下去竟然只在一瞬间。 秦烟年被他们彼此的默契惊住,不知这些人对沈知也进行这么残酷的刑罚是否已经有了千万次。更恐怖的是,以前的原身也是这些施暴者之一。 在她愣神的瞬间,第二鞭,第三鞭已经落下,直到沈知也露在外面的皮肉渗出血珠,很快皮开肉绽,他竟也只是忍不住跪伏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住手!” 再打下去非得闹出人命不可。虽然秦烟年知道男主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但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后背,她还是怒从心起,已然忘了这是以后会要自己命的人。 她一出声,沈时安的鞭子便停住了。 围着看热闹的众人也看了过来。 棉夏搀扶着她走过去,守在外面的仆人纷纷让开。 沈时安见到是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竟然不紧不慢道:“表妹,你来了。快,今儿可有意思了,这人竟然装起了哑巴,不如我们来场比赛,看谁能让他出声求饶。” 说罢就又要将鞭子抽下去。 “沈时安,你是蠢货吗?我让你住手!”秦烟年又气又急,一口冷空气呛进喉咙,激得她捂嘴咳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庭院里除了风声便只剩下她的低咳声。 等她好不容易停下,却见沈时安满脸不敢置信,怒道:“秦烟年你又在发什么疯?竟敢骂我!” “蠢货!骂得就是你!” “你,你真是反了天了。”沈时安脸色铁青,“你别以为有祖母给你撑腰你就无法无天,说到底也是个外人。” 秦烟年白他一眼,急忙丢开棉夏的手,蹲到沈知也跟前,眉心轻蹙,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结结巴巴道:“你,你还好吗?” 她话音一落,就见沈知也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抬头看向她,沉默不语。 直到此时秦烟年才完全看清他的模样。 正如作者所描述的那样,这人长得眉目如画,一双重瞳像妖孽般勾人,可能因为年龄小,五官还不够锋利,但却更加雌雄莫辨,容姿端丽。 此时正因为疼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微微颤抖,一张脸苍白无血色,却更加惹人怜。 苍天啊,她见到她最爱的纸片人了。 什么是美强惨,这就是美强惨啊!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沈知也缓缓垂下了眼眸。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地方,眸光寒冷。 秦烟年被美色蛊惑,决定紧抱男主大腿,立马扶住沈知也,轻声道:“大表哥,我那儿有上好的伤药,你放心,绝对不会留疤的。” 哪知她才刚刚碰到对方,就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让人遍体生寒。 “棉夏,还不快来把大公子扶回房!”秦烟年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转身叫道。 “是。”棉夏急忙上前,虽然她已经完全看不懂自家姑娘的所作所为。 要知道这么多年,姑娘总是事事顺着二公子,就算知道二公子喜欢云姑娘,也只找云姑娘麻烦,从来不会说二公子一句不是,更遑论骂他了。 秦烟年不敢再随意动手,只能看着棉夏吃力地将人扶起来。 就在她们要离开时,云离却突然贴了上来,亲昵地挽住秦烟年的手臂,轻声道:“妹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就算如此你也不该骂表哥啊。要骂就骂我。” 说到最后竟泫然欲泣。 秦烟年整个人都僵住。她不习惯陌生人突然亲近自己,当即就将人甩开,蹙眉道:“你别靠近我。另外,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吃你的醋,我是单纯的讨厌他。” “最后,你还不配我骂你。” 云离一愣,然后很快红了眼眶,“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表哥在一起,但我们这次上山是为你祈福。” “而且这次明明是大公子偷了表哥的玉佩,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怪表哥呢。” 此时沈时安也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云妹妹,你跟他们废话什么。他今天要是不把玉佩交出来,就别想走!” 第9章 发烧 沈家是彻底没救了! 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沈时安,秦烟年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沈时安就算没得罪男主,就他这性格也撑不起沈家如此大的家业,沈家破败是迟早的事。 当然,沈家不止他一个孩子,原身的舅舅沈观除了云氏还有两个姨娘,都各自育有一子一女。但云氏却是只有沈时安这么一个亲儿子,所以她绝对不会允许有其他任何人染指沈家。 沈时安挑了挑眉,抬手一挥,他身后的两个壮汉就冲了过来,试图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沈知也抢过去。 秦烟年往旁边跨过一步,拦在沈知也和棉夏身前,厉声道:“今天谁要是敢动他,我就打断他的腿!” 那两个壮汉竟然真的停住,二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沈时安。 他们都是沈时安的贴身护卫,指哪儿打哪儿,平时若是有人胆敢阻拦,早就拳脚伺候了。 但现在拦住他们的那可是沈家老夫人的心肝儿肉,平日里能够在沈家横着走的主儿。 “公子,您看……”其中一人吞吞吐吐道。 沈时安此时也算看出来了,这秦烟年今天就是要跟自己对着干。他眯着眼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两个壮汉来到秦烟年跟前,凑近她,“你冬至那晚该不是在我大哥院子里和他发生什么苟且之事了吧?” 秦烟年先是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她失身一事沈时安应该还不知道。 原书中自然是云氏的人先找到原身,再加上那马夫,才会闹得满城风雨。 但是棉夏之前告诉她,那晚先找到她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所以知道实情的没几个人,就连梅园里也就棉夏一人知道。 当然云氏是肯定知道的,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沈时安。或者因为没抓到现行,她根本就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儿子。 可为什么这次先找到她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呢?按道理应该也是云氏她们才对,毕竟药是她们找人下的。 沈时安本来只是随意一说,他只知道这女人那晚醉倒在沈知也的偏院,结果受了凉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现在看秦烟年维护沈知也的模样,却突然心生疑虑。 他将一口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是不喜欢秦烟年,一个病秧子,就算有几分姿色,但是一看就活不久,他怎么可能看得上。 但明面上他们始终还有婚约,这怎么能忍。 心里越想越气,正要发火,却见秦烟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斥道:“你别乱说!大表哥从小在寺庙长大,虽未出家,但也受持五戒,又怎会,怎会……” 秦烟年狠狠瞪着沈时安,简直恨不得提刀砍了他! 她刚刚才想到,男主平生最讨厌女人,这人还当面编排自己和男主滚床单,这不是存心要她死吗? 不过秦烟年的话倒是暂时打消了沈时安的疑虑,猜测她肯定还是因为见到自己和云妹妹在一起所以才故意和自己作对。 “啊,大公子你怎么了?” 突然,身后的棉夏叫了起来。 秦烟年急忙转身,才发现沈知也已经晕倒,嘴角还渗出一丝鲜血,脸色也更加苍白。 她扭头看向沈时安,叫道:“沈时安,你还不让你的人把大表哥送回去!难道真想闹出人命!” 沈时安冷哼一声,回身吩咐了一句。 他有记忆的时候这个大哥已经被送到归云寺了,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再加上身边人都说沈知也是天煞孤星,和他亲近的人会遭遇不幸,久而久之,沈时安就更不喜欢这个大哥了。 不过,真正让他痛恨沈知也的却是,十二岁那年他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刘嬷嬷谈话,才知道这人根本不是沈家的子孙,而是她母亲当年假孕偷偷从外面买回来的。 明明他才应该是沈家的嫡长子。 这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他也知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父亲和祖母肯定不会放过母亲,所以便把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在沈知也身上。 既然沈知也不能回沈家,那他就亲自到归云寺来。 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他总有办法折磨对方,肆意侮辱,让他生不如死。 ………… 沈知也被沈时安的人送回自己房间。 秦烟年带着棉夏一起跟了过来。 屋子很简陋,倒不是说会漏风漏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简陋。 一张木床,一套简易的桌椅,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放着几本佛经。 “姑娘,大公子好像发烧了。”守在床边的棉夏突然说道。 秦烟年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几步来到床前,借着窗外的光线看清了男主此时的模样。 他一头黑发四处散乱着,因为背部有鞭伤整个人趴在床上,双眼紧闭,脸颊通红,嘴唇干裂。 秦烟年试探着摸摸他的额头,好烫啊。 这怕不是快烧到四十度了,不会烧傻吧? 而且他背上的伤也还没处置,眼见着人已经烧得牙齿紧咬,浑身开始发抖,秦烟年当机立断,道:“棉夏,你去找刚刚那个小和尚,他是男子方便给大表哥上药。” “对了,你认识他吗?” 棉夏点点头,“认识,我知道他被二公子他们关在哪里。” “那好,你快去。”秦烟年放下心来,又道:“怎么一直没看见春兰?” “春兰一早就去厨房给姑娘熬药去了,那药离不得人。” 秦烟年又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沈知也,说道:“你让春兰先别管我的药了,马上烧一锅热水送过来。” “是。” 等棉夏走后,秦烟年坐到床边,静静看着沈知也,突然叹了口气,呢喃道:“原来这就是以后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大奸臣啊。可你现在这小模样可一点不像。” 秦烟年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脸颊,“我这算不算在老虎头上拔毛。” 说着便被自己逗笑了,片刻后她又凑近沈知也,一板一眼道:“我今日也算救了你,之前的种种就一笔勾销吧。” 然后伸出小指强行和男主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10章 趁他病,要他命 “姑娘,我把了尘小师父找来了。”突然回来的棉夏打断了秦烟年的无厘头举动。 “河清师兄。”了尘急匆匆跑进来,秦烟年赶紧从床边让开。 了尘看了一眼沈知也,像是不忍直视他的惨状,闭着眼睛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最后又转身对棉夏道:“施主,贫僧需要帮师兄清理伤口,还请你们暂避。” 棉夏转头看向秦烟年,秦烟年冲她点点头,并吩咐道:“你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我房里把伤药取过来。” 因为原身的身体原因,每次出门药品总是带得很齐全。 她的伤药虽比不上宫里的,但也是沈家的老大夫多年研究的心血。 棉夏不敢耽搁,赶紧去拿伤药。而秦烟年却并未像了尘所说避开出去,反而点了桌上的蜡烛端过来。 外面虽是白天,但今日天气并不好,再加上屋子里光线不足,视线肯定受阻。 果然在烛光的映照下,沈知也的伤口也看得更清楚。秦烟年呼吸一窒,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鞭子是特制的,沈时安足足抽了快五下,若是普通人最少也要卧床十天半个月。 “秦施主还是先退出去吧,免得血腥污了你的眼睛。况且,男女有别。”了尘这话看似是为秦烟年好,但她怎么听都觉得对方对她怨念很大,明明他对棉夏都不是这样的。 秦烟年满脸不解,然后就直接问了出来。 哪知了尘却红着眼眶拔高音量道:“秦施主难道忘了之前都对师兄做过什么?” 秦烟年:“……” 她是真忘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秦烟年干净利落地道歉。 了尘手上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 “我发誓,我以后真的不会了。你还是赶紧给他处理伤口吧,他现在发烧,多半是伤口感染了,处理不好会死人的。” “你不要诅咒师兄!”了尘脸色一白,又赶紧转身小心地用剪刀剪开衣服,口中却继续说道:“其实师兄前日从沈家回来时就在发烧,本来都已经快好了。” “你说他前日就在发烧?” “嗯,他说是在沈家不小心跌进了荷花池。可师兄他一向小心,又怎么会掉进荷花池。”了尘说着又瞪了秦烟年一眼,好似是她把人推下的,“师兄明明是个好人。” 你师兄可不是什么好人啊,真正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简直杀人如麻。不过这话秦烟年也就只敢放在心里吐槽,万不敢说出口。 这边了尘刚把沈知也的衣服全部撕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棉夏和春兰就同时进了屋子。 一人手中端着一盆热水,一人手中提着药箱。 春兰见秦烟年举着蜡烛站在床前,惊道:“姑娘,您怎么能在这儿守着,若是让旁人看了去,会有人说闲话的。” “谁敢说闲话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秦烟年冷冷说罢,便指挥二人把东西都放到床边。 处理伤口最需要注意的是消炎,但古代条件有限,更何况这里还是寺庙,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不过好在了尘似乎很有经验,有条不紊地用帕子擦拭沈知也的伤口边缘,然后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秦烟年光是看着就疼得厉害,两个丫头也早就侧开身子,不敢直视。 可躺在床上的人却只偶尔溢出一两声呻吟,简直是魔鬼。 “好了。”了尘直起身子,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们这一番折腾已经快近晌午,秦烟年吩咐春兰赶紧去厨房熬一碗参汤送过来。他们现在没有其他药方子可用,但参汤这东西吊命最是好用。 了尘此时也打算离开,他和沈知也不同,他是归云寺正儿八经的和尚,今早已经错过早课,若是下午的劳作再不去,肯定会被惩戒。 只是临走时颇有些别扭,半晌才小声恳求秦烟年,拜托她帮忙照顾沈知也。 秦烟年点头应下。正好她也想在男主面前刷一波好感,为自己的小命求一份保障。 ………… “姑娘,您吃点东西吧。”棉夏将一盅刚温好的牛乳放到桌面,劝道:“您今日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秦烟年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移步到桌边坐好。 棉夏见她随意地端过牛乳,细细吹过热气,举手投足间竟比以前多了几分雅致。 “姑娘,您还是回房里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春兰守着,定会看顾好大公子的。” “不用,我要亲自在这儿守着。”秦烟年饮了一口牛乳,笑道:“放心吧,我还撑得住。” 说完却忍不住咳了几声,见着棉夏要上前服侍,连忙摆手拒绝。 等咳嗽止住,秦烟年三两口将牛乳喝尽,棉夏急忙倒了热茶给她漱口,待她掩袖将水吐到一旁的小瓷盆里,才又听人说道:“你去看看春兰,怎么取点木炭这么久也不见回。这屋子里也太冷了,不烧炭怎么行。” “是,奴婢这就去。” 棉夏一离开,秦烟年又起身回到沈知也床前。 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主,秦烟年再次想起了书中关于他的描述,暴虐无情,心狠手辣,而且,他最后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样一个疯子真的会因为自己今日救了他就把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吗? 不,不会的。 他仍然会像原书中一样,找人把自己凌辱致死,最后尸骨无存。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小时候家里破产,父母跳楼,她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后来得了渐冻症,她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突然就想明白了,有时候活着不如死了。所以当她被痰堵住发生窒息的时候放弃了求救,最后是护工发现才把她救回来。 那天她第一次见秦辞暮哭,也是那次她向他保证,一定会好好活着,生不如死也会活着。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她一定会紧紧住在机会。 秦烟年浑身一激灵,头冒冷汗,低头看向昏迷中的沈知也,脑中一行大字飘过,趁他病,要他命。 不是想杀了他吗?现在就是机会。 对,就趁现在杀了他,以绝后患,一了百了! 秦烟年缓缓将手伸向沈知也的脖子。 第11章 选择 棉夏她们把木炭带回来时,就见秦烟年脸色苍白地歪倒在床沿。 两人慌忙将木炭丢下,扑了过去,颤声道:“姑娘,您怎么了?” 秦烟年浑身无力,明明意识清楚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睁不开眼也无法说话,连自主呼吸都快做不到,这症状她太熟悉了,和渐冻症后期一模一样。 春兰吓得泪流满面,一把拉住棉夏的手哭道:“这可怎么好?若是姑娘出事,我们谁也逃不掉。” 棉夏哆嗦着甩开她,强自镇定道:“先把姑娘扶回房间,然后立刻通知二公子。姑娘之前还好好的,现在这样准是发了急症。” 春兰却伸手抹了把眼泪,看着昏迷不醒的秦烟年,“要不还是先去禀告二公子吧。” “不行。”棉夏一口拒绝,“你忘了冬至那晚的事了吗?若是让人知道姑娘又在大公子房里晕倒了,而且这次大公子也在,姑娘的名声就毁了。” “我知道了。”春兰被棉夏一提醒,也明白过来,“那大公子呢?” 两人一起看向床上另一人。 棉夏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随即松了口气,“已经退烧了,想来已无大碍。我们待会儿再去通知了尘小师父,让他晚点过来照看大公子。” “也只能如此了。” ………… 她又要死了吗? 秦烟年心里一阵苦笑,看来老天爷并没有眷顾她,就这样她还想杀掉男主,简直是做梦。 等一下,她刚刚是怎么发病的? 就像棉夏所说,她之前一直好好的,那她怎么会……对了,是她伸手想掐死沈知也的时候,才突然倒下去的,其间连个过度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 不过,多亏生病那几年看的各类小说,她记得曾经就有书上写过类似的情况,当有外来者试图伤害主角时,就会受到反噬。因为小说本身是作者围绕主角建立的,如果主角死了,世界也会崩塌。 所以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穿越者的秦烟年才不能伤害男主。 这毕竟是一本大男主小说,沈知也这个人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石,他若死了,《佞臣》这本书也就不存在了。 突然想明白后,秦烟年忍不住在心里猛然翻了个白眼。 所以突然发病是对她刚刚想杀掉男主的惩罚,那这惩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总不会就这么让她死了吧。 秦烟年奋力想要睁开双眼,可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索性摆烂,结果反而睁开了一条眼缝儿。 “姑娘,姑娘,您醒了。”一个欢喜中带着担忧的声音传来。 秦烟年缓缓睁开眼睛,透过一丝光,看见棉夏和春兰二人焦急地围在自己身前。她勉力扯出一抹笑,虚弱地安抚道:“放心,我没事,低血糖而已。” 不想吓到二人,她随意扯了个谎,但想到她们恐怕不知道低血糖是什么意思,又加了一句,“就是肚子太饿了,待会儿吃点东西就好。” 其实在她说话时,就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机能在慢慢恢复,四肢都有些酸胀,但总算可以用力了。 “你们没惊动其他人吧?” 棉夏一愣,回道:“还没有,奴婢们本来正打算去通知二公子。” “通知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大夫。”秦烟年困倦地闭上眼睛,吩咐道:“今日之事就不必惊动其他人了。另外,大表哥那边通知小师父去照看着,至于我,想再睡一觉,你们就先下去吧。” 棉夏二人对视一眼,轻声应下,然后帮她把被子掖好,便悄声退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秦烟年才撑着床缓缓起身坐好。 秦辞暮曾经说过,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选择往往更重要。而当你明确知道谁是天命之子的时候,路就已经定了。 是她非要挣扎一番以为会有新的出路。 而现在,老天爷已经明确告诉她,和沈知也作对,没有你死我活,只有她死。 很显然,她杀不了沈知也。虽然还没试过借刀杀人,但应该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漏洞存在,况且她也实在不想再次体验渐冻症的感觉了。 那么便只剩下另两条路,逃跑或者投靠。 但原身的身体状况离不开沈家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没有钱在哪儿都寸步难行。若是在现代,她还可以拼一把,但是古代拖着这样一副身体太难了。 至于投靠看起来是最优解,但也不靠谱。毕竟并不是每个跟在大佬身边的小罗罗都能活到最后,他们很多人都倒在了主角建功立业的路上,更有可能是替主角挡刀死的。 思来想去,秦烟年只觉一团乱麻,整个人顺势倒在床上蛄蛹了两下。 所以这难道是死局吗? 不过,如果非得从这三坨屎中选出一坨吃下去,怎么看也只有抱紧男主可以勉强入口。 算了,既然已有选择,那么接下来需要做得就是改变原身在男主心中的印象,并迅速取得他的信任,成为自己人,努力活到最后。 ………… 了尘傍晚给沈知也送吃食时,发现他正靠在床上翻看一本经书。 “河清师兄,你醒了。”了尘一脸雀跃地奔了过去,不过很快又皱眉说道:“师兄,你背上的伤很严重,最好还是趴在床上休息为好。” 沈知也平静地拉过他的右手,在他掌心写到,【无妨,已经不怎么痛了。】 “怎么会不痛,你又不是铁打的。你那二弟根本就是存心的,每次都找各种理由来折磨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反抗呢?” 沈知也神色平静,摊开他的手继续写到,【屋子里的炭盆是怎么回事?】 了尘撇撇嘴,不情不愿道:“是那位姓秦的表姑娘派人送过来的。” 沈知也一顿,嘴边挂了一丝冷笑。有意思,不知这位表姑娘又打算做些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 这时,耳边传来了尘的疑问,“师兄,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啊,为什么突然要修三日闭口禅?” 第12章 有人死了 昏黄的烛火在沈知也脸上跳跃,平白给他带来几分暖意,美得如同谪仙下凡。 了尘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不明白那些人怎么能对如此美好的人下此毒手。还有住持也是,明知这些人折辱鞭打师兄,却从不阻止,这还是佛门圣地吗? 沈知也忽略掉他眼中的同情,放开他的手,了尘便知他这是不想再提的意思。 “师兄,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 沈知也笑着点点头,了尘便急忙转身将桌上的米粥端了过来。 ………… 第二日一早,秦烟年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棉夏梳头。 她昨夜想了一整晚,连觉也没睡好,现在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不过好在确定了以后的求生方向,那就是抱紧男主大腿,做一个合格的小跟班。 按道理她看过全书,完全可以在男主身边指点江山,这就是妥妥的金手指,然后凭这个能力一跃成为男主身边的亲信。 但可惜,昨晚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起太多内容。全书三百多万字,她能想起的不超过三万字。 毕竟现代人看小说就是一种娱乐方式,为了放松而已,大家都是今天看明天忘,也不会过脑子。 秦烟年当初更是为了缓解生病的痛苦,直接看完就丢。 所以想靠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就是痴人说梦。 “哎……” 想着想着便默默叹了口气,仿佛错过一个亿。 “姑娘这是怎么了?”棉夏将一串珍珠步摇替她插于鬓发右侧。 “在想怎么把他带回沈家。”秦烟年小声嘟囔。 棉夏没听清,正想再问就见春兰跌跌撞撞进了屋子,脸色煞白。 “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不是让你去厨房帮姑娘温百花露了吗?” “姑娘……”春兰声音颤抖,“有人死了。” 其实死人并不稀奇,大宁王朝近几年各方天灾不断,就去年南方还遭了水涝,说是死了不少人。 而且沈家这种大宅子,偶尔死个下人的情况也是有的,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春兰还是吓得六神无主。 “那人我认识,是二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厮,叫陈才,才十八岁,奴婢以前还同他说过话。”春兰一边哆嗦着喋喋不休以缓解心中的恐惧,一边引着秦烟年往事发地走。 “怎么死的?”秦烟年倒是很平静。上一世她得的是渐冻症,全世界都无解,即使秦辞暮砸下大笔的钱也仅仅让她多活了五年。 五年间,她身边过世的病友并不在少数,刚开始还会伤心害怕,慢慢地也就变得麻木。 “说是冻死的。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他被人发现死在草丛里。” 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哪儿还有什么草丛,无非是些枯枝烂叶。 她们到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一旁窃窃私语,偶尔能听到几句经文,是寺庙的和尚在念往生咒。 人群慢慢散开,寺里的住持正吩咐人将尸体抬走。 人刚好从秦烟年跟前经过,那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那是一个少年,很瘦,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紫红色,身体蜷缩着,面目狰狞。 猝不及防,对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和她对上。 秦烟年被吓得双腿发软,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棉夏紧紧扶着她,她早就倒下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果真看见沈知也就站在远处,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尊缄默的佛像,不悲不喜,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是他杀了他。 秦烟年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手抖得厉害,一时间心跳如雷。 这个小厮根本不是冻死的。她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各种刑侦电视剧,上面提到过冻死的人会有一些很明显的特征,比如脱衣服,比如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刚刚那人却表情狰狞,甚至衣物完好,这不像是冻死,反倒像是被人活活吓死。 “姑娘,我们回去吧,太吓人了。”春兰拍拍自己的胸口,退到秦烟年身旁,“我刚听人说他浑身酒气,肯定是喝醉了酒,摔倒后没人发现才被活活冻死。也是可怜。” 秦烟年麻木地点点头,在离去之时又忍不住转头看向对面,却见沈知也不知何时已经看向自己,对上她的视线后,不闪不避,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讽笑。 她浑身一颤,寒意爬满整个后背。 这人想杀她。 秦烟年僵硬地转过身体,浑身冻得像冰,口中念叨着,“走,快走……” 两个丫鬟只当她被死人吓到,急忙扶着她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男主肯定是想对她动手了。 可是明明离书中他杀自己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人怎么突然就容不下自己了。 “表妹。” 她们人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清润的声音,明明温柔至极,可落到秦烟年耳朵里却像淬了毒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男主的声音,而不是原身记忆里那些模糊的声调。 “表妹。” 见秦烟年久久没有回身,沈知也又再次叫了一声。 秦烟年嘴角抽动,脑子也疯狂运转,直到棉夏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才缓缓转身,然后规规矩矩给对方见礼,干巴巴道:“大表哥好。” 沈知也看着她的举动然后眉峰微挑,真是怪了,他的这位表妹竟然会给他见礼。 “大,大表哥身上的伤,伤还好吗?” “虽然可以勉强下床走动,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果表妹现在想玩儿,恐不能尽兴。” 秦烟年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问出那句话,觉得怎么也算关心之言。但是男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玩……儿?她不想玩儿啊! 不知怎么回事,秦烟年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把她的关心当做试探,误以为她也想打他。 她没有这种随意抽人的癖好!!! 男主你能不能先别发疯,不然就会少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 秦烟年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妈呀,好恐怖。 第13章 身材真好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北风吹过,秦烟年不自觉打了个颤,眼神微微闪躲,生生憋住一口老血,装作没听懂沈知也后面那句话继续说道:“既然伤口还未愈合就不要下床了。我那里还有几只上好的人参,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知也微微蹙眉,歪头看向她。这女人今日很奇怪,好像突然很怕他,却又偏要做出一副很关心自己的模样。 “人参就不必了,不过还是谢谢表妹的关心。我出来不过是因为可怜这小厮小小年纪就死了,现在既已送过他最后一程,那我就先回去了。” 想必卫书今日就会回来,也不知道事情查得如何。 见沈知也转身离开,秦烟年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泄掉,整个人犹如破损的气球,蔫了。 “走吧。” 她摆摆手,招呼两个丫鬟赶紧离开。 途中却突然意识到沈时安和云离一直都未出现,也难怪,死得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那两人又怎么会来受这晦气。 回到房间,春兰把温好的百花露端给秦烟年,嘴上却说道:“这大公子原来心地这般好,明明昨日就是陈才诬陷他偷了二公子的玉佩,他今日还特意前来送最后一程。” 秦烟年却惨白着一张脸在心里嘀咕,他这根本就是变态行径,属于事后重回现场。你若知道他便是凶手,就不会这么夸他了。 春兰还在念叨着,秦烟年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不过倒是让她发现一个异常之处。 她记得刚到归云寺时,春兰曾阻止过她去和沈知也打招呼,说是老夫人不许她靠近。可棉夏又说,原身会来找沈知也的麻烦,这是怎么回事? “春兰,你去厨房帮我熬一碗粥,我有些饿了。” 秦烟年突然开口。 春兰一口应下,随即离开。 等人一走,秦烟年便大吼一声,“棉夏!” 棉夏正在里间铺床,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 “姑娘,怎么了?” 秦烟年急道:“棉夏,我以前找沈知也麻烦的时候春兰不在我身边吗?” 棉夏一愣,很快答道:“春兰是老夫人放在姑娘身边的人,老夫人觉得大公子是不祥之人,不许家里人和他过多接触,特别是姑娘,所以……”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沈时安到归云寺折磨沈知也,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棉夏低头,“其他人不清楚,但老夫人是不知情的。姑娘以前每次到寺里,带的都是奴婢和冬雪。” 冬雪? 那个已经被她发落的丫鬟。 如果春兰是老夫人的人,那么冬雪就是云氏身边的人。老夫人也许不知道这么多年沈知也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这云氏却是知道的。 应该说她默许了。 只是不知原身那整日忙于生意的舅舅又是否知道。 ………… 沈知也在归云寺的住处旁有一片树林。 天色渐暗,整个小院被黑夜笼住,显得有几分阴气森森。 “查得怎么样?” “的确是云氏找人下的药。多半就是冲着您和那位表姑娘去的。”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站在沈知也身后,这人左脸有一道骇人的刀疤,眼神狠劣。 他抬手将手上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到沈知也的伤口上,蹙眉道:“您昨日不该动手,一个小罗罗平白脏了您的手,还累得您的伤口开裂。” 沈知也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却缓缓转着一串檀木念珠。 珠子一颗颗往前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卫书,若是你会怎么做?” 卫书是他一年前在后山救下的流寇,伤好以后便一直跟着自己。 卫书顿了顿,冷声道:“杀了他们。” “公子,这些人这么多年对您非打即骂,早就该死了。” 沈知也任由卫书替他穿好衣服,没有回应卫书的话,只是又问道:“那对夫妻呢?” “我打听过,说是已经搬走了。公子要去找他们吗?毕竟他们才是您的亲生父母。” 看着漆黑的窗外,沈知也沉默片刻,回道:“不用了。” 他半年前从喝醉酒的沈时安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心里没有半分惊讶,毕竟从来没得到过所谓的亲情,自然也谈不上失落。 他四岁来到归云寺,在寺里住了整整十五年。 一句天煞孤星,整个寺庙没有人跟他说话,让他吃剩饭睡柴房,挨打受罚更是常有的事。 四岁的孩子自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每一次哭闹反抗都只会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惩罚。 日子久了以后,大家就发现他成了一个怪胎。 自己亲自养大的小猫被外面的野狗撕咬而死,他也只是看着,没有一滴眼泪。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了,内心毫无波澜。 直到他遇见晏海大师。 大师是归云寺住持的师兄,常年在外云游,是个得道高僧。 他告诉沈知也,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慢疑,像这般无法和人共情是不正常的。 原来这是不正常的。 他也觉得自己当时该哭,毕竟书里都是这么写的。人面对生离死别,会伤心难过,可他不会。他开始学着让自己沉入进去,却总是失败。 晏海大师安慰他,让他一切随缘,毕竟外面的世界很大,也许会有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一起相处八年,大师把自己一身的本领都教给了他,两人不是师徒,却胜似师徒。 两个月前晏海大师圆寂,沈知也决定离开这里,去往京城。 要想找到有意思的事,自然要站得够高。 至于沈家这些人,他本想放一放,毕竟只是一群蝼蚁。 可云氏似乎急着找死,那便碾死吧。 沈知也将手腕的佛珠放到桌面,慢慢脱下白色的中衣,上面沾染上了卫书之前为他涂抹的伤药。 咔擦一声,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他还未有所反应,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秦烟年咋咋呼呼,企图用声音大为自己壮胆,“大表哥,我给你送人参过……来了。” 她悄然裂开,男主竟然没穿衣服。 娘啊,身材真好。 第14章 好想现在就杀了她 昨日沈知也趴在床上,满身是血,秦烟年并未瞧得仔细,现在一看,真是极品。 她偷偷移开视线,装作目不斜视,其实余光早就飘了过去。 妈妈呀,她心心念念的公狗腰这不就是吗。那肌肉,那线条,那藏不住的爆发力。 沈知也:“……看够了吗?” 声音冷得像冰,秦烟年瞬间回神,转身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死死闭上眼睛,颤抖着声音道:“对,对不起,但是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挖我的眼睛。” 她记得原书中男主曾经把某个偷看他的男人的眼睛挖了出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直到完全安静下来,她才敢慢慢转身。 秦烟年白日被那小厮的尸体吓得不轻,同时一直想不明白,男主怎么有了提前杀死自己的打算。 按道理男主杀沈家人肯定和他这么多年的遭遇有关,当他认祖归宗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更会对沈家恨之入骨。原身作为曾经虐待过他的人肯定逃不掉。 可时间线为什么提前了?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浪费时间,既已做好选择,那就积极上门刷好感度,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小弟。 屋子里的烛火有些昏暗,沈知也一步步走过来。他身量极高,站在秦烟年跟前,竟然将她整个人笼在一片阴影里。 这人抬手抚上她的眼角,缓缓道:“表妹的眼睛的确很漂亮。” 秦烟年僵笑,“你的眼睛才漂亮,真,真的。” ……救命。 她在说什么蠢话!男主天生一双重瞳,从小就受人歧视,她这么说不是在找死吗?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发现周围的气氛已变。 沈知也垂下眼睑,浓黑的睫毛挡住眼底的阴郁,“表妹倒是惯会骗人,不知道在床上似乎也是这般。” 说罢就丢开秦烟年的脸,像是有脏东西般,冷声道:“表妹若是没事,就请离开吧……” 秦烟年却瞪大一双眼睛,脑海里闪过各种片段。 那晚,她因为被药物影响,满脸酡红,神志不清,只觉旁边有一人,就不管不顾缠了上去。 那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漫天星辰尽数聚集在一起,她见自己抬手慢慢抚上去,呢喃道:“帅哥,你的眼睛好漂亮,我喜欢。” 就这一句话便让挣扎中的男人停下动作,而她趁机将人压到身下。 她呼吸急促,吐气如兰,埋头就亲了下去,口中各种骚话不断。 呵呵…… 所以,冬至那晚是她强了男主!!! 这剧情走向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可是天地良心,她虽爱美男,但却绝无强迫人的爱好,更何况这人还是万分痛恨女人的男主。 她当时真的以为是场春梦,是人死后的一场福利。 不过,秦烟年倒是想通了男主突然想要提前杀她的原因,定是因为自己和他睡了一晚。 他觉得是一种侮辱。 可是这种事吃亏的明明是女生啊。 正恼怒着,阴冷的气息从脚底直击心脏,脑子里刮起十二级大风,第六感拼命提醒她大事不妙。 想想秦辞暮会怎么做,想想秦辞暮会怎么做…… 当求生欲达到顶点时,秦烟年眼眶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抬头看向眼神晦暗不明的沈知也,哽咽道:“大表哥,我喜欢你……” “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外祖母我也没说。” 一直环绕着自己的低气压微微一滞。 秦烟年头压得更低,伸手轻轻拽住沈知也的衣摆,“我知道大表哥可能不信,但其实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 沈知也微微愣住,周身的杀气慢慢散去。 呵,这沈家表姑娘真是有意思。 整个晚州城谁人不知,她对沈家二公子沈时安情深似海,非君不嫁。 今日却突然改口喜欢自己……真是荒谬。 这边秦烟年却是半点不敢停歇,不过她能感觉到男主似乎已有松动,只得再接再厉,道:“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二表哥,但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六岁那年被外祖母接回沈家,离开秦家时,家中的乳母曾叮嘱我一定要嫁入沈家。” “我当时年龄小,并不懂得,后来却渐渐明白,乳母是想我在沈家有个依靠。虽然有外祖母疼惜我,但她百年之后我在沈家将再无立足之地,所以我只能死死抓住二表哥。” 秦烟年从来不知自己这么会编故事,什么乳母的叮嘱,什么给自己找靠山,全是假的。 至于男主信不信她也在赌。 不过她同时要让男主明白,她的爱是放手,是守护,“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也绝不会打扰你。” “我本来打算把自己对你的爱永远埋在心里,但表哥最近似乎对我误会很深,所以才一时没忍住……” 秦烟年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哭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沈知也,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呢?” 喜欢? 他长到十九岁,第一次有人说喜欢他。这人还是别人的未婚妻,真是讽刺。 若是更早之前听到,他也许会感动,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无趣。 好想现在就杀了她!沈知也的手指微微弯曲,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跳动。她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那就杀了她,让她永远也无法改变。 若是秦烟年此时抬头,就会发现眼前的男人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但她还沉浸在刚刚的告白里,虽然全是假的,但不知怎么却很难过,想到沈知也的一生,为他所遭遇的一切感到不公。 这人在书中连死都是孤独的。 当时全书完结,网上全是骂作者,骂男主的,只有秦烟年洋洋洒洒写了千字长评,为男主开脱,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沈知也动手打掉秦烟年抓住自己衣摆的右手,却无意中害她另一只手上的木盒掉落,盒子啪一声掉到地上,从中摔开,一只上好的人参摔了出来。 两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到。 秦烟年傻在当场,以为自己彻底搞砸了。 沈知也却微微侧身,淡漠道:“太晚了,你回去吧。” 第15章 原来,果真是她啊 棉夏往手心呼出口热气,跺着脚往不远处的房子打量。 不过是给大公子送补品这种小事,哪里轮得到她们姑娘亲自上门,明明她和春兰就可以。 而且,姑娘还不让她跟进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的房门已经打开,她家主子正撑着门框出来。 棉夏急忙迎上去,帮秦烟年把披风上的帽子戴好,随口问道:“姑娘,人参送出去了吗?” 秦烟年失魂落魄,片刻后才呐呐应道:“应该是送出去了吧。” 虽然她走的时候,那只百年老参还在地上。 夜风裹着寒意吹了她满脸,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离谱的事。 对着男主表白,她可能嫌弃自己活得太久。 不过她当时真的觉得男主立马就要杀她,那种被猛兽当做猎物瞄准的恐惧,现在想起也遍体生寒。 而她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纯粹是因为想到了秦辞暮。 当年江城有个富家小姐喜欢秦辞暮,勤勤恳恳追了几年,但秦辞暮从没给过好脸色。后来女孩儿家里差点破产,秦辞暮竟然破天荒帮了一把。 她当时啃着苹果问他哥,不喜欢为什么要帮? 他哥回她,可能是男人的劣根性,对喜欢自己的人会有几分不忍。 这哪儿是什么劣根性,这简直就是男人的美德,她现在就希望男主也有,虽然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今日这关总算有惊无险。 虽然和她一开始的打算有偏差,但影响不大。一个爱慕老大的小弟也是可以的。 她只是需要把握好这个度,万不可过界。 因为书中所有试图爬男主床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真的是所有,无一例外。 “唔,走吧,我们回去。” 秦烟年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紧闭的房门,领着棉夏快步离开。 ………… 可能是受到惊吓,秦烟年回去就发起了低热。 好在棉夏和春兰都很有经验,两人一人忙着熬药,一人帮着擦身,热度慢慢就退下去。 只是到半夜,又开始咳嗽,一咳就停不住,咳得撕心裂肺,有好几次秦烟年都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来来回回反复折腾,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 两个丫鬟看着人已经睡着,才轻手轻脚在一旁守着,半点不敢放松。 秦烟年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 “咳咳……” 听到床上传来咳嗽声,一旁候着的春兰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去,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样?” “扶我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烟年从床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春兰见状立刻将人扶住,回道:“巳时末。奴婢先服侍您起身,棉夏姐姐已经去厨房熬粥了。” “嗯。” 随意应一声,秦烟年便放空思绪,任由春兰帮她穿衣。 关于原身这身体,原书就说过四个字,先天不足。可她没想到能不足到如此地步,明明每天各种补药吃着还如此虚弱,让她不得不做其他考虑。 不能再待在归云寺了,必须先回晚州城,找个大夫看看。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把男主放在这里。 她若走了,男主要过年才会回沈家,虽然已经没几日,但关键是年后不久男主的身份就会曝光,那她将再没机会改变结局。 她必须时时刻刻和男主在一起,才能更好的体现自己的价值。 这边春兰刚替秦烟年收拾好,棉夏便端着百合莲子粥进来。 秦烟年本来口味重,可原身受不住,吃不了麻辣的东西,所以一碗粥喝得没滋没味儿。 好不容易喝完,就听见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秦烟年示意棉夏开门,才发现敲门之人乃是了尘小师父。 “小师父怎么过来了?”秦烟年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嘴角,随口问道。 “秦施主,贫僧知道有些冒昧,但是师兄好歹是你的表兄,他前几日的伤还未痊愈,若……若今日再被施以鞭刑,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秦施主……秦施主可否去帮师兄求个情?” 了尘也是实在无法,他也知道这秦烟年不是好人,求她多半无用。可是想到师兄,再想到秦烟年前两日所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求上门来。 万一这人是真心悔改呢。 “你说什么?什么鞭刑?谁又要打沈知也?”秦烟年霍得一下从座位上起身,连连追问。 很快她便从小师父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原来又是那沈时安! 秦烟年怒气冲冲带着人就往沈知也住所赶。 还未踏入小院,就听见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 啪—— 秦烟年提着一股气冲进去,只一眼就脸色一白。 躺在地上的人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沈时安的鞭子还在狠狠往下抽。 “沈时安,住手!” 秦烟年从来不知道原身的身体可以这么快,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冲了过去,整个人扑到沈知也身上,将他护住。 可落下的鞭子已然无法收回,啪的一下结结实实抽到她背上。 “唔……” 秦烟年闷哼一声,向前扑去。 这一场变故惊呆众人。 她从沈知也身上爬起,左手撑地,右手狠狠擦掉嘴角的血丝,冷声质问:“沈时安,你想杀了他吗?” 这句话像一滴水掉进油锅,所有人都炸了,尖叫声,吵闹声四起。 “姑娘!” “秦烟年!” “快,快来人啊!” 沈知也伏地跪趴,一头青丝不知是被雪水还是汗水打湿,黏在他的脸颊上。 他早就疼得意识模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手心里还死死掐着一粒药丸。 什么人,是什么人多管闲事,他咬着牙想要撑起身体看清来人是谁。 “咳咳……” 结果却因为用力过猛,忍不住呛咳出声。 “你,你别乱动啊。沈知也,你流了好多血。”忽然之间有人将他抱住,鼻腔涌入大量的药香和熏香让他有些失神。 屏气凝神,妖冶的重瞳之下,终于看清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原来,果真是她啊…… 第16章 我要带他回沈家 这日沈时安本已打算带着云离下山,结果收拾行李时,一个小厮却粗手粗脚摔坏了他最喜欢的一个琉璃盏。 他顿时怒上心头。 这小厮本不是他的贴身侍从,平日里伺候他的是前日突然死掉的陈才。 陈才跟了他几年,一直用得很顺心,结果却突然死了,实在蹊跷。 但他们这种大家族,根本不会为了个奴才报官,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住持也说陈才乃是冻死,是意外。 可现在看着战战兢兢跪在身下求饶的奴才,他一时火起,觉得这一切都怪沈知也。 这人果真就是个煞星! 为了泄愤,沈时安拿上鞭子就冲去了沈知也的小院。 当时正在院子里和沈知也说话的了尘见状,知道自己拦不住,才急忙去找了秦烟年过来帮忙。 “姑娘……您的背……” 棉夏整个人都吓蒙了,一双手在秦烟年的伤口旁无处安放,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秦烟年其实已经痛到麻木,反而没了知觉。她借着身边丫鬟的力道缓缓跪直身子,手却一直紧紧抱着沈知也,将他护在怀里。 她知道男主会武功,是个文武全才,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从来不反抗。 平日里的折磨就算了,可今日这种情况,他真的会死啊。 没有人可以连续承受两次鞭刑,若是平常人早就肉都被抽烂了,哪儿还有命等着她来救。 “秦烟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时安往前走了两步,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他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偶尔会恨不得她死,但祖母却把她当成宝。他今日动手打了她,还不知回家后会被怎么惩罚。 记得小时候不过害她磕破点皮,这人就哭天抢地,然后祖母便罚他跪了整整三日祠堂,连他爹也将他责骂一顿。 他看了一眼秦烟年的后背,被那伤口吓得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死不认错,继而转头看向四周,略有些慌乱道:“你们刚刚可都看清楚了,是她自己突然跑出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秦烟年嗤笑一声,只当没有听见,然后垂眸看向怀中之人。却见沈知也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脸色青白却看不出多少痛苦之色,反而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很痛?”秦烟年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之后又只剩下慌乱。 沈知也却像突然惊醒一般微微侧过脸,不再看她。 秦烟年:“……” 不是大哥,你真的不用把嫌弃表现的这么明显。打你的可是旁边那位,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姑娘,步辇到了。” 好在这时丫鬟的话拯救了她。 古代就是这样,明明她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大家最在意的仍然是她作为小姐的清白。所以即使旁边站着无数大男人,他们也不能靠近甚至要回避开,只能让软轿过来抬她。 棉夏用宽大的披风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再和春兰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软轿上。 “咳咳……”秦烟年捂住嘴咳嗽两声,看向地上因为没有她的支撑又滑落在地的沈知也,转头吩咐沈时安带来的下人,“把大公子扶好,我要带他回沈家!” “秦烟年,你疯了!没有祖母的指示,你竟想私自带他回家!” 秦烟年猛然回头,瞪向他,“沈时安,你往日里怎么胡作非为都好,但万不该下如此重手,你就不怕真的把人打死吗?” “你可别忘了,在世人眼中,他不仅是你的大哥还是沈家嫡长子。他若出事,你当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那句沈家嫡长子像一支利箭正中沈时安眉心,让他顿时忘记自己刚刚才误伤秦烟年,冷笑一声道:“秦烟年,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拿鞭子抽他的人可是你啊。你现在又是在装什么好人。” 秦烟年一怔,缓缓转头看向沈知也,此刻那人正被两个下人搀扶着,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 “就当我之前做错了,我以后自会向大表哥请罪。”秦烟年闭了闭眼,不再理会这人,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疼,她痛得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棉夏,准备马车,我们下山。” “是。” 其他人纷纷看向沈时安,沈时安衣袖一甩,转向别处,冷声道:“让他们滚!” 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尘小师父道了一声佛号也急忙去向住持禀告。 无人发现在一旁的大树上一直蹲着一个人。 卫书从树上轻声落下,看了一眼众人离开的方向。这和主子说好的不一样,主子本打算趁此机会假死,换个身份离开晚州城,也可借此除掉沈时安。 但这个表姑娘不知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破坏了主子的计划。 算了,还是先按照主子刚刚下的指令先行离开。 ………… “姑娘,您还好吗?要不要先停下来休息片刻?”棉夏看秦烟年脸色不好,出声问她。 马车已经赶了一路,姑娘好几次都痛得受不住。 秦烟年摇摇头,道:“不用。你让车夫稳当些。” “是,姑娘。” 好在沈家的马车够宽大,秦烟年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让沈知也和自己同乘一架马车。 她背上的伤两个丫鬟已经替她做过简单处理,只是咳嗽似乎又加剧了,每次一咳就牵扯到伤处,让她体会了一把痛不欲生。 可真正让她心惊的还是沈知也身上的伤口。 她的丫鬟顾不上他,沈时安的人自然更不会管他,现在打烂的皮肉已经和碎掉的衣服黏在一起,随着马车的颠簸,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车上烧着炭盆,温度不低,可秦烟年还是把车上备着的狐皮毯子盖到沈知也身上,又把自己用的暖炉放到他怀里,但他的状态仍然很不好,浑身冷得像冰块儿。 “沈知也,你可要撑住……” 虽然知道他是天命之子,有巨大的男主光环,根本死不了。可他的伤是真的,他现在所受的苦难也是真的,疼痛也不会比其他人少几分。 第17章 把人送去梅园 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晚州城外。 秦烟年一直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就怕路上沈知也出事。 此时正斜靠在软枕上闭目休息,就听丫鬟春兰惊讶道:“大公子似乎在说话。” 秦烟年蓦然睁眼,凑近一听,却又没听到什么。 “你说什么?”她见对方嘴唇干涩起皮,遂问道:“是不是想喝水?” 正要起身吩咐丫鬟准备水,却被人伸手紧紧拽住衣角。她疑惑着低头,就看见沈知也的双唇动了动,便再次小心翼翼靠近,果然听见那人费力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烟年慌了片刻,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亲人,你是我的大表哥,我怎么能见死不救。而且,我还喜欢你,自然不想你受伤。” 话音一落,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又说蠢话了,最后一句纯粹是画蛇添足! 秦烟年见沈知也脸色微变,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想到书中那些女人的下场,浑身发凉,战战兢兢找补道:“大表哥,你疼吗?放心,很快就要到了,你不会出事的。” 沈知也一顿,随即缓缓闭上眼睛,躲开秦烟年有些过于炙热的眼神。活了十九年,他一时无法习惯有人对他这么殷切。况且这人明明自己也受了伤,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真是个傻子。 ………… “表姑娘,到了。” 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马车稳稳停在沈家大门前。 门房一见是自家的马车,立刻上前。棉夏从马车上跳下,急道:“快去备好步辇,姑娘和大公子受伤了。” “好,好,小的这就去。”门房本已转身要离去,却突然意识到棉夏刚刚说了什么,最后紧急停下脚步,疑惑道:“你刚才说的是大公子?他不是应该在归云寺吗?” 棉夏还未说话,就听马车之上传来怒斥之声,“大公子姓沈,这是沈家,他受伤了难道连自己家也不能回?还不快滚!” 门房当然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这可是沈家的小祖宗,连忙一叠声应下,惊慌失措地进去叫人。 步辇很快就抬了出来,秦烟年被丫鬟搀扶着慢慢靠坐上去。沈知也却是不能动弹,只能由两个护卫将其抬上去。 等围着的众人看清他的伤,都是抽气声一片。 “走吧,把大公子先抬回偏院。”棉夏吩咐道。 哪知秦烟年却阻止道:“不,把大表哥送去梅园。” 那偏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常年失修,阴冷潮湿。偏院偏院,虽占了一个院字,但偏字才是重点。 沈知也如今这般模样,怎么能回到那种地方。 “姑娘,这恐怕不合规矩。”棉夏蹙眉,满脸不赞成。 今日她在马车上,亲耳听到自家姑娘毫不避讳地说喜欢大公子,已经觉得不妥,万不敢再让姑娘做出这种损害自己清誉的事。 况且冬至的事刚过去不久,府里本来就谣言颇多。 秦烟年本就疼得厉害,不愿再多言,只是抿紧嘴唇冷冷道:“我说,把人送去梅园。” 棉夏听出她的不悦,心里一颤,惊慌道:“是奴婢多嘴。”然后急忙招呼下人将两人抬回梅园。 ………… 梅园里厢房众多,但秦烟年却吩咐下人将沈知也安顿在她房间隔壁。 她又何尝不知这么做会引人非议,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让人议论两句也就不算大事了。 再过半月就是新年,原身就是在年后不久死在了偷偷回晚州城的路上,而紧接着就是男主的身世曝光,男主回京。 若她不抓紧时间和男主建立感情,等男主回京,她便再无机会。 男主回京半年后,沈家就灭了。 时间太短,她没办法和沈家做切割。她要在男主离开沈家时,跟着一起走。所以现在只是共住一个小院,又不是同睡一张床,有何大不了。 秦烟年趴在床上,任由丫鬟帮她把衣裳褪下,柔软的被子盖在腰际上方,露出那条恐怖的鞭痕。 “姑娘,府医到了。” 棉夏连忙放下帐子,等收拾妥当才回道:“让他进来。” 春兰等人领着府医进门,朝着床上的秦烟年行礼。 秦烟年淡淡道:“麻烦大夫了。” “老夫这就为表姑娘诊脉。”府医弯着腰上前,在床前坐下,将药箱里的脉枕取出放在床沿。 秦烟年从帐子里伸出自己的手,棉夏便将其轻轻放在脉枕上。 府医又立刻在那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上搭了一层丝帕,随后才开始为秦烟年诊脉。 一时之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待到府医探完脉,又问了秦烟年几个问题,秦烟年也一一回答。 府医便道:“表姑娘这是陈疾,再加上在寺里受了风寒才会咳疾加重。至于背上所受鞭伤,老夫不方便查看,但从脉象上看,并没有内伤。” “我一会儿开几贴药,煎服即可。另外,外用的伤药我也一并找人送来,表姑娘放心,绝不会留下印记。” 秦烟年随意应了一声,便又问道:“我大表哥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过?” 府医微顿,又急忙回道:“老夫已经派了小徒过去帮大公子清理伤口,这就过去为他诊治。” 秦烟年:“务必用最好的药,若是差些什么,你尽管开口,我这里没有的,就去库房找。” “是,老夫这就去。” 秦烟年松了口气,嘱咐棉夏将人带过去,她却是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 睡梦中,她也觉得不踏实,一会儿梦见自己在医院躺着不能动弹,一会儿梦见自己的尸体被野狗撕扯。 好不容易醒过来,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姑娘。” 耳边传来丫鬟的声音,接着就有人替她掀起帐子。 秦烟年看向已经穿好的衣裳,知道这是有人在她昏睡期间帮她换好的,背上的伤也已处理妥当,虽然还是有痛感,但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重。 应该是她当时穿得厚实,还披着狐裘,帮她泄了大半的力道,不然凭着沈时安那一鞭子,原身这身体非去半条命不可。 见她有起身的想法,丫鬟连忙将她扶住,道:“府医说姑娘最好卧床休息。” “不用了,扶我去隔壁看看。” 也不知男主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18章 沈家这水够深 秦烟年看这丫鬟有些眼生,想了半天才记起,这是原身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秋月。 看到人她也没有多想,只当今日轮到她值夜。况且棉夏她们跟着她奔波一日也该好好休息一晚了。 “现在什么时辰?” “回姑娘,快子时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 推开隔壁厢房的房门,房间里烧着炭盆,外面天寒地冻,房里温度却很高。 秦烟年让丫鬟在外间守着,自己小心翼翼往里走。 沈知也安安静静歪着头趴在床上,因为背部受伤严重,下人们并没有给他穿衣服,被子也只盖到腰际。 不过好在屋子里炭火足,并不会让他受冻。 “你这新伤叠旧伤的……得亏是你,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 秦烟年伸出手指在伤口上方轻轻描摹,“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我若反抗,你该当如何?”沈知也兀地睁眼,声音如沙砾一般嘶哑。 “你……”秦烟年往后退了一步,“你吓……咳咳,你若反抗我当然支持你啊。” 沈知也嗤笑一声,静静看着她。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双眼睛却水润勾人,秦烟年一直盯着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只可惜这美到让人窒息的绝色容颜,吐出的话却如魔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我若要反抗,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秦烟年被他的话吓得呆住,好半天才哆嗦着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慌乱着逃走,全然未注意到男人骤然握紧的双手,以及一瞬间的落寞。 呵,这便是喜欢吗? ………… 翌日,秦烟年捏着鼻子喝下丫鬟端上来的汤药。 穿过来才没多久,她便觉得自己像被泡在了药罐子里。 “对了,棉夏呢?” 秦烟年一边问一边接过秋月递过来的蜜饯,准备放进嘴里压一压汤药的苦。 秋月小心看她一眼,见她脸色平静,才缓缓说道:“棉夏和春兰昨日被老夫人关进了柴房。” “为什么?”秦烟年目光一冷。 秋月答道:“昨日姑娘休息时,老夫人曾来看过。老夫人说棉夏她们照顾主子不周,理应受罚。” 打伤她的明明是沈时安,为什么却要让她的丫鬟受罚? “你现在去把人领出来……咳咳,快!”秦烟年急了,想到上次秋月和冬雪二人被关柴房,最后出来已是伤痕累累。 其实若是平常人,身边人被带走受罚,其他人早就告诉主子了。但原身以前脾气差,也从不会为自己的丫鬟求情,所以昨日棉夏二人被带走,她身边竟无一人想过要告诉她。 秋月见她神色着急,很是惊讶,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出去救人。 一炷香后,两个丫鬟被带回,好在除了有些狼狈,并未有伤。 只是跟着二人一起回来的还有沈老夫人和她那位舅母云氏。 ………… 沈老夫人坐在床前,轻轻握住秦烟年的手,柔声问道:“身上的伤可疼得厉害?” 秦烟年摇摇头,沈老夫人只是看着她便红了眼眶,“尔尔,你自六岁起就来到我身边,我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你二表哥这次下此重手,就算不是故意,我也绝不轻饶。” 在一旁坐着的云氏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却又听老夫人话锋一转,道:“你平日里就算要那天上的星星,外祖母也给你想办法摘下来。但你又何苦去招惹那么一个不祥之人。” 秦烟年来沈家时,沈知也早已被送去归云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身以前从未过问过,书中也只提到是有高人为他批命,说其是天煞孤星,以后会祸及全家。 虽然这话结合全文来看不算错,但她知道当初所谓的高人是云氏找的。 想了想,秦烟年委婉问道:“外祖母,为什么大家都说大表哥是不祥之人啊?” 能管理沈家这么大家业,沈老夫人绝不会是普通人,不可能真因别人一句话就如此厌弃自己的亲孙子。 沈老夫人皱眉,虽不高兴,但她向来宠溺秦烟年,还是说道:“……当年你外祖父就是因他而死。”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秦烟年一惊,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早已过世的沈家老爷子。 “母亲,都是媳妇的错,为沈家生了这么一个冤孽。早知这般,当初就不该生下他。”云氏此时也面露哀伤,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秦烟年见状,心里冷笑一声,暗道,他也不是你生的啊。 谁知云氏又继续说道:“知也这孩子,哎……尔尔,你说你怎么就把他带下山了。” 秦烟年却没有看她,转而扑到沈老夫人怀里,柔声道:“外祖母,您从小教导我,为人要善良,要心怀苍生。尔尔以前不懂事,不明白外祖母的苦心,但现在我知道了。” “昨日在归云寺,两位都是我的兄长,他们之间的事按道理是轮不到我管的。可是,照昨日二表哥那种打法,我若不拦,那可就要出人命了。” 云氏脸色扭曲,沉声道:“怎么会出人命?你别信口雌黄。”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舅母去隔壁一看便知,大表哥身上的伤又不会作假。昨日要不是我及时将人带下山,二表哥恐怕就要背上草菅人命的恶名了。” “你……那你现在让他住在梅园也是不知廉耻!” “我们是不是清白,舅母可是一清二楚。若是从沈家传出去一点风言风语,那也只怪舅母持家不严。” 云氏心头一凛,不知秦烟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都别吵了。”沈老夫人凝眉叱道,随即又拍拍秦烟年的手,“我们尔尔也是心善,但是沈知也不能再住在梅园,我允他在偏院把伤养好,再送他回归云寺。” 说着又看向云氏,“至于时安,禁足一月,每晚到祠堂跪两个时辰。” “可是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母亲,安儿他……” 云氏还想求情,在被老夫人瞪了一眼之后,也只得应下。 秦烟年见状咬了咬嘴唇,沈家这水够深,可她却不想当死鱼,那就逼不得要搅和一番了。 第19章 变数 当天老夫人和云氏离开后,秦烟年便吩咐棉夏带着人去收拾偏院。 秦烟年喝了口热茶,说道:“棉夏,你待会儿派人多去取点上好的银丝炭,大表哥搬过去之前,务必先把那屋子的炭盆烧起来。” “是,姑娘放心,奴婢会处理好的。” 秦烟年点点头,又突然问道:“这梅园里可有在沈家多年的老人,最好是能信得过的。” 原身那点记忆她快翻遍了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棉夏想了片刻答道:“有,梅园里有个梁嬷嬷,她是夫人未出阁时的贴身丫鬟,后来嫁给了府里的一个管事。自从姑娘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梅园管事。” 原来是原身母亲的贴身丫鬟,那的确值得信任。 秦烟年疑惑:“可我这几日怎么都没见过她?” 棉夏道:“梁嬷嬷家有喜事,姑娘给她放了几日假。算算日子,她也该回来了。” 原来如此。 秦烟年放下心来,又嘱咐棉夏等梁嬷嬷回来就马上带人来见自己,她有事要问。 棉夏也一一应下。 ………… 月桂园。 云氏手中绞着一方帕子在房里来回踱步,她今日从梅园回来后,左思右想都觉得秦烟年那丫头话中有话。 “夫人,刘嬷嬷回来了。”这时丫鬟进屋禀告。 云氏立刻沉声道:“快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刘嬷嬷便掀帘进屋,匆匆行礼,正要开口,却见云氏冲她使了个眼色。 刘嬷嬷立刻闭上嘴。 云氏:“你们先下去吧。” “是。” 直到屋子里的下人全部退出去,云氏才慌忙问道:“怎么样?” 刘嬷嬷摇了摇头,“奴婢这次根本就没见到冬雪那丫头。当初她明明被表姑娘发落出去,奴婢亲眼看见一辆板车就这么推出后巷。可奴婢今日去她家附近打听,却说这丫头根本没被送回去。” 云氏蹙眉,“那她可是死了?” “奴婢不知,不过那二十大板下去,按理说是活不了了。莫非……” 刘嬷嬷小心凑近,说:“莫非,这表姑娘当初是直接把人拉去乱葬岗了?” 云氏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再派人去打听,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觉得秦烟年这几日和以前似乎不一样了。” 刘嬷嬷殷勤道:“夫人放心,这事儿出不了岔子。” 云氏扶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另外,给府里的府医提个醒,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奴婢这就去。” ………… 秦烟年这两日乖乖躺在床上养身,背上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只微微有些发痒。 棉夏刚刚替她涂过药,她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药人。 “姑娘,奴婢听说今日二公子去老夫人那里了,说是腿都瘸了。” 春兰将一碗乳鸽炖参汤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 相处久了,秦烟年也发现这些丫鬟里,棉夏更稳重,春兰却是更活泼些。至于秋月,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冬至的事,现在很少到她跟前。 秦烟年懒洋洋地喝了口汤,说:“这才跪几日啊,而且每日就两个时辰,说不得还会偷懒,现在也敢装瘸去外祖母跟前诉苦。我还嫌这处罚太轻了。” 想到沈时安,就记起自己现在和他还有婚约在身。虽然那日已经跟沈老夫人提过,婚事作罢,但恐怕老夫人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秦烟年看了眼窗外,今日倒是难得是个好天气。 “乳鸽炖参汤还有多的吗?” “姑娘还想喝吗?厨房里炖了不少,奴婢这就去端。” 秦烟年伸手拦住春兰,说:“不是我喝,我要去偏院看大表哥,正好给他送去。” 春兰明显愣住,不过还是很快应下,转身出去。 棉夏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家姑娘,却见她已经起身去拿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串佛珠。 她记得那是大公子之前戴在手上的。 ………… 沈家偏院。 沈知也斜坐在床头,墨一样的长发被身后之人小心翼翼放到胸前,然后那人又缓缓替他脱下衣服。 卫书眉头紧锁,看着沈知也背上交错狰狞的伤口,忧心忡忡,道:“公子,您上次的伤都还未好,现在又伤得如此重,实在是太过伤身。这次您必须好好修养,若沈家人再敢动手,我就直接灭了沈家满门。反正我是流寇出身,官府也拿不住我。” 沈知也双眸微垂并未说话,只手指间轻轻捻动着一颗药丸。 这药丸乃是一颗假死药。 据海晏大师说,这是他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有人相赠,不过他拿着也是无用便将它转赠给了沈知也。 而现在沈知也既然打算离开晚州城,自然要摆脱沈家大公子的身份,所以一早就想好假死脱身的办法。那日,沈时安前来泄愤,他便打算将计就计,如果不是秦烟年突然闯出来,他已经吞下这药。 按计划,他假死后,卫书会替他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 甚至连报官都已设计好。 沈时安将会以虐杀亲兄长的罪名被逮捕。 只可惜,出了秦烟年这个变数,破坏了他精心布下的局。 冰凉的药膏慢慢涂抹在伤口上,这药也不是沈家拿的,而是晏海大师早年云游得的方子所配,对各种外伤都有奇效。 但药效越好,对伤口的刺激也越重。 当初卫书被沈知也救回就曾用过此药,他一个皮糙肉厚的汉子都疼得龇牙咧嘴,差点哭爹喊娘。 可眼前这位沈家大公子却面不改色,即使疼得厉害,也只是皱皱眉头。 “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那位表姑娘也不知要干什么,我总觉得她怪怪的。” 沈知也淡淡道:“我也好奇她想做什么。不过卫书,我改主意了,我要沈家。” 卫书一愣,问:“公子的意思是沈家的家产?” “对,沈家家财万贯,对我以后要做的事是一大助力。” 突然,二人同时朝大门方向看去。然后卫书飞身一跃跳出窗外。 下一秒,门口传来敲门声。 秦烟年手里提着食盒推开一条门缝,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冲着沈知也傻笑,“大表哥,是我啊。” 沈知也勾唇,这人似乎已经忘掉那晚自己说要杀她的话了。 第20章 路子似乎走对了 秦烟年小心看了沈知也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大大方方推开房门往里走。 “大表哥,我给你送乳鸽炖参汤过来了。”她将食盒放到桌面,然后小心翼翼从里面端出参汤,哪知食盒底部有炭火,参汤仍然热气腾腾。 可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从未做过这种事,所以当汤溅出来那一瞬间,她就差点脱手把碗扔出去。好不容易将碗放下,汤已经洒了小半碗。 秦烟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看向沈知也,“放心,汤还在。” 沈知也有些烦躁,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能看清秦烟年手上被烫伤的红痕。 果然这人还是应该早点除去。 大师说得对,这世间唯有淫戒不能破。 “多谢表妹亲自给我送参汤,但这种小事下次还是让下人来做吧。况且,这两日府里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沈知也神色平静。 秦烟年静静看着他,实在有些弄不懂这人,明明那天晚上还说要杀了自己,简直是连演都不演,今天却又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不过她也不急,轻轻咳了两声,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慢慢走过去,然后站到人身前。 沈知也就这么坐在床上。 她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沈知也衣衫并未完全穿好,胸襟敞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应该是刚刚涂过药,有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和她用的伤药闻起来不一样。 秦烟年像是着迷般伸手探向他的胸口,沈知也一惊,慌忙抓住她的手,声音冷硬,“你想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帮你把衣服穿好。”秦烟年顿时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脑海里只有三个字疯狂跳动: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话音一落,两人看着彼此,屋子里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最后,是沈知也微微侧过脸颊,垂眸道:“表妹慎重,毕竟男女有别。” ……救命。 秦烟年已经麻木,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立的小弟人设恐怕要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她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只是太喜欢大表哥了。” 沈知也:“……” 过了半晌,秦烟年眼眶红红,“大表哥,你把我的手抓疼了。” 沈知也这才惊觉自己还握着她的手,皱着眉头将她放开,却发现她刚刚被烫伤的地方在白皙的手背上分外显眼。 从小被沈老夫人当眼珠子般护大的人,受不得一点委屈,现在竟然为了帮他端参汤被烫伤,真是荒谬得可笑。 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秦烟年躺在他身下,娇喘哭泣,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眼睛,执着又热烈。 罢了,随她吧。 喜欢谁,总归是她自己的事和他无关。 直到此时秦烟年才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男主已经慢慢接受自己喜欢他这个设定,看来路子似乎走对了。 所以也不能尽信书,书上说男主到死都是处男,可他现在就已经破了色戒。 她只需等男主完全把她当做自己人,不管是以什么身份。男主以后是摄政王,虽未登基为帝,但整个大宁王朝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老老实实跟着他,最后吃香的喝辣的,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表哥。” “什么?” 秦烟年将一直握在左手的锦袋递给他,“给,这是那日你丢下的东西。” 锦袋只是普通的姑娘家用的袋子,抽绳系得很紧,沈知也不由自主接过,手指一探便知其中装的是什么。 他将抽绳拉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果然是他的佛珠。 这佛珠跟了他快十年,若是普通人必定感情深厚,但他那日发现佛珠不见时,却没有任何不舍之情,一如当初那只小猫死掉。 秦烟年看他没有说话,就自顾自解释道:“这是那日你掉在马车中的,我替你收好了。” 沈知也嘴角微勾,“多谢表妹。” 秦烟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提到另一件事,“表哥,我要和沈时安退婚,想请你帮我写一份退婚书。我的字太丑。” 她和沈时安的婚约并未涉及到钱财,所以只需写一封退婚书给对方即可。 这两日她虽苦练书法,但实在无法见人,棉夏她们倒是识字,但也不会写,所以求到男主跟前。 万幸原身就是个草包,所以沈知也完全没有起疑。 不过他似乎还对另一事耿耿于怀,问道:“你果真要和他退婚?” 他虽然已经潜意识接受秦烟年喜欢他的说法,但这么多年,她为了沈时安做过多少事,沈家上下谁不知道。 秦烟年撇嘴道:“他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他那位云妹妹。” “哦,表妹的意思是若他喜欢你,你就不会退婚了。”沈知也语气平静,眼神却逐渐冰冷。 秦烟年心头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们既然互相都不喜欢彼此,自然没必要成亲。” 天啊,男主你别这样,你这阴晴不定的性格我是真的怕啊。 不过更让她为难的却是,接下来她要对付云氏。 男主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云氏就还是他的亲生母亲,虽然二人这么多年肯定没有多少母子情,但在拿不准男主现在对云氏的态度之前,她也不敢妄动。 这也是她一直没动云氏的原因。 但那句天煞孤星,祸及全家必须替男主摘掉。 原书中,她记得男主回到赵家后,也有人用这话攻击男主。 秦烟年正打算侧面试探一下,喉间却传来一阵痒意,她微微侧身,捂住嘴低低咳嗽。 哪知这一咳却久久停不下来。 沈知也抬头看向她,就见这人咳得满面通红,一双眼睛竟沾染了湿意。他虽然不在沈家居住,但也知道这位表妹自小体弱,离不了汤药。 但这时不知想到什么,在对方停下咳嗽后,突然说道:“伸手,我帮你把把脉。” “表哥还会医术吗?”秦烟年一边询问,一边乖乖伸出右手。 “略知一二。”沈知也没有多说,就着对方站立的姿势,探出指尖。 第21章 她竟然骗我 穿过来这么久,秦烟年第一次觉得时间漫长。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自己前世在医生办公室拿检查报告的时候。 也是一样的心慌。 放在角落里的炭盆突然砰地一声发出异响,是木炭燃烧的声音。 沈知也的手还搭在秦烟年的手腕上,细细探查着她的脉搏,却眉头紧蹙。 “我怎么了?”见沈知也面沉如水,秦烟年突然有些害怕。 原身这身体不会真有什么重大疾病吧。 沈知也将手放下,沉默半晌才说道:“沈家的府医是怎么说的?” “府医?”秦烟年回忆了一下最近几次府医给她看病的情形,说道:“只说我是老毛病,要好生将养。” “我是不是中毒了?”秦烟年叫了出来,她之前就怀疑过,原身身体差是因为中毒,毕竟以前看得那些宅斗小说里,下毒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你的脉象很怪。”沈知也动了动手上的佛珠,“我并不精通医术,这两日你再找其他大夫帮你看看。” 还好,没说她得了绝症,秦烟年默默松了口气。虽然沈知也说自己不擅医术,书里也没写他会这个技能,但他可是男主啊,他的话就是权威。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沈知也脸色不怎么好,秦烟年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也对,他是什么人,她凭什么听他的话。 秦烟年却疯狂点头,“知道,我这就去找其他大夫,事关我自己的身体,我肯定会谨慎对待。” 说罢,她便转身要往外走,然后又停下脚步,不好意思道:“大表哥,我的退婚书?” 沈知也浅笑道:“过几日等我身体好些,你再过来拿吧。” “行,那我走了。” “等等。”沈知也叫住她,“记住,不要找沈家的大夫。” 秦烟年没有多想,一口答道:“我知道的,我会去外面找。” 然后便转身走了,连桌上的食盒都未带走。 因而也就没看到沈知也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瞬间僵硬的脸。 “公子。” 在秦烟年离开后,卫书又从窗外跳进来。 “这个表姑娘也太放肆了,竟然想对公子动手动脚,还说什么喜欢公子,简直不知羞耻。”他刚刚躲在窗外,自然把屋里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沈知也在他心里就是神佛一般的存在,岂容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轻薄。 和他家公子相配的那必定是才学,容貌,家世都一顶一的女子。 “公子?”卫书这才发现气氛不对。 沈知也咬着牙,整张脸因盛怒而微微抽动,眼里阴云密布,周身的阴冷之气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晏海大师曾告诉过他,公子心理有问题,虽然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很平和,甚至无心无情,不受任何人事影响,但一旦他压不住心里的情绪,便会失控。 卫书跟在他身边一年也就见过一次,便是上次冬至从沈家回来,公子差点失控杀了他。 “公子,您怎么了?” 卫书想上前,却被他眼神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骗我!她竟敢骗我!”沈知也手一挥,手上的佛珠便飞了出去,啪一声掉到地上。 “公子,您冷静一点。是谁骗了您?秦烟年吗?我去杀了她!” 沈知也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神,伸手从头上拔下发簪,毫不犹豫往自己的手臂划去,鲜血像珠子般顺着手臂滑向掌心。 疼痛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公子!” 卫书上前手忙脚乱地替他处理伤口,“还好,伤口不深。” 沈知也没动,他双眼猩红,片刻后缓缓闭上眼睛,直到卫书替他包扎好,才再次睁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卫书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为何说她骗了你?” 他刚刚在屋外听了全程,除了觉得那秦烟年有些轻浮外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沈知也已经恢复平静,只是脸色还是难看,“你觉得沈家对秦烟年如何?” 卫书不假思索便回道:“很好,不然她也不会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格。” 他没见过秦烟年几次,但每次见面这个沈家表姑娘都会刷新他的认知。 沈知也又问:“秦烟年六岁到沈家,沈老夫人便待她如珠如宝。整个梅园比沈时安的院子还要奢华,什么金银玉器,珍稀物件儿,只要她想要,沈家便给,生来体弱,也是用人参鹿茸养着。那如果你是秦烟年,你对沈家是什么感情?” 卫书:“自然是无比亲近。” “可我刚才让她避开沈家的大夫,她却一口应下。按理说,她应该反驳我,质问我。 ”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她故意接近你? ” 沈知也没有回他,只是垂下眼眸,眼神冰冷。 果然,只需要考虑人的利用价值就好。所谓的喜欢只是谎言。 ………… 秦烟年刚从偏院离开就打了个喷嚏,背心发凉,四处张望一番又并未发现异常。 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只扶住丫鬟的手,加快步伐往梅园走。 刚进园子就看见棉夏候在院儿里,见了她急忙迎上来,说:“姑娘,梁嬷嬷回来了。” 秦烟年脚步一顿,吩咐道:“让她过来见我。” 不多时这位梁嬷嬷就来见她,只一见面就柔声道:“听说姑娘前两日被二公子误伤了身子,真是作孽。” 秦烟年笑着说道:“无妨,都已经快好了。嬷嬷,我想吃你做得酱黄瓜了。” 许是受原身影响,秦烟年一见到她就心下柔软,想到一些以前相处的细节,便脱口而出。 梁嬷嬷听得心疼,她家姑娘已经很久不曾和她亲近,所以忍不住道:“奴婢这就去做,姑娘晚些时候就能吃上。” 秦烟年连忙劝阻道:“嬷嬷,不急,我还有事想问你。” “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 “嬷嬷,我想知道,当初大表哥被送去归云寺,是不是和我外祖父的死有关?”秦烟年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 梁嬷嬷有些惊讶,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这些事本轮不到我们做下人的议论,但姑娘想知道,奴婢就把知道的说予你听吧。” “当年老爷去世确和大公子有关。” 第22章 春秋馆 原来沈知也小时候也是有人宠着的,特别是还未过世的沈老太爷更是非常喜欢他。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府里便开始流传,说天生重瞳的人命硬,刑克双亲及家人。 “等等。”秦烟年听到此处,不解道:“沈家怎会允许下人如此乱嚼舌根,还事关小主子,外祖父他们难道没有追查吗?” 她倒是能想到这肯定是云氏的手笔,她只是奇怪沈家这种大家族怎么会没有追究。 梁嬷嬷道:“怎么会没查,但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紧接着老爷便为救大公子被蛇咬伤,当时正值天寒地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蛇。” “蛇倒是无毒,伤口也不严重,可不知怎么回事,伤口就是无法愈合。老夫人急得整夜睡不着,整个晚州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后来还是夫人找到了一个云游到此的大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伤口没两日就愈合了。” 秦烟年又打断道:“是不是就是这个大师说大表哥是天煞孤星?” 梁嬷嬷点点头,面露哀伤,“真是冤孽啊。不过老爷不信,还将那大师赶了出去。哪知半月后,老爷之前受伤的地方却开始溃烂,没等沈家把那大师找回就突然过世了。” “自此后关于大公子命硬的流言越来越多,都说是他克死了自己的亲祖父。那段时间家里也怪事频出,夫人便提议把他送去归云寺。” “老夫人本有些犹豫,但后来二公子总是睡不踏实,每日哭闹,也就同意了。” 秦烟年紧紧咬住嘴唇,这些事儿太过蹊跷,不管是冬日里不该出现的蛇,还是突然传出的流言,亦或那个所谓的大师,都太巧了。 云氏为了把沈知也赶走,真是大费周章。 可现在想要拆穿十几年前的事,证据该怎么找。 也许可以从云氏身边的人着手,毕竟风过留痕,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让梁嬷嬷下去休息后,秦烟年随即便问一旁伺候的棉夏,“上次让你安置好冬雪,她现在怎么样?” 棉夏正色道:“回姑娘话,她一直住在城东,奴婢前两日才去看过她。” “把人照顾好。” “是,奴婢知道。”棉夏其实不懂姑娘为什么要养着冬雪,看姑娘那日的表现,冬雪很明显就与冬至那晚的事有关。可姑娘既不审问也不把人交给老夫人,不知在做何打算。 秦烟年揉揉眉心,又嘱咐道:“你出去帮我打听打听,晚州城有没有医术比较好的大夫。切记,不能和沈家扯上关系。” 棉夏垂眸,“是。” ………… 现在的大宁王朝已经进入衰败期,可谓内忧外患。特别是周边几个国家全都虎视眈眈,若不是朝廷还有两员猛将镇守边关,这王朝早已分崩离析。 但晚州城乃是大宁仅次于京城的商业中心,各方外族势力对此影响甚小,再加上除夕将至,所以也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在城区北面,有一条商业街区,卖艺的,摆摊的,算命的,连同各种酒肆商铺,热闹极了。 驾着马车拐过前面的街角,再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上一阵,就能看见一家名叫“春秋馆”的药铺。 “这药铺开了好几年,生意和沈家的百草堂不相上下。听闻他们掌柜的脾气古怪,每日看病问诊全凭心情,心情好了,街上的乞丐也看,心情若是不好,达官贵人他也不瞧。” 棉夏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过这人医术精湛,药材价格适中,童叟无欺,所以这里里外外的人都爱去找他。” 秦烟年懒洋洋靠在软枕上,挑开帘子看了眼街上,随意问道:“确定和沈家无关吗?” “确定。奴婢在府里打听过,这百草堂的掌柜之前还到老爷跟前抱怨过,说春秋馆抢了他们生意。” “那就行。”秦烟年这两日不知怎么回事,越发怕冷,而且男主表现也很怪,明明那日还好好的,这两日去看他,又一副欠他八百万的样子。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待她看完病一定要去亲自问清楚,可不能和这祖宗产生嫌隙。 这日“春秋馆”的伙计孟从早早就将店面打开,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们掌柜的最是见不得有脏污,若是有让他不如意的地方,那今日一整天谁都别想好过。 不过他们东家虽然脾气怪,需小心伺候,但只要办事认真,就会得到赏赐。 孟从正要进铺子,就见他们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跳下一个年轻姑娘,容貌清秀,穿着一身翠绿的袄子,面料一看就是好东西,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姑娘是来抓药吗?”孟从笑着迎了上去,这可是今日的第一个客人。 “有劳这位小哥,我今日是带我家主子过来找掌柜孙大夫问诊的。”姑娘笑脸盈盈,只是她话刚说完,孟从就面露难色。 他搓搓手,解释道:“那真是不巧了,我们掌柜的这几日都不问诊。你们若是想抓药,我们可以帮忙。不过,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们店里倒还有另一位大夫,医术也远近闻名。” 这姑娘正是下来询问的棉夏,听见伙计的话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先给对方道谢,然后再回到车上告诉秦烟年。 “姑娘,我们这是回去吗?” 秦烟年沉吟片刻,说:“不,他不是说还有其他大夫吗?既然来了,就让他试试吧。” “是,奴婢这就扶姑娘下车。” 孟从本以为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哪知片刻后就见那姑娘又跳下马车,吩咐车夫将车帘一卷,再从马车里小心翼翼扶着一女子下车。 那女子裹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边缘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没有一根杂色。头戴帷帽,手抱暖炉,看不清长什么样,但看身形柔弱婉约,定是个美人。 “这位小哥,我家姑娘想请店里的另一位大夫问诊,你前面带路吧。” 孟从连忙回神,“哦,好的,好的,两位里面请。” 第23章 你这病,无药可治 这“春秋馆”原来分为前后两处,前厅主要负责抓药,穿过一个院子,来到后堂才是问诊的地方。 秦烟年她们跟着伙计往里走,路过院子时发现有一人蜷缩在墙角,旁边有个学徒正端着一碗药围着对方转,满脸焦急。 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孟从解释道:“那人是我们掌柜前几日从山里带回来的,身受重伤,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救回来,结果这人却怎么也不肯吃药。” 秦烟年闷咳两声,随意道:“没准儿他是嫌药太苦了。” “谁知道啊,他也不说话。” 几人来到药铺后堂,孟从将她们引到右边的医案旁便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李大夫。” 秦烟年冲他点点头,然后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这地方简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暗想这药铺掌柜定然是个洁癖。 “姑娘,您坐下等吧。”棉夏扶着秦烟年坐下,却又有些担忧道:“这椅子凉,要不奴婢还是去马车上把皮裘拿来给您垫上。” 秦烟年笑着摇头,“棉夏,你太小心了,我又不是瓷娃娃,没这么娇贵。” 棉夏却不赞同,“可这椅子……”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之前的伙计。 想来这位就是药铺里的李大夫。 果然下一秒这人就坐到医案后,笑着问道:“就是你要问诊?” 秦烟年点点头。 对方示意她将手放到脉枕上,秦烟年也乖乖听话。 李大夫将手随意搭了上去,可是没过一会儿他本来还满面笑意的脸就沉了下来。 秦烟年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询问,这李大夫就丢开她的手冲着身后的伙计叫道:“快,快去叫掌柜的。” 完了,这是摇人了。 棉夏却一脸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回过头来,问道:“姑娘可是久咳不愈,常年体弱,平日里全靠各种补药养着。” “是,我家姑娘一向体弱,近日更是畏寒的厉害。”棉夏在一旁应道。 那李大夫却眉头皱得更深,“姑娘的脉象属实奇怪,我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不过我们药铺的掌柜医术精湛,也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症,他兴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又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打着呵欠,嘴里嘀咕着:“我都说了这几日我不问诊。” “孙老,您快来看看这姑娘。”这位李大夫可能已经习惯,也不管老者的抱怨,起身上前将他推坐到医案旁。 老人颇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手搭在了秦烟年一直未曾收回的手腕上。 果然这位孙老和李大夫一样,不过片刻便变了脸色,然后沉声道:“将你的面纱揭了。” 棉夏不喜,正要说话,秦烟年却拦住她,自己伸手将帷帽取下。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的确不适合遮面。 孙老细细打量秦烟年一番,见她脸色苍白,竟隐隐已有青色,手中的脉象更是奇怪,明明已是死脉,但不知为何却又被注入一股生机。只可惜这具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再多的生机也不够,迟早有被耗尽的一天。 “这位姑娘还是请回吧。”孙老收回探脉的手,沉声道:“你这病,无药可治。最多再活半年,回去准备后事吧。” 秦烟年眼睛突然睁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呵,大夫可是在说笑。” 身后的棉夏更是怒气冲冲,骂道:“你这人若是医术不精就大方承认,怎么可以咒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可是……” 说到后来竟然带了颤音。 你得的是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渐冻症。这种病迄今尚无特效药,只能通过治疗延缓症状,提高患者生活质量。 你这病无药可治,最多再活半年,回去准备后事吧。 这两段话不停在秦烟年脑海里来回闪现,让她像针扎一般难受,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剧烈喘息。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棉夏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扑过来帮她顺气。 “快,给她倒杯水。”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不多时秦烟年手上已经多了一杯热水,她哆哆嗦嗦一口饮尽,直到那暖意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才渐渐缓和过来。 她喘着粗气咳了两声,一只手死死握住医案一角,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要冷静,直到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问道:“听闻孙老有华佗在世之称,仁心仁术,还望您能救我一命。至于酬金,您只管提,金银珠宝还是古玩玉器,我都可以给您找来。” 哪知这孙老却冷笑一声,“老夫一生治病救人只凭心情,可担不起这句仁心仁术,至于什么华佗在世,更是无稽之谈。你走吧。” “那您可否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也好让我死个明白。”秦烟年追问。 孙老沉默,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牢牢盯着秦烟年,半晌才道:“毒入肺腑,已无解。你现在是不是每日都需用药,一旦停药身子就会受不住。” 秦烟年点点头,“对。每次病症消失,我都以为是病要好了,结果只要停药,不出两日就会加重。” 孙老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吃得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既已说到此处,我便再给你一个建议,你回去停药,虽然会很痛苦,但或许还可以撑个两年。” 秦烟年喃喃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谢谢孙老提醒。” 说罢就借着棉夏的力道起身,缓缓往屋外走去。 小伙计孟从有些懵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那姑娘就这么扶着丫鬟的手,走得很慢,每走一步似乎都花了相当大的力气。她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是个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秦烟年其实还是没怎么明白怎么自己又要死了。 棉夏扶着她穿过院子,她又看到了那个不肯吃药的人。 突然之间,她就挥开棉夏的手,慢慢走过去,然后蹲到那人跟前,问道:“你为什么不吃药呢?” 她本以为对方不会理她,没想到这人却说道:“因为我想死。” 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他晚上想吃一碗小面。 第24章 你刚刚的承诺还算数吗 秦烟年愣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世上果真无奇不有。我拼了命想活着,你却想死。”她说罢便挨着这人靠坐在墙角。 见棉夏满脸担心,她连忙摆手示意无妨。 秦烟年屈膝,双手抱住膝盖,歪头看向旁边这人。这才发现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且长得极为好看,也就比沈知也差一点。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想死吗?”青年忽然抬头问她。 “这有什么好问的。”秦烟年想了想,“你这年龄如果放在我们那里,闹自杀无非就是生活压力太大,和家人发生争执,哦,还有可能是失恋了。” 她放开思绪,胡乱说着,也不怕对方听不懂。 “当然我见过最奇葩的自杀理由是为了让别人后悔。”她转头看向青年,“就是那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对啊,可笑吧。”秦烟年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青年略带嘲讽道:“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见过街上的残疾人吗?不对,还有很多人是一出生就听不见,看不见,也走不了。而你追求的死亡就是这些的集合体。人死了,你就看不见蓝天,闻不到花香,吃不了好吃的,然后被人埋进土里。你的身体会慢慢腐烂,蛆虫也会在你身体里蠕动,然后一点点啃掉你的血肉。” “啧啧,还会有一股恶臭味儿。” “当然到最后,这个世界就和你没有关系了。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吧,那你死后,不出半年,就再也没人会记得你。” 青年一直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很怕死。” “对,我怕死。”秦烟年没有否认。 她撑住墙壁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我走了,后会无期。” 这算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来当了回知心姐姐,可能是因为不忍吧,不忍心有人这么糟践生命。 本来一直蜷缩着的青年却跟着起身,平静道:“今日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烟年转头看向他,立刻明白过来,问:“你不打算死了?” “对。他们既然希望我死,那我偏要活着,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停顿片刻后,又道:“这个人情可以换我一个承诺。日后,你若有事相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义不容辞。” 秦烟年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应该用不上。” 她都快死了,这种承诺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对了,我叫秦烟年。怎么也算相识一场,交个朋友吧。” “风青,我的名字。” “什么?”秦烟年夸张地揉了揉自己耳朵,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风青。”这个叫风青的青年微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吹风的风,青草的青。” 他是风青,他竟然是风青!沈知也的军师,以后跟着他征战天下的人。 难怪这人会说什么把天下搅个天翻地覆,他的确有这个能耐。 秦烟年激动地脸颊泛红,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你刚刚的承诺还算数吗?日后我秦烟年若是有事相求,你必全力以赴?” 风青一愣,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还是认真应下,“自然算数。” 秦烟年放下心来,傻笑着放开他的手。 若说沈知也是阴险狡诈,漠视生命,无心无情之人,那这风青便是清风霁月的君子。 完全的两个极端,但他偏偏认沈知也为主。 后期若不是有风青相劝,估计这大宁王朝都已不复存在。 今日能得他一个承诺,没准儿以后会有大用。 ………… 回程途中,秦烟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炉,神色恹恹。 棉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棉夏。”秦烟年突然冷声道:“今日你在春秋馆的所见所闻万不可让第二个人知道。” 棉夏慌乱地点点头,“奴婢知道。” 回到梅园后,秦烟年便打发了下人,自己一人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 听今日那大夫所言,原身中毒已深,可原身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是沈家精挑细选的,又有何人能害她? 这沈家除了男主竟然还有其他人想要原身的命! 她刚开始听到自己中毒的时候,怀疑是云氏所为,毕竟她刚为了自己儿子给她下药。 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 毕竟按照孙大夫所言,她要是不停药,已经没几个月好活,那云氏又何必多此一举,下药毁她清白。总不会单纯为了陷害男主吧。 原书中说她给男主用药,仅仅是为了让沈老夫人更加厌弃男主,毕竟秦烟年可是沈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岂容他糟蹋。 可若不是云氏,这沈家还有谁要害她,且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活。 迷迷糊糊睡过去,中途听见有人进来又出去,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来人。”她好热,头也痛得厉害。 秦烟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嘴唇干裂,叫出的声音也小得可怜。 “姑娘。” 本来正闭着眼在脚踏上打瞌睡的春兰,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姑娘您怎么样?” “我要喝水。” 秦烟年气若游丝。 “好,奴婢这就去。” 随后秦烟年便就着春兰的手一连喝了两大杯水,才感觉舒爽些。 “我是不是发烧了?” “对,不过府医已经来看过,说是姑娘白日出门染了风寒,棉夏姐姐现在正在药房给您熬药。” 风寒? 呵,又是风寒。 两人正说着话,棉夏已经端着汤药进屋。秦烟年不想让春兰起疑,便找了理由将人打发走,然后吩咐棉夏把药倒掉。 棉夏却劝道:“姑娘,不吃药怎么行?您现在发着烧,万一有个好歹……而且,那孙大夫说的话又怎么能全信,我们还是应该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一定会替您做主的。” 此时,秦烟年看向棉夏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这丫鬟真的可信? 这沈家她还能信谁? 第25章 你就这么信我 秦烟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已经隐去多得情绪,说:“把药端过来吧。” “是。”棉夏面露欣喜,先服侍秦烟年起身,再一勺一勺把药喂了。 “姑娘肚子饿吗?小厨房还温着粥。”棉夏喋喋不休,秦烟年没什么精神,随意应付了两句。 “老夫人今日派人过来看过好几次,姑娘都昏睡着。” 秦烟年揉揉眉心,“棉夏,你去回禀老夫人,就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染了风寒。让她老人家别来看我,以免过了病气。另外,这两日我谁也不想见,若是有人来,你就替我拦下。” “是。” 棉夏只得应下,悄悄退了出去。 秦烟年只觉浑身滚烫,呼出得气也是热的。药刚刚才喝下,见效不会这么快。 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没问清楚。 ………… 秦烟年这一病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所以当她再一次跨出房门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站在门口,抱臂揉搓了两下,望着院子里新挂的大红灯笼,才惊觉快到除夕了。 她轻咳两声,向一旁伸出手,丫鬟立刻扶了过来,“走吧,去偏院。” 既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还是先和男主打好关系。 前几日沈知也忽然对她冷下来,也不知过了这几日有没有好一些。 ………… 书案前,沈知也将抄好的一页佛经放到一边,提笔接着往下写。 在归云寺多年,各种经文他都背得滚瓜烂熟,闲来无事也会自己临摹。 秦烟年似乎已经有几日不曾来过了。 那日替她诊脉,便已发现她身体有问题,是死脉。 但自己不好出手,才会提醒她让她避开沈家,出去找大夫。 哪知……她却骗了自己。 罢了,现如今倒是免了他自己动手。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道有些甜软的声音。 “大表哥,我来看你了。” 沈知也闭了闭眼,笔尖垂在半空,一滴墨终于掉了下来,毁了他半日的功夫。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将笔搁下,连头也没回,淡淡说道:“表妹还是应少来偏院,毕竟男女有别。” 秦烟年一顿,收住快要靠过去的脚,想到自己中了毒,就快死了,男主还在这里跟她提什么男女有别,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划过脸庞。 沈知也正觉得奇怪,今日这人怎么这么安静,一转身就被人抱了满怀。 “呜呜……大表哥,我要死了。我……有人要害我,他们给我下毒……” “我不知道是谁,到底是谁要杀我。” “大……大夫说我现在吃得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 秦烟年哭得伤心欲绝,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眼泪很快浸湿沈知也胸前的衣襟。 男人愣住,双手紧紧放在身下握住,又跟那日这人扑到他身前护住他一样,鼻腔里全是药香和熏香。 秦烟年还在哭,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死死抠住他的背脊,哭得浑身发颤。 凭他的本事要将人甩开简直轻而易举,但他却抬不起手。 “呜呜,还有我那丫鬟,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了。” “沈知也,整个沈家我已不知该相信谁。” 沈知也抿了下唇,声音有些干涩,低低问道:“那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可没有丝毫犹豫,她又带着泣音道:“因为在这世上我只相信你。” 嘶,几乎是同一瞬间,沈知也的指尖陷入掌心,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红痕。 “你说,这世上你只相信我?” 秦烟年轻声应了一声,便慢慢将他放开。 沈知也还稳稳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身前的女人。可能因为刚刚哭过,秦烟年的双肩还在微微颤抖,秀眉紧蹙,本就苍白的脸颊现在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刚刚说谁要害你?”他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秦烟年吸了吸鼻子,“我前几日按表哥所说,找了一个和沈家没有关系的医馆问诊,他们的大夫告诉我,我毒入肺腑,活不了了。” 听到这话,沈知也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你之前为什么不相信沈家?” 秦烟年一僵,很快明白男主之前误会她什么了。 她始终把原身和自己当做两个人,考虑问题很少从原身出发,所以当日男主建议她不要找沈家的大夫时,她居然从头到尾没有质疑过他。 她以为的信任,对男主来说恰恰是欺骗。 “因为我的舅母设计害我,现在沈家是她执掌中馈,府医恐怕早就是她的人了。”秦烟年快速给自己找到了缘由,“她,我们那晚……” 沈知也愣住,问:“你知道冬至那晚是云氏所为?” “对。我抓到了给我下药的人,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是她告诉我的。” “而且,经过那晚后,我有些事也记不清了。”秦烟年趁此机会把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当然除了她是穿书过来这件事。 屋子里一时变得非常安静。 沈知也神色捉摸不透,低声问道:“你真的这么相信我?”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 秦烟年明白这是大佬对她的考验,必须认真对待,所以异常坚定道:“是,除了你我谁也不相信。” 沈知也听后笑着看向别处,片刻后又转回头,冷冷道:“秦烟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日后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秦烟年可能会害怕,但她此时却觉得犹如仙乐,这是不是说明男主有办法救她一命。 上一世,她有段时间不知是毒鸡汤吃太多,还是真的到了叛逆期,非要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美其名曰要当新世纪的独立女性,绝不靠家里的关系。 秦辞暮没有反对,任她折腾。 不到一个月她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秦辞暮心疼到不行。后来,那人问她,有没有听过独立男性? 她摇摇头。 秦辞暮告诉她,人不用给自己的性别设限,有资源不用是傻子。 而现在男主就是她的资源,是她的金手指。 第26章 忘忧醉 当天空露白的时候,整个世界开始苏醒。 沈家的下人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打扫屋子,装扮院子,伺候主子,大家各司其责,井井有条。 而梅园现在却很安静。 秦烟年身体不好,最近又因为风寒,咳疾加重,昨天晚上大半的时间都在咳嗽,直到早上才堪堪睡着。 下人们怕惊扰她,做事都是蹑手蹑脚。 而这静谧终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莲心打破。 “莲心姐姐,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棉夏连忙迎了过去,两人寻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是老夫人让我过来问问表姑娘身子如何,马上就是除夕了,这病还是不好带到新年。” 棉夏面露担忧,摇摇头,“咳疾一直不见好。” 莲心也跟着皱眉,“府医的药有按时吃吗?” 棉夏点点头,“有,我亲眼看着姑娘喝的。明明以前药效不错,但这次却一直不见好。” “我知道了。”莲心若有所思,“我会告诉老夫人的。你好生照顾好表姑娘。” “是。”棉夏看着就要离开的莲心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事?” “没有。”她最终还是没把春秋馆的事说出来,最后只是道:“只是想起姑娘说她今日要去煮雨轩喝茶。” 莲心没怎么放在心上,“表姑娘若想去你照顾好便是。” “嗯,我知道的。” 秦烟年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她昨日便吩咐下人,今日要外出。 所以用过早饭,吃过药便坐上马车赶往北市。 煮雨轩,是晚州城内一家非常出名的茶楼,除了可以喝茶,还可以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马车刚刚停稳,茶楼的小二便迎了上来。他常年接待客人,只看一眼就认出这是沈家的马车。 秦烟年穿着大红的斗篷,轻纱遮面,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这位姑娘里面请。”小二满脸堆笑。 “帮我们姑娘开间上房,要方便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春兰仰着头,有几分傲慢。 “这是自然。”小二弯着腰在前面带路,“我们二楼正好有间雅室还空着,正对楼下的台子,既隐蔽又方便,最适合姑娘这种贵人。” 见秦烟年点头,春兰才说道:“那好,就要你说的那间雅室。” 接着,几人便跟随小二上了二楼,果真如他所说房间位置极好。 等茶和点心端上来,春兰将一锭碎银递给小二,“我家姑娘喜静,你就不用伺候了,有事我们自会叫你。” 小二的嘴立刻咧到耳根,“得嘞,待会儿有事您尽管吩咐。” 等人退出去,秦烟年便取下面纱,说:“你们也坐下吃点点心吧。” “谢姑娘。” 春兰和另一个丫鬟对视一眼,笑着应下,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坐下。 “这点心真不错,听说是这煮雨轩的招牌。”春兰捡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棉夏姐姐真是没口福,临出门了却肚子不舒服。” 秦烟年笑笑,说:“既然喜欢就多吃些。” 两个丫鬟果真吃得欢喜,也就无人注意她们的姑娘从头到尾都未曾动口。 秦烟年心里着急,担心沈知也的计划能不能成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咚两声。 她偷偷回头,发现春兰二人已经晕了过去。 这时,房门也被人推开,她心下一紧,连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左脸有道刀疤的男人站在门口,语气生硬地对自己说道:“公子让我来带你去春秋馆。” 那道疤痕实在是太过醒目,秦烟年虽未见过他,却也能根据书中的内容,猜到他的身份。 “你就是卫书?” 男人冲她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道:“嗯。快走吧,药的时效有限,最多两个时辰她们就会醒过来。” 秦烟年眨眨眼,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男主身边的重要亲信。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秦烟年便一路跟着他下楼。 卫书应该是提前打点过,他们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两人从茶楼的后门出来,上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接着便一路朝春秋馆而去。 好在两家店都在北市街,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停下了。 这次仍然是上次那个伙计带着他们进后堂,不知道沈知也做了什么,药铺今日直接挂了休息的牌子。 “表哥。”一进后堂,秦烟年便发现沈知也正在和那位孙大夫下棋。 卫书过去叫了声公子,便安静站到他身后。 “孙老棋艺精湛,河清不是您的对手。”沈知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奁,认输道。 孙同真哈哈大笑,“你小子就不用逗我了,我自己的棋艺我还是知道的。” 秦烟年这才明白,原来这二人竟然认识。 孙同真看了一眼秦烟年,又转头对沈知也道:“原来这女子竟然就是沈家那位表姑娘。你不是一向和沈家人关系不好吗,怎么突然管起这闲事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秦烟年,皱眉道:“我若没记错,这位表姑娘可不是良善之辈。连你师父每次提起她都咬牙切齿,我还为此笑他佛心不够坚定。” 秦烟年站在一旁头皮发麻,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心里狂叫,这可不兴继续说啊。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改善自己在男主心中的形象。 好在沈知也只是微微一笑,“表妹以前年龄小,不懂事,现在已经改了。” 秦烟年松了口气。 又听沈知也道:“我听表妹说孙老前几日替她诊脉,情况不好。” 孙同真也没同他打哈哈,而是直言道:“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你既然求上门,我也就不隐瞒了。” “河清,你的医术是你师父亲自教的,你若替这姑娘诊过脉就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毒自娘胎里就有了,后来再加上早产,自然体弱。不过如果仅仅如此,也好办,人参鹿茸皆可吊命,凭沈家的家财,她要想平安到老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现在染上了忘忧醉,而且时间已经不短,我猜没有十年也有八年。这药成瘾,她的身体早被拖垮了。” 第27章 她不是我母亲 秦烟年从未听过什么忘忧醉,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可那句这药成瘾却让她脸色大变,双脚发软。如果不是沈知也及时拉住她的手腕,她恐怕已经摔倒了。 前世作为一个自小在华国长大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药物成瘾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她染上了毒瘾。 沈知也能很明显察觉到手掌下握住的人在颤抖,有些不解地抬头看过去,这人明明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怎么现在还如此害怕。 在他眼中,现在的秦烟年脆弱的有点可怜,眼眶发红,可里面含着的不是泪,而是让人心惊的绝望。 “沈知也,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这么死。”秦烟年反手死死抓住他,一句话说得哆哆嗦嗦,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知也眼神暗了暗,手很轻易就将人拉过来,平静道:“你不会死。” 然后又像开恩般补了一句,“你别怕,我会救你。” 此后他也没有放开秦烟年的手,就这么握着,转头对孙同真道:“孙老,我对这忘忧醉了解不多,还望您详细说明一下。” 孙同真一直把他当半个徒儿看待,现在见他铁了心要救人,也不隐瞒,直言道:“秦姑娘染上忘忧醉的时间虽久,但所用药量不大,而且也不是每日服用,所以想强行戒掉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就如同我上次告诉她的一样,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我不怕!”秦烟年听到此处,挣开沈知也的手,往孙同真面前走了两步,急道:“上次孙老跟我说要停药,我便已经打算不喝了。只是最近一直咳嗽,府医开了药,身边有人看着,我不敢打草惊蛇……但每次喝完药,我都趁她们不注意吐了出来。” “只是催吐不并一定能全部吐出,所以可能还是吃下一些。”说到后面她便有些哽咽。 太他妈糟心了! 这破书谁爱穿谁穿,她招谁惹谁了啊! “你愿意戒就行,我一会儿给你开张方子……”说完又改口,“罢了,药方子你拿着也不方便。” 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秦烟年,嘱咐道:“这里面的清风玉露丸,你拿回去每日一粒,不出三日你那咳疾便会好转。此后就莫要再吃那忘忧醉了。” “至于其他,等你戒掉忘忧醉再说吧。况且,以后若有清河为你开方调理身子,只要好生将养,再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秦烟年握着白色小瓷瓶,弯腰给孙同真深深鞠了一躬,“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孙同真摆摆手,“你要谢就谢你身后之人,若不是看在河清的面子上,我是不愿沾染此事的。” 太过麻烦,毕竟后期的调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根据病人的情况随时调整,他可没这闲功夫。 秦烟年转身看向沈知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明明之前张口就能来,现在反而词穷了。 “记住你说得话就行。”沈知也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只是随手捻了捻棋奁里的棋子,说得漫不经心。 “好。” 秦烟年郑重应下。 随后,沈知也又陪孙同真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孙同真送他们几人出去时又路过中间的院子,秦烟年看见那个熟悉的墙角,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 按书中情节,沈知也和风青相遇是到京城以后,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剧情提前? 那她就可以作为风青的引荐人,这样以后没准儿男主也会高看她一眼,觉得她慧眼识珠。 简直是妙啊。 “孙老,风青呢?”秦烟年往前追了两步,赶上前面的孙同真和沈知也。 “风青?”孙同真疑惑。 “对啊,就是那日蹲在那里要死要活的那个年轻人。”秦烟年伸手往旁边一指,激动道:“长得很好看。” 沈知也目光一黯,没有说话。 孙同真则明白过来她在说谁,气鼓鼓道:“走了。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就留下一封信,说他要去京城。” “原来那小子叫风青,倒是个好名字。” “啊,这就走了啊。”秦烟年万分失落。那看来这人和男主还是只会在京城相遇。 ………… 从春秋馆出来后,秦烟年便爬上之前那辆马车,只是没想到沈知也也跟着她上了马车。 “表哥要跟我一起去茶楼吗?” 沈知也一边吩咐卫书驾车,一边随意应道:“待会儿卫书会送我回沈家。” 秦烟年乖乖点头,没有问沈知也是怎么从沈家出来的这种蠢问题,他要想走,沈家应该没人能发现。 而且她也突然想到,没准儿卫书这段时间也是住在沈家偏院的。 “你有想过沈家是谁要害你吗?” “什么?”秦烟年收回思绪才反应过来沈知也刚刚问了什么,急忙道:“想过,可是没想明白。” 就像她哥说得一样,她只有小聪明,在男主这种多智近妖的人身边还是不要随意卖弄。 所以她把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全都告诉对方了,包括她之前对云氏的怀疑。 只是说到这个的时候,她还是很小心,怕沈知也觉得自己在诋毁他的母亲。 “不算太笨。”听她说完,沈知也嘴角微勾,“所以你觉得不是云氏要害你?” 秦烟年摇摇头,可当意识男主说了什么,又很快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叫你母亲云氏?” “她不是我母亲,我也不是沈家的人。” 咔嚓! 秦烟年觉得自己脑海里有根紧绷的绳突然断掉,“你,你,你……” 她一连你了好几次也没办法把话说出来。 我屮艸芔茻,男主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他…… 不,不对,他应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第28章 你有没有怀疑过沈老夫人 沈知也略一挑眉,问她,“你知道此事?” 秦烟年差点被口水呛到,捂着嘴转向一边咳嗽几声,思绪转了几转才说:“我不知道……”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大表哥……你怎么会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想故意挑拨你和舅母之间的关系?” 她是万万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了的,不然沈知也问她如何得知,她根本编不出来,就算临时编出几句,恐怕也会漏洞百出。 所以咬死不能认。 沈知也只是浅浅看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话。 马车里一时很安静,就在秦烟年快被这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时,男人终于又说话了。 “是无意间听沈时安说的。” 秦烟年暗想,原来沈时安已经知道了啊,那他之前对男主做得种种也算有了理由。 只是不知这事是云氏自己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听来的。 沈知也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述说的过程很平静,把他从沈时安那儿听到的话原封不动都告诉了秦烟年。 不过,也让秦烟年确定,男主果然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那对农家夫妇的儿子。 也对,整个沈家,除了看过原书的她,没人知道这人本应是天之骄子,在京城里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人。 如今却被人嫌弃,受尽折磨。 其实沈知也流落到沈家真的很狗血。 当年将军夫人回家省亲,路遇劫匪,被迫逃到一农户家中。身怀六甲的将军夫人动了胎气,在这户人家家里生下男主。 巧合的是这家的妇人也在同一时候生下一个女儿。 而云氏当时嫁入沈家多年,一直无所出,便想出了假孕的方法,然后事先在外偷偷找好了孕妇。 找的便是这妇人。 因为之前云氏派去的嬷嬷曾向妇人一家承诺,生下儿子,十两黄金,若是女儿则是白银百两。 这对夫妻在见到两个孩子后,便起了歹念,趁将军夫人产后虚弱,将两个孩子交换。 等将军府找来时,男主已经被送去沈家,而这两人哪里还敢说实话,只能将错就错,任由将军府把自己的女儿抱了回去。 “你有没有怀疑过沈老夫人?” 沈知也左手微微转动,戴在手腕上的佛珠若隐若现。 秦烟年还在感叹男主的离奇身世,慢了半拍才听明白他刚刚在说什么。 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她仰头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沈家真正要我死的是我的外祖母,沈老夫人?” “这不可能。”秦烟年慌了,立刻反驳道:“外祖母待我如珠如宝,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我生病她比谁都着急,怎么可能下毒害我?”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心里的愤怒,恐慌,不安,到底是来自她自己还是受了原身影响。 毕竟她穿过来后,对她最好之人,就是这沈老夫人。 沈知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很冷静地分析道:“孙老说你染上忘忧醉已经有很长时间,而那个时间可能刚好是你从京城来沈家的时候。” “从你到沈家开始,你在沈家老夫人跟前住了整整七年,之后才搬到梅园。在这七年里,你的衣食住行全是沈老夫人一手过问,无人可以插手。” “而沈家最有可能害你的云氏,也是这两年你和沈时安订婚后,才对你各种不满。” “但我的药一直是府医开的,上次冬至下药的事我便知道,这府医是云氏的人。” 沈知也:“据我所知沈家的府医在几年前曾换过人。”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卫书在外说道:“公子,煮雨轩到了。” 沈知也伸出右手挑开帘子看了眼车外,然后又看看已经傻在原地的秦烟年,叹了口气,说:“先让卫书送你上楼,你那叫棉夏的丫鬟我想也是老夫人的人。” “你先听孙老的话,每日按时吃药,要是撑不住就来偏院找我。” “其他的,你别怕。” 秦烟年默默点头,“好,我知道了。” 随后便跟着卫书从后门进入茶楼,春兰她们还在房里睡着。 她查看了自己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故意弄出声响,惊醒两个丫鬟,然后随意扯了几句,将事情糊弄过去。 若是跟过来的是棉夏,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 腊月二十九,除夕夜的前一日。天气不错,太阳早早穿过云层,斑驳的光影在院子里跳跃。 可秦烟年从起床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吃过孙老给的清风玉露丸后,咳疾果然好了很多,也便停了府医的药,不知是否因此有了戒断反应。 不过也多亏这是古代,这些成瘾的药物还远远达不到现代的纯度,不然她根本没有活路。 棉夏端来一碗鱼肉粥,秦烟年拿着勺子勉强吃了几口,便见春兰从屋外进来,满脸喜气,“姑娘,老爷回来了。老夫人让您中午过去一起吃个饭。” “舅舅回来了?”秦烟年放下碗。沈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原身的舅舅沈观每年年末都会去各地巡视一番。所以这还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见这个舅舅。 “对,已经进了院子。”春兰笑着回道。 “好,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吃完那碗粥,棉夏劝她到院子里透透气。 院儿里的下人们都在忙碌,可能因为临近除夕,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看见秦烟年出来也纷纷行礼避让。 秦烟年让棉夏扶着到廊下坐着,她将头靠在红色的柱子上,眼神落在远处的梅花上,茫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棉夏暗暗有些担心,她总觉得姑娘这段时间变了很多,但是真要她说出来,又不知该如何说。 难道真如那个大夫所说,姑娘中毒已深,可老夫人明明…… 她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开口。她的命是姑娘救回来的,但老夫人也对她恩重如山,她不相信老夫人会害姑娘。 那药姑娘吃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有问题,而且每次吃过药之后,姑娘的病就好了。 “棉夏。”忽然,秦烟年出声叫她。 “奴婢在。”棉夏稳住心神,连忙应道。 “扶我去偏院。”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心慌的厉害。 第29章 沈知也,我难受 月桂园。 云氏从佛堂出来,手里拧着一块帕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老爷这是又去了那贱妇那儿?” 刘嬷嬷:“罗姨娘一早便去门口等着了,听说穿得花枝招展,老爷一见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云氏冷笑一声,“惯是那狐媚样儿,也不怕别人笑话。后来呢?” 刘嬷嬷又道:“说是跟着老爷直接去了老夫人那儿,陪着说了好会儿话,这会儿两人已经回了风荷苑。” 眼见着云氏脸色越来越难看,刘嬷嬷又宽慰道:“那罗姨娘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三公子还不是个庶子,那本事也离我们二公子可是差远了。听说前几日又被陈夫子罚了。” 果然她话一说完,云氏脸色便缓了过来,“那沈延如何能和我家安儿比,自小就是个笨的,哪日能不被夫子骂才是怪事。” 她顿了顿又说:“既然老爷回来了,那就把偏院那人给我看好,别让他跑到老爷跟前去。等这年一过就赶紧把人送回寺里,他一直住在府里,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夫人放心,奴婢昨日就派人盯着了。” 云氏这才赞赏地看她一眼,然后缓缓进了内室。 ………… 秦烟年抬头看了一下天,光线有些晃眼。 偏院快到了。 棉夏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提醒她小心。 “姑娘,还是奴婢扶着您吧。”棉夏又一次回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姑娘脚步有些踉跄。 秦烟年闭了闭眼,忍下心里的不适,勉强道:“不用,快走吧,晌午还要去外祖母那儿用膳。” “是。” 棉夏也不敢再劝,她能明显感觉到姑娘近日似乎对她不满。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姑娘本就喜怒无常。 刚往前走了两步,秦烟年便发现自己的手在无意识颤抖,她连忙把双手握紧,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要命,是戒断反应。 好不容易到了偏院,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把棉夏支走,也顾不得会不会让棉夏起疑。 她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想吐,好难受…… 秦烟年拖着脚一步步往沈知也门口挪,一段不长的距离,等她到时已经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哐!她整个人砸向房门。 房门被人打开,沈知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沈知也……”秦烟年快哭了,往前一倒,扑进男人怀里。 沈知也一把接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秦烟年的头快炸了,不,不是头,可能是心,不不,也有可能是身体。她抬头看向他,脸上全是汗,眼角通红,小声哭泣道:“沈知也,我难受……” 沈知也发现这人每次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就会叫自己全名,他抬手帮她拨开额间汗湿的头发,“你先告诉我,你哪儿难受?” “不知道,好像哪里都难受。是忘忧醉的戒断反应吗?” 沈知也薄唇抿紧,将人拦腰抱起,快速进了屋子。 刚把人放到床上,秦烟年便握紧拳头,准备一头撞向床柱。好痛,她的头好痛。 沈知也眼疾手快用力拽住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白皙的掌心已经掐出深红的印记。 此时一直躲在后面树上的卫书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公子,她怎么了?” 沈知也语速飞快,吩咐道:“你去准备点热水,待会儿有用。” 偏院里没有厨房,其他人又慢待沈知也,要用热水必须去伙房取。但这可难不住卫书,他看了一眼秦烟年,点点头,出门跑了。 秦烟年还在拼命挣扎,明明是个病弱的女子,此时力气却大得惊人。 沈知也绷紧下巴,将人用力抓住,不让她弄伤自己。 忘忧醉,忘忧醉,那日听孙老说完后,他便查了资料,知道人在犯瘾时会控制不住自己,但只要撑过第一次,后面便容易了。 “沈知也,表哥……我,我,我这次只吃一点点可以吗?就一点点。”秦烟年浑身哆嗦,心里像猫抓一般难受。 原身此前用药规律,所以从未出现过问题,但她最近用药频繁,一旦断掉便开始发作。 “沈知也,一点点,一点点可以吗?”她靠在沈知也怀里,不停蠕动,“我们慢慢戒啊,慢慢戒。” “不行!”沈知也声音冷淡,又带着安抚,“乖,很快就好了。” “不要!我不要!”秦烟年一瞬间情绪爆发,疯狂挣扎,“我快死了!沈知也,我知道你就想让我死,对不对?呜呜,沈知也你就是没有心的人!” 沈知也瞳孔一缩,不过最终还是没将人放开,一直紧紧抱着人。 不知过了多久,秦烟年终于安静下来,她将头埋在沈知也胸口,发出一道很轻微的抽泣声。 沈知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没事了。” ………… 月桂园。 “夫人。”刘嬷嬷急匆匆从屋外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云氏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眉头轻蹙。 刘嬷嬷凑过来小声道:“丁财回来说,看见表姑娘进了大公子的院儿里,直到现在还没出来。不仅如此,她还特意支走了她的贴身丫鬟棉夏。” “果真?”云氏双眼一亮,“可有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刘嬷嬷摇摇头,“丁财不敢靠太近,但他从墙角处看了眼,两人都没在院子里,但那偏院儿就那么点地方,不在院子里,那不就在房里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些什么勾当。没准儿上次两人就勾搭在一起了,难怪上次表姑娘非要把大公子接回来。” 她一脸已经抓奸在床的表情,“我看啊,根本就是为了方便私会。夫人不若此次去抓个现行,正好当着老爷和老夫人的面,这样也免得以后怪罪到夫人身上。” 云氏听后嘴角露出诡笑,然后吩咐道:“准备点吃食,我们去偏院。大公子回来这么久,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未去看望过他,被外面人知道岂不是落人话柄。”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刘嬷嬷抿嘴一笑,急忙下去吩咐人准备。 第30章 退婚书 沈知也替秦烟年把过脉,确定人已经平稳下来,才将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安神药,休息一下我送你回梅园。” “嗯。”秦烟年乖乖把药吞了,神情萎靡地仰面躺在床上,呼吸艰难,两眼空洞无神。 沈知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公子,热水打回来了。” 卫书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的榻几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便退了出去。 沈知也搅了帕子递给秦烟年,帕子上的热气蔓延到她脸颊处,她缓缓转过头,又机械地接过帕子,按到自己脸上。 沈知也垂眸,半晌才拿回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秦烟年便呆呆看着他,然后道:“沈知也,我发现你这人其实挺好的。” 沈知也勾唇,“所以表妹以前觉得我是坏人,觉得我就是想要你死?” 秦烟年:“……” “天地良心,我没有!”秦烟年吓得差点从床上坐起,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见沈知也取下手腕的佛珠,慢条斯理地一颗颗往前送,盘珠子的声音明明不大,但落在她耳中却犹如催命般恐怖。 这人逆光而坐,秦烟年看不清他的脸,只恍惚觉得他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 她舔了舔唇,准备继续为自己开脱两句,就听见沈知也凉凉道:“表妹,你既然说喜欢我,那就只能喜欢我。懂吗?” 秦烟年摇摇头又立马点点头,咽了口唾沫,“……懂。” 其实她不懂沈知也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觉得太过荒谬。 秦烟年思虑再三还是撑着床板慢慢起身,试探道:“要是我以后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沈知也只是淡淡道:“哦,那便如你所言,杀了你。” “这不公平!”秦烟年炸了,“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要我喜欢你一辈子?” 况且谈恋爱都可以分手,结婚还可以离婚,怎么到他这儿只是表个白就要被套牢一辈子了。 还有没有天理? 她是想走个捷径在男主身边有一席之地,可是前提是她能平安撤退,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男主身边。 男主以后就是个疯子。 沈知也握住佛珠,垂首道:“我不喜欢你,但我可以护你周全,给你想要的其他任何东西。” “还有这种好事?”秦烟年疑惑,随后又叫出声:“你不会要我帮你杀人越货吧?我不行的,我晕血。” 沈知也瞥她一眼,冷淡道:“不会。” 秦烟年眼珠子一转,凑了过去,“那你也不能动不动就说要杀我。” “好。”沈知也眯着眼睛看向她,沉声应道。 “那行!”她大手一挥,“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只要不危及我的生命,我都答应你。” 沈知也盯着人看,直到把人看得发毛才不紧不慢道:“我并未正式出家,以后自然会成家立业,身边需要一个女人,将来做事也会更方便。” 秦烟年彻底傻了,按书中男主不近女色来看,这是要和她当合约夫妻? 她很想大喊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以后身边就算没人,在外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 可对方像是已经没了说话的兴致,理了理衣摆便想起身,秦烟年却像脑子短路一般,拉住男人的衣襟,亲了过去。 嘴唇微凉,落在了对方唇角。 两人一时靠得极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公子,有人……”卫书惊讶地看向两人,反应过来后,伸手指着秦烟年骂道:“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竟然敢轻薄公子!” 秦烟年脸色绯红,立刻丢开沈知也,扭头看向另一边。心里却暗想,在书中这卫书明明是个缄默稳重之人,怎么实际却这般多话。 沈知也怀里一空,看向卫书,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卫书这才恍然道:“公子,那云氏带着人过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暂避。” 卫书应下,又听见一句,“以后进门先敲门。” 卫书一愣,然后苦兮兮转身离开。 而此时秦烟年也准备从床上起身,“那我也走,要是被她撞上就不好了。” “你走不了了。” 果然,下一秒,院子里便已传来人声。 “大公子,夫人来看你了。”接着伴随着刘嬷嬷的说话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然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哎呀,表姑娘你怎么在大公子床上啊,这……”刘嬷嬷大声叫了出来,仿佛恨不得让全世界听见。随后又悄悄和云氏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激动。 秦烟年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早就准备好过来抓奸了。 她刚刚戒断反应,闹了那么一通,现在头发散了,衣服也乱了,人还在沈知也床上,任谁看见都会多想。 “尔尔,你和知也……你们……真是冤孽啊!”云氏此时也拍着大腿,一副痛心疾首样。 秦烟年深吸了口气,慢慢从床上下来,道:“舅母误会了,我只是之前突然发病,头痛不已,表哥才让我上床休息片刻。” 云氏自然并不理会,继续自顾自道:“那你的丫鬟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跟一个男人独处一室,还睡到人床上。” “我……” 秦烟年还想再说,却被沈知也打断,“母亲,表妹今日是来找我拿退婚书的。” “退婚书,什么退婚书?”云氏眼珠一转,像是意识到什么。 “自然是我和二表哥的退婚书。”秦烟年冷笑一声,“我上次便已告诉外祖母要和二表哥退婚,可能外祖母一时忘记告诉舅母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尔尔怎么要和安儿退婚。” 突然,屋外传来一道男声,秦烟年循声望过去,就见一群人正往里走。打头的是沈老夫人和一个身穿青灰色狐裘的中年男人,一旁还跟着满脸得意的沈时安。 这中年男子正是原身的舅舅,沈观。 原来是这沈时安去月桂园见云氏时,正巧见着云氏带人急匆匆出门。他拉住其中一个下人吓唬一番,略一思索就想清楚其中的关窍。 转头便到沈老夫人和他爹面前一顿添油加醋。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第31章 以后恐怕也要瘸了 “老爷。”云氏快步迎了上去,然后又冲着一旁的沈老夫人叫了声母亲。 沈时安悄悄靠近她身边,冲她眨眨眼,她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忍不住伸手暗地里拧了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儿子一下,见他龇牙咧嘴又急忙拉到自己身后。 沈观见秦烟年一身狼藉,沉声道:“尔尔,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在梅园里待着,好端端的来偏院干什么?还有退婚书又是怎么回事?” 沈家作为晚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沈观在外做事说一不二,回到家里自然也是威严十足。 秦烟年往前走了几步,说:“回舅舅话,尔尔之前央求大表哥替我写了退婚书,今日是特意过来拿的。” “如今,既然长辈们都在,那我就直说了。我和二表哥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我与他婚嫁自由,互不相干。” 沈观脸色铁青,“这婚事岂是你说退就退的!婚姻乃是大事,岂能儿戏。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了?” 他本不同意这桩婚事,是沈母一再央求再加上对早已过世的妹妹的怜惜,才同意的。现在又怎么可能任由秦烟年胡闹。 秦烟年没想到自己想退婚遇到的最大阻碍竟然是原身的舅舅,愣了一瞬后,便继续说道:“舅舅,二表哥和云离姐姐才是情投意合,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您又何必非得让我们在一起呢?” 沈时安本来好好在一旁看戏,却听秦烟年竟然要把退婚的理由甩到自己身上,顿时就不干了。 谁不知道他父亲平日里就不喜欢他和云妹妹太亲近,这秦烟年就是故意的! 而且今日明明是过来抓她和大哥的,怎么一句退婚书就把事引到自己身上了。 “父亲,”他甩开云氏拉住他的手,急道:“明明是她自己和大哥不清不楚,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污蔑我和云妹妹。父亲之前不在家,不知道情况,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冬至秦烟年还衣衫不整的昏睡在大哥床上。没准儿两人早就搅和在一起了。” 这时,云氏也开始添油加醋,“是啊老爷,你不知道刚刚我们进来时,尔尔还在知也床上,一群下人都看见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沈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若说这云氏之前只是单纯想着儿子和秦烟年解除婚约,那么最近这段时间秦烟年的所做所为却是直接惹怒她。 要是能趁机毁了秦烟年的名声,把她彻底赶出沈家才好。 云氏悄悄看了一眼秦烟年,知道她性子急躁,往日里若是听见有人这么说她,定然会闹翻了天。现在只管等着看戏便好。 沈观冷眼看向秦烟年,他一向看重沈家的名声,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秦烟年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舅舅,我和大表哥清清白白,反倒是舅母突然带着人一拥而入,连敲门这种礼节都忘了。” 云氏用帕子捂住嘴角呵呵一笑,说:“尔尔这话说得。我若是知道你在房里……那我也不会就这么闯进来啊。” “那您倒是说说,大表哥回沈家这么长时间您一次也没来看过,怎么今日就突然带着人上门了。” 沈知也在沈家身份尴尬,云氏不来见他才是正常的,倒是现在突然上门反而显得可疑。 果然众人都一起看向云氏。云氏眼神闪躲,“尔尔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我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来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秦烟年嘴角含笑。 “好了。”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沈老夫人突然说道:“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要强求。” “年后就让人到官府把手续办了。” “母亲……” 沈老夫人略一抬手打断自己的儿子,“这事儿我这老太婆就做主了。明日就是除夕,家里不可生乱。” 沈观最终只得无奈应下。 听见这个结果,云氏母子自然高兴,一左一右哄着老夫人说话,然后往屋外走去。 有丫鬟过来搀扶秦烟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知也,见他始终安静站在一旁。这人从头到尾就只说了先前那一句话,而且这些人,不管是沈观还是沈老夫人竟然全程都未曾看他一眼。 心骤然一痛。 秦烟年丢开丫鬟的手,几步走到沈知也跟前,说:“沈知也,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你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片刻后,偏院彻底安静下来。 卫书从房顶落下,站到沈知也身边,说:“这表姑娘可真有意思,公子哪里需要她来帮忙。” “让你办得事怎么样?”沈知也声音冷淡,没有任何表情。 “已经办妥了。” “那便加最后一把火吧。”沈知也动了动手腕,“也该让他把钱吐出来了。” “那二公子那边?” “一切照旧。” ………… 次日一早,今年的最后一日,沈家二公子沈时安被人发现鲜血淋漓躺在凤仙楼头牌的床上。 被人抬回沈家时,就只剩一口气。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早已被人用马鞭抽得稀烂,最惨还是那双腿的膝盖骨也被人敲碎。 秦烟年得知消息时,神思恍惚,差点踢到桌角。 这剧情绝对非书中所有。 她端过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茶水润过有些干燥的喉咙,也让她有了力气询问。 “家里怎么样?” 棉夏又替她倒了杯茶,回道:“老夫人和老爷全都去二公子那边守着了,就是夫人情况不好,说是已经晕过去好几次。” 秦烟年揉揉眉心,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男主找人做的。 只是他就不怕惹火上身吗?毕竟现在他还在晚州城,还在沈家。 “姑娘要过去看看吗?”棉夏小声问道。 秦烟年手中把玩着茶盏,沉吟片刻才道:“晚些时候吧,现在过去舅母不一定想看到我。对了,大夫怎么说?二表哥的伤势。” “人到现在还没醒。”棉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那腿,听府医说就算治好了,以后恐怕也要瘸了。” 瘸了?那云氏可能要疯。 这时春兰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姑娘,老爷那边来人,让姑娘马上去前厅。” 第32章 嬷嬷,你要害死我吗 丫鬟们全都看向秦烟年,谁都知道现在过去肯定是为了二公子的事,可这事跟姑娘有何关系? “姑娘……”春兰瑟缩着站在原地,轻声唤了一句。 秦烟年抬手,让棉夏将她扶起身,“走吧。” “姑娘,这事儿透着蹊跷,叫您过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秦烟年倒是不在意,任由丫鬟将披风给自己披上,裹得严严实实。 “放心,总不会只叫我去的。” 果不其然,她们刚刚接近前厅,便听到云氏的声音。 “老爷,你要替安儿做主啊!呜呜,就是这孽畜害了安儿!我要他血债血偿!” 秦烟年吓了一跳,急忙进屋,果真见沈知也直挺挺跪在屋子中央。 沈知也,你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了吧? 啧,秦烟年一阵心堵,但还是冲过去拦在他身前,直接质问道:“刚刚舅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血债血偿?二表哥明明是自己跑去青楼寻花问柳,不知道得罪了谁,才会被人打了。关大表哥何事?” 云氏往日里精致的妆容早已不见,此时整个人宛若疯妇,在听见秦烟年的话后,顺手将手边的一个茶盏扔了过来。幸而力气不够,茶盏堪堪落在秦烟年脚边,瓷片和茶叶掉了满地。 众人吓了一跳,棉夏急忙去看碎片有没有伤到秦烟年,好在并未受伤。 “舅母这是恼羞成怒?”秦烟年挥开棉夏,冷笑一声,“二表哥受伤你不去报官,反而在家里对着自己另一个儿子喊打喊杀,真是荒谬。” “他不是……”云氏差点说漏嘴,反应过来后又转向沈观,哭诉道:“老爷,大师曾说过这孽畜就是天煞孤星,若不是他最近一直住在家里,我们安儿又如何会招此大难。” “老爷,呜呜,大夫说安儿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可怜的安儿啊……” 沈观本被二人的争执闹得头疼,但听到云氏的哭诉也心里一痛。 他并不喜欢这云氏,自然对她生得两个孩子也没什么感情。但不管怎么说沈时安始终是沈家的嫡次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给一个交代。 “我已派人报官,绝不会让……”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管事的在外高声禀告,“老爷,有人要找夫人。” 云氏一怔,转过脸去,发现来人竟是她之前一直派人暗中寻找的冬雪。 冬雪一进屋子就扑到云氏脚边,抱着她的腿哭喊道:“夫人,您救救我!” 沈观没认出来人,面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往屋里领?” 管事的立刻解释道:“这人以前乃是表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前些日子犯了点错,被表姑娘发落出去。但不知今日怎么回事,一直在大门外哭闹,说是有事要见夫人,我们追赶几次都无果。” “本来今日府里就因为二公子一事……我怕围观的人太多,便将人先带了进来。” 而这现场除了云氏,最震惊之人当属秦烟年,毕竟冬雪是她让棉夏安置的。 转头看向棉夏,棉夏急忙冲她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这便和沈知也脱不了关系了。 安置冬雪一事她只告诉过沈知也。可他现在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当日留下冬雪也不过是灵光一闪,觉得以后可能有用。但她其实并没想好怎么办,总不至于真让冬雪出来指证云氏给她下药吧。 这样很有可能会牵扯出沈知也,那沈知也还不把她皮剥了。 而此时云氏正大叫着让下人把冬雪拉开,嘴里骂骂咧咧,“滚去找你自己的主子,你来找我干什么!” “夫人,奴婢真的什么也不求,只求您把我弟弟放了吧。我已经帮您害了表姑娘,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云氏有一瞬间的慌乱,“你别诬陷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害表姑娘了。” “夫人,冬至那晚可是您让奴婢给表姑娘下的药啊,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当时您说只要我乖乖照做,就把我弟弟放了。可……呜呜,可直到现在,奴婢一家也没见着我弟弟……您再不把我弟弟放了,我家里就要打死我了。” 说罢又跪爬到沈观跟前,“老爷,您可要给奴婢做主。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药就是她给我的。” 沈观瞬间就变了脸色,立马屏退屋里的下人,并吩咐管事的去把刘嬷嬷带过来。 秦烟年这才发现,往日里一直跟在云氏身边的刘嬷嬷并不在这屋里。 不多时,管事的便将刘嬷嬷找来。 她一见屋里这阵势就扑通一声跪下,高喊道:“老爷,老夫人,奴婢有罪。” “刘嬷嬷!”云氏立刻斥责道:“莫要胡言乱语。” 沈观此时已是震怒,对着云氏吼道:“你让她说!” 然后又转头看向刘嬷嬷,“夫人有没有指使你,让你找人给尔尔下药?” 刘嬷嬷跪在地上哭喊着,“有。夫人曾让奴婢买通表姑娘身边的冬雪,让她给表姑娘下药。不仅如此,我们还给大公子也下了药,想毁了表姑娘的清白,逼老夫人给表姑娘和二公子退婚。” “她,她简直一派胡言。”云氏彻底慌了,从座位上起身扑到沈观身前,拉住他的衣摆辩解,“老爷,你听我说,这一定是有人收买了她们。” 然后双眼猩红瞪向秦烟年,“对,一定是她,是她陷害我的。” 秦烟年见状嗤笑一声,说道:“舅母的意思是我买通人说我自己被人下了药,我疯了吗,这么毁自己清白。” “你,你……”云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倒。 “奴,奴婢还有话要说……”哪知此时刘嬷嬷再次开口。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头重重磕下,然后一下又一下,咚咚咚,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嘴里却喃喃道:“奴婢有罪,奴婢十九年前还做过一件天大的错事。” 听见十九年前,秦烟年瞬间明白过来。云氏显然也知道刘嬷嬷打算说什么,不管不顾冲了过去,大喊道:“嬷嬷,你要害死我吗?” 第33章 沈家这个年注定犯了忌讳 “许管事,把夫人给我拉住。” 沈老夫人厉声吼道,这一下仿佛掏空她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到椅子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刘嬷嬷,你说。” 刘嬷嬷抬起头来,额角早就红肿出血,但她却毫无知觉,麻木道:“当年夫人一直不孕,害怕被老爷厌弃,便买通府医,假装自己有孕。而大公子就是她让我花了十两黄金从一农户家中买来的。” 她这话简直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整个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连拉住云氏的许管事都不知不觉卸掉了手上的力道,云氏便如一滩烂泥滑座到地上。 “你,你说什么?”沈老夫人一手撑着椅背踉跄着起身,而沈观也瘫坐在椅子上,艰难道:“刘嬷嬷,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刘嬷嬷还想再说什么,云氏已经尖叫着扑了上去,她狠狠抓扯着对方的头发,嘴里不停重复着,“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夫人,”刘嬷嬷痛哭流涕,叫嚷道:“都是报应啊,报应。所以我的锁儿才会让人斩了手臂,二公子才会被人打断腿。都是报应啊……” 听到刘嬷嬷的哭喊,云氏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然后又朝着沈观跪爬过去,抱住其大腿,叫道:“老爷,我没有,知也就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子啊。” 沈观颤颤巍巍,一脚将她踢开,近乎咆哮道:“你个疯妇,竟然敢做出如此混淆沈家血脉之事。我问你,那沈时安是不是也是你从别家抱回来的?” “不,不,老爷,安儿他确确实实是你的儿子。”云氏没想到沈观会如此怀疑,赶紧再次拉住他的腿,哭喊道:“安儿真的是你的儿子,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眼见着沈观神情冷漠,云氏竟然转头爬向刘嬷嬷,浑身哆嗦,“嬷嬷,你快告诉老爷,安儿的确是沈家的骨肉。” 刘嬷嬷额角的血从上往下流,显得异常可怖,但她却浑不在意,“老爷,夫人所说却为实情。当年,我们把大公子抱回来后不久,夫人便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随着二公子出生,夫人便开始厌弃大公子。” 一旦开口,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出来。 “为了把大公子赶走,夫人特意在府里散播大公子命硬的流言,后来又找来一个所谓的大师,给大公子批命。” 听到此处,沈老夫人再也忍不住,颤颤巍巍来到刘嬷嬷跟前,“老爷的死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观其实已经明白沈老夫人在问什么,但他实在无法接受。 可刘嬷嬷的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沈老夫人身子一软便要倒下,秦烟年见状急忙上前将人扶住,口中轻声唤了一句,“外祖母。” 她其实是不想过来的,自从沈知也告诉她偷偷喂她忘忧醉的人可能是老夫人后,她心里便起了疙瘩。 但可能是受原身的影响,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就先行动了。 罢了,扶这一把就当还了她这段时间的照顾之情。 沈老夫人转头看向她,双眼含泪,似乎一下子便没了那点精气神。 “毒妇啊,毒妇!”沈观却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一脚踹向云氏,“我们沈家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云家的?当年若不是我们沈家护着,你们云家如何还能在这晚州城有一席之地……” “许管事,拿棍子,我今日就要打死这毒妇!” 云氏被他刚刚那一脚踢到角落,撞到一旁的木几,上面的青花瓷器瓶啪一声掉到地上,碎片崩了满地。 有一两片飞溅到她脸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她呆呆看向眼前震怒的男人,他一手接过棍子,毫不犹豫便挥了下来。 啪啪啪,伴随着沉重的棍棒声,云氏在地上拼命翻滚哭喊,可她叫得越凶,沈观打得越狠。一时间,整个前厅全是棍棒声,哭喊声,求饶声。 秦烟年闭上眼睛仿佛都能看见云氏的惨状。有那么几次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骨骼被棍子敲断的声音。 但此时却无人敢上前阻拦,这可是谋害自己公公的大罪,更何况还有假孕买子一事。 等沈观气喘吁吁停下,云氏已经口吐鲜血,去了半条命。 他啪地一声丢掉手中的棍子,失魂一般挪到沈老夫人跟前,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母亲,我会派人把这毒妇送去山里的宅院囚禁,让她在那山里受尽折磨而死。”沈观流着泪,弯腰给沈老夫人重重磕了一个头,“恕儿子不孝,不能将她送去官府伏法。我们沈家丢不起这个人,沈家的晚辈们也不能让人指指点点。” 老夫人踉跄两步,紧紧抓住身旁的秦烟年,半晌才喃喃道:“冤孽啊……” 而秦烟年却直勾勾看着这个她应该叫舅舅的男人。 失望,太失望了。 虽然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更有甚者这对云氏更残酷,但她还是觉得荒谬不可理解。 她缓缓看向不远处一直跪着的沈知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刹那间,那人竟突然看了过来。秦烟年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相遇。 沈知也平静地看着她,他仍然不懂她为什么满眼悲伤。 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赢了还一脸想哭的模样? ………… 正月忌头,腊月忌尾,沈家这个年注定犯了忌讳。 除夕晚上,整个沈家安安静静。 白日前厅里发生了什么,下人们不清楚。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哭喊声,以及后来被连夜送走的夫人,全都在告诉他们,沈家变天了。 大年初一,外面白茫茫一片。 秦烟年吩咐下人准备了汤圆,然后去偏院见沈知也。 昨日之后,沈知也在沈家的地位更加尴尬。 虽然她不知道沈观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但从云氏一事看来,多半会将错就错。他可能还会在心底庆幸,这么多年没有在沈知也身上浪费太多的心力。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再过两个月,将军府的人便会找上门。 第34章 试探 “公子,那位表姑娘过来了。” 果然在卫书说完后没多久,秦烟年便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外面应该很冷,沈知也见她一进门就急着把东西放下,伸手到炭盆边烤火。 “你的丫鬟呢?” 秦烟年搓了搓手,回道:“你这儿不方便她们进来伺候,这么冷的天自然不好让她们一直等在外面,我便让她们回去了。” 沈知也目光微顿,有意思,他这位表妹似乎心性大变,在他印象里,对方可不是这么仁慈之人。 这边秦烟年却跺了跺脚,回头露出灿烂的笑,“表哥,新年快乐!” 沈知也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一旁的卫书却没听明白,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是真心不喜欢这位表姑娘。 秦烟年没注意到二人的表情,又说道:“我带了汤圆过来,表哥要吃吗?” 沈知也没说话,卫书便上前将食盒打开,替他盛了一碗汤圆。 汤圆还冒着热气,沈知也用勺子慢慢吃着,秦烟年这时却坐到他对面,好奇道:“表哥,昨天的事是你做的吗?” 汤圆有些太甜了,沈知也微微皱眉,口中却回道:“不是,是卫书。” 秦烟年心里腹诽,若不是有你的指示,卫书又怎么会这么做。 但面上还是乖乖问道:“沈时安一个月的禁足期还没过,而且除夕前夜,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去凤仙楼?” 沈知也放下手中的勺子,“要想骗他出门并不是难事。” 秦烟年还等着他继续解释,哪知这人就只有这么一句话,真是扫兴,想八卦一下都不行。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却是冬雪和刘嬷嬷。 “所以,她们二人你又用了什么办法?”她嘴角挂着乖巧的笑,将凳子往沈知也旁边挪了挪。 沈知也默默叹了口气,道:“卫书。” 卫书立刻冷冰冰解释:“那叫冬雪的女子,我不过喂了她一粒普通的药丸,恐吓两句便吓得什么都同意了。至于另一个嬷嬷,她儿子嗜赌,公子设计先让他连赢了好几日,最后他胆子变大,借高利赌了把大的,欠下一大笔赌债。” “追债的砍下他的双臂,昨儿一早丢到那嬷嬷床前,为了救她儿子,她自然也什么都愿意。” 果然是沈知也才能想出的计策。 见她突然安静,沈知也眸光冰冷,漫不经心道:“怎么,害怕了?” 秦烟年被他的眼神吓到,疯狂摇头,“没有!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跟表哥无关。” 沈知也将目光继续放在秦烟年身上,他很明白这位表妹并没有她口中说得这么喜欢自己,甚至于是害怕自己的,但他不介意。 不过是个工具,规矩可以慢慢立。 ………… 刚过元宵节,沈家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观对外宣布沈家主母云氏突发疾病,已经不宜执掌中馈,不日便会送往别院静养。沈家二公子沈时安挚孝恭顺,愿陪在母亲身边照顾,一并前往别院。 可事实是云氏早已被送进山里,至于沈时安已经醒过来,但那双腿也已废掉。沈观自然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子,虽然不至于也送进山里不管,但肯定不会在留在沈家。 所以真正被送去别院的只有沈时安一人。 而沈家这么大的家业,肯定不能没有当家主母,但云氏始终名分还在,沈观也无法再娶妻,便把主母之权交给了罗姨娘。 像这种情况在各大家都属实少见,以后定会引人议论,但沈观一概不管。 秦烟年回忆了一下这位罗姨娘,印象中是个婉约的江南女子,育有一子一女。 沈观的两个姨娘,她穿来后都只见过一两次,倒是病中,这两人都曾派人过来送过几次东西。 她抬头看向树下的沈知也,问道:“你对这个罗姨娘熟悉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男主还想不想灭了沈家,他下一步到底想做什么。 对于沈家,秦烟年现在的感觉很微妙。既不希望这些人死,也不希望他们好过。 想到什么,她又小心开口,“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接手沈家?” “嗯?”沈知也终于回头看向她。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士农工商,商人虽然地位最为低下,但不管在哪朝哪代,商人都代表着财富。有钱虽不是万能,但没钱却万万不能。” 秦家本就是商人,她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生意经。未来男主若真的和原书一样,要发动各种战争,那么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 当然,在书里,男主后来自己暗中成立了商会,生意做得很大,不缺钱。可是如果能直接在沈家的基础上发展必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沈知也抬步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懒洋洋道:“你认为你舅舅会把沈家交给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秦烟年语塞,以她的智商是肯定想不出解决办法的。不过,她的目的也已达成,给男主提出了除灭掉沈家之后的第二条路。 她打着哈哈,干笑两声,“我也就是随意提一下。” 沈知也用手敲了敲石桌面,“手。” 秦烟年知道这人是要替自己诊脉了,便乖乖伸手。 片刻后,沈知也收回自己探脉的手指,问道:“最近几日怎么样?” “这段时间也有过几次戒断反应,但都没有第一次严重。” “嗯。”沈知也淡淡应了一声,“孙老给你的清风玉露丸记得按时吃,那药可以缓解你大部分的不适。若是药吃完了,可以告诉我。” “哦。” 秦烟年很听话,沈知也说什么,她都认真执行。 后来两人又说了几句,秦烟年便起身离开。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卫书跳出来有些惊吓道:“公子,这位表姑娘其实很聪明啊,她竟然知道你想要沈家的家业。” 沈知也将桌上的一杯冷茶一口饮尽,神色不明,“的确聪明,只可惜,她不过是想为沈家求一条活路。” 他真的好奇,这位表姑娘是如何看出他对沈家的人有杀心,不管是当初对她自己,还是对整个沈家。 “卫书,事情怎么样?” “今晚子时过后,在祠堂见面。” “好。” 第35章 交易 沈家祠堂。 按沈家规矩,沈家后人每逢初一十五都必须到祠堂给祖先上香。 所以沈延今天早上才刚刚来过这里。 他抬头看向正前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祖宗牌位,暗自想着那人怎么会把地方选在这里。 这么多年,外人皆以为沈家三公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脑子笨,平日里手不离书,却总被夫子训斥。连父亲都说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就好,沈家不用他光宗耀祖。 他的生母罗姨娘是沈家最受宠的女人,但却从不会主动为自己争取分毫,遇到云氏也是尽量能避则避。 他们都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直到年前那人突然找上他们。 吱嘎。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你来迟了。”他转过身,有些不满。 “是吗?我还以为三弟最擅长的就是等。” 沈知也一步步往里走,身后跟着卫书。 月光从打开的房门透进来,他就这么站在逆光处,说得漫不经心。 沈延一滞,随后直言道:“你约我见面有什么事?” 沈知也和他错身而过,站到牌位前,施施然道:“只是想跟沈家三公子做个交易。” 不是三弟,是沈家三公子。 沈延皱眉,问道:“什么交易?” “你替我好好打理沈家,以后我若需要沈家出力,希望沈家能鼎力相助。” “这是什么交易?你以为沈家是你的所有物?” “沈家的确是我的囊中之物,我以为你很清楚。” 沈延一愣之后暴怒,转身便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对方胸前的衣襟。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做出什么,便被人从身后扭住胳臂,咔嚓一声,右手手臂被人生生掰断。 “凭你也想伤公子。” 是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刀疤男。 沈延身子僵住,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恐惧。他这位名义上的大哥,似乎才是隐藏最深的人。 他死死盯着对方,就见人缓缓拍了拍胸前的衣服,声音平淡,“你若不同意,想必沈家有的是人愿意。” 额前一滴冷汗掉落。 沈延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年前这人突然找上姨娘,说要送一份大礼给她。没过几日,云氏母子便出了事,沈家的当家主母易主。 姨娘接手了沈家中馈,而他也水涨船高,很有可能就是沈家未来的家主。 “考虑好了吗?”沈知也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笔交易对你们没有任何坏处。我以后也不一定会用上沈家,平时沈家也是你说了算,你只需要好好经营沈家的生意。” 沈延脸色铁青,可最终还是闭了闭眼,应道:“好。” “还算聪明。”听见回答,男人随意夸赞一句,便往大门走去,“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联系你。” 等出了祠堂,卫书问道:“公子,沈家的事已经做完,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不急。” “公子该不是舍不得表姑娘吧。”卫书气愤不已,“公子,天下好姑娘多得是。她一看就身子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您还是重新再找一个吧。” “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 “公子,我那日去凤仙楼,可见到不少绝色美女,而且保证干干净净。” “公子……” “闭嘴。” “……是。” ………… 养病的日子很无聊。 古代养病的日子更是无聊透顶。 “姑娘,这是今日刚送过来的话本,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春兰把一摞书放到临窗的小桌上。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秦烟年慵懒地侧躺在美人榻上,随手拿过一本翻了翻,“都留下吧,不然也太不经看了。” “是。” 余光瞧见春兰还站在原地,她有些疑惑,抬头问道:“怎么了?” 春兰捏紧手指,最终还是大胆问道:“姑娘可是生棉夏姐姐气了?您以前最是喜欢她,可最近都不让她近身伺候了。” 啪,秦烟年将书合拢,随手丢到 一旁,“是她让你来问的?” 春兰一抖,立刻跪了下去,双手撑地,低着头道:“不是,是奴婢自己要问的,跟棉夏姐姐无关。” “春兰,”秦烟年缓缓坐直身子,拢了拢腿上的狐裘,“你是不是我外祖母派过来的人?” “姑娘?”春兰先是满脸惊讶,随即又惶恐道:“我只是奉老夫人之命过来伺候姑娘,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姑娘之事。” 秦烟年轻笑一声,“也许对你来说,把我的行踪仔仔细细告诉老夫人可能算不上背叛。但我不能接受。”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至于棉夏,我想她自己很清楚,就不用我告诉她了。好了,你下去吧。” 春兰眼角含泪,“……是。” ………… 这日,秦烟年刚喝完百花露,便听见丫鬟进来禀告,说是老夫人院儿里的莲心过来了。 “你是说外祖母病了?” 秦烟年有些惊讶,想到在原书中,沈老夫人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突发疾病,然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她之前怀疑是云氏下毒害她,可现在云氏都已经被赶出沈家,那是不是说明,沈老夫人生病并不是人为,而的的确确是她自己身体的原因。 莲心看了一眼斜靠在贵妃椅里的表姑娘,恍然觉得她似乎很久都没咳嗽了。以前一到冬日,表姑娘的咳疾就会加重,府医几乎日日都要往梅园跑,连带着她脾气也不好,老夫人总是要想各种办法哄着她。 察觉到莲心的视线,秦烟年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表姑娘气色好了很多,若是老夫人看见,肯定会很高兴。” “是吗?”秦烟年从椅子里起身,冲一旁的春兰伸手,“走吧,我们去看看外祖母。” “是。” 梅园离老夫人的院子不远,走路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穿过一道月亮门,秦烟年看见了沈老夫人院子里的梅花,不过不同于她院子里的红梅,这儿种的是腊梅。 腊梅的香气散在空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老夫人门前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见着她过来,急忙上前行礼,然后帮她挑开门口的棉帐子。 屋子里很暖和,四角都放着炭盆,穿过一个屏风,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老人。 真的是老人。 秦烟年一惊,沈老夫人此时竟然已有油尽灯枯之象。 第36章 现在没兴致 秦烟年不自觉又往前走了几步,眼泪很快就溢满眼眶。 她满心吐槽,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完全不受她控制的身体本能。 原身真的是和沈老夫人关系很好,若她知道这位老夫人其实一直想要她的命不知该多难过。 “尔尔。”沈老夫人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看到秦烟年后笑着喊她。 一直在床前伺候的嬷嬷见老夫人想起身,急忙扶住她,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 “尔尔,你怎么过来了?小心过了病气。” 秦烟年一直走到床前,坐在床沿,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亦如当初沈老夫人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外祖母,您病了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她轻声问道。 “人老了就是这样,反正府医已经过来看过。”因为生病,沈老夫人脸颊凹陷,皱纹也格外明显,爬满了整张脸。 秦烟年一时有些触动,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外祖母……”她声音哽咽,后又吸了吸鼻子,转头问嬷嬷,“府医怎么说的?” 这府医是新进府的,听说是沈家自家医馆里坐诊多年的老大夫。 “府医说是受了风寒,再加上之前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思虑过重,一直睡不好,药也喝不下……” 秦烟年略一皱眉,吩咐道:“嬷嬷去看看药煎好没,我一会儿伺候外祖母用药。” “是,是。表姑娘你来了就好,多劝劝老夫人。”年过半百的嬷嬷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急忙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 “尔尔,你的身子还好吗?”沈老夫人紧紧抓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外祖母能陪着你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秦烟年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质问,那句你为什么要害我,始终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如果是原身她会想知道吗? “外祖母,尔尔有一件事想问你。” 问吧,原身有知道的权利。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让人给你服用忘忧醉?” 秦烟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呆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怎么会知道的?” 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我前几日找了棉夏过来问话,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来找我拿药了。” 秦烟年脸色微变,艰难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为什么非要我死?我明明是您的亲外孙女啊。” 话音一落,她的泪便掉了下来。 “咳咳……”老夫人重重咳了两声,喘息道:“因为当年若不给你服用此药,你会死。” “什么?”秦烟年傻了。 老人如枯枝一般的手指轻轻替她擦掉眼泪,解释道:“当年我把你从秦家接回来,你整晚整晚疼得睡不着。你娘怀你时曾遭人下毒,因此你生下来便毒入肺腑,再加上早产,能活到六岁已是奇迹。” “府医说有一种药,可以缓解你的病症,减轻你的痛苦,但却成瘾。而且这药并不能根治你的病,它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尔尔,你别怪外祖母……我只是想让你活着的时候不要太痛苦。” 沈老夫人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 原来是这样。的确,在现代也有人用吗啡止疼,想来忘忧醉也有相同的功效。 幸好,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人是真心对原身。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告诉沈老夫人,她最最疼爱的外孙女恐怕已经死了。 屋子里明明很热,但秦烟年握着沈老夫人的手却异常冰冷,“外祖母放心,尔尔不会怪你。” 这时,嬷嬷端着药进屋,秦烟年接过药碗,慢慢吹凉,一点点喂给沈老夫人。之后又陪着沈老夫人说了不少话,直到老人露出倦意,她才起身告辞。 ………… 秦烟年一离开沈老夫人的院子,便急匆匆去找沈知也。 沈知也连她都可以救活,也一定有方法可以救沈老夫人。 “你想让我替沈老夫人看病?” 偏院中,沈知也没有在意她的急切,慢吞吞整了整袖口,语气平静,“那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默许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外祖母不知道的,我每次去寺里都避开了春兰。” “呵……” 听到沈知也嘲讽的笑声,秦烟年才反应过来,棉夏也是沈老夫人的人。她每次去归云寺找沈知也麻烦,棉夏怎么可能不汇报。 这下,秦烟年也不敢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底,面目惨白。 沈知也静静看了她片刻,起身缓缓朝她走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他才停下脚步,然后伸手掐住秦烟年的脸颊,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秦烟年一时有些茫然,视线都没有聚焦,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被人捏得鼓了起来。 “你……”本想开口问沈知也想做什么,却发现一开口声音就变了调子,而且嘴角还溢出可疑的液体。 唾液顺着下巴滴到沈知也的手指上,两人都有些呆滞。 不过很快,沈知也便一脸嫌弃地将她松开,然后用一张帕子使劲擦了擦手指。 秦烟年此时也反应过来,嘟囔道:“明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掐我脸的。” 沈知也闻言冷冷看向她,虽未言语,却明显不悦。 秦烟年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根本动不了一点。 太恐怖了,这人明明如贵公子般优雅,漂亮得像个假人,可是那张绝世容颜下只有不动声色的狠毒,以及对人命的漠然。 不管是对沈老夫人还是对她,或者是这世间所有的人。 当然,本来就是沈家人先负他,也不能完全怪他。 秦烟年心灰意冷,不打算再尝试求他帮忙,她还不想因此搭上自己的命。 “我走了。” 轻声说完一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沈知也本来一直看向远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听见秦烟年的话后,才收回视线,恩赐般说道:“我可以救她,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秦烟年狐疑,“什么事?”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帮这个男人做什么。 “以后再说,现在暂时不用。”沈知也眼光扫了一眼对面的人,转身进屋。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啊?”秦烟年亦步亦趋跟过去,“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你不说我会睡不着觉的。” 砰! 房门在她眼前关上,门板离她不过几厘米。她紧急刹车后,便听见屋内传来有些寡淡的声音,“现在没兴致。” 秦烟年眨眨眼,没兴致? 什么意思? 第37章 救人 自从沈知也答应帮沈老夫人看病后,秦烟年忐忑了好几天。 刚开始是担心对方提出什么刁钻的事情让自己做,后来又怕对方反悔。 等了多日,直到她快忍不住想再次找上门去,沈知也总算派了小厮过来,说是他下午有时间,可以去老夫人院儿里。 说到这小厮,听说是罗姨娘分派过去的,不仅如此,还帮着卫书过了明面,也不知沈知也是怎么做到的。 秦烟年最后让小厮回去传话,通知沈知也申时直接到老夫人院儿里,她会在那里等他。 其实是她还未曾告诉过沈老夫人这件事,想先提前去说一声。 沈老夫人有午后小睡的习惯,最近生了病,更是多半的日子都躺在床上。 秦烟年本打算吃过午饭,在美人椅上看看话本消消食,估摸着等老夫人醒了,再带着丫鬟过去。 这段时间她几乎日日都去老夫人院儿里,老夫人的习惯,她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 可她不过刚翻了两页,就见棉夏急冲冲过来,说是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让她赶紧过去。 秦烟年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原文中,老夫人似乎病了不过半月就去世了,都怪她拖拖拉拉,没有早点把沈知也带过去。 她一边自责一边匆忙赶过去。 莲心替她掀开帘子,轻声道:“老夫人刚还念叨着表姑娘。” 秦烟年点点头,有些无措,但还是问道:“外祖母今日怎么样?可有多吃一点东西?” 莲心苦着脸摇摇头,“这一日就早上用了两口粥。” 秦烟年脚步微顿,脸色变得难看。吃不下东西恐怕就是时日无多了,她虽然和沈老夫人感情不深,但沈老夫人的确是对她最好之人,而且也弥补了她前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来自长辈的关心。 穿过屏风,就见着屋里围着好几个大夫,一直在低声讨论着,不过看样子并无办法。而床前是沈观和张姨娘,罗姨娘则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沿,试图喂老夫人多喝两口。 许嬷嬷依旧伺候在旁,但早没了以前的干脆利落,满脸灰败之色,整个人竟有些摇摇欲坠。 大家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是秦烟年,立马安静下来。最后还是沈观表情凝重,颤声道:“尔尔,你来了,快,来陪你外祖母说说话。” 秦烟年神情呆滞地看着床上的老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前世就是病死的,自然明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看着前段时间还精神奕奕的老人突然走到了尽头,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罗姨娘端着汤药起身退到一边,方便秦烟年坐过去。她坐下后,握住老人的手,喃喃道:“外祖母,我是尔尔。” 沈老夫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听见秦烟年的声音也没清醒过来,但是眼角却缓缓滑下一滴泪。 怎么办,怎么办…… 秦烟年感觉自己也快死了,一种窒息感紧紧压迫着她。 突然,她转过头,冲棉夏喊道:“去,快去偏院,把沈知也带过来。” 然后用手狠狠抹掉自己脸上的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手忙脚乱地倒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沈老夫人嘴里。 本来所有人还在惊讶她为什么要找沈知也,但下一秒就看见她拿了不知名的东西喂给沈老夫人。沈观上前一把将她拉开,紧张地看向沈老夫人,片刻后又转过头来厉声问道:“你刚刚喂你外祖母吃了什么东西?” 说罢又转头大声嚷嚷着,让一旁的大夫赶紧上前查看。 沈观刚刚拉秦烟年那一下力气极大,她站起来的瞬间差点跌倒,好在许嬷嬷及时扶了她一把。 她一直看着床上的沈老夫人,红着眼眶没有说话。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这清风玉露丸对沈老夫人有没有效,毕竟老夫人一只脚已经踏入阎罗殿,但沈知也曾经说过这药丸关键时候能保命。 所以她愿意一试。 “表姑娘,可否把刚才你喂给老夫人的药丸拿给我们几个查看一番?” 新进的府医过来小心询问秦烟年,秦烟年顿了片刻,还是将瓷瓶递了过去。 府医小心翼翼接过,然后退到一旁和另外两个大夫一起研究。 所有人都很紧张,但好在很快,他们就有了结论,先是将瓷瓶还给秦烟年,然后才弯腰对沈观道:“老爷放心,表姑娘的药无害。我们几个虽暂时无法说出它的药理,但老夫人此时脉象平稳,今日这关应是过了。” 就在这时,棉夏便带着沈知也进了屋子。 关于沈知也的身世,沈家并未公开,所以在这些下人眼中,他仍然是不受宠的沈家大公子。此时看见他进屋,也没人给他行礼,反而有人下意识避开。 “大表哥,麻烦你帮外祖母看看。”秦烟年一见到他,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垮掉,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往床边走。 “尔尔,你这是干什么?”沈观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秦烟年要沈知也过来,是想让他帮沈老夫人看病。 沈观眉头紧锁,“他又不懂医术,况且你难道不知……” 他本想说沈知也是不祥之人,但话到嘴边才想到那不过是云氏的一个阴谋,因而脸色变得难看。 可秦烟年此时已经顾不上他,只快速解释道:“大表哥曾在归云寺学过医术。” 沈知也缓缓在老夫人床前坐下,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伸手,探脉,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秦烟年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发现沈知也不像上次给自己探脉,这次全程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随意。等着人好不容易收回手,秦烟年便追问道:“外祖母怎么样?” 沈知也抬头看向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给她吃了清风玉露丸?” 秦烟年慌乱地点点头,刚刚她是真的觉得沈老夫人马上就要断气了。 现在听沈知也问起,忙道:“不能给她吃吗?” 第38章 京里来人了 “那颗清风玉露丸吊了她一口命。” 沉默半晌,沈知也才慢慢说道。 秦烟年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说道:“我开张药方,以后每日按时服用,若老夫人能撑到开春,或可再多活半年。” 他语气太过平静,像医生在说,就是个小风寒,吃点药就好了。可真的回过神来,才能听出其中的残酷,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府医之前都说老夫人已经药石无灵,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没想到还能再活几个月。 次日,老夫人院儿里便传来好消息,说是老夫人醒了。 “姑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您昨晚一夜没睡,现在也可放心了。” 丫鬟将一杯参茶放到秦烟年的面前,话中露出喜意。 “是啊,总算是个好消息。”秦烟年勾唇,将手上的话本放下,“我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一一屈膝离开。 等屋子里只剩下秦烟年一人,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伸手触碰铜镜里那张和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 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调理,虽说身体还是比不上常人,但也多少养出了气色。倒是真的称得上一句眉目如画,肌肤似雪,是个真真儿的美人。 手指一点点在空中描摹,秦烟年喃喃道:“我们同名,那我也叫你尔尔吧。尔尔,我今日也算拼尽全力为你救下老夫人,若有朝一日你们在地府相见,可别怨我。” 说着说着她便趴到梳妆台上,哀声叹气。 她想回家了。 想她哥秦辞暮了。 ………… 出了正月,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 这日一早便出了太阳,秦烟年让人搬了一把摇椅到院子里躺着。 最近府里的花开了不少,棉夏带着丫鬟们在院儿里忙来忙去采集鲜花,方便以后做各种糖渍。 秦烟年则在手上拿了本书随意翻着,春兰中途替她换过两次参茶。 这日子似乎有些过于惬意了。 将书放在膝上,她眯着眼算了一下日子,再过不久男主家里就该来人了。 到时候她该用什么理由跟着男主走呢? 还有,那日沈知也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身边需要一个女人啊。 难道他真的要娶自己? 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啊猜不透。 许是太过烦躁,她不知不觉便叫出声,“好烦啊。” 一旁的春兰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秦烟年摆摆手,“就是太无聊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代的消遣真的好少,或者说原身能做的事好少。 大宁王朝女子和男子都可到学堂念书,虽说女子不能上朝为官,但很多其他职业都没有限制。 沈家这种大家族更是注重孩子的启蒙,所以家里只要年满四周岁便会请夫子教书识字。 按理原身来了沈家后也该跟着他们读书写字,但她身子骨差,早上起不来,稍稍多一点书就吵着头疼。沈老夫人一向惯着她,任由她偷懒,读书也就变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不过也幸好这样,秦烟年穿过来后才没这么容易穿帮。 她在现代学得那些知识根本不足以让她伪装成一个才女,所以感谢原身是个草包。 “姑娘,天阴了,还是先回屋吧。” 正胡乱想着,耳边便传来春兰的声音。 她将手上的书递了过去,笑道:“无妨,我想多待一会儿,你去帮我换一本。” “是。”春兰见她心情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 平乐二十八年,二月十三,秦烟年一早起床眼睛就跳个不停。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她这两只眼睛都跳又是什么意思。 “春兰,你帮我找一张白纸来。” “姑娘要白纸做什么?”春兰一边去书案旁帮她拿纸,一边问她。 她转过头,笑道:“贴眼睛。” “什么?”春兰一脸狐疑,但还是在秦烟年的吩咐下撕了两张白纸条。 “我眼睛跳了一早上了,贴上白纸条,那不就是白跳白跳吗。”秦烟年眨眨眼,笑得很开心。这是以前从网上看到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无聊。 说罢她便在春兰震惊的目光下将纸条用茶水打湿,然后一股脑儿贴到眼睛上方。 春兰见状,终于明白过来自家姑娘刚刚说得白跳是什么。 “姑娘,这可真有意思。”她拍着手围着秦烟年转了一圈,“我以后也要这么做。” 秦烟年头一仰,满脸得意,“有意思的事可太多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玩。” 之后久久没有听到春兰的声音,她疑惑着拿开脸上的纸条,就见这丫头,红着眼眶,一脸快哭的表情。 “怎么了?刚还好好的。” 春兰看着她,她的姑娘真好。她都已经快要忘掉以前那些挨打的日子了。 “我以为姑娘知道我是老夫人的人后就不会要我了。” 秦烟年一怔,如果说心里毫无芥蒂那不可能。但春兰和棉夏不一样,棉夏当初自己是亲自问过的,她信了她的忠诚。 而且,即使沈老夫人并没有害她的意思,但棉夏如此轻易就在她的药里添加忘忧醉也更让她害怕。 看了看春兰,她叹了口气,然后随意宽慰了几句,多得她也说不出口。 好在春兰心思单纯,并不会多想,没多一会儿便又围着秦烟年叽叽喳喳。秦烟年也乐得高兴,把自己前世的一些趣事讲给她听。 春兰有些听得一知半解,时不时就要问两句,秦烟年也不嫌麻烦,换成古代人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告诉她。 “姑娘说得那火锅果真有那么好吃?”她只当这是秦烟年在京城吃过的美食。 “当然。” 想到那很久没吃过的美味,秦烟年双眼一亮,“除了火锅还有其他很多好吃的。” 春兰欲言又止,她觉得姑娘刚刚说得那些火锅里的食材并不珍贵,比起梅园里的可差远了。正想着晌午要让小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姑娘,屋外就进来一个丫鬟。 “什么事?”秦烟年没说话,春兰便开口问道。 丫鬟低头行礼后,有些兴奋道:“姑娘,京里来人了。” 第39章 冲着您来的 日子提前了! 秦烟年刷得一下站起来,“去偏院请过大公子了吗?” 丫鬟满脸狐疑,不知为何要去请大公子,但还是回道:“没有。不过秦家这次来了不少人,老爷让您快些去前厅。” 秦烟年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哪家来人了?” 丫鬟又重复了一次,“秦家。” “秦家?为什么是秦家?”秦烟年喃喃低语,不该是梁国公府吗? 男主的亲生父亲赵玄因护驾有功,在平乐十二年被佑章帝封为梁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平乐二十八年,国公府被突然出现的一对夫妻闹得天翻地覆。也是这时,梁国公夫妇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并不是自己亲生的。 所以立马派人快马加鞭找到晚州城,把沈知也接回了京城。 可是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秦家?秦烟年咬了咬嘴唇,罢了,秦家就秦家吧,总之是京里有人来了。 丫鬟在前面引路,春兰扶着她一起去前厅。 在门口时还遇到了正赶过来的罗姨娘。 “尔尔。”罗姨娘过来拉住她的手,“这秦家这么多年都未曾派人来过,也不知今日怎么突然到访。你别怕,你舅舅会为你撑腰的。” 秦烟年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沈家是商人,秦家却是京官。 按理沈家人是该巴结着秦家的,但因为秦烟年母亲一事,两家早就闹得不愉快了。 屋子里很多人,秦烟年随意看了一眼,发现座位上有一个眼生的嬷嬷,正在吃茶。身后还站着两个小丫鬟,应该都是秦家过来的。 那位嬷嬷注意到来人,忙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秦烟年跟前,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才说道:“这便是我家二小姐了吧,真是像朵花儿一样。” 秦烟年不喜欢她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 此时坐在上位的沈观出声,“尔尔,这是秦家过来的温嬷嬷,她这次是专门来接你回京的。” 接她回京?这倒是有意思了。 见她一直未说话,温嬷嬷脸上有些挂不住。果然是在商户家长大,没习得一点规矩,等回了京城,必要回禀夫人,让人好好教教她礼数。 “尔尔,你是不是不想回去?”罗姨娘过来柔声询问。 秦烟年摇摇头,终于看向那有些傲慢的温嬷嬷,问道:“不知父亲怎么突然想着要接我回京?” 原书中秦修是个什么结局,秦烟年已经不记得了,但想到他对原身母亲做得恶心事,也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良善之辈。 这么多年对原身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冒出来肯定有鬼。 温嬷嬷眼神微微闪躲,但是很快又笑道:“也不是突然,其实老爷夫人早就想着要把二小姐接回去了。只是一直担心沈老夫人舍不得您。” “可这两年家里老夫人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年前还重病了一场,之后就时不时提到二小姐,老爷便想着趁着开春暖和了,把二小姐接回府。” “毕竟,秦家才是二小姐的家,是吧?” 秦烟年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秦家才是她的家。 “我……”她正要开口说话,便又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管事的匆匆忙忙进来,一句话说得哆哆嗦嗦,“老,老爷,外面来了一群官爷。” 沈观吓了一跳。 不知怎么会有官府的人过来,急急忙忙就要出去迎接,却听见那温嬷嬷阴阳怪气道:“我们今日过来也未得沈老爷亲迎,现在也不知这来得是哪位大人,您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要去见人。” 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商人,满身铜臭,再者,她也不相信这沈家会攀附上什么高官。 她家老爷可是吏部侍郎,官拜三品。 沈观自是懒得理她,只吩咐下人先带她们下去休息,便匆匆去了前院。 刚到就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庭院中,旁边是一群带刀侍卫。 沈观拱手行礼,恭敬道:“不知阁下是哪里的军爷,到我府上所为何事?” 王呈皱眉看向眼前之人,淡淡道:“我乃梁国公的部下,今日到府上是想求证一件十九年前的旧事。” 梁国公? 沈观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这些人竟然是梁国公的部下。他抬手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道:“大人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王呈也没跟他绕圈子,直言道:“不知府上是否有一个年仅十九的小公子?我想见见他。” 秦烟年和春兰悄悄躲在假山后,听见王呈的话后,春兰小声问道:“姑娘,这人说得是大公子吗?” 府里年龄刚好十九的就只有大公子一人。 秦烟年则激动地眼睛发亮,终于来了。 《佞臣》这本书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来接男主进京的正是赵玄的心腹王呈。 “走吧,我们先回去,今天府里有得热闹了。”秦烟年说完便转身离开。 “姑娘,那个温嬷嬷那儿您不去再看看吗?”春兰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看她干什么?左不过一个下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可不惯着她。只要知道她来的目的是接我去京城就行了。” “那,那姑娘会去吗?”春兰有些好奇。 一直没听到回答,春兰偷偷看了看秦烟年脸色,立刻小声请罪。 秦烟年摆摆手示意无妨,其实是她突然意识到这算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省了她自己想办法跟着男主进京。 不过,她可不信那温嬷嬷所言,是家里人想她了才急着把她接回去。 必定有坑。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回到京城,其他一切都好说。 也不知男主对沈家现在是怎么想的。 ………… 偏院。 卫书从外面回来。 沈知也屏退了屋里的小厮,问道:“查清楚了吗?” 卫书:“已经查清楚了。今天沈家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京城秦家派来的,打算接表姑娘回府。倒是另一拨人有些蹊跷,是梁国公府的人,虽然暂时还不知为什么突然来了沈家,但我打听到领头那人说要找一个十九岁的小公子。”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冲着您来的。” 第40章 我信 沈知也坐在一张圈椅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半晌才道:“是不是很快就会知道。” 突然想到什么,他手指一停,问道:“之前你说那对夫妻搬走了,可有打听他们搬去了哪儿?” 卫书不知他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但还是仔细回想后回道:“说是去了京城投靠亲戚。我当时以为公子会去找他们,所以特意问了他们的邻居。” “怎么,公子是觉得他们和今日之事有关吗?” 沈知也望向窗外的大树,天气暖了,树木已经开始抽出新芽,朝气蓬勃。 “只是觉得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也许冥冥之中都有联系。” “罢了,左右不过半日就会知道。另外,梅园那边多注意着。”沈知也说完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是,我知道了。”卫书应允退下。 ………… 沈家把秦家来的那一帮人安排在了东边。 暖房内,有丫鬟问温嬷嬷,若是二小姐不愿意回京该怎么办。 温嬷嬷眯着眼,说道:“刚刚在前厅她不像是不愿回去的样子。听说我们这位二小姐自小性子就不好,若是真的不愿,应该早就闹起来了。” 说到这个又想到秦烟年在前厅对她冷待的样子,不由恨恨道:“到底是商户之家养出的女子,一点礼数都不懂,跟我们家琅姐儿相比那可是差远了。” “那定是自然的。”丫鬟见她动了气,连忙沏了一杯茶递给她,“我们琅姐儿在京里那可都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温嬷嬷听罢满脸自豪,这琅姐儿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亲厚无比。 这次来晚州城,若不是夫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不会劳烦她个老婆子跑这一趟。 “啧,这茶怕是比我们府上吃得还好。”温嬷嬷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心里更是不忿,随即又问道:“打听清楚了吗,是哪位大人又来了沈家府上。” 丫鬟小心凑过来,低语道:“说是梁国公府的人。” “什么?”温嬷嬷一惊,连忙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沈家现在已经闭门谢客了。” 温嬷嬷不知怎的,心里一跳,希望这沈家可别是惹了什么祸事,到时候连累了秦家。 这梁国公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英勇善战,驻守边关多年,手上还握着几十万大军。 就这么忧心着,连沈家没人出来招待她吃午饭,她都没心情计较了。 直到晚上,才从沈家内院传出一个惊天大消息,原来沈家养了十九年的嫡长子是梁国公的亲儿子。 白天,在秦烟年和春兰偷听离开后,沈观也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冲着沈知也来的。 沈知也从沈家嫡长子突然变成了不知哪里来的野种,本就是让沈家颜面扫地之事。按他的意思是要找个由头赶出沈家的,但是罗姨娘把他劝住了。 罗姨娘当时哭得梨花带雨,说沈家二公子前段时间才出了事,若是连着大公子也出事了,外人的闲言碎语就会把她淹死。肯定会说是她这个姨娘容不下人,夫人一病就把她的儿子赶走了。 沈观一想也是,外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必然会遭人非议,于沈家名声也不好。他便把安置沈知也一事交给了罗姨娘,听说人现在还是住在偏院,只是给派了两个小厮。 总归平日里见不到,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眼下,怎么又会和梁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王呈见他脸色有变,便猜到定然是有这么一个人。 就算对方不认,他也有办法,沈家门外那些精兵可不是吃素的。 “沈老爷,找个地方细说吧。” 沈观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 小厮慌忙来偏院找沈知也的时候,他正在练字。 一个“戒”字跃然纸上,用得是标准的馆阁体。 “大公子,老爷让您去一趟前厅。”小厮低着头站在不远处,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府里关于这位大公子的传言一直都在。 沈知也将笔搁在笔架上,淡淡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小厮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为难。 沈知也也没强求,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外面天色已暗,沈知也抬步径直往外走去,卫书默默跟在身后。 来传话的小厮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前厅,才发现前厅房门紧闭,外面站着一群侍卫,各个威风凛凛,在夜色中犹如鬼魅,把屋子守得铁桶一般。 小厮上前通禀,房门被人打开。 沈知也不紧不慢跨进屋子,随后房门又被关上,就连卫书也被拦在屋外。 屋子里除了沈观只剩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屋子中央,听到动静后霍然转身。 沈知也没再看他,而是转向沈观,躬身道:“听说您找我。” 沈观神色复杂,这一下午他听到了一个太过离奇的故事,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堂堂梁国公府又何必用这种事来骗他一个寻常百姓。 他嘴角微抽,最后还是无奈道:“旁边这位王副将是梁国公的心腹,今日是他要找你。他会告诉你,你的身世。” 他的身世……看来那对夫妻果然又给了他新的惊喜。 而一旁的王呈早就看傻了眼,一步一步缓缓靠近沈知也,围着他绕了一圈,口中呢喃着:“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和夫人一模一样,就连这一双眼睛也这么像。” 如果在见到人之前他还有所怀疑,那么此时他敢百分百肯定这就是他们国公爷失散在外的亲生子,他们的小公子。 在看清沈知也的长相后,王呈便死死盯着眼前人,半晌又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在站直身体后,单膝下跪,“属下王呈拜见公子。” 沈知也没动,也没说话,倒是沈观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呈抬头看向沈知也,继续说道:“公子生父乃是当朝梁国公,您的母亲是国公夫人,王呈这次前来就是带您回京,认祖归宗。” 见沈知也始终未说话,王呈皱眉,小心问道:“公子难道不信?” 其实也是,谁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都会被吓一跳,怀疑是正常的。 “属下可以……” “我信。” 第41章 我去 王呈眼睛一亮,激动道:“公子,属下明日就带你回京城,国公和夫人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岂止是高兴这么简单,这可是他们国公爷唯一的骨肉。 沈知也伸手将人扶起,才平静道:“如果可以我想过两日再动身,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王呈一愣,很快应道:“是属下考虑不周,一切以公子为重。” 说罢又转头看向神色僵硬的沈观,朗声道:“沈老爷,这两日恐怕要叨扰府上了。” 沈观扯起一抹笑,“王副将客气了,我这就让人带各位下去休息。” 王呈却沉声道:“不用了,我们住在公子的院里即可。” 沈观下意识就想应下,可一想到沈知也现在还住在偏院,心猛地一跳,急道:“那怎么行!”随后又降低声音干笑两声,“我的意思是,知也的院子里厢房不够,恐怕各位军爷不好休息。不如,我另外安排一个院子给各位。” “沈老爷多虑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什么苦没吃过。今日好不容易找到公子,定然不能有半点疏忽。” 沈观笑不出来了。 而沈知也却已经冲着他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观无法,只能麻木地点点头。 见到二人开门出去,他砰地一声颓然坐下。 这沈知也怎么就成国公府的公子了,那这么多年沈家对他…… 完了,沈家完了!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观被耳边的声音惊醒,他颤抖着一把抓住身边之人,“三娘,我们沈家完了。” 罗姨娘惊疑不定,“老爷,您说什么胡话呢?沈家怎么会完?” “你可知沈知也是谁的孩子?” “他不是那农户家的儿子吗?” 当日那刘嬷嬷曝出沈知也的身世后,沈家也曾偷偷派人去找过那对夫妻,结果发现人早就已经搬走了,之后便不了了之。 沈观哀叹一声,将刚刚前厅发生之事一一告诉罗姨娘。 罗姨娘脸色变得难看,浑身一软跌坐到一旁,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 如果让那国公爷知道他们沈家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待他亲生儿子的,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可是很快罗姨娘便双眼发亮对沈观道:“老爷,你信我,沈家不会有事。” 她刚刚一时慌了头,竟然忘记沈知也和延儿提出的交易,既然他会有这样的要求,那就一定会保下沈家。 但她不能把这些告诉沈观,只能一遍遍对沈观道:“我们对沈知也有养育之恩,国公府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不然这世人只会说他们国公府忘恩负义。” 待沈观冷静下来后,罗姨娘又急忙叫来管事的,让他把沈知也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并且派人去偏院伺候着。 ………… 这边王呈带着一群侍卫跟着沈知也回到偏院时,脸色一沉。 他此时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难怪刚刚沈观听到他们想住到公子院里反应如此之大。 眼睛缓缓扫过这有些破败的院子,一时说不出话。 想到国公府那位清濛小姐,住着府里最大的院子,光是院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个。平日里只穿秀云阁的衣服,一件的价格就抵寻常人家半年的开支。可眼前的小公子,却穿着最普通的素服,住在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偏院里。 若是让国公爷他们知道了,不知该如何揪心。 “公子,这沈家这么多年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吗?”王呈一边随着沈知也进入房间,一边冷声问道。 沈知也还未出声,卫书已经抢先回答:“哼,公子四岁便被沈家送去归云寺了,连这偏院都没住过几天。” “什么意思?”王呈不明白。 卫书便义愤填膺地将沈知也在沈家所受的不公全都说了出来,包括那云氏做得缺德事。 王呈此时才后知后觉,为什么沈观和自家公子在听到彼此没有血缘关系时,这么镇定,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沈家人简直欺人太甚!”王呈狠狠捶了一下桌面,“回到京城我定要禀明国公,他一定会为公子讨回公道。到时候这沈家一个也别想逃。” “我早就看不惯这沈家了。”卫书狠狠啐了一声,赞同道。 反倒是被欺负的沈知也一直没说话,很平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而王呈也发现,他们的这位小公子似乎异常冷静。 屋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直到有侍卫进来通禀,说管事的带来一群下人。 许管事垂首站在屋子中央,等着沈知也发话,可对方却一直没有开口。 冷汗逐渐爬满后背。 咚。 一声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响起,随后便听见沈知也说道:“留下几人帮着收拾就行,其他的都领回去吧。” “是。”许管事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肯留人就好。 这边许管事他们刚走,侍卫又进来传话,说是有一位姓秦的表姑娘过来了。 沈知也手指微顿,“让她进来。” 不多时,王呈便看见一个裹着雪白狐裘的少女进了屋子,容颜清丽,肌肤胜雪,是个难得的美人。 “沈知也,你是不是要回京城了?”秦烟年嘴角含笑,一进屋子便开口问道。 “嗯。”沈知也语气很淡。 秦烟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王呈,然后靠过去,轻声道:“秦家今天也来人了,想接我回去。” “那你回去吗?” “我能不去吗?”秦烟年试探道。 若是这人肯放了她,她就离开沈家,逃得远远的,反正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而且她还偷偷把沈知也给她开的药方全都背下了。 耳边突然传来低语声,“你可以试试。” 秦烟年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连忙道:“我去!必须去!” 沈知也轻笑一声,转了话题,直接说道:“三天后出发,你自己还要做什么,这几日抓紧时间。” “……好。” 翌日,秦烟年便去见了老夫人,她在沈家唯一想要好好告别的人。 然后,她终于对沈家是晚州城首富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第42章 回京 沈老夫人昨日便知家中变故,自然也知道秦家派人来了。 她拉住秦烟年的手,眼中含泪,说:“我本不想让你再回秦家,但现在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回秦家可能更好。” 秦烟年道:“外祖母可是怕梁国公府以后对付沈家?” “也是冤孽。”沈老夫人叹了口气,“也罢,不说这些了,都是命。尔尔,我们这一别,以后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外祖母只能现在多为你做些准备。” 说完,便朝着候在一旁的许嬷嬷点点头。 许嬷嬷连忙将准备好的一个木制盒子递了过来。 老夫人将它放到秦烟年手上,说:“里面有一些银票,大概五万两。另外,还有几间京城的商铺地契。这些东西,你收好,都是外祖母给你准备的,你平日里想用就用。” 接着许嬷嬷又递来两个红色的卷轴,其中一个颜色鲜艳,另一个能看出已经放了些日子。 沈老夫人指着颜色鲜艳那卷说道:“这礼单上的东西,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我们尔尔将来出嫁,即使在京城也要风风光光,只是可惜外祖母没机会看见了。” 秦烟年还没从刚刚那个盒子里回神,又被眼前的嫁妆单子惊到。她死死捏住手里的盒子,哽咽道:“外祖母,您别这么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沈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又继续说道:“至于这另一份,是当初你母亲出嫁,我们给她准备的嫁妆,现在全都在秦家放着。你回去后,也一并找机会收到自己手上,等出嫁的时候带去夫家。可别便宜了秦家那些狼心狗肺之人!” “好,尔尔记下了。尔尔一定会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回来。” 沈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我们尔尔长大了。” “对了,外祖母,尔尔此次去京城想把春兰带上。” 沈老夫人一惊,“我以为你会把棉夏带上。” 秦烟年摇摇头,“我已经习惯春兰伺候,带上她就行。” “既然如此,一切依你,待会儿我就让人把她的卖身契拿给你。另外,我在把我院儿里几个武艺不错的护院一并给你。”停顿了片刻,老夫人又道:“去了秦家,若是有不顺心的,只要我们沈家还在,你尽管回来。” “嗯。”秦烟年终于忍不住扑到老人怀里,祖孙二人痛哭失声。 ………… 两天后,两路人马从沈家出发,一路朝北。 秦烟年那些行李嫁妆装了整整几十车,惊动了整个晚州城。 一路上的老百姓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当然这些人讨论最多的还是沈家大公子的身世,那可是梁国公府的公子,真正的天潢贵胄,竟然流落到了民间。 “姑娘,京城是不是比晚州城大很多,也热闹很多?”春兰自从知道秦烟年要带她去京城后就一直很兴奋,这才刚出晚州城就问个不停。 秦烟年自己都没去过京城,原身不知怎么也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自然无法告诉她,所以只能随意应付她几句。 这一路路途遥远,秦烟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马车上休息,看书,喝茶,外加拼命回想原书剧情。 她记得男主回到京城后,是直接进了大宁王朝的最高学府国子监读书,在那里认识了各位皇子以及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也是在那里开始布局。 如果剧情不变,那她倒是很高兴。这样男主也许就会发现,其他人根本就不会介意他身边有没有女人,而且,女人只能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想着想着,秦烟年便乐出了声,如果真这样,她就解放了,可以带着老夫人给她的钱过得分外滋润。 左拥右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 车队已经在路上连续赶了快半个月。 春兰一边帮秦烟年揉腰,一边心疼道:“姑娘,要不我们休息几日再走吧。也不用非得跟着国公府的人,他们都是男子这么赶路当然没问题,但是姑娘身子娇贵,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秦烟年脸色苍白,摇摇头道:“不用,我还撑得住。” “姑娘……” 春兰还想再劝她,却又听她说道:“我们带着这么多东西,你以为这一路上要不是有王副将他们,会如此太平吗?” 春兰脸色一白,瞬间明白秦烟年的意思。 最近几年到处都不太平,多得是流寇土匪,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秦烟年只觉骨头都要散架般,忍不住叫了一声。 娘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公子,秦姑娘她们的马车停下了。”卫书策马来到沈知也的马车旁。 半晌听见里面传来一句,“你去问问。” “是。” 半柱香后,卫书回来了。 “是秦姑娘吐了。”随即又抱怨道:“她身子骨也太弱了。”话音刚落,便看见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窗口递出,手里是一只玉色的瓷瓶。 “给她送过去。” 卫书撇撇嘴,不情不愿道:“是。” 王呈见状,策马跟上卫书,问道:“这秦姑娘和我们家小公子是什么关系?”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沈知也的马车,然后又低声道:“可是公子喜欢的人?” 本来秦烟年作为沈家的表姑娘,他是很不喜的,毕竟是和沈家扯上关系的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呈也看出自家这位小公子对谁都很冷淡,当然对这位秦姑娘也不例外。 但他似乎又对她格外容忍。 卫书听见他的问话,别扭道:“公子喜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但这位秦姑娘却是喜欢我们公子的,整日里就想着占公子的便宜!我还曾亲眼看见她轻薄公子,真是不知羞!” 越说越气,卫书恨恨道:“幸好再过两日就要到京城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分开。王副将,京城里的贵女们长得漂亮吗?” 没想到这位秦家姑娘这么生猛,王呈惊得合不拢嘴,直到卫书叫了他两次,才回过神,“漂,漂亮。” “那就好,希望这些贵女们努努力,别让公子被这女人迷惑。” 他说完这话,便快马向前,将药给秦烟年送去。 第43章 我会想你的 青原镇。 这是大部队进入京城前最后一次在外住宿。 秦烟年整个人泡在浴桶里,热气顺着毛孔浸透皮肤,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活过来了。 春兰一边把花瓣撒进浴桶里,一边道:“姑娘,那温嬷嬷还在外等着呢。” 秦烟年眼神一冷,伸手撩了撩水,“还不死心啊。” 这一路那个温嬷嬷总趁机对她说教,一会儿说要教她请安的姿势,一会儿又说要教她奉茶。 光是今日就来了三次。 “我看她今晚恐怕不会轻易离开。”春兰替秦烟年揉了揉肩,不满道:“姑娘哪里礼数不周了,轮得到她来教。” 秦烟年轻声笑了出来,无奈道:“你啊,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家姑娘我哪里是一个懂礼数的人。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规矩可不少,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春兰这才有些紧张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真让那温嬷嬷进来教不成。” “那倒不用。”秦烟年伸手指了指旁边,春兰连忙把蜂蜜水递给她。 她接过浅浅抿了一口,“这全天下规矩最多的地方在宫里,只要不和皇家扯上关系,没那么容易惹祸。” 春兰放下心来,不过还是问道:“那温嬷嬷怎么办?” “随她,她愿等就等呗。” 秦烟年又在水里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春兰忍不住劝道:“姑娘,再泡水就凉了。” 她睁开眼睛,应了一声,然后便由着春兰替她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等屋子里收拾好,秦烟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才吩咐道:“我饿了,传膳吧。” 春兰点点头,“我这便让他们送吃的上来。” 说罢就开门出去,秦烟年似乎听到了温嬷嬷的声音,不知春兰和她说了什么,屋外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春兰领着店小二进屋,一水儿的饭菜摆上桌。 秦烟年刚拿着筷子吃了一口香煎小鱼,突然问道:“对面吃过了吗?” “跟姑娘一样,公子身边的卫书也才刚吩咐人送吃的进去。” “我过去找他。”秦烟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放下筷子,急急忙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转头说道:“春兰,你不用跟过来了,自己先吃晚饭吧。” 按他们赶路的速度,明日晌午过后就能到京城,之后她和沈知也便会分开,一人去秦家,一人去国公府。 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表一次忠心。 ………… 秦烟年穿过走廊来到对面,有两个侍卫正守在房前。 两人将她拦住,其中一人说道:“我家公子正在用膳,不方便见人,秦小姐请回。” 秦烟年在心里默默吐槽,真是身份不一样了,但面上还是柔声道:“麻烦大哥进去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还在为难,房门已经从里面打开。 卫书黑着脸走出来,干巴巴道:“公子让你进去。” 秦烟年一喜,抬步便往里走,可看见一旁卫书的脸色,她实在没忍住,问:“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卫书一愣,随即撇开脸硬邦邦说道:“没有。” 秦烟年停下脚步,纳闷道:“那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这么不满?” “你真想知道?”卫书问她。 她点点头。 “因为你实在配不上我家公子。” 秦烟年:“……” 懂了,这人是沈知也的毒唯。 “还不进来?”突然,屋里传来沈知也的声音。 秦烟年立刻丢下卫书进了屋子。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色的云水纹袄裙,领子周围有白色的兔毛,把整张脸衬得小小的。 “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话一说完,才发现沈知也桌子上只摆着几碟清淡小菜,和她那边的丰盛晚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只吃这些吗?” 沈知也没有回她,只是随口问道:“说吧,你来做什么?” “陪你吃饭啊,我一进屋就说了。” 沈知也瞅她一眼,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秦烟年哀叹一声,这人实在是太不好糊弄了。 不过,她要得就是这个。 “我……我只是想到明日就要和你分开了,心里舍不得。”秦烟年红着脸,往前挪了两步,轻轻拽住沈知也的衣袖,喃喃道:“我会想你的。” “你也要记得想我。” 沈知也一顿,抬头看向她,半晌露出古怪的笑。 秦烟年被他笑得浑身发麻,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不想我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 她话没说完,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好。” “呃……好什么?”秦烟年傻呆呆反问。 沈知也却像受不了她这般蠢笨,拽住她的手臂将人拉下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声笑道:“你不是让我想你吗,我说好。” 秦烟年突然不敢和他对视了,脸红心跳,眼神飘忽不定。 妈妈呀,男主你别这样,我会误以为你爱上我了。 “走吧,回去乖乖吃饭,我明日送你回秦家。”沈知也见目的达成,将她松开。 “好!”突然获得自由,秦烟年立刻大叫一声,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留下沈知也望着她的背影暗叹这人实在太蠢。 ………… 翌日,车队准时到达京城。 从东城门进城,一路朝着平宣街走,很快就到了秦府。 门房被大门外夸张到快占满一整条街的车队吓到,正惊讶这是谁家的人,就眼尖地发现其中一辆马车是自家的。 温嬷嬷在小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腰酸腿软,冲门房骂道:“还愣着干什么?二小姐回来了,快去通知夫人。” 门房这才急忙道:“我这就进去告诉夫人。” 春兰放下帘子对秦烟年道:“规矩真多,难道就不能先让我们进去。” 秦烟年缓缓睁眼,“无妨,反正已经到了门口,总不会不让我们进去的。” 春兰点点头,“也对。”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秦烟年昏昏欲睡,她本就累了,还以为可以早早进府休息,哪知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她冷哼一声,“看来这是要给我下马威了。” 第44章 我想去国公府住几天 春兰悄悄掀帘看了一眼紧闭的秦府大门,又朝不远处的温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竟也没动,就这么站着,不慌不忙的。” 秦烟年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腰,慵懒道:“她当然不急,不仅不急,恐怕还巴不得时间越久越好。这样打的可是我的脸,也算报了我这一路冷待她的仇怨。” “姑娘,那我们怎么办?”春兰一个丫鬟,终是有些慌了。 可不管是原身还是秦烟年本人,其实本质上都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她可以在沈知也面前谨小慎微,委曲求全,可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沈知也。 “下车。”她坐直身子,冲春兰眨眨眼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春兰脑子不聪明,但她听话,姑娘既然不怕,那她就不怕。 “嗯。”她用力点点头,然后先行跳下马车,再伸手将秦烟年扶下来。 一直在不远处注意着她们的温嬷嬷连忙过来问道:“二小姐,这大门还没开,您怎么就下来了?这可不合规矩。” “要不,老奴再去催催。这门房也是,办点事拖拖拉拉。” 秦烟年一边搜索沈知也的马车,一边敷衍道:“那倒不必麻烦嬷嬷了。” 当她终于在车队最后面看到熟悉的马车时,眼睛一亮,转而对温嬷嬷道:“你回去告诉我父亲,我今日不回家了,至于什么时候想回,那就要看我心情了。” 说罢便领着春兰往后面走去。 温嬷嬷一愣,反应过来后,想将人拦下,“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春兰一把将她推开,哼了一声,“嬷嬷耳朵不好使吗?我家姑娘说她暂时不回秦家了。” 温嬷嬷这才着了急。 她朝自己身边的丫鬟骂了几句,让她赶紧进去告诉夫人,自己则跟着秦烟年追了过去。 沈知也的马车停在最后面。 他昨晚便已告知王呈他的打算,王呈心内诧异,但还是很快就同意了。 秦烟年穿过一辆辆马车径直来到沈知也的车前。 王呈从马上跳下,疑惑道:“二小姐怎么过来了?” 但看见追着她过来的嬷嬷,再望了一眼迟迟未开的秦府大门,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秦侍郎一家真是好大的派头,竟然刁难这么一个小姑娘。 “王副将,我找你家公子。”秦烟年倒是一脸笑呵呵。 卫书从马车里跳出来,“公子让你上去。” 秦烟年便示意春兰在下面等着,自己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温嬷嬷这时已经吓白了脸,怎么这国公府的人还跟着她们呢,她之前在马车上见着有车队离开,还以为两家早就分开了。 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卫书立刻横到她眼前,冷声道:“滚!” 国公府准备的马车宽大舒适,沈知也端坐在一个小几旁,手上拿着一本经书。 “怎么了?”他随手将书放下,语调温柔。 秦烟年看到他,不知怎么一开口,就带了哭音,“他们欺人太甚!呜呜……明明是他们要把我接回来的,现在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说着说着竟真的哭了出来,有恼怒,有委屈,有愤恨,这模样让坐在一旁的沈知也微微歪了下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人哭成这样。 半真半假。 他揉揉眉心,放低声音,哄劝道:“别哭了。” 秦烟年一顿,接着就像小孩子因为摔倒被人安慰会哭得更厉害一样,她此时也哭得更大声,眼泪鼻涕横流,根本止不住。 她刚开始哭有演的成分,可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自从穿越过来,她每天都惶恐不安,她的前世被秦辞暮照顾得太好,从来没有受过一点苦。哪像现在,身边人人都在算计她,特别是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可恨。 沈知也不是个可以体会到别人感情的人,所以即使眼前这人哭得声泪俱下,他也兴不起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听着耳边有些烦躁的哭声,他开始考虑卫书的提议,也许真的该换个人。 但想到冬至那晚,他又觉得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慢慢勾起唇角,他将人拉过来,语调越发温柔,再次哄劝道:“乖,听话。” 马车外的人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声,面面相觑。春兰一时着急,想要上车,却被卫书一把抓住,低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家姑娘……” “你家姑娘好好的。放心,我们公子对她没兴趣!” 车外两人还在争执,车内哭声却渐渐停下。 秦烟年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双手已经死死捂住嘴。眼前这人虽然说着全世界最温柔的话,但她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是她放肆了。竟然忘记这人才是全书最恐怖的存在,秦家和他比起来算什么东西。 看她终于安静下来,沈知也面色柔和了几分,低声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我想跟你一起去国公府住几天。”秦烟年战战兢兢,好不容易从嘴里硬挤出这句话,不过很快又说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沈知也淡淡看她一眼,应道:“好。” 随即朗声吩咐,“王副将,我们走吧。”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王呈的声音,“公子,秦府的人出来了。” “告诉他们,我邀请他们家二小姐去国公府小住。” “是。” 秦修此时并不在府上,做主的是主母梁氏,她本只想稍稍刁难这位即将回府的二小姐,哪知事情竟然闹得这么大。 梁氏刚从温嬷嬷口中得知沈知也的真实身份,现在也不敢贸然得罪他,只能让他把秦烟年带走。 望着车队缓缓离开,梁氏冷哼一声,领着众人回府。 温嬷嬷小心问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们……”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梁氏已经转身狠狠骂道:“蠢货!” 温嬷嬷心下一颤,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夫人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利。” 然后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见梁氏还是未说话,又狠狠心继续不停扇打自己,直到一张脸又红又肿,才听到那声,“行了,先等老爷回来吧。” “是,是。” 周围的下人无一人敢说话,全都噤若寒蝉。只有梁氏心里明白,那位还未回府的二小姐恐怕不是个好拿捏的。 第45章 国公府 今日一早日头就很好。 梁国公府。 国公夫人苏云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梁国公赵玄则坐在罗汉床边含笑看着她,“你别走了,我眼都看花了。” 苏云停下脚步,不满道:“我说到城门口去接,你非不去,你看到现在还没到。” “王呈不是已经派人回来说过了吗,那孩子要先送秦家的二小姐回府,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有丫鬟进来高兴道:“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马车已经进门了。” 梁国公霍然起身,快步来到苏云身旁,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激动。 苏云心砰砰跳个不停,一转身紧紧握住梁国公的手,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他会不会怪我,当年若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太过疏忽,又怎么会害得他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赵玄宽慰她道:“放心吧,他肯定不会的。” 苏云又叹了口气,“清濛这丫头还在国子监,也不知过几日她回来该怎么跟她说。” “这有什么,我们仍然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不会亏她半分。”赵玄拍拍她的手,“走吧,孩子该到了。 ” 平宣街再往里走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梁国公府就落座在这里。 赵玄此前是镇国大将军,常年驻扎在边关,后被封为梁国公后,佑章帝赐了这座宅子给他。 听说是前朝重臣的府邸,所以修得又大又气派。 国公府的大门自然不像秦府,两扇漆黑高大的大门早早就打开了。 马车直接进入大门,路过影壁,穿过垂花门,一路走了很久,等到马车终于停下,秦烟年终于忍不住靠了过去,气息喷洒在男人颈边,“你紧张吗?” 沈知也抬眸看向她,这人刚刚还一副非常害怕自己的模样,竟然转眼就忘了。 他自认为很少有看不懂的人,秦烟年绝对可以算其中一个。 秦烟年注意到他的视线,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啊!难道是刚刚哭得太厉害,妆容花掉了,我……” “闭嘴。”沈知也移开目光。 秦烟年连忙做了一个封上嘴巴的动作,好在沈知也对她这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并不怎么在意。 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王呈朗声道:“公子,到了。” 沈知也应了一声,然后躬身从马车里出去,脚落地后才缓缓回身冲身后的秦烟年伸出手。 秦烟年乖巧地将手搭上去,然后缓缓从车里下来。 早就等在一旁的苏云立马丢开赵玄的手奔了过来。 看清沈知也的长相后,她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这孩子的的确确是她的,不会有错。 那模样和她自己太像了,她一步步朝着人走过去,伸手抚上沈知也的眼睛,“你的眼睛和我的曾祖父一模一样,我们苏家每隔百年就会出一个重瞳。” “母亲。”沈知也恭恭敬敬给苏云行了个大礼。 苏云一把搂住他,哭道:“我苦命的儿,都是母亲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赵玄此时也走了过来,这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拍着沈知也的后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云哭了一场终于将眼神看向一旁傻傻站着的秦烟年,柔声问道:“你是……” 秦烟年赶紧上前行礼,答道:“回夫人话,我叫秦烟年。” “你就是秦侍郎家刚接回来的二小姐?”苏云有些惊讶,“王呈不是说回城后会先送你回秦府吗?” 秦烟年掏出手绢按了按眼角,颤声道:“说来话长,我今日回家连门都没进去,幸好有知也哥哥在,才没有流落街头。” “竟有这事。”苏云听她叫自己儿子知也哥哥,又亲眼见着两人下车时的亲密,顿时看向秦烟年的目光就分外亲热。 之前王呈有快马加鞭送信回来,但并未说明沈知也在沈家的处境,所以苏云便误以为当初两人在沈家就关系亲厚,才会一同回京。甚至自己儿子连家门都来不及认也要先送她回家。 “都先进屋吧,外面天冷。”赵玄吩咐管家先将两人的行李都收下去,特别是秦烟年带来的那几十箱东西,若不是院子大,都快放不下了。 苏云也反应过来,“对,先进屋,天色也晚了,你们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晚。也儿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年姐儿今晚就住在清濛院子里吧。” “一切听夫人安排。”秦烟年点点头,温柔懂事。 苏云满意地看着她,越看越喜欢。虽然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但是清濛自小被她娇惯地有些任性,稍有不如意就乱发脾气。 见秦烟年和也儿都这般懂事,便想着这沈家家教肯定是不错的。 ………… 在安排好两人之后,赵玄才召来王呈,详细询问沈家之事。 王呈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把沈家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苏云哪里知道这些,她一直以为孩子在沈家长大,日子虽然比不上国公府,但也不差,哪里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是在寺庙长大。 “呜呜……我的儿啊……” 砰! 赵玄一脚踢向一旁的桌子,“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王呈,立刻带人回晚州,我要踏平那沈家!” 王呈却说道:“公子不让。” “什么?”赵玄怒目而视,“你说谁不让?” 王呈抹了把脸,“是公子说的。公子说沈家对他有养育之恩,国公若是派人前去报复,外人并不知内情,只会觉得国公府忘恩负义。而且这事要是闹到圣上面前,国公反而会受罚。” “公子还说,我们不仅不能报复沈家,还要到圣上面前多为沈家说好话。” 王呈说完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国公爷。 出乎意料的,赵玄缓缓坐下,动了动手腕,“也儿当真这么说?” “是。” 苏云此时也平静下来,看向赵玄,“老爷,也儿所言有理。这沈家是最该万死,但不是现在,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诡异的寂静中,赵玄沉声道:“明日我就进宫,把也儿回来一事上报。另外,也该让也儿尽快去国子监读书。这么多年沈家也没给他启蒙,再不去上学,这孩子就荒废了。” 第46章 唯一一个差点嫁给男主的女人 “荒唐!” 秦家花厅里,秦修砸掉手边的一个茶盏,怒气冲冲,“离家十几年,刚到京城不回自己家,竟然直接去了国公府!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外人可不知他们之前是表兄妹。” 梁氏一边招手让丫鬟把碎片收拾干净,一边在他身后帮他捶肩,柔声道:“这事儿也怪我,若不是我当时正在午睡,让门房多等了些时候,年姐儿也不会生气。” 秦修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跟你无关。她这性子简直和她生母一模一样,沈家这种商贾之家能教出什么知书达理的女儿家。” “老爷,你说我们给年姐儿订下的和广义侯府的婚事,她会不会不同意?”梁氏微微蹙眉,她今日虽未见到秦烟年本人,但这人敢胆大妄为到连家门都不进,直接跟一个男人回家,再加上后来从温嬷嬷口中听来的种种,都可以看出这人可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秦修却冷哼一声,“让她嫁给未来的小侯爷,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敢反了天不成。” “我始终不放心,为了稳妥,还是应该让广义侯府出面去求圣上指婚,这样年姐儿也就不敢不从了。” 秦修眉头紧皱,“但是侯府那边……” 梁氏微微一笑,“老爷放心,我会亲自去侯府一趟。” 广义侯府的老夫人是梁氏一个远房姨母,这门婚事也是梁氏一手促成。 秦修这才点点头,“那行,这件事有夫人出面,我自然放心。” “那年姐儿那边……她这么一走,外面还不知要怎么议论我。”梁氏说完便微微红了眼眶。 秦修侧过身子,将梁氏拉到座位上坐好,宽慰道:“明日我就亲自上国公府把人接回来,让她好好给你道歉。” 梁氏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说道:“也别让她给我道歉,到时候反倒生了嫌隙。另外,我还有些担心国公府新找回来的小公子。” 这人之前竟然是沈家的嫡长子,她得知消息的时候都觉得太过荒谬。 梁氏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听温嬷嬷说,沈家之前对他并不好,现在他回了国公府,若是国公爷执意要为他讨回公道,不知会不会连累我们秦家。” 秦修听后,眼睛微眯,沉吟片刻后道:“不会。先不说我们秦家和沈家早就没了来往,就现在朝中的局势,国公爷也不会随意对秦家做出什么举动。”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六皇子,他们谁不想拉拢国公府,但国公府一直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老爷的意思是?” 秦修握住梁氏的手,缓缓道:“我们身后是六皇子,不管国公府因为什么原因对我们动手,在外人看来,他都是在和六皇子作对。” “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立储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多少人都看着国公府呢。” “那我们要不要……”梁氏凑到秦修耳边低语,“从这个小公子身上入手,把国公府拉过来。” 秦修理了理衣摆,起身道:“你以为只有我们会这么想?放心吧,不急。” ………… 这边秦烟年却一夜没睡好,脑子里一直在想秦家为什么突然接她回京。 之前一心想着可以借此机会离开沈家,跟着男主,现在人真的到了京城,却不得不认真思索了。 原书中秦家可是没有回到沈家接原身的,其实就算去接,原身坟头的草都有半米高了。 而且今天秦府门口那一出也不知是秦修的意思还是那个女人的意思。 在离开沈家之前,沈老夫人就曾告诉她,现在秦家的当家主母姓梁,原是秦修纳的小妾,出身一般。在原身母亲死后,秦修便将她一个妾室抬为正妻,这在世家大族是很少见的事。听说当时被不少人诟病,只可惜秦大人一意孤行。 秦烟年虽然还没见到这位梁夫人,但想来绝不是善茬。 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心烦。 当时门口看热闹的可不少,平宣街周围都不是寻常人家,估计这些人今晚的八卦对象都是她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春兰平稳的呼吸声,悄悄探头一看,这丫头果然已经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真好。”感叹一句,她也慢慢闭上眼睛。 翌日,秦烟年缓缓睁眼,望着满屋子的陌生家具发怔,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国公府。 “春兰。”她声音有些哑,轻轻咳嗽一声,才再次唤道:“来人。” “姑娘。”春兰从屏风后急急忙忙进来。 秦烟年从床上坐起,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 她手顿住,大惊,“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这是快九点了啊。 春兰见了她的表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忙宽慰道:“姑娘别急,是国公夫人让我不要叫您的。夫人说您赶了远路需要好好休息。” 秦烟年松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渴了。” 春兰听见后,忙出去帮她倒水,顺便端进来一碗清淡的莲子粥。 最后一番折腾,等她从房里出来时,又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刚刚跨出房门,就有丫鬟过来,说道:“秦二小姐,夫人说您要是无聊,可以到院里四处逛逛。” 秦烟年笑着点头,视线缓缓扫过面前的庭院。 昨日过来时天色已晚并未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院子大得离谱。 之前国公夫人好像说到这是清濛的院子。 清濛,赵清濛。 那个和沈知也抱错的女婴,本来只是个农家女,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在国公府过了十九年金尊玉贵的日子。 也是原书中,唯一一个差点嫁给男主的女人。 想到此处,秦烟年冷哼一声,随即朝一旁的丫鬟问道:“你们家公子呢?” “回秦二小姐,公子他们应该在祠堂。” 祠堂? 也对,认祖归宗嘛。 秦烟年挥挥手,正打算让丫鬟退下,却见有人穿过游廊急匆匆走来。 刚到近前,就禀报道:“秦二小姐,您府上来人了,夫人让您去花厅一趟。” 第47章 可能会娶她 刚刚进入三月的天,晨风中仍然带着些许凛冽。 天不过蒙蒙亮,梁国公赵玄刚出门去上早朝,国公夫人苏云便跟着起身。 伺候她的贴身丫鬟进来服侍,轻声问道:“夫人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苏云昨晚从王呈口中得知自己儿子在沈家的遭遇后,一晚上都没睡好,此时眼眶还有些红肿,“睡不着,想去厨房给也儿准备早点。” 丫鬟一边替她挽好发髻,一边笑道:“夫人就是太高兴了。” 苏云却心里发苦,只想把所有好东西都补偿给自己儿子。她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该身份尊贵,出入皆有人捧着,没想到竟被人如此折磨。 “派人到公子院儿里,要是公子醒了,就立刻来报。” “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 所以沈知也一醒,苏云便带着人过去。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应该多休息,养养精神。” 可能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即使两人不过刚刚相认,苏云仍然对这个儿子分外亲近。 她抬手替他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叹息道:“你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沈知也其实并不习惯和人如此亲近,但多年的模仿学习已经让他可以做到和常人差不多。 他解释道:“我有早起的习惯,到了时辰自然就会醒。而且这一路也不算赶。” 为了照顾秦烟年的身体,马车速度的确不快。 苏云一听却更是难过,只当是他之前住在寺庙,才养成了这些习惯。 她怕自己突然落泪吓到人,所以连忙吩咐丫鬟把准备的吃食端进来。 一直站在角落的卫书第一次被国公府的早膳惊吓到。 各种东西如流水一般摆上桌,枣泥糕,桂花甜饼,撒满了芝麻的千层酥,还有各种各样的粥以及可口的小菜。 那粥用得不知是什么米,满屋子飘香,惹得卫书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苏云把沈知也推到桌子边坐下,柔声道:“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就各种都准备了一些。” 沈知也看着这些东西,微微蹙眉,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回道:“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只是之前住在寺里,已经习惯了清淡饮食,母亲以后不用特意为我准备。” 苏云有些惊讶,“也儿是吃素吗?” 沈知也摇摇头,“只是吃得清淡而已。母亲坐下一起吃吧。” “好。” 苏云很高兴,把一碗虾粥放到他面前,说:“尝尝这粥,是用江南的粳米和鲜虾一起熬的,也不油腻,你应该喜欢。” 沈知也没有拒绝,很安静地开始吃东西,偶尔回应苏云的问话。 气氛倒是很和谐。 ………… 辰时刚过,梁国公赵玄一回府便急忙找到苏云,朗声道:“夫人,我今日已经把也儿回来一事上报,陛下已命礼部记录在册,至此以后也儿就正式更名姓赵了。” 说罢又感慨道:“也是列祖列宗保佑,让我们一家团聚。” 苏云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的确应该去祠堂给祖先们上柱香,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对,对,还是夫人考虑周到。”赵玄急忙吩咐下人,“去通知公子。” 说罢又马上改口,“不用去了,还是我和夫人亲自过去。” 苏云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梁国公府本来就有三个主院,除去国公夫妇住的南院,剩下的便是赵清濛住的东院以及刚给沈知也收拾出来的西院。 “她还没起吗?”沈知也将笔搁下,纸上是他随手写下的诗文,用得是标准的馆阁体。 卫书知道他在问谁,因而回道:“没有。我刚刚去过东院,那个叫春兰的丫鬟说她家姑娘还在睡。” 说到此处,卫书又忍不住说道:“这人也太不知礼数了,到了国公府还敢赖床。” 沈知也比他淡定很多,漫不经心回道:“随她。不出意外,秦家很快就会来接她。” “我看她去秦家可有的受了。”卫书从昨天秦烟年在秦家门口吃了闭门羹就看明白,这秦家接她回来可没安好心。 沈知也起身出门,“她不聪明,但她有一个优点。” 卫书跟着他往外走,嘟囔道:“就她还有优点?”突然想到什么,又大叫道:“公子,莫不是你真的喜欢上她了?不然,我怎么看不见她的优点。” 沈知也没有回他,一转头就看到相携而来的梁国公夫妇。 “父亲,母亲。”他低头问候。身后的卫书也赶紧行礼,然后退到一旁。 苏云往前走了两步,温和道:“也儿,你父亲已经向圣上禀明你的事情,从今以后你就不姓沈,改姓赵了。” 赵玄过来再次问道:“真不打算把名字改一改吗?” 其实他们昨日便已经问过他意见。 “不用。”名字而已,他并不在意。 “也罢。”赵玄点点头,“今日许阁老还夸你名字好。” 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 当初沈家也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做嫡长子,取得名字自然不差。 “走吧,去祠堂,给祖宗们上香,告诉他们,我们老赵家有后了。”赵玄征战沙场多年,之前一直惋惜没有一个儿子可以陪他上阵杀敌,现在总算得偿所愿。 虽然他这儿子长得比女儿还漂亮。 赵家的祠堂庄严肃穆,但比起身边梁国公夫妇的激动,赵知也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按部就班地磕头祭拜。 这边他们刚刚跨出祠堂,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秦侍郎亲自登门,要接秦二小姐回家。 梁国公夫妇一愣,心里都有些不舒服。特别是苏云,她本来对秦烟年印象很好,但昨晚听了王呈的话,知道沈家人的所作所为后,自然而然地便把在沈家长大的秦烟年也恨了进去。 她转头问道:“也儿,这秦家二小姐在沈家有没有对你……” 赵知也神色平静,打断道:“母亲,我以后可能会娶她。” 不是一定会娶,也不是想娶,仅仅是可能会娶。 第48章 我不去 赵知也的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赵玄和苏云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连本就知道他有此打算的卫书都忍不住震惊,一张嘴开开合合却半天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苏云忍不住小心问道:“也儿,你和秦家二小姐是不是私定终身了?” 她虽然这么问,心里却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 难怪他昨日要先送秦家二小姐回家,也难怪后来在人被秦家刁难后,不顾男女之别也要将人直接带回国公府。 “没有。”赵知也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说道:“我和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其实他之所以会说可能会娶,仅仅因为他还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娶妻。 至于秦烟年的意愿,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选择权一直只在他的手上。 苏云自然不信他说的,还以为他是为了保护秦烟年的名节。 她有些忧心忡忡地转头看向赵玄,赵玄先是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然后才说道:“先去花厅见客。” ………… 秦修本来在散朝时就想叫住梁国公,但后来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终打消了念头。 直到回到秦府换下朝服后,才又备了礼,坐马车上门求见。 “秦侍郎请稍等,我家国公爷和夫人马上就过来。”丫鬟替他斟了杯茶便悄声退下。 秦修端过茶盏撇去浮沫,慢慢抿了一口茶,才将视线缓缓扫过整间屋子。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口传来脚步声。 秦修看见人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躬身行礼,“见过国公爷。” 赵玄略一抬手,“秦侍郎久候。” 然后便领着苏云和赵知也直接进入花厅落座。 秦修转身跟着进屋,在看清赵知也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只是这情绪稍纵即逝,除了赵知也,无人察觉。 “想必这位就是国公府刚找回的小公子吧。”秦修笑眯眯看着赵知也。 赵知也起身,言笑晏晏,冲他微微弯腰,道:“晚辈赵知也见过秦侍郎。” 秦修立刻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摆摆手道:“不敢不敢,小公子太客气了。” “都坐下说吧。”最后还是苏云出声打断了他们。 待秦修坐下后,赵玄才问道:“不知秦侍郎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赵玄还是没有直接说明。 秦修满脸笑容,道:“今日造访国公府,主要是恭喜国公爷寻回小公子。” “另外,则是要接回我的女儿秦烟年。年姐儿这孩子自小没养在我身边,从小被她外祖母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在昨天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到了家门口却连家也不回。” “可我怎么听说并不是二小姐不想回家,而是有人故意为难,连秦府大门都没打开。”苏云声音冷淡,意有所指。 秦修笑容一僵,好在很快便恢复过来,“夫人误会了。其实是昨日那门房迟迟未向内子通禀才会稍稍耽误了时间。不过,内子已经重重处罚那门房。” 苏云低头,手指轻轻捻了捻裙摆,笑容温婉,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秦夫人容不下先主母留下的孤女呢。” “这怎么会,内子一向待人宽厚,这次把年姐儿接回来就是她提议的。”秦修干笑两声,解释道。 赵知也听见这话,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赵玄此时也说道:“秦侍郎稍等,我已经派人去请二小姐过来,至于今日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你待会儿亲自问她吧。” 秦修心里冷笑一声,听这意思竟然是完全要由那丫头做主了。也不知这梁国公府怎么就愿意掺和进他们秦家的事。 难道是因为……他将视线悄悄移向斜前方的赵知也。 可听温嬷嬷说,赵知也从小住在寺庙,每年只有特定日子会回沈家,而且和沈家人的关系都很恶劣。 现在看来,应该重新派人去晚州城调查清楚。 ………… 这边秦烟年一边跟着国公府的下人穿过花园往花厅走去,一边猜测来人应该是原身的父亲,秦修。 “姑娘,我们今日就要回秦家了吗?”春兰紧跟着她,小声询问道。 秦烟年应了一声,“嗯。” 今天必须回秦家。 昨天是逼不得已,今日既然秦修已经亲自上门接她,她就必须接下这个梯子。 而且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让秦家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且身后有梁国公府撑腰。 几人还没进入花厅,便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秦烟年抬脚往里走,发现屋内共有四人。主位上坐着梁国公,旁边是国公夫人和沈知也,下位则是一个陌生男人。 这人应该就是秦修了。 和国公爷的高大威武不同,秦修面容端正清秀,身材文弱,是标准的文人身材。 她先屈膝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一一行礼,之后才走到秦修身旁,低声唤道:“父亲。” 秦修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女儿,比他印象中更清丽脱俗,竟隐隐胜过家里的琅姐儿。 他点点头,“你这性格也该收敛些。从前你外祖母宠着你,你任性妄为,但你现在来了京城,万不可耍小性子。比如这次,就让多少人看了笑话,还平白连累了国公府。快,去给国公爷道歉,随后便跟我回去。” 秦烟年心中冷笑,这人直到现在还不忘把过错都推给她,若不是因为在梁国公府,她早就骂这宠妾灭妻的老东西了。 “是,女儿这就去。”她轻声应道,然后便朝着国公夫妇走去。 苏云还停留在自己儿子以后要娶她的震惊里,连忙起身扶住她,拉着她的手低声说话。 秦修见状倍感惊讶。 赵玄听见秦烟年同意回秦家后,便吩咐人去帮忙收拾东西,好在国公府人多,事情办起来很顺当。 只是在秦烟年临走前,赵知也却找上她。 见她一脸疑惑,赵知也直接道:“回去告诉秦修,让他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秦烟年:“……” “我不去!!!” 开什么玩笑,她为什么要去国子监! 第49章 我这性子是改不了了 “嗯?”赵知也挑了下眉。 明明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效果却绝佳。秦烟年乖乖闭上嘴看着他,半晌才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最后实在不甘心,又小声嘀咕道:“简直比我哥还独裁。” 见目的已经达成,赵知也便不再看她,更不关心她嘴里在念叨些什么,转身就走。 “诶,你等一下。”秦烟年眼疾手快,拉住对方的衣摆,然后弯腰从后面探了个头过去,眨眨眼,小声问道:“沈知也,你以后是不是改叫赵知也了?” 赵知也,赵知也。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有些拗口,但秦烟年知道,这人以后最被世人熟知的是他的表字,祁昀。 天下第一佞臣赵祁昀。 就是这个人差点毁了大宁王朝,但讽刺的是,这祁昀二字还是他二十岁加冠时,佑章帝亲自替他取的。 赵知也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蹙眉把衣服从她手中拔出,应了一声,“嗯。” 接着就伸出手指将人推开,平静问道:“还有事?” 秦烟年可能天生就对他的情绪变化特别敏感,虽然这人现在语气平平,但她就是本能的觉得恐惧,所以立刻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谄笑道:“没事。” 好在这时春兰过来提醒她该走了,她才趁机赶紧离开。 直到快上马车,她还能察觉到赵知也若有若无的视线。 ………… 平宣街,秦府。 秦烟年终于还是在回京的第二日进了秦家门。 正堂内。 秦烟年抬头仔细打量端坐在上位的秦老夫人。这人就是原身的祖母了,满脸的皱纹,穿着一身喜庆的团云织锦袄子,头戴金钗,耳朵上也是夸张的金饰。 秦修出身贫寒,他母亲秦老夫人自然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吃了一辈子的苦,后来沾了儿子的光,才被接到京城享福,成了出入都有人伺候的老夫人。 但年轻时候的那些苦日子早就在她身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所以这人恨不得处处都穿金戴银,彰显自己现在的富贵。 视线一转,旁边的梁氏倒是出乎秦烟年的意料。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狐狸精长相,但白玉一般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发髻上也只有一只步摇,垂落下的碧玉衬得她多了几分温柔妩媚。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你祖母和母亲请安。”秦修见她一直没动,出声训斥道。 秦烟年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款款朝两人走去,直到近前才停下。 “孙女给祖母请安。”秦烟年微微屈膝,福了福身子。 接着又侧身朝着一旁的梁氏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仪态端方,举止有礼,找不出一点差错。 屋里三人都有些意外。 秦老夫人点点头,道:“还算知道些规矩。但是昨天你明明都已经到了家门口,就因为自己母亲没有及时出来迎接,就赌气去了国公府,实在是不像话。” “你知不知道住在这平宣街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人背地里会怎么议论我们秦府?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晚州城那种乡下地方。” 秦烟年一怔,没想到原身这么多年没见过的亲祖母,一见面就是斥责。而且明明是梁氏有意刁难她,到了她嘴里却变成她赌气。 “母亲,你也别怪年姐儿,昨儿确实是我的疏忽。她又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懂,以后让嬷嬷们多教教就好了。”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梁氏终于出声,声音温婉动人,但话却不怎么好听。 秦烟年抬眼看向她,只一眼,就觉恶心。 当年若不是有沈家的大力支持,秦修的仕途又怎会如此顺遂。但也因为这个,秦老夫人一直不喜欢沈氏,总觉得这个儿媳想借此拿捏自己的儿子。 倒是对出身一般的梁氏很是亲近。所以沈氏一死,秦修要抬梁氏为正妻,她也没有反对。 看着这几人的嘴脸,秦烟年撇撇嘴,站直身子。果然,人善被人欺,有些人你要是对她太有礼,她就会蹬鼻子上脸。 “我这性子是改不了了,你们也别想着找哪个嬷嬷来好好教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多适应。” 她这突然变脸,让几人措手不及。 “你!”秦老夫人更是被她气得差点晕过去,梁氏急忙上前帮她顺气。 “秦烟年,你放肆!”秦修大怒,“沈家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老爷。”梁氏一边叫住秦修,一边又对秦烟年柔声道:“年姐儿,你这一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只是时间紧你的院子还没收拾好,你要去琅姐儿院儿里和她挤一挤。不过你放心,你大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子监,其实也跟你自己住着差不多。等过段时间家里收拾好,你再搬出来。” 琅姐儿?大姐? 哦,想起了,沈老夫人说过,这梁氏为秦修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秦宣,妹妹叫秦琳琅,比秦烟年还大一岁。 这秦家可真有意思。 不过,听到国子监,就想到赵知也的话。 想哭,她不想去。 正想着,又听见这梁氏说道:“我让温嬷嬷先带你过去。至于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管家待会儿会找人搬入库房。” “我的东西必须我自己收着。”秦烟年直言道。 “什么叫你的东西?”缓过气的秦老夫人不干了,“你身为秦家的女儿,你的任何东西都是秦家的。” 秦烟年都快气笑了,“我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我外祖母为我准备的嫁妆,剩下的则是我在沈家用惯的东西,难道秦家已经穷到要将我的嫁妆充公了。这要是传出去,可不比我昨日的所作所为更招人议论。” 说到这里,她眼神嘲讽,缓缓看过几人。 秦老夫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说他们秦家是小门小户出身,因而即使眼红那满院的好东西,也不再开口。 梁氏远远冲秦修使了使眼色,他便一挥手道:“行了,既然是沈家为你备的嫁妆,你收好便是。” “那就谢过父亲了。”秦烟年抬手,她身后的春兰立刻上前扶住她,“哦,对了,刚刚听母亲提到大姐在国子监读书,我也想去。祖母不是嫌我不懂规矩吗,那就送我去学学规矩。” 第50章 过来 秦烟年离开后,秦老夫人急忙问道:“修儿,你果真要让那丫头去国子监读书?” 在秦老夫人眼中,秦家的后人能去国子监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可这秦烟年之前在沈家是什么情况,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这样一个别说琴棋书画,就是正儿八经的书都没念过多少的人,去国子监那不是丢他们秦家的脸吗。 “这事儿我看不行。你们刚刚也听到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这要是在外面说出来,我们秦家可丢不起这人。” 秦修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没想到秦烟年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们将她接回来,只是想将她嫁入广义侯府,为琅姐儿以后嫁给六皇子铺路。 这广义侯府的侯夫人和六皇子的生母,也就是当今最受宠的李贵妃是同胞姐妹。到时候秦家和广义侯府成了亲家,那在六皇子的婚事上,侯夫人自然会多替琅姐儿美言几句。 就算琅姐儿最后没有嫁给六皇子,那能和广义侯府攀上姻亲关系,对秦家也是大有好处。 “夫人,你怎么看?”秦修转头问梁氏。 梁氏微微皱眉,最后说道:“她既然想去便让她去,这国子监也不是一般人能待的,琅姐儿和宣哥儿都说里面的博士严厉,也许过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不想去了。” “我不同意。”秦修还没说话,秦老夫人已经出声反对。 梁氏便笑着说道:“母亲,家里孩子们都在国子监念书,唯独年姐儿不去,外人知道了仍然会议论,还不如让她自己知难而退。若是她真能坚持下来也不错,就像她说的,去学点规矩,以后嫁进广义侯府也免得被人指点。” 听到她这么说,秦老夫人才勉强答应。 秦修也觉得她说得有理,便把这事儿确定下来。 ………… 秦烟年自从回到秦府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房里看书。 这日刚从贵妃榻上醒过来,便见春兰将一碗汤药放到她手边,“姑娘,该喝药了。” 这是赵知也给她开的方子,虽然忘忧醉已经完全戒掉,但她的身体早被掏空,一时之间恐怕是离不开这些汤药了。 捏住鼻子一口喝掉,又急忙接过春兰递过来的蜜枣,才将嘴里的苦味儿压住。 “啧,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皱皱眉,随后又问道:“账册呢?” 她前两日仔细看了沈老夫人给她的地契,才发现不仅有好几家商铺,甚至还有田地和庄子。 田庄都已租出去,这一年都不用她操心。唯有商铺需要每个月查看账册,但这也难不住她,她大学学得就是工商管理,算是专业对口。 “已经送过来了。”春兰将药碗拿开,再把厚厚一叠账册放在了案桌上。 这些商铺里有药铺,酒楼,茶楼,布庄甚至还有一家书肆。 秦烟年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这些账册看完。 春兰见她叹气,便问道:“姑娘,账册有问题吗?” 秦烟年摇摇头,“没有,只是感叹这么多铺子竟然大部分都不赚钱,也太浪费了。若不是赵知也非得让我去什么国子监,我肯定能让这些铺子都日进斗金。” “这个男人果然是我人生的绊脚石。” 春兰听到她的吐槽连忙低声道:“姑娘小声些,那人现在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 没错,我们的男主一回来就开挂了。 佑章帝已经下旨亲封他为梁国公府世子。 这时外头有下人进来禀报,“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哟,这是院子的主人回来了。 “春兰,备茶迎客。” “是。”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织金裙的女子缓缓进屋,头上戴着珍珠步摇,脖子上挂着玉石镶嵌的璎珞项圈。身姿婀娜,步履轻盈,整个人像一朵洁白的莲花。 “你就是年妹妹吧,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过,只是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秦琳琅樱唇轻起,声音娇软。 秦烟年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回道:“当时年纪太小,已经不大记得了。” 秦琳琅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在秦烟年身旁坐下,笑道:“我其实也记不清了。我刚刚听父亲说,妹妹也要到国子监读书,那真是太好了。” “家里除了我,还有大哥和宋姨娘生的云妹妹都在那里读书,后天我们大家便可一起上山了。” 她笑容实在太过灿烂,秦烟年都有些拿不准她说的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只要对方没撕破脸,秦烟年便不介意陪她演戏,装一装姐妹情深。 所以这次见面算是相谈甚欢,没有出问题。 ………… 这日,秦烟年一早便跟着秦家另外三人一起坐马车去东阳山。 大宁王朝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便修建在这东阳山上,且占地面积极广,听说整座山都归它所有。 山下有守卫,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才能上山,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学子无一例外。 所以当马车被守卫拦住,秦家兄妹都很自然地从车上下来,秦烟年也跟着乖乖下车。 “咦,那位是不是国公府刚找回的世子爷?”耳边响起秦云的声音。 秦烟年一惊,跟着众人将视线移过去,果然是男主。 原来那人也在接受检查。 秦烟年下意识想躲到秦家姐弟身后,不想赵知也已经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她想躲已经来不及。 顿时脚步一乱,差点跌倒。 好在春兰将她扶住,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秦家几人都看过来,她连忙道:“没事儿。” “哎呀,世子过来了。”一直关注着赵知也的秦云再次小声惊呼。 她话音刚落,赵知也已经站到他们面前。 “见过世子爷。”秦家兄妹见状连忙行礼。 “嗯。”来人声音很随意,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人,只缓缓看向秦烟年,皱眉道:“过来。” “啊?”秦烟年张大嘴,一脸呆滞。 “需要我说第二遍?” “不用!”秦烟年吓得立刻往前窜了两步,“世子好。” 赵知也刚刚便发现这人想躲开他,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移开视线,“待会儿去我的车上。” 第51章 你背我 赵知也丢下这话便转身回自己的马车,留下秦家一堆人面面相觑。 什么叫去他的车上?秦烟年傻了。 “他刚刚说什么?”她双眼茫然,看向周围几人。 秦琳琅小声回她,“世子爷邀妹妹同路。” 梁国公府的世子之前和自己这位妹妹当了十几年的表兄妹,再结合前几日秦府门前发生的事,秦琳琅猜测两人在沈家时关系肯定不错。所以现在听见赵知也的话,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二小姐,我家世子催你快些。” 秦烟年抬眼望去,才发现是卫书过来了。这人今日左脸上戴着一块面具,恰好可以挡住那道骇人的刀疤。 她无力转身,对秦琳琅道:“大姐,行李我就放在我们家马车上,待会儿到了地方我再过来取。” “嗯,妹妹快去吧,别让世子久等。” 秦烟年又转身吩咐春兰,让她跟着秦家的马车上山,最后才磨磨蹭蹭上了赵知也的马车。 从东阳山下到国子监大门处,坐马车也需小半个时辰。 秦烟年本来特意找了个离男主远些的位置坐好,但半路实在无聊又忍不住偷偷挪过去,好奇地探头。 这人也真是奇怪,特意把她叫过来,又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看书。 她凑得太近,一股淡淡的药香闯进赵知也的鼻间,他很轻易就分辨出秦烟年最近吃得是他开的药方。 其实在刚才提出让她和自己同车后,他便后悔了。但现在又觉得不错,嘴角微勾,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等了片刻才听见秦烟年小声回道:“还好。” “记得按时吃药。”叮嘱一句,他又将注意力放回书上。 对他而言,看书也是一种思考。 这两日他已经探查清楚朝中的局势,梁国公府现在的位置过于微妙,不过幸好,正是他喜欢的。 而这边的秦烟年在他说完话后就默默蹲到一边,吧嗒,眼泪掉了出来。 赵知也其实早就发现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他手上的书页已经快翻了二十页,那人竟然还在偷偷抹眼泪。 “你哭什么?”他不理解,本来也不想理解,但眼泪掉下的声音实在太吵。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这次既没打骂她,也没恐吓她。 心里渐渐有些烦躁,再次开始后悔把人叫上车。 秦烟年闻声抬头,一张脸皱在一起,“太苦了……” “什么?” “你开得药方太苦了!”一想到还要再喝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汤药,她就觉得整个人生都是苦的。 早上那碗药的苦味儿在赵知也叮嘱她记得喝药的瞬间就涌了上来,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想念西药了,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想念吃西药的日子。前世生病也每天吃药,但是西药和中药比起来,简直是糖丸儿。 可是赵知也显然无法和她共情,声音冰冷,“你可以不喝。” 秦烟年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看向他,“没有同理心的人!” 赵知也冷笑一声盯着她,周围的气压骤然变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错了……”她浑身一颤,吓得直接道歉,然后小心贴过去,尽量放软声音,“对不起……” 直到马车里的空气开始再次流动,她才松了口气。 “你知道你有一个什么优点吗?”耳边突然响起男人略显平淡的声音。 “优点?”秦烟年悄悄拉开两人的距离,小声问道:“什么优点?” 若是其他人问,她自己就能说三天三夜。 但形势比人强,眼前这位显然不是她能随便忽悠的。不过,她自己也好奇在男主心中有什么优点。 “敏锐。” 明明是一个被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做事全凭心情,却又格外会看人脸色。或者也可以叫能屈能伸。 秦烟年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但又没胆子和人争辩,只能转移话题,“国公府那位清濛小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像是秦家,就是兄妹几人同坐一辆马车。 另外还有一辆车上便是行李和跟去伺候的下人。 “她有自己的马车,晚些时候会自己上山。” “哦。”秦烟年点点头。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卫书在外面说道:“世子,到了。” ………… 秦家的马车几乎和他们同时到,秦烟年跳下车后,便赶过去和人汇合。 她刚才在马车上已经得知,她需要先去见祭酒,所以吩咐春兰带着行李先跟着秦琳琅。 接着便跟着赵知也去祭酒处报到。 这祭酒曾是帝师,学贯古今,博学多才。见到秦烟年二人除了向赵知也问候了一下梁国公,其他并未多说什么。之后便是让监臣领他们下去办理各种手续。 大宁王朝民风开化,并不限制女子读书,所以国子监也招收女学生。但能够到这里上学的女子多是京城里的名门贵女,这些人身份特殊,以后说不准就是哪位重臣的夫人,甚至皇子的妃子。 再加上本就男女有别,所以所有的男女学生除了少部分课业外,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分开的。 整个国子监从中垂线最前端开始,是学生们上文化课的课室,接着是演武场,然后就是食肆。中垂线左边是男子的学宿,右边则是女子的学宿,这其中还包括祭酒和博士等教职人员休息的地方。 另外还有一处比较特殊的就是各位皇子公主学习住宿的鹤鸣院。大宁王朝年满十岁的皇子公主如无特殊情况也会被送到此处学习。刚刚路过时监臣还曾特意叮嘱他们,平时出入要避开那里,以免冲撞了贵人。 等所有事情办完,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秦烟年累得头晕眼花,拉住赵知也的手臂,哭丧着脸,“我走不动了,你可不可以让人去通知春兰,让她过来接我?” “哼,真是娇气。”卫书瞪着她,分外不满,“大庭广众之下,二小姐还是不要拉拉扯扯为好。” 秦烟年懒得理这毒唯。 彼时一阵风吹过,有发丝从男人眼前划过,他眨了眨眼,眼眸里竟然起了一片水汽,秦烟年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说道:“我真的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 第52章 落井下石 赵知也微微皱了下眉,秦烟年心里开始发怵,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卫书,把她打晕。” “是,世子。”卫书声音洪亮,即刻就要动手。 秦烟年吓得撒腿就跑,“我随便说说而已,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再见。” “世子你看,她刚刚就是故意的,一看就是想占你便宜。” 赵知也那双奇特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沉默地看向跑远的秦烟年,最后才淡淡说道:“走吧。” “是。” 这边秦烟年直到跑出大段距离,才捂着胸口停下,呜呜,美色误人。 可是男主真的好美……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觉得自己像欲求不满的色狼。 半晌回过神,才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秦烟年,切记,切记,色字头上一把刀。”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喊声,秦烟年抬头,便见春兰从一扇月亮门穿过来,双眼一亮,激动地朝自己跑过来,“奴婢正要去找您呢。” 原来已经有人通知春兰,让她先去帮秦烟年收拾学宿。她把房间整理好后便出门来找自家姑娘。 也幸好她找过来了,不然秦烟年准会迷路。 国子监分为外舍,内舍,上舍,学子们每年根据考核依次升舍。 像秦烟年和赵知也这样半路进来的学子,按道理应该是从外舍开始。但不管在哪朝哪代,所有的规则都会为权势让步。一个是秦侍郎家的小姐,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自然不能当普通人对待。 这不仅是因为三舍教授的内容不同,还因为外舍和内舍,上舍的学宿天差地别。 用现代话说就是,外舍的学子是多人合住,而内舍是双人合住,上舍却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所以我现在住的院子叫晚香院?” “对。”春兰一边为秦烟年引路,一边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上舍的学子是每四人共用一个院子,姑娘来得迟,其他院子已经住满了,就这晚香院还空着两间房。” 还空着两间房,就证明之前已经住了两人,秦烟年随口问道:“那其他两人是谁?” 说到此处,春兰压低声音,小声道:“其中一人正是梁国公府那位叫赵清濛的小姐。” 竟然是赵清濛。 秦烟年来了兴趣,“你见到她了吗?” 春兰摇摇头,“她今日到的时候,奴婢正在房里忙,没见着人。不过听雀儿说,这人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并不好相处。” 哟,这不就是翻版原身吗? “雀儿是谁?” “雀儿是广义侯府四小姐宋欢的贴身丫鬟,这位四小姐就住在姑娘隔壁。” “广义侯府?”秦烟年微微蹙眉。 春兰惊讶道:“姑娘认识吗?” 秦烟年摇摇头。 她不认识这位四小姐,但广义侯府却莫名有些熟悉,书里应该有关于它的剧情,但她一时想不起了。 关于原书的剧情她只记得大概,能想起的细节不多,但现在偶尔又能灵光一闪,记起某些事。 也许过段时间她就能记起关于广义侯府的事。 ………… 国子监每日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课业繁忙,秦烟年自从开始上课后,就再也没见过男主。 这天学了半日的《礼记》,秦烟年听得头疼。中途博士抽她起来背书,她也背得磕磕巴巴,好在她脸皮厚并不觉得丢脸,只是在心里把赵知也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又看见坐在隔壁的赵清濛一脸轻蔑地看着她,嘲讽道:“竟连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不会背,还好意思到国子监读书。” 秦烟年暗想这人怎么和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一样讨人厌,不过她肚子饿得厉害,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因而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哪知这人又继续说道:“我看你还是干脆退学吧,免得考核不过,丢你们秦家的脸。” 秦烟年嘴角微抽,停下脚步,“我……” “赵清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现在谁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没准儿哪天便被国公府赶出去了,到时候莫说这国子监,你怕是连普通私塾也去不了。” 秦烟年的话被另一人打断,她循声望去,有些眼熟,后来才认出是住在她隔壁的宋欢,那位广义侯府的四小姐。 这几日倒是在院儿里见过几次,但只能算点头之交,也不知对方怎么愿意帮自己出头。 “你!”赵清濛一张脸涨得通红,旁边还未离开的人凑在一起偷偷打量她,窃窃私语,偶尔还伴随着两声嬉笑。 这么多年,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冲这些人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能坐到同一个课室的人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以前还会因为她是梁国公唯一的女儿,对她多有忍让,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果然很快这些贵女们便冲她冷笑道:“耀武扬威这么多年,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是啊,国公爷心善没赶你走,你也好意思赖着。” “我要是你啊,可没脸再来国子监了。” 一字一句,句句扎心。 秦烟年冷眼看着,她都能想到这些人之前是怎么捧着赵清濛的,现在落井下石的样子可真够恶心。 转头看向赵清濛,这人果然红着眼眶,一把推开拦在她身前的人冲了出去。 哎,还是太嫩。 “秦二小姐是不是要去食肆,我们一起吧。” 课室里的人渐渐离开,宋欢过来邀她同路。 秦烟年转眼看向她,直言道:“四小姐刚刚为什么帮我?” 宋欢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瞬才不好意思道:“这赵清濛以前就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姨娘生的,不配和她住同一个院子。所以……” 所以什么,她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秦烟年道:“那走吧。再不去食肆就晚了。” 宋欢一笑,应道:“好。” 最后吃过饭,从食肆出来,两人又一起往晚香院走。在路过一片水榭时,秦烟年恍惚听到有人在叫她。 “秦姑娘。” 她回头,四处看了一番,才在不远处的湖心亭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待看清后,她双眼一亮,叫了出来,“风青!” 第53章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宋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有些眼生,但当看清他旁边那人时却微微有些惊讶。再转头看向秦烟年,若有所思,最后主动开口提出先行离开。 秦烟年没注意她的表情,只答了一句慢走,然后便兴奋地站在原地等人。 她见风青弯腰冲身边之人说了什么,在得到对方答复后,转身朝自己走来。 穿过石堤,刚到近前,便听见他问道:“秦姑娘怎么会在国子监?”而后又恍然大悟,说:“难道你就是那位秦侍郎家的二小姐?” 秦烟年点点头,然后疑惑道:“风青为什么会在国子监?” 书上有这段吗?她只记得这人一开始和男主是不同阵营。 “我现在是七皇子的伴读。”风青说着便看向湖心亭。 秦烟年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少年,正趴在栏杆上喂鱼。 “伴读?” “嗯。” 也是,普通人要进国子监有两种方法,一是通过考核,但这需要时间,且每年只有一次机会。第二种方法则是作为伴读,陪着自己的主子进入国子监学习。 所谓的伴读当然不仅仅是陪伴读书,更多的是权贵子弟为自己培养势力。 那风青要想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站稳脚跟,成为皇子的伴读的确是最优解。 不过这也说明,风青这人足够聪明,毕竟要成为皇子的伴读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 想到皇子,秦烟年又多嘴问了一句,“七皇子叫什么名字啊?” 风青声音平静,“魏朗风。” 他话音一落,秦烟年便一阵猛咳,好不容易止住,连忙问道:“他母妃……是丽妃?” “是。”风青见她咳得眉尾发红,有些担心,“你身子不好?” 突然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药铺,现在想来她应该就是去看病的。 秦烟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太震惊所以被口水呛住了,因为在原书中这位丽妃死于凌迟。 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行刑人正是我们的男主。当时作者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描写,所以她印象深刻。 “我自小体弱,都是老毛病了,风青不用担心。”秦烟年又捂住嘴咳了两声,随口解释道,其实也不算说谎。 “秦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帮你把把脉。” “嗯?”秦烟年眨眨眼,怎么回事,难道这人也会医术?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风青腼腆道:“略知一二。” 屁哟,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的略知一二其实是十分精通。 所以立刻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当然求之不得。” 接着二人便在附近找了个凉亭,秦烟年乖乖伸手让人诊脉。 过了片刻,就听风青说道:“换一只手。” 秦烟年没有询问,只是听话地重新伸出左手。 这次仍然是长久的沉默,最后风青收回手,问道:“你以前中过毒?” “嗯。我母亲怀我时曾被人下毒,所以我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后来又吃了很长时间的忘忧醉。不过,最近有人给我开了药方调理,也把忘忧醉戒掉了。” “难怪。不过,你的肺腑损伤严重,脉象也很虚弱,好在没有进一步恶化,真是奇迹。看来给你开方调理之人下了很大功夫,且医术了得。我的方子应该不会比他更好,就不帮你重新开药了。” 秦烟年不想把男主牵扯出来,便没细说,只是谢谢风青帮她诊脉。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秦烟年听他讲七皇子的事,乐得笑出声。 而不远处,赵知也一脸漠然,漆黑的眼眸里暗藏锋芒。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让他觉得既陌生又无措,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这个女人似乎永远记不住他说的话。 “这秦家二小姐明明说她喜欢世子,却又转眼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 “世子,我跟您说,她这就是……”卫书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说道:“世子,您别生气,我这就去把她抓过来。” 说罢就要冲过去。 “不用,我们走。”低沉阴冷的声音缓缓吐出,赵知也的眼底尽是阴郁。 卫书觉得不寒而栗,低头应道:“是。” 接着便发现自家主子把什么东西撕碎后随手扬了。 秦烟年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往后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 风青问她:“怎么了?” “就是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看我,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上课太累,产生了错觉。” 风青皱眉看了眼她身后,说:“那我们下次再聊,你先回去休息。七殿下那边我也不好离开太久。” “嗯,好。” 两人分开后,秦烟年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发现一些被人撕碎的纸屑,她撇了撇嘴,“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只是她已经无从得知那是赵知也花了几天时间为她写得新药方。 ………… 晚香院。 雀儿将一杯香茶递给刚进屋的宋欢,“小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宋欢没有说话,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如果她没看错,湖心亭中的人应该是七殿下和他的伴读。可秦烟年一个刚回京城的人怎么会认识七殿下身边的人? 她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抿了一口香茶,突然问道:“雀儿,你上次真的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起大哥的婚事?” 雀儿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不可能听错。” 那日她本是去老夫人院里找相熟的姐妹拿绣花样子,结果无意间听到老夫人在和夫人商量小侯爷的婚事。 “前几日休沐回家时,奴婢还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这秦侍郎的夫人最近经常去府里。虽说咱们老夫人是她的姨母,但也毕竟不是亲的,她来得这么勤快,想来也是为了亲事。” “小姐。”雀儿突然压低声音,“这全京城都知道小侯爷他……你说这侍郎夫人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亲女儿嫁过来呢?” “这不是逼着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吗?” 宋欢抬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傻雀儿,秦家可不止秦琳琅一个小姐。” 第54章 是你姐姐秦琳琅 雀儿一惊,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宋欢转头看向隔壁,说道:“这不是又接回来一位秦二小姐吗?” 几个月前,当她得知侯府有意和秦家结亲时,很是惊讶,惊讶秦家竟然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进侯府。 宋欢的父亲广义侯早就已经没了实权,广义侯府也已经是个空壳,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全靠主母李氏的嫁妆撑着。 宋肃是李氏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只可惜她儿子的命根子却在几年前被流寇所伤,早就断了。 这事情虽说瞒着外人,但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京城各大世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哪家的贵女也不可能嫁进来守活寡。 宋欢将茶一口饮尽,茶杯咚的一声放回桌面。 这么多年李氏一边寻访名医为宋肃医治,一边忧心他的婚事。 当然以侯府的地位,她若同意,也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进来。可她又看不上那些女子,觉得身份地位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所以宋肃的婚事便耽搁下来。 宋欢之前以为秦家为了巴结六皇子,要牺牲掉秦琳琅的婚事。虽然秦家还有一个秦云也到了适婚年龄,但秦云和她一样,是姨娘所生,李氏估计看不上眼。 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秦烟年,宋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秦烟年虽然不是现在秦家主母的亲生女儿,但她母亲也是当初秦侍郎明媒正娶的正妻,她的嫡女身份毋庸置疑。 而且,听说她外祖家是商贾之家,家里家财万贯,这次她回京,光是行李就有几十车,惊动了整条平宣街。 宋欢勾唇,这些东西有多少会进入秦家,又有多少会落入广义侯府呢。 秦烟年,你可一定要嫁入侯府啊。 雀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半晌才转过头,低声道:“难怪小姐让我和那个叫春兰的丫鬟打好关系。” 宋欢和雀儿从小一起长大,雀儿的母亲是宋欢的乳娘,姨娘生下她后,身子弱,奶水不足,她是喝乳娘的奶长大的。 所以两人关系亲密,她也不瞒着雀儿,说道:“这秦烟年若是嫁进侯府那就是以后的主母,我自然要巴结着她。” 姨娘不受宠,府里随意一个管事的都能欺负她们母女,她自然要多做打算。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 和她一墙之隔的秦烟年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人安排的七七八八,她趴在桌子上,声音软绵绵,问道:“春兰,还有多久才到休沐的日子啊?” 这国子监每逢初一十五便可休息两日,秦烟每日就盼着快点到日子。 春兰将温好的百花露端过来,笑道:“姑娘,还早着呢,还有整八日。” “竟然还有这么久?为什么不是双休啊?” 春兰疑惑:“什么是双休?” 秦烟年一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解释道:“双休就是每隔五日便可休息两日。” 春兰似懂非懂,她家姑娘最近总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伺候好姑娘就行。 下午则是秦烟年最讨厌的音律课。 若说其他课程她还可以糊弄一下,那这门课她就只能干瞪眼。 这日上课的博士把课放到了室外,美其名曰在自然中陶冶情操。所有人可以自己找地方单独练琴,也可几人结伴练习。 很快大家便四散开去,三三两两,只留下秦烟年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不过这倒正中她的下怀。 正想随意找个地方偷懒,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二小姐可是还未找到结伴之人?那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秦烟年转过身,才发现是上午帮自己说过话的广义侯府四小姐宋欢,她微微皱眉,最后还是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话一出口,这位四小姐便有些脸僵,秦烟年解释道:“是我琴艺不佳怕污了四小姐的耳朵,打算独自找地方练习。你还是另寻其他人作伴吧。” 宋欢这才勉强笑了笑,“好,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练习。” 等人走远,秦烟年松了口气,独自往后山走去。 最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躺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三月的阳光总是最舒服的,秦烟年忍不住张开手臂。 “唔……” 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 急忙跪爬起身,就见旁边有人揉着眼睛坐起来。 “七皇子?”秦烟年看着那身眼熟的蓝色锦袍,惊讶道。 对方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片刻,说道:“你是风青今天去见的那位秦家二小姐?” 秦烟年点点头,然后赶紧行礼,随即又看向对方被揉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小心翼翼问道:“殿下的眼睛没事吧?” 魏朗风摆摆手,“无妨。” 随即又笑道:“秦二小姐这是逃课了。” 秦烟年见他并未生气,便放下心来,回道:“彼此彼此。” 若她没记错,今天下午男子的课程是骑射,演武场离这儿可有段距离。 魏朗风一怔,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但其实秦烟年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两人现在身份的悬殊,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唯一会让她害怕的只有赵知也一人。 最后两人又心照不宣地躺了回去。 难得的春光可不能辜负。 但是天不遂人愿,秦烟年似乎听到了某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她缓缓翻身趴在草丛里,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的魏朗风慢慢靠过来,小声问道:“你也听到了?” “嗯。”秦烟年小声应道,随即伸手指了指斜前方的小土坡,“在那边。”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悄悄移了过去,借着茂密的灌木丛,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土坡下抱在一起亲吻。 秦烟年有些尴尬,正想撤退,却见身旁这人皱着眉头。 她小声问道:“你认识?” 魏朗风点点头,“其中一人是宣慰使家的小公子。”而后有些奇怪地看向秦烟年,说:“另一人你也应该认识,是你姐姐秦琳琅。” 第55章 杀心 秦烟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然后迅速回身往前移动,透过灌木丛细细打量那两人。 幸好此时他们已经松开,不然秦烟年真有些不好意思看不下去。 其实这个角度有些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也是她没第一时间认出秦琳琅的原因。 不过在魏朗风的提醒下,仔细看还是能认出人。 秦烟年在看清女方真的是秦琳琅后,便打算拉着魏朗风离开。毕竟这种事情和现代的校园恋爱可不一样,在古代未出阁的女子和男子私定终身乃是大逆不道之事,轻则名节受损,重则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虽然秦修夫妇不做人,但秦琳琅至少迄今为止都没做过什么恶心她的事,所以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误打误撞害了一对小情侣。 “走吧。”秦烟年拉了拉魏朗风的衣服,张嘴无声说道。 魏朗风点点头,两人便打算开始往后移动。 可就在这时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 “顾郎,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提亲?”秦琳琅眼含春色,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 顾荣脸色一僵,可是很快又哄道:“你放心,等春蒐sōu过了,我就让母亲找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定然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秦烟年眉头一皱,暗骂一句:渣男。 这人刚刚很明显犹豫了,且眼神闪躲。 可她那位姐姐似乎并未发现,反而很高兴,满脸娇羞。 男人突然一把搂住秦琳琅的腰,将她抵在身后的土坡上,“琅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要你,琅儿,给我吧……” 说罢就要将手伸进秦琳琅裙摆下。 “不,顾郎,不行。”秦琳琅惊慌失措,胡乱推拒,但女人的力量哪儿有男人大,眼看着她就要吃亏,秦烟年便想冲出去帮忙。 可下一秒,啪! 秦琳琅已经一巴掌甩到那男人脸上,颤声道:“顾荣,你说过不碰我的!我私下与你相见已是不顾礼法,你怎么能……” 说着便将脸撇开,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顾荣先是捂着脸不敢置信,随后又急道:“琅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喜欢你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把你娶回府,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一辈子只要你一个女人。” 说着便不顾秦琳琅的挣扎,将人紧紧抱住,“琅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秦琳琅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最终还是没把人推开。 秦烟年在草丛里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这也行? 秦琳琅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实在气不过,她转头瞪了一眼旁边的魏朗风,无声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魏朗风:“……” 而那边秦琳琅二人已经和好,她靠在顾荣怀里,说:“顾郎,你若真想娶我,就快些吧。我那日听母亲的意思,恐怕要为我议亲了。” “议亲?”顾荣抬头。 “嗯。”秦琳琅从他怀里起来,说道:“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她和父亲恐怕想让我嫁进六皇子府。” 六皇子魏朗栩已经十九岁,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听说年前贵妃娘娘便已在为他挑选合适的人选。 “你们家竟然想让你……”顾荣大惊失色,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你们秦家这是打算站队了。” 虽然朝中早就有风声说秦家已经投靠六皇子,但他没想到秦侍郎还打了这主意。 而这消息对于偷听的两人来说也很劲爆。 秦烟年偷偷观察身边这位七皇子,连她都能听出那句站队是什么意思,这人更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魏朗风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大宁王朝皇子众多,但在众人心中,真正有实力竞争储君之位的只有大皇子魏朗晏,四皇子魏朗月以及六皇子魏朗栩。 这些人背后都各有势力,现在也处于互相牵制的状态。 但眼前这位七皇子,却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优秀,整个朝堂都不会有任何一人支持他。 只因他的母妃丽妃是陈国的公主。就这一点,佑章帝便不会考虑立他为储君,就算佑章帝愿意,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 而且这两年陈国和大宁关系紧张,魏朗风的身份变得更加尴尬,他不仅不能参加皇储的竞争,连最基本的想要建功立业也不行。 想到这,秦烟年看向他的眼神便带了些同情。最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算是安慰。 而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谁也没发现身后已经有了其他人。 赵知也本想到后山探探路,结果却发现秦烟年和一个男人趴在草丛里,两人头挨着头,身体贴着身体,还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她甚至抬手亲昵地抚过对方的背。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孤男寡女,在草丛里滚作一团。 太恶心了! 也许真的应该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她曾经说过的话就没机会在改变。 阴郁残暴的情绪一旦放纵就像脱缰的野马很难控制,眼睛微微眯起,手掌控制不住的颤抖。 秦烟年眨眨眼,总觉得有些心慌,忍不住转身,便看到一个仿佛从地狱出来的恶鬼正狠狠瞪着自己。 她没出息地“咕噜”一声吞掉一大口唾沫,要死,赵知也怎么会在这儿? 魏朗风此时也发现异常,转过头来,就见一个风姿绝伦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只是这人居高临下,像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眼神冰冷,好像他眼前的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呵。”男人的声音带着嘲讽,“秦……” 只是他刚一出声,就被秦烟年一把拉下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嘘!” 结果还是晚了。 “是谁在那里?”突然有男人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几乎是一瞬间,赵知也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刚刚站得位置太过巧合,完全遮挡住了视线。他没看到秦琳琅他们,对方也没看到他。 若不是他突然出声,也不会惊动那两人。 他一把拉下秦烟年的手,拨开眼前的灌木丛,三人紧紧盯着前方,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第56章 你果然不喜欢我 顾荣沉着脸往前走了几步,口中低斥道:“我已经看到你了,滚出来!” 秦琳琅也紧张地跟着起身来到他身边,害怕道:“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被人看见了?” 顾荣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看见对方就要往这边走,秦烟年吓得咬紧嘴唇,心里直念叨完了,完了。 哪知身旁的赵知也直接扔出去一块石头,石头掉在离他们不远的草丛里。 动作利索,完全没有半分犹豫,看得秦烟年惊叹连连。 顾荣果然被石头的动静吸引,往他们旁边走去,好在草丛中适时跳出一只野兔,他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之后因为这个小插曲,那两人也没了兴致,一前一后离开。 很快周围便只剩下风声。 秦烟年赶紧起身,装作拍打身上的草屑,完全不敢看身边赵知也的表情。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人刚刚明显又对自己起了杀心。 苍天可鉴,这还是她来国子监后第一次见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七殿下。”赵知也没管秦烟年的小动作,而是冲一旁的魏朗风行礼。 魏朗风微微挑眉,“你就是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特别。 “是。”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魏朗风说的是赵知也刚刚丢石子儿的事,眼快手快是其次,关键是他扔的位置。 普通人就算想到要把人引开,也常常会因为慌乱误把石子儿扔到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位置。 但这样反而会因为方位相差太大而引人怀疑,毕竟刚刚顾荣已经通过声音确定了大致的方向,所以赵知也在扔石子儿的时候选择扔在了他们自己旁边。 还有那只兔子,他不相信有这么巧。 “殿下谬赞。”赵知也语气平静。 魏朗风静静看了他片刻,突然笑道:“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秦烟年,“二小姐若是想见风青了,可以随时到鹤鸣院来找他。” 秦烟年一顿,不知他怎么又突然提到风青,但还是点点头应下。 等魏朗风离开,秦烟年也急忙道:“那个,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赵知也几乎冷笑道:“怎么,秦二小姐是忙着回去见哪位情郎?” 秦烟年突然灵光一闪,小心凑到他眼前,问道:“赵知也,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赵知也瞥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缓缓落到旁边的灌木丛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秦烟年撇撇嘴,表示这人真难伺候。 但就如她之前所想的一样,永远不要在男主面前耍小心眼,如果不确定自己哪里做错了,那就把最近做得每一件事都告诉对方。 坦白才能活得更久。 “知也哥哥。”秦烟年几乎是一把拉住赵知也的衣摆,可怜兮兮,“我好想你啊。” 赵知也淡淡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可是下一瞬眼睛却变得阴郁。 秦烟年一愣,立马就想丢开自己的手,男人却突然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 “赵知也?”秦烟年心猛地一跳,正想抬头问怎么了。 可这人却没有半分停顿,而后秦烟年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人抱着跳上一棵大树。 “你……”话还没说完,赵知也已经沉声吩咐道:“别乱动,别说话,抱紧。” “啊?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选择乖乖听话。只是突然双脚离地,还站得这么高,整个人都有一种失重感,让她忍不住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恨不得双脚都挂到对方腰上。 很快下面便传来响动,秦烟年悄悄眯着眼睛往下看,原来是那顾荣又杀了个回马枪。 果然刚刚的小把戏并没有让他完全放下心来。 秦烟年见他在下面来回找了四五趟,直到的确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才啐了一口离开。 这次赵知也也没直接下树,而是抱着秦烟年几个起跳去了更远的地方。 ………… “你说刚刚那个女子是你大姐?”赵知也缓缓问道。 秦烟年点点头,把刚刚发生的事都原封不动告诉眼前这人,果然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渐渐消失。 “因为风青是七殿下的伴读,我才和他认识的。” “风青?” “对啊,风青。”秦烟年便把自己怎么认识风青,今天又是怎么偶遇全都说了。说到这里又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立马兴奋道:“我下次介绍你们认识,风青真的很聪明。”然后意有所指道:“你以后若是想做什么大事,没准儿他还可以帮你的忙。” 男主男主,快看我真挚的眼睛,我这可是在帮你介绍人才,风青以后可是你的军师。 哪知她说了半天,以为赵知也一定会对风青产生兴趣,结果对面这人却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秦烟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赵知也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带到身前,神情晦暗不明,“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 “我……我当然记得。”秦烟年战战兢兢,讨好地抱住他的手臂,“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说罢又气鼓鼓抬头,“那你也要记住你自己的承诺,护我周全,另外不能动不动就说要杀我。” “还有,就算你要杀我,也必须告诉我原因,不能让我死不瞑目!” 赵知也歪头看向她,半晌嘴角微勾,应道:“可以。”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嗯。” 路上秦烟年又叽叽喳喳跟他抱怨国子监的课程太难,抱怨食肆的东西难吃,抱怨假期太少。 赵知也蹙眉,“闭嘴!” 秦烟年委屈,“呜呜,你果然不喜欢我。” 赵知也:“……” 他发现这女人在一步步试探自己的底线,一旦发现自己不会真的杀她,便会得寸进尺。 三日后,在食肆附近的湖心亭发生一件大事。 秦家二小姐和广义侯府的小侯爷宋肃发生争执,结果小侯爷不幸落水。 最后被人救起来时差点连命都没保住。 第57章 意外 秦烟年觉得自己很倒霉。 这天傍晚,她为了早点回去便抄了湖心亭附近的一条小路,结果撞见有人在湖边吵架。 她本不想去凑热闹,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她皱着眉头侧过身子,正巧看见那个穿着华丽的男子一脚踹向他身前的少年。 这一脚应是使了全力,正好踹在少年心窝上,少年立刻便捂着胸口趴了下去,半晌没有动静。 秦烟年吓了一跳,暗想不会死了吧? 她能认出那少年是外舍的学生,因为整个国子监只有外舍的学生才会穿统一的服装。而外舍有很多人都是从其他州府考进来的,和京城里的权贵们不一样。 “快起来,别他妈装死。”那男人竟然又重重踢了一脚,少年咳嗽几声就挣扎着起身,然后一把抓住男人的大腿求饶。 “宋少息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的确是有急事才会不小心撞到您。” 哪知那个男人在被少年抱上腿的瞬间就炸了,疯狂挥拳打了过去。 “去你妈的,快松手!不然老子打死你!” 其实那少年早就已经没有力气,只能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任由那人踢打。可是那男人却还是像个疯子一样停不下来。 秦烟年实在看不下去,一咬牙回身挪过去,在隔了半米远的地方劝道:“你再不停下,他就真的要死了。” 宋肃霍然转身,双眼猩红,骂道:“滚开!” 秦烟年被他吓得一激灵,脚下一滑瞬间往前扑了过去,慌乱之中,她条件反射想要抓住什么。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握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剧烈的喘息声。 而秦烟年则跪在他身前,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她的手中是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你找死!”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吓得她没来由打了个颤。 眼看着男人抬腿踹向自己,秦烟年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本能地往旁边躲开。 接着就是噗通一声,男人因为她的避让直接掉进湖水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和那个少年都有些发愣,直到男人在水中不断挣扎喊救命,才让两人惊醒过来。 少年快步扑到水边,大叫道:“宋少,宋少。” 秦烟年听得头疼,呵斥道:“快别叫了,他不会游泳。” 然后又问道:“你会水吗?” 少年早就被吓破胆,结结巴巴道:“不,不会……” “那还不去叫人!”秦烟年气急,果然听到她的话,少年才慌慌张张跑去找人。 其实秦烟年是会游泳的,可她没有把握把一个成年男子拉起来。 而此时那人已经快要沉下去,只剩一个头顶还时不时冒出水面。 啧,不会真被淹死吧。秦烟年着急地往四周看了眼,很好,空无一人。最后只能咬咬牙,脱掉碍事的袄子自己跳下水救人。 虽然已经进入春季,可她一入水还是觉得寒冷刺骨。可没办法既然已经跳下来,只能拼命往那男人游去,然后从后面靠近再抱住人往回游。好在这人因为呛水已经昏迷过去,不会挣扎,给她减轻了负担。 等好不容易把人拖上岸,她已经筋疲力尽。 可她还不能休息,旁边这人若不快点急救,那她就白下水救人了。 挣扎起身想给对方做简单的处理,刚把手指伸进男人口中,想看看有没有异物堵塞,就突然听见一阵尖叫。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少爷。” 秦烟年一脸懵逼,被人重重推开,紧接着那人又大声喊道:“快,快来人啊,我家少爷溺水了。”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她一跳,往一旁看过去,才发现和这人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人,其中就有那少年。 秦烟年见到有人来,身体终于放松,气息微弱,“先帮他看看嘴里有没有异物,再按压他的肚子把水弄出来。” 可这些人没有一个听她的话,全都手忙脚乱地围在一起。 她急了,妈的,她辛辛苦苦把人救上来不会白救吧。 秦烟年一把抓住刚刚推她那人,沉声道:“你若不想你家少爷出事,就听我的!不然他要是死了,你第一个陪葬。” 这人是宋肃的贴身侍从,要是宋肃出了事,他根本活不了。 见对方被自己的话震住,秦烟年继续说道:“按我刚刚说的做,然后给他渡气。快点!” 好在侍从没在犹豫,一番操作下来,也是这人命不该绝,竟真的在吐出一口水之后,呛咳起来。 而另一边得到消息的春兰也急匆匆赶过来,语带哭音,“姑娘,您怎么样?” 秦烟年一看到春兰,就像看到亲人,一把抱住她,哆嗦道:“快……送我回去,我冷。” ………… 而赵知也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练字。 卫书冷着脸道:“外面都说是秦二小姐把人推了下去。” “嗯。”他随意应了一声,将写好的字帖拿开,重新铺开新的纸张,问道:“事办得怎么样?” 卫书神情一振,回道:“已经按照主子的指示找好了人。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们武功进步很快,相信过段时间很多人都能超过我。” “主子。”卫书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问道:“您把晏海大师传给您的武功秘籍就这么给了这些人,难道不怕他们练成以后背叛吗?” “这太冒险了。” 赵知也将笔搁下,沉默了片刻,才答道:“那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人生总是有意外的,若是构建的东西坍塌了,那就重新在建立好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另外,帮我查一下七皇子以及他身边那位伴读。” 秦烟年对这个风青实在太过关注,而且按她所说这个人非常聪明,既然如此,那他选择跟随一个没有前途的七皇子,就非常值得人深思。 “是。” 卫书沉声应道,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第58章 婚事,我同意了 秦烟年被送回晚香院后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春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之间慌了神。好在秦琳琅得到消息赶过来,才让人赶紧去通知祭酒,又吩咐她先把家里带来的药熬上。 秦烟年一向体弱,虽然这两个月已很少生病,但春兰还是备好了常用的药。 现在听到秦琳琅的话,才恍然大悟急忙去厨房熬药。 很快祭酒那边也派了监臣过来,说是小侯爷因为呛水身体实在不好已经被侯府接回,如果秦烟年病得严重也可以下山养病,等身体好了再回来。 国子监没有大夫,一般学子生病要么自己准备药,要么实在严重就出去看病。 秦琳琅伸手探向秦烟年的额头,微微皱眉,很烫。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很暗,府里没有派人上来,若是现在送秦烟年下山,途中也不安全。沉吟片刻,她起身穿过博古架对在外等候的监臣道:“麻烦监臣回去告诉祭酒,我妹妹今日为救人染了风寒,需请假回家休养几日。但现在天色已晚,我需等明日一早通知家里人来接她下山。” 监臣点点头,“我会转告祭酒,另外,二小姐若是今晚病情加重也可以通知我,我想办法到鹤鸣院找大夫拿药。” 虽然国子监没有大夫,但鹤鸣院却是例外,毕竟那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 秦琳琅福了福身子,说:“谢监臣,琳琅会照顾好妹妹。” 待监臣离开后,春兰也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 秦琳琅接过药碗,让春兰把烧得昏昏沉沉的秦烟年扶好,自己慢慢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看着面色潮红的秦烟年,春兰掉下泪来,“姑娘自小身子就不好,那湖水多冷啊,她跳下去救人还被人诬陷。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奴婢真不知该怎么对老夫人交代。” 秦琳琅将药碗放下,柔声道:“妹妹不会有事的。今晚你好生守着她,如果烧一直退不了,就赶紧到我院儿里通知我。” “这期间万不可疏忽!” 春兰擦了擦眼泪,听出她最后一句话里的严厉,立刻应道:“是,奴婢知道。” 秦琳琅这才放下心来,又转头用手绢擦了擦秦烟年嘴角的药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母亲虽然一直将她照顾得很好,也不让她听外面的闲言碎语,但关于广义侯府家的小侯爷,她还是略有耳闻。 早几年出事后就变得暴戾阴沉,再加上侯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向宠得厉害。 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听说小侯爷被救上来的时候都已经昏迷了,虽然跳水救他的人是烟年,但是外舍那个学子一口咬定害小侯爷落水的也是烟年。 那么今日这事恐怕就不会善了,侯夫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侯府真的找上门,父亲母亲多半也不会为烟年撑腰。 秦琳琅眉头轻皱,一张手绢握在手心里来回搅动。 春兰见她神色不好,遂说道:“已经很晚了,大小姐先回去休息吧,姑娘这里我会照顾好她。” 秦琳琅看了一眼秦烟年,点点头,叮嘱道:“若是你家姑娘出了汗,一定要及时给她换身干爽的衣服,千万别再让她受凉。” “是。” 随即又吩咐了几句才让自己的丫鬟陪着离开。 ………… 吱嘎。 赵知也轻轻推开房门。 屋子里很安静,光线也很暗,只在角落点着一支蜡烛。可能是怕有风,窗户也紧紧关着。 他缓步往里走,绕过博古架,便看见那个叫春兰的丫鬟趴在床尾睡着了。 微微皱眉,抬手劈向她的脖颈处,很快人就完全陷入昏迷。 在往前走了两步,将目光移到床上,秦烟年安静睡着。可能因为身体不舒服,睡梦中眉头也没放松。 他在床沿坐下,抬手放上她的额头,触手温凉,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随后又将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腕拿出,抬手诊脉。脉象虚弱,前段日子调理好的身子恐怕要白费了。 “你若真的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心里有些烦躁,随手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秦烟年迷迷糊糊醒过来,便听到这么恐怖一句话,立马虚弱反驳道:“谁说我想死的。” 她把手从被子里重新伸了出来,轻轻勾住赵知也的手指,又委屈道:“我今天差点淹死了。” 其实没有,她游泳技术还不错。不止如此,她还会马术,会击剑,会钢琴,会芭蕾,会打高尔夫。作为秦家大小姐,她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即使在父母死后,家里破产那段时间,她哥也没让她受一点委屈。 想到秦辞暮就有些伤心,随即转移话题问道:“知也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知也语气平静,“来看你死没有。若是死了,我就要重新换一个人了。” 秦烟年自动过滤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担心我。咳咳……不过你放心,咳咳,我发现我这人虽然倒霉,但命还挺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况且,我答应过要一直喜欢你,肯定不会早死丢下你的。” 赵知也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人真是他遇到过最奇怪的人,坦率、直白,也爱说谎,明明怕死,却又胆子奇大。 虽然平日里吃穿用度都要用最好的,也吃不了一点苦,但却从未想过争权夺利。 好像她生来就是如此。 他甚至怀疑就算佑章帝站在她面前,她也觉得不过如此。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总是对他说喜欢。 秦烟年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只是略显无聊地悄悄捏住他的手指。 而作为今日落水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则没有秦烟年悠闲。 广义侯府。 砰! “你想烫死我!” 宋肃气喘着挥掉丫鬟端过来的药碗。 小丫头吓得立刻跪下请罪,“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刚刚进门的侯夫人李氏急忙问道:“肃儿,怎么回事?” 宋肃撑着床沿,捂着胸口猛咳,李氏慌忙上前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冷眼看向跪着求饶的丫鬟,怒道:“还不快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丫鬟哭着退出去后,她又吩咐下人下去重新熬药,一转头却见自己的宝贝儿子露出诡异的笑,说道:“母亲,我记得你说秦家有意和我们结亲。” “婚事,我同意了。” 第59章 这人不举 李氏大惊,不知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她这个儿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很抗拒成亲,这么多年不管她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对方都死活不同意。 所以即使早就和秦家说好亲事,她也一直没让人前去下定。 前段时间秦侍郎的夫人还来府上,希望她能去圣上面前求一份恩典,为两个孩子赐婚。 李氏当时也只是口头应下。本想着哪日再劝肃儿一番,没想到他今日就发生意外,竟被那秦家二小姐推下水差点淹死。 消息传回府里时,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本已打定主意绝不放过那姓秦的丫头,没想到此时肃儿却说同意婚事。 回过神后,李氏赶紧满口应道:“好,好,母亲明日就进宫求贵妃娘娘让圣上为你们二人赐婚。” 说着又拍拍宋肃的手,安抚道:“肃儿,你放心,若这秦烟年今后还敢像今日这般,为娘绝不会饶过她。嫁进我们侯府自然要守我们侯府的规矩。” 宋肃嘴角的笑容愈发阴冷,半眯着的眼眸瞬间睁开,语气却格外平静,“母亲放心,儿子自会好好调教她。” 那女人竟然敢胆大包天触碰他,简直是找死! 他本想找机会对付她,回家后才知她竟然就是母亲一直要他娶得秦家二小姐。 呵呵,真是苍天有眼。 ………… 这边秦烟年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春兰的情况似乎不对。往日里这丫头就算睡得再沉,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醒来。 她想到什么,一脸紧张地问道:“赵知也,你把春兰怎么了?” 赵知也暗沉的眼眸斜了过来,她立马放软语气,娇滴滴道:“知也哥哥,春兰没事吧?” 半晌才听到男人平静的声音,“无妨,敲晕了而已。” 秦烟年一脸震惊。 赵知也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随即起身道:“我给你写张单子,你明日就按照单子抓药。” “哦,好。” 等了片刻这人拿着两张不同的药方过来,薄唇微启,淡淡道:“你今日落水受寒,晚上又发了高烧,后面几日定会犯咳疾,让你的丫鬟按第一张单子给你熬药。” 秦烟年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另一张药方,疑惑道:“那这一张呢?”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正当秦烟年打算继续追问时,对方终于开口,“用这张换掉之前调理用的药方。” “咦,你之前不是说那张单子可以再吃一段时间吗?” “刚刚给你把脉,发现可以再换两味药。” “哦。” “对了,明日你回到秦家可能会遇到些麻烦,如果处理不来,就派人去国公府。” 秦烟年刚退烧不久,说了半天话已经有些乏了,此时眼睛半闭,随口道:“我能遇到什么麻烦,再说秦家的人我也不怕。” 赵知也重新坐回床边,皱眉,“你知道你今天救得是谁吗?” “是谁?”秦烟年声音逐渐变得模糊,“难不成他还要去秦家感谢我?那这也是好事啊。” “你救得是广义侯府的小侯爷宋肃,或者说你得罪的是宋肃。” 秦烟年刷地一下睁开眼睛,问道:“你说谁?” “广义侯府的小侯爷宋肃。”赵知也难得脾气好,又回了她一遍。 “广义侯府的小侯爷?” 又来了,秦烟年非常无力,总感觉这人在书里有什么剧情,但死活想不起。 “这人不举。”突然耳边响起赵知也的声音。 他今日从卫书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时候,就隐约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秦烟年今日的举动怕是已经彻底得罪这位小侯爷,再加上那位护短的侯夫人,她明日回秦家,广义侯府必定会上门要说法。 但这人现在还懵懵懂懂,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砰! 那句不举像是引子终于让她串起一段剧情。 她记起这位小侯爷了。 几年前徐州附近出现一伙流寇,当时的宋肃年少轻狂,央求他的亲姨母贵妃娘娘向佑章帝请命,带兵前去剿灭。 结果出了意外,被人伤了子孙根。 而伤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卫书! 等等,那她今天下午抓到的那团软软的东西不就是…… 秦烟年张大嘴巴,一脸呆滞地看向赵知也。 “他,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也许。” 秦烟年哇地一声拉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声音发闷,“惨了……” 嘴角勾了一下,赵知也起身,道:“我走了。” ………… 皇城内,昭阳殿。 春雨如丝,细细密密地落在青石板上。 宫女引着侯夫人穿过回廊,进入内殿,最后停在一扇绣着牡丹图的屏风前,弯腰躬身道:“贵妃娘娘,广义侯府的侯夫人到了。” “进来吧。”屏风后传出一道娇媚的女声。 侯夫人随即迈步绕过屏风,屋内燃着龙涎香,在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贵妃榻,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就半卧在榻上,身后一个宫女正将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入她口中。 “见过贵妃娘娘。”侯夫人缓缓行礼。 贵妃李氏坐直身子,微微抬手,笑道:“姐姐何必多礼,你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快过来陪我好好聊聊。” 说罢便拍拍身边的软榻。 侯夫人见状起身过去,在她身旁缓缓坐下。 “娘娘近日可还好?” 贵妃笑了笑,“也就那样。对了,姐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她们二人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未出阁前关系便非常亲密,虽说现在身份有别,但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因此侯夫人也没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道:“还不是为了肃儿的婚事。我想求娘娘让圣上为他和秦家二小姐秦烟年赐婚。” 当年宋肃受伤一事,贵妃也很是后悔,毕竟是她帮宋肃求的圣旨。 这几年宋肃的情况她也一清二楚,既然现在事关他的婚事,她这个做姨母的自然要帮忙。 “正好圣上这几日心情不错,张天师刚为他炼制了几颗丹药,等晚些时候我便过去。”她拉住侯夫人的手,“姐姐放心,你就回家安心等着圣旨吧。” 第60章 赐婚 听到贵妃娘娘的话,侯夫人便知这事儿成了,转而问到六皇子的婚事。 “之前我本属意梁国公府的赵清濛,虽说她在京城贵女中才名都不算出众,但是她身后的国公爷不容小觑。若是栩儿娶了她,对未来继承大统将是一大助力。” “只可惜……”贵妃微微叹了口气,“天意弄人。” 今日突然下雨,温度有所下降。软榻边放着一个小炭炉,既可取暖亦可煮茶。 此时上面装满泉水的紫砂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宫女正要上前却被贵妃拦住。 她抬手将一旁的茶罐打开,再用一只木制茶匙将茶叶舀到茶盏里,微微抬手,宫女便为她注入滚烫的山泉水。 一时间茶香四溢。 整个过程她动作都娴静优雅,似乎极为享受。 侯夫人赞叹道:“娘娘还是如此有闲情雅致。” 贵妃抿唇笑道:“姐姐是知道的,我平日里也就这点爱好。” 说罢便将茶盏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双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茶,“这茶真是不错。前几日,秦侍郎的夫人也给我送过一点茶叶,听说是南边今年新出的茶,我也不爱喝,过两日给娘娘送过来。” 贵妃转头看向她,“这人倒是个有心人。” 侯夫人放下茶盏,唇角勾了勾,换了称呼,说道:“妹妹可知她为什么巴巴地要把秦烟年嫁给肃儿?不过是想借着我们姐妹情深,让我在六殿下的婚事上为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多说几句好话。” 贵妃若有所思,问道:“那秦琳琅的才学容貌我倒是满意的。不知姐姐如何看?” “正妃的人选妹妹还需慎重,这秦家的家世也就勉强当得起一个侧妃之名。”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 秦府。 秦烟年捂住嘴一阵猛咳,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她竟然差点忘了自己这副身体有多差。 春兰慌忙把熬好的汤药端给她,“姑娘,药好了。” 秦烟年有些嫌弃地接过,然后一鼓作气一口喝掉。 最后咂咂嘴,嘀咕道:“春兰,今日你熬药放糖了吗?”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喝药,之前喝的是伤寒的药,现在喝的是调理身体的药。 汤药她每天都喝,但今日喝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苦了。 春兰听见她问,连忙回道:“怕影响药效,奴婢煎药时从不敢随意添加东西。” 突然想到今天的药方是更换过的,便说道:“也许是换了药方的原因。” 药方? 秦烟年一怔,突然笑了起来。 春兰接过她手上的药碗,又拿一张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才说道:“老爷身边的人已经来请过姑娘好几次,都被我用姑娘还睡着挡回去了。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非得要姑娘病中也过去。” 春兰满脸气愤,“这要是在沈家,老夫人是定不会让姑娘出门的。” 秦烟年夸道:“做得好春兰。他这是想要我去前院儿听训呢,简直做梦。我昨日要是没下水救人,那宋肃已经是具尸体了,若广义侯府真来胡搅蛮缠,我可不会嘴下留情。” 其实秦烟年还是猜错了,秦修找她可不仅仅是去听训,更多的是想让她上门赔罪。 前厅。 秦修看着独自回来的下人,怒道:“人呢?” 下人战战兢兢,“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说她身体不适还在睡。” “岂有此理,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能睡得着!”秦修气得一拍桌子,“我亲自过去找她!” 梁氏急忙把他劝住,“老爷,别急。” 随后又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才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去侯府打听过了,小侯爷身子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此时已经可以下床。” “而且,侯夫人一早就精心打扮递了牌子进宫。” 秦修眉头紧锁,“她这是要直接告到贵妃娘娘跟前?” 梁氏微微一笑,“老爷哪知当母亲的心,若是琅姐儿和宣哥儿出了事,我是定然不会有心思打扮的。” 秦修瞬间转过心思,“那夫人的意思?” “老爷还记得前不久我去侯府说了什么吗?” 秦修脸色微变,转头看着梁氏,梁氏冲他点点头,“若下午广义侯府的人还是没有动静,那我们就可彻底放心,等着圣旨了。” “还是夫人心细。”秦修这才露出笑意,一把拉过梁氏的手将她带到怀里,梁氏则靠在他的肩头,满脸娇羞。 ………… 翌日一早,佑章帝赐婚的圣旨便送到了秦家。 “恭喜啊,秦侍郎,这二小姐和小侯爷郎才女貌,现又有陛下亲自赐婚,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秦修双手接过圣旨,起身笑道:“劳烦公公了,来人。” 很快便有人上前递给这公公一锭银子。公公笑着接过,便说道:“咱家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秦修立刻命人将宣旨的太监送出去。 秦家众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气里,只有秦烟年还跪在地上未起身。 “姑娘,老爷叫您。”直到春兰唤她,她才终于回神,声音颤抖,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春兰还没来得及说话,秦修已经叫道:“还不快起来,既然已经订了婚事,那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规没矩。我会让你母亲给你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 这话像一道惊雷彻底把秦烟年炸醒。 她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冲向秦修,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圣旨,展开一看,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像个鬼故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抢圣旨,等秦修那句放肆出口时,秦烟年已经将圣旨砸下,一脚跺了上去。 “什么狗屁!我不嫁!”秦烟年抓狂了,这破书在搞什么。 而在场所有人已经被她的举动吓得面无血色,秦修几乎是立马上前将圣旨捡起,然后伸手指着秦烟年哆嗦道:“你,你,你简直大逆不道,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梁氏在一旁扶住已经快站不稳的秦老夫人,脸色苍白,她没想到这秦烟年胆子竟如此之大。 “年姐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的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可是要被灭九族的。” 秦烟年现在反而冷静下来,缓缓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人,冷声道:“那在场的每个人就紧闭自己的嘴,莫要自寻死路。” 第61章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秦烟年回到自己院子时,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这操蛋的穿书! 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一口喝掉桌上的冷茶,急得春兰一直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不行,她要去见男主,她才不要嫁去什么广义侯府。 转身往外走,口中吩咐,“春兰,我们回国子监。” “可是姑娘现在还在养病,而且再过两日就是休沐了,为什么要现在回去?”春兰跟在她身后不解道。 春兰的话让她停下脚步,沉吟片刻,又改口道:“我们去梁国公府。” 赵知也那天晚上说过,如果遇到她不能解决的事,就去国公府。现在男主才刚回京城,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势力,他甚至连佑章帝都还未见到,又怎么帮她。 所以,先去国公府,也许找梁国公比找男主有用。 春兰一愣,但还是很快应道:“是。” 结果主仆二人还没走出居住的小院便被人拦住。 “二小姐,老爷说了,这两日让您好好留在府里养病,哪儿也别去。”一个小厮躬身道。 春兰上前一步,将秦烟年护在身后,怒道:“我们姑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凭你也想拦着。来人,把他给我拉开!” 秦烟年盯着春兰后背,暗叹一句,好家伙,她家春兰也是站起来了。 她哪儿知道春兰全是跟她学的,到了京城这虎狼之地,胆子反而越来越大。 随着春兰一声令下,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从院子里冲出来,一个擒拿便将那小厮拖到一边。 小厮口中还不停叫嚣着,“二小姐,您不能出去!” 秦烟年翻了个白眼,对其中一个护院道:“堵住他的嘴!” “是。” 这些护院是当初沈家老夫人派给她的,到了京城后就一直住在秦烟年的院子里,但吃穿用度全是秦烟年付的钱,没和秦家扯上一点关系。 随后秦烟年也不再看那小厮,只让春兰去备马车,之后便直奔梁国公府。 ………… 梁国公府。 秦烟年没有拜帖,在路上还担心不能顺利进府,结果到了国公府门口,那门房一见到她就将大门打开了。 她有些纳闷,便掀开帘子询问。 门房冲她躬身道:“二小姐有所不知,世子之前曾吩咐过,只要是二小姐上门,不管何时都要马上开门让您进去。” 秦烟年心一颤,眼眶有些发热。 她突然明白她哥哥曾经说过的男人的劣根性了。 男主明明不喜欢她,但只要她说喜欢他,他的承诺就永远有效。 她将帘子放下,右手狠狠捂住胸口,一颗心跳得又快又乱。 “姑娘,您怎么了?”春兰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心口吗?” 秦烟年缓缓抬头,看向春兰,喃喃道:“没事,就是想通一些事。” 在前世,大家总爱讨论一个问题,婚姻到底是爱情更重要还是面包更重要。 她的答案一直都是爱情。 所以在知道赵知也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虽然自己嘴上说喜欢他,可心里却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马车最后停在了影壁前。 春兰扶着她下马车,随即便有丫鬟前来带她前去花厅。 “二小姐请稍等,夫人马上就过来。”小丫鬟低头给她沏了一杯热茶,便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春兰就忍不住问道:“姑娘,国公府真的有办法吗?那可是圣上亲自赐婚。” 秦烟年端过茶杯,小心撇去浮沫,茶盖和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抿了一口热茶,才淡淡道:“放心,会有办法的。”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梁国公夫人苏云就赶过来了。 秦烟年看到人进门便起身迎了过去。 苏云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跟也儿在国子监念书吗?” 秦烟年在国子监跳水救人一事,并未传开,苏云不知情,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她刚刚在后院赏花,突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秦家二小姐来访,她便觉出应是出了什么事,忙急匆匆赶过来。 秦烟年眼尾发红,泪水满眶,语带颤音,“夫人……” “这是怎么了?” 自从知道自己儿子想娶秦烟年后,苏云便已经把她当儿媳妇看待,现在见她如此,自然着急。 “呜呜……圣上,圣上下旨,要我嫁给广义侯府的小侯爷。”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 “什么时候的事?怎会如此?”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顺着秦烟年漂亮的脸颊往下掉,“今早下的旨。我和这位小侯爷只见过一次,也不知圣上怎么会为我们赐婚。” 其实她在路上的时候便猜到肯定和秦家脱不了关系。 很有可能这就是她被接回京城的真实目的。 但她不能把这些告诉苏云。 秦烟年哭得伤心,感情真挚,春兰在一旁却看得目瞪口呆。 她家姑娘明明刚刚还很淡定。 接着更让她吃惊的是,自家姑娘低咽落泪的同时又语带羞涩,“夫人,其实我早就和知也哥哥私定终身。”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苏云和春兰一起惊呆在原地。 “这,这怎么会?”苏云磕磕巴巴,她还以为两人最多就是情投意合,没想到竟已有了肌肤之亲。 秦烟年声音很低,“当初在晚州城,知也哥哥就说要娶我,对我负责,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我们本打算过段时间在告诉你们的,没想到现在……” 苏云打断她的话,叹道:“其实也儿已经告诉我们了。” 她拍拍秦烟年的手,“好孩子,你放心。你和小侯爷的婚事虽说是圣上亲自下旨,但只要还没成亲,就有退婚的可能。” “而且成亲需要筹备,不可能太快,我们还有时间。” 但秦烟年此时还停留在她的第一句话,呆呆问道:“夫人说的知也哥哥已经告诉你们是什么意思?” 苏云拍拍她的手,微笑道:“也儿早在你第一次来府里时,就告诉我们他要娶你。” 秦烟年目瞪口呆,男主真是永远走在她前面。 第62章 死人又如何能成亲 秦烟年没有在梁国公府多待,就像国公夫人所说,现在只是赐婚而已,离真正的成亲还有一段时间,还没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况且按照书中剧情,下个月的春蒐才是重点。 春蒐也就是所谓的春季狩猎。 也是这次狩猎,让男主取得了佑章帝的信任,成功进入权力中心。除此之外,还有书中描写的那些蛇,也让秦烟年记忆深刻,甚至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只是她刚回秦府,就被人带去见秦修。 路上低声咳了几声,春兰一边帮她把衣服裹紧一边念叨:“老爷实在太过分了,根本一点都不关心姑娘。早知如此,姑娘当初就不该回这京城。” 秦烟年也不想来啊,可她已经是局中人了,万事由不得她。 到了前厅,刚刚进门,迎面就是一个茶盏,若不是秦烟年动作快,这东西直接就砸到她脸上了。 春兰吓了一跳,急忙查看秦烟年有没有受伤,发现碎片掉得远才松了口气。 “父亲这是怎么了?总是生气对身体可不好,容易猝死。”秦烟年绕过地上的狼藉,缓缓往里走。 “你说什么?你这是在咒我死吗?”秦修差点气晕过去。 “父亲您可冤枉我了,我这明明是在关心您。”秦烟年声音柔美,“您是秦家的顶梁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秦修嘴角抽搐,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的梁氏,颤声道:“你听听,你听听她都在说些什么?” 梁氏只好起身向秦烟年走来,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年姐儿,我知道今日这事太过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但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能嫁入侯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 “况且这宋小侯爷一表人才,和你年龄也相当,前两日你还救了他,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总总看来,你们都是天作之合。” 秦烟年把她的手甩开,悠悠道:“那你们怎么不说这人不举,我若嫁进去就是守活寡。这福气要不给大姐吧。” 她的话刚一说完,秦修夫妇便脸色大变。 秦修恼羞成怒,“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说这种话?要是让人听了去,别人会怎么想。况且,你从哪儿听来得这些闲言碎语?是不是府里有人乱嚼舌根,小心把他们都拔了舌头扔出去!” 秦烟年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看你是不知悔改!”秦修快步来到她跟前,指着门外道:“现在你马上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我看你就是在沈家待久了,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姓什么了。” 秦烟年看他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一副若是她再敢多言就要揍她的模样。 只可惜,这招对她不管用。 喉咙有些发痒,她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才缓缓说道:“父亲可要想好了,我这人心情不好就喜欢砸东西。这点可能也是像您。” 说罢就看了眼门口的茶杯碎片,而后继续说道:“也不知祠堂里的祖宗牌位是什么做的,可禁得住我砸几下?” 秦修双目猩红,一字一顿说道:“你敢!” 秦烟年嘴角微勾,“您应该知道我敢不敢。我连圣旨都敢砸,更何况一堆烂木头。” 说罢便冲一旁呆立的春兰伸出手,“春兰,我们走,我肚子饿了。” “哦,好。” 春兰惊醒过来,立刻扶住她的手,引着她离开。 身后很快传来各种东西碎掉的声音,当然还有咒骂声。 秦烟年突然心情大好。 ………… 卫书神色紧张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主子还在课室上课,不知待会儿他知道消息会怎么样。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赵知也已经进了院子。 他连忙迎到门口,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张脸变了又变。 赵知也轻轻扫他一眼,然后从他身前经过。 等进了屋子,在桌子旁坐好,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什么事?” 卫书低头站在不远处,沉声回道:“是秦家二小姐,山下传来消息,圣上下旨,要她嫁给广义侯府的小侯爷。” 赵知也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听着茶水倒入茶盏的声音,卫书忍不住抬头,问道:“主子,您是不是生气了?” 他现在已经基本接受秦烟年,反正只要他主子喜欢就行。 “我让你做得事怎么样?” “都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卫书凝眉,随后又有些疑惑,“主子真的打算投靠四皇子吗?毕竟比起大皇子和六皇子,他的胜算最小。” “他的胜算最小,也代表他身边的可用之人最少,那对于我们来说也更有利。” “是。” 赵知也抿了口茶,终于问到秦烟年的情况,“她怎么样?” “十一说二小姐砸了圣旨,随后就去了国公府。”顿了顿又说道:“国公府防守严,十一怕暴露,没有跟进去。不过二小姐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回秦家了。” 听到秦烟年砸了圣旨,赵知也突然笑了起来。 见他神色放松,卫书终于也放下心,问道:“主子,这婚事该如何退掉?” 他当然知道这婚事成不了,但这毕竟是佑章帝钦定的,要退婚哪儿有那么容易。 赵知也却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死人又如何能成亲。” 卫书一愣,很快应道:“是属下多虑了。” 将茶杯放下,赵知也起身往书案走去,顺口吩咐道:“帮我盯着秦家,另外,让十一跟紧秦烟年,寸步不离。” “属下知道。” ………… 之后两日,秦烟年都待在院子里养病。虽然没有出去,不过倒是趁此机会见了几家店铺的管事,并给了一些建议。 她的经验全部来自现代,但管理是相通的,只要稍加变通仍然有用。 所以几个管事听完,全都连连称赞,并表示回去就进行改进。 接着就到了国子监的休沐日。 秦家兄妹相继回府。 可当天晚上,前院就传来消息,说大小姐不知怎么惹怒了老爷,被罚跪到祠堂。连一向疼爱她的夫人都没有帮她说话。 不知为何,秦烟年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国子监后山撞见的情景。她这大姐该不会是让人逮住了吧? 第63章 私奔 翌日,秦烟年还在床上就听见院子里一片嘈杂声。 “春兰。”她声音有着刚起床的软糯。 “姑娘醒了。”春兰将床帘挂起,扶着她起身。 她揉了揉眼睛,问道:“外面怎么了?” “是大小姐病了,说是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宿,今早才被人发现晕倒在里面。”春兰一边替她穿衣,一边回她。 “竟然跪了一宿。”秦烟年有些惊讶,不会真让她猜中了吧。 若真是如此,她的这位大姐还真是恋爱脑。 春兰自然不知道这些,还在絮絮叨叨,“这老爷夫人还真是心狠,对姑娘如此就算了,连对从小养在身边的大小姐都这般无情。” “走吧,过去看看。” 先不说她现在还住在秦琳琅的院子里,就前几日她落水生病,也是这位大姐替她张罗,她就应该过去看看。 春兰见她要出去,连忙让她披上披风。 眼见着越来越暖和,大家都已陆续换上春衫,只有她还裹得严严实实。 秦琳琅的房间就在她对面,穿过院子就到了。 门口守着的丫鬟见她过来,急忙替她打开房门,然后领着她进屋,最后在屏风外禀报,“大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里面传出几声闷咳,随后就是秦琳琅有些虚弱的声音,“年妹妹还是快回去吧,你身子刚好,小心过了病气。” 秦烟年摆摆手,让丫鬟退到一边,自己穿过屏风往里走,口里说道:“我一个病秧子还怕你这病气。” 秦琳琅本是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忙让床边伺候的丫鬟将自己扶起。 披上衣服靠在软枕上,低声说道:“我这样子让妹妹见笑了。” 秦烟年坐到丫鬟端来的杌子上,见她倚在床头,脸色苍白,愁容满面,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父亲母亲一向疼惜你,怎会让你跪这么久?” 秦琳琅用帕子捂住嘴撇向里面咳了两声,才露出几丝浅淡的笑,“不怪父亲母亲,是我自己要去的。” 说着便摆摆手,让丫鬟们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姐妹二人。 她看着秦烟年,半晌才说道:“你和宋小侯爷的婚事我已经知道了。烟年,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始终都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所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秦烟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她顿了片刻,才缓缓道:“这门婚事并不是良缘。” 像是怕秦烟年生气,她又马上说道:“我并不是在嫉妒你,只是这……这小侯爷他……” 秦烟年见她实在说不出口,干脆自己说道:“只是这小侯爷不能行人事,是个废物。” 秦琳琅惊得一下坐直身子,“你怎么……”然后又缓缓靠了下去,“也对,你回京城也有段时间了,知道也不奇怪。”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应该知道吧,这婚事是父亲母亲一手促成的。” “咳咳,我知道父亲母亲对不起你,当年的事我还小,也并不清楚。但你始终是我妹妹。” 说着面露苦笑,“况且就算我告诉你小侯爷的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门婚事是圣上钦定,其实我现在告诉你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 “我连我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说完最后这句已然红了眼眶。 “那日之事我看见了。”秦烟年撇撇嘴,目光转向别处。她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心软,或者说吃软不吃硬。 “什么?”秦琳琅抬头看向她。 “那日在国子监后山我看到你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 秦琳琅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嘴唇死死咬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秦烟年起身坐到床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吧,我没告诉其他人。” 至于还有其他目击者的事,她就瞒下了,以免真的把人吓死。 “我……”秦琳琅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那个人我不熟悉,但凭我当日所见所闻,他也不是良人。” “大姐,你冰雪聪明,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 晶莹的泪珠一滚而下,秦琳琅倔强地转过头,“可他已经答应带我私奔。” “什么?”秦烟年叫了出来,“你疯了!” 秦琳琅扑过来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小声些。 秦烟年一把拉下她的手,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她。 最后,对方终于没忍住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她。 原来昨日秦琳琅突然收到贵妃娘娘的请帖,邀她后天去宫里赏花。 这本来是件小事,宫里娘娘们每年都会举办各种活动,也经常把帖子直接送到国子监,省得每家每户送。 但这次受邀的却只有那么几位,大家都明白这是为了给六皇子相看亲事。秦琳琅一早就猜到自己父亲母亲的意思,自然很排斥。 所以昨日回府就和秦修夫妇发生了争执。为了躲开这次赏花会,她故意跪了一整晚祠堂,好让自己生病。 “那你说的私奔又是怎么回事?” “是昨天下山之前,他托人送了信过来。要我在春蒐的时候跟他一起,一起逃出去。” 又是春蒐,怎么回事啊! “那你打算跟他一起走吗?你有没有想过走去哪儿,该怎么生活?” 秦琳琅摇摇头,“不过顾郎说他会准备好。” 秦烟年看她这副模样便知,劝不住。 别人的因果还是不要轻易介入,毕竟她连自己都管不好。 后来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秦烟年才回了自己屋。 ………… 傍晚,可能因为白日秦琳琅的事,秦烟年胃口不怎么好,只随意吃了点东西就让人撤下去了。 春兰见她没什么精神便提议道:“姑娘,我们进京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呢。听说京城的夜市可热闹了,我们出去凑凑热闹吧。” 她本来没什么兴致,可又想着反正无事,去体会一下古人的夜生活也不错,便点点头,应道:“行,出府吧。” 第64章 出府 可能是那日真的把秦修气得太狠,对方已经不再过问她的出入,只求她安分些别惹出祸端就好。 所以主仆二人很容易就离开秦府。 大宁朝没有宵禁,晚上也十分热闹。 她们让马车停在东市口,自己下车往里走。街上各种小吃,杂耍应有尽有。 秦烟年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被胸口碎大石吸引目光,拉着春兰不肯走。 而她身后不远处,卫书轻声道:“主子,是二小姐。” 赵知也步伐未停,只随意应了一声,便从秦烟年身后走过。 直到离开,还能隐约听到秦烟年咋咋呼呼的声音。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穿过弄堂走进另一条巷子,才在一间农家小院前停下。 “就是这儿了。” 卫书上前敲门,很快院内就传来动静。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冲着赵知也单膝下跪,“主子。” 赵知也“嗯”了一声,便往院子里走去。男人起身后便跟在他身后。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错,月光明亮,将整个院子照得宛如白昼。 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同样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这些人见到赵知也全都对着他下跪行礼。 让人起身后,卫书上前道: “主子,除了十一,其他人都在这里了。他们全都是从那几百人里挑选出来的。” 这就是他这段时间按照主子吩咐培养的暗卫。 赵知也环顾一圈,然后伸手,卫书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 他随手指了一个男人,让他出列,将手中的瓷瓶扔给他,“吃了。” 男人没有半分迟疑,“是。” 随后便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吃下。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院子都很安静。吃过药的男人满头大汗,面色有些痛苦,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赵知也缓步走过去,蹲到他身前,温和道:“手伸出来。” 男人将手伸出,赵知也将手指搭上对方的手腕,目光深沉,随后收回自己的手,问道:“感觉如何?” “丹田处有暖流升起,体内经脉更加畅通。” “那便好。”赵知也站直身体,用帕子擦了擦手,说道:“这药丸你们以后每半月服用一次,有助于你们打通经脉,提升内力。” “是。”男人们齐声应下。 ………… 东市街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 越往里面走,人越多,也越热闹。 这条街上几乎汇集了整个大宁王朝所有盛产的东西,还包括很多从陈国,西夷国,北弩运来的珍稀物品。 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你就能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春兰,我饿了。”秦烟年晚饭吃得少,又逛了这么久,肚子就有些受不住。 春兰忙道:“那我们找家店吃东西吧。” 说着便往四周看,然后惊喜地指着前方道:“姑娘,同喜楼。” 秦烟年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是一栋三层楼高的酒楼,酒楼的房檐上挂着两串灯笼,牌匾上则写着“同喜”两个烫金大字。 酒楼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她们离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这是她的酒楼。 沈老夫人给她的铺子里唯二一直在赚钱的商铺,另一家是沈家的老本行,药铺。 春兰笑道:“姑娘,我们去那儿吧。” 秦烟年点点头,也行,正好可以去实地查看一下自己的产业。 两人刚到门口,就有小二过来迎接。 等进入一楼大堂,才发现里面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大,人也更多。 她随口说道:“你们店生意不错。” 店小二立刻自豪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吧,我们同喜楼可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菜品丰富,雅俗同堂。” “对了,不知二位是要在一楼用餐还是到楼上雅室?” 一楼大堂就是普通的饭桌,人挤人,三教九流都有。 秦烟年扫了一圈,指着一楼一张刚空出来的桌子,说道:“就坐那儿吧。” 春兰连忙凑近她,“姑娘,我们还是去楼上吧,楼下人太多,我怕吵着您。” 她摇摇头,“去雅室多没意思,我要真想安静,待家里不是更好。走吧,出来玩儿就图个热闹。” 说完便跟着店小二往桌子边走。 刚一坐下,小二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秦烟年手上,说道:“这是我们店新出的菜单,里面记录的都是我们的拿手好菜,您看看需要点些什么。” 秦烟年两眼放光,这是她前几日提出的建议,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实了。 她打开册子,里面果然工工整整写着各色菜名,而且和现代一样进行了分区,后面甚至有酒水和甜品。 她仔细看了一遍,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外加一壶竹叶青。 店小二一一记下后,说了一句稍等就退了下去。 “姑娘,那些人是西夷人吧?” “嗯?”秦烟年端着茶杯顺着春兰的视线看过去,“应该是。” 其实她也没见过西夷人,原身记忆中也没有,她对陈国,西夷以及北弩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书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国家最后都被男主灭了。 很快,酒菜上桌。秦烟年忍不住舔了舔唇,她馋那壶酒了。 她前世的酒量很不错,但原身身体差,穿过来这么久,她还一次都没喝过。 这次不等春兰动手就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下去,两眼放光。 “舒服!”她长长叹了口气。 春兰忍不住劝道:“姑娘莫要贪杯,容易伤身。” 她不禁笑道:“无妨,小酌怡情。” 三楼。 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人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目光落在秦烟年身上,道:“这女子倒是有意思,身上穿戴皆不是凡品,却偏要挤在那样一群人里,也不怕招人惦记。”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公子也看了过去,回道:“应是哪家的小姐吧,可能第一次出门。” 男人挑眉,“如果是这样不就更有意思了,那些世家大族的闺阁女子,谁有这样的胆子。”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对面疑惑出声,“咦?” 向下一看,就见那女子正抓住一个西夷人的手臂不放,不知她说了什么,那西夷人一脸不怀好意地伸手摸向她的腰。 第65章 长教训 “你刚刚是不是摸我腰了?”秦烟年凝眉,死死抓住眼前男人的手臂。 这人一身西夷人打扮,满脸横肉,一看就很不好惹。而且这种事除了她自己,其他人若没看见也没证据。 果然视线转向四周,大多都是在看热闹,没有人上前帮忙。 但要让她吃下这哑巴亏,显然不可能。 “小娘子说什么呢?什么摸你的腰?我不过是从你旁边路过。” 男人满脸龌蹉的笑,将视线缓缓扫过秦烟年的胸最后落到腰上,“要不小娘子说说我是怎么摸得你,是这样吗?” 说着就要将另一只手伸向秦烟年的腰。 “姑娘!”春兰吓得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滚开!”男人一脚踢过去,春兰撞到一旁的桌子晕了过去。 “春兰!”秦烟年焦急地看向后方,这边男人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腰。 太恶心了!腰上那块皮肤瞬间爬满鸡皮疙瘩。 她手伸向身后的桌子,在摸到那瓶竹叶青时毫不犹豫砸向男人的头。 鲜血立刻便顺着男人的额角流下来。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瞪着秦烟年,骂道:“你找死!老子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大宁的女人见识一下我们西夷男人的厉害。” 周围的食客早就被吓得四处逃窜。 若是以前,西夷人是不敢这么猖狂的,但因为大宁王朝近几年国力衰退,战场上也输多赢少,周边几个国家都有些蠢蠢欲动。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旁边两桌西夷人全都靠了过来,将秦烟年团团围住。 虽然这些人气势汹汹,且人多势众,但愤怒中的秦烟年已经顾不上害怕。 而且在她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蛮夷,况且她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怎么样?怕了吧?”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小娘子要不就从了我吧。”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我家看门的都比你好看。” “你!”男人气得火冒三丈,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三楼雅室。 “殿下,您果然眼光毒辣,这小姐的确胆大。” 白一州抿了口酒,眼睛微眯,“只是她今天恐怕不易走出这同喜楼了。” 大皇子魏朗晏不禁露出笑意,“人人都说白大人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怎么今日不下去英雄救美?” 白一州摇摇头,“麻烦。” 魏朗晏目光一凛,“你也发现了?” “嗯,这些西夷人不像普通人,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到我们大宁国都。” 两人说着又将视线转向楼下。 却见那男人身边的一个矮个子正偷偷摸摸掏出一把匕首。 “小心!” 银白色的刀锋破空而来,秦烟年惊恐地连连后退,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只不过一点争执就要取人性命。 赶过来的十一一脚踹飞那人手上的匕首。 秦烟年还未完全回神,就见那西夷男人不知从哪儿拿了把刀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她往后一拉,接着就撞入一人怀中。 她睁开眼,就看见抱着她的手臂已经被人砍伤。 “主子!” 卫书和十一一起叫了出来。 两人都没想到赵知也会受伤,全都围了过来。 伤口不深,但刀口恐怖,鲜血淋漓,刚刚若不是他拉过秦烟年,这人今日不死也残。 “主子。”两人神情焦急,再看向那些西夷人时,眼神中已全是杀意。 赵知也冷声道:“别在这儿杀人。” 秦烟年好像被人定住,过了很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碰触那狰狞的伤口,却被人一把抓住手,“别碰。” 她终于忍不住,哆嗦道:“赵,赵知也……你……你怎么样?” 赵知也皱眉看向她,没有说话,最后将她拉到身后,对卫书说道:“看好她。” 西夷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站在一旁洋洋得意。 赵知也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走过去,这些人竟然全都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最开始那个男人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有些心虚道:“你想干什么?” 谁知对方却微微一笑,“实在抱歉,今日是我表妹不懂事,这样吧,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就当给各位赔礼了。” 赵知也声音温和,说着果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西夷人一愣,很快哈哈大笑起来,“孬种!” “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今日就饶过她。” 男人一把抓过赵知也手上的银票,不承认刚刚这人走过来时,他差点吓得双腿发软。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而且手臂还被他砍伤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莫名让人胆寒。 “我们走。” 随着男人一声吆喝,这群西夷人终于从酒楼撤走。 秦烟年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赔钱,只是红着眼眶站在他身边,小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赵知也没有理她,只是一边任由卫书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冷声对一旁的十一道:“跟上去,一个不留。记住,别让人查出来。” “是。”十一快步离开。 这时酒楼的管事才急匆匆赶来。 这种客人之间发生争执的事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发生,若是普通人他们还可以管一管,但遇到西夷人闹事他们一般都是自认倒霉。 所以管事的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不会出来,而其他人又不认识秦烟年,才让秦烟年差点出事。 “二小姐,您没事吧?”管事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躬身询问。 秦烟年摇摇头,让他去照顾好其他客人,不必管她。 自己则乖乖站在赵知也身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赵知也随意捏了捏手臂,抬头问她:“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吗?” “不鲁莽,乖乖听你的话。” 赵知也静静看着她,随后嘴角微勾,“走吧,送你回去。” “嗯。”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就去找店小二帮忙扶春兰。 卫书此时靠了过来,问道:“主子,您刚刚为什么不躲开?” 那人虽然砍得很突然,但是凭主子的身手要带着二小姐躲开并不难。 “不这样,她不会长教训。另外,让十二跟十一一起跟着她。” “是。” 第66章 春蒐 三楼,魏朗晏和白一州一脸震惊。 白一州收回手上本打算救人的暗器,说道:“他就是梁国公府那位世子爷了吧,那双眼睛果然特别。” 魏朗晏目光微敛,“这人好生厉害,你猜那些西夷人还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没等对面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之前只当他是梁国公的儿子,没想到他本人就如此惊才绝艳。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必是大患。” 白一州正色道:“大殿下的意思是要拉拢他?” 魏朗晏再次将目光转向楼下,盯着赵知也不放,“那要看他给不给机会了。” 卫书瞥了一眼三楼,低声道:“主子,要不要……” 赵知也眼神平静,“不用。” 这边秦烟年已经吩咐人把春兰扶上马车,过来轻声道:“我们走吧。” “嗯,走吧。” 秦烟年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连上马车的时候都恨不得把他抱上去,一双手都快不够用。 赵知也没有告诉她,他躲开的时候其实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所以伤口看起来恐怖,其实并不严重。 等两人在车里坐好,卫书才驾车离开。 秦烟年忍了半天终于慢慢靠过去,“你要不要先去医馆重新包扎?沈家有一家医馆就在附近。” 她看刚刚卫书只是给他洒了什么药粉止血,然后就直接用布条包扎,也没有消毒,万一感染,在古代可是会随时要人命。 “不用。”赵知也靠在车壁上,歪着头看她。 “可是……”秦烟年吞吞吐吐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科普相关的医学知识,最后只能泄气般说道:“这样你很疼吧。” 赵知也抿唇。 这人真的很有趣,明明自己现在都还在发抖,怕得要死,却又为自己的这点伤口焦躁不安。 “秦烟年。” “嗯?” 这好像还是男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秦烟年抬头疑惑地看向对方。 “你不是真的秦烟年,你是谁?” 无声张大嘴巴,秦烟年惊得一时忘了眨眼,很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男主的表情后又很快放弃。 她瑟缩着往旁边移了移,将手举高,嗫嚅道:“我发誓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什么意思?”赵知也坐直身子,沉声问道。 他本来以为她是借用易容术或者本身和真的秦烟年长得很像,以此鱼目混珠,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就是我本来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秦烟年说了自己的前世,说了自己以前生活的世界,却唯独没敢说她穿进了一本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让别人知道她看过书,那不管她怎么强调自己已经不记得书中内容,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马车里陷入绝对的安静。 就在秦烟年以为赵知也不会说话时,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因为你们那儿提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提倡依法治国,提倡和平,所以……你才敢扔掉圣旨,在绝对势弱的时候胆大妄为。” 不得不说男主永远能第一时间看透她。 她有些黯然神伤,二十年的教育岂是几个月的生活就能改变的。 “秦烟年,我不管你来自哪儿,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我要你记住,在这里,人分三六九等。抛开九五之尊,在秦修这个三品大员之上就还有数不清的二品大员,一品大员,丞相阁老,皇孙贵族,他们每个人要捏死你都易如反掌。” “在这里,没有平等,没有公平,只有站在权利的最高点,你才能为所欲为。” “没有什么东西能成为你的依靠。” 他的话让秦烟年有些失神,她想到了秦辞暮。 秦辞暮也总是喜欢这么一针见血地教育她。 这还是穿过来后,她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等级森严。在这个封建王朝,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那你呢?”秦烟年刻意将头扭开,避开男主的视线,问道:“你也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吗?” 赵知也一愣,随后笑出了声,他深深凝视着秦烟年,说道:“权势才能成为依靠。” 不过很快,男人又继续说道:“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会护你。” 秦烟年哑口不言。 ………… 国子监的生活只要习惯了,日子就过得很快。。 四月中旬,终于快到春蒐的日子。 不过秦烟年不打算参加。 春蒐在《佞臣》这本书中算是第一个高潮节点,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不想去当炮灰。 而且这次秦家还有一个打算私奔的秦琳琅,啧,简直是乱上加乱。 “你不去?”秦修冷声道:“这可容不得你。春蒐是圣上最为看重的狩猎活动,你有几个脑袋敢抗旨不遵?” “我有几个脑袋?我……” 她本来想说她只有一个脑袋,要砍便砍。可是突然想到之前赵知也跟她说的那番话,又硬生生把那句咽了回去。 撇撇嘴,小声道:“就不能说我生病了吗?难道还不能请病假?” 秦修冷哼一声,“不能。” 秦烟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三天后,秦烟年还是准时出现在春蒐现场。 因为佑章帝年轻时便酷爱打猎,所以整个大宁王朝只有他在任时期,春蒐的时间是两天一夜,其他皇帝都是一天。 为此,春兰替她准备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吃穿用度一样不少。 秦烟年看着满满当当地马车,无语凝噎。 “会不会太多了?” 春兰一边招呼下人整理,一边说道:“奴婢找小月打听过,这狩猎可是要在野外过夜的,若是不带足东西,姑娘到时候正好需要怎么办?” 小月是秦琳琅的丫鬟,的确比她们有经验。 但秦烟年没法告诉她,佑章帝今年又改规矩了,不许仆人跟着一起,所以若让她自己带着这么多东西去狩猎,那根本就不现实。 天没亮就出发,终于在摇晃了快两个时辰后到达皇家猎场。 而此时,已经到了不少人。 秦烟年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就看到被一群男男女女团团围住的男主。 唔,终于,书里的前仆后继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第67章 我不跟你一起 秦烟年啧啧两声,抱着看戏地心态躲得远远的。 “没想到还有女子不喜欢那位世子爷。” 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 她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一个清秀少年,穿着一身劲装,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秦烟年扫他一眼,问道:“你谁啊?” 少年嬉皮笑脸,“严默。” “严默?”秦烟年惊讶道:“大将军严从南的儿子?” 对方仰着头,一脸得意,“你也可以叫我严小将军。反正总有一天我也会我和父亲一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将军。” 秦烟年微怔,问道:“可是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你不怕吗?” 严默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父亲常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能为国捐躯是大义。” 秦烟年一直看着他,想到他在书中的结局,不由有些戚戚然,遂郑重道:“愿公子早日得偿所愿,成为大将军,守卫大宁。” 严默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我喜欢你,交个朋友吧。” “行。”秦烟年点点头,“我叫秦烟年。”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被圣上赐婚,要嫁给宋肃的秦家二小姐。” 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那就是秦家二小姐啊,真是命苦。” “长得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要嫁给宋肃守活寡。” 一时之间各种窃窃私语传了过来。 秦烟年苦着一张脸看向严默。 严默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算了。”秦烟年叹了口气,摆摆手。 ………… “清濛,你哥哥长得真好看。而且,祭酒大人也很喜欢他,夸过他好几次。” “对啊,对啊,字也写得很好,文章也做得好。” “也不知以后谁有机会能嫁给他。” 赵清濛被一群贵女围着,这些人一改之前的态度,纷纷对她亲近有加。她表面上笑意融融,实则心里非常不屑。 这些女人口中说着不知道以后谁有机会嫁给她哥哥,实际上每个人都存着这份心思。 只可惜,她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任何人。 两个月前,她还在国子监时,一对夫妻在梁国公府门口鬼鬼祟祟,被管家当场抓住。本以为是小偷,准备报送官府,结果这两人却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当她得知消息时,心里竟然是恨他们的。亲生父母又如何,从未养过她一日,还害得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所以即使后来知道父亲要杀了他们,她也冷着心肠并未求情。 死了更好。 这些贵女们推着她去赵知也身旁,她也就半推半就过去,红着脸小声道:“哥哥。” 男人随意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远处。 赵清濛疑惑地跟着看过去,却发现是那位秦家二小姐。 对方和严将军的儿子面对面站着,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因为站位的原因,她看不见严小将军的表情,却能看清秦烟年的一举一动。 不知小将军说了什么,秦烟年哭丧着脸,但是很快又被对面逗得哈哈大笑。 赵清濛将视线移回赵知也脸上,却见对方皱着眉头,似有不满。 咬了咬唇,她鼓足勇气打算继续叫他,前方却已经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喧嚣声。 是陛下来了。 仪仗队经过时,所有人退到一边,等佑章帝在座位上坐好,众人齐齐下跪,高呼万岁。 耳边震耳欲聋的万岁声让秦烟年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皇权。 原来这就是帝王。 她悄悄抬眼,见佑章帝穿着一身玄色金丝龙纹锦袍,整个人歪坐在椅子上,神情萎靡。这和书中所写一样,他近几年沉迷寻仙问道,极其宠信一位方士,每日都要服用对方炼制的丹药,所以身体早就垮了。 在他身旁的应该就是最受宠的贵妃娘娘李氏,而身后则是几位皇子皇女。 “平身吧。”佑章帝抬了抬手,众人这才起身。 随后又听见他道:“这次狩猎就由大皇子替朕射这第一箭。” 按往年规矩,春蒐狩猎的第一件猎物应由皇帝亲自射杀,但秦烟年猜测,佑章帝的身体可能已经差到连拉弓都做不到,所以才会让大皇子代劳。 大皇子魏朗晏大声谢恩,上前行礼,然后接过佑章帝手中的巨型弓箭,对准上空。 刹那间,树林深处一群飞鸟被惊动,在空中振翅飞翔。 刷地一声,箭矢射出,一只飞鸟应声落下。 片刻后,就有身穿铠甲的护卫将猎物送回。 欢呼声恭维声响起,佑章帝满意地拍拍大皇子的肩,随后看向众人,笑道:“今年的狩猎仍跟之前一样,两天一夜。到最后,朕会根据猎物多少论功行赏。猎得猎物最多的队伍,朕另有重赏。” 场中的年轻人皆是野心勃勃。 ………… 狩猎需要组队,这是秦烟年一开始就知道的。 她缓缓扫过全场,首先排除男主,接着是秦琳琅,然后是一直用一种恶心黏腻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宋肃。 若不是害怕晚上自己一个人,她真的很想谁也不选。 反正她也对那些赏赐不感兴趣。 正犹豫着,有人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我跟你组一队。” 听出来人是谁,秦烟年笑着转身,“严小将军也会落单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组好队伍了。” 严默撇撇嘴,“那是因为我不愿意,不然那也是一呼百应。” 秦烟年点点头,表示相信。 毕竟整个大宁王朝,掌握兵权的除了梁国公就只剩下一个现在还在边关镇守的严将军了。 不管是哪方势力都应该想拉拢他。 但严家和赵家一样,都是中立派,只效忠佑章帝。也是因为有这两人在,大宁江山才能摇摇欲坠,却又一直未塌。 很快,在场众人便三五成群结伴离开,其中包括不少女子。 这些人都是高门贵女,自小在国子监读书,自然也懂得骑射。 突然严默撞了撞她的肩,冲她使了个眼色,她疑惑着看过去,才发现赵知也正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男女女。 等人站到她跟前,她吓得急忙摆手,“我不跟你一起。” 第68章 你跟踪我 赵知也目光一沉,秦烟年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嗫嚅着道:“我已经组好队了。” “是吗?”赵知也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严默,嘴角微勾,“那就好。” 说罢就转身离开。 留下秦烟年皱着一张脸,欲言又止。 若是其他时候她一定紧跟男主,但这次她真做不到,因为她怕蛇。 光是想想,她就已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二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位前表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严默在得知秦烟年的身份后,就已经想到她和赵知也之前的关系,毕竟前段时间京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秦烟年心不在焉,“有吗?” “有。”严默斩钉截铁,回想刚刚赵知也看他的眼神,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随后又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们也走吧。” “好。”秦烟年应道。 随后二人翻身上马,策马往林子里去。 看她上马的动作,严默有些惊讶,“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骑马。听说二小姐在晚州城长大,从小就体弱。” 秦烟年一愣,随即解释道:“当时家里的哥哥们都爱骑马,偶尔也会带上我。当然,我这马术也就半桶水,和小将军肯定比不了。” 严默点点头,没有细问。 随着越往里走,林子越密,时不时就有小动物跳出来。 秦烟年有些兴奋,她还从未参加过这种打猎活动,自然手痒得厉害。 严默笑着问她,“要不要试试?” “嗯。”秦烟年应了一声,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激动,“不过我没射过箭。” “没关系,射不中就射不中呗。”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前方草丛里出现一只灰色的兔子。那兔子先是警觉地打量四周,然后便低头聚精会神地啃食着草叶,独特的三瓣嘴一嚼一嚼,有些呆萌可爱。 严默冲秦烟年示意,她点点头,拿过挂在马背上的弓箭。 她前世也练过射箭,但和古人的弓箭有很大差别。再加上原身身体差,体质弱,这柄弓她用着就有些吃力。 尽量稳住自己,搭箭,拉弓,瞄准,放箭,每一个动作她都用尽全力。 嗖。 利箭穿过兔子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 秦烟年目光微沉,低头看向那支离兔子还有一段距离的箭矢。 射死兔子的不是她。 而一旁的严默已经转过头,厉声道:“什么人?” “二小姐,你是本侯爷的未婚妻,却与其他男子结伴同行,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一道有些阴沉的男声从身后的树丛里传出,严默和秦烟年一起望过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纵马过来。 竟然是宋肃。 秦烟年声音不悦,“你跟踪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秦烟年记得很清楚,她和严默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大本营的人。 在离开时,她故意选了一条没有人走的小路。 宋肃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弓,语调诡异,“这猎场又没划分区域,自然人人都可走,怎么能说是跟踪呢?” 说着便纵马靠近秦烟年,“我看二小姐不擅骑射,不如这样吧,你我二人共乘一骑,我也正好可以亲自教导二小姐。反正你我二人已经有了婚约,亲近些也是理所当然。” “你说对吧,严兄?” 严默身为京中的权贵子弟,对宋肃的情况自然一清二楚。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被佑章帝赐婚,但看秦烟年现在的表情,也知道二人绝不是情投意合。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他打马到秦烟年身旁将二人的马隔开,笑道:“我看二小姐自己一人就骑得很好,应该用不着和人共骑。” 说着又转移话题,“对了,怎么就只见小侯爷一人,难道是和其他人走散了?若是如此,我们就不耽误小侯爷和自己的队伍汇合了,不然这少打的猎物,我们可赔不起。” “无妨。”宋肃咧嘴笑了笑,“也许跟着你们我今日的收获更多。” 说罢就策马向前,腰一弯,将那只早就死透的兔子用箭挑起,然后回头死死盯着秦烟年。 秦烟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很想大吼一声,“死变态,你离我远点!” 但很显然,她若真的吼出来,这人估计会现场发疯,把她大卸八块。 算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她戳了戳严默的手臂,垂头丧气道:“我们走吧,他愿意跟就让他跟着。最多也就恶心我。” 严默看了一眼她,又看一眼宋肃,点点头,“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接着宋肃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后面又遇到几次猎物,秦烟年都没在出手,全是严默和宋肃射的。 但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身后那人很想把箭对准自己。 他想杀了自己?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秦烟年毛骨悚然,她一直以为这人因为身体残缺所以心理变态到要靠折磨女人来达到某种目的。 而自己正是他选择的目标。 可现在怎么觉得这人的确是变态,但变态的方向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浑身打了个颤,悄悄将马更靠近严默。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十二眉头紧皱,对身边的十一道:“为什么二小姐离那位严公子越来越近了?卫书不是说她喜欢主子吗?” 十一没有看他,只是冷声道:“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你只需要记住主子的命令是保护二小姐。” “以及杀了宋肃。” 说完便放低呼吸,身子一跃跳上另一棵树。 十二此时也神色一凛跟了上去。 ………… 秦烟年抬头向上看去,斑驳的阳光落在眼睫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他们三人已经在密林里走了大半日,现在找了块空地休息。 严默递给她一个水囊,她道了声谢,便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只是身后那道阴沉的目光一直没有散开。 秦烟年狠狠皱眉,正打算转过身去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响动。 “什么声音?” 她刚开口询问,便看见严默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警惕。 “不好,快上马!”随后就是一声大吼。 只可惜为时已晚,一个庞然大物已经穿过灌木丛来到几人面前。 那是一只成年黑熊。 第69章 宋肃呢 秦烟年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怎么会有熊? 这里虽是山林,又是猎场,但在春蒐前一个月,就会有专人把整个山头全都搜罗一遍。所有大型野兽一律不准进入,其中就包括猛虎,棕熊一类。 山上有的大多都是中小型的猎物,既不扫各位主子的兴,也不会有危险。 这只黑熊明显受了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烟年他们,嘴里发出恐怖的低吼声。 此时再想搭弓射箭已经来不及。 身后的几匹骏马受到惊吓,发出高亢急促的嘶鸣声,四蹄乱蹬,却因为被绳子拴住无法挣脱。 电光火石间,严默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切掉其中一根缰绳,再一刀刺向马屁股,马儿发狂冲向黑熊。 趁此机会,他翻身上马,再将秦烟年一把拽到身前坐好,吼道:“抓稳!” 反手一割,拴住马的绳子断掉,双腿夹住马肚子,大喝一声,“驾!”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秦烟年心跳如雷,死死抱住马脖子不敢松手,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他们好像已经跑进另一片山头。 严默往后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好了,没事了。” 秦烟年嘴唇紧抿,脸色惨白,听清楚他的话后,颤颤巍巍往后面看去,果然已经看不见那黑熊的踪迹,满眼皆是茂密的树林。 可还来不及体会死里逃生的喜悦,她又紧张道:“宋肃呢?” 严默拧眉,刚刚情况太危急,光是把秦烟年拉上已经很不容易,自然无暇注意到旁边的人。 稍一思索,他便沉声道:“我回去找他,你在这儿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秦烟年一把抓住他,“况且我们现在只有一匹马,你准备自己骑走还是留给我?” 听到她的话,严默果然停下动作,有些烦躁道:“那我们怎么办?” “也许,也许他已经逃掉了。”秦烟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进来救人。” 这次进山,佑章帝命人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一些应急物品,最关键的是其中还有一只信号弹,专门用于求救。 严默转头往四周看了片刻,从马上飞跃而下,落到一块巨石上。 片刻后又跳下来,说:“天已经暗了,我看前面有一块空地,我们先去那儿再发送信号。” 秦烟年点点头,“好。” ………… 赵知也这次狩猎一共有五人跟他组队。 三男两女,其中一人是赵清濛。 整个白天他们都进行地很顺利,就连两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也猎到几只小型的猎物。 按照规定他们将所猎的猎物全部放在路边,然后做上标记,之后会有专人进来收取,并按照标记统计猎物数量。 临近傍晚时,他们又合力猎杀了两只鹿,最后找了条小溪清洗血迹。 赵知也很淡定地靠在一棵大树上,环视四周,最后漠然道:“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其他几人都没意见。 赵清濛和另一个贵女就不必说了,她们本就是冲着赵知也来的,自然什么都听他的。 而其他三个男子却是不知不觉就已经无条件服从,特别是经过白天一整天的合作后。 春蒐的组队看似随意,但本身已经是各大势力的抱团。除了几位皇子是自己带人外,其他人都是按照各自参与的阵营在组队参加。 而这三人恰好因为家族原因无法加入他们。 最好的选择就只剩下赵知也和严默。 但因为严小将军早就放言不接受组队,所以才找上了同样没有站队的国公府世子。 赵知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安营扎寨,其实也就是简单的找了些干草铺垫,让两个女生先休息,接着就是生火,处理食物。 既然是打猎,自然不愁吃的。 闻着溪流边传过来的淡淡血腥味儿,他仰躺在一块石头上闭目休息。 赵清濛扔了块木头到火堆里,因为没有经验,被热气一冲,呛咳了好几声。揉着发烫的眼睛,四处打量才发现那人正睡在一棵大树下。 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才缓缓靠过去。刚蹲下身想伸手去推,就发现一双黑沉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那是一双罕见的重瞳,眸色深不见底。 一声惊呼,她跌坐在地,而后又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睁眼。” “什么事?”赵知也声音很冷。 “就是他们说晚上要烤鹿肉吃,我想问问哥哥你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赵清濛有些不安,双手紧紧搅着裙摆,而后又补充道:“还有,天色已经暗下来,温度也变低了,哥哥若是想休息,还是去火堆旁比较好。” 这人现在是她哥哥,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很亲近的人,可是不知怎么她却有些害怕他。 “我知道了。”赵知也收回视线,从地上起身,道:“走吧。” 眼见着对方突然站起往回走,赵清濛愣了愣,而后赶紧追了过去。 随后,一群人便简单解决了晚饭,然后一起热烈地讨论起白天的成果。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赵知也低头,嘴角微勾,掩饰住眼底的兴奋。 ………… “严默,你有没有听到?”秦烟年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逃到严默身后,“什么声音?” 她已经被下午那头熊吓破了胆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本来准备发送信号通知外面的人进来救援,结果却发现包裹里的信号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包裹本是挂在马身上的,可能因为下午逃生时,马受惊,包裹散开,正好丢失了信号弹。 二人无法,只能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准备过一夜,等天亮再出去。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哀嚎,在喊救命,在夜色里显得分外吓人。 秦烟年在心里疯狂大叫,救命,这又是什么恐怖故事! 第70章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严默将她护在身后,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比秦烟年更好,很快便下了判断,说道:“是有队伍遇到危险了,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到打斗声。” 在山林中,不管是遇到野兽还是遇到刺客,只要搏斗就会有声音,但现在他除了听见惨叫,并没有听到野兽的声音,也没听到人与人打斗的声音。 而且,这些声音里,惊恐声似乎更明显。 “二小姐,你在这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秦烟年打断,“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拉住严默的手臂,身后那些黑漆漆的树影,以及晃动的树枝都让她觉得恐惧。 严默回头看她一眼,想想留她自己一人也的确不合适,便点点头,“那行,你跟紧我。” 因为不清楚情况,两人没有出声,而是悄悄靠近。 结果等他们到了近前,拨开面前的灌木丛后,才发现遇险的是一支有二十几人的大队伍。 好在全是男子,没有一个女子。 “啊啊,救命!” “快,射箭!” “大家不要慌,用火,用火!” 现场一片混乱,但严默还是一眼认出这些人是谁。领头的是户部尚书之子,姜鹤。 那么这群人就是四皇子一派的。 而秦烟年则一直试图看清这些人在做什么,但因为天黑,即使这些人挥舞着火把,她也看不真切,直到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身上。 她几乎条件反射般把东西握在手里,黏腻的手感,让她在看清那一刻,心跳停止,甚至忘了该做什么。 还是严默一手抓过替她扔了出去,她才后知后觉跳了起来,“啊啊啊,蛇!” 这一刻,两人都发现了人群里密密麻麻的蛇。 它们缓慢滑行,吐着信子,缠绕在人身上。 但最恐怖的还是趴在空地中心的那条巨蟒,水桶一般的腰身,光滑的鳞片,即使在夜色中也油得发亮。 突然蛇的尾巴向四周大力摆动,一个逃离不及时的少年被它打中,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严默大吼一声,“快,赶紧散开!” 秦烟年像是被钉在原地,瑟瑟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已经避开和男主同路。难道是下午逃命时无意中闯了进来? 严默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秦烟年,露出苦笑,“二小姐,今晚恐怕没办法贴身护着你了。这把匕首你拿着,知道怎么做吧?” 秦烟年颤抖着接过匕首,“我,我知道,你放心。” 她话音一落,严默便飞身跳了进去,搭箭,拉弓,对着巨蟒就是一箭。 巨蟒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姜鹤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跳到刚刚受伤的同伴面前,将对方用力拉出。 同时对着严默喊道:“严默,这蛇有毒!注意别被它咬伤!” 严默来不及回他,巨蟒已经再次冲着人群而去,搭弓,射箭,三箭齐发。 其中一支箭射中巨蟒尾部,感受到疼痛,巨蟒动作一顿,很快就因为愤怒转而攻向严默。 速度快到严默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 蛇尾将他重重打倒,想要起身,一股腥味却冲上喉咙,唔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终于受不住仰躺在地,双眼迷蒙,看着满是星辰的天空,暗想今日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只是连累了秦家二小姐,希望她能平安逃出去。 而另一边的秦烟年不过一瞬就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小蛇包围。 这些蛇只有筷子粗细,游动的速度极快,她一边尖叫一边疯狂跳脚。 但是很快,让她更加窒息的场面还是来了。 书中只有寥寥几行字。 无数的小蛇从头顶的树梢掉落下来,因为太过细密,被作者称为蛇雨。 它们掉到秦烟年的头上,身上,脸上,触感冰凉,滑腻,让人恶心。 她疯狂挥舞着严默给她的匕首,口中大叫,“滚开!快点滚开啊!” 身后一直跟着她的十二问道:“我们要不要出去?” 十一扒开树叶,看了片刻,皱眉:“我们现在出去会惹人怀疑。” 说着便放出暗器替秦烟年打掉从树枝上落下的蛇,“主子应该快到了。” 本来主子要他们暗中驱赶猎物让二小姐远离这片区域,结果下午突然出现的黑熊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虽然也借此机会解决了宋肃,但却和二小姐失散,等他们追过来时,已经晚了。 …………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赵知也等人也发现了里面的异常。 三个男子将同行的两个女生拦在身后,又将目光移向赵知也,等他发话。 赵知也看着那条巨蟒,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吩咐道:“吴川,你带着清濛二人往后撤,剩余两人跟着我进去救人。” 被他要求进去救人的两人有些犹豫,毕竟里面的惨状并不是多他们三人就能解决的。 赵知也看他们一眼,说道:“那些小蛇虽然数量众多,但都无毒,只要克服心里恐惧,并不能伤人。” 随后又交代了两人几句,便如利箭一般冲了进去。 最后二人互看一眼,一咬牙,也跟着冲了过去。 这些蛇本就是赵知也安排的,他自然知道弱点。 只是巨蟒太过庞大,普通几支箭对它造成的伤害很小,这也是为什么姜鹤他们如此被动的原因。 赵知也一跃而起,直接就冲着巨蟒脑袋而去,没有一丝犹豫,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直接刺入巨蟒的眼睛。 在拔出匕首的时候也因为躲闪不及,被它甩了下来。 整个人从空中落下,因为惯性,一直滑跪了数米才停下。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赵知也冲着愣住的众人大喝一声,然后快速起身,往东面的山头跑去。 巨蟒被他刺伤眼睛,早就已经发狂,一直紧跟在他身后不放。 赵知也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诡笑。 在巨蟒进入东面的小山坡后,他手轻轻一挥,地上就燃起熊熊烈火。 很快,巨蟒被大火湮灭,而他立于火圈之外,一张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犹如厉鬼。 当暗处的秦烟年看到大火时,早已麻木的心突然惊醒。 崩溃大喊:“赵知也,救命啊!” “赵知也,呜呜,我害怕……” “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你快来救我,呜呜……” 第71章 在找秦家二小姐 秦烟年的哭喊声最终消散在黑夜里。 那人根本听不见。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赵知也,你混蛋……” 但是好在因为巨蟒被烧死,其他小蛇开始四处逃散。秦烟年的手上身上全是血迹,周围也都是被她斩断的蛇身,蛇尾。 “呕……” 手中的匕首掉落,再也忍不住,扶住一旁的树干弯腰干呕。 若不是为了狩猎穿着紧身窄袖的衣服,她甚至觉得刚刚那些蛇会顺着她的脖子爬进去。 而远处其他人也都呆愣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片火海。 直到那巨蟒停止挣扎,姜鹤才一瘸一拐走向站立在山坡上的赵知也。 他一动,大家也清醒过来,纷纷扶起受伤的同伴,清点遇难的人数。但是好在小蛇数量虽多,但因为无毒,除了咬伤人,并没有造成其他伤害。所以最后只有两人死在巨蟒之下。 姜鹤双手握拳又慢慢松开,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发涩,“今日之事多谢世子出手相救。” 这次春蒐,他奉四皇子之命带领队伍进山,主要是为了拔得头筹,好挫一挫其他几位皇子的锐气。 在这场皇权争斗中,四皇子一直处于弱势。而且这次,圣上还直接让大皇子射了第一箭,也是一种要立他为储的信号。 正因为如此,姜鹤整个白日都有些激进,一心只想猎得更多的猎物。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大家也很高兴。直到傍晚,他们在此处安营,发现了一条蛇。 因为现在的天气并不算热,他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狩猎惊动了刚刚结束冬眠的蛇。 可是后来情况逐渐变得不可控,越来越多的蛇开始出现。 “这是我的疏忽,作为领队,我应该更警醒,不然他们也不会……”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同伴,又继续说道:“日后世子若是需要,姜鹤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说着就一掀衣袍,抱拳跪了下去。 就在这时其他活下来的人也纷纷靠拢,齐齐下跪。 这些人全都是大宁王朝的天之骄子,但也因此他们的一生太过顺遂,完全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 所以一旦经历那必定刻骨铭心。 人心往往就是如此。 赵知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些人的下跪并不在意,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起姜鹤,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各位不必如此。” 姜鹤这时也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咧嘴笑道:“世子太过谦逊了,今日若不是你烧了这巨蟒,我们估计都会死在这儿。” “对了,我实在好奇世子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我们之前也想过用火,但在这种情况下,用火把根本没办法点燃。” “对啊,这火也燃得太及时了。” 若是夏天还可以说是天干物燥,但现在这个时节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要想在野外点燃一场大火,必须有足够燃烧的易燃物。 赵知也勾唇一笑,说道:“因为燃石。” “燃石?”众人疑惑。 “嗯。”赵知也转头看向不远处还在燃烧的巨蟒,“那块地方有大量燃石,只要有火就能点燃。”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燃石存在,我还只当是古书上胡说。”姜鹤大为震惊,然后大家都开始好奇,纷纷打听。还有人说待会儿要去亲自见一见。 “可是世子是怎么知道那里有燃石的?”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疑问。 赵知也神色平静,不慌不忙道:“白天刚好从附近路过,见到就记下了。” 大家点点头,知道他们组也在不远处安营,那白日很有可能从这里经过。 “大家先离开此处吧,山上出现这么大的巨蟒恐怕事出有异,为了安全先回大本营再说。”赵知也将手中的匕首收好,“说不定山上还有其他野兽。” “另外,把信号弹放了,通知其他人,山里有危险。” “嗯。”姜鹤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去组织人转移伤者,还有遇害者的遗体。 而此时身受重伤的严默也被人搀扶着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可不管他怎么找,都迟迟没发现那抹身穿红色劲装的娇俏身影。 最后只得过去一把抓住姜鹤的手臂,急道:“姜鹤,让你的人问问有没有人看到秦家二小姐。” “秦家二小姐?”姜鹤一脸懵,完全没想到现场竟然还有女孩子。 “对,她今日和我一起组的队,刚刚情况危急,我和她分开了。” 周围太暗,再加上刚刚那场混乱的厮杀,秦烟年早就已经没在原地。 “我现在就让他们找,她肯定还在附近,可能害怕所以躲起来了。”姜鹤皱眉。 严默稍稍松了口气,想到刚刚的确没有看到巨蟒攻击秦烟年,那她一定是被那些小蛇吓到了。 “他们在干什么?”赵知也一边吩咐自己组的人去通知吴川把赵清濛她们带过来汇合,一边问道。 “哦,听说在找秦家二小姐。”同组的其中一人随口回道:“说是和严小将军一起过来的……”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面不改色的世子爷脸色一沉,然后快步离开。 留他在身后追问,“世子,你去哪儿?” ………… 秦烟年这辈子最怕的动物就是软体动物,特别是蛇。 前世就算去动物园也会直接跳过这个区域。 好不容易止住心里的恶心,扶着树干努力站直身子。她刚刚因为害怕,一边用匕首斩杀,一边往外跑,此时就离那片修罗场有些远。 现在却不得不收拾好情绪,准备往回走。 “秦烟年。” 身体还没动,就听见有人在叫她,欣喜着抬头,喊道:“知也哥哥,我在这里!” “你别动!”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硬。 “为……”一句为什么还没出口,声音就戛然而止。 秦烟年的身子完全僵住,因为在她站的地方,一条蛇正从头顶的树梢往下缓缓爬行,半个身子都已经悬挂到她的右肩上。 而且从赵知也的表情也能看出,这蛇一定不普通。 第72章 我可以亲你吗 “二小姐!”严默等人也跟着找了过来,见此情形,声音有些僵硬,“你别怕,我们马上救你。” 赵知也转头看向一人手上握着的弓箭,伸手道:“给我!” 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那人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没有半点犹豫就将弓箭递了过去。 此时严默急道:“蛇离她太近了,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弓箭,却被赵知也避开。 一旁的姜鹤连忙说道:“世子,严默这小子自小在军中长大,箭法百发百中,要不还是让他来吧。” 赵知也冷着脸没有理会二人。 眼见着那蛇已经昂着头,吐着信子,在秦烟年耳边发出嘶嘶声,俨然一副马上就要进攻的模样。 “听话,闭上眼。”他沉声吩咐。 秦烟年果真乖乖闭上眼睛,连呼吸都一并屏住。 风似乎都停了。 赵知也搭箭,拉弓,瞄准对面的蛇头,瞳孔微微收缩,眸底寒光一闪。 在蛇暴起攻击的一瞬,利箭划破夜色,擦着秦烟年的脸颊,叮的一声将蛇头稳稳钉在她后面的树干上。 秦烟年缓缓睁眼,回头看向那条已经死掉的蛇。 三角形的头,鲜艳的身体,果然是剧毒。 从白天遇到的那头熊再到晚上的蛇,她的情绪终于绷不住,红着眼眶伸出手臂冲着对面的男人颤声道:“知也哥哥,抱……” 这话一出,众人都满脸惊讶,暗暗猜测这位二小姐是否惊吓过度,忘了男女有别,才会一时失言。 只有严默一顿,收回已经踏出去的那条腿,来回打量二人,然后一脸了然的冲秦烟年咧嘴傻笑。 原来这位秦家二小姐也喜欢世子爷啊。 赵知也静静看着她,半晌才抬步过去。 见他过来,秦烟年心下一松,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控制不住地往旁边退了两步。 然后,一脚踏空。 变故发生的太快,等众人回过神时,秦烟年已经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伴随着秦烟年的惨叫声,赵知也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世子!” “快,快下去找人!” ………… 秦烟年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是头顶的月亮。 她记得自己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悬崖落下,是男主纵身一跃拉住了她的衣服。 接着就是被人护在怀里,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拽住了山壁上的藤蔓,减缓了下降的速度。 所以,她没死? 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都疼,特别是右脚,根本无法移动。 “赵知也。”秦烟年转头四处打量,却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赵知也!” 还是无人应她。 “赵知也,赵知也!” 声音在寂静的山谷回荡,莫名的让人觉得心慌。 “醒了。”突然传来赵知也的声音,微微侧头,才发现这人正从远处的树林过来。 “你的右脚被山壁上的石块划伤……” 那句我去帮你找草药还未说完,就听见秦烟年哇哇大哭,“呜呜,我还以为你死了……” 赵知也一顿,揉揉眉心,在她旁边坐下。 “放心吧,死不了。”他抬头看向悬崖壁,微微皱眉,若是只有他一人,要想上去不难,可现在带着秦烟年就很麻烦。 看来只能等上面的人下来找他们了。 身旁这人还在哭,忽然让他更烦了。 将人扶起,靠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将裤脚往上,露出对方右小腿处的伤口,微微皱眉,不过好在并未伤及骨头。 先用草药止血,再简单的包扎,整个过程他都不言不语。 秦烟年痛得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赵知也挑眉,意思是问她又怎么了? 有些郁闷,秦烟年咬着后槽牙,“你虽然不喜欢我,但好歹也要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吧。我都哭得这么惨了,你竟然也不问一句我怎么样?” “我告诉你,你再这样迟早会失去我的喜欢。” 她觉得自己今日的倒霉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身边这人,但她既不能抱怨,也不能说出口。 而且这人刚刚还救了她,致使她整个人都很别扭,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委屈。 最后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 赵知也嘴角不自觉上扬,从善如流道:“你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 明明这人说的稀疏平常,也没有半分真诚,但秦烟年却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哇……” 她一头栽进男人怀里,死命抱住对方的腰,一边哭一边骂。 赵知也一怔,有些失神,半晌才将手缓缓放到人背上,尝试着拍了拍,像他在书中看到的那样。 “呜呜,那个宋肃就是个变态,死变态!” “我还遇到了一头熊……真的是很大很大,呜呜,我还是第一次在动物园外看到真正的熊。” 怀里一空,这人像是怕他无法理解,拼命把手张开。他的手在空中抓了抓,又慢慢放下。 “还有那些蛇,真的好多好多,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杀了,可是怎么也杀不完……” “我今天要是没来参加春蒐就好了……我要是没有穿过来就好了……” 秦烟年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一会儿骂宋肃,一会儿骂秦修,骂佑章帝,还时不时夹杂几句他听不懂的话。 赵知也眯着眼睛,从一开始的愉悦逐渐变成面无表情。不过却始终没有出声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大概一炷香后,秦烟年哽咽着,慢慢停下。 哭过之后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等了片刻,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又悄悄看过去。 月色下,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满是擦伤,鲜血凝结成块,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和碎石。 这人竟然为了救自己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也许对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危险,但如果万一呢,万一出了意外,他就死了。 “赵知也。”伸出一只手,悄悄拽住对方露在外面的手指。 “嗯?”赵知也有些漫不经心。 秦烟年凑到他眼前,“我可以亲你吗?” 第73章 真是薄情啊 “知也哥哥,我可以亲你吗?”秦烟年又问了一遍。 赵知也一愣,随后似笑非笑,抬手掐住她的脸,凑近她耳边低语:“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秦烟年突然有些害怕,想往后退,却被男人的手死死固定住,最后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选择。”赵知也语气温柔,“你选择了我,我自然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脸被松开,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我不知道在你以前的世界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但我要把我的规则跟你讲清楚。在我没有身体需求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需求?多余的事?” 秦烟年略感困惑,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人在说什么。 在书里,男主从未跟任何人有过亲密关系,也不喜欢任何人,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人。 可能是因为自己穿过来时阴差阳错跟他睡了一觉,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娶妻。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爱她,仅仅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了欲望,可这份欲望又太过浅薄,就像有的人可能因为心情好突然想小酌一杯,或者心情不好想高歌一曲。所以,如果你在他们没有需求的时候请他们喝酒或者唱歌,他们都不会高兴。 想通了这点,秦烟年莫名有些难过。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对他动心了。 可能是她表情太过悲伤,那人竟然好脾气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秦烟年低下头,情绪低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尽量平静道:“所以我只是你纾解欲望的工具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乖乖躺下,在你不需要的时候,知情识趣。” “哦,我还不能出轨,必须全心全意。” “赵知也,我是你包养的金丝雀吗?” 她也不管这人听不听得懂,只一味的发泄。 果然,这人少见的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苦笑一声,她小声问道:“那如果我反悔了,你是不是也会娶其他女人,然后在生死关头保护她们,为了她们毫不犹豫地从悬崖跳下?” “会。” 几乎没有停顿,赵知也就给了她答案。 原来…… 她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优先给她选择权,仅仅是因为她刚好在,或者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成亲,那我妻子的身份就只会是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秦烟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人是说,没有你,就会有其他人,但如果你愿意,那就只有你。 真是薄情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又似乎意外的忠诚。 秦烟年莫名有些好奇,这人有一天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会如何。他还会这么镇定吗? 而且,他一直提到成亲,是不是证明这人其实非常古板,很看重夫妻之间的那层身份。 突然之间,她很想试试他的底线在哪里。 那些所谓的不能做得多余的事到底是哪些。 “赵知也,我困了。”秦烟年伸出手臂,用耍赖的表情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抱,我冷。” 对方冷漠道:“可以生火。” 再接再厉,理直气壮,“不行,抱着比较暖和。人体的温度才是最舒服的。” 赵知也眉头紧蹙,但最终还是妥协般将她搂了过去。 将头靠在他胸口,秦烟年手指紧紧揪住他腰间的衣服,若有所思。 ………… 山谷之中,夜色浓稠,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层薄雾。 十一他们找过来时,已经是在坠崖两个时辰后。 赵知也蓦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明。 “主子。”十一和十二单膝下跪,然后看了一眼睡在赵知也怀里的秦烟年,放低声音道:“求主子责罚,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二小姐,还差点连累主子出事。” 赵知也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平和道:“该有的惩罚不能少,等这件事完,自己去找卫书领罚。” “是。” 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十一二人纷纷松了口气。 之后就听见有些淡漠的声音问道:“上面情况怎么样?” 十一神色一振,立刻回道:“佑章帝已经连夜回宫,并责令大皇子负责彻查此事。” “另外,秦家出事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赵知也,见主子没有反对,又继续道:“秦家的大小姐被人抓住和人私通。” 虽然不知道主子是不是感兴趣,但因为涉及到秦家,他还是特意打听了此事。 “唔……” 突然,秦烟年往赵知也怀里拱了拱,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了过去。 十一被她吓住,一时不敢再说话。 直到赵知也问道:“和谁?” “一个宣慰使家的家奴。” 赵知也挑眉,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如果他没记错,上次和这位大小姐私会之人乃是宣慰使家的小公子,今日却变成家奴。 这大小姐恐怕是遭人陷害了,只是不知秦家这次又该如何。手指轻轻抚过怀里人的头发,之后才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了。” 随后就吩咐二人先行离开。毕竟,算算时间,其他人也该找过来了。 ………… 秦烟年他们被找到时已经快天亮了。 春兰扑过来抱着她嚎啕大哭。 “姑娘,呜呜……奴婢,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秦烟年本就精神不济,虽然中途赵知也曾喂她吃过一粒药丸,但也实在经不住有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大哭。 最后索性道:“你再哭我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春兰吓得立刻捂住嘴,不敢再露出一点哭音。 等平静下来后,春兰擦了擦眼泪,说道:“因为昨晚的事,圣上已经提前回宫。另外,姑娘可知,小侯爷死了。” “什么?你说谁死了?” 春兰心有戚戚,小声道:“广义侯府的小侯爷死了,听说尸体被发现时,还有野兽在啃食。” “他竟然死了。”秦烟年脸色苍白,她虽然口口声声骂那人是变态,但突然听到人真的死了,还是有些唏嘘。 “姑娘,其实还有一事……”春兰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她有些心不在焉。 “大小姐出事了。” 第74章 顺杆爬 秦烟年一把捏住春兰的手,不敢置信,“你说大姐和一个家奴私通?” “嗯。”春兰忍住疼痛,继续说道:“就在昨日傍晚,一个山洞里,好多人都看见了。大小姐衣裳不整地和那家奴抱在一起。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不少珠宝首饰和衣服,一看就是打算和人私奔。” 她当然知道秦琳琅打算私奔,可是对象怎么会变成一个家奴。 大宁王朝的狩猎分为春秋两季。 春季狩猎又被称为春蒐,参加的人全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而且秦烟年一直觉得这是一场大型相亲活动。 男女同行,两天一夜。 以前佑章帝是允许下人跟随一起的,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他下令所有的下人只能在大本营等候,一律不能进入猎场。 那这个家奴又是如何进去的呢? “是我们秦家的下人吗?” 秦烟年第一反应这人是秦琳琅自己带进去的,让他掩护自己私奔。 哪知春兰却摇头否定,口中说道:“是宣慰使家的家奴。” “宣慰使家?” 有些耳熟,感觉在什么地方听过,正打算再追问,就听见身后传来赵知也的声音。 “顾荣就是宣慰使家的小公子。” 秦烟年急忙转过身去,发现刚刚还围在男主身边的那一群人已经离开,只剩下严默和一个有些眼生的男子。 三人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也不知听到多少。 她微微皱眉,不知该不该继续谈论这件事,这毕竟是秦琳琅的私事。可是她又很想听听男主的意见,所以表情有些纠结。 好在那个男子突然开口,“既然已经平安找到世子,那我就先回去向四皇子复命。” 听到他的话,秦烟年眼睛一亮,立刻猜出他的身份。 既然和四皇子有关,又出现在这里,那这人就是男主这次大动干戈也要结识的户部尚书之子,姜鹤。 之后也是因为姜鹤的引荐,男主成功获得四皇子的信任。 不过很可惜,这人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帮四皇子。 赵知也点点头,和他又说了几句,那人看了一眼秦烟年,便抬脚离开。 之后严默也出声告辞,他本就是因为担心秦烟年才跟着过来,现在既已找到人,确认对方无事,就准备走了。 况且,他还需要去一趟大理寺。 宋肃死了,广义侯府的老侯爷和侯夫人连夜闹到圣上面前,要求彻查此事。 虽然已经下旨交由大皇子全权负责,但因为宋肃死前正好和他在一起,所以也需要协同调查。 而且,那头熊的确出现的太过蹊跷。 想到此处,他转头对秦烟年叮嘱道:“二小姐,关于宋肃遇害一事,想来你已经知道。若是之后大理寺问起,你尽管推到我身上,就说当时你惊吓过度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也许事情很快就能查清楚,那就不用麻烦你。” 秦烟年悄悄看了眼赵知也,她猜宋肃之死肯定和这人有关。接着让春兰扶着她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小将军提醒。另外,也谢过小将军昨日的救命之恩。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希望小将军赏脸一聚,我那日喝到一种酒,实在妙极。我猜小将军也会喜欢。” 严默心情大好,爽朗道:“那我就等着了。” “嗯,一言为定。” 秦烟年对这人有天然的好感,应该说她对所有爱国爱民的人都有好感。 见两个外人都已离开,正想开口问问男主秦琳琅的事,却见这人一脸阴沉,转身就上了一旁的马车。 她一脸莫名,卫书却幸灾乐祸地凑过来,“你惨了,主子生气了。” 说罢就紧紧跟了上去。 “啊?”秦烟年不傻,相反,她对赵知也的情绪变化天生就很敏锐。 刚刚只是一时不察,现在立刻明白过来。 有些气愤地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还没成亲呢,就管东管西,他懂不懂什么叫人生自由啊!” 春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姑娘,虽然小侯爷已经死了,但你和他的婚约还在,所以你和世子之间……呃,那个……” 这一次轮到秦烟年哑口。 在被赐婚后,她曾翻过《大宁律》,其中有说到,若是婚前男方身死,女方只有两条路,守节或者改嫁。 而改嫁的前提是女方家族坚持解除婚约,且不能和男方家发生冲突。 这两点,现在看来都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先回家。” 春兰听后正打算扶着她上马车,眼角余光却发现世子正在下马车。所以急忙抓紧自家姑娘的手,小声道:“世子过来了。” 秦烟年几乎立刻装出痛苦的模样,大声道:“春兰,我脚痛。” “啊,哦,姑娘,那你小心些,可别再伤着了。” 相处得久了,两人之间早已有了默契。 果然下一秒,男人已经来到她身前。 秦烟年丢开春兰的手,语调悲伤,似是要哭出来,“知也哥哥,我脚疼,抱。” 她努力眨着自己的眼睛,让它们更加水润,希望能博得男主的同情。 赵知也嘴角上挑,这人从昨晚开始就越来越不怕自己。 伸手要抱抱也越来越熟练。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你有什么优点吗?”男人突然出声问道。 秦烟年一脸疑惑,这话题跳跃有些大啊,不过她还是乖乖回道:“你说我敏锐。” 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慢慢用力,直到看见对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知也才心情愉悦道:“那我今日要再加一句,你真的很会顺杆爬。” 这人从昨晚开始就在试探他的底线,一旦发现踩线,就立刻收回,若是发现他能容忍,就会耀武扬威,理直气壮。 “怎么不说话了?” 秦烟年身子一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赵知也再次笑了起来,随意收回自己的手,弯腰将她抱起,“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们秦家现在可热闹着呢。” 秦烟年全身僵硬,紧紧闭上眼睛。 周围所有来接他们的梁国公府的护卫全程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窥视。 第75章 不亲一口,我心有不甘 临近晌午,马车停到秦府门前。 秦烟年小声道:“我回去了。” 本在闭目休息的赵知也突然开口,“宣慰使家最近私下和大皇子一派有所接触。” “什么?” 男人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难得有耐心,解释道:“在国子监时,你曾告诉我,你听到你大姐告诉顾荣,秦家有意要将她嫁给六皇子。” 秦烟年立刻坐直身子,明白男主是要跟她分析秦琳琅一事。 “对,她的确是这么跟顾荣说的。后来也曾亲口告诉我,家里有这个打算,而且贵妃娘娘还在春蒐前给她递过请帖。” “那你知道秦修为什么一心想把你嫁进广义侯府吗?” 她撇了撇嘴,回道:“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攀上侯府,怎么看也是划算的。” “呵。”冷笑一声,赵知也继续说道:“这广义侯府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况且这小侯爷还不能人道,你嫁过去没办法为侯府开枝散叶,自然也就无法在侯府站稳脚跟。” “秦修没这么傻。” 秦烟年愣住,发现的确如此,只能追问道:“那他们为什么非要把我嫁过去?” “为了你姐姐的婚事。你若嫁过去,广义侯府和秦家就是姻亲关系。而侯夫人和贵妃娘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人关系一向亲厚。” “我懂了。”秦烟年气鼓鼓道:“这是拐着弯儿的想攀上六皇子啊。” “等等。”突然想到这人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她又拔高声音,“如果顾家要投靠大皇子,而秦家却想攀上六皇子,那么两家必然就是敌对关系。” “可就算如此,那顾荣只要和我大姐说清楚就行了,何必做得这么绝。” 秦琳琅这事一看就是被人陷害,而害她之人,不用猜都知道是她那个情郎。 果然是渣男。 “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下个月就该致仕了。六皇子一派已经替你父亲打点好一切,准备提拔他接任尚书一职。到时候,秦家和六皇子就是双赢的局面。” “可发生通奸一事后,你姐姐已经不可能嫁进六皇子府。贵妃娘娘更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这不仅丢得是秦家的脸,也是打她的脸。” “那这吏部尚书一职恐怕也不会再给我父亲。而且,我想这尚书之位不只六皇子一派在眼红吧。现在突然出了这事儿,六皇子这边也是措手不及,很有可能这位置就会落入其他人手中。”秦烟年冷着脸,语气不佳,“这顾家还真是厉害。” 听完她的话,赵知也淡淡道:“还算聪明。” 秦烟年没有因为这句夸奖就心情愉悦,反而有些烦躁地咬着嘴唇,事情太乱了。 秦琳琅的事一环扣一环,现在想来,这个大姐前段时间故意生病拒了贵妃娘娘的邀请也像一步精心设计的棋。 更何况还有一个死掉的宋肃。 “嘶……” 想得太入神,不小心碰到受伤的右腿,疼得一激灵,秦烟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对面。 赵知也勾唇一笑,“一会儿让卫书给你伤药。” “嗯。”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轻声说道:“那我先回家了。” 赵知也没有看她,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斜靠到车壁上,口中随意应了声。 候在车外的春兰听到动静,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扶她下车,“奴婢已经通知门房去准备步辇,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秦烟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又吩咐道:“你去找卫书拿点伤药。” 虽然伤药哪里都可以买,但男主的肯定效果更好,不要白不要。 “可是姑娘的脚……”春兰一脸担心地看向她的右脚,“要不还是等府里人出来,我再过去吧。世子他们应该也不急着走。” 秦烟年笑道:“没事儿,我一只脚也能站稳。” 说着就丢开春兰的手,做了金鸡独立的动作。 春兰被她吓得厉害,但还是经不住她的催促快步朝后面一路骑马跟着的卫书跑去。 见人一走,秦烟年就扶着马车绕到一边的窗户前,叫道:“知也哥哥。” 而后里面传出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什么事?” “你把窗户打开,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想问你。”说完又补充道:“很急,十万火急。” 等了片刻,那人终于推开木窗,平静道:“说。” 秦烟年踮着脚靠近,两只手抓住窗沿,轻声道:“你靠近一些,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二小姐。”极其平淡的声音响起,“你如果……” 话音停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窗外之人一把拽了过去。 柔软的唇瓣覆了上来。 面色变得有些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过一瞬,那人就将他松开,耳边传来一句,“果然,今天要是不亲一口,我心有不甘。” 秦烟年完全不敢抬眼看人,心怦怦直跳,强装镇定,胡乱说了一句就急忙转身离开,也顾不上脚伤。 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砰地一声。 是窗户被人重重关上的声音。 好险。 此时去找卫书拿药的春兰已经回来,见她面色潮红,焦急道:“姑娘怎么了?脸这么红。” “哦,太阳晒得吧。” 春兰疑惑着抬头,嘀咕道:“今天太阳大吗?” ………… 秦烟年让步辇直接抬着她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秦琳琅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秦修也没时间来过问她。 不过幸好她不是真的秦烟年,不然真的会很难过。 她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从悬崖摔下,生死未卜,结果秦修竟然没有派人去找她。 连最后回来都是坐得国公府的马车。 秦烟年斜靠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参茶。 “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 春兰听到她问话,悄悄凑过来,“大小姐被老爷夫人关在房里。另外,那个家奴已经死了。” “死了?”秦烟年坐直身子,问道:“怎么死的?” “说是顾家本打算杖责三十再将他扭送到官府,哪知那人没受住,就死了。” 呵。 秦烟年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要来一个死无对证了。 第76章 主子,她不会喜欢您吧 秦烟年将参汤一饮而尽,问道:“轮椅准备好了吗?” “已经买回来了。就是要得急,没有姑娘喜欢的黄花梨木。” “无妨,我们现在去见大姐。” “是。” 古代的轮椅不比现代的轻便,春兰一个丫鬟推着必然吃力,所以秦烟年吩咐找了护院来推。 轮椅压过石板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守在秦琳琅门前的两个小厮。 二人慌忙给秦烟年行礼。 现在整个秦府都知道这位二小姐脾气不好,需小心应对。 “开门,我要进去。”看见门上锁着的铜锁,她脸色不怎么好。 两个小厮对望一眼,其中一人为难道:“二小姐,老爷吩咐过,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那就去禀告父亲,若是今日不让我进去,我就把这门砸了。” “你敢!” 她刚说完,身后就传来秦修的声音。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很快来到她身前。 秦烟年抬眼看去,明明只是两日未见,这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侍郎大人竟然苍老了几分。看来这事对秦家的打击果真很大。 “父亲,难道你也相信大姐会看上一个家奴,还在春蒐这么重要的日子和人私奔?” “我信不信她又如何?她和那个男人衣裳不整地抱在一起被众人撞见是事实。况且,那些细软钱财又该如何解释?那可都是她的贴身之物!” 秦修说到此处胸闷气短,险些站立不住。 缓了片刻后冲着紧闭的房门怒道:“秦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若不是宣哥儿和她母亲给她求情,你以为我还会让她留在秦家!” 说罢就衣袖一拂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秦烟年受伤的脚。 那两个小厮一直战战兢兢候在一旁,此时连话都不敢说,但却死死守着房门不让秦烟年靠近。 秦烟年沉吟片刻,随即吩咐道:“我们先回去。” “是。” ………… 国公府。 赵知也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佛珠,眼眸暗沉。 想到刚刚那人对自己做的事,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明明警告过她不要做多余的事,结果……真是胆大妄为。 “啊,主子,您的背……” 赵知也春蒐穿得是一身黑色劲衣,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的后背受伤了。 卫书小心翼翼替他脱下衣裳,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吓得手指一颤。其实刚刚国公夫人和国公爷都来看过,但是主子只字未提自己受伤一事。 “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用,皮肉伤,你帮我上点药就行。” 卫书咬紧牙齿,半晌才应道:“是。” 这事都怪他疏忽,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主子怎么可能只有擦伤,而且当时主子一定只顾着那秦家二小姐了。 先将伤口里的碎石清理干净,随后撒上药粉,再重新包扎好。 整个过程下来卫书已是满头冷汗。 “主子,好了。” “嗯。”赵知也面色苍白,听到后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去床上休息。 一直到傍晚,卫书才来到床前轻声叫醒他。 “什么事?”睁开眼睛,语气不悦。 卫书咽了口唾沫,主子有起床气,但事出紧急,不得不将人叫醒。 “是卫七来了。” 赵知也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道:“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个男人从屋外进来,单膝下跪,“主子。” “起来吧。说说事情查得怎么样?” 这次春蒐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是那头熊。 他的确吩咐十一他们找机会除掉宋肃,但却并未找人放熊进去。 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那最好,但若是有其他人故意为之…… 卫七起身恭敬道:“已经查清楚了,那熊是从猎场西面的缺口进去的。那里本就进行过修补,如果是熊这种猛兽的确很容易冲破。” “另外,我们也按照主子的指示排查了黑市,果然有人交易过猛兽,其中就有一只黑熊。” 京城里的有钱人多,有段时间很流行在庄子里养猛兽,互相攀比,以此为乐。 但有一次有人养的老虎跑了出来,引起混乱,咬死不少人,佑章帝便下令禁止野兽买卖。 不过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到深山里捕捉猛兽到黑市售卖。 赵知也右手放在床沿上,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我们最后查到买下这些猛兽的,是七皇子的人。” 卫七说完之后就低下头站在一旁。 “竟然是七皇子的人……”赵知也手指一顿,有些惊讶。 在仔细思索一番后,才继续问道:“卫书,上次让你查得那个叫风青的人查得如何?” 卫书立刻回道:“他的所有信息都只能查到晚州城之后,至于他以前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呵,有意思。”赵知也缓缓起身来到桌边坐好,为自己沏了一杯茶,手指慢慢划过茶盖,声音轻缓,“看来这尚书之位要落到七皇子手中了。”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 几人一顿,目光立刻移向大门方向。 很快屋外传来赵清濛的声音。 “哥哥,是我。” 赵知也眉头微皱,示意卫七离开,再让卫书前去将人打发走。 “清濛小姐。”卫书开门拦在赵清濛身前,“主子已经睡下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赵清濛提着食盒,冷声道:“你一个奴才也配拦我,让开!” 卫书面色一沉,狠狠盯着她。 赵清濛被他吓了一跳,怒道:“你要干什么?” “卫书,让她进来。” 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卫书不情不愿退到一边。 赵清濛则耀武扬威从他身边经过,一进去就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柔声道:“哥哥,我听下人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特意熬了粥给你。” 赵知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静静看着她。 赵清濛内心忐忑,正想说话,就听男人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了。” “那就回去休息吧。” “哦,好。” 把人打发走,他连看也没看那碗粥,就让卫书拿去扔掉。 卫书本在疑惑,突然灵机一动,叫道:“主子,她不会喜欢您吧。” 第77章 这种权利,给一个人就够了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卫书急忙问道:“主子,若真如我所说,您会怎么做?” “她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既如此,那我需要做什么?” “她愿意熬粥还是愿意做其他,都是她的事。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也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但赵知也却丝毫不介意,一口一口慢慢喝掉。 卫书听得迷迷糊糊,不是很明白喜欢主子会有什么后果。不过他是完全以赵知也为中心的人,比起别人的感情,他只在意自己主子的想法。 既然主子放任不管,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不过谈到喜欢,他自然而然想到秦烟年,因此又说道:“主子,其实您可以多找几个女人伺候的。就算您不喜欢赵清濛,那这世上也还有很多其他女人。” 他以前是希望主子换掉秦烟年,现在又觉得多找几个也可以。 “毕竟那秦二小姐身子骨弱,一看就不是长寿之相。而且她不仅不会照顾主子,还要主子照顾她,简直是反了天。” 赵知也放下茶杯起身往床边走,卫书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却没想到主子在上床后,突然开口,“那是我给她的权利。” “什么?” “照顾好她,是她以后作为我的妻子所拥有的权利。而这种权利,给一个人就够了。” 他对情爱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是选枕边人,自然也不会太过随便。 若说赵清濛和秦烟年有什么区别,除了先来后到,最重要的可能是因为秦烟年更纯粹。 也许是因为她以前的生活环境,所以这人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高傲。 她似乎格外看不起名利,也不在乎钱财,这些别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她却嗤之以鼻。 而他恰恰希望自己的枕边人不要有过多的算计。 “主子就是太纵容她了,总有一天她会更无法无天。”卫书对此非常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 “阿嚏。” 秦烟年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姑娘,要不还是把披风披上吧。”可春兰听见她打喷嚏,立刻就想把她裹严实。 “不用,我本来就已经穿得比你们厚实了。” 说罢就转过头问道:“他们去多久了?” “快一炷香了。” 两人刚说完,门口就传来护院的声音,“二小姐,已经办妥了。” 秦烟年眼睛一亮,吩咐春兰去开门,然后几人悄悄往院子对面秦琳琅的房间走去。 因为离得很近,再加上不想让人发现,她便没有坐轮椅,而是让春兰扶着。 一到秦琳琅门前,发现那两个小厮果然已经昏了过去,被护院拉到墙角靠着。 “开门吧。”她小声吩咐。 “是。”护院上前,拿出从小厮身上搜出来的钥匙替她打开房门。 把所有人都留在门外守着,自己踮着伤脚慢慢进屋。 白日秦修的种种举动让她明白,这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父女亲情,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秦琳琅。 她们不过是他追求名利的工具,是死是活,是不是被冤枉,根本不重要。 窗户封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来一丝光亮,只屋子角落点着一盏灯。 明明屋内布置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但秦烟年却莫名觉得分外凄凉。 眼睛慢慢适应屋内的亮度,她缓缓朝大床靠近。 “咳,咳……是谁?”秦琳琅听到动静慌忙起身往角落里缩,一把剪刀举在半空做出防御的姿势。 “是我,是我。”秦烟年见状连忙出声,“你快把剪刀放下别伤着自己。” “烟年?” “嗯。” 直到看清来人是谁,秦琳琅才将剪刀放下,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才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秦烟年见她脸色灰白,人也瘦了一大圈,不禁有些心酸。几步来到床前,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想问当天发生了什么,又觉得太过残忍。 秦琳琅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想什么都很容易表现在脸上?不过,这也说明你当初在沈家的确过得很好,他们一定很疼爱你。” “外祖母的确很宠我。”秦烟年反手握住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要和那顾荣私奔吗?为什么会……” 秦琳琅身子一僵,有些颤抖地吸了口气,道:“他骗了我。” 接着便把那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诉秦烟年。 原来春蒐那日,她听顾荣的话和他组队,同行的还有顾荣的妹妹和他的几位好友。 傍晚,他们小队找了个山洞休息。顾荣告诉她,他早已打点好一切,只需等到半夜大家都睡了就可以行动。 可是,等她再次醒来,山洞里却只剩下她和一个陌生男人。 之后就是一片混乱。 “他当时就站在人群外,看着我衣裳不整地被人拖走。” 说到最后,秦琳琅已经平静下来。 “渣男!贱男人!”秦烟年气得眼角发红,“这人竟然……” “你当日跟我说他并非良人……我其实是有感觉的。他这个人胆小,懦弱,但我以为他至少是真心爱我的。没想到,他如此心狠。” “那你之后怎么办?” “母亲想让我先回乡下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再找个人家嫁了。” 听到她的话,秦烟年突然想到书中原身出事后,沈家老夫人也是一样的打算。 “那你呢?大姐,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揭穿那个渣男吗?” “明明是他要带你私奔,明明是他……” “没有用的,烟年。”秦琳琅打断她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就算我说出和他的事,大家也只会说,啊,原来秦家的大小姐不仅和一个家奴私通,还早就和宣慰使家的小公子勾搭到一起了。” “呵……”苦笑一声,“这些人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我是被陷害的,反而会觉得我水性杨花。” 秦烟年浑身打了个寒颤,这就是封建时代吗? 过了片刻,突然察觉到手心里被人塞进一张纸。她懵懂着低头,当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惊愕地抬头看向秦琳琅,“你……” 第78章 他们不会让我给宋肃守寡吧 秦琳琅冲她眨眨眼,竟然难得有了几分明媚,“他曾嘱咐我一定要烧掉,但我留下了。你帮我收着,我想总有一日会有用的。” 秦烟年一把将她抱住,“大姐,你可真厉害!” 原来秦琳琅把上次顾荣托人带给她的信给她了。这是顾荣的亲笔书信,上面写明了是他主动约秦琳琅私奔。 这可是铁证。 “我们之前偷偷交往从来没有给彼此写过只言片语,也没让其他人知道,包括我的贴身丫鬟和他的小厮。”秦琳琅声音轻缓,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而且,这些都是我提出来的,为的就是怕引起麻烦。” “后来,他托人将这封信带给我,不仅让人提醒我烧掉,还在信的末尾也提到此事。他这人平日不会如此心细,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将信留下了。” “没想到还真的留对了。” 秦烟年想说话,却被她抬手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的确是铁证,可是这证据一旦现在放出去,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是什么?”秦烟年麻木地重复她的话。 “结果是秦顾两家为了保全名声,一团和气地让我们成亲。烟年,我怎么可能还愿意嫁给他?” “所以,留着这信,在将来的某一日将他狠狠拉下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秦烟年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因为那的确像是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做出的恶心事。 “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秦琳琅勉强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偷偷进来的?若是被父亲发现就不好了。” “嗯,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许过几日会有新的转机。” “我会的。” 秦烟年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悄悄离开。 ………… 皇城内,瑶光殿。 四皇子魏朗月抬手制止宫女的通报,轻声进了屋子。 “母妃。” 咔擦,如妃姜氏手一抖,一根花枝掉到地上。 回过头来,有些没好气道:“你这孩子,进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巴巴地害我将这盆芍药剪错了枝条。” 说着便将花剪递给宫女。 魏朗月大步朝她走去,笑道:“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明日就让人再给您送一盆过来。” “你呀,性子还是不够稳重,若今日你父皇在此,少不了要念叨你几句。”如妃伸手拉住他,让他在一旁坐下,说道:“我听说前几日的春蒐出了岔子,鹤儿还差点出事。” 魏朗月面色一沉,“对。姜鹤他们遇到了一条巨蟒,若不是后来梁国公府的世子赵知也出手相救,恐怕会出大事。” “可有查出是意外还是有人……” “这个时节突然出现这么多蛇,不可能是意外。” 如妃脸色一变,“那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你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来有些人是沉不住气了。只是不知这次是哪家的手笔。” “父皇已经把此事交给大皇兄全权负责,只看过几日他能查出什么。若这事是他做的,那定然是不了了之,若是其他人,那他也不会错过此次扳倒人的机会。” 如妃点点头,“静观其变吧。” “对了,姜鹤这次在儿臣面前大力称赞梁国公世子,说他有勇有谋,母妃如何看?” “这人刚入京,又是梁国公的儿子,身份特殊,还是慎重为好。这梁国公一向只忠于陛下,不管对我们还是皇后,贵妃娘娘,他全都一视同仁。这份平衡已经保持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但他这次又的确出手救了鹤儿,这朝中都知道鹤儿和我们的关系,说不准他是否有什么打算。” 魏朗月沉吟片刻,说道:“下个月就是父皇生辰,到时候他肯定也在受邀之列。儿臣准备亲自试探一番,若他真的有意投靠,那就再好不过。虽说他不能完全代表国公府,但谁知道国公爷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有所改变呢。” “也好。另外,有事多去和你舅舅商量,他在朝中这么多年,遇事比你多,处事也更有经验。” “儿臣知道的。” ………… 因为春蒐出事,国子监给所有学子放了十天的假,这算是有史以来最长的假期了。 秦烟年伤了脚一直在府里休养,一连几日都没出门。秦琳琅也还被关着,秦修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 这日在院儿里听到有丫鬟背地里说闲话,气得她直接甩了那丫鬟一巴掌。 那一耳光她用了全力,丫鬟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红肿起来,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这么打人。 “二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冷声道:“你还好意思哭!春兰,把她给我从院子里赶出去,管家若是还愿意留她在府里就自行处置,若是不想留了,就发卖出去。一个奴婢竟敢背后议论主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丫鬟哭得更大声,不停磕头求饶,可她却连看也不看,只缓缓扫过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厉声道:“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岂容你们随意议论。若是今后再让我听到谁乱嚼舌根,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院子里顿时噤若寒蝉。 等立了规矩回到房里,秦烟年还是气不过,只得找出笔墨临摹字帖。 结果刚临摹小半页,春兰就着急忙慌地进了屋子,“姑娘,夫人出府了。” 吧嗒。 一滴墨正好掉到她刚写好的字上。秦烟年蹙眉,“你慢慢说,是什么情况?” 她之前特意叮嘱春兰注意家里的动向。 “奴婢刚刚得知夫人穿着一身素衣出了门,说是去了广义侯府。” “广义侯府?”秦烟年满脸惊讶。 侯府现在一定忙着宋肃的身后事,侯夫人也必定悲痛欲绝。 梁氏为什么要现在过去,总不可能是为了送宋肃最后一程吧。 不对不对,肯定有她疏忽的地方。 秦家和广义侯府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是她和宋肃的婚事,但是现在宋肃已经死了,那梁氏现在赶过去…… “完了!”想到什么,秦烟年大叫一声,“他们不会让我给宋肃守寡吧。” 第79章 画卷 秦烟年此后一天都心神不宁,惹得春兰也跟着着急。 “姑娘,您也别担心,既然宋小侯爷已经不在了,老爷会想办法帮你把亲事退掉的。” 她冷笑一声,“他可未必有这么好心。再者这是佑章帝亲自赐婚,恐怕也没这么容易退掉。” 最关键的是,秦家已经彻底得罪贵妃娘娘,而此时唯一还有一丝转机的就是她和宋肃的婚约。 她记得赵知也曾经说过,侯府已经是个空壳子,那么侯夫人当初同意这门亲事,恐怕也有几分是冲着沈家为她准备的十里红妆。 而现在事已至此,为了尽可能保住秦家,秦修的确很有可能让她继续嫁进广义侯府。 顶了顶舌尖,觉得有些刺痛,恐怕是上火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下人进来禀告,说梁氏已经回府,只是脸色不怎么好。 秦烟年一愣,猜测事情恐怕办得不顺 。 而的确如她所想,梁氏是去侯府商谈婚事,结果无功而返。 这边梁氏怒气冲冲回到房里,一见到秦修立刻红了眼眶,“老爷,这侯夫人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是贵妃娘娘的亲姐姐,就……” 秦修却急忙打断道:“怎么回事,难道侯夫人不愿意?” 梁氏一哽,随即哭诉道:“呜呜,我今日根本没见到侯夫人。 ” 秦修眉头紧皱,“如果年姐儿和小侯爷的婚事成不了,那六皇子那边我们更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到底还是因为琅姐儿不知检点,若不是她行为有亏,我们秦家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眼看着下个月我就要升任吏部尚书,结果她却闹出这等丑事,真是家门不幸!” 说着就将怒火转到梁氏头上,“哭哭哭,就知道哭!平日里,也不知你这个做母亲的是怎么教导的。” 梁氏张了张嘴,最后只得低头认错道:“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把琅姐儿教好。” 说着就抬手用帕子拭泪。 若是往日里她这般示弱,秦修早就哄着她了,但今日却只是冷哼一声出了屋子。 等人一走,梁氏就变了脸色,手一挥,将桌上的杯子扫了下去。 丫鬟们立刻跪下收拾碎片,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有温嬷嬷小声道:“夫人莫生气,我们还要多为宣哥儿着想,而且琅姐儿的事也还没过去呢。您可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老爷置气。” 梁氏抬手整了整鬓角,冷声道:“我自然知道。” “罢了,等过几日我再去一次吧,她总不可能次次都不见我。” 温嬷嬷听她语气变缓,也跟着松了口气,并转身吩咐丫鬟重新沏一壶热茶送上来。 ………… 广义侯府。 许嬷嬷领着一众下人悄声穿过月亮门来到一处院子。 这院子本是雕栏玉砌,现在却挂满了白色的幡布,一片凄凉惨淡。 她低声吩咐众人在院中候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里的酸楚,悄悄上前推开院子中间那紧闭的房门。 屋子里很暗,许嬷嬷站在门口待了片刻才逐渐适应里面的光线。 侯夫人李氏就这么呆呆坐在床头,手上紧紧握着一件小侯爷的衣服。 许嬷嬷顿了顿,才缓缓往里走,终是没忍住,语带哽咽,颤颤巍巍唤了一声,“夫人。” 半晌,才听见一声极低的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声音。 “许嬷嬷,我的肃儿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嬷嬷听得心头一阵发堵,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泣声道:“夫人,您这样会伤了身子的。” “小侯爷,小侯爷他……已经去了……您若再出点什么岔子,那这侯府可该怎么办。” 李氏神色呆滞,隔了很久才擦了擦眼泪,问道:“法师到了吗?” “已经到了,正在为小侯爷超度。老奴这是带着人进院儿里来收拾小侯爷身前的旧物,有些东西要拿去焚烧。” 李氏点了点头,“让他们都注意着点,若是弄坏了肃儿的东西,我就让他们都去给肃儿陪葬。” “夫人放心,老奴会亲自盯着他们。” “对了,那女人走了吗?” “回夫人,侍郎夫人已经走了。” 李氏冷哼一声,“他们秦家的小姐可真是不得了。吩咐下去,若她下次还找上门来,不必来通报了,只管晾着她。” 嬷嬷听罢连忙应下,接着便退了出去,领着下人们在各个屋子里小心收拾。 片刻后,嬷嬷又再次回来。 李氏收好手里的衣物,问道:“什么事?” “夫人,有些画老奴不知该如何处置?” “什么画?” 许嬷嬷连忙将手中的画卷递了过去,“老奴刚刚领着人在隔壁书房整理小侯爷的墨宝,无意发现小侯爷画了不少画,而且……” 李氏蹙眉,“而且什么?” “夫人看过便知。” 李氏满脸疑惑,打开手中的画卷,然后惊呼出声,“啊!这……” 只见画中是一个魁梧男子,脸颊一道恐怖的伤痕,鲜血淋漓。 但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人正被一支利箭贯穿心脏。 从这儿就可以看出,作画之人有多恨这画中之人。 “这,这人是……”很快李氏便反应过来,“是他,对,肯定是他!” 李氏激动地一把抓住许嬷嬷的手,“我记得肃儿说过,那个伤他的流寇被他砍伤了左脸。许嬷嬷,你看这画,一定就是那凶手。肃儿肯定是怕自己忘记,所以才将人画了下来。” 许嬷嬷也连连道:“难怪小侯爷要画这人被一箭穿心。” “你刚刚说有不少画?” “对,小侯爷画了很多,画里全是这人。” 不止如此,而且每幅画里这个男人都死状凄惨,她才忍不住来询问夫人该如何处置。 李氏闭了闭眼,然后冷声道:“把这些画都送到我房里。” “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人退出房间,李氏才紧紧捏住手里的画卷,喃喃道:“肃儿,母亲一定会替你报这个仇,你在天有灵可要保佑母亲,早日找到这个害了你的男人。” 第80章 冥婚 七皇子府。 “看来又是我输了。”魏朗风将手中的棋子放进一旁的棋笥,“风青的棋艺果然非凡。” 风青笑着问道:“那殿下今日还下吗?” 魏朗风连连摆摆手,“还是不了,反正再下一百次我也赢不了你,就不自讨没趣了。” 说着又转身吩咐下人上茶。 一旁伺候的丫鬟动作麻利地将棋盘撤走,再将泡好的茶水端上来。 “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先退下。” “是。” 等下人全都从亭子撤下,魏朗风才变了表情,说道:“果然如风青所言,有人去黑市打听过野兽的买卖。” 风青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外面的湖面上,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水里游动。 “我之前就说过猎场突然出现熊这种野兽,不可能没有人怀疑。只看他们能查到哪一步。” 魏朗风皱起眉头,有些紧张,“虽然我们找了完全不相干的人去做,但我怕……” 风青倒是很平静,嘴角微勾,“无妨,能查到我们的,也不会把这事爆出来。” “为什么?” 风青端过茶盏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和那只熊比起来,姜鹤他们遇到的巨蟒才更让人在意。想必殿下也听说了,出手救了他们的是梁国公府的世子。” 他抬头看向魏朗风,“世子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代表了梁国公向四皇子投诚,我想不管是大皇子一派还是六皇子一派恐怕都在猜测。” “那我们还需要去拉拢这人吗?” 魏朗风想到自己上次在国子监后山碰到赵知也,就觉得他太过聪明,简直和风青不相上下。后来和风青提到此人,风青就建议,如果有机会要想办法把人拉入自己的阵营。 风青没有说话,低垂着视线,目光放在桌面的茶盏上。 见他在思考,魏朗风也不出声打扰,只是沉默的时间越久,魏朗风也越发紧张。 好在很快,风青便说道:“不用了,太迟了。” “风青的意思是他果真想投靠四皇兄?” “也许吧。” 风青没在细说,但他其实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那晚发生的事情都和这位世子脱不了关系。 “对了,接任吏部尚书一职的人选殿下找好了吗?” 说到此事,魏朗风神色一振,“找好了。不过风青真的觉得这位置能落到我们的人手上?要知道就算六皇兄因为秦琳琅一事迁怒秦修,那也还有大皇兄和四皇兄的人在虎视眈眈。” “正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一定会落到我们手上。”风青目光凛冽,“六皇子当初要推秦修上位费了不少力,现在要换人,其他两位皇子一定会阻挠。同样的,这位置不管是哪方的人要坐上去,其他两位都会不服。” “所以,让我们的人坐上去,他们反而更放心。毕竟在这些人心中,殿下不会和他们争储君之位。” 魏朗风一怔,最后苦笑道:“风青所言极是。不过,我也的确不想当这个皇帝,我只想以后若是陈国和大宁开战,我能保护好母妃。” “只是可惜了风青,跟着我这么一个主子。我之前听风青说在找人,那你找到了吗?” 风青摇摇头,“没有。我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代表他的那颗星星仍然时隐时现。” 魏朗风听得一知半解,见对方似乎不愿多说,便没再追问。 风青端过茶盏再次喝了一口,他没告诉魏朗风,那颗星星是妖星。 帝星黯淡,妖星闪烁,这大宁恐怕要亡了。 ………… 宋欢扭着帕子在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朝着门外张望。 眼见着丫鬟雀儿从外面进来,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就将人拉进屋子,又立刻回身把门关上。 等做好一切,才急急问道:“怎么样?那侍郎夫人是不是又来了?” 雀儿连连点头,“对,奴婢悄悄去看过了。这都是这几日来第三次了,但是夫人还是没见她,只把她晾在前厅。” “那祖母呢?祖母也没去见她吗?我记得祖母是她的远房姨母,当初哥哥的婚事就是她先向祖母提出的。” “没有,奴婢特意问过。本来府里出了这么大事,老夫人就一病不起,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去应付这样一个远房亲戚。” 宋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颓丧道:“雀儿,你说她是不是来给秦家二小姐退亲的?” 雀儿自然知道自家小姐一直盼着秦家二小姐能嫁进侯府,可谁也没料到小侯爷竟然…… 她抬步来到宋欢身边,安慰道:“小姐也别太担心,这亲事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不行,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位侍郎夫人,探探她的口风。” 宋欢突然起身往书案旁走去,在一堆书籍里来回翻找。 雀儿跟过来问道:“小姐在找什么?奴婢帮你。” 宋欢没有理她,突然眼睛一亮,从最下面抽出一本书,道:“找到了。” 然后转头看向雀儿,“走吧,我们去前厅。” 梁氏砰地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脸色扭曲。 她今日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这侯府夫人仍然没有出来见她。 怒气冲冲从座位起身,打算过两日再来。 结果刚带着丫鬟走出前厅便被人拦住。 她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绯色百褶如意裙的女子,料子虽不错,但却洗得有些旧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小丫鬟。 很快她心里就有了计较。 “你是?” “这是我们侯府的四小姐。”女子身后的丫鬟连忙说道。 果然,梁氏扯了扯嘴角,这全京城都知道老侯爷娶了六房姨娘,府里的公子小姐自然不少。也不知这四小姐突然把她拦住所为何事。 “夫人,这是上次秦二小姐在找的话本,我这儿正好有,想托夫人帮我带给二小姐。”宋欢一边将手中的书递出,一边柔声道。 梁氏没有伸手,她身后的丫鬟急忙替她接过。 “我会给年姐儿带回去的。四小姐还有事吗?” 宋欢这才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低声道:“我之前本以为有机会叫二小姐嫂嫂的,结果没想到哥哥…………” 梁氏却缓缓说道:“四小姐以后仍然可以叫年姐儿嫂嫂,我上门就是想和侯夫人商量年姐儿和小侯爷冥婚一事。” 第81章 我要你把琅姐儿也嫁进侯府 “冥婚?”宋欢微怔,没想到秦家竟然愿意冥婚。 一般像这种成婚之前,男方去世的,女方就算不退婚,也只是以未亡人的身份守节,终身不嫁。可是冥婚却是要求女方和男方的牌位完成拜堂仪式。 梁氏此时也想到,因为她一直没见到侯夫人,所以广义侯府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秦家的打算。 因此脸色一变,忙笑意盈盈地拉住宋欢的手道:“也怪我粗心 ,竟然忘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侯府说清楚。只是侯夫人最近伤心过度,拒不见客。” “不知四小姐可否帮忙,代为转告。” 宋欢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碰了壁,说什么侯夫人伤心过度拒不见客,明明母亲昨日才见了客,所以明摆着只是不见这位侍郎夫人。 虽然她很不想让秦烟年退婚,但在不知道母亲的真实想法前,她是不会主动去带话的。稍有不慎就会惹母亲不高兴,到时候她在宋家的日子更难过。 “四小姐?四小姐。” 梁氏一连叫了两声,宋欢才惊醒过来,轻声道:“其实我也好几日未见母亲了。” 这话也不算假,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平日里只有晨昏定省才会见到侯夫人。但是自从宋肃出事后,侯夫人身体不适已经好几日没见他们了。 “不过,”她又抬头看向梁氏,微微一笑,道:“母亲明日要去相国寺请大师为哥哥超度。” 梁氏立刻明白过来,亲昵地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说:“那倒是巧了,明日我也正打算去庙里上香。” 宋欢听后缓缓低头,轻声道:“今日之事还望夫人不要跟人提起。” 梁氏立刻心照不宣道:“今日四小姐只是拜托我把书带给年姐儿,其他可是只字未说。”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当晚收到话本的秦烟年一脸古怪,她之前是提过想看一本话本,可却并没有托宋家四小姐帮她找,而且这书她早就已经看过了。 还是让赵知也帮她找的。 撇了撇嘴,实在不知是什么意思,便随手翻了翻就将书扔到一旁。 ………… 翌日一大早,梁氏便坐着马车赶往相国寺。 这相国寺是大宁的国寺,平日里就香火鼎盛,寺里的住持也是个得道高僧,很多人都喜欢去找他辩经礼佛。 梁氏吩咐丫鬟去打听侯夫人现在何处,自己则慢慢进了观音殿。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不久后,丫鬟匆匆回来,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侯夫人此时正在后院古井旁。” 梁氏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 一直等出了大殿,她才微微勾唇,吩咐道:“走吧,去后院。” 相国寺的后院有一口几百年的古井,井水清澈甘甜,来寺里祭拜的人都爱去喝一口,讨个吉利。 许嬷嬷正吩咐下人打水上来,一抬头就发现有人正往这边走。 她急忙到侯夫人身旁,弯腰低声道:“夫人,侍郎夫人过来了。” 侯夫人端坐在石凳上,用手捻了捻裙摆的褶皱,蹙眉道:“她倒是好本事,竟然能追到此处。”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梁氏故作惊讶的声音,“这不是侯夫人吗?” 说着就快步上前行礼,然后又缓缓道:“我这几日老是心绪不宁,就想着到寺里拜拜菩萨,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夫人。” 侯夫人却不想跟她拐弯抹角,不耐烦道:“侍郎夫人就直说吧,这么三番五次地找上门到底所为何事?” 梁氏干笑两声,最后才道:“其实也是为了小侯爷和我家年姐儿的婚事,虽然……” 侯夫人冷哼一声,打断她,“我家肃儿就算要娶亲也不会娶你们秦家的女子。你自己的女儿都行为不检,被人抓了现行,谁知道那秦烟年又是个什么德行。” “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可不希望肃儿娶个不干不净的人进门。” 这番话是把秦家未出阁的姑娘都说了个遍,梁氏一张手绢捏得死紧,脸色涨红,可想到秦家现在的处境,又不得不生生忍下。 秦家之前就已经公开站队六皇子,相当于已经得罪另外两位殿下。可现在因为琳琅一事,贵妃娘娘对他们一家分外不满,若不找机会修复关系,那以后秦家要想再在朝中有立足之地会更难。 最关键是宣哥儿的前程不能被此事影响,还有琅姐儿,出了这事秦家更不能倒,以后还要为她找个好人家。 心里思绪转了几转,梁氏勉强扯出笑容,说道:“夫人这话严重了,我们秦家也是清白人家。先不说琅姐儿一事还未完全查清事实,就说年姐儿,那可是规规矩矩地好姑娘。” “而且……” 说到此处她突然停下,往四周看了眼。李氏了然,吩咐道:“许嬷嬷,你带人在外守着,别让人靠近。” 梁氏也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退下。 很快石桌旁就只剩下二人。 梁氏这才小心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放到石桌上,轻轻推到侯夫人面前。 “这是什么?” “夫人看过便知。” 侯夫人一脸疑惑地打开,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待看清内容,大吃一惊,“这是?” “这是我家年姐儿的嫁妆。” 侯夫人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单子,也不得不感叹,这沈家不愧是晚州城首富,为秦烟年准备的嫁妆能保他们侯府十年开支。 见她神色松动,梁氏便知事情有了转机,立刻说道:“这单子上的还不是全部,另外还有不少地契和银票。而且沈家老太太把年姐儿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以后年姐儿要用钱,沈家难道会不给?” 侯夫人没想到秦家会做到这个地步,她将单子叠好放回桌面,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两声,说道:“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广义侯府的确缺钱,但也还没到见钱就要的地步。我更知道你们秦家巴巴地找我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要你把琅姐儿也嫁进侯府,给府里的聪哥儿当填房。” 第82章 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侯夫人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梁氏瞬间脸色苍白。 “怎么?不愿意?”侯夫人挑了挑眉,说道:“如今你们家这位琅姐儿可是名节尽毁,这京里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会娶她。让她嫁入我们侯府难道还委屈了她?” 梁氏咬紧牙齿,一时无法说话。 此时侯夫人倒是变得和蔼可亲,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你可想好了,若是秦家同意,我们秦宋两家那就是亲上加亲,以后我定然会在贵妃娘娘面前为秦大人多说好话。” “我记得你家宣哥儿也快十八了吧,眼看着也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我们做父母的可要多为子女筹谋。” “我等着你们的消息,希望别太久。” 说罢就直接起身,不远处的许嬷嬷见状立刻上前扶着她离开,徒留梁氏一人呆呆坐在原地。 这侯夫人提到的聪哥儿是广义侯府的另一位公子,生来就有一条腿是跛的,连入朝为官的资格都没有。不仅如此还跟老侯爷一样,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身子早就被女人掏空了。 她的琅姐儿怎可嫁给这样一个人。 ………… “姑娘,已经涂好药了,您可不能再挠了。”春兰一边叮嘱,一边整理药箱。 秦烟年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因为长新肉的原因,会有些发痒,她有时忍不住就会用手挠,结果今日就被她挠破了皮,还出了血。 春兰为此念叨了她好久。 “对了,行李收拾好了吗?” 国子监的假期已经早就结束,她是因为腿伤多在家待了几日,但现在走路已经没有影响,自然要早日回去。 其实最关键的是她想离男主近些,不然很没安全感。 最近两日秦家特别安静,也不知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早就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就能动身。” 听到春兰的话,秦烟年终于放心,扑到床上,滚了两圈,说道:“你也早点去休息,今晚不用值夜了。” “是。”春兰笑着应道。 第二日一早,秦烟年便带着春兰火急火燎地赶回国子监。 她们到的时候正好是上午下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往食肆赶。 秦烟年先去祭酒处消了假,就直奔食肆。国子监有规定,下人不能在食肆和主人同食,所以她让春兰自己先行离开。 穿过一个花园很快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男男女女,交织在一起。 国子监的食肆是男女共用,中间礼节性的用屏风将两边隔开。 秦烟年最近也是出了名,所以她一进去,就听见各种窃窃私语,不过她毫不在意,只快速端了吃食找到一个靠近屏风的位置坐好。 只要透过屏风间的缝隙就能看到对面的人。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吃东西,一边偷偷打量对面,可是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赵知也。 难道已经走了? “二小姐,你找什么呢?”突然从对面冒出一个人头,吓得秦烟年差点叫出声。 她捂住胸口,待看清来人,没好气道:“严默,差点被你吓死。” 严默憋笑:“那也是你做了亏心事,你说你一个姑娘好端端地怎么还偷偷往男子这边看呢。” “我哪里偷偷……”正想反驳,想到什么,秦烟年立刻改口,谄笑道:“小将军,我们是朋友吧?” “怎么?” “你帮我看看赵知也在什么地方?” 严默往身后扫了一眼,随口道:“他就在那边,从你的位置正好看不见。你找他有事?” 秦烟年疯狂点头,双手合十,“拜托你跟他说一声,让他下午上采风课的时候到后山找我。” 严默嘴角微抽,想着这姑娘还真是大胆,竟敢明目张胆地约见男人。不过最后还是应下了。 “谢了,下次休沐请你喝酒。”秦烟年笑得灿烂。 ………… 下午的雅课是采风,巧的是这次男子女子的课程是一样的。 秦烟年找了借口丢开想和她一起的宋欢,自己独自一人往后山走去。 到地方的时候,赵知也还没到,她便又跟上次一样,找了块草地躺下。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突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警觉着坐起身,才发现来人正是赵知也。 她急忙跳起,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过去,本想扑到人怀里,哪知那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看向自己伸出去的手,秦烟年郁闷的默默收回。 “有事?”男人声音淡漠,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无情。 秦烟年抬头死死瞪着他,最后还是撇撇嘴道:“我总觉得秦家和广义侯府在密谋什么大事,有点害怕。” “他们打算让你和宋肃举行冥婚。” 赵知也说这话时太过平静,以至于秦烟年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道:“冥,冥婚?是和死人结婚的意思吗?” 可她这副呆滞的模样却取悦了男人。 赵知也嘴角上扬,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回道:“对。不仅如此,你的大姐应该也会嫁入侯府。” 接着就把卫书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秦烟年。 “难怪大姐还没被送走,我还以为是秦家改了主意,原来是……”秦烟年满脸颓丧,但又很快追问道:“你说秦家还没同意,所以这事还有转机,对不对?” “不会有转机。秦修自不用说,至于梁氏,她也一定会为了她儿子秦宣的前程妥协。”赵知也冰冷的回答直接打破她的幻想。 秦烟年真的很想哭。她都不敢想象真的让自己和一个牌位成亲会有多恐怖。还有秦琳琅,若她知道自己…… 轻轻咬住嘴唇,思绪转了又转,最后用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把抓住赵知也的手,悲壮道:“知也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让你满意的妻子。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她之前一直不急,是因为相信男主。可是现在事情似乎有点不可控了。 而且,书中男主是没有成亲的,万一这个设定改不了怎么办? “下个月吧。” 突然,耳边传来赵知也的声音。 第83章 可惜不能切下来保存 “啊?” 秦烟年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动作,只有双手还紧紧握着赵知也的右手,像战时的同志会面。 不是,大哥,你说话这么信口开河吗? 这可不是现代,拿着户口本就可以去领红本子。 “知也哥哥,你知不知道现在五月初,就算我们下个月月末成亲,那也只剩五十几天。” “所以你说的话完全就不可能。” 越说越觉得赵知也在忽悠自己,秦烟年哭丧着脸丢开对方的手,像霜打的茄子。 赵知也低头看着她,这人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春衫,衬得脸颊也越发粉嫩,让他有些手痒。 “最近身子怎么样?” “嗯?”秦烟年疑惑着抬头,明白过来后还是乖乖回道:“还好,而且因为天气热了,咳疾也没有再犯过。就是每日吃药太痛苦了……啊,你不要又捏我脸。” 赵知也对人的外貌并不是特别在意,再者他本人就长得很美,所以看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希望自己的伴侣长得更合心意。 右手微微用力,将手中捏住的那一小团软肉捏得变了形,又在对方明明龇牙咧嘴却敢怒不敢言时突然松开,口气温柔,弯腰凑近那人耳边,慢慢说道:“你的脸很软,也很漂亮。” 有一种熟透的桃子一般的香甜,若是咬下去,口感应该也不错。 “啊?”秦烟年伸手揉搓着被捏得有些疼的脸颊,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突然说这话,要说漂亮,他自己才是真的漂亮吧。还有那双眼睛,在阳光下,瞳孔的颜色竟然有些微微泛蓝。 呜呜,她在现代就算戴美瞳也没这个效果。 可对方眼中的确带着少见的赞叹。 被看得太久,秦烟年缓缓放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你这算是夸奖吗?” 赵知也一直看着她,这人在沈家时,因为病弱,脸色苍白,最近倒是真的养出不少肉。 忍不住再次抬手,缓缓地从额角滑落到脸颊上,动作很轻,也不带半分色情,就只是单纯的触碰。 但是秦烟年不敢动。 她能明显感觉到男人此时的情绪在波动,怕稍不注意又把这位大佬得罪了。 可是下一秒就听这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不能割下来保存。” “你有病吧!”秦烟年像只炸毛的兔子一蹦三尺远,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叫道:“你变态吗?我这是脸,脸!又不是玩具,你还想随身携带,随时捏捏啊。” 看她后退,赵知也冷着脸收回自己的手,“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乖乖喝药,别乱跑,也别生病。” “那,那我们说好,你以后要是想捏我脸,随时都可以。但是不能再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赵知也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应了声。 得到承诺,秦烟年才慢慢放心下来。 卧槽,她刚刚真是差点心脏病都犯了。这男人绝对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觉得想要的东西就应该随时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该死的掌控欲! 被这一吓,秦烟年也没兴趣知道对方打算用什么办法娶自己了。 “咦,你们在这儿啊?”有人过来了。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是严默。 赵知也眯了下眼,问道:“有事?” 声音冷淡,隐隐透着不悦。刚刚过来的严默一脸懵,不过还是回道:“祭酒大人找你,让你现在去一趟。” 赵知也一顿,然后转头看向秦烟年。秦烟年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乖乖喝药,坚决不影响手感。” 像是很满意她的话,男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严默却一脸暧昧地冲她挑挑眉,问道:“什么手感?” 秦烟年刚开始没听懂,后来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面红耳赤,一脚踢了过去,“严默,你在想什么!” 严默动作灵敏地往后退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小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手感,又拍自己的胸脯,我当然会误会!” “误会个鬼!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真是错看你了。” 严默围着人绕圈,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赔礼道歉,最后还是承诺下次带秦烟年去赌场玩儿,才把人哄好。 赵知也转过头来看见的就是两人低头凑在一起的模样,微微皱眉,沉声道:“严小将军不走?” 听到声音,两人这才发现本以为已经离开的人还在不远处。 严默被他看得一怔,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走,马上就走。”之后又冲秦烟年道:“二小姐也回去吧,下学的时间快到了。” 秦烟年连忙答道:“嗯,谢谢严小将军提醒。” 说完就飞一般跑掉。 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赵知也的表情,呜呜,为什么男主又变得这么恐怖了? ………… 赵知也回去之后直接去见了祭酒。 祭酒很喜欢这个学生,虽然刚入学几个月,但文采实在出众。为人不骄不躁,处事冷静,上次春蒐也表现出众。 “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本月的万寿节,国子监需要写一份祝文。我和几位博士商量后,一致决定由你主笔,可有问题?” 本月二十二是佑章帝的寿辰,也被称作万寿节。 每年万寿节,除了翰林院会写庆寿贺表外,他们国子监也会写一份祝文。往年此事都是由国子监的博士主笔,此次却觉得可以让学生试试。 见赵知也没有说话,祭酒又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祝文写出来,也要我们几个审阅后才会呈递。” “况且你的学识,我们也是放心的,你尽管去写。只是时间有些紧,你要在三日内将祝文撰写好。” 赵知也恭敬地拱手应下。 祭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 等回到住的小院,卫书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他急忙迎上来,道:“主子,山下来信,秦家同意了。” “嗯。”随意应了一声,便抬脚进屋,然后漫不经心地在座位上坐好,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卫书继续。 第84章 有人盯上了沈家的银子 “秦宣昨晚回了秦家,发了一通脾气,说是国子监有人欺负他。今日一早,梁氏便去了广义侯府,答应了侯夫人的提议。” 卫书语气有些不屑,“果然如主子所言,这梁氏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赵知也的上半身隐在阴影里,卫书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又问道:“主子,那二小姐该怎么办?” 其实他想问的是主子会怎么做。 “本月二十二是佑章帝大寿,按祖制,所有的丧葬,祭祀都要避开,冥婚自然也不能举办,不然就是大不敬。秦宋两家还不会犯这种错。” 赵知也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吩咐道:“派人回晚州城,通知沈延,让他最近在京城的动作小些。” “主子的意思是?” “有人盯上了沈家的银子。”他声音低沉。 “谁?”卫书震惊,随后又问道:“难道是侯府?难怪这侯夫人会突然同意冥婚,她是被二小姐的嫁妆迷了眼吧。现在竟然打上了沈家的主意。” 赵知也脸色平静,抬手摩挲着手腕的佛珠,淡淡道:“她可不是为了侯府。” ………… 昭阳殿。 贵妃娘娘李氏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安慰在一旁哭泣的侯夫人,“姐姐,你再哭下去,妹妹这心也要碎了。” “肃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在我身后,叫我姨母。” 侯夫人满脸是泪,“妹妹,姐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 说着又是一阵痛哭。 贵妃见状也跟着流泪,最后二人抱着哭成一团。 等好不容易止住,贵妃才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大理寺那边怎么说?怎么好端端地会跑进去一只熊。” 侯夫人擦了擦泪,面露不虞,“侯爷曾亲自去大理寺问过,可大理寺那边一直推说还在查。” “我记得春蒐这事儿,圣上当时指了大皇子和大理寺协同查案。”贵妃冷哼,“姐姐莫慌,等我找机会提醒一下圣上。” “若是大皇子真能查清此事,那自然最好。若是他办事不利,也正好借此机会挫一挫他近日的锐气。” 侯夫人若有所思,很快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事,之前大理寺卿范意曾告诉侯爷,肃儿出事之前是和严小将军还有秦家二小姐在一起。虽然后来,大理寺也最终确定和二人无关,但我还是觉得太巧了。” “怎么偏偏就有那秦烟年在场?” “姐姐怀疑,是她?”贵妃蹙眉,“可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侯夫人最终摇摇头,道:“罢了,我也只是猜测。” 这时正好有宫女端了新沏的热茶上来,二人便停了对话。等人下去,贵妃端过茶盏,撇去茶沫,缓缓喝了一口,才说道:“这茶还是姐姐上次让人送过来的,果然是好茶。” 侯夫人此时也记起,这茶就是她上次说的,梁氏送给她的。 她不甚在意,“妹妹喜欢就好。” 贵妃将茶盏放下,“姐姐当真要让那秦烟年和肃儿冥婚?还有那秦琳琅,你又何苦让这么一个人嫁进侯府,这不是存心让我不痛快吗?”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六殿下。妹妹可知……”说到此处,侯夫人又降低声音,凑到贵妃耳边低语。 贵妃听罢脸色一变,连忙把屋里的下人赶走,然后一把握住侯夫人的手,道:“姐姐此话当真?” “自然千真万确。”侯夫人冷哼一声,“你是没瞧见那梁氏给我看的单子。我后来让人特意在京城里走访了一番,妹妹知道,这京里有多少店是沈家的吗?” 贵妃摇摇头。 侯夫人伸出手指,“不低于五十家,这些店面做什么的都有。以前虽然一直听人说这沈家是晚州城首富,但却从未放在心上。” “你说这些钱要是能用在西山,那我们不是……” 贵妃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过来。 这沈家人,特别是沈老夫人把秦烟年如珠如宝的养大,只要把她捏在手上,那就有机会拉拢沈家。 就算拉拢不成,也可借着秦烟年想办法设计沈家。 如此这般,栩儿养在西山的那两万精兵又何愁粮草不足。 “至于那秦琳琅,我不过是看不惯那梁氏,想存心不让她好过而已。” “还是姐姐办事周到。”贵妃一脸喜意,此时也不在意那秦琳琅之事了。 随后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儿小话,侯夫人才起身告辞。 ………… 只是比起这姐妹二人,秦家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秦修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梁氏,语气不耐,“既然已经答应了侯府,你这又是干什么?怎日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他这副凉薄的模样,让梁氏分外心寒,忍不住提高音量,“我只是心痛我的琅姐儿,她往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啊?” 秦修皱眉,“这难道还能怨别人,正如侯夫人所说,她现在这样能嫁进侯府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老爷!她可是你的至亲骨肉。之前的事,你不替她做主就算了,我本打算送她离开,避避风头,以后找个清白人家嫁了,可现在……” 秦修见她动怒,连忙拍拍她的肩,柔声道:“夫人,你要多想想我们宣哥儿,就算现在千难万难,那也要保住宣哥儿的前程。只要我们秦家不倒,那以后琅姐儿就有依靠。” 梁氏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又何必赔上自己女儿的幸福。 一时之间,心痛难当,扑进秦修怀里,哭道:“呜呜,我可怎么跟琅姐儿开口啊?” 秦修抚着她的背,安慰道:“琅姐儿自小就懂事体贴,只要跟她说清楚,她会体谅我们的。” 说罢就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且,万寿节将至,这次除了陈国,连西夷也派了人前来贺寿。 到时候必然又有大事发生,这点家长里短的事情如何能影响他的前程,有些东西该舍弃就舍弃,若动不动被家事所累,必不能成事。 第85章 顾公子别急 秦烟年再次从国子监回秦家时,秦琳琅已经可以到院子里自由行动。 院子里有一个荷花池,现在这个时节已有花苞陆陆续续打开。 秦琳琅就斜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神色慵懒,时不时伸手去够池塘里的荷叶。 “大姐。”秦烟年站在凉亭外出声叫人。 秦琳琅回头,笑着冲她招手,“年妹妹回来了,快上来,外面热。” 秦烟年便提着裙摆上了木阶,几步到了凉亭里。 “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来陪我说说话。” 秦琳琅坐直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她便过去挨着人坐下。 “你……”她看了看对方脸色,欲言又止,实在有些问不出口。 反倒是秦琳琅平和道:“我没事,左不过是嫁人,我现在这样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秦烟年急了,“那宋聪是什么人,我最近也有些了解,这样一个烂人你嫁给他……” 虽然她早就知道从古至今女子地位就不如男子,即使在现代也有很多家庭重男轻女,但还是会为秦琳琅不值。 “大姐。”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说道:“要不你逃走吧,我帮你。逃得远远的,改名换姓,逍遥自在过一生。” 这可是她穿过来后的终极目标。 秦琳琅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说道:“我知年妹妹是为我好,但是我又能去哪儿呢?况且我若真的逃走,秦家又该如何跟广义侯府交代?” “不止如此,家里的其他妹妹们也会受我连累,她们本就因我这个姐姐,名声受损,我若再一走了之,她们将来更会被人指指点点。” “你是圣母吗?”秦烟年又气又急。 她实在无法理解秦琳琅,秦家的人都已经这么对她了,她还处处为他们考虑。真是恨不得剖开她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长了猪脑。 “什么是圣母?” 明明还在生气,却因秦琳琅这一句疑问,成功破功,没好气道:“圣母就是烂好人,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秦琳琅听罢捂嘴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你还笑得出来?”秦烟年受不了,轻轻推了她一把。 “我可不是什么圣母。之前母亲为我谋求的未必就比现在更好,这宋聪虽然不成器,但不成器也有不成器的好处。”她面容沉静,“我以后的日子没准儿倒比在秦家舒适。” 说罢又转了话题,“倒是年妹妹你,你和小侯爷……” 秦烟年知道她想说什么,脸色一僵,但是又很快回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也不能跟秦琳琅细说男主的事,只能打哈哈,好在对方并没有追问,让她松了口气。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秦烟年起身扭了扭身子,随后又说道:“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了,听说东市街很热闹,姐姐晚上和我一起去逛逛吧。” 秦琳琅摇摇头,“妹妹自己去吧。” 秦烟年知道她情绪不高,也没勉强她。 ………… 东市街。 顾荣已经在这个馄饨摊前站了很久,连老板都开始不耐烦。 “哎,我说你这人到底吃不吃馄饨,要是不吃也别挡着道啊,我还要做生意呢。” 顾荣转身眼神发狠,那老板被他一吓,哪还敢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盼着他快点离开。 其实哪是顾荣不想走,而是那人约的就是此地。 只是早已过了时辰,那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他焦躁不已时,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子突然过来低声道:“顾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顾荣眼睛缓缓扫过来人,有些犹豫不决,问道:“你家公子要带我去哪儿?” “顾公子放心,就在前面的酒楼。” 顾荣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是一家在东市街不怎么出名的小酒楼。 沉吟片刻才说道:“走吧。” 男子面无表情,听到他的话后就转身在前面带路,等把人带到酒楼门口便离开了。 顾荣心里发慌,但却脚步未停,一进酒楼大堂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那人就坐在角落里,悠闲地喝酒吃菜。 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男人胸前的衣襟,怒道:“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男人却不紧不慢,温和道:“顾公子还是慎言为好,这酒楼虽然人不多,但可不代表没人看着。” 顾荣听罢紧张地往四周看去,果然发现有人被动静吸引,一直往这边看。 他一把将人松开,拉过一旁的板凳坐下,颓丧道:“我真不该听你的话害了琅儿。她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顾公子既然已经做了,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反正你对那秦家小姐早已厌烦,正好趁此机会摆脱她。不仅如此,还断了秦修的官路,最终帮顾家取信于大皇子,成功搭上他这条大船。” “这么说来可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好事。” 顾荣一把抢过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向男人,冷冷道:“我们之间早就已经银货两讫,你今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男人也不在意他刚刚喝了自己的酒,反而随手用筷子夹了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微微皱眉,“果然鱼肉要趁热吃,冷了以后就腥了。” “你到底……” “顾公子别急,我只是打算让你再帮我一点小忙。” “凭什么?”顾荣冷哼一声,非常不屑。 “就凭这个。” 啪地一声有东西被扔到桌面。 顾荣狐疑着拿过一看,顿时目眦欲裂,一字一顿,“黄端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儿?” 黄端就是那日他找来陷害秦琳琅的家奴,那人明明已经被打死了,为何他的东西却又出现在这人手中。 “因为他还活着。”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那顾公子不妨往你身后看一眼。” 顾荣像是猜到什么,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早已死掉的黄端就站在酒楼的后门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第86章 帮我打断他的腿 顾荣霍然起身,不过还不等他追过去,黄端已经被人拉走。 “我如果是你,就乖乖坐下。”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 顾荣浑身一僵,顿了片刻才又缓缓坐下,然后低声道:“你到底还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你手上的长乐坊。我知道那是你外祖一家留给你的,顾家无权干涉。” 长乐坊是东市最大的一家赌坊,是属于顾荣的私人财产。 他咬了咬牙,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施施然道:“我猜你当初并没有跟顾家说实话吧,他们不知道你和秦琳琅有私情,若是黄端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那这事秦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顾家还会不会保你,我可就不得而知了。或者,你可以赌一把。” 这人说对了,但他不敢赌。 他的生母是商人之女,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所以他是放到正室名下养大的。 但也因此身份尴尬,在顾家并不受宠。也是因为这样,在得知家里想要站队大皇子后,他才会急于表现自己,然后被眼前这个男人蛊惑,设计陷害秦琳琅,破坏了六皇子和秦家的关系。 “好,我答应你。但我要亲自杀了黄端。” 男人调整了坐姿,平静道:“可以。过两日会有人和你联系。” 得到答案,顾荣再也待不下去,起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不久,男人也从后门离开酒楼,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一处民宅。 进去后,换掉身上的衣服,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俊美青年。和刚刚那个普通的男人宛若两个陌生人。 ………… 严默跟着秦烟年在东市吃喝玩乐已经一个多时辰。 最后终于败下阵来,“我的姑奶奶,你放过我吧。” 秦烟年将手上的糖葫芦递给春兰,说道:“明明之前是你亲口答应要带我去赌场,现在又出尔反尔,那我就让你当个保镖陪我逛街,不过分吧。” “赌坊鱼龙混杂,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姐进去,那就跟肥羊进了狼群一样,有去无回。” 秦烟年眨眨眼,“那不是有严小将军吗?” “我……”严默正打算反驳,却见秦烟年已经一把抓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俊美男人。 “风青。”她满脸惊喜,“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你也是来逛夜市的吗?” 风青一愣,才发现是秦烟年,嘴角微勾,“二小姐。” 随后又解释道:“我只是出来办点事。” 秦烟年点点头,然后看向严默,想介绍风青给他认识,便说道:“这位是……” “我认识,七殿下身边的伴读,我曾在国子监见过两次。不过,风公子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 “严小将军说笑了,之前在演武场,风青见识过小将军的箭法,果然虎父无犬子。” 听他这样说,严默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嘿嘿笑个不停。 秦烟年受不了他这般模样,转过头去,却突然脸色变得难看,一直死死盯着不远处。 其他二人满脸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 “我看到顾荣了。”她狠狠咬掉手里的糖人。 “然后呢?”严默不明白,这顾荣他当然是认识的,但为什么秦烟年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 而一旁的风青却面色一沉。 秦烟年没有多说,而是直接跟了上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上去干什么,但她就是不想放过那个渣男,实在不行打他一顿也是好的。 突然眼睛一亮,抓住跟过来的严默,“你帮我做件事,我今后就不缠着你带我去赌场了。” 严默奇道:“做什么?” “打人,打那位顾小公子,顾荣。帮我打断他的腿。” “啊?”严默张大一张嘴,不敢置信,连一旁的风青都挑了挑眉。 ………… 一炷香后,秦烟年特意支开春兰,让她去帮自己买月芳斋的点心,自己则带着严默和风青一路尾随顾荣进了一条后街。 这条街的后面就是东市最出名的风月街。 几人躲过一路上拉客的妓女,又跟着顾荣往前拐了几道弯,直到对方走进一条巷子。 “就这儿吧,月黑风高,最适合打人。”秦烟年停下脚步,看向严默。 严默踌躇道:“真要打啊?” “嗯。”秦烟年坚定地点点头,“不用打死,打断他的腿就行。” 不能打得太重,更不能闹出人命,一是严默肯定不干,二是就算严默同意,那也容易惹出麻烦。 严默见她坚持,只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跳上一旁的围墙,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很快巷子里就传来怒骂声接着就是惨叫声以及求饶声。 正当秦烟年乐得合不拢嘴时,却听身边隐约传来一句,“对不起。” 她咧着嘴转过头来,问道:“风青,你刚刚说什么?” 风青摇摇头,柔声道:“没什么。” “哦。” 之后又转过头去,趴在墙角偷听里面的动静。 直到看见严默出来,冲他们打手势,几人才一起快速撤离。 而那位顾家小公子第二日才被人发现晕倒在巷子里。 ………… 梁国公府。 卫书推开房门,进来禀告,“主子,十一来了。” 赵知也随口应了一声,接着就有一个黑衣男人进屋,单膝下跪行礼,“主子。” “起来吧。”他揉了揉眉心,问道:“出什么事了?” 十一和十二是他派去专门跟着秦烟年的,现在十一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秦烟年又做了什么。 “二小姐今晚让严小将军把顾荣打了。” “人死了?”赵知也沉声。 “没有。”十一恭敬道:“属下是另有一事要禀告。二小姐今晚在夜市碰到了七皇子身边的风青,主子之前交代要特别注意他,所以在他和二小姐分开后,我让十二跟了上去。” “最后发现这人去了一家叫长乐坊的赌坊,而这长乐坊恰好是顾荣的私产。” “那倒有意思了。”赵知也听到此处,挑眉笑道。 看来这人比他想象中更聪明。只希望他再聪明一点,不要坏了他在万寿节上的计划。 第87章 万寿节 平乐二十八年,五月二十二,大宁万寿节。 今年比较特殊,是佑章帝的五十大寿。早在几个月前礼部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整个京城也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按大宁王朝的祖制,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带亲眷进宫赴宴。对古人来说这是天大的福分,但秦烟年却不想要。 这日天色微明,她便被春兰叫了起来。 “姑娘,今天日子特殊,您可不能再睡了。” “嗯。”软绵绵应了一声,秦烟年便揉着眼睛坐起身,然后任由春兰扶着她起床。 将她扶到凳子上坐好后,春兰就急忙去打开房门,这时四五个小丫鬟便轻手轻脚进了房间。这些人手上端着铜盆,拿着巾帕等物,在她身旁一字排开站好。 平日里她是不用这么多人伺候的,但是今日要参加宫宴,出不得岔子,所以才吩咐她们进屋来帮着收拾。 打了一个哈欠,秦烟年慵懒道:“行了,开始吧。” 立刻就有两个小丫鬟上前来,她接过其中一人递过来的桂花露含在嘴里,然后掩唇吐到另一个丫鬟捧着的小瓷盆里。 因为是参加宫宴,穿戴很有讲究,既不得太寒酸,又不能抢了宫里各位贵人的风头,春兰便将早就备好的衣裙给她换上,再由梳头的小丫鬟替她梳头,戴好珠花。 全程她都像一个布娃娃任由她们摆布。 秦烟年之前就了解过万寿节的流程,知道整个过程需要一整天,但真正和她相关的就只有午宴和夜宴。 也就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去蹭两顿国宴,这么想着似乎也还不错。 不过前提是男主别搞事。 从半个月前她就试着再次回忆书中的情节,但实在没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书里关于万寿节的描述不多,唯一的一个插曲就是佑章帝发病,男主救了他。可现在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书中,春蒐的时候男主已经得到佑章帝的信任,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穿书的原因,情节有了改变。 男主春蒐时根本没单独见到佑章帝,那么这次他要怎么救佑章帝。 那些人都不会让他靠近吧。 “姑娘,收拾好了。”春兰的声音打断秦烟年的思绪,她抬头看向镜中,少女的脸如星月般醉人。她唇角微勾,说道:“走吧,扶我去前院。” “是。” ………… 此次秦家要参加宫宴的人除了一早就已经入宫的秦修,剩下的便是秦烟年和梁氏母子。若是秦琳琅前段时间没有出事,她也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但现在秦家怕惹贵妃娘娘不高兴,便不敢让她参加。 三人在宫人的带领之下,一路朝着崇文阁走去。 中午的午宴,分两个地方举行,佑章帝和满朝文武在太和殿,而其他家眷则在崇文阁。 这崇文阁正巧挨着一片水榭,现在正值初夏,已有荷花开始绽放,风一吹,便有阵阵香气传来。 他们三人到时,阁内已经到了不少人,全是各个大臣的家属亲眷。 秦宣一进去就看到了熟人,跟梁氏说过后就直接过去找人攀谈,剩下秦烟年还陪在梁氏身旁。 梁氏本就不喜欢她,再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没办法来参加,更是郁积在心,一路上都没有几分好脸色。现在到了地方,碍于情面,倒是扯出一抹笑,装模作样地拍拍秦烟年的手,把她介绍给各家相熟的夫人。 夫人们见状都夸她们母女情深。 梁氏面色温和,柔声道:“我家年姐儿刚从晚州城回来,之前从未进过宫,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多提点着。” 秦烟年不想陪她做戏,便露出腼腆的笑意,轻声道:“母亲,我想去花园逛逛。” 梁氏看她一眼,说道:“去吧,别走远了。” “是,女儿知道。”她一边乖乖应下,一边屈膝行礼,然后慢慢退下。 直到走远,还能听到身后那些人在互相吹捧。 啧,真是虚伪。不过这也和当初秦辞暮带她参加的酒会一模一样,都是交际。 离午宴还有一段时间,秦烟年便直接去了崇文阁后面的花园,一是想散散心,二是想躲开里面的嘈杂。 到了地方才发现,花园里也躲不了清净。 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青年才俊和美貌女子,这些人全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和名门贵女,身份贵重。 “二小姐。”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转头就看见严默冲她笑得灿烂。 见到熟人,秦烟年也松了口气,笑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一大早。”严默垮了脸,“父亲在边关没办法回京,命令我进宫献寿礼。” 万寿节早晨佑章帝要接受百官朝拜,除此之外也会接受各大臣的寿礼,一般都是书画古玩等,不会特别名贵,只求寓意吉祥。 严默虽然被大家叫做严小将军,但他本人是没有官职的,按道理他不能敬献寿礼,但是他父亲是严大将军,那就另当别论。 佑章帝虽然昏庸,但也清楚大宁王朝现在是靠什么人撑着。 秦烟年看着他的表情,心有戚戚,说道:“我今日也是一早便起床梳妆打扮。” 听到这话,严默想到什么,一脸贼兮兮地说道:“你知道万寿节一般这些贵女会做什么吗?” “做什么?”他这表情实在太过夸张,秦烟年也来了兴趣。 “因为女子一般多在闺阁中,即使被送去国子监,见到男子的机会也少。所以前几年圣上便下旨,各家公子小姐可以在万寿节上互表心意。” “啊?”秦烟年惊了,所以这还是一场相亲会。她本以为之前的春蒐才是呢。 “当然并不是互相看上就一定能成,两家联姻,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所以每个人在来之前家里都曾交代过,因此从来没有人真的在这一天行动过。” “但是,今年有了。”说罢,他就冲秦烟年挑挑眉。 秦烟年心里一紧,颤颤巍巍道:“你该不会说你喜欢我吧?” 严默:“……” 第88章 我只是发现鬼故事成真了 一见严默心梗的模样,秦烟年便知道自己猜错了,连忙干笑两声,道:“那你说,我听着。” 严默啧了一声,最后才小声道:“我刚刚看见好几个贵女往东面去了。” 秦烟年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这些人都是冲着梁国公府的世子去的。” 秦烟年一愣,随即想到原书中的确有很多女子心悦于男主,但因为他不近女色,所以从来没有人成功。可是现在那人已经有了世俗的欲望,是不是有可能…… “你怎么了?”严默在她身前晃了晃手臂,“不用这么伤心吧。” “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每一个去的贵女全都是哭着回来的。不信你看……” 声音戛然而止。 秦烟年其实也不是伤心,就是有些郁闷,此时发现严默突然不再说话,疑惑道:“看什么?” 严默没有出声,只是呆呆看着不远处。 秦烟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边站着好几个贵女,最中间那人美得让人窒息。 妈妈,她看到仙女了! 忍不住悄悄靠近严默,扯了扯他的衣服,问道:“这姑娘是谁啊?” 严默回过神来,小声道:“许阁老的孙女,许芷柔。” “许芷柔,原来她就是许芷柔啊……”秦烟年双眼一亮。原书中的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红颜薄命。 “对了,我怎么没在……”她本想问问严默,自己为什么从来没在国子监见过这位许小姐,结果就见身旁这人,一直在偷偷看对方。 再结合之前这人的模样,她人傻了。 难道严默喜欢许芷柔? 秦烟年一急,便伸手把他拽到一旁的花丛后,小声问道:“你不会喜欢许芷柔吧?” 严默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见此情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没……”生生把话咽了回来。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严默时,她便已经记起他在原书中的结局,毕竟太过惨烈,想忘都很难。但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喜欢许芷柔。 在书中,许芷柔被男主献给了西夷的王,用于挑拨他和自己亲儿子之间的关系,结局可想而知。 若这两人还是两情相悦,那简直更是鬼故事一般的存在。 “你怎么回事啊?”严默蹙眉看向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秦烟年:“……” 罢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烦吧。她正想叫人一起离开这个小角落,就听咔嚓一声,身后传来树枝被掰断的声音。 她和严默立马转头看过去,就见赵知也和许芷柔前后脚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等等,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二小姐倒是好兴致,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和严小将军谈天说地。” 这话说得简直阴阳怪气。秦烟年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这人肯定是误会了。 冤枉啊,她比窦娥还冤。 “我没有,我只是……”说着却发现旁边的许芷柔脸色苍白,一瞬不瞬地盯着严默。 赵知也微微蹙眉,不悦道:“你只是什么?” 秦烟年喃喃道:“我只是发现鬼故事成真了。”随后就推着赵知也往另一边走去,口中还说道:“知也哥哥,我刚刚听宫人说水榭那边开了一朵并蒂莲,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偷偷往身后看了眼,发现严默果然在手足无措地跟许芷柔说着什么。 哎,兄弟,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等到了水榭边,秦烟年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那朵并蒂莲开在何方。 赵知也看着这人傻乎乎地在水边来回走动,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他刚刚和那位许小姐一同去找人,自然也听到了严默那句问话,他本以为这人会马上否认,没想到她却迟疑了。 为什么会迟疑? 心绪不受控制,便失手掰断了身前的一根树枝,惊动了那两人。 而此时的秦烟年表面镇定,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那人肯定生气了,但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想到书中严默和许芷柔的结局,她再一次意识到男主是个心肝脾肺肾都黑透了的奸臣。 “知也哥哥,我实在找不到那朵花了,要不我们……” 深吸一口气,准备像之前一样撒娇糊弄过去,一转身却发现那人早就已经走了。 秦烟年傻在原地,整个脑海里疯狂跳动着一行大字,命不久矣! ………… 因为这段插曲,她连中午的寿宴都吃得心不在焉,梁氏瞥了她好几眼,她也没什么反应。 至于下午的娱乐节目,她更是毫无兴趣,只一心一意想找机会跟男主解释。 结果那人身边总是围着不同的人,她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特别是赵清濛,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哥。 结果就这么一直僵持到晚宴,她也没和赵知也成功说上话。 晚宴统一设在了御花园,方便之后观看烟火表演。 秉持着有误会绝对不能过夜的原则,秦烟年一直注意着赵知也的一举一动,结果却发现这人在宴会中途突然离席了。 好机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便悄悄跟了上去。 哪知这人脚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后面的花园里,让她连叫住的机会都没有。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影影绰绰的月色,秦烟年心里有些发毛,正准备退回去,却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拉进一旁的假山群。 “别动。” 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挣扎,眨眨眼,把对方的手掰开,小声道:“为什么躲起来?” 她现在和赵知也面对面抱在一起,躲在一个狭小的石洞里。 下一秒,男女亲热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啧啧的水声让秦烟年面红耳赤,这激烈的程度,难道是要在野外…… 不会吧,什么人这么大胆? “丽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回国的。”突然,一道黯哑的男声响起。 秦烟年双目圆睁,抬头凑到赵知也耳边,轻声道:“是丽妃。” 随后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没忍住,她一口咬上男人的耳朵,又轻轻舔了一下。 第89章 弱点 赵知也身子一僵,随即用力掐住手里纤细的腰肢,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干什么?” 因为怕被另外两人听见,声音放得很低。 结果他话音刚落,秦烟年就故意睁大眼睛,再次凑近他耳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知也面色阴沉冰冷,缓缓说道:“若是真的听不清,你这耳朵也不用留着了。它和脸不一样,可以随时割下来。” 这次轮到秦烟年僵住,她急忙把头往后仰,快速道:“我错了,我……”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男人一把捂住嘴。 原来假山后的两人已经结束亲热。 “你快走吧,若是被人发现,我们谁也活不了。” “丽儿,我不走。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你舍得赶我走吗?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日日夜夜想着你,念着你,为了你我守身如玉,你该明白,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丽妃面色羞红,“吕进,你,你简直……” “我们明明两情相悦,若不是先皇把你送到大宁和亲,我们早就在一起了。”陈国的大将军吕进一把搂住丽妃的腰,将人抵到身后的假山石上,口中呢喃着:“丽儿,丽儿……” 丽妃缓缓叹了口气,“你也说这么多年了,吕进,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陈国公主,而是大宁的丽妃。” “今日……今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也不用再来见我。”说着就要将男人推开。 吕进却抱得越发用力,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丽儿,你别怕,这大宁皇帝活不了多久了,他日日服用天师的药,早就已经没救了。” “什么?”丽妃震惊,“难道……” 吕进低头看向她,阴笑道:“对,张天师是我们的人,陛下和我蛰伏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只要这老皇帝一死,这大宁必乱。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在趁乱攻打大宁,这魏家的天下迟早也会落到我们陈国手上。” 说到后面他语速越来越快,神情激动,“等大军攻破京城那日,我一定要将那狗皇帝挖出来鞭尸,以泄夺妻之恨。” “丽儿,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丽妃听后却脸色苍白,眼中全是惊恐,想到什么,不由后背发寒。 吕进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关心道:“丽儿,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像是被惊醒般,丽妃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到吕进都有些吃惊。 “吕进,你真的以为会有那一天吗?你太天真了,只要陈国出兵攻打大宁,我就不可能有机会活着。”丽妃手一松,将人推开,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在大宁这么多年,我其实早已不在意生死,但是我还有风儿,他是大宁的皇子,以后两国开战,他该如何自处。” “一边是他的亲舅舅,一边是他的兄弟手足,你让他怎么办?” 吕进立刻惊慌道:“你放心,我早已经在京城布下了我的人,到时候他们会先救你们出去。而风儿回到陈国后也将是我们陈国的皇子。” 听到这些,秦烟年抬头看向赵知也,难怪这人在书中能抓到逃跑的丽妃,原来是偷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随后那个叫吕进的男人不知又低低说了些什么,哄得丽妃安静下来,然后二人又亲热了一阵,便分头离开。 等了片刻,秦烟年本以为他们也应该抓紧时间离开了,毕竟这山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待会儿被巡逻的侍卫发现,更是有口难辩。 但她试着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赵知也还抱着她的腰。 奇怪地抬头看了眼,就见这人目光落在别处,似乎在走神。 她小声提醒道:“我们不走吗?” 听到问话,赵知也将视线落到她脸上,然后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自己也缓缓靠了过去。 秦烟年傻了,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人不会是要亲她吧。 两人越靠越近,即使周围很暗,赵知也也能借着淡淡的月色看清秦烟年脸上的恍惚,恶趣味一般,在人闭上眼睛之后,他的嘴唇擦着对方的脸颊而过,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以后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锁起来。你知道的,如果只是解决生理需求,把你关起来也一样可以。” “而且,也不算违背我对你的承诺。” 冷汗瞬间浸透了秦烟年的后背,她睁开眼,颤声道:“我以后不敢了。” 赵知也松开她的下巴,微微蹙眉。他不喜欢有人影响自己的情绪,甚至让自己在不恰当的时候起了欲望。 这样的人……会成为他的弱点。 有些苦恼,对于突然出现的不可控……该怎么做呢……杀了吧。 在对方惊恐地注视下,他的手再次伸向秦烟年的脸颊。 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团软肉,一点点用力,手感真的很好。若杀了她,是不是就再也捏不到了…… 思绪越飘越远,两种情绪在互相拉扯,手上的力道一时不察,就不自觉加重了。秦烟年被他捏得眼泪汪汪,却完全不敢挣扎。 男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阴沉,像厉鬼一般,瘆的慌。 “疼。”男人的力道越来越重,秦烟年怀疑自己再不出声,这人会把她脸上的肉掐下来。 “嗯?”长长的疑惑声,回过神后,赵知也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 收回手,少女如玉一般的脸颊已经开始红肿。 顿了片刻,轻声说道:“抱歉。” 听到这话,秦烟年悄悄打量对方的神色,在发现刚刚的阴冷之气已经消失,这人脸上也的确带着几分歉意后,立刻泪眼朦胧道:“你这是家暴!家暴,懂吗?呜呜,我的脸,幸好是晚上,要是白天我怎么见人。” 赵知也沉默片刻,随即将人抱住,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藏好,别被人发现。” 秦烟年将眼泪鼻涕偷偷擦到人衣服上,小声问他:“发现什么?” 赵知也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砰!砰!砰! 几声闷响之后,一朵朵烟花在黑夜里绽放。 秦烟年整个人一激灵,急道:“我们快点回去。” 第90章 中毒 原书中,万寿节唯一发生的意外就是在烟火开始后。 本来一直好好的佑章帝突然发病,现场一片混乱,太医们束手无策,是男主出手救了他。 之前春蒐就因为意外错过了两人接触的机会,这次可不能再错过。 “怎么,喜欢看烟火?”赵知也挑眉看她一眼,然后将她拉出山洞。 秦烟年一哽,只能回道:“嗯,喜欢。” 她抬头看向天空,虽然不如她前世见到的那么壮观,但也足够绚烂。恰好此时又是一声闷响,一团火光在夜色里炸开,照亮了整片天空,而后又一点点消散。 “走吧,回去。” 这个地方虽然安静,但是位置并不好,要想更好的观看烟火,前面的御花园才是最佳观看点。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烟火上,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秦烟年离佑章帝的御案有些远,但还是能勉强看清,现在的佑章帝精神很好,正一边观看烟火,一边和身旁的皇后低声说着什么。 她突然有些疑惑,书中说的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因为吃了那个天师的药? 不对,她记得在书中,如果不是男主出手,佑章帝就死了。 可是那种所谓的丹药就算有毒也不会是剧毒,一定是慢性毒药。而且从刚刚偷听到的内容来看,这个天师是陈国人,就算他真的能够控制佑章帝发病的时间,也不会挑到现在这个时候。毕竟那个叫吕进的男人也在现场。 想到此处,秦烟年的目光缓缓扫过帝位左下侧的位置。那里坐着陈国和西夷此次派来的使者。陈国人的生活习俗和大宁类似,服饰也差不多,所以秦烟年很容易就把他们和西夷人区分开。 她仔细看了看坐着的两个陈国人,实在无法确定到底谁是丽妃的初恋情人。 不过比起秦烟年在意的对象,赵知也更关注西夷人。 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酒杯,借着夜色的遮掩,大胆地观察着使者团里的西夷人。 视线中,端坐在座位上的两个西夷人满脸喜色地看着天上的烟火,倒是他们身后的一个随从更引他注意。那是一个目空一切的年轻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此时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赵知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面竟然是许芷柔。 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便勾起唇角,身子歪向一边,一只手的手肘撑到桌面,手掌握拳托住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许芷柔,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一个足以魅惑人心的美人。 不止那位西夷人,现场还有不少男子都在偷看。 果然,美貌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 ………… 烟花表演逐渐接近尾声,周围的人还沉浸在漫天的烟火中。 只有秦烟年望着好端端的佑章帝觉得奇怪,难道剧情又变了? 视线一转,居然在离众位皇子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风青。 他现在既无官职在身也不是哪位大臣的家属,竟然也能进宫参加宴会,证明那位七皇子十分看重他。 风青自然没有注意到她,不过空气中突然传来的某种香味却让他神色一凛。 难道这里有谷里的人? 正当他着急地四处张望时,御案后的佑章帝却捂着心口惨叫着倒了下去。 “啊,圣上!” “圣上,圣上你怎么了?” “来人啊,快宣太医!” 现场一片混乱,佑章帝此时却早已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 大内寝宫之中,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但却安静地有些可怕。 “钟太医,你的意思是圣上中毒了?这怎么可能?”最终皇后率先打破寂静,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说万寿节这么重要的日子,就是平日,能进佑章帝口的东西那都是经过无数人检查,再由尝膳太监试吃无毒后,才会给圣上食用。 而且今日,皇后记得很清楚,圣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太医满头大汗,不敢隐瞒,“老臣无能,虽然可以确定圣上是中了毒,却无法判断是何毒。而且……而且,若是不尽快找到解药,圣上恐有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脸色剧变,几位皇子更是心思各异。毕竟在没有确立储君的情况下,佑章帝若是出了意外,可不见得是好事。 最后还是大皇子魏朗晏大声叫道:“传禁军统领白一州。” 很快白一州便进了寝宫,见到屋内情形,他神色微变,还来及行礼,大皇子便吩咐道:“把御花园包围起来,今晚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能离开。另外,彻查整个皇宫,如有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白一州有些为难,“殿下可否告知原因,毕竟今晚在场的还有陈国和西夷的使者,如果没有理由就扣押他们,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魏朗晏脸色一沉,双眼尽是凶狠之色,“有人给父皇下毒。” 白一州神色一凛,应声退下。 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贵妃娘娘急切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圣上到底所中何毒,并尽快找到解药。” “钟太医,你们太医院当真毫无头绪?” 钟太医抬手擦了擦汗,回道:“太医院刚刚已经检查完圣上今晚所用的全部食物,都没发现任何异常,现在实在是毫无头绪,还请娘娘恕罪。” 贵妃脸色铁青,怒道:“蠢货!那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 “贵妃娘娘息怒。” 钟太医浑身一抖,想也不想就双膝下跪,其他太医见状也跟着磕头请罪。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只能听到额头和地面相撞的咚咚声。 此时坐在床前守着佑章帝的皇后娘娘叫道:“够了!这种时候追究太医又有何用。钟太医,你快过来看看,圣上脸色似乎越来越不好。” 听见这话,钟太医不敢耽搁,又急忙起身跪到床前,探手查看佑章帝的情况。 而其他人也急急忙忙围了过来。 “钟太医,情况怎么样?” “娘娘,若是不抓紧时间,圣上恐怕过不了今晚!” 第91章 烈焰焚心 御花园。 禁军统领白一州突然带人围了整个夜宴现场,下令所有人全都不得轻举妄动。 秦烟年听后乖乖坐在位置上,但她身边的其他贵女就不一样了。 这些姑娘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慌了神,有好几个都忍不住想要起身去自己亲人身旁,最后全被禁军喝止。 这些禁军身穿铁甲,静立如林,肃杀之气让人胆寒。一些胆子小的姑娘已经被吓哭,啜泣声此起彼伏。 秦烟年悄悄看向赵知也,发现那人倒是很镇定,现在还坐在位置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而此时的白一州也缓缓扫过众人,然后快步走向一旁的几位朝中重臣。 这几人全是大宁的老臣,也是少数几个没有和几位皇子扯上关系,只效忠于佑章帝一人的保皇派。 这也是白一州敢来找他们商量的原因。 他本人虽然是大皇子的人,但若是佑章帝真在这个时候出事,对哪方都没有好处。 大宁必乱。 “圣上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会突然倒地还口吐鲜血?”三朝阁老许仲率先问道。 白一州也没瞒着,“太医院诊断说是中毒。” “怎么会?”许仲脸色难看。 梁国公赵玄也立刻问道:“太医怎么说?可有服下解药?” 白一州摇摇头,“太医院的人暂时还不知道圣上到底所中何毒。”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毒。 “另外,太医院的人说今晚若是无法为圣上解毒,恐怕……” 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下毒之人有没有什么线索?”赵玄追问道。 “我刚刚询问了太医院的人,他们检查了今晚所有的食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白一州沉声回道,随即又说:“我已经把御膳房以及今晚负责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总之一切有可能下毒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许仲也说:“让范意去审。他这个大理寺卿审人比我们都有经验。” “现在的关键是要早点找到解药为圣上解毒。”赵玄眉头紧皱,“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到下毒之人身上。对了,那位张天师呢,圣上不是一直在吃他的丹药吗,把他找来看看。”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一凛,脸色都有些不好。对于这位张天师,他们都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偏偏佑章帝却对他极其宠信。不仅特意在宫里为他修建宫殿,还日日都要服用他炼制的丹药。 而这位张天师更是占着佑章帝的宠信,打着寻仙问道,炼制丹药的名义,在民间大肆搜刮奇珍异宝,惹得天怒人怨。 但是现在似乎也只有一试。 所以白一州点点头,“我马上去禀告皇后娘娘。” 这种事情他们自然无法自己做主,只能先去征询主子的意见。 说罢,他就转身打算先回内殿,结果还没走出御花园便被陈国和西夷的使者拦住,要求立刻放他们回驿馆。 白一州冷声道:“刚刚几位也看见了,我们圣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下毒,在事情没查清以前,不止你们,在场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之后也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手一挥,一旁的护卫立刻上前,把他们拦住。 ………… 风青很确定自己刚刚闻到了烈焰焚心的花香味,虽然很浅,但他绝不可能闻错。 毕竟在苍溪谷,这种香味他闻了十几年。 烈焰焚心主要生长在山谷之间,因为花朵具有安神的作用,谷内的师弟师妹都爱用它做香囊。但其实它的花朵还有异香,只是能闻到的人少之又少,整个苍溪谷也只有他和另一个师弟可以。 而它之所以会叫烈焰焚心则是因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之下,它还是剧毒之物。 中毒之人心脏犹如烈焰焚烧,很快就会口吐鲜血,剧痛而亡。 刚刚佑章帝明显就是中了此毒。 只是除了他,这里到底还有谁知道。 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御花园,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梁国公世子身上,然后垂眸幽幽叹道:“真是有意思了。” 他要找的人或许已经找到。 ………… 御膳房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万寿节的菜品。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小太监李福勇因为今年刚被分到御膳房,什么都不懂,挨了不少打。 眼看着夜宴马上结束,他们也终于可以休息,却突然冲进来一群禁军,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李福勇他们被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一间宫殿。 宫殿四角都点着烛台,将整个内室照得通亮。地上早已跪满了太监宫女,其中有几人还是他认识的熟人。其实只要他稍微聪明些,就会发现,这些人全是今日负责伺候佑章帝的宫人。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吗?” 突然,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 李福勇这才发现,屋子中央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人他刚好认识,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大理寺卿范意。 听到他的问话,除了在御花园近身伺候的那几位,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范意啧啧两声,缓步走到椅子前坐好,“圣上今晚在夜宴时身中剧毒,而下毒的人就在你们之中。” 整个宫殿瞬间安静下来。但是很快,宫女太监们都反应过来,喊道:“大人明察。” “大人,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毒害圣上啊。” 范意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所有人就都如鹌鹑般缩在一起,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范意缓缓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像看死人一般,他知道今日之事主谋一定另有他人,但下毒之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中。 “行了,开始吧。” 开始什么,他没有说,但每个人都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残忍以及血腥。 而跪在角落里的李福勇早在听到他的话后就攥紧拳头,指甲死死掐进掌心也毫无所觉。 第92章 我有解毒之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困在御花园中的人越来越焦躁不安。 秦烟年也再次偷偷看向赵知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还能如此冷静,难道他就不怕佑章帝真的死了吗? 好在很快她便看见这人起身朝梁国公走去。 而此时的梁国公他们也刚刚得知,那位张天师竟然也束手无策。 “父亲。” 赵玄惊讶转身,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知也脸色平静,直接说道:“听说圣上中毒了,也许我可以去试试。” 赵玄一愣,很快怒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懂什么解毒?” 许阁老却急忙问道:“世子所言当真?” “我曾经跟着一位大师学过医术。”赵知也回道。 赵玄却明显不想让他掺和进这件事,立刻就想拒绝,哪知许阁老却一口应下,“老夫亲自带世子过去。” “许老,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您也跟着随他闹吗?”赵玄急了。 许仲摆摆手,说道:“国公,老夫知道你是爱子心切,但是我们今晚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就不说陈国和西夷还在虎视眈眈,就是北戎,若不是有严大将军守着,也早已攻打过来。” 最后叹息一声,“若是圣上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大宁必乱。你我二人可就真的成罪人了。” “可……”赵玄哎呀一声,“罢了,都是命。” 随后又叮嘱赵知也,“也儿,为父不知你医术如何,但待会儿切不可逞强。” 赵知也缓缓点头。 最后许仲和赵玄二人亲自带着赵知也去了佑章帝的寝殿。 ………… 寝宫内,所有人都或震惊,或疑惑地看向站在屋内的少年。 这人若不是梁国公的儿子,佑章帝亲封的世子,早就被他们乱棍打了出去。 一个自称学过几天医术的人也敢主动要求为天下最尊贵的人看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后娘娘在回过神后,委婉道:“本宫知道世子也是一片忠心,但是圣上所中之毒连太医都查不出来,你……” 这时如妃却突然插口,“我倒觉得,既然世子愿意一试,我们又何必阻拦。难道皇后娘娘不想圣上快点解毒吗?” “你!”皇后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又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妹妹说的是,与其等着他们找解药,那不如世子就替圣上看看吧。” “来人,给世子赐座。” 赵知也并不在意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在宫人把凳子放好后就要抬步过去。赵玄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记住,不要逞强。” 赵知也轻轻应了一声,便缓缓走了过去。 龙榻上的佑章帝此时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像是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伸手,探脉。 赵知也的动作很随意,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几位娘娘和皇子都围了过来,甚至赵玄和许仲也往前走了两步。 片刻后,赵知也收回自己的手。大皇子立刻慌忙问道:“怎么样?世子可有办法替父皇解毒?” 赵知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蹙眉,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没有办法,靠得最近的皇后娘娘身子一软,往后退了两步。 大皇子急忙扶住她,问道:“母后,您怎么样?” 皇后摆摆手,还未说话,却听世子突然说道:“我有解毒之法。” 他刚刚之所以沉默是改了主意。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殿中这位七皇子恐怕不能脱身,但是在偷听到丽妃和那位吕进的谈话后,他意识到留下此人,将来也许会有大作用。 只可惜很久以后他将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而此时的他,只是淡淡道:“圣上中的乃是一种叫烈焰焚心的剧毒,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中毒之人,会遭受烈火焚心之痛。” “但是,要解此毒也很容易,只需要服下大量的白酒即可。” 众人一听都面露喜色,皇后更是立刻吩咐道:“快,快去拿白酒,越多越好。” 哪知钟太医却突然出声,“娘娘,万万不可啊。” 他从角落挤进来,双膝下跪,激动道:“娘娘,圣上此时万不可服用白酒。白酒性烈,一旦过量服用,必定伤其五脏六腑,更何况圣上此时还身中剧毒。” 他话音一落,其他太医也纷纷下跪,说现在不可服用白酒。 一时之间屋子陷入僵持。 皇后看了一眼龙榻上的佑章帝,又看了看赵知也和钟太医,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床上的佑章帝突然剧烈抽搐。 几位娘娘一起扑了过去,口中哭喊着,“圣上,圣上……” 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好,如妃娘娘转身喝道:“还不快去拿酒!” 宫女太监们一愣,随后立刻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如妃心怦怦直跳,她今日这么做完全就是在赌。 缓缓看向世子爷,暗道,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 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出来。 秦烟年有些烦躁地四处张望,视线一转就对上了不远处的风青。 她连忙笑着冲对方摆摆手,风青一愣,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但很快两人的视线又都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侍卫吸引。 那人径直走向一直守在御花园的白一州,低声说了几句,就见白一州眼睛一亮,满脸惊喜。随后白一州又转身吩咐了身边的下属几句,便急匆匆离开。 见此情形,秦烟年和风青都意识到,赵知也成功了。 但和秦烟年松了一口气不一样,风青更多的是震惊。 他刚刚只是怀疑,那位梁国公世子就是他要找的人,现在却是百分百确定了。 而另一边,“咔呲”一声,刚刚还跪在李福勇不远处的那个宫女已经身首异处。 那颗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恰好停在他身前。 喷洒而出的鲜血四处飞溅,有一些正好落到他的眼睛里,刹那间,眼前一片血红。 但他不敢动,也不敢擦拭。 那宫女的无头尸身还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宛若还有生命一般。 这是第几个了,李福勇也不记得。他只知道那位修罗一般的范大人,一直在杀。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是他斜前方的一位太监被吓得憋不住尿,流了满裤裆。 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吧。但那人承诺过,若是他撑不住可以招供。他死了,也会替他照顾家人,给的银子也不会追回。 宫女的尸体被侍卫拖了下去,范意眯着眼睛,随手一指,“你,过来。” 李福勇一抖,哆哆嗦嗦跪爬过去。正要开口,大门却被人推开。 第93章 陷害 “什么事?”范意猛地抬眼看向大门口,双目猩红,阴森可怖。 来通报的小太监被他一瞪,打了个激灵,立时就趴跪到地上,结结巴巴道:“回大人话,陛下醒了。” 范意静了片刻,揉揉眉心,道:“我知道了。” 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身下跪着的小太监,抬脚踩在对方背上,幽幽道:“你倒是运气好。” 脚下的小太监瑟瑟发抖,满头虚汗。 他冷哼一声,将人踢开,起身后缓缓扫了一眼屋内还跪着的其他宫女太监,厉声道:“来人,把这些人拉下去,严加看管。” “是。” 待范意大步离开宫殿后,李福勇才瘫软在地,迷迷糊糊任由护卫将自己拖走,耳边全是其他人的哭喊声。 砰。 在拖拽过程中,他的脚重重撞向一旁的门槛,剧烈的痛感传来,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回神,他活下来了。 那人竟然真的没有骗他。 ………… 如妃赌对了。 在给佑章帝强行灌下大量白酒后,伴随着一阵猛咳,圣上竟然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后经太医诊治,得知龙体已无大碍,也就是说赵知也的方法是对的,毒解了。 在巨大的喜悦之后,众人也回过神来,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弑君可是死罪。 “许阁老,接下来的事,不知您老可有什么意见?”皇后娘娘突然出声问道。 许仲和梁国公对视一眼,而后回道:“凶手肯定要抓,但老臣认为,今日应该先将御花园中的各位大臣以及亲眷放出宫去。一直将他们困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而且这其中还有陈国和西夷的使者,实在不宜在此时和他们闹僵。” 皇后攥紧手中的帕子,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佑章帝,说道:“那就依阁老所言。之后的事就麻烦阁老和国公,至于其他的等陛下清醒后再说。” “是,老臣领命。” 许仲和赵玄一一拱手应下。 皇后娘娘又看向赵知也,“世子今日立下大功,本宫一定会如实禀明圣上,为世子求一份恩典。” 说到此处,其他人都纷纷看向赵知也,神色各异。 而赵知也只是平静地躬身谢恩。 接着,除了几位娘娘留下照顾佑章帝,其他人都陆续退出。 赵玄落后几步,将赵知也拉到一旁,吩咐道:“你去找你母亲还有清濛,带着她们回府。为父今晚恐怕不能回去了。” 赵知也点点头,应下后遂抬腿朝着御花园走去。 ………… 在白一州被人叫走后不久,果然就有人过来传令,说所有人都可以离开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秦烟年本想找找赵知也,结果却被不知从何处过来的梁氏一把拽住,“还不快走。” 说罢也不等她说话,就将她拖了出去。 秦烟年被拽得生疼,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先行出宫最为重要,所以也没挣扎,而是乖乖跟着往外走。 而另一边的风青则很淡定,一直看着周围的人慌乱离开。 “风青,原来你在这里,我正到处找你呢。” 是七皇子魏朗风。 风青满脸笑意地看着对方朝自己跑来,正打算说话,却闻到了一股异香,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殿下,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他记得很清楚,魏朗风的万寿节吉服并不是这件。 这突然的问话,让魏朗风神色一怔,随后笑着解释道:“夜宴中途我见母妃突然离席,怕她身子不舒服便追了过去。结果途中不小心撞倒一个宫女,弄脏了吉服,才找人重新给我拿了一件。” “那殿下还记得那个宫女是谁吗?”风青连忙追问。 魏朗风想了片刻,回道:“没看清,当时天太暗,那宫女又一直在地上磕头认错,我当时忙着找人换衣服,就直接离开了。” “那帮你找衣服的又是谁?” “我记得是一个小太监,现在想来也很面生。” 风青面沉如水,说道:“殿下现在立刻和我出宫。” 魏朗风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这衣服有问题?” 风青叹了口气,“若是我没闻错,殿下这件衣服上有烈火焚心的香味儿。至于这烈火焚心是什么,想必殿下现在也很清楚。” 烈火焚心是什么,魏朗风当然知道。 毕竟不久前,它才出现在那位世子爷口中,也是佑章帝所中的剧毒。 “我想是有人要陷害殿下,但不知为何,他又改了主意。总之,殿下还是先行回府,把衣服烧掉,以防万一。” 魏朗风此时也明白过来,冷汗瞬间爬满后背,沉声道:“好,我们立刻出宫。” 在他们转身离开时,风青察觉到一道很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很淡,却又有种很强的侵略性,浑身一僵,待回过头,果然看到那张过于妖艳的脸。 紧紧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开,冲着对方微微点头示意。 对方没有动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风青也没在意,只是跟着魏朗风离开。 而脑海里却想起苍溪谷的预言。 苍溪谷早在三年前就算出妖星现世必将为祸人间。但是苍溪谷几百年来从不干预谷外面的事,所以即使预测出了此等祸事也从未想过要插手改变。 直到一年前,谷里再次占卜,竟然发现这人和谷中有很大的渊源,所以谷里才决定派他和师兄出谷。 要他们找到真正的救世之人,并辅佐他成就大业。 可是在出谷之后,他却被人追杀,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和师兄在路上得罪了人,后来才知道要杀自己的正是自己的师父。 心灰意冷之下被人救回晚州城,才在医馆见到了秦烟年。 之后便一路北上,进京,寻找即将现世的妖星。 他虽然跟秦烟年说想将这世间搅个天翻地覆,但他更想逆天而为,改了这妖星的命数。 兜兜转转,他终于找到这人,只是这人比他想象中更冷酷无情,也更疯狂。 第94章 赏赐 翌日,佑章帝苏醒,下旨召见梁国公府世子赵知也。 梁国公夫人苏云望着远去的马车,忧心道:“现在朝局混乱,此事又事关重大,也儿牵涉其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放心吧。”赵玄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也儿聪明,他知道怎么处理。” “但愿吧。” 明明救了佑章帝是大功一件,但此时实在太过微妙,他们二人都知道下毒一事不论是哪位殿下做的,国公府都不宜卷入其中。 大内寝宫。 佑章帝魏广斜靠在龙榻之上,脸色灰败,却满是狠劣之色,“范意,昨晚之事你查得如何?” 大理寺卿范意跪在地上,恭敬道:“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头绪。” “好一个没有头绪,那朕养你又有何用?”佑章帝胸口剧烈起伏,范意脸色难看,却不敢反驳。 “查,给朕彻查此事,一定要追查到底!到底是谁要害朕,一旦抓到,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最后几个字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让在场之人皆是心头剧颤。一应宫女太监全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即使佑章帝这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平日里也是昏昏沉沉居多,但此时此刻,他骨子里仍然透露出狠绝的帝王气息。 就在此时有宫人进来禀告,说是梁国公府世子在门外等候通传。 佑章帝心下一怔,缓了缓,道:“传。” 接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少年从殿外走进来。 来人恭恭敬敬跪倒在地,口呼万岁,行了叩拜之礼。 “起来吧。”佑章帝语气温和。 “谢陛下。”赵知也起身,退到一边垂首而立。 佑章帝随即又说道:“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范意一听,脸色有些古怪,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赵知也不动声色地应道:“学生遵旨。” 一般没有官职在身的人自称多用草民,但他偏偏用了学生二字,佑章帝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多了几分亲近。 他抬头看向走到自己身前的少年,开口问道:“听说昨晚是你救了朕?” 赵知也躬身道:“是陛下鸿福齐天,学生不敢居功。” 佑章帝果然脸色微变,更加满意,这种谄媚的话,他每日都能听到无数遍,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人说来就显得格外真诚。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比你父亲更会说话。罢了,你也不用谦虚,昨日那焚心之痛朕可是记忆犹深,若不是有你的法子,这毒一时半会儿恐怕还解不了。” 他自然不会说没有赵知也他就会死,但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承认了赵知也的功劳。 “对了,听说朕所中之毒叫烈焰焚心,你小小年纪又是如何识得,又怎么知道它的解毒之法?” 赵知也低眉顺目,回道:“学生自小在寺庙长大,曾在寺中的藏书阁看见过此种植物的介绍,觉得有意思,就记了下来。” 听他提到寺庙,佑章帝也记起他的身世,一时有些唏嘘,不过话音一转,却问道:“你昨日也在现场,对这毒物又如此了解,不如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昨日之事是谁要害朕?” 还跪在殿中的范意此时脸色一变,他没想到佑章帝竟然会这么问世子。他抬头看向赵知也,想知道这位世子爷会如何回答。 佑章帝见人一直没有说话,以为他是害怕了,便笑着说道:“你别怕,朕也是随便听听,错了也没关系。” 赵知也听到此话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好一句随便听听,错了也没关系。要知道他今日在这殿中说的每句话,不出半日就会传到其他各宫,稍有不慎就会得罪各位皇子。 但他内心此时却升起一股恶意,只是面上还是正色道:“学生见识浅薄,若有不当的地方,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昨晚之事,凶手就是冲着陛下性命而来。而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这大宁江山。陛下可以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 “大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范意出声喝止,“世子慎言。” 谁都知道现在朝中对于立储一事争议极大,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下毒一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对现在的局势造成巨大的影响。 佑章帝却因此震怒,眼眸猩红,“来人,把范意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陛下息怒,想来范大人也不是故意的。不如,就让他继续听听,看学生说的是否有理。”赵知也声音平缓,又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让佑章帝平静下来。 “你接着说。” “那学生就直言了。虽然下毒一事,各位殿下都有嫌疑。但是,”他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陈国和西夷也同样有下毒嫌疑。” 他话音一落,范意便明白他的意思。 的确,如果陛下出事,大宁肯定会内乱,那么陈国和西夷就可趁乱攻打大宁。而且,昨晚出事之时,陈国和西夷的使者都在现场,也有下毒的机会。 佑章帝脸色难看,突然问道:“那烈火焚心你可曾亲眼见过?” 赵知也心底的恶意快要隐藏不住,因此恭敬地低下头,轻声道:“烈火焚心一般长在山谷之间,学生回京之时路过西山,曾在那里见过。” “西山,西山……”佑章帝喃喃低语,随后立刻吩咐道:“范意,你即刻亲自前往西山查看。” “是,微臣遵旨。” 而后,佑章帝终于龙颜大悦,毕竟此事也算有了一大进展,遂问道:“朕记得你尚未及冠,可是还未取字?” “尚未取字。” 其实以前晏海师父已经为他取字河清,但他现在不想让人知道。 “既如此,那朕便送你一字,你看叫祁昀如何?” “赵祁昀谢陛下恩典。” 佑章帝哈哈一笑,又说道:“你昨晚立了大功,可想要什么赏赐?是要金银玉器还是古董字画,或是想要入朝为官,你尽管开口。” 赵祁昀眸色深沉,直直落到佑章帝脸上,回道:“学生想要娶妻,望陛下成全。” 第95章 报恩 佑章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是朕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想当初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已成亲。” “只是听祁昀的意思,像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来,跟朕说说,是哪家的贵女,朕要亲自为你们赐婚。” “是秦侍郎家的二小姐。”赵祁昀神色平静,“只是陛下误会了,祁昀并不喜欢她。” “哦,这倒是有意思。”佑章帝有些疑惑,“你既然不喜欢她,又怎么想着要娶她为妻?” “而且这秦侍郎家的二小姐朕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这时范意突然出声解释道:“陛下可能忘了,前不久您刚下旨将这位二小姐指给广义侯府的小侯爷宋肃。” 佑章帝这才记起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当初这婚事还是贵妃亲自来求的。 他微微皱眉,“若是如此,朕恐怕不好为祁昀赐婚了。毕竟这位二小姐已有婚约在身,况且你也不喜欢她,不如让朕另外再帮你寻个亲事。” “陛下。”赵祁昀掀起衣摆,双膝下跪,行了个大礼,然后才直起身看向佑章帝,说道:“祁昀曾在晚州沈家生活十九年,沈家对祁昀有教养之恩。” “沈家老夫人平日里最是疼爱这位秦家二小姐,若她老人家得知,二小姐要和小侯爷举行冥婚,定然心痛。” 女子守节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甚至值得嘉奖,但同时这些上位者也很清楚,守节对女子并不公平。 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在九五之尊面前这么直白的将事情挑破。 佑章帝神情未变,只是眼眸越发深沉,也没说话。 殿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范意心里不由地为这位世子捏了把冷汗。 “所以,祁昀是为报沈家的教养之恩,才要娶这位二小姐为妻?” 赵祁昀微微抿唇,应道:“是,还望陛下成全。” 佑章帝沉吟片刻,最后终于说道:“既如此,朕便全了祁昀这份心意。” “谢陛下恩典。” 说罢又行了个大礼。 ………… 赵祁昀从佑章帝的寝宫离开不久,范意便追了上来。 “世子果真好本事。就是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语带戏谑之意,这话几乎是在说赵祁昀刚刚有欺君之嫌。 赵祁昀停下脚步,转身似笑非笑,说道:“范大人觉得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觉得是什么。” “而且大人与其在这里追究我说的话,不如早日启程去西山寻找烈焰焚心,替圣上查出下毒的真凶。” “对了,范大人恐怕还不知道烈焰焚心长什么样子吧。”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递过去。 范意没动,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明明尚未及冠,也没有官职在身,但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浑身不舒服。 “怎么,范大人不想要?”赵祁昀歪头看向他。 范意冷哼一声,“我怕有一日世子要我还这份恩情,范某还不上。” “呵呵。”赵祁昀轻笑出声,说道:“那大人不如现在就还吧。我听说大人昨日抓了不少宫女太监,祁昀就斗胆用这张图换他们一命。这些人本就是宫中的奴才,范大人真要抓他们任何时候都不费吹灰之力。” 范意还是没动,只是问道:“世子和他们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若我说只是突然想到的,范大人信吗?” “不信。”范意一口答道。 赵祁昀见状也不再说话,打算收回手中的图纸,这时却被范意一把抢过。 “我虽然不信世子的话,但世子有句话说对了,即使放了这些奴才,我以后要抓要杀他们都易如反掌。” 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赵祁昀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 秦烟年昨晚回到秦家时已经是子时,困得连眼都睁不开。 最后沐浴时,若不是有春兰她们伺候着,她恐怕就要睡在浴桶里了。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早上醒过来时,就喷嚏不断,头疼,喉咙也不舒服。 “姑娘,喝药了。” 望着那一碗漆黑的中药,秦烟年默默叹了口气,最后捏着鼻子咕噜咕噜一口喝掉,又赶紧吃了春兰递过来的玫瑰糖渍,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春兰,府里今日可有什么事?” 昨日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京中的各方势力肯定都在互相猜忌。本来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虚假和平,大家互不干涉,各自拉拢对自己有利的势力,但下毒一事犹如一滴水掉入平静的油锅,噼里啪啦炸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秦家虽然已经不在旋涡之中,但她总觉得秦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这件事书中最终是怎么收尾,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春兰让人将药碗收下去,又给秦烟年倒了一杯百花露,才小声回道:“老爷吩咐这两日府上闭门拒不见客。” “对了,大小姐早上派人给姑娘送来一本棋谱,当时姑娘还在睡着,奴婢便替您收下了。” 秦烟年抿了口茶,说道:“把棋谱给我吧。” 这是她上次和秦琳琅聊天时,无意中说起因为自己不会下棋,上雅课时被赵清濛嘲笑连围棋的基本规则都不会。 当时秦琳琅便说到她以前学棋时曾看过一本棋谱,新手读起来也很简单,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给自己找来了。 翻开棋谱,本只是打算随意翻翻,打发时间,没想到真如秦琳琅所说,作者把围棋规则讲的简单明了,一看便入了神。 到了下午,秦烟年便兴冲冲跑去找秦琳琅,吵着让对方陪自己下几局,结果被杀的片甲不留。 “再来!”她撸了袖子,“我就不信我一次也赢不了。” 小月捂着嘴笑道:“二小姐,您就认输吧。我家小姐自小就学习下棋,棋艺精湛,就连国子监的掌教大人都夸她下得好。” 秦烟年还想再说什么,秦琳琅看了看天色,劝道:“太晚了,听春兰说你今日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下次我再陪你。” 春兰见状也劝了她几句,她才恋恋不舍离开。 第96章 男主牛逼 翌日,秦烟年觉得自己病得越发严重了,便懒洋洋躺在床上,醒了也不急着起身。 想到过两日还要再回国子监,心里更是烦闷。 也不知男主说的下个月娶她能不能做到,按《大宁律》的规定,女子成亲后就不用去学校了,那她是不是也快解放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春兰的声音,“什么事这么急?”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春兰竟一把推开房门,几步到了床前,一边掀起床帘,一边对她道:“姑娘,老爷让我们去前院接旨。” 秦烟年纳闷,怎么好好的又来圣旨? 而且佑章帝前日才刚中毒,怎么今日就有精力下旨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 春兰一边替她穿衣,一边回道:“奴婢刚刚问了来传话的小厮,他也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听说来传旨的太监满脸喜意。” 秦烟年微微皱眉,实在是上次那道赐婚的圣旨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随后主仆二人急急忙忙去了前院,见秦家众人都已在院中跪好,二人便悄悄在后面跟着跪下。 见人已到齐,宣旨的太监才开始一板一眼宣读圣旨。 圣旨不长,内容也简单,可是直到那句钦此说完,秦家人也久久没有反应。 “秦大人,还不接旨谢恩。”太监蹙眉,有些不悦。 秦修这才惊醒过来,额头抵地,双手举过头顶,朗声道:“臣秦修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最后把宣旨的太监送走,满院子的人都紧紧盯着秦烟年不放。 圣上竟然下旨退了她和小侯爷的婚事,不仅如此还同时下旨将她指给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秦修沉默半晌,冷声道:“年姐儿跟我来。” 说着就转身往花厅走去。 而秦烟年此时却感觉自己像在梦中,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话,写得也是男主牛逼! “姑娘,姑娘。”春兰一连叫了她两声,她才茫然道:“啊?” “老爷让您去花厅。” 秦烟年舔唇,“我知道了。” 这时秦琳琅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总归是好事。” “嗯。”秦烟年点点头,便带着春兰往花厅走去。 秦修板着脸坐在主位上,今日这道圣旨打的他措手不及。 按道理这梁国公府比广义侯府好上千万倍,哪家嫁女儿的都愿意把人嫁进国公府,但是现在秦修却觉得骑虎难下。 秦家本已和侯夫人谈好条件,但是现在看来一切计划又被打乱。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向缓缓进来的秦烟年。 “父亲,您找我。”秦烟年站在花厅中央,福了福身子。 秦修抬了抬眼,“先坐吧,为父想问你几句话。” 春兰扶着秦烟年到一旁坐好,她手微抬,春兰便立刻沏了热茶,再小心将茶盏放到她手上,提醒道:“姑娘身子还没好,别喝太多茶水。” 秦修见状,眉头紧蹙,他这个女儿实在有些太过骄纵。 “你回京这么久,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当初在沈家,你和这位世子爷关系如何?” 其实当初去国公府接秦烟年时,他便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只是后来因为侯府突然同意婚事,他就没有再派人去晚州城调查,现在想来之前温嬷嬷说世子和沈家人关系恶劣,恐怕是世人误传。 秦烟年眨眨眼,没想到秦修现在才想起问她和男主的关系,不过还是娇羞道:“回父亲话,当初我和世子在沈家时就感情甚笃。他当时常住寺里,我几乎每月都会去看他。” 秦修面色凝重,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若是两人真的情投意合,那他对国公府就要重新考虑了。 “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春兰,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和世子之间的事她一清二楚。”她这也不算假话吧,原身的确每个月都会去归云寺见男主。 春兰不知怎么话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瞪大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她家姑娘说谎真是越来越胆大。可现在被老爷和姑娘同时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她和世子从小就关系亲厚。” 也不知秦修信了几分,总之,隔了片刻,他才说道:“既然圣上已经下旨,那你就暂时安心在家,也不用回国子监了。” “是。”秦烟年心下一喜,轻声应下。 ………… 不过几日,秦家二小姐退婚又订婚的事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不管是退婚订婚都是圣上亲自下旨,且两次赐婚时间间隔很短。 上朝时,众位大臣纷纷给梁国公和秦修贺喜,二人也一一应下。 待赵玄回到国公府时,却见苏云愁云满面,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云拉过他的手,将他推到凳子上坐好,又示意下人都退下,才叹了口气,“你知道清濛今日来跟我说什么吗?” “清濛?她不是今日要回国子监吗?” 苏云摇摇头,“这丫头说她不去上学了。老爷忘了吗,她和祁昀同岁,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了。京城里和她一般大的贵女们,早就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了。” “所以她说不想再去念书我也依了她。” 赵玄松了口气,“你既然已经同意又怎么满脸愁容?可是忧心她的婚事?” “清濛若是想嫁,这京中的世家子弟那还不是任由她挑。这么多年也是我们惯着她,才会蹉跎到现在。” 苏云却脸色难看,“她的确是想嫁人了,但她想嫁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祁昀!” “什么?”赵玄面色一沉,不敢置信。 苏云这才将今早发生的事慢慢告诉他。 原来一早赵清濛院儿里的丫鬟就来禀告,说小姐身子不舒服,苏云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结果赵清濛一见到她就哭着跪下,说自己不想去国子监了。 “我当时还骂她傻丫头,一点小事哭成这样。从小到大,我们哪件事没依着她,即使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世,也从未迁怒过她。” “可她,可她现在却说想嫁给祁昀,就算是做妾也可以。说什么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陪在我们身边。” 赵玄脸色铁青,怒道:“真是荒唐!” “这事绝无可能!” 第97章 您想造反,对吗 国公府东院。 赵清濛衣袖一拂,将桌面那套琉璃茶具砸了个粉碎,又转身去拿架子上的青瓷花瓶,举过头顶重重摔到地上,哗啦一声,碎片飞溅。 忽然听到屋内丫鬟一声惊呼,她才惶惶然觉得右边脸颊有些刺痛。怔怔抬手擦了擦,放到眼前,看见满目猩红。 “快,快去找府医。”丫鬟翠儿一边吩咐其他人去找府医一边慌忙过来看她的脸。 赵清濛回过神来,急忙叫道:“不准去!” 而后跌坐到凳子上,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别惊动府医。” 若是让府医过来,必然会惊动父亲母亲,之后他们得知她受伤的原因,一定会不高兴。 “翠儿,你去把父亲之前送我的伤药拿来。” 可翠儿却看着她受伤的脸,急道:“小姐,那药是军中之物,效果虽好,药效却极烈,您皮肤娇嫩,如何能用?” 赵清濛冷冷看向她,“我让你去你便去,哪儿来这么多话!” 翠儿咬咬下唇最终还是应下。 赵清濛脸上那道血痕并不严重,翠儿小心地帮她擦掉点点血迹,在轻轻涂上药膏。但正如翠儿之前所说,这药本就是给重伤的士兵用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哪儿受得住。 药才刚刚涂上去,她便疼得差点叫出声。想到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弄伤手指,父亲母亲便着急万分,一屋子的下人围着她转。 可是现在他们再也不会这样了。 见自家小姐红了眼眶,翠儿也跟着伤心,她自小就贴身照顾赵清濛,感情深厚。 赵清濛之前是府里唯一的小姐,身份贵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光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个。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风光无限,连管家都对她另眼相待。 可是自从那位世子回府后,一切都变了。虽然老爷夫人没有把小姐赶出去,仍然让她住在最大的的院子里,但底下的下人最是会见风使舵。前几日竟然连小姐最爱的燕窝都忘了准备。 但是现在,她也只能低声安慰道:“小姐,老爷和夫人早就说了,您永远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他们对您的感情绝对不会变。” 哪知赵清濛却疯狂摇头,喃喃道:“不一样,早就不一样了。” 她平日里的衣服全是秀云阁的,每个季节母亲都会吩咐人上门为她量体裁衣,十九年来从未忘记。但是今年母亲却忘了。 以前她每次休沐回家,父亲母亲都会到院儿里陪她说话,听她念叨国子监里的事儿,但是最近他们也很少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们的心一定会有所偏向,但她还是心里不舒服。 以前她仗着自己是国公的女儿,傲慢,骄纵,不管是谁来提亲她都看不上,现在想来真是笑话。 所以她要紧紧抓住自己这位哥哥,只有这样才能完完全全地留在国公府,保住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 “主子,您说这赵清濛是疯了吧?” 卫书一边替赵祁昀研墨,一边跟他汇报东院儿早上发生的那场闹剧。 “她竟然跟夫人说想嫁给您,就算是当妾也可以。” 赵祁昀却只是随意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接着便转了话题,“李福勇怎么样?” 卫书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神情激动道:“还活着,主子真是料事如神,这人竟然真的从头到尾都没透露半句。” 赵祁昀将最后一笔落下,回忆起那日见到人时的情景。 早在万寿节前,他便已经设好局,要借此机会接近佑章帝。 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帮他完成最关键的一步。 烈焰焚心除了花香奇特,它的枝干还能渗出一种乳白色的汁液,这两样东西本身都没有问题,但放到一起就是剧毒。 但比起设计让七皇子换上浸泡了烈焰焚心花香的吉服,把这种汁液放到佑章帝的酒里更难。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放弃另想办法时,他在宫外见到了这个叫李福勇的小太监。 当时因为内务府的疏忽,万寿节的采买出现了问题,他们将事情推给御膳房,御膳房的人又推给新来的小太监。 这个李福勇就是被推出来善后的人。结果因为没钱差点被人打死,是赵祁昀出手救了他。 在得知自己的计划后,对方拖着断腿大胆地看着他,问道:“您想造反,对吗?” “不想。”赵祁昀神色平静,他不觉得对方的问话奇怪,也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任何问题。 但李福勇却神色一怔,而后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不管您是想造反还是做其他,我都想跟着您,可以吗?” “哦?”赵祁昀语调轻忽,“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都该死。”他狠狠擦掉嘴角的血,“您放心,奴才贱命一条,只要您吩咐,让奴才做什么都可以。” 赵祁昀突然笑了,最后视线转向远处,缓缓应道:“可以。” 李福勇听到他的回答,脸上露出狂喜,跪下磕头,然后才小心翼翼问道:“您就不怕我背叛您吗?” 这可是给当今圣上下毒,这么重要的事,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交给自己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太监。 “唔……”赵祁昀露出思索的模样,然后温和道:“你知道无声无息杀一个人有多少种方法吗?” “不要随意尝试,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虽然男人说得散漫,但李福勇却骇然不已。 ………… 这日天热,苏云正在房里纳凉,突然听到丫鬟进来禀告,说是世子过来了。 她连忙从软榻上起身,笑道:“快让他进来。” 赵祁昀从屋外进来,唤了一声,“母亲。” 苏云上前拉过他的手,“天这么热,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着便吩咐丫鬟下去准备酸梅汤。 母子二人坐在桌旁,赵祁昀才缓缓说道:“我想请父亲母亲将我的婚期定在下个月。” 当初的赐婚圣旨并没有订下明确的婚期。 苏云一愣,随即笑道:“傻孩子,这种事怎么能急,这婚期需要择良辰吉日,哪能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赵祁昀微微蹙眉,想到他对秦烟年的承诺有些心烦。 第98章 大婚 这时丫鬟正巧端着冰凉的酸梅汁进来,苏云便拍拍赵祁昀的手,让他先喝一碗解暑。 赵祁昀不爱这些东西,但看见苏云一脸慈爱的模样,还是勉为其难喝了几口。 “你啊,就算再怎么心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苏云笑着摇摇头,“不过,等晚些时候你父亲回来,我让他明日去钦天监找监正大人占卜测测日子,如果下个月真有吉日,也可早日订下。” 本来按规定,钦天监不能介入私人事务,但一是赵祁昀的婚事是圣上赐婚,二是赵玄本身是肱骨大臣,钦天监自然不会拒绝。 听到苏云的话,赵祁昀点点头,虽然他曾答应秦烟年下个月娶她,但若真的来不及,那人应该也不会生气。 毕竟她和侯府的婚事已退,但想到此处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时却听苏云突然问道:“清濛这两日有去找你吗?” 赵祁昀一愣,随即神色有些漠然,淡淡回道:“来过两次。” 其实不止两次,赵清濛这几日几乎每日都要往他院儿里跑几次,有时就送送吃食,有时是讨教学问,今早甚至央求他一起下了一局棋。 苏云脸色一变,小心翼翼道:“她可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赵祁昀目光清冷,随口道:“没有。” 苏云这才松了口气,“你这个妹妹性子骄纵,有时做事太过任性,你是哥哥,不要跟她计较太多。” “嗯。”赵祁昀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管是对苏云的话,还是赵清濛的举动。只要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对很多东西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他甚至能很轻松看穿这个所谓妹妹的小心思。 后来母子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赵祁昀才起身离开。 ………… 婚事最终定在了六月二十八。 秦烟年得到消息时正在喝药,结果一口汤药呛进喉咙,咳了好半天都没停下。 春兰急得又是帮她抚背,又是帮她倒水。 “姑娘,您没事吧?” 秦烟年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摆手,最后一番折腾下来,眼尾通红,像是哭过一般。 “姑娘,喝口水。”春兰有些担忧地将一杯热水递给她,秦烟年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 秦烟年有些茫然,她竟然真的要嫁给男主了。 好像一场梦。 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其实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这可能是京城里各世家婚配中最仓促的一次。 不过好在当初沈家老夫人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嫁妆,一应物品都有。 前段时间还收到沈家寄来的家信,上面提到老夫人身体还算不错,只是一直很挂念她。秦烟年回了厚厚一叠信,除开当初和侯府那些糟心事,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还提到她已经到国子监读书。 突然想到自己成亲也是大事,又立刻叫了春兰进来,把自己即将嫁进国公府一事告知沈家。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整个秦府上下皆是喜气洋洋,连秦老夫人都来看过她几次。 至于春兰更是满面春风,在她心里,自家姑娘已经对世子情根深种,现在既能修成正果,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除此以外,就是教养嬷嬷上门教她各种礼仪,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 刚开始秦烟年还有耐心,到了后来就渐渐不耐烦,甚至有几次把教养嬷嬷都气得面红耳赤。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反而逐渐麻木,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微妙感。 ………… 时间转眼而过,日子很快便到了六月二十八。 天未亮时,整个秦府的下人便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 春兰带着一众丫头推开房门,将秦烟年从床上扶起,伺候着用香汤沐浴,再换上绛红色的中衣。 接着就是各种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绞面,梳头,穿上凤冠霞帔,点胭脂,画眉。 秦烟年觉得自己像个布娃娃任由人摆布。 最后好不容易收拾妥当,盖上喜帕乖乖坐在房中等着男方来迎亲。 等到吉时,按规定由兄长秦宣背她上花轿。 梁国公府的世子爷娶妻,红绸满街,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再加上沈家那十里红妆更是分外惹眼。 整条街上都是围观的百姓,众人窃窃私语,满是艳羡和嫉妒。 秦烟年坐在喜轿中,很是新奇。忍不住悄悄掀开喜帕,从飘动的轿帘缝隙里,隐隐可见前方骑在骏马上穿着一身喜服的赵祁昀。 到了国公府又是一番折腾,等秦烟年被送入洞房后,伸手就要将喜帕扯掉,惊得春兰在一旁叫道:“姑娘,不可以。” 一时情急连称呼都忘了改。 秦烟年便对屋子里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春兰留下伺候就可。” 喜娘有些为难,“世子妃,按规矩奴婢等人是不能离开的,要等世子回屋和您完成仪式才能出去。” “我不管别人的规矩是什么,反正我的规矩就是不用你们守着。”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几位喜娘只能先行退下,在门外候着。 见人一走,秦烟年立刻扯下喜帕,速度快得春兰都来不及阻止。 “我饿了。”她完全没想到成亲竟然是体力活儿,而且古代还不允许新娘子吃东西,她真的忍不了。 “姑娘,喜帕只能由世子殿下来揭,您这不合规矩。” 又是规矩,秦烟年嘴角抽搐,她可不管这么多,跑到桌子前一口一个点心往嘴里塞。 吓得春兰心惊胆颤,既怕有人进来撞见,又怕姑娘吃得太快噎到。 最后只能给秦烟年沏了茶水,然后小声道:“姑娘慢慢吃,别噎着。” 当赵祁昀回到新房时,看到的就是秦烟年狼吞虎咽的模样。 春兰见他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拿起喜帕盖到秦烟年头上,嘴里还说道:“姑娘,快去床上坐好。” 秦烟年翻了个白眼,揭下喜帕,“别慌,春兰你先出去,我自己来。” 春兰来来回回看了两人几次,最终还是悄声退了出去。 秦烟年这才双眼发亮,问道:“赵祁昀,你今晚有兴致吗?” 第99章 洞房花烛夜,你要和我分房睡 门边的赵祁昀神色一顿,很快意识到应该是秦烟年终于想明白自己曾经说的兴致是什么。 只可惜他今日从早到晚都在忙婚宴,再加上赵玄一直借此机会让他接触朝中各大臣,又介绍了各方势力,好不容易才终于脱身。 如今回到房里实在没什么精神。 淡淡看了一眼秦烟年,然后抬步从她身边越过。 秦烟年虽然故作激动,表现大方,但其实早就紧张到整个人都快僵住。 那句你今晚有没有兴致,一问出口就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呸呸,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可是,可是现在,这人竟然就这么水灵灵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没有回应,没有眼神交流,就好像自己只是空气。 秦烟年像木头人一般扭过身子,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往床边走去。 可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人竟然开始动手脱自己的喜服。 这是什么意思? 她战战兢兢地挪到床边,伸手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赵祁昀神情疲惫,眯着眼睛看她一眼,用因为困倦而略显黯哑的声音说道:“睡觉。” “啊?” 对方太过直白的话,让秦烟年的脸蛋瞬间涨红,结结巴巴道:“不应该先喝合卺酒吗?” 而且还有什么结发礼之类的吧。 这些规矩,教养嬷嬷可是教了她无数遍。 难道赵祁昀已经把洞房花烛夜的流程省略到直接上床了? 赵祁昀停下动作,和他平日里的疏离不一样,此时这人格外慵懒,语气也很散漫,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我今晚很累,你先下去休息。隔壁房间已经收拾好,你让春兰带你过去。” 秦烟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明白过来这人什么意思后,人都气笑了,“所以,洞房花烛夜,你要和我分房睡!!!” 音量到了后面根本控制不住,“赵祁昀,你不要太过分!” 她当然知道男人娶她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人就是个无心无情的怪物。 不对,想到什么,秦烟年的视线忽然落到男人大腿间。这人在书里就从来没有和人睡过,至于她穿来后,在沈家发生的那次意外,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药。 所以,他该不会……需要吃药才行吧。 赵祁昀对秦烟年突然的爆发有些不解。 他进门时就能明显察觉到她的紧张,即使在刚刚靠过来时也一度同手同脚。而且,他以为在山崖下他们已经达成共识。 有些无奈,他转过身打算再跟对方重申一遍他们之间的关系。 哪知却见这女人脸色变了几变,从震惊到愤怒,最后竟然将视线落到不该落的地方。沉下脸,语气不悦,“看够了吗?” 对方刷地一下把脸转开,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什么都没看。” 赵祁昀轻笑一声,朝她走去,一步一步把人逼到桌边,伸出右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柔声道:“我一直以为你虽然笨,但是够听话,也够识时务。怎么现在反而不懂事了呢?难道想让我将你扔出去?” 秦烟年干笑两声,拼命摇头。 “那就乖乖听话。” 赵祁昀松开手指,再次转身往喜床走去。 哪知刚走两步,又被身后之人拽住衣角,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转过头来,因为迟迟无法休息,以及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让他越发烦躁,戾气散开,语气冰冷,“秦烟年,你是不是永远记不住我的话?” 秦烟年脸色一白,迅速丢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以示自己绝不会碰他,然后以最快的语速说道:“你先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成亲,如果你在大婚之夜就将我赶出去,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 “都不用等到明天,就今天晚上整个国公府的下人就会知道。他们会说我这个世子妃刚进门就被世子厌弃,这些人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那我以后还怎么在国公府立足,我还怎么管教他们?” 对于赵祁昀不想跟自己圆房一事,她本身倒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性,她的观念自然比古代女子更开放,但同时她也希望那是彼此互相喜欢之后的情难自禁,而不是单纯的交易。 所以当初知道赵祁昀只是把她当做泄欲的工具才会那么愤怒。 既然对方现在没有这个需求,她也不会上赶着,但是她必须考虑其他现实问题。 一旦她今晚踏出这个房间,随之而来的就是源源不断的闲言碎语,不仅如此,她还要想办法跟国公夫妇解释。 真是想想都头疼。 “那你想怎么办?”好在男人听完她的话后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抬步走到喜床边,手一挥,将床上的红枣花生莲子等一应物品扫下床。 秦烟年悄悄走到床尾,讨好道:“你看这个床够大吧,不要说睡两个人,就是睡四个人也没问题。” “然后呢?” “我只睡一个小角就可以了,我睡觉真的很乖,从来不乱动,一个姿势可以到天亮。睡着以后,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说梦话,不梦游。保证不会影响你!” 一口气说完一长串,然后眨着眼看着对方。 “不行。” 冷冰冰两个字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说了出来。 秦烟年傻了。 看对方直接掀开被子,径直躺了上去,一翻身,背朝自己。 不是,这么大一张床,为什么就不行了?还有,她刚刚说了这么多,这人是完全没有替自己考虑过吧。 活该他不举! 愤恨地转身,磨磨蹭蹭,挣扎犹豫,就是没办法朝门口走去。 这时却突然听到床上传来一句,“你以后就睡那边的软榻。” 赵祁昀其实很不习惯晚上睡觉时有人在自己屋子。四岁被送到归云寺就是自己一人,年龄小时渴望有人陪着,后来有了师父,却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 卫书曾说他比亡命天涯的匪徒还要警觉,但他觉得人在睡觉时就是最松懈的时候,不留人在身边是最正确的做法。 不过现在,他却不得不让秦烟年留在自己房里。 第100章 那就把她带上 听见他的话,秦烟年松了口气,最后自己可怜巴巴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夏季的芙蓉被铺到软榻上。 一边在心里痛骂男人冷酷无情,一边又像做贼一般慢慢躺下,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可她自以为的安静,在赵祁昀心里却异常明显。 动作明显,呼吸明显,不远不近,不轻不重,随时提醒他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明明很累,但是却无法进入睡眠。 好在那人后半夜没再闹出动静,龙凤烛也静静燃了一夜。 次日清晨。 赵祁昀醒来时,秦烟年还在睡。 那人大喇喇睡在软榻上,青丝散乱,被子有一大半都垂到地上,没有半分她自己所说的乖巧。 微微蹙眉,替她捡起被子扔上床,动作有些大,可人却没醒,只是翻了个身咂咂嘴继续睡了过去。 他一晚上都半梦半醒,这人倒是睡得舒服。 见她实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便直接朝大门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到软榻边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拉了起来。 秦烟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嘀咕:“你干什么?你不让我睡床就算了,现在还不让我多睡一会儿。” 赵祁昀站在一旁看她又倒了下去,凉凉道:“看来你是觉得被人发现我们分床睡也没关系了。” “别啊。”秦烟年瞬间清醒,翻身跳起来,慌慌张张把被子枕头团在一起塞进柜子里,才冲着赵祁昀谄笑,“好了。” 赵祁昀不再看她,直接过去打开房门,果然婢女们早就候在门外。 “给世子,世子妃请安。”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让她们进屋。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春兰,她看见站在屋子中央的秦烟年,急忙走过去,笑道:“世子妃,奴婢伺候您穿衣。一会儿您还要去给老爷夫人敬茶。” 秦烟年点点头,一边任由春兰和丫鬟们伺候自己梳洗,一边偷偷打量旁边的男人。 她本以为赵祁昀是那种不习惯让人伺候的别扭独行侠,结果和她想的刚好相反,这人一脸从容,好似他天生就该被人伺候。 等两人收拾妥当,便一起前往前厅。今日是新婚第一天,新妇必须去给公婆敬茶,视为认亲。 秦烟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国公府,但之前是客,现在却是主子,所以心境也不一样。 一路上都有嬷嬷给她介绍府中的情况,秦烟年时不时应一声。赵祁昀倒是很安静,只是在秦烟年好奇地四处打量时,稍稍放慢脚步。 前厅中,梁国公赵玄和国公夫人苏云端坐于上座,赵清濛则静静站在国公夫人旁边。 见到两位新人进来,苏云满脸笑意,赵玄虽面容刚毅,但也透着几分喜意。 秦烟年乖巧上前双膝下跪,从侍女手上接过茶盘,托举过眉,恭敬道:“父亲大人请用茶,母亲大人请用茶。” 等敬完茶,苏云便伸手将她拉过去,从手上取下一个碧绿的翡翠镯子给她戴上,笑道:“这是当年老夫人送我的,今日我就把它给你了。” 秦烟年晃晃手上的镯子,柔声道:“谢过母亲。” 而后苏云又冲一旁的赵清濛道:“清濛,来,见见你嫂子。你们二人听说在国子监时就住在一个小院儿,应该早就认识了。” 赵清濛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抿抿唇,生硬地扯出一抹笑,“嫂子。” 秦烟年自然看出她对自己的不喜,但这种场合,又不好多说什么,还是冲身后的春兰示意。 春兰见状立刻将一个托盘端过来,上面是一个香囊,是按规矩嫂子给夫家小妹准备的礼物。 秦烟年拿过香囊双手递上,微微躬身道:“这是给小妹准备的薄礼,望勿嫌弃。” 本来赵清濛只要接过就没事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人就这么站着,一直没动。 她不接,秦烟年也不好起身。 卧槽,这是干什么,要给她下马威吗? 正想说话,哪知这人又将香囊接了过去,“谢谢嫂子。” 害得秦烟年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而后,苏云含笑问道:“年年昨夜睡得可好?” 秦烟年一听这个就条件反射揉了揉自己的腰,软榻毕竟不是床,再加上原身这身子太过娇贵,一晚上下来,她整个腰都快断了。 可嘴上还是说道:“回母亲话,尚可。” 苏云满意地点点头,又特意看了一眼一旁的赵祁昀。 但秦烟年这动作落到赵清濛眼中却是分外扎眼,觉得她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炫耀自己和男人的床笫之欢。 手上不自觉用力,将那香囊生生捏得变了型。 ………… 敬茶之后,秦烟年他们又陪着一起用过早膳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好累。”她伸了个懒腰,本来昨日婚礼就忙了一天,晚上还没睡好,现在看到舒适的大床再也忍不住,立刻扑了上去。 那天杀的赵祁昀,她迟早有一天要狠狠收拾他。 趁着人现在去了书房,她打算赶紧睡一觉。 春兰见状,只当她昨晚太累,抿着嘴偷偷笑着退了出去,替她把房门关上。 书房中。 “主子,西山那边来信儿了。”卫书将一封密信递给赵祁昀。 赵祁昀伸手接过,将那张裹在一起的小纸条打开,随意看了眼,便用火点燃扔进一旁的铜盆里。 “卫书,你曾说过有很多流寇最后都当了山匪,对吗?” 卫书一怔,随后沉声道:“对。” 大宁前两年灾荒严重,百姓日子艰难,四处逃难,很多人成了流民,最后又慢慢变成流寇,四处流窜作乱。 这些人要么被朝廷派兵剿灭,要不最后会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祁昀眯眸沉思,手指轻轻敲过桌面,最后说道:“看来要去西山一趟了。有人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可是主子,您刚成亲就离开京城,会不会……” 他本意是想问会不会惹外人怀疑,但他家主子却回了一句,“那就把她带上。” 卫书无力地朝窗外望去,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第101章 流鼻血了 秦烟年这一觉睡得很熟。 赵祁昀从书房回来后,随意看了一眼床上小小的一团,微微蹙眉,接着便去了书案旁。 研墨,铺纸,提笔。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床上传来慵懒的嘟囔声,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也不用这么勤劳吧。” 一阵药香和熏香从耳畔袭来,那人慢吞吞摇到他身后,探头探脑,盯着他刚刚写下的文章。 话音刚落又打了一个哈欠。 赵祁昀没有理会她,继续把最后差的几个字补上。 对方似乎也不在意,只是脚步轻快出了房门。 他本以为这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结果不到一刻钟,房门又被人推开。 “把箱子放下。”秦烟年招呼下人将一个木箱抬进屋子,又随手一指吩咐道:“帮我把箱子里的书都放上去。” 这屋子比她在秦家的住处大很多,赵祁昀在窗前放了书案,书案侧边就是一个很大的书架。 她现在就想让下人把她的话本放到赵祁昀身旁的书架上。 可丫鬟却一直没动,她便疑惑道:“怎么了?” 丫鬟看了一眼背对着她们的赵祁昀,小声道:“回世子妃,世子之前曾吩咐,不许奴婢们动那边的书格。” 秦烟年:“……” 她挥挥手让下人都退出去,然后自己悄悄靠了过去,伸手推了一把赵祁昀的手臂,小声道:“我想把我的书放进书格里。” “不行。” 对方拒绝得太快,秦烟年一哽,而后干笑道:“你看这书格空了这么多位置,不摆书不是很浪费吗?而且,你明明有书房了,为什么还要霸占这个地方?” 赵祁昀扭头看向她,不紧不慢道:“秦烟年,你很闲?” “没有,我很忙。”知道男人这是不高兴了,秦烟年立刻打住,决定先离开再说。 只是步子还没踏出去,又听见男人没什么情绪道:“不要弄乱我的东西。”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却立刻明白过来,笑道:“放心,你的东西我一定不碰。” 然后就动作迅速地抱起箱子里的话本往书格上放,连下人都来不及叫,生怕这人又反悔。 这偌大一个院子要想给自己单独找一间书房当然简单,但是秦烟年喜欢在卧室里看书,累了就可以直接躺到床上。 这习惯在前世就已经养成,她当时的卧室里就有一整面墙的书架。 后来两天,赵祁昀白日都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倒是秦烟年比较自在,虽然已经嫁进国公府,但是苏云并不像其他世家大族的长辈般,要她这个新妇时时在跟前伺候。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就连用膳也没在一起。 她私下问过院子里的丫鬟,才得知这也不算体谅她,而是因为赵祁昀回国公府后就一直是这个习惯。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晚上。 她闭着眼躺在软榻上,想着明天就是归宁的日子,要是今晚还睡不好,明天要回秦家装模作样一整天也太累了。 安安静静趴了会儿,终于忍不住翻滚两圈,然后悄悄朝床上看去。 屋子里的其他蜡烛早就已经灭了,只有床边的烛台还亮着。 赵祁昀就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仔细翻看。 他的侧脸在烛光下很是清楚,脸部的线条,高挺的鼻梁,若不是他低着头,秦烟年甚至怀疑自己能看见他的眼睫毛。 真是好看啊…… 但是好看的人向来脾气也差,这点在赵祁昀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烦,这人怎么还不睡,她都快睡着了。 “有事?”突然赵祁昀出声问道。 从秦烟年看向自己,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人这两日过得悠闲,大半的时间都在看她那些话本,要不就是在院子里折腾花木。他第一次知道她还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没有听到回答,赵祁昀翻过一页书,又再次问道:“什么事?” 秦烟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迷迷糊糊竟然叫了他的名字,连忙清了清嗓子,半趴到软榻边,脱口而出,“你这长相在我们那儿可以出道当偶像了。” “什么?”赵祁昀一顿,对她这种说法颇觉怪异,扭过头来,盯着人看。 秦烟年被他看得心里打鼓,但还是解释道:“在我的家乡,长得漂亮的人可以选择一种特别光鲜亮丽的职业。” “就是在舞台上表演……”她抿了抿唇,想用一种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让他明白,同时又不能让他觉得偶像是一个贬义词。 结果赵祁昀已经合上自己手里的书,平静道:“你想说戏子。” “呃……也不能这么说。”秦烟年怕他误会,试图补救,“在我们那儿……”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赵祁昀突然从床上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干净的中衣出来。本以为这人是要去隔壁浴室沐浴更衣,没想到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站在床前直接脱掉身上的衣服。 秦烟年惊得连眼都忘了眨,反应过来后,也是嘴上抱怨着你怎么这样,实际上在心里拼命尖叫,身材真好。 这人会武,不是所谓的文弱书生,所以肌肉线条匀称,一看就充满力量,难怪当初沈家那一晚…… 脑子里闪过少儿不宜的画面,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秦烟年忽觉鼻尖一热,抬手一抹,指尖上赫然是一点嫣红。刹那间面红耳赤,妈呀,她竟然流鼻血了! 赵祁昀注意到人的气息变化,转过头来,就见她一把拉过被子,翻过身去背对自己,口中念道:“睡觉,睡觉。” 穿衣的动作一顿,无声摇头,随后灭掉蜡烛,翻身上床。 秦烟年偷偷用帕子捂住鼻孔,心里不住哀嚎,“呜呜,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102章 归宁 翌日,秦烟年打着哈欠将被子枕头收进柜子。 她昨晚本打算等赵祁昀睡着后,偷偷溜上床睡觉的,结果后来因为流鼻血的事她连觉都睡不着了。 今天是婚后第一次回秦家的日子。 古代新妇归宁日,带回去的东西越多,证明夫家越重视。若是空手回娘家或是东西太少,不止外人会指指点点,很多自己家里人也会有意见。 有时候娘家人甚至会觉得是新妇在婆家表现不够好,才会被婆家不喜,所以会直接怪罪新妇。 但秦烟年可不在意这些,她巴不得什么东西也不带回去,毕竟最后这些好处都让秦家得了。但苏云不知道她的想法,不仅早早备好了礼物,还是厚礼,装了整整两大车,看得秦烟年心痛难当。 在上马车前,苏云还拉着她的手说道:“本来清濛是该随你们一起去的,但她今早起来身子不适,连早膳都没用。怕是跟着去了,最后反而不好。” 按规矩夫家的小叔小姑子应该提着礼盒一同前往,但是很显然赵清濛不想去。 “无妨,既然小妹身体不适就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和祁昀哥哥一起回去就行。”秦烟年嘴角含笑,柔声说道。 苏云越发觉得她懂事,转头叮嘱赵祁昀到了秦家一定要照顾好秦烟年。 赵祁昀神色淡淡,应了一声,便扶着秦烟年上了马车。 平宣街,秦府。 秦烟年他们到了后先去前厅给各位长辈请安,之后秦修便留下赵祁昀说话。 此时梁氏也故作亲昵地将秦烟年带去后宅,她虽然不是秦烟年的生母,但却是秦家的当家主母,秦家的女儿回门,她自然要多关心新妇在夫家过得如何。就算不喜,面子也必须做足,以免惹人闲话。 “今日母亲见你和世子琴瑟和鸣,也算放下心来。”梁氏温声说道,绝口不提她之前想把秦烟年嫁去侯府之事。 秦烟年端过桌上的热茶,轻轻抿了口,随即皱眉,有些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陈茶。 她有些嫌弃地将茶盏放了回去,手一伸,春兰立刻将一卷有些褪色的礼单放到她手上。 她将其放到桌面,笑道:“这是我母亲当年嫁进秦家时的陪嫁单子,现在我既然已经出嫁,这些东西自然也要带去夫家。” “还劳烦母亲找人按照单子把东西收好,过两日我也好找人上门来搬。” 按照《大宁律》,女子嫁妆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夫家无权处置,若是过世,财产则由子女继承,若是无子女的,就退回娘家。 当年原身的母亲沈慈嫁入秦家,沈家给的陪嫁可不少,后来沈慈身死,沈家为了顺利接回秦烟年,也未曾要回这笔嫁妆。可是在法律上来说,它现在的的确确属于秦烟年。 梁氏脸色一僵,但还是说道:“年姐儿放心,我一定吩咐管事的好好清点。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这单子上的未必能全数……” “母亲这么多年管理家中中馈一直未曾出错,想必嫁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秦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不至于扣下女儿这点嫁妆。”秦烟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施施然打断她的话。 梁氏气得咬紧后槽牙,却又不敢发作,这秦烟年说得轻巧,什么叫这点嫁妆,那可是十里红妆,一旦真的拿出去,这偌大一个府邸怕是连日常开支都成问题。 毕竟光靠老爷一人的俸禄,他们哪儿能在京中过上这般舒服的日子。 “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秦烟年故作不懂,惊讶道。 “没有。”梁氏干笑两声,“等过几日清点好了,我派人亲自送去国公府。” “哦,对了,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可都是好东西,您让人清点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别被人鱼目混珠。我们秦家虽然不缺这点东西,但是让下面的小人占了便宜就不好了。” 梁氏沉默半晌,咬牙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亲自看着,一样一样按照单子清点好。” “那就麻烦母亲了。” 秦烟年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如果母亲没什么事,我想去看看大姐,跟她说说话。” 梁氏只得应下,等她一走,手一挥,砸了一桌子的茶盏点心。 吓得丫鬟嬷嬷们齐齐跪下,不敢出声。 秦烟年带着春兰快步离开,走出院子,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捧腹大笑。 “世子妃,您可真厉害。夫人的脸都被气得铁青。”春兰笑着说道。 秦烟年轻哼一声,“那也便宜他们了,这么多钱财放在秦家,他们可没少享受。而且,她刚刚虽然答应的很痛快,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东西想要全部拿回来恐怕很难。” 春兰急了,“那该怎么办?” “放心,就算不能百分百拿完,这也能掏空秦家的家底儿。” 听她这样说,春兰才放下心来,二人又继续往秦琳琅院儿里走。 ………… 秦琳琅把手上的荷花插进翠玉瓶里,就听丫鬟进来禀告,“小姐,是世子妃来了。” 她面露喜色,立刻起身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秦烟年唤道:“大姐。” 她急忙将人拉住,细细打量一番,才问道:“这几日在国公府过的好吗?世子对你怎么样?” 秦烟年笑道:“你别担心,我很好。” 秦琳琅这才放下心来,将人领进房中。 刚开始两人也只是随意说些小话,到了后来,秦琳琅便坐直身子,语气稍显严肃,“我知道母亲不喜欢你,有些事可能就不会提点你。但你叫我一声大姐,我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世子殿下现在对你很好,但姐姐告诉你,男人是全天下最最靠不住的,你看我和顾,顾荣……”说到此处,她苦笑一声,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要想过得好,就要多替自己打算。” 说着就看向秦烟年的肚子。 对古代的女人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女人若想站稳脚跟,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就必须早早生下子嗣。 普通家庭尚且如此,更何况在世家大族。 所以秦烟年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没办法告诉秦琳琅,她和赵祁昀的真实关系。 而且,在沈家时,她就已经知道,原身这身体怀孕生子的可能微乎其微。 第103章 出京 秦琳琅见秦烟年神色怔忪,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叹道:“你啊,真是个傻姑娘。” 秦烟年回过神来笑道:“大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爱情和面包,我选面包。” 秦琳琅听不懂什么爱情面包,但大意能猜出来。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不仅不笨,很多时候比自己还聪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晚州城长大,行事比起京中的贵女们会更大胆。 这种大胆在没有人兜底的情况下会很危险。 姐妹二人又闲聊了一番,等到晌午,丫鬟便来通传,说是中饭已经准备好,老爷让她们过去用膳。 席间也算融洽,毕竟大家都不想把面子撕破。 用完膳后,秦修也明白他从赵祁昀处问不出什么,便只随意说些家常,偶尔叮嘱秦烟年几句,梁氏在一旁作陪,倒也其乐融融。 转眼间,天色暗了下来,国公府的下人便来传话,说是到了回府的时辰。 秦家众人这才将他们送上马车。 秦烟年从帘子处看见梁氏低头用帕子拭泪,便低声和车里人吐槽:“她也太能装了,明明巴不得我走,还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而且我今日还让秦家退还母亲的嫁妆,她现在恐怕恨不得杀了我。” 说了半天一直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才见赵祁昀闭着眼靠在车壁上,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 秦烟年满脸哀怨却不敢抱怨,只能哼哼两声又拿了车上的小点心狠狠塞进嘴里。 再转头看一眼男人,很好,居然还是完全无动于衷。 这种时候他身为自己的夫君,难道不应该和自己同仇敌忾吗,最起码也要有点回应吧。 回到国公府,秦烟年气呼呼跳下马车,冲跟过来的春兰道:“我要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梁国公夫妇好不容易找回儿子,自然千般宠爱。这院子里不说各种金银玉器就是浴室也格外奢靡讲究。 浴室内有一个巨大的汤池,由玉石砌成,汤池底部连接着锅炉,热量源源不断,且有下人在外间随时注意着水温,绝不会让主子不舒服。 只是赵祁昀对这些东西可有可无,不爱奢华享受,洗澡就是洗澡,一个浴桶就能解决,所以这汤池现在反而便宜了秦烟年。 秦烟年趴在池子边缘,舒服地呻吟出声。 春兰将剥好的葡萄放到她嘴里,小声问道:“世子妃和世子吵架了吗?” 秦烟年眯着眼睛,伸手撩了撩水面,冷哼一声,“他就是块木头,不,是个冷血无情,不能体会别人喜怒哀乐的魔鬼!” “姑娘可别乱说,小心被人听了去。”春兰被她大逆不道的话惊得一时又叫错了称呼。 秦烟年缓缓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待她回到房间,男人正靠在床头看书,看样子像是已经先她一步洗漱完。 撇撇嘴,动作极大地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枕头,发泄心中的不满。 听到动静,赵祁昀抬头看向她,无奈揉了揉眉心,“你在生气?” “嗯?”秦烟年先是一愣,随即又嘟囔道:“没有啊,我没有生气。” 脸色晦暗不明,赵祁昀沉吟片刻,在想是否真的要带她出门,但最后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对方,开口问道:“我明日要离开京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我愿意!”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秦烟年一口便应下。然后翻身从软榻上起来,赤着脚跑到床前,双眼发亮,小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万寿节之后有很大一段剧情她当初看书的时候直接跳过了,因为太无聊。 但她猜测能让男主主动出京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也许是上次佑章帝给了他什么秘密任务,所以再次压低声音,“你要去干什么?不对,我们要去干什么?” 秦烟年此时有一种玩儿游戏终于抱上大腿,要被大佬带飞的感觉。 赵祁昀朝她的脚看了一眼,而后才道:“去徐州,至于要去干什么你不用知道。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好,此次出行是去办事,不能带上春兰,没有人照顾你,且需要一路奔波,你最好想好是要留在京城还是跟我一起。” “你!我要跟你一起!” 上次春蒐她就明白,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只有跟着他才更安全。 对于她的小心思,赵祁昀不知道,但他自己也有考量。这次去徐州不仅仅是一路奔波,更要摸清山匪和太守府的关系,而且还牵扯到京中势力。 总的说来这次行程并不简单,再带上秦烟年,更像一个包袱。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带她出去。 就像卫书所说,两人刚刚成婚,自己就把她留在京城,未免不符合一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最后叹了口气,“罢了,这也算你身为妻子的权利。” 可惜秦烟年没有听到,她正忙着收拾行李,嘴上还抱怨着,“你也不提前说一声,现在弄得手忙脚乱。” 赵祁昀看她光是衣服就装了一大包,终于皱眉,“一切从简。” “哦~”拉长声调,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穿鞋。” 又是冷冰冰两个字扔过来。 秦烟年翻了个白眼,但也不敢不听,只能先将鞋穿上再默默盘算要带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烟年便被赵祁昀拉了起来坐上马车,悄悄离开了京城。 这时她才知道,这人早两日已经跟国公夫妇报备过,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理由,家里竟然同意他在新婚不久就带着新妇出远门。 驾车的是秦烟年几日未见的卫书,同行的还有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沉默男人,其中一人她有印象,那日在同喜楼救过她。 他叫赵祁昀主子。 而且刚刚听卫书叫他十一。 若是她没猜错,这四人都是男主养的暗卫,各个都是练武奇才,武艺高强,以一敌百,对男主忠心耿耿。 这样恐怖的人男主身边一共有五十个,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从一到五十。只有前面十个,卫书在叫他们时为了方便会加上自己的姓氏。 第104章 徐州 从京城到徐州快马加鞭也需两日,但因为带着秦烟年,他们一路坐的都是马车,速度自然要慢一些。 不过好在事情不算紧急,多耽误几日也无妨。 秦烟年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激动,有些像出门春游的小学生,结果不到半日就整个人蔫了下来。 她当初从晚州城到京城也算长途跋涉,但是那次有春兰她们随身伺候,马车的速度也更慢,所以一直坚持到后面才渐渐受不住。 可是这次,才第一天她就受不了了。 晌午马车停下休息时,秦烟年脸色苍白,颤颤巍巍从车上下来,独自一人跑到一旁扶住树干干呕,几次下来,连眼眶里都蓄满了生理泪水。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默默回头,对着赵祁昀气息奄奄道:“我恨马车……” 古代的交通工具和现代比起来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说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这次出行我们有要事要办,不是游山玩水,更没有人照顾你,你自己愿意跟来的。” 赵祁昀倒是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是在平铺直述他们之前的对话。而且,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一般很少后悔,既然把人带出来,他就已经想好会遇到的问题,自然也更包容。 秦烟年却是知道这人有多心狠,生怕自己成为拖累,被男主丢在半路,所以也就只敢抱怨两句,多得要求半句不敢提。 乖乖接过卫书准备的水和食物,小口小口往嘴里塞。又干又硬,还难吃,吃到最后差点哭出声。 她其实自己准备了不少东西,包括各种吃的喝的,但出门时都被赵祁昀扔了个干净,就留下两身换洗衣物和一点银子。 哦,还塞给她一把匕首,让她防身。 几个暗卫都在四处守着,卫书陪在赵祁昀身旁,看了一眼不远处苦着脸的秦烟年,小声道:“主子,世子妃真的太弱了。要不下次还是别带她出门了。” 赵祁昀咽下嘴里的干粮,瞥了一眼含着泪吃东西的秦烟年,淡淡道:“无妨,她愿意跟着就跟着。” 随后又说了一句,“不是你提议让我带着她的吗?” 卫书愕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正打算问清楚,就见主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他们在原地休息了近一个时辰才重新开始上路。 为了办事方便,他们隐藏了身份,自然一切从简,包括马车,舒适度肯定也比不上秦烟年之前坐的。 她撑着赵祁昀的手慢慢爬上马车,等男人一坐好,就毫不犹豫扑了过去,可怜兮兮道:“你抱我吧,这马车真的太颠了,再这么下去,还没到徐州我就散架了。” 赵祁昀抬眼看着她,目光深邃,最终还是伸手将人接住,调整姿势把她抱在怀里。 秦烟年舒服地叹了口气,抬手环住男人的腰,真是活过来了。 人肉牌座垫就是好。 之后几天的路程,秦烟年大半时间都是赖在赵祁昀身上,偶尔自己坐,休息的时候在下车溜达,虽然还是辛苦,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日傍晚,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徐州城。 徐州山地居多,发展落后,徐州城也远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它始终是徐州的行政中心,这个时候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卫书驾着马车直接去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就开在闹市口,生意不错,马车停下,卫书冲里面道:“主子,到了。” “嗯。”赵祁昀淡淡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怀里的秦烟年,这人还在睡,也没想着把人叫醒,随手拉过一旁的披风将人盖住,就这么抱着下了马车。 见状,几个暗卫没有半分神色变化,卫书却差点叫出声,最后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主子,你太宠她了。” 赵祁昀则不紧不慢道:“先进去。” 在进城前,几人都已经换过装扮,现在看起来也就是普通商人的样子。就算赵祁昀怀里抱着人比较打眼,但是很快大家也从体型判断是个女人,便不再关注,只当是小娘子病了。 几人刚进客栈,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请问几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找人。”卫书掏出一块黑色令牌递给对方,店小二接过后神色一凛,立刻弯腰恭敬道:“是沈公子吗?我们掌柜早就已经交代过了,几位请随我来。” 说着就要引他们往楼上走。 卫书等人看了一眼赵祁昀,见他点头才跟了上去。 房间是早就收拾好的,在二楼最里面,小二把他们带到后,便说道:“几位请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的。” 赵祁昀看了眼房间,随口应了一声,店小二便立刻退了出去。 秦烟年听到关门声,立刻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揉揉眼睛,好奇地看向四周,“我们今晚要住在这儿吗?” 她其实在进客栈后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太多外人下来,就干脆这么一直让人抱着。 赵祁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走到桌子前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回道:“最近都住这里。” “哦。”秦烟年也不在意。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就有一个肚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型偏瘦的年轻人一起走了进来。 二人几步走到赵祁昀跟前,躬身道:“主子。” 赵祁昀不冷不热地打量了一番两人,然后看向中年男人,问道:“客栈是你在负责?” 男人连忙应道:“回主子,客栈平日里是我在打理。” 他点点头,随即看向在桌子边趴着的秦烟年,问道:“想吃东西吗?” 秦烟年气若游丝,“我想喝冰镇绿豆粥。” 赵祁昀敲了敲桌面,“那就听她的。” 中年男人立刻道:“我这就下去安排。” 待人退出去,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才上前单膝下跪,恭敬道:“主子。” 这人比起刚刚的中年男人更加的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才适合做情报工作。 赵祁昀打了个哈欠,身体放松,温和道:“说说吧,徐州是怎么回事?” 第105章 看不透 瘦弱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桌旁正骨碌碌看着自己的秦烟年,顿了片刻,见主子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直接回道:“我们的人在西山发现了大量私兵,估计约有两万人。” 说到徐州这个地界,几乎所有大宁人都知道前几年在这里爆发了一场流寇之乱。 最近几年大宁自然灾害严重再加上贪官横行,很多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生存不得不背井离乡,其中有不少人最后都成了流寇。 平乐二十五年,在徐州地界集结了大量流寇,对朝廷造成巨大威胁,佑章帝派了年仅十六岁的广义侯府小侯爷宋肃带兵前来剿杀,结果铩羽而归。 一个月后,又再次派人带兵平乱,才将他们瓦解。 卫书也差点命丧于此,之后便一直四处流窜逃亡,直到身受重伤被赵祁昀所救。 上次他们从晚州城回京城时,曾路过徐州,卫书在街上偶然看到一人,觉得有些眼熟,便跟了上去。 那人采购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吃的,最后全都被运进了徐州城外的西山。 之后他将此事随口告诉赵祁昀,赵祁昀却对此起了疑心。 徐州西山上有山匪在朝中并不是秘密。这些人是在流寇之乱后出现的,朝中对此众说纷纭,但最多的说法是,这些山匪都是之前未被剿灭的流寇。 但据卫书所说,他们当时死伤惨重,根本不可能再有势力聚众成匪。 既然西山上有山匪,那什么人会带着物资上山?若买物资的就是山匪,那他们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 毕竟这两年朝廷每年都会拨大量的银子给徐州太守,专用于剿灭山匪,可以说朝廷和这些山匪水火不容。 因为怀疑这其中有问题,但当时时间太紧,无法细查,他才会用烈焰焚心将范意引到西山。 结果范意却失踪了。 “这些私兵全都分散在西山,因为山匪的原因,西山基本没有人会靠近,所以一直无人发现。” 赵祁昀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抵住自己的下巴,整个人格外懒散,此时听到男人的话,笑得有些古怪,“真的无人发现吗?还是有人知情不报?或者这本身就是他养的兵?” 男人目光一沉,“主子的意思是徐州太守想要造反?” 赵祁昀嗤笑一声,“他还没这么大胆子,他背后另有其人。我之前以为这徐州太守就是贪财,才会和山匪勾结,以此贪污朝廷每年的军饷。现在看来这笔钱恐怕全部用于养私兵了。” 秦烟年听得迷迷糊糊,好半天才明白,应该是朝中某股势力借着山匪在西山养了近两万的私兵。而养私兵的钱还是朝廷拨款用来剿匪的军饷。 这个幕后之人真是牛逼。 而且这掩人耳目的山匪也是私兵吧。 当然,最牛逼的还是男主,就因为卫书一句话,就怀疑官匪勾结,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 “主子,你说这么多私兵是谁养的?”卫书惊疑不定,那可是两万人,京城里的禁军防备也才五万人。 赵祁昀抬手喝掉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水,略过卫书的问题,再次问道:“有范意的消息吗?” 男人摇摇头,“不过范大人是在西山失踪的,属下猜测,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很有可能是落在了山匪手上。” “范意此人太过多疑,不相信我所说的曾在西山看到过烈焰焚心,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愚蠢,这次西山行竟然只带了一支小队。” 赵祁昀微微眯眼,“罢了,也是他自己找死。” 这时刚刚下去的胖掌柜已经带着人把吃的送了进来。 除了秦烟年要的冰镇绿豆粥还有一些精致的饭菜。 “给她摆到一边。”赵祁昀连眼都没抬,淡淡吩咐。 掌柜的立刻命人将东西摆到窗边的小桌上。 秦烟年看了一眼还跪在屋子中央的男人,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放弃近距离听机密的机会,扭头朝小桌子走去,然后老老实实开始喝粥。 “另外,信里说的人口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瘦弱的年轻男人回道:“最近徐州城内,包括附近城镇都有不少普通百姓失踪,且全是女子。” “全是女子?”赵祁昀挑眉。 “对,年龄都在十几二十岁。” 赵祁昀摸摸手上的佛珠,笑道:“这倒有意思了。” “主子,是人口买卖吗?会不会也是这徐州太守做的?” 卫书的怀疑也不算没有道理,大宁一直以来就有人口买卖的黑市存在,要养两万私兵,需要大量银子,买卖人口倒是一个好办法。 但偏偏失踪的全是女子,这就太奇怪了。 比起刚刚得到的信息,这件事反而更加引起他的注意,目光幽深地看向面前跪着的男人,吩咐道:“你先退下吧。明日再过来。” “是。”瘦弱的年轻男人恭敬起身,然后缓缓退下。 在离去前,再次看了一眼已经低下头似在沉思的少年人。 这人是他第一次见,但他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他们之前是跟着自己老大走南闯北专门倒卖各种信息的牙行,偶尔会和沈家合作。几个月前沈家突然有人找上他们老大,不知道那人跟老大说了什么,老大便直接归顺,并让他们开始收集各种情报。 这工作虽然跟之前有了差别,但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打听消息。 自此,整个大宁只要有沈家商铺的地方都有他们的人。 年轻男人刚一退出房间,胖掌柜就迎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如何?” 他抬手擦了擦汗,“看不透。” 做情报工作的人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通过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外貌特征,判断他的性格,甚至偶尔一句话,也能读出很多情绪。 但是对这位神秘的主子,他却看不透。 而屋内的赵祁昀只是又打了一个哈欠,随口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一起去好好逛逛这徐州城。” “是。” 四个暗卫以及卫书齐声应道,并悄声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秦烟年吃东西的声音。 第106章 她身上有忘忧醉的味道 秦烟年悄悄喝掉最后一口粥才几步走到桌子前,问道:“那我明天干什么?” 本在闭目养神的赵祁昀抬眸看向她,见她一脸兴奋,遂笑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秦烟年眨眨眼,满是期待,“可以吗?” 赵祁昀没有回她,起身往一旁的浴室走去。她步步紧跟,一直在身后追问,“可以吗?可以吗?” 结果男人突然停下步子,她便一头撞了上去。 “唔,好疼。”捂住被撞的发酸的鼻子还来不及抱怨,就听见对方说道:“想去便去吧。不过,记住要听我的话,然后别惹事。” 秦烟年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叫道:“我保证乖乖的。” 之后她便哼着歌守在门边,完全没有什么男女避嫌的自觉。等人洗好出来,她又马上黏上去,“我们明天去哪儿?” 赵祁昀平静问道:“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听话,不惹事。” “那就再加一条,不要多问。” 秦烟年:“……” 随后看见人直接掀开被子躺上床,才又问道:“你不吃点东西吗?” 赵祁昀闭上眼睛,“不了。” “哦。” 点点头,秦烟年就打算走开,可是刚走两步又反应过来,转身跪扑到床上,抓住对方的手臂,“不对,这房间只有一张床,那我今晚睡哪儿?” 赵祁昀皱眉,忍住将她踹下去的冲动,一字一句道:“去找掌柜帮你重新安排一间。” 秦烟年气鼓鼓地冲着人翻了个白眼。 可是当她真去找了掌柜,却被告知已经没有房间了。 掌柜的虽没亲眼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这姑娘进门,但店小二可是绘声绘色描述了全过程,再加上刚刚在房里,主子对她的态度实在不一般。 所以秦烟年来找他的时候,他就以为是这姑娘闹了情绪,但是女人嘛,生气了在床上哄哄就好了,所以便自作主张说房间已满。 秦烟年傻了。 守在门口的暗卫眼观鼻鼻观心,看她出去又回来。 赵祁昀躺在床上,虽然很累,但是并未睡着。所以秦烟年一推门,他便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掌柜说没房了。” 看着对方双手一摊,站在床前无辜地看着自己,只能无奈道:“想睡外面还是里面?” “里面!”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这人在回答他的时候已经翻身上床。 最后无奈道:“去洗澡。” 秦烟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沐浴,然后又火急火燎下床去了隔壁浴室。 赵祁昀见状,微微蹙眉,发现这人性子越来越跳脱。 ………… 当晚,秦烟年本想和人来一次促膝长谈,促进促进夫妻关系,哪知实在太累,很快就进入梦乡。 倒是赵祁昀睁眼到半夜,一直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翌日一早,秦烟年醒过来时自己的一条手臂正搭在身边人的腰上,想到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连忙小心收回,生怕被人发现然后取消上床睡觉的资格。 赵祁昀闭着眼睛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结果不到片刻又听见身旁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沉默片刻,从床上起身,缓步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一低头就能看见客栈的院子。 院子里已经有小二在用干草帮客人喂马,时不时传出一点动静。 此时床上的秦烟年也被惊醒,发出慵懒的呻吟,最后赤着脚迷迷糊糊朝窗边走来。 她探头看向窗外,声音软糯,“我们要出门了吗?” 说罢又打了一个哈欠。 赵祁昀没有看她,眼神落在远处一棵树上,应了一声,“吃过早饭就出去。” “那我先去洗漱。”秦烟年揉揉眼睛,转身想往浴室走,结果迷迷糊糊转错方向,一转身就磕到男人手臂处。 “唔……”她也没有移开,将错就错抱住对方的手臂,双眼迷蒙,竟然有再睡过去的意思。 赵祁昀吸了口气,低头看向她,半晌才缓缓道:“你若想睡可以留在客栈。” 眼睛瞬间睁大,秦烟年立刻将人放开,吼道:“我马上去,你等我。” 说罢就匆忙跑进浴室,赵祁昀缓缓靠向窗沿,抬眼看向紧闭的浴室门,目光深邃。 ………… 昨天晚上那个年轻男人再次出现,秦烟年才得知他叫张强。 一个连名字都很普通的人。 张强带着他们一行人在徐州街上闲逛,因为主子没有吩咐要去什么地方,他便自作主张带着往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走。 赵祁昀突然问一旁兴致勃勃的秦烟年,“有什么感觉?” “杂乱,破败,还有麻木。” 赵祁昀随意四处打量着,问道:“怎么说?” 秦烟年伸手指向街边的商铺和住宅,皱眉道:“这里虽然热闹,但是商铺杂乱没有规划,而且也太破了,像是被打劫过无数次。做生意明明最忌讳这些。” “还有这街上的人。明明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死气沉沉,即使在笑也似乎并不快乐。” 赵祁昀轻笑一声,停顿片刻才说道:“你果然很敏锐。” 秦烟年有些得意,“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我大哥曾经说过,只要我不耍小聪明,这世上没有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祁昀打断,那人拉住她继续往前走的手,朝张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回道:“是软香阁,这徐州城里最大的妓院。” 听到他这么说,秦烟年立刻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软香阁倒是修得非常气派,是这街上难得的高楼,一共有四层。 可能因为是白日,所以非常的安静,连大门都没打开。 正当秦烟年有些遗憾时,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露骨的姑娘从里面出来。她随意看了门口停留的几人一眼,便朝街口走去。 秦烟年轻轻嗅了嗅,呢喃道:“她身上好香啊,难怪这里叫软香阁。” 可是过了半晌又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此时赵祁昀随手塞了一颗药丸进她嘴里,回道:“因为她身上有忘忧醉的味道。” 第107章 我好男风 药刚入嘴,秦烟年便发现赵祁昀喂了自己一颗清风玉露丸。 这药当初为了戒断忘忧醉,她吃过不少。 她有些好奇这人身上到底带着多少药,上次掉下悬崖,他也是随手掏出药丸就喂自己。 踮着脚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带这么多药在身上?” 赵祁昀没有看她,视线仍然停留在软香阁,若有所思,听见她问,便随口回道:“习惯。” “习惯?”秦烟年有些惊讶,她一个常年离不开药的药罐子都没这个习惯。随即又有些窃喜,暗想这人该不是为自己带的吧。 “嗯,有时候杀人用毒比较方便。” “杀人?用毒?”秦烟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你身上居然还藏毒!那你每次喂我药连看都不看,就不怕一不小心毒死我?” 赵祁昀收回视线,察觉到她的炸毛,莫名觉得有意思,便伸手掐住她的脸颊,语气悠闲,“既然怕死那就不要吃我喂的东西。” 秦烟年想要把他的手拉下来,又不敢,只能放软声音,讨好道:“那倒不用,但你每次可以仔细看过再喂我啊。” “不相信我?” “怎么会!但总归仔细一点更好吧。”脸被掐得有些不舒服,她开始抬手想要掰开对方的手。 赵祁昀似笑非笑,松开手,最后回了一句,“麻烦。” 秦烟年揉揉自己的脸,知道这个话题可以打住了,便嘟着嘴大步朝前走。 随行的暗卫和卫书都早已习惯二人的相处,但是张强却有些讶异。 自己这位主子气场强大,连他走南闯北跟无数人打过交道,在他面前也会觉得胆寒,但这位姑娘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完全不知道害怕。 不对,她应该也有害怕的时候,但她似乎却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赵祁昀看了一眼秦烟年的背影,慢慢抬步跟了上去。 之后一行人又在街上闲逛到晌午。 秦烟年累得气喘吁吁,说什么也不愿再动。最后赵祁昀找了一家酒楼吃饭,顺便休息。 席间,这人随手敲了敲桌子,看向张强,温声道:“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软香阁。” 张强微怔,很快恭敬应道:“是。” 秦烟年本来全程都在安静吃东西,听到这话,抬头看向他,啧啧两声。 她当然知道这人不可能是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但还是故意拉开两人距离,歪着头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嗜好。” 赵祁昀有些惊讶,他以为秦烟年会第一时间提出要跟着一起去,结果这人除了调侃自己,完全没有要跟去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刚刚那女子身上的忘忧醉吓到她了? 最后干脆直接问道:“你不想去?” 秦烟年伸手夹了一块卤肉放进嘴里,然后才回道:“我不去。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她虽然也好奇,但好奇的仅仅是古代的青楼妓院长什么样,而不是好奇古代的男人怎么寻欢作乐。 “不过,”想到什么,秦烟年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向张强,小声问道:“徐州有南风馆吗?如果有南风馆,我倒可以去逛逛。” 她虽然已经把声音刻意压低,但十一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又坐在旁边一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闻言惊得差点连筷子都掉到地上。 就连卫书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觉得这人越发大胆,竟然敢当着主子的面明目张胆的找其他男人。 而被她问到的张强更是满头冷汗,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却听赵祁昀轻笑一声,几乎是和颜悦色道:“张强,告诉她。” 张强一激灵,立刻回道:“徐州没有专门的南风馆,但是软香阁里也有不少小倌。” 哪朝哪代都有好男风之人,大宁王朝也不例外。秦楼楚馆提供的就是各种服务,有人需求,自然就会有人提供。 秦烟年眼睛一亮,将身体重新靠近赵祁昀,谄媚道:“晚上带我去吧。放心,我就去看看热闹,绝不拈花惹草。” 赵祁昀沉默不语,视线落在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你就让我去嘛。”秦烟年故意放低声音撒娇。 赵祁昀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她,眸色逐渐暗沉,半晌才说道:“先吃饭,回去再说。” 虽然没有答应,但还是让秦烟年高兴地“哦耶”一声,然后转过头乖乖吃东西,不再烦他。 张强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主子刚刚新婚不久的世子妃。 他和掌柜的之前都将她当成了主子随意养着的小玩意儿。 难怪,难怪她可以这么有恃无恐。 ………… 晚上,赵祁昀还是把秦烟年带上了。 除了对方的软磨硬泡,也是考虑到把人放在自己眼前会更安全。 因为白天走了太多路,秦烟年死活不愿意再走过去,赵祁昀便随了她的心,让卫书驾车前往。 在这些小事上,他对她有着绝对的纵容。 秦烟年有些兴奋过头,时不时掀开帘子打量外面。 晚上的徐州城显然更加热闹。 他们住的客栈虽然也在闹市口,但更接近平民区。而软香阁所在的街道却更繁华,周边全是商铺,除了秦楼楚馆,还有不少赌场和酒肆。 等到了地方,秦烟年扶着赵祁昀的手从车上跳下。 她今晚换了男装,虽然她觉得没什么用,但总比女装要好。 一从马车上下来,鼻尖就充满了胭脂水粉的香气。 秦烟年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软香阁门前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勾肩搭背,纸醉金迷的模样和早上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门口的龟公十分机灵,一见到人就立刻迎了上来,“几位公子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软香阁?我们今晚正好有节目,您几位那真是赶巧了。” 怕引人注意,这次跟着过来的只有卫书和张强。听到龟公的话,张强立刻上前抛出赏钱,笑道:“那我们今日倒是运气好。既如此,就麻烦先给我们开间上房,再找几个姑娘过来。” 龟公收好银子,立马喜笑颜开,“您几位就放心吧,保管让你们满意。” 哪知他话刚说完,其中一位清秀的有些过分的公子突然说道:“再找几个男的,我好男风。” 第108章 抓奸 龟公正想应下,一道很是冷淡的目光突然落到他身上。 虽然冷淡,但却极其恐怖,让他浑身一僵,抬头望去才发现是他们同行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位公子。 就这一眼,愣是让他不敢接口。 而秦烟年此时也觉察出气氛不对,知道自己口嗨过头,正想补救,却听赵祁昀说道:“听她的,在我们旁边给她单开一间房。” 这话一出,秦烟年是真的怕了。 她发现最近可能是赵祁昀事事依着自己,让她整个人都飘了,竟然敢不知死活,提出要找小倌。 她也不是真有那个胆子敢给对方戴绿帽子,纯属好奇。 龟公却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得咧,我这就带几位公子进去。” 秦烟年可怜兮兮跟在男主身后,试图拽住他的衣角解释,对方却连看也不看她,直接跟着龟公往里走。 卫书这时凑到她面前,幸灾乐祸道:“你惨了,主子生气了。” 秦烟年生无可恋地望着他,无精打采地应道:“嗯。” 卫书一愣,第一次见她这样,反而有些不习惯,忙移开视线,干巴巴道:“你,你也别太担心,主子对你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因此就不要你。” 秦烟年默默叹了口气,暗道:你主子的确不会不要任何人,因为一般都杀了。 这软香阁一共有四层楼,大堂是散客喝酒聊天的地方,中间还有一个台子,应该就是表演的地方。二楼以上就全是包房了,越往上价格越昂贵。 一进大堂,就看见各色美人穿着清凉,香风阵阵,在各个桌子之间来回穿梭。 秦烟年甚至瞧见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将手伸进女人的胸口,一阵揉捏,引起阵阵娇喘。 “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她有些不适,转头看向赵祁昀,却见这人一脸镇静,毫无反应,果然是性冷淡。 龟公将他们几人带上二楼,推开一间房门,说道:“几位公子里面请。” 说罢又看向秦烟年,“至于这位公子,您的房间在隔壁。我这就带您过去。” 秦烟年哭丧着脸看向赵祁昀,小声叫道:“哥,我错了。” 来之前就已经说好,她现在的身份是赵祁昀的弟弟。 赵祁昀默默看向她,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神色平静。 可他每靠近秦烟年一步,秦烟年就不自觉抖一下。 她的表情赵祁昀自然没有放过,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在心里想着,或许对她,自己还是太放纵了。 微微蹙眉,之前让卫书找回来的,关于夫妻之间相处的话本看来并不完全正确。 也许适当的敲打才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把人逼到桌子边缘,随即异常温柔道:“说吧,错在哪儿?” 秦烟年咽了口唾沫,她已经很久没在男主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试探着伸手抓住对方的手,然后缓缓放到自己脸上,小心翼翼道:“我不该提出找小倌,但是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真的要干什么的意思。” 屋子里另几人都不敢吭声,甚至连龟公都莫名觉得紧张。 见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秦烟年略带不安地又叫了一声,“哥哥。” 赵祁昀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顺势捏了捏手下的软肉,平静道:“知道错了就好。” 随即转过身来对龟公道:“今日麻烦了,我们只要一间房就行。” 龟公多有眼力见啊,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想来尝尝鲜,结果被哥哥教育了,因而立刻回道:“不麻烦,不麻烦。那我这就下去帮各位公子找几个姑娘进来。” 赵祁昀此时却说道:“不知道有没有新来的,我们想找几个干净点的姑娘。” 龟公一愣,赔笑道:“这新来的倒是有几个,但都尚未调教好,怕是不能伺候好各位公子。” “无妨,我们就喜欢这种。”说罢,他就将一锭银子抛给龟公,像个老手一般财大气粗道:“只要让我们满意了,银子不会少。” “这……”龟公有些为难,但又实在舍不得到手的银子,遂咬咬牙道:“本来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有一个叫彩蝶的,已经来了一段日子,还没接过客,我今晚就让她过来。” “几位公子看是否可行?” 赵祁昀笑道:“那就这个彩蝶了。其他人暂时也别叫来,你不是说今晚有节目吗,我们到时候在看看。” 龟公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好,节目开始后,我亲自来叫几位公子。” 赵祁昀笑笑没有说话。 待龟公离开,秦烟年才小心地挨着他坐下,也不敢说话,简直要多乖巧就多乖巧。 “主子是怀疑那些失踪的女子都在这里?”张强问道。 赵祁昀没有回答,只是冲卫书吩咐道:“把檀香灭了。” 他话音一落,卫书便直接端过一旁的茶水浇到角落的香炉里。 秦烟年疑惑道:“怎么了?” 赵祁昀看她一眼,这人还没发现自己脸颊红得不正常,只是平静道:“是催情香。” 这种地方一般都会点些催情香用于助兴,他们几个习武之人自然没有问题。 但是秦烟年不行,她的身子受不住。 “啊?”听到回答,秦烟年惊呼一声,捂住脸颊,“难怪我觉得有些热。” 正在这时,龟公已经带着那个叫彩蝶的女子敲门进来。 “几位公子,这就是我说的彩蝶。” 张强点点头,“行了,你出去吧,我们有事会叫你。” 龟公今晚从他们手上得了不少好处,此时也没多说其他,将人留下后就离开了。 彩蝶有些紧张地站在屋子中央,刚想问客人是想先听曲儿还是先喝酒,就被一把匕首抵住喉咙。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人捂住嘴,“别叫,不然杀了你!” 卫书声音冰冷,刀尖锋利,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划破彩蝶柔嫩的皮肤。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彩蝶急忙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卫书这才将手松开,人立刻软倒在地。 正当她惶恐不安时,一道阴影覆住自己,随后有个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的男人蹲到自己身前,柔声道:“姑娘别怕,我们今晚只想帮妹妹抓奸,希望你待会儿能帮个小忙。” 第109章 我只能带两个人过去 软香阁四楼,龟公推开最里面一间房门。 屋子里有一股浓郁的异香且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隔着轻纱帷幔,能隐隐看见那张四方大卧榻上有人。 他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谄媚道:“公子,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带去二楼的房间了。” “是吗?”伴随着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一个赤裸的少年被人从床上踢落下来,一路滚到屋子中央,发出痛苦的呻吟。 龟公一抖,偷偷看去,认出是他们这里刚来不久的一个小倌,听说才十五岁。 他今天傍晚刚见过人,不过几个时辰竟变成这般模样。少年全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大腿微张,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长期固定,大腿内侧也同样伤痕累累,红红白白的液体缓缓流出。 震惊以后,就赶紧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突然一只手从帷幔中伸出,屋子角落立刻有小厮上前替他掀开帷幔,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从床上起身。 这人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浑身散发着颓丧淫靡的气息。 他缓缓来到龟公身前,伸手打了个哈欠,问道:“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龟公立刻回道:“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那人今晚一定会乖乖睡到公子床上。” “那就行。”男人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年,皱眉道:“找人把他抬下去,别死在我这屋里,晦气。” “是,是。小的这就叫人进来处理。”龟公一连声应下。 待龟公出去,刚刚替男人掀开帷幔的小厮立刻问道:“公子,那些人是不是和密室中关着的那个男人是一伙的?而且他们一来就指名只要新来的姑娘,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柳长风冷笑一声,“是不是一伙的,待会儿就知道了。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想查什么,那也要有命查才行。对了,派去京里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但是算算时间,这两日也该回来了。”小厮停顿片刻又问道:“公子,若真的是京里有人发现了西山的秘密,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位,那位若是……我们恐怕也要多做打算。” 柳长风目光一凛,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软香阁表面上是他柳长风的生意,实则都是在替那位殿下挣钱,若是西山的事真的暴露出来,那位殿下必然自身难保,到时候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沉吟片刻,柳长风开口问道:“太守大人最近是不是还每晚睡在烟雨房里?” 小厮一愣,随即回道:“是。” “告诉她,最近可以加大忘忧醉的用量了。到时候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位太守大人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小的明白了。” ………… “抓奸?” 彩蝶怯生生看向眼前的男人,疑惑道:“你们要在青楼抓奸?”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赵祁昀微微一笑,伸手将人扶起,他本就长得漂亮,现在笑起来更是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彩蝶在这软香楼也见过不少美人,但不管男男女女和眼前这位公子比起来,那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迷迷糊糊顺着他的动作,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又听这人说道:“就是抓奸,姑娘没有听错。” 见她还是有些疑惑,赵祁昀便伸手将一旁看戏的秦烟年拉过来,说道:“这位就是我妹妹,她前段时间刚和人议亲,结果近日有人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你们软香阁的常客。” 彩蝶听后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秦烟年,仔细看过,才发现对方果然是女儿身。顿时结结巴巴道:“你,你……” 她想说你也太大胆了,女扮男装到青楼抓奸,虽说抓的是自己的未婚夫,但要是传出去,她以后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哪家还敢上门提亲。 秦烟年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连忙故作伤心,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虽然荒唐,但我绝不后悔。” “若他,若他真的辜负了我,那我今生便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一辈子不再嫁人。” 赵祁昀目光沉沉看向她。 彩蝶被她的发言惊得吸了口气,缓过来后,才问道:“那你们想让我帮什么?” 秦烟年看向赵祁昀,冲他眨眨眼,示意大哥该你了。 赵祁昀嘴角微勾,随后对彩蝶道:“我们打听到他看上了你们这儿的头牌。” “你们是说烟雨姑娘?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客了。”彩蝶有些为难道:“而且我刚到这里不久,对烟雨姑娘还不熟悉,平日里也甚少见到她。” “所以若是你们想问我关于烟雨姑娘和她恩客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 赵祁昀却平静道:“你只需要带我们去她住的地方就行。” 彩蝶一愣,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脖子,没想到这几人这么大动干戈,竟然只是提了这么简单的要求。 赵祁昀见状,柔声道:“抱歉,是我朋友太过冲动,伤了姑娘。” 其实他刚刚的确如张强所说,是怀疑那些失踪女子最终流落到了青楼,想借此机会探查一番。 但是这个叫彩蝶的女人一进来,他就发现这人恐怕不是那些失踪的女子。根据张强的调查,失踪的女子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女儿,但这个彩蝶双手细腻,不像农家女。 那他就没必要问了。 倒是一时兴起,想查查其他的。 他之前就发现,刚刚领他们进来的龟公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这里的头牌。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新客上门,且出手大方,龟公一定会极力推荐店里的头牌,但他却只字未提。 而现在这位彩蝶也说头牌烟雨姑娘很久没接客了,那就更说明这其中有古怪。 头牌都是摇钱树,哪家青楼会放着钱不赚,让自己的头牌休息。 除非她已经有恩客且身份贵重不能被外人知道。 这时彩蝶却突然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有四个人,太惹眼了,我最多只能带两个人过去。” 第110章 她遇到变态了 听见这话,赵祁昀微微蹙眉。 接着彩蝶又继续说道:“因为烟雨姑娘的房间不在楼里,而在后面的院子里,待会儿我们要从大堂穿过,那里人多,容易引人注意。” 说完她便紧张地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这四人中,真正能做主的应该就是此人。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说道:“好,我一个人跟你去。” 结果他话音一落,就马上有人出声反对。 “主……”卫书硬生生咽回那句主子,勉强笑道:“沈兄这就不够意思了,这抓奸夫怎么能你一个人去呢。” 张强此时也附和道:“就是,再怎么也要两个人去吧。这位彩蝶姑娘也说了,她可以带两个人。” 主子虽然武艺高强,但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小心为好。 秦烟年倒是不想去凑这热闹,她知道男主肯定有要事要办,既然他不想带自己,那自己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见自己主子一直没有说话,卫书急了,他知道主子是想他和张强都留下来保护秦烟年,但是……还想再劝,却见主子已经变了脸色,只能无奈应下。 之后便听赵祁昀问道:“今晚的节目什么时候开始?” 他记得那个龟公说过,到时候会过来叫他们。 “还有大半个时辰。”彩蝶柔声回道。 心里算了算时间,觉得没有问题,便转头捏了捏秦烟年的脸,小声叮嘱她不要乱跑。 彩蝶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但又想着可能是兄妹二人感情好,便不再多想。之后就打开房门,领着人往楼下走去。 等赵祁昀和那个叫彩蝶的女人离开房间后,秦烟年才对卫书和张强道:“你们也别太紧张了,赵祁昀不会出事的。他这么厉害,又有八百个心眼子,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人可是男频大爽文的男主,整本书他吃亏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吃完亏,作者也都会让他加倍找回来。 可这些话她又没办法告诉眼前二人,所以她的劝说听起来就有些凉薄,气得卫书咬牙怒道:“亏主子对你这么好,事事依着你,你却一点也不担心。” “等主子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主子,让他把你休了!” 秦烟年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往窗边走去。 现在正值夏天,房间里有些闷热,她便将窗户推开,没想到外面正是这软香阁的后院。 院子里有一大片水榭,还有假山石,院子最深处,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处阁楼,其中应该就有那位烟雨姑娘的住处。 正想着就看见赵祁昀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看方向正是朝着阁楼去的。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也有两个男人在看着窗外的背影。 “许管事,就这么让他过去,不会出事吧?”龟公小声问道。 被叫做管事的男人却满不在乎,“放心吧,公子在烟雨姑娘门外留了不少人,就等着抓他。” 说罢便将半开的窗户合拢,然后冲着龟公道:“动手吧,公子还等着呢。” “是。” 接着龟公便来到一个靠墙的博古架前,这堵墙的背后正好是隔壁秦烟年他们的房间。 只见这人轻轻移动架子上的一个花瓶,墙上立刻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口,可以清楚看到隔壁的情形。 他转头冲许管事点点头,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的管子朝对面吹了口气。 这是他们软香阁惯用的一种软筋散,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失去力气任人摆布,平日里都是用在那些不听话的新人身上。 而这时,卫书已经察觉到不对,大叫一声,“捂住口鼻,别吸气。” 秦烟年一惊,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死死憋住,不让自己呼吸。 可是下一秒,她就听见一阵异响,然后脚下一空,自己就落入一片黑暗中。 晕过去之前,也只来得及骂一句狗老天。 而卫书和张强也第一时间扑了过来,但是除了完整的地板,二人找不到任何机关,两人对望一眼,都知道糟了! ………… 秦烟年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人蒙住眼睛绑在了床上。 不是那种电视上看到的绑匪的常规绑法,而是被人四肢分开,像一个大字一般绑在一张床上。 之所以确定是床,是因为身下的触感太明显。 “有没有人……唔……”一开口,她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么奇怪,就好像甜得发腻的糖水。 而此时,她也发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突如其来的欲望让她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 很快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秦烟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泄露一点声音,因为她知道,一旦放松,就是天塌地陷般的放纵。 到底什么人抓了她?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赵祁昀? 思绪越来越乱,理智在欲望面前不堪一击。她死命揪住身下的被子,越想越怕,最后干脆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借着这点疼痛拉回一点神志。 她娇喘吁吁,香汗淋漓,觉得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死命挣扎却难逃一死。 “哟,这是开始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道有些阴柔的男声。 她循着声音,侧过头,断断续续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想……你想对我,对我做什么?” 脚步声逐渐响起,那人很快来到床边,俯身低头靠近她,啧啧两声,“果然是个俊秀的小郎君,放心,哥哥今晚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说罢就扯掉秦烟年眼睛上的布条,捏起她的下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真是个妙人,没想到你还好男风,那我们可真是天作之合。” “你看,看到了吗?那些东西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它们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宝贝。” 秦烟年迷迷糊糊,总觉得有地方不对,但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已经被男人强行把头掰向一边。 那都是些什么鬼!!! 各种鞭子,刑具,以及男人的…… 卧槽,她遇到变态了。 第111章 心慌 “公子,这就是烟雨姑娘住的烟雨楼了。” 赵祁昀看向眼前的阁楼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公子?”彩蝶有些紧张,不知为何这位公子虽然一直对自己表现温柔,但却比刚刚用匕首刺伤自己的男人更恐怖。 “嗯?”疑惑的声调拉长,赵祁昀在低头看向身前的女人时,视线随意扫过阁楼上方,嘴角带出几分嘲讽的笑,只可惜彩蝶丝毫未觉察到。 “公子,你不进去吗?烟雨姑娘就在房里。”彩蝶轻声提醒道。 赵祁昀垂头,活动着手腕,淡淡应道:“自然是要进去的。只是还要劳烦姑娘前去帮我叫门,再向那位烟雨姑娘解释一番,以免她误会,不然她若是受到惊吓,恐怕会不愿告诉我实情。” “我,我……”彩蝶有些犹豫,毕竟管事吩咐过,让她将人带到就马上离开。 像是察觉到她的为难,赵祁昀温柔道:“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事后我自会找你们管事的解释清楚。而且,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事成之后,你若是想要赎身我也可以帮你。” 彩蝶沉吟片刻,点头应下,随后便抬步走到他前面。 赵祁昀不动声色,跟着人缓缓跨上阁楼前的台阶。 等到了廊下,确定阁楼上的人看不见后,他突然上前逼近两步,紧紧贴住走在前面的彩蝶。 彩蝶刚想回头问他怎么了,就觉得脖间一凉,鲜血喷洒而出,最后带着满腔的恐惧向后倒去。 赵祁昀满脸平静,伸手将人接住,随后搂住女人还带着体温的尸体,将其扶到一旁靠墙坐好。 随手将匕首上的鲜血在女人衣服上擦拭干净,然后起身朝不远处的房门走去。 他在门前站了片刻,屋里有欢爱的声音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让他微微皱眉。 抬手推门,房门竟然没关,他也不在意,抬脚进屋。 屋子里有很浓郁的檀香味儿,和刚才二楼房里一样,点了催情香,但是其中又有很明显的忘忧醉。 他一步一步靠近正在摇晃的大床,掀开帘子,一眼对上床上的女人。 女人大惊,失声叫了出来,“你是谁?” 在她身上的男人骂骂咧咧转过头,“滚出去!没看到老子正在……” 随即又想到什么,蹙眉道:“你就是今晚来的那行人中的一个?” “抱歉,打搅了。若你说的是今晚指名要点新人的客人,那应该就没错。” 赵祁昀歪头看了二人一眼,笑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二位可以继续。” 男人此时也冷静下来,将女人推向一边。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插手软香阁的事。” 因为前几日西山抓到一个可疑的男人,公子将他关在软香阁的密室中,随后便派人回京禀报。结果京城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今晚这几人就突然上门。 还点名要找新人,实在可疑。 后来公子让人刻意装作新人进去,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些人的目的竟然是烟雨。 所以公子又将计就计,把人引过来,并早先一步送走太守大人。 只是烟雨这女人实在勾人,他一时没忍住,不过,好在没有误事。 赵祁昀轻轻摩挲着手腕间的佛珠,微微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过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让我来猜猜,你们这软香阁和西山有关?” “你们是为他们提供银子还是女人?” “或者两样都提供?” “哦,对了,这位烟雨姑娘最近的恩客是徐州太守吧。”赵祁昀扫了一眼角落的香炉,慢悠悠道:“顺便提醒你们,忘忧醉的确可以使人上瘾,你们想用它控制人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有没有人告诉你们,忘忧醉一旦过量,人必死无疑。” 他每说一句,男人就越恐惧,最后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祁昀低头想了片刻,随后给了一个很让人惊讶的答案。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太无聊,所以想知道,其他人在自己精心构建的东西坍塌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很有意思。” 卫书经常问他,如果事情失败了怎么办?放权太多,太过信任手下,被人背叛了怎么办?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讨论和担心。不管是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势力,或者培养的手下,如果有一天这些东西都没有了,那就重新再来。他不会有伤心或者失望的情绪。 如果因此死了,那也无所谓。 所以入京以来他做得每件事其实都很随性,成功了无所谓,失败了也无所谓。 像这次西山之行,他也不是特意针对幕后之人,他不关心这是谁的势力,或者谁要造反。只是因为这个人恰好倒霉,被他选为最近需要完成的目标。 但他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被眼前的男人接受,男人脸色铁青,“你这个疯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都别想走出这间房!” “来人!”男人大喝一声,埋伏在阁楼顶上的人全部跳了下来,带着兵器冲进屋里。 男人冷哼一声,“公子有令,把他抓住!” “是。” 赵祁昀笑了笑,缓缓起身,说道:“我不想把血溅到身上,但是今日看来是不能避免了。” “老子杀……” 男人的话再没机会说完。 没有人看见赵祁昀是怎么出手的,但是匕首已经插进男人脖子,将匕首拔出时果然鲜血飞溅,赵祁昀微微蹙眉,侧身避让,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不少。 砰,尸体直挺挺倒到地上。 “啊啊啊啊!” 床上的女人受到刺激,发出刺耳的尖叫。 赵祁昀面不改色,转身看向已经愣住的那群男人。 这些人只是软香阁养的打手,平日里对付的也多是来这里喝酒闹事的公子哥。就算有拿不下的,也有官府撑腰,从没想过会遇到真正的高手。 这人竟然这么容易就杀了他们的老大。 就在他们发愣之际,赵祁昀啧了一声,莫名地有些心慌。 第112章 出事 手一挥,白色的药粉漫天飞舞。 一个一个杀太慢,就像他曾告诉过秦烟年的一样,有时候杀人用毒更方便。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面色痛苦的倒下,刚刚有所平静的女人又开始尖叫。 赵祁昀眸色深沉,转头看向她,刻意放低声音,“嘘,安静,你太吵了。” 女人似乎被他过于温柔的声音震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被子从肩上滑下,露出白皙的肌肤。 赵祁昀缓缓朝她走去,坐在床沿,越发轻柔道:“记住,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懂吗?” 女人点点头,讨好地朝他移过来。 双眼因为哭泣,看起来有些发红,但也更加的楚楚可怜。 “公子,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你能不能救我出去。烟雨,烟雨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赵祁昀一怔,随即笑道:“要想当我的女人必须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不能见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我会用铁链子将你锁在床头,你愿意吗?” 女人脸色一僵,有些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还是小心靠了过去,手掌抚上男人的胸膛,嘴角带笑,魅惑道:“我当然愿意。” 而此时,屋外突然有人闯进来。 来人正是卫书和张强二人。 他们在秦烟年失踪后,就打算立刻前来寻找赵祁昀。结果没想到屋子里却突然冲进来一群打手,二人中了软筋散,武功暂时不能使用,花了些时间才冲出来。 也不敢耽搁,直接过来找人。 进入房间,看到满地的尸体,两人都有些心惊,而后又发现自己主子斜坐在床沿,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正靠在主子肩头。 卫书一愣,随即说道:“主子,出事了。”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赵祁昀便已经沉声问道:“她呢?” 卫书和张强同时单膝下跪,低头沉声道:“夫人不见了。” “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赵祁昀霍然起身,却突然站立不稳,手掌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点鲜血。 “主子!” 卫书和张强一起叫出声,想要过去,却被赵祁昀摆手制止。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人,目露寒光,问道:“什么时候?” 女人一改刚才柔顺的模样,手指轻轻缠绕胸前的头发,回道:“就在刚刚,你听到你那位夫人不见的时候。” “若不是你的手下带来这个消息让你分神,我今日恐怕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赵祁昀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喃喃道:“原来要藏住的不是她,是我。” “所以还是应该杀了她吗?” 女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冷声说道:“这毒无解,我如果是你就尽快找个地方,安静等死。” 这时卫书他们也听明白了,原来这女人给主子下了毒。 一人过去扶住已经站立不住的赵祁昀,一人飞奔向前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把解药交出来。” 女人因为呼吸不畅,整张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道:“都,都说了无解。” “杀了她。”赵祁昀重重咳嗽一声,冷声道。 卫书手上用力,咔嚓一声,拧断女人的脖子。 随后快步来到赵祁昀身边,和张强一左一右将人扶住,口中焦急道:“主子,你的毒……” “无妨,先找人。”说着就要抬步往外走,结果刚走两步就呕出一口黑血,膝盖一软向下倒去。 “主子!” 伴随着两声叫喊,赵祁昀晕了过去。 ………… 男人一直在秦烟年耳边一脸激动地介绍着墙上的东西,呼吸喷洒在她颈侧,竟然引起阵阵悸动和红潮。 她拼命控制自己,才能勉强压下想要贴过去的冲动。 “小郎君,你现在这副模样可真是让人爱不释手。乖,叫出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说罢就猛地拽住秦烟年的头发向上一拉,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对,对,就是这种声音。”男人越发癫狂,手上也越来越用力。 秦烟年痛得不能呼吸,但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人一直叫她小郎君,之前也说她好男风,难道是将她当成了男人? 本能的想要开口告诉对方她是女人,却突然停下,怕太过直接反而激怒对方。 对,不能鲁莽,要想想办法。秦烟年一边低低喘息,一边咬着嘴唇把涣散的思绪拉回来。 哪知男人却突然松开她的头发,喘着粗气替她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让她背过身趴在床上。 正疑惑着,就见男人已经取下一旁的鞭子,毫不犹豫挥了下来。 啪! 鞭子划破空气落到她的背上。 “啊啊啊……”秦烟年痛得在床上翻滚。 好痛……好痛…… 赵祁昀,赵祁昀,我好痛…… 伴随着她的惨叫,男人笑得越来越大声。 “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要杀了你!” “你看清楚,我不是……” 砰砰砰。 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不等屋里的人说话,房门便被推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苍白。 突如其来的打断,让房内还未发泄自己兽欲的男人暴躁发狂,鞭子朝着空中一挥,狠狠叫道:“滚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 可下一秒小厮的话却让他安静下来。 “公子,烟雨姑娘出事了。” 男人眸光一闪,从床上起身,小厮立刻上前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柳长风脸色一变,转头看了一眼秦烟年,冷声吩咐,“把他给我看好。” “是。” 秦烟年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疼痛让她从难言的欲望中暂时解放出来,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赵祁昀这么久没来找她,一定是出了事,她要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挣扎着起身,缓缓扫过房间四周,屋门紧闭,外面一定有人守着。 对,还有窗户。 那股汹涌的热潮竟然又开始出现,秦烟年浑身一震,跌跌撞撞朝窗边走去。 推开窗户,一阵夜风吹来,竟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借着月色,向外望去,才发现,她现在在软香阁的四楼,窗户外就是她之前在二楼看到的那个院子。 窗户下正对那片水榭。 难怪窗户没有被封,这么高,谁他妈敢跳。 第113章 倒霉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秦烟年明白,自己只能跳。 看了一眼远处的阁楼,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才会绊住赵知也。 还有卫书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她还记得自己掉下暗格前,卫书的提醒。 秦烟年微微喘气,刚刚还让她有些发颤的夜风竟然停下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再也抵挡不住的潮热,一个踉跄,竟然险些连窗框都扶不住。 必须快点离开。 不知道那个变态男人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她已经完全不奢望对方在知道她是女人后会手下留情放自己离开了。这种人知道真相后恐怕会更疯狂。 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再次探头看向楼下的院子。 那片池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银灰色,像铺了一层碎银。 秦烟年往后退了两步,挪到墙边,将身体贴到墙上用自己的身高大概计算出屋子的层高,四层楼大概接近十米。 太高了。 这个高度跳下去,即使下面是水池,她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很低。 怎么办? 眼睛快速将屋子扫了一圈,灵光一闪,扑向那张恶心的大床,捡起男人之前用来绑她的带子。带子是绸带,比一般的布料更结实,她颤抖着将所有带子打结连在一起,然后将一头绑在窗框上,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带子的长度并不长,最多也就四五米,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本来她也没本事靠着一根绳子爬下去。 又从屋子里找了把锋利的剪刀别在腰间,一只手抱着一个青花瓷瓶,一只手扶着窗框,借着凳子颤颤巍巍攀上窗户。 明明都是四楼,但是站在屋内和站在窗户上感受到的风竟然完全不一样。手指紧紧扣着窗框,闭着眼睛默默数了三声,可是最后怎么也没办法跳下去。 直到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霍地转过头去,紧张到浑身僵硬,但是好在并没有人推门进来。可是,也许下一秒那些人就会进来了,不再犹豫,秦烟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恐惧,纵身一跃。 突然的失重感让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 但是最终她也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受绸带长度的影响,她便停下堕落的趋势。 大概距离地面还有六米。 她被挂在三楼的窗户下方,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但不管是否有人,她都不敢大声求救。 能在这软香阁对他们出手的必然是幕后老板,那么一旦被人发现,她就是自投罗网。 闭了闭眼,忽略身体的不适,打起精神,用力将手上的花瓶扔向水池,同时脚向后踢借助墙壁的力量把自己荡出去,在空中用剪刀剪断绸带。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不过好在大堂正在表演节目,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才让水面的动静没被人发现。 接近六米的高度掉下来,即使秦烟年已经事先扔了花瓶破坏水面的张力,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觉得浑身发疼,差点晕过去。 但求生的本能依旧占了上风。 拼尽全力把自己送上岸,趴跪在地上用力呛咳,口腔里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不敢在原地逗留太久,跌跌撞撞起身往身后跑去,脚步虚浮,慌不择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头发已经在水中散开,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脸颊往下,抬手狠狠抹掉,反倒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脚下一软,砰地一声跌倒在青石板砖上,冰凉的触感竟然缓解了体内的热潮,让她舒服地差点呻吟出声。 翻身躺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手指紧紧抠着缝隙里的泥土,一遍遍告诉自己,秦烟年,再坚持一下,至少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赵祁昀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救你。 只要撑到他来找你…… 只要…… 好想死。 死了吧。 死了便一了百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她想放纵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 呱,呱。 耳边突然传来青蛙的叫声,夏季池塘边最常见的小东西,从她身边跳过。 秦烟年忽然浑身一激灵,惊醒过来。 她刚刚是疯了吧,她怎么能死呢?连赵祁昀她都嫁了,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你倒是好本事,竟然能逃出来。” 头顶传来一道男声,秦烟年艰难抬头,视线一点点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正是刚刚那个男人。 她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一把掐住脖子提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人。” 秦烟年呼吸不畅,拼命挣扎,抬手用力拍打对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男人又一把将她扔向后面跟着的手下,冷声道:“把她和密室里那个男人一起运去西山,交给孟老大。” 秦烟年捂住喉咙猛咳,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问道:“公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男人死死盯着秦烟年,“和她一起的同伙还没抓到,留着她还有用。” ………… 范意坐在马车角落,每一次伤口摩擦都让他忍不住抽气。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有的不慎滴入眼睛,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马车里还有另一个人,看起来像个女人,但又穿着一身男装,只是似乎受了重伤,一直喘着粗气。 看对方一直蜷缩着身子,他忍不住出声,“我劝你找个地方靠着,不然待会儿道路颠簸,你会更难受。” 秦烟年缓缓抬头看向角落,她身上春药的劲儿似乎已经消失,但疼痛也更加明显。 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应该就是要和她一起被送去西山土匪窝的倒霉鬼吧。 她缓缓撑起身子,挪到另一个角落坐好,正打算和对方闲聊两句,分散痛感,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叫道:“范大人?” 范意猛地抬头看向她。 秦烟年借着月色终于把人看清,虽然这人脸上全是青紫交错的鞭痕,但她没有猜错,这人的确就是大理寺卿,范意。 第114章 挑拨 “你是谁?”范意声音嘶哑暗沉,无形中露出几分杀气。 这几日不管那柳长风如何严刑拷打,他都未曾透露自己的身份,眼前这个女人又是如何得知。 察觉到他的杀意,怕惊动马车外的歹徒,秦烟年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范大人不用紧张,我只是曾经见过你,并不是你现在露出了什么破绽。” “你见过我?”范意面露疑惑,然后仔细打量对面这个即使狼狈不堪也容貌清丽的女子。 可是想了许久,仍然毫无印象。 对方此时却冲他眨眨眼,说道:“上次万寿节,我在御花园见过大人一面,只是当时大人太忙,未曾注意到我。” 能在万寿节进宫赴宴的女子都是各家的贵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话让范意更加起疑,遂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本是秦侍郎家的二小姐,秦烟年。不过,前段时间……” 那句前段时间已经嫁做人妇还未说完,便被范意打断,对方咬牙切齿,“你就是梁国公府世子爷新娶的夫人?” 秦烟年被他的语气惊到,但还是点点头。 范意追问:“世子也来了徐州?” “嗯,我们一起来的。”现在也没必要瞒着,所以秦烟年老实承认了。 过了片刻,这人似乎又恢复平静,缓缓问道:“夫人怎会被这些人抓住?难道世子出了事?” 秦烟年此时却突然记起赵祁昀在客栈和张强的对话,想通范意刚刚为何会如此激动。 因为他就是被赵祁昀忽悠到西山的。 有些同情地看向对方,然后简单解释了她今晚的遭遇,随后说道:“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赵祁昀出了什么事,但他一定能逢凶化吉,然后来救我的。” 言外之意,到时候也能把大人你一起救走。 哪知范意却突然笑了起来,问道:“夫人当真觉得世子会来救你?” 秦烟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她虽然不能和人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可以用最直白的方式说明,便说道:“当然,世子对我情深似海,为了娶我,亲自向陛下求旨赐婚,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救我。” 范意却满脸古怪,“原来夫人是这么想的。那你知不知道世子向陛下求旨时,我就在现场。” “我亲耳听见世子说他不喜欢你,娶你只是为了报答沈家的教养之恩。现在你出事,也许正好随了他的意,将他从这段婚事中解救出来。” 范意说完就死死盯着秦烟年不放。 他就是故意的。 赵祁昀竟敢设计忽悠他到西山,害他差点丧命,那他挑拨一下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也不算什么。 况且,他可没有说假话。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看上去已经糟糕透顶的女人一定会崩溃,没想到对方只是微微一怔,然后便好奇地朝自己靠拢,小声道:“他真这么说啊?” 随即又自言自语,“啧啧,真是牛逼,这理由他也能想到。” 秦烟年是真的觉得男主厉害。他不喜欢自己,但又要说服佑章帝为他们赐婚,能想出这么完美一个理由,真是聪明。 自叹不如。 “你不生气?也不伤心?”范意终于忍不住,连声追问。 秦烟年马上进入角色,害羞道:“其实我刚刚骗了大人,不是夫君对我一片情深,是我对他情根深种。能够嫁给他,已经是我莫大的福分,又怎么敢奢求其他。” “而且,我了解夫君的为人,我遇到危险,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救我。” 最后这句说得太过笃定,范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其实很想说,他这辈子审过无数犯人,绝不会看走眼,赵祁昀此人心性凉薄,别人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在意。 但最后却只是勉强说道:“希望世子能对得起夫人这片信任。” 而此时的马车已经进入西山范围。 ………… 徐州沈家客栈。 卫书替赵祁昀掖好被角。 张强神色紧张,问道:“主子现在怎么样?” 卫书声音发涩,“我不懂医术,也不敢随意喂主子吃药。” 他话音刚落,掌柜的便急匆匆领着一个老者进入房间,说道:“这是徐州城最好的大夫。” 卫书连忙将人拉到床前,“你赶紧看看我家主子怎么样?” 这大夫许是赶得急,又年龄大了,满头是汗,此时也来不及擦汗便直接在床沿坐下,伸手探脉。 卫书等人只能焦急等候。 待人好不容易探完脉,大夫却摇摇头,起身道:“几位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位公子身中剧毒,恐怕命不久矣。” 说罢就准备提着药箱离开。 卫书见状立刻抽出匕首抵在人胸前,将人拦住,冷声道:“今日若是不看好我家主子,你休想活着离开。” 大夫脸色苍白,哆哆嗦嗦道:“老夫,老夫真的没有办法。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解不了这毒。” 卫书转头看向床上的赵祁昀,浑身发颤。 这时张强突然说道:“我记得主子白天曾喂夫人吃过药,不如把药给大夫看看,可否给主子服用。” 卫书一愣,也想到此事,立刻将清风玉露丸拿给大夫查看。 大夫接过药丸,小心查验后,说道:“这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药,虽说不能解公子身上的毒,但却可以替他暂时压制。” “老夫再替他开张方子,两药齐下,应该可以保他七日性命。但想要完全康复,还是必须要有解药。” 听见这话,屋内几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随即卫书又问道:“那我家主子什么时候会醒?” 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最快也要明日。” “好,那这几日就麻烦大夫住在客栈了。”卫书转身冲掌柜说道:“你先带他下去。” 大夫本想拒绝,但一看卫书几人的脸色,便不再开口,叹了口气,跟着掌柜离开房间。 张强此时问道:“那夫人那边……” 卫书咬咬牙,“等十一他们回来,若是没找到人,我就去找徐州太守,要他带人围了这软香阁!” 而他不知,此时的软香阁早就化作一片火海。 第115章 弃车保帅 软香阁四楼。 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在屋子中央来回踱步,神色不耐。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冷下脸质问道:“柳长风,你在搞什么鬼?” 柳长风抬步进屋,看他一眼,见男人眼眸猩红,猜测对方应该是之前在烟雨房中刚刚吸食过忘忧醉,人还处于兴奋状态。 只是可惜,烟雨死得不是时候,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掌控这位太守大人了。 “徐太守,烟雨姑娘死了。”柳长风低眉顺目,就跟往日一般。 “什么?”徐守进大惊,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半晌才追问道:“什么人做得?” 柳长风缓缓说出今晚发生之事,徐守进面色铁青,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不止烟雨,软香阁今晚一共损失了近二十人。”柳长风的话还没停,“我想是有人盯上软香阁了。” 徐守进本不清明的眼中竟然蹦出一丝狠劣,抬头看向柳长风,说道:“我看不止是盯上软香阁,而是盯上整个徐州了。” 他霍然起身,“柳长风,你这软香阁保不住了。” 随后就大踏步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前又停下脚步,说道:“动作干净利落些,我希望明日这徐州城里就再也没有软香阁。” “我想你该很清楚,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暴露了殿下的身份,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另外,尽快带着你的人上山,不要在城中逗留。” 说罢也没等柳长风回话,便直接开门离开。 守在门外的小厮见状连忙低头行礼。 直到徐守进的背影从四楼消失,小厮才急忙进了屋子,望着站在屋内的柳长风,小心问道:“公子,太守大人怎么说?” 柳长风却疯了般一脚踹翻身前的凳子,眼神暴戾,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小厮吓得呆立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片刻才听自家公子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咬牙道:“徐守进那狗东西要我毁了软香阁!” “公子!”小厮叫出声,“这怎么行?软香阁是公子多年的心血,再说西山那边也少不了我们……” 此时柳长风却冷静下来,“最近徐州处处透着古怪,再加上今晚之事,软香阁已经暴露。” “那公子的意思是?” 他转头看向窗外,喃喃道:“徐守进明显是想弃车保帅,舍了一个软香阁,有可能就断了对面的线索,西山那边有孟老大的土匪窝顶着,外人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心里很快有了计较,立刻沉声吩咐道:“阿荣,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撤回西山。” 阿荣恭敬应下,随即又抬头小声询问,“那这软香阁……” 柳长风缓缓扫过四周,耳边似乎能听见外面醉生梦死的声音,闭了闭眼,手掌紧握,厉声道:“烧了!” “外面的人,一个不留。” “是,小的这就下去办。” 待阿荣离开后,柳长风也迅速来到隔壁房间,打开密室,将一本小册子和一封信件揣进怀里。 ………… 望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十一等人心下一沉。 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恐怕越来越复杂。 咔嚓。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房子开始发出断裂的声音。周围救火的人来来去去,为免引人注意,四人快速离开现场。 客栈这边,卫书等人已经按照那大夫的方法把两种药喂给赵祁昀,现在就守在床边。 虽然大夫说这些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但对他们来说,只要赵祁昀能醒过来,那就什么都不成问题。 卫书探手摸了摸赵祁昀的额头,大夫说过,后半夜,主子可能会发烧。 “怎么样?”张强见状立刻问道。 “还好,没有发烧。”卫书声音低哑。 张强放下心来,喃喃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唔……” 就在此时,床上之人发出一声很微弱的呻吟。 卫书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去叫道:“主子,您醒了?” 张强也立刻围了过去,紧张道:“主子,您觉得怎么样?” 赵祁昀缓缓睁眼,微微蹙眉,胸口处仍有隐痛,证明毒并未解。 他勉强转头看向床边两人,气息微弱,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卫书二人心下一颤,往后退开,单膝下跪,低头道:“请主子恕罪。” 赵祁昀沉默,静静看着他们,直到两人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他才冷冷道:“说。” 二人对视一眼,卫书一咬牙,回道:“主子当时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我们不敢冒险,只能先将主子带回客栈。后来就派了暗卫前去软香阁寻找夫人的下落。” “但是至今还没消息传回。” 赵祁昀看向床顶的帐子,抬手揉了揉眉心,缓声说道:“扶我起来。” 两人立刻上前将他扶住,让他斜靠在床头的软枕上。 “准备纸笔,把我说的方子记下来,再派人去抓药。” 卫书满脸惊喜,“公子是知道解毒之法了吗?” 赵祁昀咳嗽两声,嘴角微勾,“无解。”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将卫书二人吓得卫魂飞魄散。 他们本以为只要主子醒了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毒竟然如此厉害。 张强皱眉,忍不住提议道:“不若主子先行回京,京城里的大夫怎么也比这徐州城的厉害,实在不行,宫里还有御医。” 卫书站直身子,没有说话,但很显然他也同意张强的提议。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赵祁昀看着自己的两个手下,最终平静道:“先抓药。” 张强可能不懂,但是卫书却明白这是拒绝了刚刚的提议。 不久,暗卫回到客栈。 几人见赵祁昀已经苏醒先是心下一松,后又因为没有找到夫人而神情紧张。 赵祁昀接过卫书递来的药碗,一口喝掉,才缓缓问道:“没找到人?” 十一舔舔干涸的唇,回道:“我们赶到时,软香阁已经失火。当时火势太大,已经没有办法进去找人。” “不过这火烧得有些古怪,我们在门口等了片刻,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逃出来,也没听到惨叫声。” 赵祁昀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众人一时辨别不出他的情绪。 第116章 他说他是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沉默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听赵祁昀突然道:“这软香阁的老板倒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做事也够果决。我想这火烧起来之前,里面的人就已经死了。” 毕竟死人才不会乱说,而一场大火也能把所有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十一本来低垂着脑袋,现在抬头疑惑道:“主子的意思是老板自己烧了软香阁?” 赵祁昀没有回答,倒是卫书急道:“主子,那夫人呢?他们会不会也把她……” 众人一凛,神色都有些紧张。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新夫人在自己主子心里占了几分位置。 咳嗽两声,赵祁昀淡淡说道:“没搞清楚我们的身份,他们暂时不会杀她。” 不过,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了。 想到此处心里有些烦躁。 随后,他又说道:“天一亮,直接去太守府,我们也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太守大人了。” “是。” 众人齐声应下,然后陆续退出去。 卫书本想留下伺候,也被赵祁昀制止。 ………… 西山。 马车突然渐渐停下。 秦烟年和范意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车门便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将二人拖拽下来,口中骂骂咧咧,“还不给老子快点!折腾一晚上了,老子连眼都没眯一下。” 秦烟年被人粗暴地扔到地上,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疼得浑身发颤,半天都没有动。 见状,有男人上前踹了她一脚,怒道:“别他妈装死。快起来。” 眼见着第二脚又要落下,范意突然出声,“你们最好小心些,若是不小心把她打死了,恐怕不好跟你们老大交代。” 想到自家公子的脾气,男人啐了一口,不过好歹没再继续。 而秦烟年此时也缓和过来,挣扎着起身,放缓语调,“各位大哥,我走,我这就走。” 男人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这次押送他们上山的一共有五人,全都身强力壮。现在,其中一人去前面交涉,另外几人在原地守着他们。 秦烟年眼睛四处瞟了眼,发现他们的马车是直接停在了寨门外,便小声问旁边的范意,“我们这是马上要进土匪窝了吗?” 范意轻轻应了声。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之前他带人进山查烈焰焚心,结果遭遇伏击,带出来的人除了他全死了。当时那些人就是把他抓回这里,之后才送下山的。 现在突然又将他送回来,应该是山下出了事。结合身边这位夫人告诉他的,恐怕是那位世子爷又做了什么。 很快,交涉的人说好,寨门打开,将他们几人放了进去。 秦烟年此时有些过于兴奋,就像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自己也清楚,若是赵祁昀再不快点,估计只能来给她收尸了。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她和范意二人被关进了寨子里的牢房中。 ………… 翌日,徐州太守府。 平中街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徐守进也一夜未眠。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翠玉扳指,脸色难看。 “大人,京里来信儿了。”此时有下人神色匆匆从外面进来。 他立刻起身,急道:“快,赶紧拿过来。” 下人连忙将收到的密信递给他。 徐守进挥挥手让人退下,确认信件没被人动过手脚,才小心撕开查看。 不过才看到一半就心下一凉,原来前几日西山抓住那人竟是大理寺卿范意。 竟然是范意。 他曾见过范意此人,只是不熟,难怪那日在软香阁的密室外看到时会觉得有些面熟。 只是当日,怕暴露自己,他只匆匆在缝隙里看了一眼。 心里思绪转了几转又接着往下看,才发现殿下竟然要亲自率兵前来剿匪。 这,这难道是要…… 徐守进颓然坐到椅子上,看来西山的私兵是保不住了。 也对,范意失踪,陛下一定会有所警觉。趁着西山私兵还未暴露出来,殿下现在以退为进,自己请命前来剿匪。 若再在剿匪途中发现私兵,将私兵一并拿下,那这功劳也足以让殿下在朝中名声大振。 毕竟其他几位皇子都还未曾立下军功。 殿下此计真是妙啊。 想通其中关节,徐守进面露喜色,抬手将密信烧毁。 正想叫人去山上通知孟老大和柳长风,让他们二人一不做不二休,将范意杀了,就听见门外又有下人来报。 “大人,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今日我谁也不见。”徐守进连连摆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瞒着西山上的那些莽夫。 孟老大是之前的流寇,手下很多人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几年在西山安营扎寨,俨然西山上的霸王。 若是要他放弃自己的兄弟,配合殿下剿匪,这人恐怕不会同意。 “可是大人,那人说他是梁国公府的世子爷。”门外的下人还未离开,再次开口。 房门被徐守进一把推开,门板撞击发出哐当一声。可他却毫不在意,死死盯住门口的下人,沉声问道:“你刚刚说谁?” 下人战战兢兢,小心回道:“他说他是京城梁国公府的世子爷。” “他现在人在哪儿?” “前院花厅。” 因为来人身份实在特殊,就算不知真假,他们也不敢慢怠,便将人放了进来。 不知为何,徐守进心猛地一跳,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连忙跟着下人往花厅走去。 “主子,您怎么样?”卫书听见赵祁昀低声咳嗽,有些担心。 赵祁昀摇摇头,“无妨。”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有人急匆匆朝着花厅而来,轻笑一声,“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徐州太守了。” 徐守进一进屋子,就暗自惊讶。在屋子右侧的椅子上歪坐着一个容姿端丽的男子,只是像是身子不好,脸色苍白,手中则握着一串佛珠。 身后站着几个脸色冷峻的黑衣男人,但这些人现在却连半分眼色都没分给自己。 本想上前询问,却被一个左脸有一道骇人刀疤的男人拦住,这人递给他一块令牌,说道:“徐太守,这是我家世子的信物。” 徐守进小心接过,仔细一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这令牌的确出自梁国公府。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上座之人缓缓道:“徐太守,我今日前来是想你立刻出兵剿匪,救出我的表弟。” 第117章 拖延时间 徐守进瞳孔微微一缩,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讶,连忙问道:“不知世子这是出了何事?” 赵祁昀捂住嘴咳嗽两声,没有说话。 卫书收回徐守进手中的令牌,冷冷道:“早就听说你们徐州的匪徒猖狂,但没想到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这次世子和表少爷约好南下游玩,途经你们徐州,没想到却在西山脚下被匪徒打劫。那些人不仅打伤世子,还将表少爷掳走,简直罪该万死。” 卫书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徐守进险些站不住,心里把孟元三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招惹上这么一尊大佛。 徐守进抬手抹了把冷汗,抬头细细看向上座之人。 这位世子爷果真如传言中所说,长着一双重瞳,不仅如此,容貌也可当得起绝色二字。 他虽身在徐州,但对京中发生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比如眼前这位世子爷不久前才刚刚成亲,怎么会在此时丢下自己的新婚夫人和表弟南下游玩? 这也太过古怪。 难道他们和这几日徐州发生的事情有关联? 徐守进眉头紧皱,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怎么?徐大人不愿意?”赵祁昀手指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声音淡漠。 徐守进一惊,连忙道:“没有,没有,剿匪本就是下官的职责,只是……” 他吞吞吐吐没往下说。 其实是因为已经得知殿下要亲自领兵剿匪,那他此时自然不能坏了殿下的计划。只是眼前这人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而且对方现在已经找到他门下,他若袖手不管,也万万不可。 这人毕竟是梁国公的儿子,又是圣上亲封的世子。如果真的得罪,那他这次就算平安度过这道难关,以后恐怕也难以在官场立足。 “徐大人似乎有什么难处?”赵祁昀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徐守进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划,连忙说道:“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世子有所不知,西山上那帮匪徒属实狡诈,再加上地形原因,要想攻打上去十分艰难。” “而且他们的老大孟元三是个厉害人物,此人武艺高强,杀人如麻,这两年杀了我们不少士兵。” “所以下官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徐守进小心抬头看向赵祁昀,低声道:“不如世子再多给下官几日时间,我也好让下面的人做好准备。” 咚。 赵祁昀随手将佛珠放到桌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不知为何徐守进莫名觉得心头一颤,冷汗再次布满全身。 明明这人年龄比自己小,且无官职在身,却让他觉得很有压力。 “徐大人似乎忘了,我刚刚说过,这些人抓了我的表弟。难道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表弟继续困在土匪窝里?”赵祁昀单手托着下巴,声音冷淡。 “这……下官绝无此意。只是这出兵一事并不是如此简单,不如我们先行派人和他们进行谈判,看看他们有什么要求?这样也可拖延时间,让我们有进一步的应对之策。” 赵祁昀突然轻笑出声,“陛下每年命户部拨了大量银子到徐州用于剿匪,结果徐大人今日却告诉我要和匪徒谈判,真是让祁昀大开眼界。” “不过,大人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出兵剿匪不是小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那么我就再给大人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一到,若是大人再不出兵……” 他话没说完,但是徐守进却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愿意给三天时间已经是万幸,所以立刻接过话道:“三日后,下官必定立刻出兵,请世子放心,到时候一定将表少爷平安救出。” 停顿片刻后,又试探道:“下官这就吩咐下人把院子收拾出来,世子也好在这几日安心养伤。” 赵祁昀伸手拿起桌面的佛珠,“这就不用劳烦大人了。” 说罢也不再看徐守进,只是伸手让卫书扶住,缓缓起身离开。 直到坐上马车,才隐隐蹙眉,闭眼靠在车壁上休息。 卫书神色担忧,随即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结果刚回到客栈,赵祁昀便陷入昏迷。 “主子怎么样?”卫书内心焦躁,连忙追问刚刚起身的大夫。 大夫叹了口气,说道:“暂时无大碍,再过片刻便可醒来。但这位公子身体里的毒本就还没解,身体虚弱,实在不宜下床走动。你们还是要多劝劝他。” 只可惜屋内众人也只敢听着,无人敢应下。主子想做什么又岂是他们能劝阻的,就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卫书,平日里也不敢多说。 大夫见状,摇摇头,无奈出了房间。 大概半个时辰后,赵祁昀苏醒过来。 伸手接过卫书递过来的药碗,面不改色喝掉整碗汤药。 “主子,今日在太守府您为什么会同意再给他三天时间?”卫书接过药碗,有些疑惑。 赵祁昀身子向后靠,倒在软枕上,语调阴冷,“因为他的确是想拖延时间,只不过这时间并不是用来做剿匪前的准备,而是在等某人到来。” “现在距离范意来西山已经半个月,他失踪佑章帝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西山的事一定瞒不住。我想幕后之人已经得到这边的消息,所以打算在事情没有暴露出来时,主动请缨,前来徐州剿匪。” “这样不仅方便毁掉种种证据,若是事成,还可以掩盖真相,进而获得佑章帝的嘉奖。也就是过两日谁来了徐州,谁就是这西山两万私兵的主人。” “可是主子,再等三日,夫人会不会有危险?” 问完话,卫书便有些忐忑,但是很久都没听到声音,他和张强对视一眼,然后才壮着胆子小心看过去,发现主子早已闭上眼睛休息。 呼吸平缓,但是应该没有睡着,只是单纯的闭目养神,或者想事情。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再出声,而是安静在一旁等着。 直到一炷香后,赵祁昀才缓缓睁眼,沉声道:“暗卫立刻上山,趁夜潜入寨子,找到人后不用带出来,暗中护着就行。” “是。” 暗卫齐声应下,行礼后迅速退了出去。 第118章 我可能要死了 皇城,昭阳殿。 贵妃娘娘李氏愁容满面,“栩儿当真决定要亲自前往徐州剿匪?” 魏朗栩焦躁地在屋子中央来回走了两步,随后停在贵妃面前,沉声道:“母妃,这次我若不去徐州,一旦被其他人发现西山私兵的存在,可就是谋逆大罪。” 贵妃也知事态严重,但她对西山这个地方实在已经有了阴影。 当年宋肃也是如此这般,请命带兵前去剿灭流寇,结果落下残疾,现在连命都没了。 所以忍不住忧心道:“可是栩儿你从未带过兵,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要是有个好歹,母妃该如何是好?” 魏朗栩却满不在乎,笑道:“母妃难道忘了,不管是西山的匪徒还是私兵可全都是我的人。这场战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可是一旦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势力即将被自己亲手摧毁,心里的怒火还是压抑不住,拳头狠狠砸向桌面,震得一只青玉茶杯晃了几晃,杯中的茶水溢出,缓缓流向他的拳头,他却像毫无所觉。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我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说罢又狠狠捶了桌面一下,心有不甘道:“若是再晚一年,不,就算再晚半年,局面也会不一样,只可惜,只可惜偏偏是在现在。” 贵妃此时也从他口中听出深意,问道:“栩儿的意思是,范意前往西山并不简单?” 魏朗栩冷笑一声,“他一个大理寺卿,好好的京城不待着,突然跑到西山,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我听说,范意离京那日,梁国公府的世子也在父皇内寝中,不知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贵妃脸色一变,“若此事当真牵扯到梁国公府,那就麻烦了。梁国公这么多年从不参与储君之争,若这件事真是他的意思,那就证明他终于还是站队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如果真的有人拉拢了梁国公府,那恐怕他们的胜算又少了不少。 ………… 御书房内,佑章帝魏广身着玄色九龙袍,端坐在紫檀木黑漆书案后,冷眼睨着下方跪着的两人。 这两人一人是大理寺少卿狄云,一人是禁军统领白一州。 “范意失踪这么多日,你们竟然现在才发现。”佑章帝手指不停敲打着桌面,声音不耐,“我记得西山上一直有匪患,可有此事?” “是。徐州太守每年都在剿匪,但似乎一直没有成效。” “所以此次范意很有可能是被这些土匪抓了?”佑章帝手指一停,问道。 白一州一顿,随即回道:“十之八九。范大人此次去西山,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很有可能是误中了山中陷阱,才会被人抓住。” “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了其他意外,不过,落入匪徒手中的可能性最大。 ” “前两年受各地灾情影响,朝中一直没有多余的精力,才会放任徐州的山匪不管,现在既然出了范大人一事,臣建议立刻派兵前往徐州剿匪。” 佑章帝沉吟片刻,迟迟拿不定主意。 这几年他早就被磨光了锐气,对用兵一事谨小慎微,处处小心。这也是这两年徐州太守明明剿匪不利,他却宁愿年年给钱也不愿派兵的原因。 战乱,任何原因的战乱,他都害怕。 可是如果连一国之君都害怕战争,畏畏缩缩,那这个国家也离灭国不远了。 而就在此时却听外面的太监来报,“贵妃娘娘和六皇子求见。” 佑章帝微微蹙眉,但最终还是说道:“传。” 随即便看见贵妃李氏和六皇子魏朗栩缓步进来。 “臣妾拜见陛下。” “儿臣叩见父皇。” 见两人行礼,佑章帝抬抬手,温声道:“都起来吧,地上凉。” 李氏柔声道:“谢陛下。” 而魏朗栩却迟迟未起身。 佑章帝略带疑惑,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 魏朗栩连忙朗声道:“儿臣听说范大人在西山失踪,所以想向父皇请命,亲自率兵前往徐州,剿灭山匪,为父皇分忧。” 白一州一听此话,低垂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兴味,看来这位六殿下是准备出手了。 毕竟迄今为止,还未曾有哪个殿下亲自领过兵。若六殿下此次真的成功率兵剿匪,那朝中几大势力必将有所改变。 现在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佑章帝目光沉沉看向自己这个儿子,沉吟片刻,道:“准了。” 话音一落,屋内几人神色各异。当然魏朗栩和贵妃娘娘自是欣喜若狂。 ………… 秦烟年缩在角落里,呼吸急促且灼热,不用测量她都知道自己肯定发烧了。 但她这身体能一直撑这么久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 这是一间面积不小的石室,进来之前就发现入口是山洞,因为不见天日,也不知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石室就像她以前看过的电视一样,被分割成一间间牢房,中间用巨大的柱子隔开,彼此之间能交流。 她和范意就被关在两间相邻的牢房里。 鼻尖还可以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应该是之前关押的人留下的。 范意坐在墙角闭目沉思,他对秦烟年说的赵祁昀会来救他们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京城里在失去他的消息后,陛下派人前来寻找。 过了片刻他才恍然觉得耳边太过安静。 之前隔壁那位新夫人可是一直在闹腾,不是被老鼠吓得尖叫,就是嫌弃环境太脏,要不就是各种碎碎念,一会儿想吃烧鹅,一会儿想睡大床,总之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消停过。 范意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两个牢房的隔断处,叫道:“夫人,夫人。” 秦烟年有些烦,耳边似乎一直有嗡嗡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叫自己。 轻声呢喃,“别叫了,范大人。” 范意听到她的声音,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样?” 秦烟年眨了眨眼,身子缓缓躺下,冰凉的地面似乎缓解了身体的灼热,扯了扯嘴角,古怪道:“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什么?” “我说,我可能要死了。” 第119章 孟元三 范意猛地一颤,连忙抓住柱子,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只可惜对方似乎已经彻底昏迷过去没办法回答他。 其实在马车上时范意就仔细观察过秦烟年,发现她虽然狼狈,浑身湿漉漉,但最明显的也就是背上那道鞭伤,其他地方并未发现异常。 再加上秦烟年一直表现得很兴奋,甚至完全没有恐惧害怕的情绪出现,才让范意以为她没什么大事。 结果没想到这人突然冒出一句,自己快死了。 范意一直知道背后有人叫自己活阎王,他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更不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死活。 但此时却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秦烟年。 那人离柱子远,他看不到具体情况,只是耳中能清晰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忍不住咬紧牙根,暗骂一句,“姓赵的,等老子出去,一定要让你好好还我这份恩情!” 实在不敢赌这女人对赵祁昀意味着什么,要是不小心惹了那疯子,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做好决定,他也不再犹豫,一边捶打着牢房门,一边大叫:“来人,有人要死了!” 很快外面便传来动静,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怒气冲冲进来,踹了几下牢门,骂道:“他娘的,叫什么叫!” 范意心头冷笑,面上却风平浪静,淡淡道:“抱歉,隔壁的那位姑娘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不醒,你们最好尽快找大夫给她看看,不然我怕她会死。” 男人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秦烟年,吐了口痰,“老子以为什么事,不就是死一个女人吗,死了就死了!这牢房里死的可不止她一个。” 说罢就要转身出去。 范意却平静道:“她的同伙还没抓到,不然柳长风也不会特意留她一条性命,你可想好了,若是之后没能抓到那伙人,你猜柳长风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他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软香阁的密室,自然对柳长风有了几分了解,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却愿意留下秦烟年的性命,一定是因为对他还有用。 听见这话,男人放缓脚步,眼睛转了几转。老大和这姓柳的一直不对付,尤其看不惯对方在床上那些恶心事,他们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怕这姓柳的。 但是昨夜这姓柳的把软香阁都烧了,半夜突然带着人上山,一来就和老大关在房间里密谈,最后老大还特意吩咐这两天要加强防御,应该是山下出了什么大事。 牢里这人说得对,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别出岔子。 “真他娘的麻烦!等着,老子去找人来。” 范意见状,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一炷香后,这男人带来两个女人帮秦烟年处理伤口,还灌她喝下一碗黑漆漆的药。 “怎么样?”男人开口问道。 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女人回道:“她这是热毒,已经喂她喝过药了,可活不活得了就看她的命硬不硬了。” “晦气。”男人啐了一口,“行了,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去找老大说一下情况,看那姓柳的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别到时候人真死了,赖上我们。” 说罢踹了一脚铁栏杆,才将牢门重新锁上。 等人全部离开,范意慢慢靠近柱子。 刚刚那两个女人在换完药后,帮秦烟年移动了身体,此时人正好斜靠在两间牢房的分隔处。 借着牢房里昏暗的光线,能看见人已经烧得满脸通红,嘴唇干裂。 范意面无表情低下头,轻声道:“你若真死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嫁给了赵祁昀。” “咳咳……”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低咳,范意惊讶地抬头望去,就见刚刚还闭着眼的人竟然缓缓睁眼,冲自己微微笑道:“范大人,谢谢你。” 范意身子往后,靠坐在墙角,轻笑一声,“你也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怕你死了,得罪赵祁昀,惹上麻烦。” “君子论迹不论心。”秦烟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找人救我。” 也不知刚刚那碗药能不能起效,她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高热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但她不想晕过去。 那样太恐怖了。 她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 所以强撑着身体继续跟身边这位范大人聊天,即使她能明显察觉到他的不耐烦。 “范大人,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秦烟年记得他们进寨子的时候,这人看起来似乎熟门熟路,连牢房入口处有道坎都知道。 范意打了个哈欠,“我是在西山被抓的,之前在这里关过两日,后来才被送下山。” 秦烟年震惊,“那你不就被那个变态男人关了差不多一个月?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她口中的变态男正是柳长风。 范意余光看向她,冷笑道:“谁告诉你我被关了这么久?” “不对吗?我记得……” 秦烟年连忙打住,突然记起赵祁昀没有跟她提过范意离京的时间,这是她自己推测的。 好在范意也没在意。 佑章帝的确早就派他来西山调查烈焰焚心,但因为怀疑赵祁昀,再加上下毒一事怎么看都和朝中几位殿下有关,不想牵扯进立储一事,所以他在离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到徐州,反而先去了其他地方。 因而他真正来西山不过十天。 正想着就听见身边人在小声呢喃:“也不知这土匪老大是谁?要是和卫书认识就好了。” 后面一句声音太轻,范意没有听清,不过他还是随口回道:“他们的老大姓孟,叫孟元三。” 这是他上次无意中探听到的。 秦烟年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穿过柱子一把抓住范意的手臂,战战兢兢问道:“你说这西山土匪窝的老大叫什么?” 范意皱着眉将她的手指掰开,而后似笑非笑,说道:“他叫孟元三。怎么,夫人认识此人?” “不,不认识。”秦烟年摇摇头,“听错了。” 我的娘啊,竟然是孟元三。 第120章 重逢 秦烟年安静下来,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回忆书中的内容。 因为《佞臣》是男频权谋文,赵祁昀最后虽然没有称帝,但他跟真正的天下共主已经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作者给他配了不少得力干将,孟元三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和卫书一样是男主的毒唯。 不,应该说比卫书更恐怖。 这人在书中就像是赵祁昀的狂热信徒,百分之百的忠诚和绝对的臣服。 而且她记得书中有一次男主身边出现了叛徒,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孟元三,赵祁昀这种冷心冷情的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而是给了他机会解释。 简直太不可思议。 只是没想到男主是在西山遇到孟元三的。而且这人现在的身份还是土匪头子。 “谁?”范意突然出声。 秦烟年刷得睁开眼睛,紧张道:“怎么了?” “有人进来了。”范意声音很冷。 他能从对方的气息判断出这人绝不是普通的匪徒,而是真正的高手。 视线一直盯着外面,坐直身子,手握成拳,现在若是有人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很快转角处便出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他还来不及质问,身边的人已经惊喜道:“十一,你怎么来了?” 秦烟年双眼一亮,随即往十一身后看去,在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后,连忙问道:“他没来吗?” 十一用钥匙打开牢门,几步来到秦烟年身前,单膝下跪行礼,沉声道:“夫人。” 秦烟年虽然已经确信那人肯定没来,但还是扯出一抹笑,又小声问了句,“祁昀呢?” 十一没什么表情,一板一眼道:“主子中了毒,不宜走动。” “什么?”秦烟年叫了出来,“怎么会?” 而后又想到应该是在软香阁出的事,只是不知道谁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对男主下毒,而且还成功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对了,旁边这位就是大理寺失踪的范大人。范大人,这位是我夫君的护卫,你不用担心。”秦烟年一边缓缓起身,一边给两人做介绍。 但十一却没有动。 秦烟年疑惑道:“怎么了?赶紧走啊,万一被人发现就惨了。” 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最讨厌主角在关键时候磨磨蹭蹭。 十一却平静道:“主子有令,要夫人好好待在山上。我和十二他们会在暗中保护夫人,请夫人放心。” 秦烟年傻了。 她真的跟不上疯子的思维,赵祁昀他有病吧。十一他们都已经找到自己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救出去?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十一低着头没有说话。 得,这就是没说了。 秦烟年没了脾气,又重新顺着墙角神情恹恹地坐了下去。 而此时十一却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她,“夫人,这是主子给您带的药。” 秦烟年一顿,缓缓伸手接过,吸了吸鼻子,“算他还有一点良心。那他有没有说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应该不会超过三日,三日后朝廷会派兵攻打西山。” 话音一落,秦烟年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范意心头一跳。 难道陛下是为了他,不,应该不是。那就是这西山还有更大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 西山除了山匪,还有什么? ………… 徐州城沈家客栈。 这两日天气越发炎热,赵祁昀站在窗前推开窗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主子,来消息了。”张强推门进来,沉声道:“来的人是六皇子。” 赵祁昀转过身来,挑眉道:“竟然是他。难怪当初他们会打沈家财产的主意,原来是为了西山的私兵。” “不过此人倒是有几分聪明,办事果断,虽然一时损失了这么大一股势力,但起码保住了命。更何况,这还是一场赌局,他若赢了,那些损失也就不算什么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卫书凝眉问道。 赵祁昀关上窗户,缓缓往桌子边走去,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握在手中把玩,“他带了多少人?” “三千人,应该明日就能到徐州。”张强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主子,他明明知道西山有多少人,还只敢带三千人来,是不是太过狂妄?” 赵祁昀笑道:“他自然有狂妄的资本,你别忘了,西山那两万多人都是他的人,现在也不过是自己打自己。” “而且,西山的土匪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千人,朝廷给了他三千已经足够,更何况,徐州本地还有一千士兵。” 听他这样说,张强和卫书都有些担心,“那这场战,他还有可能输吗?” 虽然是四千对两万,但正如主子所说,那两万也是六皇子的人。 赵祁昀闭了闭眼,而后抬手喝掉手里的清茶,冷声道:“准备一下,我今晚上山。” 二人一听,大惊失色,纷纷跪下,急道:“主子,万万不可。” “您的毒还没解,上山实在太危险了。” 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赵祁昀神色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不上山,这局无解。另外,软香阁的主人也在山上,从他身上也许可以找到解药。” 张强和卫书对视一眼,而后沉声道:“那让我们二人跟主子一起。” 赵祁昀摇摇头,“不用,你们留在城里,我要你们盯好徐守进和魏朗栩的一举一动。” “可是……” “放心,暗卫在山上,我不会出事。而且,体内的毒我现在也能压制住,一般人伤不了我。”赵祁昀不愿再多说,随后就让两人退出去。 ………… “阿嚏!”秦烟年揉了揉鼻子,然后轻声喊一旁的范意,“范大人,你睡着了吗?” 谁知范意毫无反应。 她又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对方的衣角,“范大人?” 范意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她,冷冷道:“夫人有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彻底明白,这女人除了有几分容貌,完全没有一点世家贵女的端庄,难怪那赵祁昀不喜欢她。 不然早就让护卫救她下山了。 秦烟年可不知他脑海中在想什么,只是苦着脸说,“我眼睛一直跳,今晚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 她的话被另一道男声打断。 蓦然抬头,赵祁昀就站在不远处蹙眉看着她。 第121章 尔尔,过来 赵祁昀胸口有些隐痛,身子往后靠,倚在墙上,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最后才落到秦烟年身上。 牢房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暗潮湿,借着昏暗的光线也能看见到处都是血污,空气中更是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和难闻的腐臭味儿。 秦烟年就缩在墙角。 几天下来人瘦了不少,不仅如此,浑身上下没一处能看,脏得像逃荒的难民。 不知为何嘴角却微微勾起,随即吩咐道:“把门打开。” “是。” 跟在身后的暗卫上前打开牢门,然后退到一边。 “赵祁昀……”秦烟年嗫喏着出声,伸手撑住身后的墙壁缓缓起身。 在听到这人声音的那一刻,这几日故意强压下的恐慌,担心,害怕,以及所有因为胡思乱想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赵祁昀能让她觉得安心。 他太强大了。 鼻子有些发酸,像是近乡情怯般,只会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牢房在山洞里,没有窗,没有自然光线,看东西全靠墙角几盏昏暗的油灯。 她在这里待了几日,眼睛早就已经适应周围的环境,看东西也没有问题。但是此时,却觉得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赵祁昀眉头紧皱,他本以为秦烟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冲上来,跟以前一样。 这人胆子小,遇事会哭闹发脾气,不管不顾地耍性子才是她的习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害怕地发抖,却一脸倔强地看着自己。 往前跨了一步,叹息一声,“尔尔,过来。” 因为他的话,秦烟年浑身一颤,而后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眼眶泛红。 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办法发声,只能用尽全力朝对方跑过去。 速度快到赵祁昀接住她时,身体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再次抵住墙壁才卸掉力道,停了下来。 “呜哇……我……”秦烟年埋头在他胸口,放声痛哭,没有一丝淑女可言,哭到最后甚至鼻涕眼泪都在往下流。因为大哭,嘴里的话也含糊不清,别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赵祁昀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腰,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 ,眉头微皱有些嫌弃,但想到这人这几天的确受了惊吓,又发挥了超长的耐心,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秦烟年还在哭,只是哭声已经渐渐变小,嘴里也没在念叨。 范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 他本来已经断定这位世子爷对他的新夫人没有几分感情,但此时又有了新的看法。 也许这位秦家二小姐还有他没发现的优点。 赵祁昀一手轻轻拍着秦烟年的后背,视线却准确落到仍然关在牢房里的范意身上。 范意神色一凛,站直身体,回望过去。 赵祁昀目光平静,漫不经心地将人扫过一遍,而后低下头,凑到秦烟年耳边,问道:“还哭吗?” 秦烟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哭了。” 得到回答,他将人松开,淡淡吩咐道:“在这儿等着。” 而后便缓步朝范意走去。 站在牢门前,歪头看向此人,“范大人,好久不见。你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 范意一哽,咬牙道:“那也多亏了世子。” 赵祁昀轻笑一声,视线转向别处,之后又转过头来,问道:“范意,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范意冷笑一声,“怎么,世子也要说范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人间活阎王?” “不,心狠手辣怎么会是毛病。”赵祁昀语气温和,像在谈论天气般云淡风轻,“杀人是人求生的本能,我不认为范大人杀人有任何问题。” “你这人最大的问题是过于清高自傲,总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其实自己才是愚不可及。明明身处漩涡中心,却妄想置身事外。” 范意脸色铁青,“世子这话应该对梁国公说。他才是真正的身处权利中心,却妄想不站队就保住赵家。” 赵祁昀眯了下眼,随即点点头,“谢范大人提醒。” 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开。 秦烟年见状,连忙抓住他的手,瓮声瓮气道:“我们不救范大人出去吗?前几日他还帮过我。” “不用,之后会有人来救他。”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再过几个时辰六皇子就会抵达徐州,未免夜长梦多,那人一定会尽快攻上山。 在确定范意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位六皇子还不会杀他。 眼见着他们就要走出牢室,范意突然出声问道:“西山除了山匪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 赵祁昀脚步微顿,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这人果然是蠢,但还是解释道:“你那日被抓的地方,再往前走两公里就是一个峡谷,峡谷里养着近两万私兵。” 范意大惊失色,狠狠抓住一旁的柱子,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这次西山行到底卷入了什么。 ………… 偷偷看了一眼四周,外面时不时有巡逻的匪徒经过,秦烟年几人现在正躲在一个拐角处,她紧张地抓住赵祁昀的手指,凑过去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其实想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下山,反而往寨子中心走。 虽然有四个暗卫跟着,但这也太不安全了。而且她发现赵祁昀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软香阁的毒伤了身体还没好。 在她的思维里完全没有出现男主还没解毒这个想法。 赵祁昀转过头来,抬手捏住她的脸颊,皱眉道:“瘦了。” 秦烟年:“……” “我记得你答应我会乖乖照顾自己。”男人语气平平,从中听不出什么情绪,轻轻瞥她一眼,柔声道:“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秦烟年委屈地抿着嘴嘀咕,“而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转头看向暗卫,想从他们身上找到认同,结果另外四人全都认真看着四周,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走吧,去见见我们这位西山的孟老大。” 好在男人没再揪着她的脸不放,转而朝另一方走去。 第122章 我没打算走 西山寨大堂。 屋子里聚集着不少人,每个人都神色各异。 孟元三坐在最上面,缓缓扫过这些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突然,其中一个独眼的壮汉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一说完,其他人也陆续出声。 “对啊,老大,我们可不管什么太守不太守,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这西山是我们的地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就是,和他们拼了。” 此时坐在孟元三左边的一个男人突然起身,他这一动,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孟元三抬眼看向男人,问道:“王全,你有其他想法?” 这个叫王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 “老大,我倒是觉得不应该和朝廷作对。” “二当家,你这话……” 有人在他说完后,想要反驳,被孟元三抬手阻止。 孟元三挑眉,“说说看。” 王全立刻继续说道:“徐守进已经派人明确说了,明日朝廷就会派兵攻打西山。这次可不是做做样子,闹不好,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死在这儿。” “既然现在对方给了我们选择,我们为什么要拒绝?” “可是二当家,他们现在是要我们其他兄弟的命啊。老子的手下全是同生共死闯出来的,老子没有办法看着他们死。” 听见这话,王全转头看向说话的独眼男人,“李老二,我记得你儿子前几天刚满月吧,你就舍得让他死?” 李老二面色一僵,呼吸加重,不再说话。 见状,王全又转向其他人,一句一句道:“还有张有才,你老母亲的命你也不顾了?” “还有你,你真的甘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的手指一一指过屋内其他人,众人脸色难看,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行了。”孟元三出声制止,敲了敲桌子,“具体的决定,我会在天亮前通知你们,现在你们都先下去休息。” 然后又看向王全,冷声道:“你留下。” 众人迟疑片刻,还是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孟元三眉头紧锁,问道:“你刚刚的话当真?” 王全动了动手腕,“自然当真。虽然对不起其他兄弟,但至少可以保住一部分人的命。不然就是鱼死网破,不对,应该是以卵击石。” “我们寨子里老弱妇孺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你也得到消息了,六皇子此次带了三千精兵,再加上徐州本地的,一共四千人。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峡谷里那两万人。” “如果他们前后夹击,我们毫无反抗之力。” 最后,王全看向孟元三,低声道:“若是老大下不了手,我可以让我的人动手。” 孟元三没什么表情。 王全急了,“老大,时间可不多了。你再不下决定,我们都得死。” 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有个小弟慌张道:“老大,柳公子他非要见你。” “让开!”柳长风一把将人推开,大踏步往里走。 孟元三示意手下先出去,然后才转头看向来人,眼神不悦,“柳长风,我这儿可没有你喜欢的男人。” 柳长风充耳不闻,瞥了一眼王全,直接来到孟元三面前,冷声道:“孟老大,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准备撤退,我现在只求你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把我和我的人带上。” 孟元三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柳长风也有求我的一天,不过可惜,我没打算走。”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都是一惊。 “你疯了!不走难道留在这儿等死!” “老大,你难道真的要和朝廷打?” 孟元三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老子本来就是土匪,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从徐守进派人上山来传话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 要他配合那位六殿下里应外合,攻下西山寨,事成之后,保他和他的亲信不死。 真他娘的笑话。 ………… 而另一边,秦烟年他们正慢慢靠近寨子中央。 “主子,到了。” 赵祁昀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房子。 “这就是他们的议事厅?” “是。孟元三这几日都是直接住在里面,并未回房。” 赵祁昀点点头,抬脚从暗处走出,往前走去,秦烟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门口的守卫很快发现他们,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倒下。 有温热的血溅到秦烟年手上,吓得她差点叫出声,被赵祁昀冷冷一瞥,连忙捂住嘴,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 暗卫的动作很快,几乎转瞬间就干掉门口的守卫,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几人就这么大摇大摆来到门前。 屋里几人察觉到不对劲时,房门已经被人踹开。 “什么人?”孟元三厉声喝道。 王全也拔出武器,指着赵祁昀等人,怒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赵祁昀微微一笑,脚步不停,继续往里走,“抱歉,不请自来,不过我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想找孟老大。” “找我?”孟元三挑眉,“我们认识?” “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赵祁昀坦诚道。 而角落里的柳长风终于把来人认出,指着秦烟年叫道:“你不是应该被关在石牢吗?” 随后又冲着孟元三道:“孟老大,这几人就是那日到软香阁闹事的,我的软香阁……不,整个徐州的事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快,快杀了他们!” 赵祁昀皱眉,秦烟年立刻凑到他耳边,捏着拳头义愤填膺,“这人就是软香阁的老板,他就是个变态,他……” 接下来的话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她只能气呼呼先退到一边。 “拿下他!” 但身前的赵祁昀却突然下令,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柳长风的脖颈处已经横着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 柳长风张着嘴,一脸惊恐。 赵祁昀点点头,轻声道:“嘘,别说话,也别动。” 随后转向一脸镇定的孟元三,“我们谈笔交易吧。” 第123章 关我何事 孟元三眉头紧皱,眼神阴冷,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半晌才疑惑道:“你想跟我做交易?” 赵祁昀点点头,随即缓步走到一旁坐好。连夜奔波,他的身体已经有些负担不住,歪坐在椅子上,用手托住下巴,平静道:“对,做笔交易。我帮你保住西山寨的人,你替我夜探峡谷。” “你他娘的,你以为你是谁?真是口出狂言!老大,你……” 一旁的王全率先叫出声,他现在一心只想劝服自己的老大舍弃外面那些拖累,和朝廷合作,保命要紧。 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些人武功再好又如何,这可是西山寨,外面全是自己人,就算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赵祁昀啧了一声,眯着眼睛,嘴角勾起,而后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别杀他!”孟元三突然大叫一声。 噔! 匕首擦过王全的脸,死死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发出金属的颤动声。王全浑身一僵,脸颊上轻微的刺痛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闭嘴!”孟元三怒斥一声,一脚将他踢到角落。 而后才脸色难看地看向椅子上一脸淡然的男人。 “你刚刚说让我帮你夜探峡谷,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吧?怎么,你是朝廷的人,想让我帮你偷他们的布局图?” 赵祁昀笑了起来,“你不用试探我,我知道你们和魏朗栩的关系。不过,我倒的确可以说是朝廷的人。” “什么意思?” “六皇子魏朗栩在西山豢养两万私兵意欲谋反,那他自然就是乱臣贼子。而我是梁国公赵玄的儿子,当今圣上亲封的世子。” “你说我们现在谁能代表朝廷?” 孟元三神情一怔,自言自语道:“你竟然是梁国公赵玄的儿子……” “不错,我此次到徐州就是帮陛下揪出西山的幕后之人,只要你答应帮我,我就有办法帮你保下西山寨的人。” 孟元三冷笑一声,“你倒是的确有这个本事。不过,你还是没说让我夜探峡谷做什么?” “杀了他们的头领,取而代之。”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孟元三眯着眼看向赵祁昀,“世子这是何意?” 赵祁昀面色平静,“这两年来,想必孟老大早就已经把峡谷上下摸得清清楚楚,要潜入进去应该轻而易举。” 孟元三没有反驳,目光冷厉,“继续。” “为保证魏朗栩打赢这场战,徐守进必然已经通知峡谷里的人,让他们见机行事。就跟你们一样,徐守进不也让你里应外合,偷偷打开寨门放他们的人进来。” “我现在要的是魏朗栩输,而要他输,关键就在峡谷里的那两万人。” 孟元三不解,问道:“可就算我杀了他们的头领,那两万人也仍然在,这样又有什么用?” “擒贼先擒王,头领死了,群龙无首,自然容易出乱子。除此以外,你只需告诉其他小头领, 说六皇子打算在事后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替他保守秘密。” “顺便你也可以向他们透露,说陛下早就已经怀疑六皇子,如果他们能将计就计将其生擒,朝廷一定会对他们既往不咎。到时候我也可以劝父亲,将他们收入正规军。” 见孟元三目露怀疑,赵祁昀又说道:“如果是两千人,朝廷可能会将他们直接斩杀,但是两万人,朝廷一定会想办法收编。” 整个议事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秦烟年有些喘不过气,她实在不喜欢这么沉重压抑的氛围,但这种时候不出声才是最好的选择。 把自己团在一张椅子上,左右看了看,然后学着赵祁昀的样子用手撑住自己,结果吧嗒一声,手肘撞向桌面发出砰地一声。 吓得她立马坐直身体,然后小心翼翼看向似乎已经在走神的男人。 “我答应你。” 突然,一直没有吭声的孟元三开口说道。 赵祁昀抬头看向他,“一言为定。另外,通知你寨子里的人,让他们做好迎战准备,到时候你那边速度越快,他们死伤越少。” “我知道了。” 孟元三沉声应下,他能做到西山寨的老大,自然有几分本事,一旦决定就不会拖泥带水,在跟赵祁昀说过后,就带着王全离开。 秦烟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最后实在没忍住,起身凑到赵祁昀身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祁昀闭着眼睛,问道:“想说什么?” 她犹豫片刻,咬了咬唇,还是小声问道:“若是孟元三失败了,那这西山寨和那两万人是不是都有可能会死?” 赵祁昀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关我何事?死了便死了。” 秦烟年一愣,明明早就知道这人视人命如草芥,但这么直白冷酷的回答还是让她心头一跳。 脸上不自觉就有了几分恐惧。 赵祁昀目光一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恐怖,暗卫们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秦烟年知道这男人百分百又不高兴了。不知道这次要怎么惩罚自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后动作夸张地捂住肚子,往男人身上倒去,可怜巴巴道:“夫君,我肚子疼。” 赵祁昀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冷声道:“都说十指连心,不若我帮你斩掉十根手指,这样你就感觉不到肚子疼了。” 秦烟年呼吸一滞,双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奋力把自己挤进去,“我错了。” 语带哭腔,果断道歉。 赵祁昀看她努力坐到自己怀里,抬眼望着自己,眼睛湿漉漉的,明明在道歉,却没有半分诚意。 伸手抚过那双眼睛,感觉手底下的颤动,柔声问道:“错在哪儿?” “我不该多话,不该惹你不高兴。”秦烟年抿着唇,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只可惜对方还是面无表情,只得又委屈地凑上去,低声道:“其实是你刚刚吓到我了。” “嗯?”赵祁昀终于正眼看她,只是目光实在耐人寻味。 第124章 让他走 秦烟年有些紧张地缩在赵祁昀怀里,有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才小声道:“你刚刚那句死了便死了吓到我了。我怕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你也会这么冷冰冰,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少了一个麻烦。” 赵祁昀一顿,随即似笑非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果然,你果然就是这么想的。”秦烟年偷偷睨了对方一眼,发现男人的表情有所松动,立刻得寸进尺死死抱住他的腰撒娇,“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而且,我头疼。” “你有数过自己跟我说过几次我错了吗?”赵祁昀捏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不如,回京后就把你锁在府里,这样就没有机会犯错,也不会成为麻烦。” “我,我不要!” 秦烟年浑身一僵,想要从他身上逃走,哪知这人却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长叹一声,“那就好好听话,不要惹我生气。” “哦。” 秦烟年将下巴搁在男人的肩膀处,知道这次算是过关了。她也不算完全撒谎,刚刚的确是害怕了,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的残忍。这人总是一次次刷新她对冷血无情这个词的认知。 原来书中那些关于他凶残的描述真的在眼前发生时,冲击力竟然如此大。 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习惯啊…… 砰! 角落传来一声巨响。 暗卫一脚把准备偷偷溜走的柳长风踹倒在地。 “咳咳……”柳长风捂住胸口呛咳几声,吐出一口血沫。 秦烟年眉头紧蹙,想到这人曾经对自己做的事,不自觉泛起一阵恶心。 最后干脆将头埋在赵祁昀胸前,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而且,她刚刚说自己头疼,也不是在说谎,她现在真的浑身都疼。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柳长风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女人,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这女人恐怕没有胆子把之前在软香阁发生的事告诉这位世子爷。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这个女人只能一辈子死守秘密。 想通以后,他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便试探着道:“其实那日在软香阁纯属误会,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世子的身份。那些事也不是我想做的,全是被徐守进逼得。他当时就在那儿,得知世子逃脱后,还要我一把火烧了软香阁,毁灭证据。” “还求世子饶我一命。”说罢就双膝下跪,磕头求饶,完全没有一点骨气。 秦烟年看不见他的动作,但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人真是不要脸。 “死变态……”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声音很小,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只有赵祁昀离得近,低头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 柳长风是那位烟雨姑娘的老板,身上说不定就有可以解主子毒的解药,但主子没开口,暗卫也没动,任由这个男人跪在地上磕头。 突然,他停下动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只要世子能饶我一命,我就把你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交给你。” “哦?”赵祁昀来了些兴趣,声调微微上扬,“说说看,我现在最想要什么。” 柳长风神色紧张,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但现在看来,若是不拿出些真东西,这位世子不会轻易放过他。 听他这么说,连秦烟年也来了兴趣,悄悄扭头,看了过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柳长风觉得时机到了,也不再隐瞒,想用他最后的筹码换取一线生机。 “我手上有一封六皇子写给我的亲笔信以及这么多年软香阁的金钱流向。软香阁这几年赚得钱大部分都花在了西山,但还有一部分却是流向了京城。世子只要拿到这份名单,就能把六皇子的势力一网打尽。” 赵祁昀捏了捏秦烟年的手指,眼神看向远处,没有说话。 柳长风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咬紧牙根直挺挺跪着不动。 “说吧,东西在哪儿?”赵祁昀收回视线,落到眼前跪着的男人身上。 “世子的意思是?” “只要你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多谢世子。”柳长风大喜,用手撑住地面爬起,“东西在我房间,还要麻烦世子派人跟我一起去拿。” 哪知赵祁昀却缓缓说道:“可是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却不是这些。” “啊……”柳长风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才双唇颤动,哑声问道:“那世子想要什么?” 赵祁昀打了个哈欠,温和道:“解药,软香阁那位烟雨姑娘所使用得毒的解药。你应该有吧?” 柳长风彻底僵住,他此时才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果然脸色苍白,气若体虚。他从来没想过这人竟然中了烟雨的毒,毕竟以前那些人都没活过当日。 “烟,烟雨调制的毒,无药可解。” 秦烟年这时也听明白了,立刻抓住赵祁昀的手,紧张道:“你的毒还没解?那你现在怎么样?” 赵祁昀没有回她,而是继续看着柳长风,叹息一声,“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柳公子就陪我一起死吧。” 说罢脸色一变,冷声道:“杀了他。” “慢着!”柳长风吞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那儿有烟雨留下来的一颗药,也,也许可以解毒。” 赵祁昀嘴角微勾,吩咐暗卫,“跟柳公子去拿东西。” 很快,暗卫便带着人回来,将一封信和一本名册外加一个小瓷瓶递给赵祁昀。 柳长风脸色难看,“世子也该实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赵祁昀随意点了点头,暗卫便让开一条道,本以为这人会立刻离开,没想到他却一脸暧昧道:“世子身上这位美娇娘可是极品,难怪世子要带在身边。” 卧槽! 秦烟年听后立刻炸毛,从赵祁昀身上跳了下来,骂道:“狗男人,死变态,你别以为我夫君答应放你走,你就真的走得了,我现在就让他杀了你!” 随即转头看向赵祁昀,哪知赵祁昀却淡淡道:“让他走。” 第125章 我要休了你 秦烟年傻了。 什么叫让他走?这是人话吗? 眼见着柳长风嚣张地扫了自己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秦烟年气得撸起袖子,像一枚炸弹一样,冲着人跑去,口中大叫,“你别跑!” “拦住她。”身后传来赵祁昀的声音。 暗卫连忙伸手将人拦下,手上动作却不敢太大,可就算如此,秦烟年那点力气也完全不够看。 她对着暗卫又踢又打,但抓住她的人犹如铜墙铁壁,一番操作下来除了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最后只能垂头丧气道:“放开我。” 暗卫转头看向赵祁昀,得到示意才小心翼翼将人松开。 秦烟年揉着手臂,转过身去,气势汹汹地瞪着椅子上的男人,叫道:“赵祁昀!现在是你惹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越想越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他们好歹是夫妻,这人就算不喜欢自己,但这种时候也该站在自己这边吧。 “我要跟你离婚!” “哦,忘了你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我要跟你和离!不对,是我要休了你!” 她一吼完,几个暗卫全都偷偷看向座位上的主子,本以为主子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却神色平静,几乎看不出情绪变化。 而秦烟年却在吼完后,情绪大爆发,“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对我做了什么?他就是个变态!” “那日在软香阁他误以为我是男人,不仅给我下春药,还用鞭子抽我,要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死在他床上了。” 哭声伴随着咒骂声,她从柳长风一直骂到赵祁昀,骂得五花八门。 赵祁昀从来不知道这人会这么多脏话,直到等她停下才无奈摇摇头,冲她招手,“过来。” “不要!”秦烟年昂着头拒绝,人在气头上胆子也会飞涨,“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凭什么你叫我我就要过去。” 十一悄悄扭头,确定从自己主子眼中看到一丝不悦。 心里默默为秦烟年捏了把汗。 赵祁昀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朝秦烟年走过去。 秦烟年看他过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抬头挺胸瞪回去,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赵祁昀强行将人拉过来,抬手揉了揉她的一头乱发,温声道:“骂够了吗?骂够了带你去看一下人在临死前的恶念。” “什么?”秦烟年有些卡壳,她时常觉得自己和赵祁昀的思维像在两个维度。 “杀人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要想一个人死有千万种方法。”赵祁昀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而一刀毙命是最仁慈的做法,既然手上要沾血,当然要选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方法。” 秦烟年浑身一颤,“所以你其实已经想好怎么杀他?” “是。” “呜哇……”秦烟年扑进人怀里,又哭又笑,“我就知道这世上你对我最好。”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有多惊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绑在床上了。” 说到那晚的事,她还是觉得后怕。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赵祁昀,倒不是觉得这种事难以启口,也不是怕对名节有损,只是单纯觉得恶心,不想再提。 现在既然已经开口,就停不下来,绘声绘色把当晚的事都说了一遍。 赵祁昀心情不错,漫不经心听着,偶尔应下一声,时不时拍拍对方的背,直到听见这人说她从四楼跳下。 动作一顿,连忙将人从自己怀里拉开,沉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啊?”秦烟年被他打断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才激动道:“你也觉得我厉害对不对?四楼那么高,我也想办法跳下去了,我跟你讲,当时可惊险了,但是架不住我聪明,我……” 赵祁昀一惊,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直接探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这个动作秦烟年太熟悉了,诊脉。 只是为什么要现在给她诊脉? 赵祁昀脸色难看,“换手。” “哦。” 被他吓住,秦烟年乖乖伸出另一只手。她其实很想提醒赵祁昀,他们现在是站着的,诊脉并不方便,可以去旁边坐着,但是对方的表情让她开不了口。 “这几天除了发烧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秦烟年先是一头雾水摇摇头,随后又急忙点头,“疼,全身都疼。” 然后又小心翼翼问道:“我该不会摔出毛病了吧?” 现在想来,楼层真的太高。 看她紧张不安的神情,赵祁昀淡定回她:“没有。” 随后喂了她一颗药。 秦烟年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喂药给自己,没有半分犹豫就吞了下去,“对了,刚刚那柳长风给你的药可以解你的毒吗?” 赵祁昀点点头。 “那你赶紧吃了啊,未免夜长梦多。留着干嘛,又不会生崽。” 赵祁昀突然心情很好,抬手揉了揉她的唇瓣,满眼笑意,“已经吃了。” “咦,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明明我一直……” “刚刚。”赵祁昀打断她的碎碎念,慢悠悠道:“天亮了,我们去看看那位柳公子已经跑到哪儿了。” ………… “怎么办?我们还能活着逃下山吗?” 苏红死死拽住身前男人的衣服,哭得十分凄惨,她为什么要听这人的话从寨子里逃跑。若是留在寨子里,也许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昨夜这人突然冲进她的房里,告诉她老大要和朝廷开战,他们只有一千人根本不可能打赢,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而他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带她下山,保她平安。 她一直知道王全喜欢自己,平时就像一条狗一样围着自己打转,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相信他的话,跟着一起逃了出来。 和他们一起的除了王全的手下,还有李老二一伙和柳长风几人。 一开始很顺利,他们很快就偷偷跑出寨子,进了后山,沿着山路往下,结果进入密林后就怪事不断,总是有人突然倒下,然后七窍流血而亡。 队伍很快就从几十人变成现在的不到二十人,而他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王全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消失,死死握住手上的长刀,一瞬不瞬地盯着暗处,根本顾不上身后的女人。 在又一次被缠的心烦时,一把将人甩开,怒道:“闭嘴!” 第126章 恶念 王全死死盯着密林深处,天色早已大亮,如果再不下山,一旦山下发起进攻,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可是这密林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他眼神凶狠,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体紧绷,已经快要崩溃。 这条路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在这里埋伏。 “啊!”突然,人群中又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那是李老二的一个手下。 这人倒地后抬手捂住脖子撕心裂肺地惨叫,很快就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没了声音。 “钱荣,钱荣。”李老二脸色铁青,正想凑过去看看情况,却被柳长风喝住,“别过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一根树枝小心翼翼把钱荣脖子上的手挑开,一条黑色的线虫正从皮肤里慢慢爬出。 “这是什么?”人群里有人忍不住问道。 柳长风面如死灰,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是血虫,这里怎么会有血虫?” 以前烟雨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帮忙搜集过不少古书,其中一本就曾提到过血虫。 这种虫子移动速度极快,细如发丝,通体漆黑,生活在潮湿的地方,靠血液温度寻找食物,最喜欢的就是人血。 “什么血虫?”王全气急败坏,“你他娘的说清楚,这虫子有什么问题?” 柳长风冷声道:“这虫子吸食人血,而且繁殖速度很快。周围只要发现一只,暗处必然已经有了很多。” 其他人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甚至有人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东西,没想到就是虫子,老子一只手就能碾死它。”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他们都是粗人一个,什么样的虫子没见过。这西山上不要说虫子了,就是老虎那也不少。 “就是,我们难道还怕虫子不成?” 大家放下心来,虽然已经死了不少兄弟,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这时柳长风的小厮阿荣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公子,这虫子……” 话还没说完,刚刚说要碾死虫子那人已经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跟之前的人一样,很快七窍流血而亡。 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柳长风这时才一字一句道:“这虫子移动速度很快,最喜欢吸食人血。只要是活人,它们就能通过体温找到,然后无声无息吸干你的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苏红崩溃大哭,整个人软成一滩泥,死死抓住王全不放。 柳长风缓缓扫过众人,长吸一口气,“只有尽快跑出树林才有一线生机。” 王全和李老二对视一眼,明白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遂大叫一声,“跑,都他娘的快跑!” 可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不管他们速度有多快,仍然不停有人倒下。 李老二在看到自己女人抱着儿子倒地的那一刻,终于彻底爆发,撕心裂肺的惨叫痛哭。 而其他人也早已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麻木,口中呢喃道:“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苏红紧紧抱住王全,颤颤巍巍道:“王全,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你只要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想娶我吗?我嫁给你。” 恐惧早已让这个女人语无伦次,只可惜王全此时已经没了那份心思。 “什么人?滚出来!”突然柳长风爆出一声巨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这一声大吼让所有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看向他们刚刚跑过的密林。 明明那里面应该全是虫子了,什么人还可以安然无恙地通过? 很快,他们就看清来人。 柳长风一愣,“竟然是你们。” 而王全也认出来人,冷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也想下山?” 赵祁昀低头吩咐秦烟年在原地等着,自己一人慢慢走过去。 王全以为自己猜对了,冷笑一声,“亏老大还答应了你的交易,没想到你却要背弃他。” 哪知赵祁昀却连看也没看他,和他擦身而过。王全气愤不已,他这几年身为西山寨的二当家,在徐州也算地头蛇,就算已经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还是看不惯他这么傲慢。 再加上刚刚经历的事,他的神经还处于紧绷状态,抬手就想拦下对方。 赵祁昀微微蹙眉,脚步不停,手一挥,王全就倒地不起。 众人一愣,但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王全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已经七窍流血死了。 剩余的人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这人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什么王全的死和那些被虫子咬的人一样? 苏红本来一直跟着王全,在王全倒地死后,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可也清楚看见王全额头上爬出的那条黑色线虫。 “啊啊啊!” 女人的声音穿透整片树林。 秦烟年捂住自己的耳朵,悄悄问身旁的暗卫,“十一,你们家主子用什么暗器杀的人?这么厉害。” 十一面无表情,回道:“虫子。” “虫子?”正觉得奇怪,就见那边人群已经崩溃。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怎么控制这些虫子的?”柳长风死死盯着赵祁昀,面容扭曲。 这个男人的行为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他虽然也见烟雨养过一些蛊虫,但那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赵祁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这些虫子会吸光你们的血,然后你们的身体会成为它们繁殖的巢穴。那些小虫子会一点一点蚕食掉你们的血肉,直到只剩下一堆白骨。” 说着,他就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掌,一团黑色的东西掉到地上,然后迅速散开。 众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惨叫声四起,很快,现场就已经不剩几人。 地上有一人在四处翻滚,涕泪横流,丑态百出。赵祁昀蹲到那人跟前,轻声道:“想活吗?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阿荣小心抬头,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赵祁昀歪头笑了笑,“很简单,上了你家公子。把他对别人做的,你原封不动对他做一遍。现在,在这里。” 第127章 你果然不是个好学生 阿荣神色恍惚,像是完全没有听懂赵祁昀的话。 倒是一旁的柳长风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扭曲,死死盯着赵祁昀,叫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而后又冲着自己的小厮大喊,“你要是敢答应他,我立刻杀了你!” 旁边的其他人则一头雾水,他们恨不得离赵祁昀越远越好,所以根本没有听见他刚刚的低语。 赵祁昀没有管一旁歇斯底里的柳长风,而是再次对身前的男人蛊惑道:“你这位公子夜夜在床上折磨其他男人,你都在一旁伺候,难道就没生出几分其他心思?” 阿荣茫然地看着他,嘴唇张了张,然后又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柳长风,带着疯魔一般的表情。 柳长风先是愣在原地,在看明白阿荣的目光后,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人跟在他身边七八年,一直忠心耿耿,原以为是条好狗,没想到竟然打着这么肮脏的主意。 随即想也不想就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得什么德行!” 阿荣一怔,在听到柳长风的辱骂后,手指紧紧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双眼赤红。相处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是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畏手畏脚,为什么还要顾忌他的想法? 赵祁昀见状突然笑了起来,“怎么样?答应我,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还能得偿所愿。把这个男人压在身下,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看不起你。” “我答应你。” 伴随着阿荣的应答声,柳长风瞳孔一缩,拔腿就跑,只是刚跨出一步就浑身无力,摔倒在地。 赵祁昀站了起来,往后退开,冲着阿荣道:“去吧。” 阿荣像是失魂一般,撑起身体慢慢走过去。 随着人一步步逼近,柳长风终于崩溃,眼神绝望地往后移动自己的身体,口中大叫:“你敢!” “你别过来,阿荣,别……” “阿荣,你要是喜欢男人,等我们出去,我给你找……” 啪! 干净利落地一巴掌甩到柳长风脸上,阿荣一边像个疯子般喃喃自语,一边强力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围在周围的人神色一僵,顿时明白过来即将发生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柳长风喜欢男人,尤其是十几岁的清俊小郎君,那软香阁不知道有多少人遭了他毒手。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阿荣,阿荣,你放过我吧……” “啊!” 惨叫声响起,周围人表情各异,有不忍,有恶心,有厌恶,有同情,但却没有人上前阻止。站在一旁的男人如果只是武力值高强,他们或许会动手帮忙,但偏偏那人太过邪气。 柳长风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当初那些躺在他床上拼命翻滚哭喊的少年。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刺耳的惨叫。 赵祁昀看着眼前在地上纠缠的两人,莫名觉得恶心。 交合本身就是欲望的表现,但当一个人被欲望支配的时候就和畜生没有区别。而大部分的人都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至少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苟合。 但是现在,死亡的威胁会无限放大人的欲望,不管是求生的欲望还是性欲。 秦烟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震住,她抬头看向另一边的赵祁昀,想着这人之前告诉自己,如果手上终究要沾血,那就选一个让仇人最痛不欲生的方法。 在死前让柳长风遭受这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的确比一刀杀了他更解恨。 但实在恶心。 赵祁昀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一眼,然后抬步过来,疑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秦烟年本想回他,但是一开口就打了一个干呕,最后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 虽然全程没往地上那两人看,但柳长风的尖叫声以及痛苦的呻吟,都源源不断往她耳朵里钻。 她想自己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那方面的兴致了,希望眼前这位也是。 赵祁昀微微皱眉,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果然不是个好学生。” “什么?”秦烟年一脸迷茫,“你以后跟我说话可不可以直白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跟上你的思维。” 赵祁昀却突然笑出声,他很少有这么外放的情绪,视线落在远处那两个男人身上,难得没有拒绝秦烟年,而是耐心解释了一句,“我本来想教你些东西,现在却突然觉得,你蠢一点也无所谓。” 秦烟年不满,小声嘀咕,“我只是没有你聪明,哪里蠢了?” 赵祁昀没有理会她的话,仿佛自言自语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对秦烟年的感情变化,即使这人已经成为他的弱点,他也不怎么在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杀了她。 人死了,弱点自然就消失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是愿意留着她,甚至打算亲自教导她。 卫书一直说这人不懂得伺候人,希望自己休了她或者干脆三妻四妾。 但他并不需要秦烟年照顾自己,她存在的意义是解决他的欲望。至于不够聪明,做事莽撞,那就更简单了,他有的是方法教她。 所以教她的第一课就是怎么杀人。 可是现在看到她被两个男人恶心到想吐,又改了主意。 人为什么一定要成长? 她为什么一定要聪明? 心里很快有了决定,在弱点被别人抓住之前,护住她就行了。如果护不住,那只能证明,自己不够强大。 秦烟年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提到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就随口说了句,“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不就是夫妻同心,携手成长。” “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互相尊重。哼,你就是不够尊重我。” 赵祁昀沉默片刻,回了一句,“也许卫书是对的。” 突然,守在一旁的暗卫出声,“主子,柳长风死了。” 秦烟年急忙探头看过去,才发现地上那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柳长风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第128章 因为有意思 “谁杀了他?” 秦烟年疑惑。 暗卫平静道:“是那个叫阿荣的男人。” 秦烟年一愣,顿时有些唏嘘。 赵祁昀丢开她往前走去,一直到那两人面前才停步,空气中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儿,还有另一种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淫靡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死去的柳长风,对着阿荣语带嘲讽,“看吧,你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情深。你不仅让他在死前受尽侮辱,还亲手要了他的命。” “你这个疯子懂什么?”跪在地上的阿荣抬头死死盯着他,冷声道:“你就是个魔鬼,魔鬼又怎么会有人的感情。你根本不懂,与其让他死在你的手上,不如我亲手了结他,一刀毙命总比被那些虫子吸干血要好。” 赵祁昀弯下腰凑到他眼前,低声道:“你也就骗骗自己,若真的要让他解脱,你可以一开始就杀了他,何必让他在众人面前被你强上。” “显然和你自己的命比起来,你对他的感情一文不值。” 阿荣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自己,受惊之下,手臂撑着身体往后移动,而柳长风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人前。 青紫的皮肤,红白色的液体。 赵祁昀蹙眉,“死得真是难看。” 接着往后退开两步,转身离开。 反应过来的阿荣脸色惨白,立刻叫道:“你答应放过我的。” 他脚步不停,冷声说道:“滚!” 阿荣听见这话,没有迟疑,马上连滚带爬朝山下跑去。而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一起跑了。 很快,地上便只剩下柳长风孤零零的尸体。 秦烟年目瞪口呆,那种人竟然也配骂男主是魔鬼,当然这并不是说男主不是魔鬼的意思。 “走吧。”赵祁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抬脚往密林走。 秦烟年小跑两步跟上去,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寨子。” “那刚刚那些人你就这么放他们走吗?”秦烟年疑惑不解。 赵祁昀冷笑一声,“徐守进怎么可能放山上的人离开,山下恐怕早就已经设好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了。” 当时那孟元三肯定也是想到此处才会决定留下,死守寨子。徐守进提出的合作,不过是过河拆桥的伎俩。 看天色,魏朗栩的人应该已经到山下,为了早点解决西山的事,这人一定会立刻进攻,不会等到明日。 如果孟元三失败了,为避免魏朗栩的计划得逞,他必须在西山把这人除掉。 只不过杀人是下下策。 毕竟魏朗栩若死在西山,就是战死,即使后来佑章帝知道这个儿子有谋反之心,但因为人已经死了,很多事恐怕就不会追究。 心里有事,脚下动作自然很快。 秦烟年跟在他身后很吃力,一段山路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我走不动了……”刚开始她还想跟上,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现在只能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死活不愿意再走。 赵祁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其实除了走你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上山。” “什么方法?”秦烟年眨眨眼,一脸好奇。 “爬上去。” 秦烟年一哽,之后也不再说话就一直眼巴巴看着,随后伸手,委屈道:“抱……” 赵祁昀凝眉,最终还是张开双手,冷声道:“过来。” 秦烟年一瞬间来了精神,兴高采烈扑上去,也不管对方脸色有多难看。 男人也没说话,只是将她稳稳接住,然后横抱着继续赶路。 暗卫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 秦烟年进了寨子就从赵祁昀身上下来,此时正一边走一边小心观察寨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孟元三事先交代过,那些山匪看见他们虽然满眼戒备,但却没有上前阻拦。 “他们都拿着武器。”她紧紧抓住赵祁昀的衣摆,小声道。 “嗯。”对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随即道:“六皇子的兵马马上要到了。” “那他们撑得住吗?” “不知道。” 秦烟年不再开口,而是松开了抓住衣摆的手,改为拽住男人的手指。 赵祁昀能从她的手上察觉到她的恐惧和不安,不过却没出声安抚,只是任由她紧贴着自己。 暗卫已经被他派出去,他带着人又直接回了议事厅。 ………… 秦烟年不知道他们在议事厅中待了多久,可能一个时辰,可能两个时辰。 她越来越焦躁,就类似那种你明明知道马上就要发生大事,会死很多人,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偷偷看了一眼赵祁昀,这人一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镇定得不像话。 “主子,来了。”十一从外面快步进来禀告。 赵祁昀缓缓睁眼,眼神清明,对贴过来的秦烟年道:“你留在屋里。” 秦烟年疯狂摇头,“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那就管好自己,不要乱跑乱叫。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烟年脸色雪白,“我会的。” 随后这人就带着她直接去了寨门上。 西山寨的寨门虽然比不上正规的城门,但孟元三也费了一番心血。 这寨门很高,能将外面的战场看得一清二楚。寨子里的人在半山腰设了不少陷阱,他们占据地理优势,一时之间竟然和朝廷的人打得不分上下。 赵祁昀居高临下,不管外面杀得多厉害,他都神色如常,不像秦烟年,永远在一惊一乍。 他已经懒得提醒这人,刚刚才承诺过要安静。 “完了,完了,他们要攻过来了。”秦烟年往前凑了一步,半趴在城墙上,紧张道:“你说孟元三成功没有?” 伸手将人拎回来,冷声道:“那两万人还没动,就证明孟元三至少没失败。” “只要寨子再撑一个时辰不被攻破,魏朗栩就会着急,必然前去峡谷搬援兵,到时候就看孟元三了。” “生擒魏朗栩,这局就能破。” 寨子里的人开始往回退,寨门将成为他们最后的防线。 秦烟年看着两军交战,无数人倒下,心里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就是战争吗?虽然只有几千人参战。 她突然想到身边这人在书中发动了无数战争,百姓流离失所,忍不住问道:“赵祁昀,你为什么这么做?” 赵祁昀低头看向她。 “你的目的是什么?” 赵祁昀一愣,随后抬头看向远方,“因为有意思。” 第129章 平衡已破 “为什么还迟迟攻不下?”魏朗栩喘着粗气,怒目瞪着身旁的男人,“你不是说早就已经安排好?” 他本以为四千人拿下一个小小的山寨轻而易举,没想到却久攻不下。 更何况这寨子还是在他的默许下才存在的,虽然不能算作他的人,但一直是合作关系。 只是这寨子里的人是万万不能留下的,一是要对朝廷有所交代,二也是因为这些人始终是草莽出身,多不服管教。 徐守进冷汗流得更厉害,不敢多言,只小心解释道:“那孟元三狡诈,恐怕是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才会拼死抵抗。不过殿下放心,他们毕竟人少,守不了多久。看现在的战况,最迟明日就能拿下这西山寨。” 魏朗栩目光幽深,“迟则生变。你不是说梁国公府的世子也在徐州吗?这人不简单,我怀疑范意此次西山行就是因为他。” “况且,你还说他前几日上门找你出兵救他表弟,可据我所知,国公夫人孤身一人在京城,根本没有兄弟姐妹,他哪儿来的什么表弟。这事十有八九也是他骗你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徐守进微微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 早在几年前投靠六皇子一派后,他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次的西山事件若是处理不好,眼前这位是天潢贵胄,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他自己却是必死无疑。 魏朗栩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天空,冷声道:“若是到傍晚还没攻下,就联系峡谷那边。” 峡谷里那两万人可实实在在是他养的兵,拿着他的钱,吃着他的米,甚至日常负责训练他们的头领都是自己曾经的手下。 他本打算先行拿下西山寨,在做做样子和峡谷缠斗几日,最后上报朝廷,自己已经说服他们的头领,将这些人劝降。 至于私兵来源,他也早已想好,就说是孟元三私下养的,意欲造反。 反正到时候孟元三已死,最终这事就是死无对证。 就算有人怀疑他,也拿不出证据。那软香阁和这西山寨的人一个不留。 “可是殿下,峡谷那边现在一直没有动静,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按理说那童信应该早就过来和我们联系了。” 关于此事,魏朗栩也有些奇怪。 这童信就是峡谷那两万人的头领,之前徐守进就已经和他说好他们的计划。那人还回信说自己会在攻打西山时前来见自己一面,商谈接下来的事。 可是直到现在那人也没出现。 这时,有士兵过来禀告,说寨子里突然出现几个高手,他们很多士兵都着了道,本来已经快要冲破寨门,此时又陷入僵局。 虽然在战场上,个人的作用很小,但在类似于攻城的战争中,如果守城一方有能人异士相助,对攻城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魏朗栩看向前方,他们现在虽然看不见最前面的具体情况,但也能听见喊杀声。一滴汗从额角滑下,他咬着后槽牙狠狠道:“联系童信,让他立刻出兵,我就不信前后夹击,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西山寨。” “是。” …………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大半日,喊杀声不绝于耳。 秦烟年抬头看向天边,发现今天的落日格外红,红得好像她不管看向何处都是一片血色。 西山寨的人仍然在奋力抵抗,视线范围内,已经有不少尸体,但是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恐惧。 秦烟年紧紧靠在赵祁昀身旁,像个树懒般吊在人手臂上,小声问道:“你说这些人为什么不投降?” 虽然她知道投降最后的结果也是死,但其实大多数人在绝境时都会抱有侥幸心理。 这些山匪大多没有文化,不会深入分析问题,在这种力量绝对悬殊的时候,其实很容易绝望,产生放弃的念头,甚至会觉得也许投降反而能活下来。 但这些人竟然没有。 赵祁昀的目光一直放在远处,听到她的问话,也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因为这些人相信孟元三,不然偷偷逃跑下山的就不会只有那么几十人。” “孟元三此人有几分本事。” 难得听见男主夸人,秦烟年还想再问几句他对孟元三的看法,就看见十一从寨门下几个起跳落到他们身前。 “主子,果然如您所料,魏朗栩去峡谷了。” 另一边,魏朗栩派去见童信的人回来传话,希望他能亲自前往峡谷为士兵们鼓舞士气。 说是因为西山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士兵们人心浮动,害怕暴露后被朝廷剿灭。 “殿下,臣还是觉得万万不可。”徐守进极力劝阻,“现在天色已暗,峡谷之中若是出现其他变故,我们都会非常被动。其实西山寨此时已经穷途末路,我们实在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而此时魏朗栩却已经翻身上马,朗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若是童信真的背叛我,那我们就算拿下西山寨又如何?” “徐太守,我们的筹码一直都是峡谷那两万人。现在我去与不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说完也不再听徐守进说话,一甩马鞭策马而去,身后跟着十几个贴身护卫。 徐守进看着他纵马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随即找来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即刻回太守府,让人护送夫人他们立刻出城。” “是,属下这就去。” ………… 平乐二十八年,七月十九,六皇子魏朗栩在西山剿匪时被俘。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无不震惊,也是此时,他们才知道,在西山深处还隐藏着两万私兵。 佑章帝震怒,皇贵妃更是几度昏厥,哭闹着要佑章帝立刻派兵前去救人。 结果不过半日,徐州又有消息传回来,说梁国公世子赵祁昀正在徐州,世子不仅找到失踪的范大人还单枪匹马进入峡谷和私兵首领谈判,成功劝降叛军。 佑章帝大喜,连夜召见梁国公赵玄,赐下珍宝无数,以示嘉奖。 但赵玄却心情沉重,知道朝中几大势力之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 而破坏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第130章 这人竟然骗她 “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 卫书看见大夫起身,连忙追问。 老大夫眉头紧皱,“这位公子实在是胡来。老夫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压下了身体里的毒素。但这样强行压制,表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毒始终还在,一旦再次爆发,就势不可挡。” “你们就先按照他之前自己开的单子抓药煎服吧,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书双眼赤红,伸手拦住他,“你说清楚,什么叫听天由命?” “哎呀,这位小兄弟,老夫前几日就说过,他的毒我解不了。你若实在不相信,就干脆杀了老夫。” “那就如你所愿!”卫书脸色铁青,伸手揪住大夫胸前的衣襟,将人提到半空。 秦烟年直到此时人也是懵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在说话的人,突然之间就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卫书,把人松开!” 她抬手去摸赵祁昀的脸,感受到那点温度,才觉得安心,此时看见卫书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 卫书冷哼一声,将人扔到地上。 大夫脸色苍白,有些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秦烟年抬步靠近他,蹲到他身前,缓声道:“你刚刚说他身中剧毒,可他明明告诉我,他已经服用过解药。” “不可能。”大夫眼中还闪着惊恐,但还是斩钉截铁道:“老夫行医几十年,绝不会诊错脉。” 秦烟年手脚冰凉,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赵祁昀。 这人竟然骗她。 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吩咐卫书把大夫带去隔壁给孟元三治伤。 那人从峡谷出来时,身受重伤,浑身是血,一看就经过了一场恶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一端着药碗进来,“夫人,药熬好了。” “嗯,给我吧。”秦烟年接过药碗慢慢一勺一勺喂给人喝,但因为人在昏迷中,没有办法吞咽,她一勺喂下去,有大半都流了出来。一连试了几次都不行,本来已经平稳的心情突然就有些崩溃。 她明明知道这人不可能会死,就算大夫说什么听天由命,她也知道肯定会有办法。但是情感上她仍然很害怕,一个在她心里接近神一样的人突然倒在眼前,比发现自己快死了还要恐怖。 “夫人,还是让我来吧。”十一发现她情绪不对,出声打断她。 带着鼻音应下,将药碗递给十一,看十一游刃有余地将一碗药喂给赵祁昀。 夜深后,其他人都退出房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秦烟年睡在赵祁昀身旁,紧紧贴着人小声念叨,“你看,床真的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现在这人自然没办法反驳她,也没有办法将她赶下床。 迷迷糊糊不小心睡了过去,中途突然惊醒过来时,她竟然吓得直接探手去摸这人颈间的脉搏。 在感受到那股跳动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怕我死了?”突然头顶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 秦烟年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仰头看了过去。当看到男人睁眼看着自己时,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 “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大夫?”说着就准备从床上起身。 “扶我起来。”赵祁昀声音嘶哑,艰难吩咐。 秦烟年胡乱擦了擦眼泪,跪坐在床上扶住人的胳膊,慢慢帮着他靠坐在床头。 赵祁昀闭了闭眼调整呼吸,他发病的太不是时候,事情虽然已成定局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 “卫书他们呢?帮我把人叫进来。” 秦烟年张了张嘴,想说你不用这么拼命,整本书你就是气运之子,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气鼓鼓从床上起来,出去帮他叫人。 打开房门,暗卫就守在门口,她伸手指了指里面,说道:“他醒了,要见你们。” 几人眼睛一亮,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多时,屋里便站满了人。 秦烟年缩在角落的椅子上,满心不悦,但又不能发脾气,只能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探头探脑听他们谈事。 “主子,您的身体怎么样?”卫书率先开口,他跟在赵祁昀身边最久,也最亲近,一般情况没那么怕他。 赵祁昀神色淡然,“无妨。先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我们现在住在太守府,徐守进已经押入大牢。至于六皇子魏朗栩则被软禁在隔壁院子,但他一直吵吵嚷嚷,说回到京城就要上报陛下杀了我们。” 赵祁昀冷笑一声,“不必理会,这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徐守进怎么说?” 这人才是关键。 他手上虽然已经有柳长风提供的证据,也有孟元三的证词,但是还远远不够,必须加上徐守进的证词。 张强此时接过话,“这人一直说他对那两万私兵并不知情,也拒不承认这两年和西山寨之间有往来。他做事很谨慎,我们暂时没找到什么证据。” 赵祁昀沉吟片刻,问道:“他家里人呢?” “跑了。但是我们的人已经去追,相信很快就有回音。” 闻言,赵祁昀冷冷看向屋内众人。大家神色一凛,纷纷站直身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屋子里的气压一下子落下,就连角落里的秦烟年都察觉到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赵祁昀收回视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之后才吩咐道:“尽快把人抓回来。另外,把审人的事丢给范意。我把他从土匪窝救出来,他也该报答报答我的恩情。” 一直在隔壁院子休息的范意,突然从梦中惊醒,吓得自己一哆嗦。 “另外,准备回京事宜。等朝廷派来接管的人到了,我们就立刻启程回京。” “是。” 众人齐齐应声。之后卫书又小声问道:“主子,那孟元三该如何处置?” 赵祁昀打了个哈欠,没有具体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道:“把人带上。” 把事情交代好,等人都退出去,他又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再梳理一下徐州之事以及回京之后如何应对各方的反应。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便响起咋咋呼呼的声音。 “赵祁昀!你这个骗子,那颗药根本就不能解毒对不对?你一定是怕……” 赵祁昀睁眼,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去!” 第131章 骂他 “哈?” 秦烟年满脸震惊,“不是,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不过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暗卫已经推门进来,先是冲着床上的赵祁昀躬身行礼,接着就面无表情地将秦烟年请了出去。 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她气得哇哇大叫,“赵祁昀!你凭什么把我扔出来?” “你还是不是人了?” “那个谁谁谁说得对,你就是魔鬼吧……” 暗卫在门口守着,她连靠近房门都做不到,只能在房间外面的小院子里大喊大叫。 骂两句又停下来歇歇,主打一个谁也别睡。 暗卫没有赵祁昀的命令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能任由她蹦跶。 赵祁昀闭着眼揉揉眉心,本来觉得把人扔出去总算可以安静下来,没想到那人精力旺盛,就这么一直在小院子折腾。 不过好歹是在外面,声音没有在耳边那么吵。 沉下心来想了想京城的各方势力,这次徐州一事虽然还没挑明幕后之人是魏朗栩,但相信在私兵爆发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皇子早就暗地里派人调查清楚了事情始末。 回京之后,恐怕不会消停。有势力跌落自然就有其他势力得利,特别是对原有势力的瓜分一定会很激烈,比如现在的徐州。 先不说徐州太守这个位置重不重要,光是那两万私兵就够让人眼红。虽然徐州本身不属于边境州郡,不需要这么多官兵,但朝廷一时之间恐怕也确定不了让哪方来接手这两万人。 他之前跟孟元三说的让他父亲赵玄收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现在谁要是在徐州胜出,那对这两万人的归属话语权应该也不会低。 至于是哪方势力赢了,也就是这两日的事,等朝廷的人到了自然就一清二楚。 手指轻轻摩挲着腕上的佛珠,一回神才发现屋外似乎安静下来了。 嘴角微勾,朗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守夜的两个暗卫推门而入,躬身道:“主子。” “她人呢?”有些好奇,不过猜测闹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多半是在隔壁找了房间睡觉。那人娇气,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一点苦。 “回主子,夫人还在院子里。” “哦?” 赵祁昀挑了挑眉,这倒是怪事,随即吩咐道:“扶我出去。” “是。” 由暗卫搀扶着,赵祁昀缓步到小院子,一眼就看见秦烟年正蹲在一棵大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抬手示意暗卫放开自己,慢慢走到那人身后不远处停下,没有出声叫人,就那么静静站着。 若是他没听错,这人正在骂他。 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秦烟年被扔出来也不觉得冷,就是这徐太守的院子,植被实在茂盛,蚊虫颇多。 她在院子里没待多久就浑身是包。 可是她又实在不想就这么去其他房间睡觉,总觉得她一旦真的这么做了,就是认输。赵祁昀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没准儿下次还会在寒冬腊月将她扔出来。 这就跟家暴一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所以这次必须守好底线。 “狗男人,画个圈圈诅咒你……” “好心好意想要关心关心你的身体,竟然把我赶出来,这次要是不道歉,我是坚决不会原谅你的!” “还说什么成亲以后就会对我好,结果娶到手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天下男人一般黑!” “我有说过成亲以后要对你好吗?”赵祁昀仔细回想了自己和这人有关成亲一事的所有对话,很确定他没做出过这种承诺。 “咳……”秦烟年呛咳一声,缓缓转身,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眼中有一丝背后蛐蛐人被抓包的尴尬,但是很快又强自镇定道:“没说过吗?你明明说会保护我的。” 赵祁昀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一时没顶住,移开目光,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今晚就是你的错,你把我赶到院子里,要是有坏人进来怎么办,那我不是很危险?这严重违背你说会保护我的承诺。”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赵祁昀有些好奇。 秦烟年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大声道:“跟我说对不起,然后求我回去,不然我就一直留在外面大吵大闹,大家都别睡。” 说着就伸手挠了挠手腕,该死的蚊子,为什么只咬她? “那你今晚就睡在外面吧。”赵祁昀声音温和,甚至还加了一句,“放心,院子有暗卫,就算有歹徒闯进来,他们也能护着你。”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秦烟年见状目瞪口呆,跟这个男人比起来,她实在不是对手。 而且他说让自己睡在外面,那就真的是睡在外面,绝对不会允许她进其他房间了。 “不要啊……” 反应过来的秦烟年立刻起身扑了过去,紧紧抱住赵祁昀不松手,软声道:“夫君,我错了。” 她双眼水润发亮,一眨不眨地看着赵祁昀,赵祁昀微微发怔,随即伸手掐住她的脸,要笑不笑道:“我是狗男人?” “不是,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轻笑一声,赵祁昀松开手,“进屋吧。” “好好好,我们赶快进去吧。这院子里全是蚊子,一直咬我,不信你看,都是包。”秦烟年将手臂凑到他眼前,他随意瞟了一眼,淡淡道:“屋子里有药。” 话音一落,这人就风一般冲进屋子。 步子一顿,无奈摇摇头。能屈能伸果然是这人的本事,永远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会闹腾,但绝不踩线。 等两人都进了屋子,门口的十二轻声问道:“十一,你说今晚是夫人赢了还是主子?” 十一一板一眼道:“当然是主子。” “可我怎么觉得是夫人。” “那也是主子让着夫人。” “也对,这世上若是主子不愿意,谁又能强迫他。” 在太守府休养了几日,秦烟年不知道赵祁昀给自己开了什么方子,总之吃过之后,那老大夫啧啧称奇,说是毒虽然还是没有完全解,但已经没有大碍。 众人都松了口气。 不止是赵祁昀,就连隔壁身受重伤的孟元三也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秦烟年在院子里看到他和赵祁昀时,眼睛瞪得溜圆。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又过了几日,京城的人终于来了,他们也准备启程回京。 第132章 呕 回程时带着六皇子魏朗栩和徐守进,路上怕出意外,所以一直在赶路。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对秦烟年来说,就是折磨。 特别是有些路段太颠簸,再加上马车又快,她根本受不住,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精神,更吃不下东西。 “我以后再也不坐马车了,简直要人命。”她神色萎靡地缩在赵祁昀怀里,手指无聊地玩着对方的衣角。 赵祁昀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自顾自闭目养神。 车队在路上走了整整四天,终于赶在落日前回到京城。 赵祁昀让人把秦烟年和孟元三先送回国公府,自己则带着魏朗栩等人进宫。 早在回京之前,他就已经写了一封密信把徐州之事禀明佑章帝。所以这次进宫,刚到宫门口,就看见白一州带着禁军候在一旁。 “六殿下,圣上有旨,命臣带您先行回府,没有圣意不得擅自出府。” 魏朗栩听后脸色变得铁青,怒道:“白一州,你是不是假传圣旨,父皇怎么可能不见我?” 白一州一脸平静,“殿下慎言,臣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 说罢就微微躬身,示意魏朗栩离开。 哪知魏朗栩却突然暴起,开始强行往里冲,口中大叫,“父皇!父皇!栩儿有事禀告。” “父皇,我是冤枉的!您不能把我关起来。” 白一州脸色一沉,冲着旁边的禁军叫道:“还不快将人拦下!” 禁军动作很快,且完全没有手下留情,三两下就将人制服。不过片刻,魏朗栩就像苍老了十几岁,头发散乱,像个疯子。 “世子,范大人,下官就先行告退。”白一州见人已经被拿下,便冲着赵祁昀和范意拱手示意。 两人一一回礼,然后退到一边等他们离开。 魏朗栩在被押着经过赵祁昀时,眼神恶毒,凶狠道:“姓赵的,你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扳倒我!我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 赵祁昀歪着脑袋,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玩味道:“我以为殿下很清楚,天家无父子。您若想要父子亲情,就不该投生到皇家。” 魏朗栩瞳孔一缩,脸色苍白,想要辩解什么,却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此时,白一州突然说道:“走吧,六殿下。” 随后魏朗栩便踉跄着被身后的禁军推着往前走。 范意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冲赵祁昀道:“世子还是这么会杀人诛心。” 赵祁昀却仿佛甚是满意,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范大人此言差矣,我只是早点让他认清现实。” 说完,便抬脚往宫门里走。 范意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问道:“你当真要保下那孟元三?他可是西山寨的老大。” 赵祁昀脚步不停,只是随意道:“范大人只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不然,您去西山之前先去了意州一事我恐怕也不能替您瞒着了。” 范意一哽,挥袖大踏步走到他前面。 赵祁昀见状也只是漫不经心看他一眼,并不在意。 ………… 赵祁昀二人进入御书房时,佑章帝正坐在一张紫檀木雕刻的云龙纹太师椅上闭目休息,身后一个小太监正在替他按摩头部。 “陛下,世子和范大人到了。”大太监张得远靠近佑章帝小声提醒道。 “嗯。”佑章帝缓缓睁眼,示意小太监先行停下出去,才慢慢坐直身子,看向殿中站着的二人。 赵祁昀和范意见状,立刻跪拜行礼。 “都起来吧。”佑章帝微微抬手,然后冷声道:“祁昀,把你这次查到的事都告诉朕,朕要知道这个逆子私下还做了些什么!” “是。” 赵祁昀沉声应下,然后将这次徐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佑章帝,只是隐去了跟秦烟年有关的事情。 毕竟这人不仅女扮男装逛青楼,后来还被关到土匪窝,这要是传出去,对她名声实在不好。 佑章帝看着他呈上来的各方证据,冷笑道:“真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呢,就惦记着这江山了!” 之后佑章帝又让张得远退下,屋子里只留下范意和赵祁昀二人。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从御书房中出来。 和范意的紧张不同,整个过程赵祁昀都显得漫不经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一句句话意味着什么。 两人刚出房门,就见刚刚那位小太监又进了御书房。 望着小太监的背影,范意有些奇怪,他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察觉到他的视线,张得远笑眯眯说道:“那位李公公最近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一手按摩功夫了得,深得陛下喜爱。” “李公公?” “怎么,范大人认识?” 范意连忙否认,笑道:“我哪儿认识什么李公公,只是好奇罢了。” 两人说话间,赵祁昀也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随后和张得远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 范意恨不得离这人越远越好,自然不会跟着一起,所以又和张得远随意闲扯了几句。 ………… 而另一边秦烟年一回到国公府,苏云便立刻过来见了她,只是见她脸色不好,知她肯定是一路劳累,所以让她先好好休息。 等人一走,春兰便立刻扑了上来,哭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秦烟年无奈道:“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春兰连忙抬手擦掉眼泪,“府里早就收到消息,说你们已经动身离开徐州,奴婢算着日子,也是这几日到。姑娘现在是想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沐浴?” 秦烟年抬手轻轻嗅了嗅自己,觉得味道有些难闻,随即蹙眉道:“还是先沐浴吧,我最近都没什么胃口,稍微多吃一些就老是想吐。” 话一说完,联想到这几日坐马车的痛苦,那股恶心感又涌上心头,“呕!” 再也忍不住,一手捂住嘴,一手拼命示意春兰给她倒茶。 哪知平日里聪明机灵的丫头,此时却像是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姑娘,您,您这是……” “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之后也不等秦烟年说话,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天啊,她家姑娘这是有孕了吗?难道刚刚新婚就怀了世子的孩子…… 第133章 乌龙 秦烟年惨白着一张脸躺在软榻上时,春兰带着人回来了。 听见动静,她也没动,只是闭着眼睛气弱道:“春兰,让大夫回去吧,我歇息一会儿就好。” 赵祁昀天天都会给她诊脉,哪里还需要看什么大夫。 “这怎么能行?” 没想到传来的却是国公夫人苏云的声音。 吓得秦烟年立刻睁眼,正要起身,却被苏云快步上前拦住,柔声道:“身子不舒服怎么也不知道早说?还有祁昀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不事先写信告诉家里。” 秦烟年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小声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是春兰大惊小怪,竟然还惊动了母亲。” 其实也不是春兰故意告诉苏云,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这种事在没有请过大夫确诊前是不好大肆宣扬的,若是误会一场,传出去对姑娘不好。 只是她刚出院子就碰见苏云的贴身丫鬟玉兰,玉兰正巧过来给秦烟年送人参鸡汤,说是国公夫人看世子妃瘦了不少,想让她补补身子。 然后顺嘴问了一句春兰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儿。 春兰本想糊弄过去,但玉兰是国公府的大丫鬟,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问题,三两句就吓得春兰把什么都说了。 玉兰被她的话惊得差点连食盒都没提住,转身就往苏云屋里跑。 世子妃说自己,想吐……这还得了。 乌龙就是这么产生的。 ………… 赵祁昀脚步微顿,“世子妃怀孕了?” “属下也不清楚,不过主子院儿里吵吵嚷嚷,国公夫人一连找了好几个大夫去给世子妃诊脉,现在人都还在主子房里。”卫书声音沉稳,他今日负责护送秦烟年和孟元三回府,回来后又忙着安顿孟元三,对赵祁昀院子里的事知道得不多。 赵祁昀嘴角上挑,步子不停,“这倒是有意思了。” 卫书一怔,觉得自己主子现在的表情有些奇怪,说不上高兴还是其他,还有这句有意思也很有深意。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这秦烟年不会背着主子和其他男人……卫书脸色越发难看,已经在心里把秦烟年大卸八块! 秦烟年看着第四个给自己诊脉的大夫,嘴角的假笑已经快要挂不住。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房间四角的烛台都被点燃,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觉得整个屋子昏暗又压抑,让她很不舒服。 苏云一直坐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见大夫收回手后,缓缓问道:“怎么样?” 大夫起身,斟酌一番后,小心回道:“世子妃身子骨差,但只要好生将养也没有大问题。至于这怀孕一事恐怕就有些难了……” 悄悄看了眼国公夫人的脸色,又连忙补充道:“但这种事也没有绝对,只要悉心调养很多人还是可以怀孕生子的。” 说到后面,大夫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鬓边的汗,让秦烟年都替他紧张起来。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开方子吧。”苏云挥挥手,让人退下。 大夫立刻松了口气,跟着丫鬟退出房间。 “母亲,我……”秦烟年刚开口就被苏云打断。 她握住秦烟年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大夫也说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怀孕,而且你和祁昀都还年轻,也刚成亲不久,不用着急。” 听见她这么说,秦烟年就知道这事儿麻烦了。 古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苏云虽然句句都是不着急,没关系,但其实全是反话,实际上巴不得她能生,多生。 不然也不会在第一个大夫说她没有怀孕,且身子骨太差,很有可能终身不孕后又一连找了三个大夫。 赵祁昀进入房间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的秦烟年,哭丧着一张脸,旁边是国公夫人苏云。 屋子里静悄悄的。 “母亲。”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出声唤人。 听见他的声音,苏云和秦烟年同时转过头来。 苏云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焦急道:“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在西山受伤了?” 说罢又冲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丫鬟转身就要出门,却被赵祁昀拦下,随后缓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无妨,休养几日就好。” 苏云听他这么说,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你啊,这么大的事也敢自己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父亲怎么办?” 赵祁昀对赵家,或者说对国公夫妇都没有任何感情。 他理解不了这种所谓的亲缘关系。明明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是陌生人,所以现在听见苏云的话,他只觉得奇怪,而不会感动,但还是按照普通人的习惯,随口宽慰了几句。 眼角余光看见秦烟年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莫名的心情很好,嘴角上挑,问道:“我听说尔尔不舒服,大夫怎么说?” 苏云一顿,脸色有些僵,还没开口,秦烟年已经抢答道:“我没事,就是马车坐久了有些反胃,不小心惊动了母亲。” 随后就上前紧紧拽住赵祁昀的衣角,在苏云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呐喊道:“夫君,救命!” 赵祁昀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轻声道:“乖,让春兰带你去浴室洗个澡,浑身脏得像个小花猫。” 他语气动作都很亲昵,秦烟年满头雾水,这人是吃错药了吗?干嘛突然这样,好肉麻。 而一旁的苏云却是满脸震惊,虽然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肯定是喜欢秦家二小姐的,不然不会到圣上面前亲自求娶。 只是以前看见他们感情如此好,自己多是欣慰,可是现在,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赵祁昀轻轻捏了捏秦烟年的脸。 秦烟年颤了颤,立刻回道:“我这就去。” 然后就带着春兰急急忙忙跑了。 待她们一走,赵祁昀便转头看向苏云,问道:“母亲想说什么?” 苏云一怔,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支开秦烟年,因而也没瞒着,直言道:“我想为你纳一房妾。” 第134章 母亲说要给我纳妾 苏云的话一说完,感到最惊讶的是卫书。 他抬眸看了一眼这位国公夫人,随即又看向自己的主子。 却见赵祁昀脸色平静,扶着苏云一同坐下,随口问道:“不知道母亲怎么会突然有此打算?可是尔尔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一般来说,晚辈刚刚成婚,长辈就急着又要让其纳妾的,多是对新妇不满。 苏云握住他的手,叹息道:“也不是她做得不好。” 她刚刚的话有冲动的成分,但仔细想想,既然迟早都要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越早越好。 “刚刚大夫来替尔尔诊过脉,我这才知道她的身体以后根本不能怀孕。你是我们国公府的独子,是赵家唯一的血脉,自然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所以母亲想着为你纳房妾,以后孩子生下来抱到尔尔名下,她应该也是高兴的。你要真喜欢尔尔,那就多陪陪她,感情上你也不算对不起她。” 屋子里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卫书和玉兰,两人都不是外人,所以苏云说话没有避着他们。此时两人都没抬头。 玉兰心里有几分同情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妃,同样身为女人,知道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就算嫁给世子又如何,也是个苦命人。 但卫书却很惊讶。他知道自家主子的医术有多好,连普通大夫都能诊出的问题,那主子肯定早就知道了。 就这样,主子还愿意娶这个秦烟年,哼,这人还真是好命! “母亲。”赵祁昀嘴角上扬,“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能生孩子。您忘了,我会医术。” 苏云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什么。 赵祁昀凝眸看着她,目光柔和,但她却察觉不到半点温度。 随后就见自己的儿子抬手倒了杯热茶推过来,缓声道:“所以不要再提让我纳妾的事,我没兴趣。” “而且如果不是那对夫妻找上门,您现在的女儿还是赵清濛。若真想给赵家传宗接代,您还可以靠她,不是吗?” 苏云忍不住喃喃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赵祁昀轻笑一声,眼尾上挑,目光锐利,“您多虑了。” ………… “姑娘……”春兰扑通一声跪到秦烟年身前,“奴婢今日闯了大祸,请姑娘责罚。” 秦烟年本来正趴在汤池边走神,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眨眨眼,很快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说道:“我不能生孩子又不怪你,这是事实。反正早晚他们都会知道,这种事又不可能瞒一辈子。” 最多也就是这位国公夫人可能会对她不满,但她也不在乎。 毕竟赵祁昀精通医术,肯定早在沈家就已经知道她的情况,只要他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对秦烟年来说并不重要。 “可是,可是……”春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不出明日,整个国公府的人都会知道自家姑娘身子骨弱,不能生孩子。 一个不能生孩子的世子妃,总有一天会被世子厌弃。 不说国公夫妇以后会怎么对姑娘,光是下人的闲言碎语就少不了。不然当初沈家那位夫人也不会做出假孕这种事。 秦烟年看她哭得伤心,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我想喝水了。” 春兰连忙起身,胡乱擦了擦泪,从一旁倒了一杯花茶递给她,轻声道:“是奴婢太笨,才会被玉兰套了话。”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以后多注意些。” “是。” 秦烟年见人情绪逐渐平稳,也不再说话,手中擎着白玉杯子,靠在汤池边慢慢抿着花茶。 在书中,梁国公赵玄最后是死在男主手中。梁国公死后,国公夫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只隐约记起,后来朝中有人用此事讨伐男主,说他残暴不仁,弑父杀母,罪该凌迟。 但当时男主已经权倾朝野,所以这些骂他的人,不论什么身份地位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秦烟年忍不住打了颤。 春兰察觉后,连忙劝道:“姑娘,这汤池还是不宜久泡,奴婢先伺候您起身吧。”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回到房间,苏云已经走了,赵祁昀正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秦烟年眨了眨眼,小心翼翼踮着脚往里走,打算抱了被子枕头就到软榻上装死。 说实话,今晚这事怎么也不能算她的错,要说委屈,她才是最委屈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床上那人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秦烟年自认为动作小心,其实她刚进屋子,赵祁昀就已经知道了。 “尔尔。”很平淡地叫了声,他缓缓睁眼看过去。 “我在!”因为太过心虚,秦烟年几乎是像小学生报到般立正站好,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句话,她忍不住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脚。 “管好你的丫鬟,如有下次,我会杀了她!”赵祁昀特意放缓语速,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了吗?” 秦烟年顿时僵住。 很久才小声道:“记住了。” “嗯?”似是不满她的回答,赵祁昀抬高声调。 “记住了!”如他所愿,秦烟年又大声答了一遍。 听到这声吼叫,赵祁昀眼中的笑意开始蔓延,这人总是那么有意思。 从她进屋后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她一早就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知道今晚的事可能给自己惹了麻烦,但只要不主动找她,她就会一直装死。 这人就是又聪明又愚钝,又单纯又狡诈。 “过来。”从床上坐直身体,缓缓开口。 秦烟年眼睫颤了颤,不敢拒绝,但又不想过去,最后实在没法,慢吞吞挪到床前一米的位置站好,结结巴巴道:“你,你说。” 赵祁昀低头笑出声,然后冲着人伸出手,“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秦烟年哭丧着脸往前挪了两步,最后被人一把抓住,拉了过去。 赵祁昀将她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低语,“夫人,母亲说要给我纳妾。” “啊?”秦烟年蓦地抬头,额头撞到人下巴,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忘问道:“他们要你娶谁?” 赵祁昀却突然把她放开,打了个哈欠,“去睡觉。” 她察言观色,知道这人是不会告诉自己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不说我也知道。” 肯定是赵清濛。 第135章 争执 秦烟年看着已经躺下去的男人,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轻声问了句:“我可不可以在床上睡?” 赵祁昀没有睁眼,而是缓声道:“自己乖乖过去,还是让我动手?” “呃,我自己过去。”秦烟年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悚,而后又嘟囔道:“小气。” 随后才不情不愿地往软榻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祁昀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月色望去,秦烟年已经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 因为天气热,薄被被踢到角落缩成一团,白色的寝衣卷到肚子上方,露出一截白玉般纤细的腰。 他没和其他人共处一室过,不知道别人睡着后是什么模样,但相信世家贵女绝不会是她这般模样。 偶尔他也会怀疑这人之前说的穿越一事是真还是假,毕竟太过玄妙,但这个女人又的确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沈家表姑娘完全不一样。 也会时不时冒出各种奇怪的话语。 转过身,径直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翌日,秦烟年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看不见赵祁昀的身影。她乐得高兴,自己屁颠屁颠收拾好软榻,再到床上滚一圈,才伸着懒腰让人进来伺候洗漱。 “姑娘。”春兰带着一众丫鬟进来。 这丫头应是昨晚哭了半宿,眼睛现在肿得像桃子。昨晚秦烟年已经跟她讲好,她私下里仍然可以继续叫自己姑娘,但在正式场合要改口。 古人重礼法,小姐出嫁后,丫鬟需改口,不然会被视为对夫家不敬,也会被说是主子治下不严。但如果主仆感情深厚,私底下是可以不用这么严格的。 这些都是出嫁前嬷嬷的教导。 不知是不是徐州多山地,秦烟年在那儿还没觉得这个夏天有多热,结果回到京城,热得她心里发慌。 春兰今日特意给她找了一件鹅黄色的撒花烟罗衫,轻薄又透气。 但因为暑热,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本就心里烦躁,却听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过来送药了。 心里一沉,冲春兰使了个眼色,春兰便开门去打发。 隔着房门听不真切,但能隐隐听到双方似乎起了争执,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见砰地一声,还有一人尖利的哎呀声。 微微皱眉,最终还是起身出门。 结果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团花薄衫的丫头正指着春兰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摔了夫人的药!” “你说她是什么人?” 秦烟年站在房檐下,冷声反问。 那丫鬟一惊,连忙行礼问好,“世子妃。” 周围围观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躬身行礼。 “说吧,怎么回事儿?” 秦烟年神色不悦,抬脚过去。 春兰像是找到主心骨般立刻朝她跑来。 那丫鬟见状,露出不屑的表情,但见到秦烟年过来还是低头解释道:“奴婢奉夫人命令给您送药,结果这丫头不仅各种推脱,还故意摔了汤药。” 秦烟年缓缓扫过地面,果然满地狼藉,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儿。 她看向春兰,问道:“是这样吗?” 春兰连连摇头,“奴婢没有,药碗明明是她自己弄掉的。” “哼,若不是你推三阻四,我又怎么会失手?若是让夫人知道,有你好看。” “早就跟你说了,世子妃吃的药都是世子亲自开的方子,根本用不上再吃其他。”春兰也不示弱,直接搬出赵祁昀。 秦烟年头疼,深深看了一眼那丫鬟,缓声道:“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汤药我已经喝了。” 丫鬟震惊地抬头看向她。 她神色淡然,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声道:“当然,你也可以说汤药洒了,不过这样我就不能保证,明日你会在哪里了。” “世子妃,你……” “你看,你也知道我是世子妃。”秦烟年眨了眨眼,不再说话,带着春兰扬长而去。 太阳实在太晒,她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多待。 等回了屋子,春兰还在紧张,“姑娘,她会不会……” “不会,这药又不会只送一天,她不会自找麻烦的。”秦烟年坐到书案边的椅子上,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架子,春兰立刻把上面的话本取下来递给她。 “姑娘的意思是这药以后还有?”春兰皱起眉头。 冷笑一声,秦烟年随手翻开话本,回道:“你以为那是什么药,怎么会只喝一日两日。” 真是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要被人逼着喝治疗不孕不育的药,真是见了鬼! “告诉院儿里的人,下次再有人送过来,直接收下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 ………… 赵玄的书房外有一棵槐树,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时候,风一吹就带进来阵阵幽香。 “你昨日带回府上那人可是山匪头子孟元三?”赵玄看了一眼身前的人,沉声问道。 赵祁昀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平静回道:“是。不过父亲不用担心,孟元三的事我已经处理好。” 赵玄叹了口气,“祁昀,为父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我们赵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未曾站队,就是不想参与各皇子之间的争斗。你这次徐州一事,不仅打破了朝中多年的平衡,还将我们梁国公府置于风口浪尖。” “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难道真以为自己现在的公正能得到以后新君的认同?要是您还是一意孤行,那这赵家可就保不住了。” “我要保的是大宁!” 赵祁昀轻笑一声,嘲讽道:“您觉得这大宁还能保得住吗?陛下昏庸无能,父亲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若是您,要真想保住大宁,就另择明君,也许还有救。” 赵玄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敢妄议当今天子,怒道:“大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赵玄一生忠君爱国,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逆子!” 赵祁昀却丝毫不为所动,漫不经心道:“父亲还是早日下决定为好。” 说罢就直接起身离开,留下震怒的赵玄在他身后大喝,“当初就不该把你从沈家接回来!” 赵祁昀脚步微顿,随即迈步离开。 第136章 认主 接下来几日,整个京城暗潮汹涌,但西山一事终究是有了定论。 六皇子魏朗栩私养军队,意欲谋反,被判终身监禁,皇贵妃李氏打入冷宫。其他牵涉者也一一被处置,朝中一时人心惶惶。 “父皇还是仁慈,竟然留了他一命。”四皇子魏朗月抬手放下一枚棋子。 姜鹤眯着眼看着棋盘,思索片刻,手中的棋子却迟迟落不下,但嘴上还是说道:“殿下此时万不可多言,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惹陛下不快。总归这人已经翻不起任何风浪,陛下既然愿意留他一命,就留着。” 魏朗月点点头,缓缓道:“我知道。”随后又催促他,“你这棋还下不下了?” 姜鹤扫了棋局一眼,认输道:“算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你几次。”然后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进一旁的棋篓子里。 魏朗月笑得无奈。 “对了,你对徐州一事怎么看?我是指赵祁昀此人。” 姜鹤目光一凛,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此人绝对值得你结交,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春蒐时救过我。” “徐州一事,换做你我去,都不会有他办得这么干净利落,最关键的是,事情处理完后,他的态度足够坦诚。不管是徐州太守的人选还是这几日关于魏朗栩一派各个党羽的处置,他都未曾插手。” “我们都知道,陛下现在对他虽然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他的话绝对有分量。这个时候,他想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应该都不难。” 魏朗月指尖反复把玩着一颗棋子,“所以,你的意思还是应该拉拢他?” “对,而且要快。”姜鹤手指无意识点了点桌面,“我总觉得这人和梁国公不一样,不然他不会插手徐州一事。既然他想入局,我们当然没有道理拒绝。只是我怕大皇子那边也会有相同的心思。” “唔。”魏朗月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哒的一声,说道:“既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办。” 随即又改口道:“不,我亲自给他下拜帖。” 姜鹤点点头,“也好。” 两人说完正事,魏朗月又问道:“舅舅最近可好,听说他前几日有些不适。” “天气太热,父亲年龄大了有些受不住,不过昨日喝过药已大好。说到这个,陛下这几日是不是也一直病着?” 想到佑章帝最近的状态,魏朗月神色古怪,“父皇的身体最近的确不怎么好,一直闹着头疼,太医院的人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是天气太热,心烦气躁引起的。每日都要靠那个小太监按摩头部才能稍稍缓解。” 姜鹤皱眉,“这倒不是好事。现在大皇子一派明显比我们更有优势,若是陛下在此时出了问题,我们胜算太小。”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 ………… “你说你要认我为主?” 赵祁昀细细打量着站在屋子中央的男人,他当初虽然一时兴起把人带回来,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只是觉得这人为人还算有几分硬气,如果就那么死了,有些可惜。 孟元三目光沉静,应道:“是。” “那你可要想清楚,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做事全凭心情。我当初愿意和你交易救下西山寨的人,其中没有半分是因为同情。”赵祁昀半侧着身子,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神情坦然。 孟元三听后神色未变,沉声道:“我知道。况且我本就是山匪,也不是什么好人。” 咚。 赵祁昀放下手中的茶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理由。” “我在建立西山寨前曾是一名流寇。我小时候在奉州的一个村子长大,父母不识字,但他们送我去镇上的私塾念书。世子可能不知道这有多难,因为对于我们这些底层人来说,填饱肚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本以为我会成为一名账房先生,娶妻生子,孝敬父母,平静过一生。但是后来,我发现连这也是奢望。朝廷腐败,天灾连连,拨下来的救灾银两被层层剥削,老百姓苦不堪言……我的父母终究还是活活饿死……” 孟元三轻声呢喃,“您说,他们做错了什么?” 赵祁昀目光沉沉,静默片刻,才缓缓问道:“所以你恨朝廷?” “是,也不是。”孟元三笑了,“人在失去所有后也容易失去各种情绪,更何况是如此极端的恨意。只是上次在西山,突然发现我们可能是同一种人,所以我想跟在您身边,重新看看这朗朗天地。” “有意思,你还是第一个说和我一样的人,既如此,你就留下吧。” 他话音一落,孟元三就直接跪下,低下头,恭恭敬敬喊道:“主子。” 赵祁昀神色淡然,“起来吧。” “是。”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从外面伸进来,来人谄笑道:“我会不会打扰你们?” 赵祁昀蹙眉,冷冷甩出一个字,“会。” 他最近几日事忙,和秦烟年碰面的机会不多。经常都是他回到房间,这人已经呼呼大睡,而他起床时,这人还在呼呼大睡。 不过十一和十二一直跟着她,对于苏云每日派人给她送药,他也清楚。 这人倒是不笨,没有和苏云正面起冲突,而是偷偷把药倒掉。 就是不知现在又想干什么。 秦烟年嘿嘿两声,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轻轻从门缝里挤进来,随后小心关上房门。 “我就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就一点点。”她伸出右手的十指和拇指在空中比划出很小一段距离。 赵祁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吭声。 一旁的孟元三也只是沉默看着,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你没反对,那我就说了啊。”秦烟年悄悄看了一眼孟元三,总觉得这人目光犀利,不怎么喜欢自己。但还是两三步靠近赵祁昀,低声问道:“广义侯府怎么样了?” 赵祁昀挑了下眉,“你是想问你大姐和广义侯府的婚事如何了吧?” 秦烟年疯狂点头。 “哦,我不知道。” 第137章 马斯洛需求理论 “你不知道?”秦烟年愣住,但很快又觉得这人是在骗自己,这全京城怎么可能还有他赵祁昀不知道的事。 随即眯着眼道:“你肯定知道。” 赵祁昀端过一旁的茶盏,用茶盖撇去浮沫,不紧不慢地回她,“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不知道。” “你知道。” 这样的对话,让一旁的孟元三有些惊讶,随即又看了一眼这位世子妃,不知为何脑海里莫名出现一句“红颜祸水。”想到此处,对这个叫秦烟年的女人有了几分不耐。 秦烟年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又碍了别人的眼,反而目光灼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等了半晌,赵祁昀终于抬头看向她,淡淡说道:“对,我知道。” “你知……”秦烟年顿时卡壳,随后不满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逗我很好玩吗?” 哪知赵祁昀竟然真的“嗯”了一声。 她顿时火了,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茶盏,气鼓鼓道:“我们的婚前协议要重新签订,我现在发现那就是不平等条约!” 被人抢了东西,赵祁昀也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有些想笑,这人总是有各种新花样。转头看向孟元三,扬声道:“你先下去。” 孟元三皱了皱眉,但还是听令直接出了屋子。 “你想说什么?” 秦烟年转了转眼珠,试探道:“我们当初说好,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保护我,对吧?” 当初活下去就是她唯一的心愿,所以她之前只要求这人能护着自己。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完全不够,人都是贪心的。 “是。”赵祁昀沉声应下,“在你还没付出任何代价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兑现我的承诺。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秦烟年怔了片刻,才听懂他说得付出代价是什么,忍不住面红耳赤,小声嘀咕,“是我想不劳而获吗……” 赵祁昀沉默片刻,缓声道:“说吧,你又哪里不满意?” “知道马斯洛需求理论吗?我需要关爱和尊重!!!”秦烟年简直恨不得给他画出那个金字塔,让他好好学学。 赵祁昀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沉静。 秦烟年有些发怵,她其实并不笨,之所以敢这么提要求,是因为她能察觉到这人对她的态度在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是绝对有改进。 所以为了自己日后的生活着想,该争取的权利一定要争取。 赵祁昀抬手摸上她的脸,神色古怪,轻声呢喃,“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眨巴着眼睛,秦烟年小声问道:“那你同意吗?” 心跳得很快,她像是个赌徒,如果输了,估计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赵祁昀点头。 听到答案,秦烟年有些不敢置信,又拉着问了好几遍,直到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才急忙问道:“那你先告诉我大姐的婚事怎么样了?” “你父亲早在我们回京前就已经到广义侯府为她退亲,所以秦家和广义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秦烟年松了口气,又咽了口唾沫,继续追问:“那我以后可以上床睡觉了吗?” 眉头紧蹙,赵祁昀沉默半晌才沉声应下,“可以。” “那你以后也不能让暗卫把我扔出房间,那是家暴!家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激化夫妻之间的矛盾。” 这次等了更久,但对方还是同意了。 这下秦烟年彻底满意,乐颠颠道:“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望着人眉飞色舞的表情,赵祁昀有些头疼。 …………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在秦烟年上午刚问过秦琳琅的事,下午就收到她的拜帖,说是明日一早会来国公府一聚。 “春兰,你吩咐下去,让厨房好好准备,大姐明日要来。” 她已经许久未见秦琳琅,心里很记挂。穿来这么久,这位大姐应该算少数真心待她之人。 春兰得知是那位大小姐要上门,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准备得妥妥的。” “对了,跟管事的说一声,明日给院儿里准备好冰块,这天气太热,大姐跟我不一样,小心中暑。” 秦烟年因为身子差,赵祁昀下了命令,不许她在房里放置冰块降温,不仅如此就连每日的冷饮也不许她多食。 “是,奴婢这就去。” 国公府的冰窖有专人管理,甚至每人每日用多少冰块也是有规定的,并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因为之前她的房间一直没用,所以才提醒春兰先去和管事的打好招呼。 不过比起这些,更让秦烟年激动得是即将到来的夜晚。 妈呀,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睡床上了。 晚上,赵祁昀也和前几日一样迟迟没回房。秦烟年也不在意,自己一个飞扑滚到床上,乐得嘎嘎笑。 手脚摊开,吁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儿。 真爽! 闭上眼,没过多久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房间里有昏暗的烛光。 脸朝外侧躺着,能看见赵祁昀还坐在书案旁,不知道在写什么。 “你还不睡吗?应该很晚了吧。”声音满是困倦,“工作怎么可能做得完,我怕你会过劳死。” “什么?”赵祁昀放下手中的笔,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过头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啊?忘记你听不懂了。”秦烟年有些抱歉,随即认真解释道:“就是因为长期过度劳累导致突然死亡。在我们那儿高强度的工作者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赵祁昀盯着人看了很久,久到秦烟年头皮发麻,忍不住解释道:“我可不是咒你,这是关心!” 无奈摇头,赵祁昀也没了继续写信的心情,收拾好东西,便往床边走去。 见他过来,秦烟年突然有些紧张,虽然知道这人肯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还是悄悄往床里面移了移。 赵祁昀装作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翻身上床,在外侧躺下。 很快,身后就传来平缓的呼吸声,那人也滚了过来。 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睁眼看着床顶,赵祁昀心情烦躁。 一夜无眠。 第138章 带她出去放放风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赵清濛见苏云进门,连忙从贵妃榻上起身,迎了过去。 随即又责备下人,“怎么也不知通传一声?”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到桌边坐好。 苏云笑道:“是我不让的,想着你可能正午睡。” 她轻轻握住赵清濛的手,“正巧从南方送来不少荔枝,知道你爱吃,特意让人给你装了一篮子送过来。” “多谢母亲。”赵清濛眉眼带着笑,转头吩咐丫鬟把荔枝收下。 “我前阵子正好得了一个琉璃冰盏,用来盛这荔枝正好。母亲不若多待一会儿,等冰镇好了,我们一起尝尝。” 苏云已经很久没和这个女儿这般亲近,自然不会拒绝,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你看着越发清减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天气热了,胃口不怎么好。” 听到赵清濛的话,苏云叹了口气,“下个月你就要过二十岁生辰了,清濛,上次母亲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赵清濛眼眶泛红,扭过头去,“母亲,我不嫁。” “清濛。”苏云狠下心肠,加重语气,“这京城里年满二十还没出嫁的姑娘,那真是屈指可数。以前我们能由着你任性……” “那为什么现在不行了?”赵清濛哭着打断她的话,“我现在也不想嫁。” “你是不想嫁,还是有了别的心思?”苏云沉下脸,冷声道:“祁昀是你大哥,你真是糊涂啊。” “可是我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苏云本想着今日好好和她说说话,没想到还是闹到这般模样,心里又气又急,“你们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你大哥。” “你父亲已经准备让你嫁给安王府的魏临世子,等下个月你过完生辰,就会把婚事定下。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就转身离开,留下赵清濛一人伏在桌面哭泣。 丫鬟翠儿在一旁陪着暗自垂泪,良久才听见自家小姐哑着声音问道:“我让你找的东西怎么样了?” “已经找好了,是柳春院的姑娘们常用的。”翠儿看了眼四周,声音放得很低,“小姐真要……可这中间若是出了岔子……” 见赵清濛没有说话,翠儿又道:“这几日府里都传遍了,说是那位身子骨有问题,看这样子,也得意不了两日,小姐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可是父亲已经为我选好了夫婿,我若再不想想办法,那就真的太迟了。”赵清濛死死咬住下唇,浑身发抖。 翠儿见状也不敢再多说。 ………… 而另一边,秦琳琅也在陪着秦烟年闲聊。 姐妹二人多日未见,说什么都很高兴。 “父亲这次倒是聪明。”秦烟年抬手给秦琳琅倒了一杯凉茶,“若真是再晚两日,怕是连秦家也会受到牵连。” “对了,他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还是要送你回乡下吗?” 秦琳琅摇摇头,“并未听父亲母亲提起。不过这段日子京城也不太平,父亲因为以前和六皇子一派走得近,现在处处小心,应该暂时没空理会我的事。” 秦烟年冷哼一声,“那也是他自找的。” 秦琳琅笑着拍拍她的手,转了话题问道:“你最近还好吗?世子刚刚新婚就丢下你去了徐州,你就算觉得委屈也万不可和世子闹。” 秦烟年听了,忙凑到她耳边,“我和他一起去的。” 眼见对方睁大了双眼,又忙把徐州一行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秦琳琅感叹道:“世子对你真好。但你可别再把这事往外说了,毕竟又是青楼又是土匪窝,对你的名节不好,想来这也是世子替你瞒住的原因。” 秦烟年连忙应下,这些她自然是懂的。 “你啊。”秦琳琅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语重心长道:“下次别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可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放心,我去哪儿都会跟着赵祁昀,他会护好我的。有他在的地方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这可是她的真心话,这世上如果连赵祁昀都护不住她,那估计没人有这本事了。 秦琳琅听罢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后又想起今日进府时听到的闲言碎语,忍不住问道:“你的身子怎么样?” 秦烟年撇撇嘴,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别担心,只是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秦琳琅急了,“你若是不能生育,那你在国公府该如何是好?现在这些下人就敢随意乱嚼舌根,你以后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随即又小心问道:“你可问过世子是怎么想的?” 秦烟年一愣,她的确从未问过那人有什么想法。毕竟在书中,他就没有孩子。 也许下次可以问问看。 ………… 接下来几日,秦烟年发现赵祁昀突然留在房里的时间变多了。 本来那书案前的椅子已经快成为她的专属座位,结果这两日又被人抢了回去,气不过只能让下人在一旁放了一把逍遥椅。 此时她就手拿话本躺在上面悠闲自在。 进来汇报消息的孟元三目不斜视,沉声道:“最近两日我们已经接到不少帖子,大皇子和四皇子那边都有,甚至还有七皇子的。按照主子的意思,都已经推掉,只说您在徐州中了毒,还未痊愈。” 赵祁昀歪着身子,随意应了声。 “不过主子,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他们?” 赵祁昀笑了声,“放心吧,我现在谁也不见,他们反而更安心。” 这时秦烟年却突然插话,“卫书呢?我怎么好几日都没看见他了?” 她刚说完,赵祁昀就扫了她一眼,吓得她急忙闭紧嘴巴。 “卫书出去替我办点事,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怎么,你和他关系很好?” “我只是随意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秦烟年轻轻挪动屁股,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结果这人却不再看她,又转头吩咐孟元三其他事情。 百无聊赖,用脚尖晃动椅子,正翻过新的一页话本,就听见赵祁昀随口对自己说道:“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去相国寺住上几天。” “咦?”秦烟年坐直身子,“为什么?” “最近有点事想求菩萨。” 听到这话忍住猛翻白眼的冲动,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去找春兰。” 孟元三忍不住说道:“主子,这个时候出门是不是不大安全?” “无妨,带她出去放放风。” 第139章 相国寺 秦烟年虽然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但只要能够出门,她就很高兴。 吩咐春兰收拾行装,因为不知道具体要待几日,所以一应物品都带了不少。 “这都是你要带上去的?”赵祁昀瞟了一眼屋子中央堆放的东西,蹙紧眉头。 “春兰说山上蚊虫多,要备好膏药,除此以外还有我用惯的物品,包括这几日的换洗衣物。放心,你的也一并准备好了。” 秦烟年捏着鼻子喝下汤药,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半个时辰后。”赵祁昀再次看了一眼那堆行李,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昨天二人已经将此事禀明国公夫妇,苏云倒是很高兴,还说着让他们在寺里多住几日,就当避暑了。 至于国公爷,秦烟年和他接触不多,但也能察觉出他和男主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想到书中父子二人最终反目成仇就有些唏嘘。 “世子,世子妃,马车已经备好。”有下人进来通传。 秦烟年今日穿了一身粉色裙子,外面罩着翠绿的短衫,带着春兰走在前面。 赵祁昀慢悠悠跟在二人身后。 马车就停在照壁前,春兰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然后退到一边,待赵祁昀也上去后才往后走,上了另一辆车。 孟元三和六个暗卫骑马跟随。 马车还在城内时,秦烟年还坐得住,一出城门就趴到窗口兴致勃勃。时不时就转头和赵祁昀说两句,只可惜男人神色慵懒,大半的时间都在闭目养神,甚少理会她。 “你这人也太无趣了。”心里不满,但最多也就小声吐槽两句,秦烟年还没胆大到直接骂人。 况且此处出行本就是赵祁昀的提议,他能带自己出来玩儿,也是一片好心,也就懒得计较了,以免影响心情。 相国寺在京城郊外的南山上,马车过去也需大半日的路程。秦烟年精神抖擞地闹腾了一路,终于在半山腰时有了倦意。 整个人很熟练地窝到身后男人的怀里,调整姿势,不出片刻就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赵祁昀睁眼看向怀中之人,随后又将车窗帘子放下。 他这次去相国寺主要是去拜访住持大师,那人是师父多年的好友,师父去世前曾拜托自己把一样东西交给对方。 另外就是朝中局势紧张,各大势力蠢蠢欲动,他一直待在府中,难免会有人不停上门打扰。 再者也有带秦烟年上山避暑的原因,这人身子弱,普通人的消暑方式对她来说都太伤身。而且京城最近暗潮涌动,为安全起见,他给人下了禁足令,不许人出府。 为此秦烟年已经借着各种机会骂他独裁,所以干脆趁此机会带她出来散散心。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逐渐停下,秦烟年听见外面的动静,迷迷糊糊问了句,“到了吗?” “嗯。” 听到头顶传来的回答,她打了个哈欠,从男人怀里起身,然后用手扶着腰左右动了动,口里嘟囔着,“这可真够累的。”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她才清醒过来,连忙转头谄媚道:“我不是说我自己,是说你,你累了。” 赵祁昀已经摸清她的本性,看也不看她,扔下一句“下车。”就自顾自从马车上下去。 秦烟年眨眨眼,见状连忙跟着一起。 相国寺是大宁国寺,香火鼎盛,即使不是特殊日子,门前也人来人往很热闹。 “好多人啊……”秦烟年带着几分好奇,跟在赵祁昀身后亦步亦趋。 赵祁昀吩咐府里的车夫去和寺庙沟通,相国寺和当初晚州城的归云寺一样,都在后院留了厢房,以便京中的各位贵人在寺中留宿。 这段时间,孟元三等人守着马车在外等候,他带着秦烟年缓缓进了大殿。 秦烟年有些敬畏地看着殿中的佛像,然后虔诚下跪,认认真真磕头。她本不信佛,但穿书以后觉得这世间也许真有玄学,拜拜总是好的。 待她起身却发现赵祁昀仍然站在殿中没动。 “你不拜吗?”她疑惑道。 赵祁昀神色散漫,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很久才回道:“我不信佛。” “你不信……”话没说完,秦烟年就赶紧停下。她本来还想说你不信佛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佛经,还动不动就手抄经书,但一想到他曾经在归云寺的经历,就心里一颤,不敢再问。 这时暗卫进来躬身道:“主子,厢房已经准备好。” “嗯。” 赵祁昀随口应下,没再理会秦烟年,抬脚就往大殿外走。 秦烟年此时也知道不能多话,只是乖乖跟了上去,小心拉住对方的衣摆。 他们的厢房在后院最里面,已经在寺庙最边缘,很安静。 秦烟年累了大半日早就不想动弹,连东西也没吃,直接爬上床,连赵祁昀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 “你就是河清?师兄当初在信中多次提到你,没想到你竟然是梁国公之子。”相国寺的住持慧心大师道了一声佛号,看着眼前的少年人感触颇多。 赵祁昀微微低头,带着少有的尊敬,“正是晚辈。晚辈此次前来也是因为师父有一封信要我带给大师。” 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将其递给眼前这位得道高僧。 “这是师父圆寂之前亲笔写下。” 慧心将信收入怀中,双手合十,对着晚州方向躬身道:“阿弥陀佛。师兄虽已圆寂,但法身遍十方。” 之后慧心又细细询问赵祁昀此次上山的打算,得知他带着家人想在寺中多住几日,也表示欢迎。 还说到在相国寺的后院有一条小路,沿着往上走,景致不错,不少香客都爱去。他们若是不嫌麻烦也可去看看。 赵祁昀也点头应下。 两人分开后,他在寺中随意转了转,等回到房间,秦烟年已经醒了,见他进屋,就急不可耐地扑过来,激动道:“夫君,我们晚上去夜游吧。山里有萤火虫。” “想去?” “嗯。”疯狂点头。 “那好,在寺里这段时间,你自己睡。” 虽然已经习惯晚上屋里有人,但秦烟年睡相实在太差,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 秦烟年嘿嘿一笑,爽快道:“成交!” 第140章 夜游 晚上吃过斋饭,秦烟年就吵着要马上出发。 赵祁昀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只让孟元三和两个暗卫跟着,其他人都留在寺里。 “春兰,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捉几只回来。”秦烟年一边把春兰给她准备的纱布袋子系在腰上,一边大声承诺。 春兰苦着脸看向自己的脚踝,“都怪奴婢不小心扭伤了脚,不然就可以和姑娘一起去了。” 秦烟年见她实在可怜,连忙安慰道:“我们还要在这儿住好几日,等你脚好了,我们再去。” “真的吗?” “当然。”秦烟年拍着胸脯答应。 “走吧。” 不远处传来赵祁昀的催促声,秦烟年连忙冲春兰挥挥手,三两步追上去。 几人从不远处的小门出去,按照小和尚的指引,沿着山道往上走。 “听说运气好能看见漫山的萤火虫,我长这么大还一次也没见过。” 这倒是实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见过这种生物。 刚开始山道上还只有他们几人,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汇入另一条道后,行人就渐渐多起来。 秦烟年偷偷听了几句,小声对身旁的赵祁昀道:“他们似乎都是要去山上看萤火虫的。” 她话音刚落,就被赵祁昀拽着手臂拉到身前,下一瞬,一群人嬉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怎么这么多人?”秦烟年小声嘀咕,但毕竟是她吵着要来的也不敢大声抱怨,只能埋头往前走。 很快孟元三就靠过来,“主子,打听清楚了。这些人有部分是寺里的香客,另外还有部分是住在云起山庄的客人。云起山庄在安王府名下,听说这次是魏临世子约了城中不少世家子弟前来避暑。看样子现在也是要去山上看萤火虫。” 在他说完后,赵祁昀一直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吭声。 秦烟年借着月色小心翼翼看向对方,就发现这人脸色不怎么好,随即小声道:“要不我们回去?” 赵祁昀低头扫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臂,干净利落地把人往边上另一条路带去。 这条路显然平日里就没什么人走,秦烟年被他拽着一路往前,脚下全是杂草和碎石,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看萤火虫吗?从这边上去也是一样。” 赵祁昀语气平静,听不出多得情绪,但秦烟年知道这人肯定是不想和外面那些人一起,所以只能默默告诉自己条条大路通罗马,走就是了。 只是这路实在难走,再加上是晚上,虽然月色不错,但她还是走得磕磕绊绊,在又一次差点跌倒时,赵祁昀终于叹息一声,拦腰将人抱起。 秦烟年惊呼一声,有些害羞,偷偷瞟了眼暗卫和孟元三,发现他们都目不斜视且面无表情,终于嘿嘿一笑,放开胆子。 唯一一个拖后腿的解决后,几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多时就来到山顶,入目是一大片草地。 草地上已经零零散散有一些人,但因为地方大,大家也算互不干涉。 “好美……”秦烟年从赵祁昀身上跳下,抬头看向天空,“原来真的有梦幻一般的星空。” “不是看萤火虫吗?”赵祁昀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是一处断崖。 秦烟年环顾四周,小声道:“对啊,怎么没有萤火虫?不是说……” “萤火虫呢?不是说漫山遍野都是吗?” “害本世子爬这么久的山,是谁说的?竟敢骗我!” 压过秦烟年声音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长得人高马大,完全没有会打扰到其他人的意识,声音响亮。 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都是些年轻公子哥儿。 这群人很快将秦烟年他们挤到一边,将刚刚那个男人团团围住。 “世子别气,我看这山上的风景也不错,就这天上的星星也比城里的美。” “是啊,那萤火虫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几只虫子,世子要是真喜欢,我让人给你捉几只,亲自给你送到府上。” 眼见着一群人拍马屁,秦烟年也是叹为观止。 她踮着脚凑到赵祁昀耳边,“你认识他吗?” “安王爷的儿子,魏临。当今陛下是他的亲皇叔。” “难怪这人口气这么大,这么多人捧着他。” 旁边那群人还在高声说话,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夸张的赞美声。 秦烟年忍不住眼角抽搐,不过好在暗卫们很快就在另一个地方生了一堆火,她赶紧拉着赵祁昀远离这群人。 没有看到萤火虫秦烟年自然有些失望,但能看到绝美的夜景,也不算吃亏。 周围的人也都是或坐或躺,渐渐地说话声都低了下去,大家似乎都被头顶的景色所吸引。 秦烟年也拉着赵祁昀躺在草地上,开心地跟人介绍她所知道的星座。 “主子!”突然间,暗卫和孟元三都靠了过来。 赵祁昀翻身坐起,眼睛冷冷看向不远处的树林。 “怎么了?”秦烟年紧张地跟着坐起来,死死拉住身旁人的手臂。 “有人把这里包围了。” 赵祁昀的话音刚落,草地周围果然围过来一群黑衣蒙面人。 “你们是什么人?” 率先发声的是最外围的一个男人,只可惜他话刚问完,就被一支利箭射中胸膛倒了下去。 这一箭瞬间打破宁静,尖叫声四起。 “救命啊!” “杀人了!” 那群黑衣人动作迅速,几乎是手起刀落,普通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秦烟年他们在靠近悬崖的地方,离外围有一段距离。 暗卫和孟元三将她和赵祁昀护在最里面,孟元三头也没回地说道:“主子,这些人不像是普通劫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只是不知今日是冲着我们这里的谁来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竟然有人大声吼道,“来人,给我上!” 秦烟年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安王府的世子,原来这人今日也带了不少手下。也难怪,他一个世子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的上山。 只见他一声令下,周围就冲出去十几人。 魏临得意地对着身边那群小弟说道:“别怕,小小毛贼,不成气候!况且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世,世子……你,你看……” 魏临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战场,目瞪口呆。 第141章 遇刺 “傻子。”秦烟年觉得那人实在没眼看,忍不住小声吐槽。 那魏临显然也意识到这些黑衣人不是普通毛贼,他带来的护卫根本不是对手。 “世,世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魏临哪知该怎么办,他就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心里也慌得不行,眼睛四处张望。 而那边黑衣人已然杀红了眼,草地上的普通人尖叫着四处逃散,但也有不少人在反抗,那个魏临带来的人中也有几个高手,只是寡不敌众,包围圈越杀越近。 孟元三紧紧盯着前方,出声请示,“主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因为是在寺庙出入,不宜太过张扬,所以他们几人身上都只有短刀和匕首,并未携带其他兵器。 “祁昀?”秦烟年也心内不安,紧紧贴着赵祁昀不放。其实经历过西山寨一事,她对这种打打杀杀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不代表她就不害怕。 更何况现在他们明显处于劣势。 赵祁昀看了眼四周,然后对秦烟年道:“去那边待着。”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秦烟年才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灌木丛,正好可以藏人。 “好……”颤颤巍巍应下,虽然很害怕,但也知道现在不能任性,最好就是听男主的指示。 “那,那我过去了。” “嗯。”赵祁昀应声。 秦烟年此时也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弓着腰便快速往边上跑去,中途有人尖叫着和她擦身而过,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不过好在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灌木丛后,然后小心翼翼把自己藏好。 “主子?”孟元三再次出声。 赵祁昀视线看向前方,冷声道:“留活口!” “是!” 得到命令,暗卫和孟元三全都冲了出去。 孟元三暂且不提,那两个暗卫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加入战局后很明显就有了变化。 外面刀光剑影,秦烟年屏息凝神,在发现这里的确很安全后,就想拨开前面的枝丫看看赵祁昀他们怎么样。 结果身子刚刚往前倾,右边就窸窸窣窣闯进来一群人。 “快,赶紧过去点,没看见我们人多吗?” 秦烟年吓得险些心脏骤停,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魏临那伙儿人。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去一点,要是连累世子被人发现,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秦烟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怒火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又生生咽了下去。告诉自己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然后慢慢往边上挪动。 这时刚刚恐吓过她的男人立刻谄媚道:“世子,您躲这儿。” 魏临咳嗽了声,一脸狼狈地占了刚刚秦烟年的位置,然后凑过来小声道:“这位姑娘你放心,我家里人要是发现我迟迟未回山庄一定会派人上来寻我。到时候我们就有救了。” “那你家里人什么时候能发现你不见了?”秦烟年突然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个……”魏临吞吞吐吐,属实是他自己也说不准,因为平日里他就喜欢在外胡闹,迟迟不归家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今日山庄的管事还知道他是上山看萤火虫了,更不会早早回去。 “你这姑娘真是不知好歹,我们世子一片好心想救你一命,你竟然还怀疑。” “就是,你一个年轻女子半夜三更不在家,反而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该不是和哪个男子幽会吧?” “宋兄此言有理,没准儿那男人还丢下她跑了。” 不知是因为暂时的安全让这些人放松下来,还是人在极度恐慌之下反而话变得多起来,总之秦烟年已经懒得搭理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刚刚多嘴问的那句话咽回去。 “哎呀,世子你看外面,那几人好厉害!” 这时其中一个公子哥儿小声惊呼,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凑到一起往外看。 是赵祁昀他们。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秦烟年也能一眼认出。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主动手杀人,但仍然觉得胆寒。 “世子,我们趁此机会跑吧。你看那边,黑衣人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人身上,我们从左边过去,肯定不会被发现。” 魏临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但还是拿不定主意。 此时又有人说道:“世子,宜早不宜迟,虽然黑衣人看似已经落入下风,但最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万一最后被人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见着魏临已经开始动摇,秦烟年低喝一声,“不行!你们不能动!” “你们这么一大群人,目标太明显,现在外面基本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只要你们一动,外面的黑衣人就会发现。” “发现又如何?”最开始提议跑的男人冷冷道:“现在有那些男人替我们吸引火力,黑衣人根本没机会过来。” “世子,相信我,现在就走!” 秦烟年急了,这些人要是跑出去,就有可能暴露这个地方,那她该怎么办? 而魏临此时还自作聪明地对她道:“姑娘是不是害怕?你放心,我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跑,不会丢下你的。” 秦烟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忍不住又探头看向外面,却见有人从后面偷袭赵祁昀,幸好暗卫反应快,替他挡下一剑。 秦烟年脸色苍白,而一旁的魏临还在问她,“你真不走啊?” 她烦躁地摇摇头。 魏临见状也不再劝她,探头看了看外面,手一挥,“走!” 然后一群近十个公子哥儿就从灌木丛后冲了出去。 “老大,那边还有一群人!”黑衣人中有人大吼一声。 早已杀红眼的男人大喝一声,“杀,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几名黑衣人便冲着那群人而去。 “主子,夫人在那边!”暗卫沉声道。 赵祁昀也已经注意到那群人是从灌木丛后冲出来的,脸色一沉,“退回去!” “是。” 黑衣人眼见着和他们打斗之人竟然开始撤退,冷声道:“原来是一伙儿的,追!” 第142章 受伤 秦烟年看着又跑回来的魏临他们,欲哭无泪,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眼见着黑衣人越来越近,她大叫一声,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骂,“姓魏的,我今天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临此时正跟在她身旁,气喘吁吁,“你竟然认识我?” “你别……”秦烟年一句你别跟着我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把长剑已经劈了过来。 完了! 这种情况她知道自己躲不过,除了徒劳地抱头闭眼,根本做不出其他动作。 剑锋破空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她拽开,因为惯性原地转了一圈才缓缓停下。 与此同时,秦烟年只觉肩膀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赵祁昀低头看去,就见人右边肩膀上已经有鲜血不断渗出,眉头紧皱,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可还是非常不舒服。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若不是他及时将人拉开,这人恐怕已经死了。 “赵祁昀……”秦烟年哆嗦着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我怕……” “嗯,别怕。” 那边紧跟过来的暗卫已经将人斩杀,而后靠了过来,“主子。” 赵祁昀神色漠然,“不用留活口了。” “是。” 本想多留几人慢慢追查,现在看来,不如杀了。 反正死人一样会留下线索。 有了他的命令,暗卫和孟元三都不再手下留情,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气息也跟之前截然不同。 一旦大开杀戒,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其中几人眼见着无法逃脱,干脆纷纷咬碎嘴里的毒囊,自杀身亡。 孟元三和暗卫在检查完所有人后纷纷前来,单膝下跪,“主子。” “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赵祁昀冷声道。 “是。” 秦烟年此时已经快要撑不住,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赵祁昀,我疼……” “嗯。”赵祁昀低头看她一眼,拦腰将人抱起,“我们现在回去。” 等他们快速离开后,那些躲在暗处逃过一劫的人才陆陆续续出来。 “世子,世子,你没事吧?” 刚刚各自逃难的公子哥儿又将魏临团团围住,魏临冷哼一声,踹了其中一人一脚,“出的什么馊主意?差点害死本世子!” 被踹那人也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脸,不停道歉。 但魏临已经懒得计较,而是望着赵祁昀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这人到底是谁?好生厉害。”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京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我倒是瞧着有些面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良久才有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是并没有人理他,后来他才恍惚记起似乎是在国子监见过。 ………… 赵祁昀带着人火速回到相国寺。 看着被血浸透衣裙的秦烟年,春兰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扑过来颤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有理会她的话,赵祁昀直接吩咐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结果这人却像没有听见他的吩咐,只是一味地想要靠过来,他不得不冷下脸,沉声道:“去准备东西!” 春兰这才惊醒过来,哆哆嗦嗦道:“奴,奴婢这就去。” 秦烟年闭着眼睛,紧紧抓着身下人的衣摆,痛苦地呻吟出声。 赵祁昀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床上,然后自己坐在床沿,再让人上半身趴到自己腿上。 皱着眉用匕首划开已经破掉的衣裙,露出里面那道细长的伤口。 伤口不深,现在已经快要止血。 “疼……”秦烟年气若游丝,这一晚上的折腾早就耗光了她的精气神,能撑到现在全靠赵祁昀抱着她。现在回到安全的地方,放下心来,这句叫疼就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只可惜男人不懂风情,根本没想过要安慰她。 直到她都已经放弃,这人却突然开口,“……睡一觉就好了。” 秦烟年一顿,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最终确认后,忍不住控诉道:“大哥,这是睡一觉能好的事吗?你要忽悠人也别这么敷衍!” 呜呜,这么痛,谁睡得着。 好在春兰很快便带着东西进屋,其他人都守在门外。 她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伤,忍住鼻尖的酸涩,轻声道:“世子,我来给姑娘上药吧。” “放下东西,出去。”赵祁昀声音冷淡。 春兰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把铜盆放到床边,再慢慢退出房间。 “你知道怎么处理吗?”秦烟年疼得厉害,只能没话找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赵祁昀没有搭理她,绞了帕子替她擦干净伤口,再从怀里掏出伤药撒上去。 动作干净利落地像是在处理一块生猪肉。 秦烟年泪眼朦胧,一边骂人,一边吸鼻子。 最后折腾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赵祁昀给她换了干净的寝衣,让她反趴在床上,自己则转身出了房门。 等人再次重新回到房里,秦烟年才发现这人是去洗了澡,便小声问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赵祁昀神色微顿,没有说话。 秦烟年立刻可怜兮兮道:“我不是故意毁约的,实在是今晚受了惊吓。” 赵祁昀微微蹙眉,但还是将人往床里移了移,然后翻身上床躺在外侧。 心满意足的秦烟年眉眼弯弯,小心挪动身子趴到男人怀里,察觉到身下人身体一僵,连忙眨眨眼,挤出一滴泪,“寺里的床太硬,我睡不惯。而且,我肩膀处的伤口真的很疼……” 刚刚那一剑给她留下了太过恐怖的记忆,穿过来这么久她也受过不少伤,甚至上次西山行都比这次严重,但却没有哪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近到赵祁昀再迟一秒,她就会命丧黄泉。 所以现在她一刻也不想和人分开,就算同睡一张床也没有安全感,必须和人紧紧贴着。 求生的欲望再次达到顶峰。 好在赵祁昀没有拒绝,只是淡淡说了句,“睡吧。” 抬头看过去,男人闭着眼,神色温和,秦烟年鬼迷心窍般,轻声呢喃:“赵祁昀,我要亲你了。” 话音一落,她就撑起身子吻了上去。 第143章 下次一定包君满意 男人的嘴唇比秦烟年想象中更柔软。 她其实是抱着会被人一脚踹下去的决心吻上来的,这绝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这个男人一定做得出。 秦烟年有时候都会怀疑他的字典中是不是根本没有怜香惜玉这几个字。 不过现在,她竟然还好好的。 有些惊讶,忍不住悄悄睁眼,就发现男人正垂眼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犹如羽毛般,勾得她心痒痒。 完了,美色误人,呜呜…… 她慢慢撑起身子,翻身跨坐到男人身上,俯身一点点亲下去,从额角到脸颊再到嘴唇。 赵祁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秦烟年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呼吸渐渐有些粗重,这女人手上也越发不规矩,竟然顺着腰间慢慢探了进去,深吸一口气将其按住。 秦烟年眼神迷离,嘴唇微启,有些委屈道:“赵公子,没有性生活的夫妻关系是不会长久的。” 她本想委婉一些,但想想还不如直白一点。 “大哥,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们是合法夫妻。你明明说娶我是为了纾解欲望,难道这么久你都没点生理……” 需求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赵祁昀突然的动作震惊到,满脸通红,“你,你,你……” 这人竟然把她的手放到了…… 手心里的灼热像是火源一般,连心口都跟着发热。 赵祁昀凑到她耳边,语调温柔,“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会有男人的欲望。” “但是夫人……真的想好……一定,要在今晚?”手指缓缓划过她肩膀处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秦烟年顿觉伤口变疼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谄笑道:“不如,我们改日?” 赵祁昀蹙眉,哑着声音道:“下去。” “……好。”几乎是立刻,秦烟年便从男人身上慌乱地爬下去,趴在枕头上装死。 赵祁昀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男人总是容易被自己的下半身控制,欲望一旦起来,天王老子都不一定能阻止。 就像秦烟年所说他娶她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本不用压抑自己,但是想到这人被养的娇贵,受不了一点疼,他今晚若是真的放纵自己,这人会哭吧。 桌子上只有一盏青灯,房间里光线昏暗,听见外侧的动静,秦烟年小心翼翼睁开眼,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洗澡。” 冷冰冰两个字砸下来,秦烟年哑口无言。 若是有人勾起自己一身欲火还中途反悔,自己一定提刀砍了他,因而气弱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包君满意。” 赵祁昀脚步微顿,然后大踏步离开。 砰!房门被人重重关上。秦烟年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 翌日,昨晚山上发生的事情惊动了官府。 京兆府尹的人一大早就上山来探查。因为死者众多,其中涉及到相国寺的香客,所以也派了人到寺里询问情况。 赵祁昀因为身份特殊,来人不敢多问,只在院子中例行询问两句便离开。 “查得怎么样?”赵祁昀看向远处的大树,随口问道。 孟元三沉声应道:“已经查清楚了,那些黑衣人是民间的一个杀手组织,雇佣他们的人是魏朗栩的党羽。他们应该是记恨主子揭露了西山一事,把魏朗栩的倒台全都算在了主子身上。” “这些人本已被处理得差不多,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次他们也是得知主子带着夫人上山才找到机会雇人刺杀。” 这种民间的杀手组织很容易查到,顺藤摸瓜一个晚上就能把事情查清楚。 赵祁昀眼神阴狠,“本以为这些人不足为惧,也翻不起风浪,现在看来,蚂蚁再小也会咬人。” “有一个算一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是。” 既然这些人这么想死,他自然愿意成全。 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因为昨晚秦烟年那一番折腾,他一晚上没有睡着,现在那人倒是还躺在床上,悠闲自在。 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卫书那边有消息了吗?” “已经到晚州城。”孟元三小心看了一眼赵祁昀,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便提议道:“隔壁还有收拾好的厢房,主子若是累了,可以过去休息一下。” “嗯。”赵祁昀随口应下,然后起身往屋子走去。 ………… 秦烟年的伤在几日后就开始慢慢结痂,然后便吵着要回国公府。 这里条件有限,沐浴很不方便。若是没有受伤,还可以将就,但是现在要顾忌着伤口,就有诸多不便。 赵祁昀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她要走自然也是依着她。 见他同意,秦烟年立刻吩咐春兰收拾东西,然后几人赶在天黑前回了国公府。 只是刚回到院子,赵祁昀便被赵玄找人叫走。 秦烟年猜测应是为了那晚山上发生的事。 赵祁昀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能察觉出几分,那些黑衣人多半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赵祁昀来的。 默默叹了口气,秦烟年觉得这以后的生活怕是都不会太平了。 随着剧情的发展,赵祁昀站得越高,牵扯到的势力也会越多,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不会少。自己这条小鱼注定要被殃及。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气了?”春兰正带着人收拾行李,刚进屋就听见秦烟年趴在桌面叹气。 “没什么。” 这种事自然不能告诉春兰,秦烟年缓缓坐直身子,问道:“我刚刚听见外面似乎有吵嚷声,是什么人?” 春兰撇撇嘴,“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玉兰,姑娘才刚回府,她就急着送药过来。说是给姑娘的伤药,谁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自从上次之后,春兰就和这玉兰不对付,说话也夹枪带棒。 秦烟年微微皱眉,沉下脸,“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向着你。但玉兰也是母亲的人,你处处针对她,容易遭人话柄,她送药来,你只管接下就行。” 春兰脸色一白,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低头应道:“奴婢知错。” 敲打过人,秦烟年便摆摆手让人出去。 现在最好别和苏云起冲突,而且,下个月就是赵祁昀和赵清濛的生辰,到时候这国公府还有得闹。 第144章 真相 秦烟年在府里养了小半月的伤,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这天终于磨得赵祁昀同意,允她出门散心。 “让十一他们跟着。” 赵祁昀头也没抬,只专心看手里的东西,随口吩咐。 秦烟年哪敢不答应,忙一叠声应下,出门便高声吩咐春兰备马车。 在她上次去徐州时,秦家已经把原身母亲的嫁妆送回国公府。正如她所想,东西并未全部归还,但还算在她的接受范围内,便不打算前去理论。 不过她发现其中有一家香料铺子,今日正好可以去看看。 “姑娘,你看那儿,那是小猴子吧,好聪明啊。” 街上有用动物表演杂耍的手艺人,春兰全程兴致勃勃。反倒是秦烟年不怎么感兴趣,随口道:“这有什么,我以前还看过老虎狮子表演呢。” “啊?”春兰眨眨眼,“姑娘何时见过?” 秦烟年这才发现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让她去买旁边的小零食。 “二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秦烟年先是一愣,然后快速转身。 果然是风青。 “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二小姐。”风青微微一笑,缓缓过来。 秦烟年自然也很高兴,“我们的确很久未见了。对了,风青接下来要去哪儿,若是不忙,我们可以去小酌一杯。” “二小姐相邀,风青自然愿意。” “那甚好。”秦烟年眉眼弯弯,往四周看了眼,随即指着前方一家酒肆道:“就去那儿吧,我请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时正好春兰也回来了,几人便有说有笑往酒肆走去。 到了酒肆,让店小二寻了个安静位置,点了一些吃食和一壶青梅酒,两人便对桌而坐。 “其实我应该称呼你为世子妃了。”风青抬手给秦烟年沏了一杯茶,淡淡说道。 秦烟年皱皱眉,不甚在意,“一个称呼而已,况且现在也没有外人,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二小姐还是这般洒脱,不似一般的世家贵女。” 秦烟年却没接他的话,反而压低声音,问道:“你今日是特意来见我的吧?” 风青一愣,随即爽朗一笑,“二小姐冰雪聪明。” 秦烟年眨眨眼,“不是我聪明,是我在赵祁昀那儿看到了你的拜帖。” “最近这段日子,给他递帖子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一个也没见。倒不是只拒绝了你。” 风青感叹道:“果真如此。”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但先说清楚,我虽然嫁给了赵祁昀,但他的事我从来不曾过问,也不想过问,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她这么开门见山,倒是让风青对她刮目相看,这女子比一般人更加通透。 “只是小事,我想请二小姐帮我转交一封信给世子。至于他看或不看,二小姐都不用插手。当然,二小姐也可以拒绝,毕竟世子之前已经拒绝见我,那他可能也不会高兴看到我的信。” “若是因此连累二小姐,那就是风青的过错了。” 秦烟年沉吟片刻,的确如风青所说,事情是小事,不用杀人也不用放火。 虽然那人从来没有背着她做过任何事,和孟元三他们商量事情也从不避讳她,但他的性子谁也说不准。 不过想着风青以后反正也是他的手下,最终还是应下了。 见她同意,风青便将一封早就准备的信递给她。 此时店小二也将酒菜端上桌,笑着说道:“两位真是好运气,这是我们店里今年新泡的梅子酒。五月新摘的梅子,用糖和米酒浸泡,现在正是喝的时候,酸甜生津,解暑开胃。” 秦烟年被他说的嘴馋,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还想再喝第二杯,却被风青拦下。 “二小姐的身体恐怕不宜多喝。” 秦烟年连忙说道:“可是我感觉最近还不错,虽然赵祁昀说是因为季节的原因。” 的确自从进入夏季,她就再也没犯过咳疾,而且比之前好太多,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痊愈的错觉。 风青微微皱眉,他之前替秦烟年把过脉,自然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遂问道:“二小姐可否方便让我再为你诊一次脉?” “自然可以。” 秦烟年爽快抬手。 结果对方诊脉时一直蹙着眉头,秦烟年也紧张起来,待人把手收回便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二小姐方便的话可否告诉我你最近受过什么伤,或者做过什么危险的事?” “受伤?危险的事?” 秦烟年想了片刻,也就只剩下徐州一行和前几日的刺杀了。这两件事她相信风青都已经知道,他和秦琳琅不一样,这人能成为男主的军师,智商可见一斑。 “在徐州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事?” 从刚刚的脉象上看,她的伤应该不是最近的,所以他直接把范围缩小。 “从四楼跳下算吗?” 想来想去,秦烟年也就觉得这个比较危险,远远超过什么鞭伤剑伤。而且她突然记起,当初赵祁昀得知她跳楼,也是一脸紧张地替自己诊了脉。 “从四楼跳下?”风青抬高音量。 “嗯,不过下面是水。”接着就将当晚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风青叹了口气,“不知道世子用了什么方法才保住你的命。二小姐下次万不可再如此鲁莽。” “什么意思?”秦烟年眉头紧皱。 风青淡淡解释道:“二小姐吃过豆腐吧,你的肺腑早就跟豆腐一样,脆弱不堪。从四楼跳下,即使下面是水,对你的身体也是巨大的负担,就像豆腐从高处掉下,总会摔得粉碎。” “你说你当晚就发了高热,浑身疼痛,后来吃了世子托人给你带去的清风玉露丸才好转。但从你的脉象上看,世子应该还喂你吃过其他药,那药对五脏六腑都有奇效,硬生生保了你一命。” 秦烟年顿时愣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柳长风给你的药可以解你的毒吗?】 【可以。】 【那你赶紧吃了啊。】 【已经吃了。】 【什么时候?】 【刚刚。】 骗子!骗子!骗子!所以那药其实根本就是被她吃了。 第145章 你很在意吗 “二小姐?”风青见秦烟年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有些担心,忍不住出声叫她。 “难怪,难怪当日在徐州那老大夫会说他的毒根本没解……”她本以为是药的问题,却从未想过药被自己吃了。 秦烟年喃喃自语,随即霍然起身,对风青说道:“你给我的信,我一定会交给赵祁昀。不过今日,我要说声抱歉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 “好。”风青略微能猜到几分,神色柔和,“信的事就多谢二小姐了。” 秦烟年冲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的春兰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还是连忙跟了上去。至于暗卫,则全程面无表情,他们的任务是保证夫人的安全,至于其他并不关心。 ………… 赵祁昀抬手将一封密信点燃,随手将其扔进一旁的铜盆里,跳跃的火苗无声燃烧。 “主子,既然陈国已经下令要张天师尽快毒害陛下。那我们私下换了陛下的药,保下陛下的命,时间一久陈国必然会怀疑,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孟元三看向那串火苗,有些急切道。 他本就才到京城,对京中各方的势力以及大宁周边的情况都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佑章帝身边一向受宠的张天师是陈国人,他炼制的丹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慢性毒药。 主子在知道此事后,就命人私下换了丹药,所以佑章帝最近才会头痛难忍难以入睡。这是因为他以前服用的丹药里面有上瘾物,现在突然断掉,自然难受。 赵祁昀安稳坐在椅子上,抬手示意他不必着急,神色平静,“放心,他们不会起疑。佑章帝此时的状态可并不好,即使我已经私下替他换了药,也只不过让他多活半年。半年的时间对陈国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我们来说却至关重要。” “半年……半年已经足够让这朝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话让孟元三安定下来,但沉默片刻,孟元三又再次开口,“属下斗胆想问主子,京中这几位皇子,可有主子属意之人?” “你是想问,我做了这么多到底是想帮谁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赵祁昀狭长的眼睛微眯,缓缓看向眼前人。 孟元三心中紧张,但还是点点头。 赵祁昀又无声盯了会儿,才慢悠悠道:“不知道,谁来当这个皇帝都无所谓。” 孟元三满眼震惊,他甚至想过对方回答他要造反,都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此时算是明白认主那日,这人为什么会说自己做事全凭心情了。 太随性。 或者说太任性。 赵祁昀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满意我的答案?” 孟元三神色一凛,低下头,沉声道:“不,主子做任何决定,属下都无条件服从。” 赵祁昀笑笑没有说话。 此时房门却被人一把推开,有人急冲冲跑了进来。 做事这么莽撞的除了秦烟年,不作第二人选。他脸色一沉,抬眸看过去,“你的规矩呢?” 秦烟年脚步一顿,看了一眼一旁的孟元三,最后一跺脚,重新回到屋子外面,抬手敲了敲门,语气怨念道:“现在可以了吧?” “你先下去。”赵祁昀没有理会她,而是吩咐孟元三先行离开。 秦烟年见状赶紧趁机溜进屋。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赵祁昀这才不紧不慢道:“不是说要在外面玩儿一整天,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秦烟年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 即使她读过原文也依然无法理解他的很多做法。这人不喜欢自己,绝不是一个好恋人,不体贴,不温柔,动不动就对她摆脸色,比如刚刚。 但他似乎又在努力做一个好丈夫。 就连救自己命的药也能毫不犹豫给她,危险时刻也会第一时间就来救她。 见她迟迟没有回话,赵祁昀有些惊讶,随即抬手,“过来。” 秦烟年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听话地慢慢靠过去。 赵祁昀拉住她,让她坐到自己身旁,“说吧,今日在外遇到什么人了?” “风青。” 秦烟年没有半点隐瞒,她从来不会瞒他任何事,更何况一路都有暗卫跟着,即使她不说,暗卫也会说。 “哦?”赵祁昀挑眉,“原来是七殿下的那位伴读。让我猜猜,他是因为见不到我,所以才找上了你。怎么,他有求于你?” 秦烟年点头,不过很快又道:“可我现在想跟你说的和他无关。” 她仰头看向他,目光闪动,“当初在西山寨,你是不是把柳长风给你的药给我吃了?” 赵祁昀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所以直接应道:“是。” “你……”虽然早就猜到,但亲耳听到还是更让人震撼,秦烟年眼眶发红,喃喃道:“你这人真是……明明不喜欢,还对人这么好,有些犯规了。” 赵祁昀眼尾上挑,“你很在意我是不是喜欢你?” 秦烟年揉了揉脸,“当然在意,我们是夫妻啊。不过算了,你保持好丈夫人设我也能接受,人不能太贪心嘛。”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赵祁昀心里反而有些不舒服。 “对了,差点忘了,风青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秦烟年慌忙把信掏出来给他,却见对方只是随意把信扔到桌上,忍不住小心翼翼道:“你不看看吗?” “其实风青真的很厉害,他给你写信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是错过就不好了。” 赵祁昀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对这个风青很了解?” “还行吧。” 整本书里,这人算是男主身边比较有良心的人。 “你先回房。” “哦。” 秦烟年起身,一步三回头,还不停示意他记得看信。 待人离开屋子,他才将信打开。一手漂亮的行草,流畅肆意,倒是和风青此人给他的印象有很大的反差。 本来只是打算随意看看这人究竟想干什么,结果却被其信上的内容震惊。 这人竟然希望他问鼎天下。 这倒是有意思了。也许有机会的确该会一会此人。 第146章 生辰 “谁?” 秦烟年从逍遥椅上抬头,满是疑惑。 春兰将一盘冰镇好的果子放到她身旁的矮几上,回道:“就是当初离开晚州城时,您曾去拜别过的那位孙大夫,奴婢今日在府里见到了。” “你确定是孙老?他怎么会在这儿?”秦烟年连忙坐直身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春兰摇摇头,“奴婢只知道好像是世子派卫书将他接来的,但是所为何事就不清楚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世子的书房。” 秦烟年沉吟片刻,吩咐道:“准备茶点,我要过去看看。”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是,奴婢这就去。” ………… 赵祁昀安静坐着,右手平放在一方酸枝木制成的脉枕上。 孙同真坐在他对面,闭目为其探脉。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卫书等人静静站在一旁,神色紧张,但从孙同真脸上又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人收回手,就急道:“怎么样?主子的余毒可能解?” 孙同真看向赵祁昀,赵祁昀笑道:“孙老尽管直言。” 孙同真摇摇头,“也就是你了,换做其他人老夫是断不愿离开晚州城的。” “孙老,主子的毒……” “能解。”他收好脉枕,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开两张方子,你们去备药,一张煎服,一张药浴,只需七日这余毒也就解了。” 卫书等人对望一眼,松了口气。 等几人急急忙忙出去抓药,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 孙同真才不赞同道:“下次可万不能这样,虽然你自己把毒解了大半,但余毒始终伤身。况且每日还有噬心之痛,换做常人,恐怕连床都下不了。” 赵祁昀揉了揉自己手腕,平静道:“你听卫书说了?” “是。你啊你,让老夫说什么好……以前和你师父总是担心你,现在看来,这七情六欲不要也罢。无心无情不见得就是坏事。” 赵祁昀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夫君,是我。” “进来吧。”赵祁昀声音清淡,没什么情绪。 秦烟年满脸堆笑,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春兰为她准备的茶点。 她几步上前,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才缓缓对一旁的孙同真行礼,“孙老,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孙同真摸摸胡须,笑道:“老夫怎么会不记得沈家表姑娘。只是没想到你和河清竟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既然没有外人,秦烟年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道:“不知孙老怎么会突然来了京城?” 孙同真却看向赵祁昀,问道:“你没告诉她?” 秦烟年听得一头雾水,视线也转向赵祁昀,却见这人自顾自低头喝了口茶,半晌才道:“没有。” 孙同真摇摇头,转而对秦烟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河清之前在徐州中了毒,余毒一直未解,老夫过来替他解毒。” “什么?”秦烟年突然叫出声,转头瞪着赵祁昀,“你的毒竟然还没解?不是,大哥,你这么沉得住气吗?” 随即又连忙追问孙同真,“那他的余毒?” “放心,能解。” “那就好。”秦烟年捂住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之后她又陪着孙同真说了会儿话,她现在的性子更像前世的自己,几句话就把对方哄得眉开眼笑。 接下来几日,院子里的人重心都放在赵祁昀解毒一事上。只是不知事情怎么又传到苏云耳中,后来,秦烟年便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不满。 不过,这倒是人之常情。若不是因为她,赵祁昀也不用受这么多罪。 好在果真如孙老所言,不过七日就解了余毒。 而此时,八月已经进入尾声。 赵祁昀和赵清濛的生日正好就在八月底,三日后。 在原书中,赵祁昀根本没有成亲,所以梁国公府为他举办了非常隆重的冠礼。当日,佑章帝还亲自下旨,赐了他“祁昀”二字作为表字。 可是现在他和自己成了婚,按照礼数,已经不能再办冠礼,至于表字,佑章帝也早就赐给他了。 但这是他在赵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又是本应大办的成人礼,所以赵玄早早就已经上报佑章帝,获得恩准,当日要在家里大摆筵席。 不过这些秦烟年都不关心,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书中提到赵清濛差点嫁给男主,就是在他们生日之后。 赵清濛用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办法,给赵祁昀下药,想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可想而知,她失败了。 但她也够狠,直接让丫鬟带了外人进后院,撞见她衣裳不整睡在赵祁昀的床上,以此逼迫梁国公夫妇。 最后夫妻二人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她,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哥哥。 可是秦烟年现在死活想不起,这人的结局是什么了。她只记得男主答应了,但婚事最后没成。原因好像就是赵清濛出了什么事,但具体什么事,作者交代得不是很清楚。 也不知道现在的赵清濛是不是还有相同的打算。 她本来想提醒一下赵祁昀,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先不说赵清濛是否还会犯蠢,就算她没改主意,那凭赵祁昀的本事,也不会出问题。 她若多嘴提醒,要是赵祁昀问她如何知道的,反而是麻烦事。 所以,她还是生日当天多注意赵清濛吧。 八月二十八,这日天刚蒙蒙亮,秦烟年便被春兰从床上叫起。 “姑娘今日可有得忙,奴婢先伺候您起身,一会儿您再吃点东西。” 她迷迷糊糊坐在床沿,问道:“祁昀呢?” “世子已经起了一会儿,现在在书房。”春兰一边替她更衣,一边回她。 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道:“姑娘可知今日的宾客中有谁?” 秦烟年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谁?” 其实有谁都不足为奇,她甚至怀疑,整个大宁的世家大族都会来参加。 “安王府的魏临世子。”春兰有些激动,“奴婢听说这人可是国公爷为清濛小姐选的夫婿。” “啊?”秦烟年清醒过来,连忙追问,“你听谁说的?” “是清濛小姐的院儿里传出来的。” 秦烟年咬了咬嘴边的唇肉,暗想,今日这国公府恐怕有热闹可看了。 第147章 这位姑娘有几分眼熟 “我不去。”魏临一屁股歪坐在椅子上,随手抓了一个洗好的葡萄扔进嘴里,再呸的一声将果皮吐到窗外,“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安王妃瞧见他这模样,再听他说的话,气得牙痒痒,伸手戳他的脸,“若是让你父王看见,少不得又要念叨你几句。” “今日这梁国公府,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整日就知道和你那帮狐朋狗友混日子,早该给你把亲事定下,以后也好有个人管着你。” “那也不能是赵清濛啊。当初在国子监我就见过她,刁蛮任性脾气火爆,都二十了还没嫁人。现在倒好,您和父王竟然想让我娶了她。我不干。” 魏临说着就扭过头去,梗着脖子死活不同意。 安王妃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知道今日若是不先顺着他,就算把人硬绑去国公府,这人也会闹得鸡飞狗跳。 所以连忙改了策略,笑着放软声音,“临儿,这婚事成不成那也是接下来的事,你若真的不愿意,你父王还能硬逼着你拜堂成亲吗?” “但今日这梁国公府我们却是一定要去的。你要知道国公爷广发请帖,连陛下都备了厚礼,为的可不是赵清濛,而是那新回府的赵祁昀。你若不去,那不是摆明不给赵家面子吗?” “你父王虽是陛下的亲哥哥,但他只是个闲散王爷。现在朝局如此紧张,这赵家手握重兵,赵祁昀又深受陛下喜欢,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得罪他们。” 魏临撇了撇嘴,他这人吃软不吃硬,虽也猜到这是自己母妃的缓兵之计,但她说的也却是事实。 安王府现在地位尴尬,不过若不是因为父王是个闲散王爷,当初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留在京城。 魏临这人虽然平时混不吝,但总归出身放在这里,很多事别人不说,他也知道。所以这么多年,他都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纨绔子弟。 “你啊,这次就先听你父王的,至少今日这宴席你得去。”安王妃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温柔。 “行吧。”魏临终是松了口,不过还是强调道:“可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去国公府我可是为了参加那啥赵公子的生日宴,可不关赵清濛的事。之后,你们也别让我娶她。” “好好好,都依你。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活祖宗。” 安王妃见他应下,也算松了口气。随即吩咐下人领他下去换身衣服,准备好出发。 ………… 这边秦烟年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气。 其实大部分的事都是苏云一早就安排好的,毕竟国公府现在掌管中馈的人仍然是国公夫人。 但这些事秦烟年以后迟早都要经历,所以苏云便让嬷嬷带着她学习,除此以外还要认识各家的夫人小姐。 古代的规矩非常多,说话做事需要注意的地方更是夸张到离谱。 而且赵家的地位已经很高,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这些宾客们来奉承她,但这仍然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闲,连忙跟春兰吐槽,“好在也就忙这一日,要是日日如此,我肯定受不住。” “你瞧瞧,我脸都快笑僵了。”她把脸凑到春兰眼前,苦着一张脸抱怨。 春兰本想安慰她两句,一抬头看见不远处过来的人,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行礼,“世子。” 秦烟年有些惊讶,转过身去,果真看见是赵祁昀。 这人今日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锦袍,腰间缀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行走间广袖如云。 她一时看得有些呆住。 美,真绝色美男子。 赵祁昀平日里更好穿窄袖的劲装,甚少看见他打扮得像个风流公子哥。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这模样很傻。”赵祁昀站在她身前似笑非笑,抬手捏住她的脸。 吧嗒。 一滴口水成功掉到男人的手背上。 空气瞬间静止。 春兰吓得往后又退了好几步。 “秦烟年,这是第二次!”冰冷的声音响起。 秦烟年慌得一边用帕子帮他擦手,一边谄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最终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其实这也怪你吧,非要这个时候捏我的脸。” 赵祁昀冷笑一声,“是吗?” 一句“是”已经含在嘴里,但她还是生生忍住,最后没出息地低头道:“我错了。” 右边脸颊传来钝痛,这人竟然又掐了自己一下。 不过好在对方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秦家来人了。”便抬脚离开。 待人走远,春兰才捂着胸口过来。 “姑娘,您还好吧?” 秦烟年麻木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随后转头看向春兰,主仆二人都是一脸戚戚然的表情。 “走吧,他刚刚说秦家来人了,我们去前院见见。” 也不知秦修会不会让大姐来。 春兰又帮她整理了一番仪容,两人才抬步往前院去,结果在半道上却被一人拦住。 魏临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伸手将人拦下,“哎,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春兰上前一步,挡在秦烟年身前,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世子妃无礼!” “世子妃?” 魏临也是一惊,他本想找个地方闲逛一番,顺便躲清静,免得被他母妃拉去见那赵清濛。 刚从回廊过来就看见她们二人。 现在听这小丫鬟一说,他才发现眼前这女子果真挽着头发,一看就已成婚。 但还是小声嘟囔道:“真是怪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相国寺那晚春兰并未见过魏临,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正想再叱责一番,秦烟年却将其拦住。 “魏临世子不好好在前院待着,怎么会来这后院?” “你认识我?”魏临更惊讶了。 秦烟年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那晚要不是你和你那帮蠢货朋友,我也不会差点命丧歹徒剑下。” “啊,是你!” “呵呵,是我。” 魏临忍不住绕着她走了一圈,“难怪如此眼熟。不过那晚世子妃怎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你该不会……” “年妹妹。” 突然一道甜美娇软的声音打断魏临的话。 二人同时转头看过去,魏临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傻了。 第148章 一见钟情 娘啊,魏临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来人是一个穿着藕荷色纱裙的女子,头上戴着汉白玉的珠串步摇,步履轻盈,端庄温婉,不疾不徐地朝几人走来。 “妹妹。”秦琳琅脸带笑意。 “大姐。”秦烟年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我正想去前院找你呢。” “我同母亲见过国公夫人后,就自己来寻你了。”她语调温柔,抬手理了理秦烟年鬓边的碎发,“这上午可忙坏了吧。” 秦烟年亲昵地靠着她,撒娇道:“嗯。还是大姐好,不像某人只知道欺负我。” “这国公府谁敢欺负你?”秦琳琅点点她的鼻子。 “除了赵祁昀还能有谁,你不知道他刚刚……算了,不说他。” 秦琳琅笑得有些无奈。 而一旁的魏临心都要融化了。他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笑容好看,声音也动听,总之哪哪儿都好。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秦琳琅实在无法装没看见,因而侧头看了一眼后,问道:“年年,这位公子是?” “他啊……”秦烟年扫了一眼魏临,见魏临一直盯着秦琳琅,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不过嘴上还是介绍道:“他是安王府的魏临世子。” 秦琳琅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安王府的世子,忙福了福身子。 魏临见状连忙道:“不必多礼。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倒是真的,魏临的确没见过她。魏临这人不学无术,自小就不爱读书,当然安王府也没想过要他靠读书建功立业。因而早几年他就没去国子监了。 他今年二十一,比秦琳琅大四岁,两人既然没在国子监遇到,其他地方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她是我姐姐,当然是秦家的小姐。不过这跟世子可没什么关系。”秦烟年语气有些不好,身子稍稍挡住魏临的视线。 魏临那日在山上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差,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女人。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如果春兰说的是真的,那这人就是国公爷为赵清濛挑的夫婿,可不能让大姐卷进这些事中。 魏临气她挡住了自己,想要发火,但一想两人是姐妹,又生生忍住。自己咬牙切齿地移了个方向,对上秦琳琅时又立刻笑得像朵花。 秦烟年顿时无语。 秦琳琅拍拍她的手,示意无妨,然后柔声道:“我是年年的大姐秦琳琅,秦修秦侍郎是我父亲。” “秦琳琅?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耳熟?”魏临蹙着眉,苦苦思索。 “你今天不是看人眼熟,就是名字听着耳熟,总之就是想要搭讪对吧?”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秦烟年忍不住吐槽一句,就想将秦琳琅拉走。 哪知这时魏临却突然伸手指着秦琳琅道:“你就是上次春蒐时,被人抓住和宣慰使家的家奴私通那个……” 他话没说完,就被秦烟年一掌将手拍下,冷声道:“世子不知道实情还是不要乱说。” 魏临看着秦琳琅骤然苍白的脸,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慌乱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小姐长得如此温婉动人又怎么可能做出此等苟且之事,一定是遭人陷害!” “世子当真如此认为?”秦琳琅声音发颤,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意此事,哪知现在被人提及,仍然觉得难堪不已。 “自然当真!”魏临就差赌咒发誓了,表情郑重。 他这般模样倒是又吓了秦琳琅一跳,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秦烟年死死盯着魏临,觉得头疼,最后只能说道:“我与姐姐还想说些姑娘家的体己话,世子若是无事就请离开吧。” 魏临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一想今日时辰尚早,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自己刚刚的确说错了话。不过春蒐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倒是想找人问问清楚。 宋二一定知道,那小子平日里就爱打听这些。 想明白后,他便说道:“既如此,那魏临就不打扰两位。” 说罢便冲两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望着人远去的背影,秦琳琅问道:“你和这位魏临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年年对他分外不满。” 秦烟年叹了口气,挽着她的手往一旁的回廊走,“我们到廊下坐一会儿,我慢慢告诉你。” 随即又转身吩咐春兰,“你去前院看看,若是有事就来寻我。” “是。”春兰低头应下。 待两人坐下,她才撇了撇嘴,说道:“其实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 然后便三两句把她和魏临如何认识一事简单交代了一番。 “所以你说这人是不是很讨厌?若不是赵祁昀动作快,我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秦琳琅听得心惊胆战,忙追问道:“那你的伤势如何?” 说着就抬手小心碰了碰她的肩膀。 “放心吧,早就好了。” “那便好,你啊,真是不让人安心。” ………… 中午的酒席之后,下午便是娱乐时间。 秦烟年终于可以好好歇息。整个上午也就陪着秦琳琅聊了会儿天,算是忙里偷闲。 她抬眼看向花厅里正和其他贵女聊天的赵清濛,实在不知这人今天还会不会做蠢事。 不过她已吩咐春兰和院儿里另外两个可靠的丫鬟帮她看着。只要发现有什么异常就立马告诉她。 这时屋子里的年轻人突然闹着要玩儿投壶游戏,赵清濛便上来叫秦烟年一起。 秦烟年哪里会玩儿这个,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可现在实在不好拒绝,便勉强应下。 秦琳琅见她紧张,便说和她一起去。 结果魏临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也说要和她们一组。 其他人也是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倒没人关注他们。 等到了院子里,秦烟年上手玩儿了几次,竟然觉得还不错,越投越起劲儿。 而一旁的魏临却始终围在秦琳琅身旁,分外殷勤。 角落里的赵清濛一脸古怪地看着二人,半晌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勾起,招来自己的丫鬟翠儿,低声吩咐,“药有多的吧,待会儿……” 翠儿脸色一变,抬头看了眼对面,随即低下头,小声应下,“奴婢知道了。” 第149章 糟了 秦烟年在两个时辰后终于不得不承认,古人太能玩儿了。 琴棋书画不必说,诗词歌赋也是随口就来,投壶,叶子戏等更是层出不穷。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若是换个地方,还能打马球,赛马,射箭等等。 另外这些全是可以放到明面上的,私下里可以玩儿的更多。 她这一下午就跟着这些人闹腾了。 不过也不耽误她全程偷偷盯着赵清濛。 可是直到接近傍晚,这人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而且赵祁昀也大半的时间都在别处,根本没和她说过半句话。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她改主意了?” 忍不住小声嘀咕,秦烟年又偷偷瞟了一眼在和别人说笑的赵清濛。 “什么奇了怪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男声,吓得她差点原地蹦起,捂住胸口侧过头去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熟人。 “严默!”秦烟年双眼发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你?” 严默笑着回道:“我有事耽搁,来得迟。刚从国公爷那儿过来就瞧见你一个人神神叨叨的。” 随即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皱眉道:“你刚刚在看什么?我见你一直偷偷往那边看。” 秦烟年微微一顿,淡定道:“哦,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好厉害,好像什么东西都会。” 严默笑着摇摇头,“没想到秦家二小姐也有不会的时候。” “我当然有不会的东西。不过,”秦烟年眨眨眼,伸手戳了戳严默的手臂,“你不去找许小姐吗?我记得她现在应该在花园。” 听她提到许芷柔,严默突然涨红了一张脸,小声道:“我本来就准备去找她的。” “去吧,去吧。”秦烟年挥挥手,一想到二人是对苦命鸳鸯,就有些唏嘘。 可严默这笨蛋,一转身就走错了方向。 她连忙快步追上去,“严默,花园在左边。” 严默干笑两声,“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国公府。” “是吗?我还以为某人是见人心切,连方向都分不清了。算了算了,好人做到底,我带你去吧。” 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秦琳琅在角落喝茶,魏临世子一直陪在她身旁。而另一边的赵清濛也在和身旁的贵女们谈论最近流行的绣花样式。 随手招来春兰,吩咐道:“我陪严小将军去找人,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若是一时找不到,就去找世子。” 春兰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连忙应下。 倒是严默有些好奇,“总感觉你今日怪怪的。” “我这是累的。”秦烟年懒得和他解释太多,急忙道:“走吧,不然待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 严默一脸古怪地看着她,最后才跟着人离开。 ………… “小姐,夫人找您。” 在秦烟年他们离开后不久,就有丫鬟上前来找赵清濛。 赵清濛有些歉意地看向身旁围着的贵女们,轻声道:“母亲可能是有急事找我,我去去就来。” 大家听罢自然不介意,纷纷说道:“清濛你赶紧去吧,别让国公夫人久等。” 赵清濛笑着点点头,一转身就变了脸,疾步离开。 待她走后,春兰觉得有些不对,找机会拉住去给贵女们沏茶的丫鬟,低声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行色匆匆的。” 小丫鬟知道她是世子妃身边的人,所以也没瞒着,“是夫人有事要见小姐。” 春兰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笑着让小丫鬟离开。 既然是国公夫人要见她,那就应该没什么事。这么想着,也放下心来,退到一边,时不时跟其他小丫鬟聊两句。 “秦小姐这是想找棋谱吗?我那儿倒是有一本,听说是前人留下的孤本,你若是喜欢,我现在便让人去取来。” 魏临守了秦琳琅一下午,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跟对方聊天,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他都一窍不通。唯一擅长的投壶,秦琳琅又不喜欢。 正懊悔自己当初不该不学无术,就听见秦琳琅和别人提到想找一本棋谱,所以连忙接过话。 其实他哪儿有什么孤本,倒是他父王前段时间得了一本,当宝贝一样收着。 秦琳琅听他这么说,忙柔声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孤本得来不易,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我……” 魏临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丫鬟前来禀告,“秦小姐,侍郎夫人有事找您,让奴婢过来带您过去。” 秦琳琅一愣,问道:“是我母亲找我吗?” “是。”丫鬟低头,轻声应道。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秦琳琅还是起身,说了句,“麻烦了。” 然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魏临,魏临连忙道:“秦小姐不必理会我。” 秦琳琅这才点点头,随着丫鬟往后院走。 不过走到半路,她又招手叫来了春兰,说道:“一会儿你家姑娘回来,就告诉她我去见母亲了,让她不必寻我。” 春兰连声应下,却在人走后,轻声嘀咕,“怎么两位小姐都去见……”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那群贵女,清濛小姐还没回来。 现在连大小姐也走了。 想到什么,她一跺脚,低声叫道:“糟了。” “什么糟了?” 春兰回头看见身后的魏临,像是看到救星,急道:“世子可以帮奴婢去找找我家大小姐吗?” “秦小姐不是去见她母亲了吗?” “哎呀,奴婢也说不清。” 说着也不再理会魏临,转身就要去寻秦烟年,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说不定。 不过把事情先告诉姑娘准没错。 站在原地的魏临觉得这丫头奇奇怪怪,但还是放心不下秦琳琅,所以拉了一旁伺候的下人,问清楚刚刚二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秦烟年他们在往花园去时,路过假山群,听见角落里有人在说话。 二人本想避开,结果却听其中一人道:“东西可准备好了?若是出了岔子,小姐可不会饶了你。” 很快另一人回道:“翠儿姐姐放心,东西已经放好,人我们也已经带去偏院。至于世子也派人去请了。” 第150章 一个局两个套 秦烟年瞬间呆滞,转头和严默对视一眼。 严默也不是蠢人,立刻便明白这是有人要设计陷害世子爷。 二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了出去。 严默动作利落,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秦烟年也迅速拦下另一个。 “说!你们要对世子做什么?”严默本就出身将门,自小和军人一起长大,冷下脸来比普通人更恐怖。此时被他怒气冲冲反手拧住手臂,小丫鬟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奴,奴婢听不懂这位公子在说什么……” 秦烟年立刻冷声道:“听不懂严小将军的话,那总该能听懂我的话吧。我刚刚可是亲耳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说着便将视线移向自己拦下的丫鬟,步步紧逼,“翠儿,你是要现在跟我说,还是要我禀明父亲母亲,把事情闹大?你可要想清楚。” 她低头凑近翠儿,“若是事情闹大,你家小姐可就毁了。” 虽然书中,赵清濛自己把事情闹大了,以此逼迫国公夫妇,但翠儿肯定不知道她的打算,所以秦烟年才会赌一把。 果然听见这话,翠儿脸色变得更加紧张,严默立刻厉声道:“她不愿说就马上通知国公爷!” “奴婢……”翠儿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奴婢奉小姐的命令把秦家大小姐带去了偏院,至于世子……” “至于赵祁昀却被你们引去赵清濛院儿里了,对吧?” 秦烟年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此事竟然还牵扯到秦琳琅。 严默却大吃一惊,他本以为是有人要用阴私手段对付秦家小姐和世子,此时才明白过来,这局似乎设了两个套。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秦烟年,问道:“要不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赵清濛院儿里,我去救你姐。” “不行!”秦烟年一口回绝,“我们一起去救我姐。” 说着就冲那傻愣着的丫鬟吼道:“还不快带路。” 至于跪着的翠儿,她却不再理会,她知道这人肯定会回去通知赵清濛。而且,凭男主的本事也不可能真的着了赵清濛的道。 她更担心的反而是秦琳琅,这该死的赵清濛竟然把大姐牵扯进来,若真是用了药…… 这让她想起当初在沈家,云氏对原身做的事。赵清濛肯定还找了人,不管是她和严默谁单独前去,恐怕都不好处理。 那小丫鬟早就被吓破了胆,秦烟年一吼就慌里慌张带着他们二人往偏院跑去。 国公府面积大,即使是偏院也有不少房间。 三人费了一番功夫才赶到地方。 站在院中,隔着门板都能听到秦琳琅拼命挣扎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那丫鬟一见情况不对,撒开腿就跑了。 秦烟年哪儿还顾得上她,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用力向前撞去,大门却纹丝不动。 “让开。”随着一声怒吼,严默一脚将门踹开,两人一拥而入。 可是跑在前面的秦烟年却脚步一顿,抬手捂住嘴,将严默拦住,苍白着脸吼道:“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 屋内有很浓的异香味儿,严默吸了一口觉得有些怪,听见秦烟年的话后想到什么,连忙转身往屋外走。 屋内秦琳琅衣裳不整,面色潮红,人已经快失去意识。一个护院装扮的男人头破血流倒在一旁,地上全是花瓶碎片。 秦烟年捂住嘴,把门窗全部打开,在屋里找了一圈没发现有水,只能将整个香炉扔到窗外。 之后才小心翼翼靠近秦琳琅,一边替她穿好撕破的衣服,一边颤声道:“姐姐,别怕,没事了。” 秦琳琅双眼迷蒙,浑身滚烫,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争执声,很快魏临的声音传来,“让开!严默,你别以为老子打不赢你就会怕了你!” “魏临世子,今日多有得罪。”严默手上一用劲儿就将准备硬闯进屋的魏临甩飞出去。 魏临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但是很快他却发现严默突然单膝下跪,脸色痛苦。 “喂,严,严默,老子可没打你啊,你别碰瓷。”魏临小心翼翼爬起,发现严默直冒冷汗,一直在疯狂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见状,他暗道一声妙极,急忙趁机从一旁溜进屋子。 ………… 而另一边,赵祁昀和许芷柔也正往这边赶。 春兰本打算到花园找秦烟年,结果到了地方没看见自家姑娘反而看见了正在说话的世子和许家小姐。 赵祁昀见她神色不对,沉下脸问她出了何事。 春兰记得自家姑娘说过,如果找不到她就告诉世子。所以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赵祁昀。 一旁的孟元三冷声道:“主子,那赵清濛真是胆大包天。” 不久前,这人才设计想将主子骗去自己院子,好在主子聪明,早就拆穿她的把戏,还将计就计给她送了一份大礼。估计现在已经和别人生米煮成熟饭。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想对秦家大小姐出手。 “先去找人。”赵祁昀沉声道。 “是。” 孟元三立刻吩咐人去找,好在运气好,找到了那个逃跑的小丫鬟,一行人才急忙赶往偏院。 ………… 魏临一进房间看见秦琳琅的模样,便知发生了何事。 他死死瞪向地上的男人,双目赤红,一脚踹向对方的下体,再用力碾压,疼痛让昏迷中的男人发出惨叫。 “把他扔出去,别在这儿脏了姐姐的眼睛。”秦烟年语气冰冷。 魏临冷声道:“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外面严默状态似乎不对,你最好出去看看。还有,应该很快就有人要过来了,我们必须把你姐姐带出去,她这个样子不能让人看见。” “你若是放心,可以把她交给我。” 秦烟年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内心有些犹豫。 可是此时外面的严默却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秦烟年心里一紧,冲魏临道:“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带我姐姐走。” 然后就起身出去看严默的情况。 哪知一出房门就被严默压到身下。 “严默,你搞什么鬼?”秦烟年大叫。可惜对方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只一心一意扑到她身上。 面色潮红,浑身发烫,灼热的呼吸,满是欲念的双眼,秦烟年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苍天救命! 第151章 你不害怕吗 “严默!你快点放开我!你看清楚我是谁!” 秦烟年拼命挣扎,但严默一个习武之人,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挣脱的。 更恐怖的是下一秒这人已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埋首在她颈边没头没脑地亲吻。 这人像是从来没和人亲热过,全凭本能,没有一丝技巧。 秦烟年想死的心都有了,那种湿濡感让她毛骨悚然。 最最关键的是她的大腿处能明显感觉到这人的兴奋。 “魏临!”她拼命用手把严默的头推开,然后扭头冲房里大叫,“魏临!你快点出来!快点!” 她哪知道魏临此时比她还乱。 怀中的秦琳琅手脚并用的缠着他,吐气如兰,破掉的衣服下露出细腻柔嫩的肌肤。 魏临手脚都软下来,眼睛转向别处余光中却是一片雪白。 堂堂安王府的世子爷,早在十几岁时就已经了暖房丫鬟,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但此时却有些把持不住,虽然能听见秦烟年在叫他,知道外面情况肯定不对,可他根本动不了。 满头大汗的他只能冲门外喊道:“你再撑一会儿!” 撑?这是能撑得住的事儿吗? 秦烟年欲哭无泪…… “你们在干什么?” 啊,有人来了,苍天啊,有救了! 等等,等等…… 为什么声音这么耳熟,似乎是孟元三……那赵祁昀…… 秦烟年觉得她所有的脑细胞都在此刻开始了高速运转,眼泪掉下来的速度堪比影后,颤声道:“严默……严默你快停下,你再不停下,我……我就咬舌自尽!” “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砰! 压在她身上的严默被赶过来的孟元三一脚踢开,但已经被药物影响的男人竟然像是不知疼痛般,想再次爬起。 “打断他的腿!” 阴鸷低沉的男声响起,犹如恶鬼一般,吓得秦烟年没来由打了个颤。 赵祁昀手下的人执行力向来惊人,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严默的惨叫声已经响起。 “世,世子……严默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冒犯世子妃,还希望您……”跟过来的许芷柔早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苍白的脸上全是泪水,但看见严默挨打,还是忍不住上前替他说情。 只是每说一句都心如刀割。 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搂着另外一个女子亲热,实在是,实在是…… 说到最后许芷柔也只能扭过头去,一旁的丫鬟心痛地扶着她,替她拭泪。 赵祁昀没有理会她的话,左手腕上的佛珠被他漫不经心取下,握在手中摩挲,然后不紧不慢朝前走去。 秦烟年顿感不妙,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抬头急道:“不关我的事!” “你听我解释!我和严默……” “你别急,慢慢说。”赵祁昀微微低头,如果不是秦烟年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冰冷诡异,她一定会被他语调中的温柔迷惑。 可此时她只觉得瘆的慌,让人不寒而栗。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解释道:“是赵清濛下药陷害我姐姐,我和严小将军赶来救人,结果他不小心也着了道,才会失态。” “你放心,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说着她又看向不远处的许芷柔,“许小姐,你要相信严默真的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赵祁昀听的。 许芷柔看向秦烟年,秦烟年连忙冲她肯定地点点头。 而一旁的严默已经被孟元三制服,昏死过去。 赵祁昀没有说话,只是直接伸手掐住秦烟年的脸,将她的头往上抬,二人四目相对。 他和许芷柔不一样,不用秦烟年解释,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在软香阁,这人也被柳长风下药,可从别人口中听到和自己亲眼看到,原来是不一样的。 好想杀人。 杀了严默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很久不曾出现过的疯魔情绪开始在身体深处游走,左手的佛珠被他死死握住,双眼猩红。 远处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就连许芷柔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若是卫书在这儿,就会知道主子又犯病了。 赵祁昀的手缓缓往下移,然后一把掐住秦烟年的脖子。 “唔……”秦烟年因为窒息拼命挣扎,这个男人真的想杀了她。 “主子!” “世子!” “姑娘!” 其他几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急忙上前劝阻,但一看到赵祁昀的神色都被钉在原处不能动弹。 赵祁昀此时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理智在一点点抽离。 秦烟年的手慢慢脱力,眼泪从眼角滑落。 滴答,像是滚烫的火星般掉到男人手上。 “疼……赵祁昀,我疼……” 轰的一声,明明她已经没有办法出声,但声音却仍然像潮水般涌入赵祁昀耳中。理智一点点回笼,手上的力气逐渐卸掉,半晌,他终于缓缓收回手,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秦烟年趴到地上捂住喉咙疯狂咳嗽,大声喘息,不停吸气,源源不断的空气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春兰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现在急忙扑了上来,“姑娘,姑娘,您怎么样?” 她颤颤巍巍拦在秦烟年身前,想着若是世子再发疯,她拼死也要拦住。 可是她身后的秦烟年在缓过来后,却轻轻把她推开,哑着声音道:“春兰,我没事,你先退开。” “姑娘,您……” 秦烟年冲她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赵祁昀,红着眼,委屈道:“你弄疼我了,抱。” 赵祁昀眼中流露出不解,他以为这人现在会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可现在的秦烟年就跟之前无数次伸手要抱抱一样,没有一丝恐惧害怕,就好像他们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不害怕吗?”对方的眼睛太过纯粹,受到蛊惑般,赵祁昀缓缓问道。 “我最怕的时候,是严默那混蛋趴在我身上时。赵祁昀,你来得太慢了。” 秦烟年撇撇嘴,“快点,我手都软了。” 她太知道这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如此强大的人,也有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被死死掐住脖子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怕,但是比起害怕,她竟然更心疼这人。 罢了罢了,没死就行。 赵祁昀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受,只是顺从本心,伸手拽住对方一把拉起。 第152章 她守不住 秦烟年顺势扑到人怀里,紧紧抱住对方的腰,深深吸了口气。 真好,又活了一天。 不过很快又抬头道:“我姐姐还在里面,我们先带她走。” 她不知道赵清濛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把秦琳琅拉进来,但她不能让秦琳琅再出事。 而且,赵祁昀既然出现在这儿,就证明赵清濛那边的计划失败了,还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 在书中,赵祁昀并未成亲,所以赵清濛是直接在他的房里下的药,最后事情败露出来时,她也是被人发现衣裳不整地睡在男主床上。 可是现在,她把局设在了自己院儿里,若赵祁昀没去,那她的计划根本就没办法实施。 也不知那边现在如何。 赵祁昀的神情已经恢复,他抬手替秦烟年整了整散乱的发丝,随口道:“我们走不了了。” 他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进来一群公子贵女。 一行人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也不知道清濛说的惊喜是什么?” “对啊,还特意让我们这个时辰过来。” “宋二公子,怎么没看见魏临世子,你们平日不是关系最好吗?” “嘿嘿,他啊,他今日……” 谈笑声戛然而止。 一群人望着院子中的情形,瞬间呆住。 “世,世子,” 秦烟年几乎是在一瞬间转身将身后的房门关上,然后抬手抹了一把脸,笑道:“各位怎么到这儿了?可是迷了路?” “春兰,还不给几位公子姑娘们带路,眼看着晚宴就要开始了,可不能耽误。” 春兰听后连忙回神,准备上前,但却被其中一人制止。 这人往前走了一步,疑惑道:“世子,你们这是……” 这时,宋二连忙上前,将他往后拽,干笑两声道:“国公府实在太大了,稍不注意就走岔了路。” 而后又凑到那没有眼力见的许家公子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蠢!” 他视线缓缓扫过蜷缩在地上的严默,很明显,严小将军已经昏迷,且被人打伤。 还有一旁的许小姐,神色慌张,都不敢和他们对视。 这几人肯定发生了什么。 没准儿还是捉奸大戏。 结果视线一转,却发现地上有个鱼形的坠子。 神色一凛,宋二几步上前将其捡起,不用细看就已经确定这的确是魏临那小子的。 他和魏临从小一起长大,是京中出了名的一对狐朋狗友。 前段时间去相国寺的后山看萤火虫,就是他怂恿魏临去的,结果差点连命都丢了。 今日在国公府见到赵祁昀和秦烟年时,他也是一眼就认出,这两人就是那晚在山上遇到的人。而且这世子妃还差点因为他们丧命。 他本来还有些害怕,结果却发现魏临这小子不过半日就和人混熟了,还说自己看上了秦家大小姐,也就是世子妃的亲姐姐。 但是为什么魏临的坠子会出现在这院中。 这坠子是王妃前段时间亲手找人打给他的,魏临最近正喜欢的紧,从不离身。 宋二缓缓看向前方那扇大门,再一想到秦烟年刚刚急着关门的举动。 他瞳孔收缩,心猛地一跳,难道魏临出事了? 这世子妃要报相国寺之仇? 秦烟年被他的目光唬住,慢慢靠近赵祁昀,低声道:“他怎么了?” 赵祁昀往后退了一步,随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淡淡回道:“没什么,他应该是怀疑魏临在你身后的房间里。” “什……”秦烟年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又跟着移过去,挨着人轻声道:“那该怎么办?姐姐还在里面,若是被这些人发现就惨了。” 赵祁昀挑眉看向她,“你不担心你姐姐吗?魏临可是个正常男人。” “!!!”秦烟年脸色一白,瞬间转头看向房门。 “世子妃,这屋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此时宋二也一边说着一边朝大门走去,秦烟年急忙上前拦住,冷声道:“怎么,这位公子难道还想硬闯我国公府不成?” 宋二见状越发觉得有鬼,将手中的坠子举到半空,“这是魏临世子的贴身之物,却平白落在这院子里,我担心他被歹人藏在了这屋子里,还望世子妃将房门打开,让我们进去看一看。” 他说罢就转头看向一起来的公子贵女们,此时这些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我也认识此物,的确是魏临世子的。” “而且魏临世子半个时辰前突然从前院离开,直到现在也没出现。” “对啊,世子妃,你赶紧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这些人刚开始还有些怕一旁的赵祁昀,后来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别处,根本没关注院子里的事,才彻底放下心来,步步紧逼。 秦烟年心里紧张到快爆炸,她既怕这些人发现里面的秦琳琅,又怕万一魏临兽性大发,那她就更是害了大姐。 “主子。” 孟元三靠近赵祁昀,轻声道:“夫人那边……” 赵祁昀收回视线,将左手的佛珠戴好,不甚在意道:“她守不住。” 孟元三一愣,他当然知道夫人守不住,他本意就是想提醒主子要不要帮忙。现在听到主子的回答,便知道主子无意插手,因而敛下神色退到一边。 今日之事,赵祁昀并不想替秦琳琅瞒着。他本还想着怎么让人发现赵清濛院儿里的苟且之事,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 一旦这边的事情闹大,安王爷可不是秦修,绝不会想着大事化小,那赵清濛下药一事就藏不了。 他侧头看向秦烟年,隔着距离也能隐约看见她颈侧的红痕,就凭这,赵清濛也该为自己做得蠢事付出代价。 至于会不会连累到其他人,他并不在意。 这与他何干。 砰! 本就脆弱不堪的房门,最终还是被宋二他们推开。 一群人刚挤进房里,就听到一声怒吼:“滚出去!” 秦烟年和春兰也急着想把一群人往外赶,但已经迟了,大家看得明明白白,魏临世子怀里正搂着一个女子,而这女子身上披得衣服还是世子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是菩萨在上,这事也太惊悚了。 第153章 她该自己做主 待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门后,秦烟年气得眼睛都红了,一转眼却发现赵祁昀还悠闲地靠着柱子,顿时心下一梗,伸手指着对方道:“赵祁昀,你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赵祁昀神色一顿,听到她的问话后,挑了挑眉。 秦烟年本来还眼巴巴地瞅着他,半晌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这人……是故意的吧? 想明白后,就更加委屈,自己刚刚差点被他掐死都没怪他,这人竟然打算袖手旁观。 遂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晚点我在收拾你。” 这话一出,赵祁昀就愣住了。 一旁的孟元三更是睁大眼睛,觉得万分可笑。主子是什么人,也是她能收拾的? 可是一转头就看见主子笑了。 赵祁昀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但秦烟年总是能让他心情愉悦,连心底最后一点焦灼也跟着消失。 “你要怎么收拾我?” 他往前走了几步,吓得秦烟年差点跌倒,但还是嘴硬道:“你管我!” 然后头一扭,吩咐春兰在外守着,自己快速进了屋子,砰一声将房门从里关上。 一进屋子看见魏临那模样,又心头火起,像火箭炮一样往前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魏临哪能知道她会来这出,一时不察,被人打个正着,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瞪向她,怒道:“你打我?” 秦烟年反瞪回去,“打的就是你!你到底对我姐姐,对她做了什么?” 最后几个字已经带着明显的哭音。 魏临觉得莫名其妙,“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把她打晕了而已。放心,我有分寸,她醒来肯定不会觉得脖子酸。” 秦烟年怔住,随即低头看向秦琳琅,发现她果真晕了过去,只是不知是不是受药物影响,即使晕着也很不安稳。 魏临将人轻轻放到地上,用自己的衣服将人盖好,以免下面裸露的皮肤显露出来。 “我们还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秦烟年咬紧嘴唇,知道魏临在说什么。外面肯定有人去通知其他人了,不消片刻,长辈们都会赶过来。 这里瞒不住了。 可是姐姐该怎么办? “我把那个男人扔到了床底。” 耳边突然又传来魏临的声音。秦烟年其实刚刚跟着那群人冲进屋子时就注意到男人不见了,只是没想到是魏临把人藏了起来。 她伸手替秦琳琅理了理头发,低声道:“谢谢。” 如果魏临没有这么做,事情只会更糟。 魏临的身份已经注定他在这件事里就是处于优势地位,到时候不用他开口,其他人也会自动把他摘出去,事件的主角自然就会变成不知廉耻的秦家小姐和一个护院。 可是现在魏临把那个男人藏了起来,主角就变成了他和秦琳琅。那么其他人在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考虑到他的身份,若是安王府强势一些,这件事甚至有可能会被压下。 对,就是这么现实。 从古自今,权势永远是最不公平的存在。 魏临原地转了几圈,看了一眼秦烟年,随后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姐姐负责的。” 秦烟年却起身,直直看着他 ,没有说话。 魏临刚被她打过一巴掌,脸现在还疼,见状不自觉抬手捂住脸,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虽然不打女人,但不代表……” “魏临。”秦烟年直接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想求你件事。” 魏临默默放下手,神情也跟着正经起来,“你说。” 秦烟年转头看向秦琳琅,低声道:“我想求你待会儿在你父母面前尽量拖延时间,等我姐姐醒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什么意思?”魏临沉下声音,眉头紧皱。 “你刚刚说,你愿意负责。但是,婚姻大事,她该自己做主,我的姐姐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和一个不爱的男人过一生。” “所以,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而不是在她昏迷,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人决定下半生。”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秦烟年抬头看向对面。魏临目光低垂,就在她以为这人会拒绝时,他却突然开口道:“行,我答应你。虽然我心悦秦小姐,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而后又干笑两声,继续说道:“想我魏临玉树临风,还是安王府的世子爷,何愁娶不了妻。” 听完他的回答,秦烟年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而后微微屈膝,很郑重地给对方行了个礼,“我替我姐谢过魏临世子。” 魏临表面淡定,手一挥,道:“小事一桩。” 实则内心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先不说他本就喜欢秦琳琅,现在很有可能错失抱得美人的机会,光是待会儿怎么应付他父王母妃就不是容易的事。 他若是身在现代,就会明白他此时的举动叫装逼。 秦烟年可不知道他的内心戏,而是趁着外面人还没来,把床底下的男人拉出来,找了绳子将人手脚捆好,又把嘴给堵上,才再次推进去。 她可不想中途人醒了,闹出动静被人发现。 随后又小声交代了魏临几句,接着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世子妃,国公爷他们到了。” 是春兰的声音。 秦烟年和魏临对视一眼,二人都各自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前去开门。 几个长辈刚刚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此时脸色都很难看。但国公夫妇还是比另外几人要好些,毕竟出事的不是自家人。 苏云甚至上前拉住秦烟年的手,柔声道:“你怎么样?怎么也搞得这般狼狈?” 秦烟年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而秦修和梁氏则已经冲向屋内的秦琳琅,看见自家女儿的模样,两人都是心里一惊。 怕被人发现床底的男人,秦烟年他们将秦琳琅放到了椅子上,现在人身上还披着魏临的外衣。 另一边,安王妃正拧着魏临的耳朵,追问事情经过。安王爷甚至踹了魏临一脚。 赵祁昀冷淡地看着这一切,静待事情发展。卫书还在那边守着,只要这边说出赵清濛的名字…… “母亲,今日这事恐是府里进了贼人。” 第154章 你真是疯了 赵祁昀挑眉,站直身体。孟元三靠了过来,低声问道:“主子,夫人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淡淡道:“她想保秦琳琅。” “可她这么做不就坏了主子的计划?” “无妨,看她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见机行事。” 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秦烟年身上,他这位夫人似乎总是这么天真。看来她以前的哥哥的确把她养得很好,人只有在没经历过苦难的时候才会这么单纯。 秦烟年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果然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到。 这些人还不知道秦琳琅是被人下了药,但只要看过她的情况,再把大夫请来,便会一清二楚。 这点肯定是瞒不住的。 秦烟年也不想瞒着,这至少证明在这件事里,秦琳琅是受害者。 可她也不能直接说出是赵清濛下药,因为这样必然会立刻暴露出床底的男人。 她要先把火通过其他方式引到赵清濛身上,再趁机把这男人处理了,这样就算后面再爆出来,他们找不到人也无从印证。 而此时苏云果然像她想的一样,疑惑道:“什么贼人?” 秦烟年急道:“姐姐她被人下了药,不过幸好发现及时,没铸成大错。” “但能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肯定是外面的贼人,不然总不会是我们府里的人或者今日来的宾客吧?” 说着就缓缓扫过院子里的人,这些公子贵女们自然连连摆手。 赵玄也板着脸,“来人,立刻搜查全府上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父亲,这人可能不止对姐姐一人下手,没准儿是个采花贼。还是先让府里的姑娘小姐们多注意。” 这时苏云想到什么,忙看向那群贵女,问道:“清濛呢?我记得她下午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贵女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摇摇头,此时有人说道:“不对啊,我记得清濛小姐是去见夫人您了。” 这时众人也记起此事,纷纷说话。 苏云脸色一白,差点跌倒,幸好秦烟年将她扶住。 “母亲不用担心,也许妹妹是在自己院子里。” 苏云转头看向秦烟年,连连应声,“对,对,清濛肯定是在自己院子里休息。” 说罢就带着丫鬟要去找人。 “母亲。”赵祁昀上前将其拦住,说道:“让孟元三跟您一起去吧,若是真有贼人,他武艺高强也能护住您和清濛。” 苏云此时已经慌了神,生怕赵清濛出事,所以听他这么说,直接就同意了。 倒是一旁的赵玄多看了他几眼。 看见苏云他们离开后,秦烟年才松了口气,和魏临悄悄对视一眼。 魏临心领神会,立刻提议大家先去前厅,毕竟这里是偏院,也不好商量事情。 至于商量什么,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虽然魏临和秦琳琅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对姑娘家的名声肯定是有影响的。 在所有人陆续离开后,秦烟年进了房间,对脸色难看的秦家夫妇道:“父亲母亲也先过去吧,我让人把姐姐送回我的院子,一切等她醒过来再说。” 秦修和梁氏同时看向她,二人犹豫片刻还是同意她的意见,准备先去听听安王府的打算。 若是魏临世子愿意负责,那对他们秦家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就在这两人也出去后,赵祁昀才缓缓进屋。秦烟年见到他,眼睛一亮,扑过去抓住人手臂,急道:“我正要找你。” 赵祁昀低头看向她,嘴角微勾,问道:“人在哪儿?” “你知道?”秦烟年一怔,而后才小声道:“在床底。” 赵祁昀点点头,“你先带你大姐回去找孙老,这里我会处理。” 这时春兰突然进来,说道:“姑娘,软轿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秦烟年转头看过去,“吩咐人小心些。” “是。” 而后,丫鬟们进来小心翼翼将秦琳琅扶到软轿上,再由护院抬着往外走,秦烟年心急如焚就这么一直跟着。 可刚走出不远,她又回过头,就见赵祁昀正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自己,平静得有些异常。 秦烟年愣了片刻,随后提着裙摆往回跑,在对方来不及反应时,如蜻蜓点水般在其脸上轻轻一碰。 “你……”赵祁昀喉头滚了滚,下意识伸手去抓,对方却已经早就跑远。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鼻尖还有那人留下的药香。 ………… 国公府东院。 苏云带着人慌慌张张过来,就只见一个小丫鬟在院子中来回走动,神色不安。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这东院上下有二十几个下人,就算今日府里忙,有人出去帮忙,也不可能只剩下一个小丫鬟。 苏云此时越发心急,等不及丫鬟回话就要往里走。 哪知这丫鬟却扑通一声跪下,颤抖道:“小姐,小姐不让人进去。” 苏云脸色一变,怒道:“来人,将她拉下去。” 说罢就带着人继续往里去。 小丫鬟一边挣扎一边哭道:“夫人,世子在小姐房里。” “你说什么?”苏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世子刚刚还和我在一起,又怎么会在小姐房里?”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但世子的确在小姐房里。” “一派胡言!”苏云面上虽如此说道,但实际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因而冷声道:“你们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是。” 众人一一应声,只有孟元三低着头,在别人没注意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卫书一直守在这里,估计已经将准备回来通风报信的翠儿拦下,所以这些人并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而里面的自然也不是主子,只是一个易容成主子模样的男人。 “不,不……母亲,您在骗我对不对?这个男人就是他,就是祁昀哥哥!” 赵清濛疯了一般紧紧抓住苏云的手,把她拽到床边,指着床上的男人大叫。 苏云脸色苍白,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冷声道:“你真是疯了!” 下一秒,孟元三就带着人冲破房门闯了进来,嘴里焦急道:“属下在外听到里面有动静,所以……” 而此时,大家都看见了床上赤裸着上身的陌生男人。 第155章 那便是我的答案 “啊!” 赵清濛在怔愣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尖叫,扑到桌边举起上面的茶盏疯狂砸向门口那群人,口中不停骂道:“滚出去,都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下人们惊慌失措,很快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孟元三也趁机退下,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只有刚刚在外留守的丫鬟留了下来,惶恐道:“小姐,您的衣裳……” 赵清濛停下动作,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淫靡的痕迹,想到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顿时觉得恶心,忍不住捂住嘴干呕。 苏云看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天旋地转,闭了闭眼后,才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那人早已经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人是喝了小姐的茶才会和她……” “住嘴!”苏云暴喝一声,随即又缓缓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假冒我儿?” 这人在她进来后已经主动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男人头抵在地上,惊恐道:“小人也是逼不得已,那人说我要是不答应就要杀了我!” 苏云心头一跳,绞紧手中的帕子,“那人是谁?” “小人实在不知啊。” “来人!”苏云大叫一声。 孟元三推门而入,看了一眼边上低声哭泣的赵清濛后才低头沉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苏云站直身子,抬手抚了抚鬓间的珠钗,用一种平静到毛骨悚然的声音吩咐道:“将这人拖下去秘密处置。记住,不得惊动外人。” 男人听见此话,霍然抬头,随即就想逃跑,哪知刚有动作就被孟元三一脚踹向角落,撞到墙壁,发出砰地一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响。 苏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孟元三则语气平静,“夫人放心,只是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嘈杂的人声,原是那些贵女们听了秦烟年的话,都来了这东院。 大家口中说着关心赵清濛,但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有谁知道。 嘎吱一声。 房门被人强行推开,各种声音涌入,屋内的赵清濛瞳孔变大,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她不要!这不是她想要的! 若是床上之人是赵祁昀那她还可以赌,但偏偏…… “啊!清濛,清濛!” “快,快去找大夫!” “清濛小姐!” ………… 在东院乱作一团时,西院这边反而显得过于安静了。 秦烟年接过春兰递来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掉秦琳琅额角的冷汗。 “姑娘,您别太担心,孙大夫说了,大小姐很快就会醒过来。” 秦烟年将帕子紧紧握在手上,垂眼喃喃道:“我既盼着她早些醒来,又不愿她醒来面对这些龌龊事。” 春兰听得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偶然间却发现锦被上秦琳琅苍白的指尖动了一下。 “姑娘,大小姐的手在动!” 秦烟年立刻抬头看向床上之人,果然看见对方眼睫在颤动,忍不住叫道:“姐姐,姐姐……” 一连声的呼唤,秦琳琅缓缓睁眼,有些失神,半晌才轻声问道:“我怎么了?” 秦烟年呼吸一滞,而后吩咐道:“春兰,你先出去。” “是。”春兰轻声应下,小心退了出去,替二人关好房门。 秦烟年张了张嘴,良久才发出声音,苦涩道:“姐姐,你今日被人下了药。” 秦琳琅怔怔看着她,像是无法理解她说的话。 但此时已经回不了头,长痛不如短痛,她便一股脑儿把下午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姐姐,你……” 秦琳琅泪如雨下,秦烟年慌得六神无主,只能不停替她拭泪,隔了很久,才听到对方喃喃道:“其实下午发生的事我并不是全然不记得,魏临世子……” 秦烟年吸了吸鼻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她刚刚已经把魏临的想法告诉秦琳琅。 秦琳琅叹息一声,“你还记得当初我差点嫁进广义侯府,你劝我逃走,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秦烟年眼眶泛红,点点头,颤声道:“记得。” "那便是我的答案。" 秦烟年的泪在这一瞬间刷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办法怪秦琳琅不抗争,不反抗,因为她很清楚,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有好的结果。 更何况这个时代本就对女子不公。 强大不一定非得像赵祁昀一样,能在痛苦时如此果断地做出选择已经比很多人厉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秦烟年擦掉眼泪,“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找魏临。” “嗯。”这一声应答轻得像风一般。 ………… “你说,你和秦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王妃抬手就要拍向魏临,魏临往后一缩,叫道:“哎呀,都说了秦家小姐是被人下了药。” “好,就当是她被下了药,但你和她搂在一起是事实吧,还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你……你可真是……”安王妃越说越气,抚着胸口喘息,最后才问道:“那你说说,你现在想怎么办?不管如何,人家姑娘的名声可是被你毁了。” “你父王现在正在隔壁和秦侍郎一家商谈,若是人家姑娘要你负责,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不愿娶妻的混账话!” 此时一旁的嬷嬷连忙说道:“王妃,这秦家小姐就是之前……” 说着就凑到安王妃身旁耳语了几句。 魏临见状,神色一变,还未说话,就听安王妃道:“竟还有这事?” “对,所以奴婢觉得此事还有待商榷。没准儿那秦家小姐就是个水性杨花之人,若真如此,这种人又如何能嫁进安王府,怕是给人当个低贱的侍妾都没人愿意。” 魏临气得一脚踹翻眼前的凳子,咬牙切齿道:“那是有人陷害她!于嬷嬷,我敬你是府中老人,今日就不与你计较,若再让我听到你如此轻贱她,必不轻饶。”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于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认错。 就连安王妃都被魏临吓住,她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其实甚少发脾气,所以才会结交一帮狐朋狗友。 正要上前细细询问,院子里下人的声音已经隔着门板传来。 “世子,国公府的世子妃想见您。” 第156章 你属狗的吗 魏临眼睛一亮,等不及安王妃问他,就急忙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安王妃心中疑惑,跟着来到门前。 那位世子妃就站在院中的一棵桂花树下,神色凝重。 而自己的儿子,站在她面前竟有几分拘谨,这倒是奇事。 “你姐姐她怎么说?”魏临问过之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他之前答应时虽说得洒脱,但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心思。 秦烟年表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坦言道:“姐姐说她愿意。不过魏临,以后你若是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魏临早在听到她第一句话时就已经心花怒放,此时脸庞发红,连忙承诺,“我自然不会负她。” “好,那就记住你今日之话。” 秦烟年之后也没多待,在转达了秦琳琅的想法后就回了西院。 在她走后,魏临乐颠颠回去告诉安王妃他要娶秦琳琅为妻。安王妃静了片刻,最后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 嘎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幽深。 秦烟年裹着锦缎做得薄被在床上滚了一圈,随即又翻身坐起。 赵祁昀脚步微顿,而后缓缓朝床边走去。 今日府中事忙,生日宴的主角是他,与人周旋花费了他大半的精力,再加上傍晚的事情,更是让他多了几分烦躁。 因此此时并没有多的心思应付秦烟年。 可秦烟年已经等了这人快一个时辰,心里焦躁不安,既想知道赵清濛怎么样,又想问问偏院那个男人有没有处置好。 结果好不容易等着人回来,这人却只是翻身上床,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不死心地趴了过去,“你现在就要睡吗?” “嗯。”和白日不一样,男人如今多了几分慵懒,连眼也没睁,就这么淡淡应了一声。 “可是我还想问你点事。”秦烟年可怜兮兮,手已经放到了男人胸膛上。 赵祁昀睁开眼睛,挑了嘴角,朝她勾勾手指。 秦烟年立刻凑了过去,以为对方终于打算理会自己,哪知这人只是顺势捏住她的下巴,温言道:“睡觉好吗?乖。想知道什么,明日自然就知道了。” 秦烟年怔了怔,无精打采道:“哦,那我睡了。” 刚刚那一番动作,让她本就松松垮垮的寝衣更加松散,露出颈侧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红痕格外明显。 赵祁昀心头一跳,莫名其妙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还没等他理清心头的情绪,秦烟年已经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这是这人今天第二次亲他。 秦烟年的本意倒不是想吃他豆腐或者真的想发生点什么,她只是发现,和这个男人亲近,会减轻她心底的恐惧。 “这是晚安吻,你可以理解为我家乡的一种特殊礼仪,没有其他……” 听着对方的喋喋不休,赵祁昀拽住人手臂向下一拉,抬头将人吻住,于是那点焦躁来不及蔓延便消失在彼此交缠的呼吸中。 “唔……” 秦烟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拼命推拒,好不容易将人推开一点,下一瞬又被男人以更加蛮横的姿态吻回来。 慢慢的她也就放弃挣扎,顺从地伸手搂住对方的腰,也许是她的回应给了对方新的信号,这人竟然变本加厉地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痛,好痛……”秦烟年伸手拍打对方的后背,眸中水光潋滟,“赵祁昀,你属狗的吗?” 赵祁昀抬手揉过那处伤口,“脏了,我不喜欢。” “什么脏了?” 可是对方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国公府西院。 天空泛出一抹亮色,主子屋里已经叫过三次水。 秦烟年躺在床上,香汗淋漓,红唇微张,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忙气弱道:“别,我累了。” 来人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嘴角,伸手挑开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赵祁昀,唔……” 秦烟年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男人,恨得牙痒痒,刚想咒骂两句,那点声音就变成暧昧的呻吟,随着床的晃动又变得支离破碎。 ………… 翌日,快巳时末,秦烟年才缓缓醒来。 睁眼时,赵祁昀已不在床上。 “姑娘,您醒了?”春兰端着一碗汤药进了房间。 秦烟年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昨晚的种种情景,整个人红得像只虾子。 “姑娘,您怎么了?”春兰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道:“世子说您早上起来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以多睡一会儿。他还吩咐奴婢为您熬了汤药,说是同房以后喝,对姑娘身体好。” 秦烟年瞬间炸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言,随即咬牙道:“他人呢?” “世子一早就去了清濛小姐的院子里。”春兰见她想起身,立刻上前将她扶住。 “去了赵清濛院儿里?她怎么了?”昨日赵清濛院儿里发生的事她并不知道,本想问问赵祁昀,后来也忘了。 将汤药端给她,春兰回道:“听说昨日清濛小姐也遭歹人下了药,后来还被人撞个正着。” 随即绘声绘色把下人间传的各个版本全都告诉秦烟年。 “所以赵清濛昨日晕过去后,今早醒来就傻了?” 秦烟年震惊,书中这人是这个结局吗? “好像是。总之一早,世子就被国公夫人叫过去了。” 顿了片刻,秦烟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又问道:“姐姐呢?” “秦家已经派人把大小姐接回去了,当时姑娘还未醒,大小姐便不让我们叫您。只让奴婢转达一声,说她一切都好,您不必为她担心。” “我知道了。” 昨晚在她和魏临交涉后,不知安王府和秦家又说了些什么,总之两家没过多久就一起离开国公府。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就算要商量,也不会在外人家里。 “春兰,替我收拾收拾,我们去东院。” 她想知道这赵清濛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还有,国公夫妇是否会跟书中一样,仍然想将她嫁给赵祁昀。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当初在沈家时,沈老太太不就明知她失了身子也想将她嫁给沈时安吗? 第157章 委屈 酝酿了半日的雨终于落下,细细密密的雨丝把整个院子都笼罩住。马上就要进入九月,这雨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寒凉。 秦烟年站在屋檐下,抬手摸了摸手臂。 片刻后,春兰拿着斗篷过来,一边替她披上,一边说道:“这秋日里就是一场风雨一场寒,都怪奴婢疏忽,竟然忘了姑娘的身子最是怕冷。” “姑娘,这雨眼看着越下越大,我们还去吗?” 秦烟年抬头看了眼天,温声道:“自然是要去的。” 春兰便立刻撑开伞面站到她身旁,轻声道:“雨天湿滑,姑娘小心些。” “嗯。” 秦烟年应下一声,便抬脚踏进雨幕。 快要行至东院时,就看见不少人从里面出来,其中有好几人一看就是大夫。 她脚步微顿,“这也太夸张了,怕不是京里的大夫都请了个遍。” 春兰低声道:“可不是,就连孙大夫一早也被叫过来了。” “若有人存心装病,怕是神仙来了也难医。”秦烟年忍不住嘀咕两句。 “姑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快些走吧,这雨也太大了。” “是。” 主仆二人刚进东院,就有丫鬟迎上来,秦烟年问道:“他们都在房里吗?” “是。”丫鬟眼眶有些红,想来是哭过。也是,自己的主子出了这么大事,以后这东院的日子可就难了。 秦烟年刚踏进房里,就看见赵玄和苏云都围在床边,其他丫鬟嬷嬷更是一堆。 转了一眼才发现赵祁昀站在窗前,正望着外面的雨出神。趁着对方没有发现她,慌忙移开视线,突然有些害羞。 “父亲,母亲。”又往里走了几步,出声叫人。 苏云回过头来,瞧见满身水汽的秦烟年,微微蹙眉,“祁昀说你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屋里多休息?这外面风大雨大,你又何苦现在过来。” 秦烟年眼眶泛红,说道:“昨日因为姐姐的事,我也没顾上清濛妹妹。今早醒来,才从下人口中得知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她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倒真的情真意切。 苏云拍拍她的手,“你去看看她吧。” 秦烟年来到床边,就见赵清濛披头散发缩在床角,双眼无神,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清濛妹妹,清濛妹妹……”她连着唤了几声,赵清濛都毫无反应,便回头问道:“母亲,清濛这是怎么了?大夫怎么说?” 苏云摇摇头,“从早上醒来就是这副模样。能请的大夫都请了,说是受了刺激,神志有损,只能静养。” 秦烟年再次回头看向床上的赵清濛,实在闹不清这人是不是装疯卖傻。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确定了,因为这场病,这人昨日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丢尽国公府的脸面,现在也无人再提。 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赵玄都一脸焦急地守在她床前,可见这二十年,她在国公府有多受宠。 也难怪原书中,这对夫妻会妥协,让男主娶她。 “父亲母亲,若无事,我就先带尔尔回去了。” 一道轻缓的嗓音响起,正是一直站在窗边没有说话的赵祁昀。 赵玄拧眉,不悦道:“你妹妹出了这么大事,你却不闻不问,若不是我和你母亲派人过去寻你,你恐怕都不会想着过来看看。” 秦烟年听得火冒三丈,几度想开口都忍下了。赵清濛昨日做了什么,这赵玄肯定一清二楚,现在竟然有脸面数落男主,真是搞笑。 “另外,大夫说清濛需要亲近的人多陪伴,她既然只对你有反应,那你便每日过来陪陪她。” 真是越发离谱了,秦烟年猛地睁大眼睛,悄悄瞥了一眼赵清濛,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那她可要打错算盘了。 果然,赵祁昀迟迟没有应声,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他。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 眼见赵玄要发火,苏云忙道:“祁昀是清濛的哥哥,自然关心她。” 说着就转身拉住秦烟年,牵着她往赵祁昀身边走。 苏云叹了口气,对赵祁昀说道:“你父亲的话,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太担心清濛才会如此。” “我知道。” 面对苏云,赵祁昀神色平和,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以及不解。 随后,这人便直接转身离开。 全程没有看秦烟年一眼,就这么自顾自走了。 秦烟年愣了片刻,冲苏云点点头,才追了出去。 到了门口才发现赵祁昀根本没有等她,已经撑着伞走到院子中。 “姑娘。”春兰举着伞来到她身旁,说道:“我们走吧。” 秦烟年垂下视线,半天没有说话。 还以为经过昨晚,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没想到都是她的妄想。 狗男人! 这算什么?拔屌无情?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赵祁昀没有听到跟来的脚步声,有些疑惑,停下步子,转过头去,发现那人竟然还站在屋檐下没有动。 往回走了两步,问道:“怎么,还不想走?” 秦烟年白他一眼,然后迈步向前,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还特意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赵祁昀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脾气。 等回了院子,秦烟年的衣服已经被水汽打湿,一进屋子就打了一个喷嚏。吓得春兰手忙脚乱,又是伺候她换衣,又是吩咐人去煮姜汤。 待好不容易收拾好,她已经一脸疲倦,连午饭也不想吃。 “他人呢?” 明明就比自己慢一步,怎么现在还没回房? 春兰自然知道她在问谁,忙回道:“世子去了书房。” “呵呵……渣男!” 书房。 卫书冲着孟元三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开口询问,哪知对方却直接移开视线。 无法,他只能自己小声问道:“主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国公爷他们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昨日之事。” 提起这个他还是觉得气愤,若不是主子早一步识破,怕不是就要上了那女人的当。结果国公爷他们不仅不替主子做主,还包庇对方。 “既然她想疯,那就成全她。”赵祁昀神色轻松,有些意味深长道。 第158章 召见 “阿嚏……”秦烟年揉了揉鼻子,泪眼迷蒙。 昨晚被折腾一宿,上午又淋了点雨,到了下午整个人就萎靡不振,腰酸背痛,头也晕乎乎的。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着春兰,“我不想吃药。” 春兰急了,“不吃药怎么行,姑娘放心,奴婢准备了蜜饯,不苦的。” 秦烟年默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撑起身子接过药碗,一鼓作气把药喝了。 吃完药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用手贴上她的额头,偏低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靠了过去。 “你发烧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烟年缓缓睁眼,看清楚是谁后,眼神哀怨。 结果对方不仅毫无反应还起身准备离开,不得已连忙扯住对方的衣摆,可怜兮兮道:“我难受……” 赵祁昀微微蹙眉,说道:“手放开,我去帮你开张单子。” “不要。我不想吃药。”秦烟年更加用力拽住衣服,然后半撑着身子靠过去,“药太苦。” “良药苦口。”赵祁昀将她的手掰开,抬脚往书案旁走去。 望着空掉的手心,秦烟年气得直接坐直身体,吼道:“赵祁昀!你别太过分!” 昨天晚上还搂着人这样那样,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这人居然没有一点同情心! 越想越难过,吼到最后就变成撕心裂肺的大哭。 赵祁昀转过身来时就看见这人正抱着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眉头紧蹙,唯一的一点耐心消失殆尽,声音也冷了不少,“你若真的不想吃药,那便不吃。只是以后我也不会再为你开一张药方,你是死是活,与我一概无关,可好?” “你!” “嗯?” 对方拖长语调,秦烟年知道这人肯定不是说笑,只得哼哼两声又抱着被子倒下去。 赵祁昀皱眉看了她几眼,确定人消停下来,才走到门边吩咐道:“让人进来换新的被子。” 随后又去书案旁写了药方交给下人,让人下去熬药。 不多时,春兰就带着人进来,手脚麻利地换了新的被子。刚收拾好,又听见世子吩咐,“给她换一件寝衣。” 秦烟年烧得头疼,嘟囔道:“我不换……” 人生病后就容易胡思乱想,自己不舒服,那人却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看书,真是不公平。不仅如此还一点不体贴,总想着折腾自己。 “我说我不换……”恍惚间察觉到丫鬟在脱自己衣服,秦烟年哽咽道:“我不换。” 赵祁昀叹了口气,把书放下,挥手示意丫鬟出去,自己一步步走到床前。 这人从东院出来就有些不对劲,但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因为昨晚。 坐到床沿上,弯腰低声问道:“你后悔了?”声音平静,但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固执,“只是可惜,你没有后悔的权利。” 没有人回他,秦烟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指尖缓缓往下,划过眉眼,最后落在因为发烧变得有些干燥的红唇上。 低头,吻了上去。 一触即离。 ………… 一次小小的风寒,秦烟年又养了好几日。 身体的不舒服让她忘了对赵祁昀的不满。最近几天对方似乎特别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不过自从那天之后,这人似乎对她格外温柔。 温柔得让她头皮发麻。 总让她有一种在吃断头饭的感觉。 “赵祁昀。”秦烟年趴在床上,突然喊了一声在书案旁写字的男人。 “嗯?”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就要死了?” 赵祁昀一顿,随后搁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语气怪异,“你刚刚说什么?” 秦烟年坐直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就是最近几日我觉得你对我,呃,就是让人感觉毛毛的。” “怎么说?”赵祁昀嘴角带笑盯着人看。 “没有办法形容,就是一种感觉。” “你是觉得我对你太好?我以为这是你希望的。” “我当然希望你对我好,但不是这种好。正常一点就行,你懂吗?” 赵祁昀起身径直走到床边,歪着头看向床上之人,静了片刻回道:“我知道了,你睡吧。” 翌日,在秦烟年因为看话本笑得太大声,被赵祁昀扔出房门时,她才知道,昨天晚上的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离谱的事。 “赵祁昀,我错了,昨晚是我不识好歹。” 隔着门板听着对方阵阵哀求,赵祁昀神清气爽地给自己沏了杯茶。 ………… 九月中旬,佑章帝召见国公府世子赵祁昀。 “多日未见,世子越发器宇不凡。”殿门外,大太监张得远嘴角带笑。 赵祁昀同样神色温和,面带微笑,“公公过奖。不知公公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圣上的头疾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刚刚才训斥了钟太医等人,待会儿世子说话可一定要小心。” 赵祁昀听罢连忙躬身道谢。 张得远摆摆手,领着人进了御书房。他心里自有计较,若是平常人他是绝不会说这些的,但眼前这位实在让人看不透,便提点两句,也当做个人情。 “陛下,世子到了。”张得远轻手轻脚靠近佑章帝,低声说道。 等了良久,才听到一句浑浊的,“嗯。” 佑章帝缓缓睁眼,看向下方站着的人,声音黯哑,“是祁昀来了吗?” 赵祁昀抬头看向龙椅上的佑章帝,发现他双目无神,浑浊不堪,随即微微蹙眉,这人似乎比他预想中还要更严重。若是不插手,恐怕连半年也撑不过。 见他迟迟没有回话,张得远沉声道:“世子,还不快快行礼。” 赵祁昀这才躬身下跪,朝着佑章帝行叩拜之礼。 “平身吧。”佑章帝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示意赵祁昀起身。 赵祁昀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不知陛下可否愿意让学生为您诊脉?” 第159章 翰林院 虽然上次万寿节,赵祁昀就已经替佑章帝诊过脉,还救了对方一命,但当时情况紧急,且有如妃替他作保。 但此时,他这么说却非常冒险。 在大宁王朝给天子看病有非常严格的诊疗制度,需三名以上的太医同时诊断,更不要说还有其他要求。 所以此时不止张得远大吃一惊,就连佑章帝也坐直身子,问道:“祁昀怎会突然有此要求?” 赵祁昀躬身低头,声音不疾不徐,回道:“学生曾和一名高僧学过几年医术,听闻陛下最近头疾频发,所以才斗胆想替陛下分忧。” “你可知若是待会儿你看不出问题,或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是以下犯上。” 这并不是佑章帝恐吓他,而是天威如此。九五之尊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为其诊治,既然要诊脉,那就必须有真本事。不然就有戏弄天子之嫌。 赵祁昀缓缓扫了一眼四周,见屋内只有张得远一个太监,便微微垂眸,温声道:“陛下最近是否出现了眼花的症状?” 一句话,让佑章帝沉了脸色,随即冷冷看向张得远。 张得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陛下明鉴,老奴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泄露半句。老奴实在不知世子是如何得知的啊。” 宫中规矩甚多,而泄露天子病情就是其中一大忌讳。天子的安危不仅关系自身,更是和朝局息息相关。所以历朝历代,天子的病例都是严格管理,生了什么病,吃了什么药都不许外传。 张得远刚刚在殿外提点赵祁昀,也只说到头疾,毕竟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朝中各位大臣都一清二楚。 但眼疾一事,他却只字未提,毕竟眼睛看不见比起头疾来说更为严重。而且这事,除了几个太医也就他和另外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知道,就连皇后娘娘那边也是瞒着的。 这种情况他怎么敢随意告诉其他人。 赵祁昀扫了一眼张得远,随即冲着佑章帝缓声道:“陛下息怒,此事和张公公无关,眼疾一事只是祁昀刚刚通过陛下的面色猜测的。” “真是你看出来的?”佑章帝声音粗哑,吐字之间都带着低喘。 “是。”赵祁昀恭敬道。 佑章帝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再次深深看向殿中之人。 他的确对这位国公府新找回来的世子甚是喜欢,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帝王,即使昏庸无能,但也保持着帝王独有的警戒。不会真的随随便便就完全信任某个人。 “陛下?” 见佑章帝迟迟没有反应,张得远悄悄抬头,出声提醒。 倒是赵祁昀全程都很镇定,既不害怕也不慌乱。 “给世子赐座。” 突然,佑章帝出声吩咐。 “是。” 看来这是准了。 张得远立刻起身,亲自搬了一张凳子到书案前,随后才到赵祁昀身前,躬身道:“世子请。” 赵祁昀点点头,缓步来到书案旁坐下,佑章帝歪着身子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手放到了桌面上。 因为是临时起意,没有脉枕,赵祁昀也没有净手,就这么直接搭了上去。 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一时间,本就空荡荡的御书房更加安静。 赵祁昀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探脉,只是又问了佑章帝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问到了关键处,佑章帝便知道这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看来上次能解烈火焚心的毒也并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说,正好在书中见过。 “如何?”佑章帝低咳几声,沉声问道。 “陛下万福金安,自然无事。只是这眼睛还需要尽快治疗,不然恐会出现龙目昏瞀的情况。” “可有医治之法?” 赵祁昀微微一顿,回道:“有。陛下的眼睛是因为头疼时气血上涌,造成经脉阻塞,只要用银针针灸配合汤药,疏通经脉,不出半月症状就会消失。” 他只是没想到,即使已经偷偷替换掉张天师的药,佑章帝也命不久矣。 看来之前设想的半年时间恐怕是不行了。 佑章帝放松下来,问道:“祁昀可会施针?” 赵祁昀垂首应道:“会。” “那从明日起,你就进宫替朕施针。若真的如你所说,半月之后就好转,朕必有重赏。” “能为陛下分忧,学生万死不辞。” “好,好。”佑章帝听到他的话,龙颜大悦。 “陛下,这恐怕不妥。”这时一旁的张得远却出声道:“施针一事,奴才觉得还是应该交给太医院的人。” “太医院那群废物,这么多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废话,除了让朕多加休息,还会什么?” 眼见着佑章帝发火,张得远只得喏喏退下,不敢再多言。 随即佑章帝又赐下一块令牌,允许赵祁昀随时出入皇宫。 ………… 梁国公府的世子赵祁昀每日进宫一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除了陛下身边近身伺候的几个宫人,没有一人知道世子进宫所为何事。 这日赵祁昀正收拾银针,便听斜躺在榻上的佑章帝突然说道:“不知祁昀可想过入朝为官?听说之前万寿节国子监的祝文就是由你主笔写的,就连许阁老看了也对你赞不绝口。” 赵祁昀动作一顿,而后答道:“祝文也不是学生一人的功劳,祭酒大人他们帮了学生不少。” “你也不必过谦。”佑章帝缓缓抬手,一旁的李福勇立刻上前将其扶起,随后又退到一边。 “前几日翰林院说是缺一位侍讲,朕观你才学出众,能当大任,即日起就去翰林院报到吧。” 大宁王朝的确有不通过考试,直接由皇帝亲自任命的先例,但大多要由国子监先行上报,且一般职位不高。 但这次任命,却是直接把赵祁昀放到了翰林院,而且比翰林院修撰还要高一级。 要知道以前担任修撰的都是历代状元郎。 所以听见佑章帝的话,就连赵祁昀也愣了片刻,回过神后才连忙跪下谢恩。 第160章 正式见面 赵祁昀入朝为官一事震惊朝野。 谁也不知道佑章帝此举有何用意,要知道翰林院与朝堂政务密不可分,虽然官员品级不高,但却极其接近权力中心。 当天圣旨送到梁国公府上时,赵玄就把赵祁昀叫去书房,父子二人说了什么,最终也无人知晓。 只知道世子出门后,国公爷砸碎了他最爱的虎纹玉镇。 不过国公夫人苏云倒是非常高兴,亲自来了西院。 苏云拉住赵祁昀的手,“这段日子,我为了清濛的事疏忽了你,你别怪母亲。以后去了翰林院,万事多小心,入朝为官比不得其他,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多问问你父亲。” 说着又叹了口气,“你父亲这人,一辈子刚正不阿。在他心里,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是比不上这大宁江山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始终是你父亲,绝不会害你。” 赵祁昀对此并未说什么。 苏云见状拍拍他的手,心里有些难过。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无法像普通母子一样交心。刚把赵祁昀接回来时,她也幻想过,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但现在看来,终究是她的妄想,也不知到底是何时出了问题。 最后临走时,苏云掏出一道符递给赵祁昀,说道:“前几日去相国寺为你妹妹祈福,也一并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已经找大师开过光,你把它戴在身上,我心里也放心。” 赵祁昀抬手接过,把平安符握在掌心,然后点头应下。 ………… “主子。” 屋外传来卫书的声音。 但是叫过一声之后,并未再叫第二次。 直到隔了很久,才又传来声响,只是这次变成了敲门声。 秦烟年忍不住哼哼两声,抬脚踢了踢身旁的赵祁昀,嘟囔道:“卫书找你。” 赵祁昀睁开眼睛,眼神之中满是不悦。 以前在归云寺时经常被人半夜叫起,所以让他非常反感睡觉时被打扰。 卫书也知道他的习惯,因而很少在他睡觉时过来叫他。 没有听见身旁传来起床声,秦烟年打了个哈欠,连眼都没睁,再次伸手推了推人,疑惑道:“你还不起吗?” 无奈叹了口气,赵祁昀翻身下床,披上外衣朝门外走去。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卫书和孟元三都站在门外。 “什么事?” 卫书上前一步,小声道:“东院那位彻底疯了。” 意料之中的事,赵祁昀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最近他忙着宫中之事,再加上刚刚进入翰林院,所以府里的事便没再过问。 “另外,已经和那位风公子约好,明晚戌时在东市长乐坊见面。” “长乐坊?” “对,时辰地方都是他说的。这长乐坊是东市最大的赌坊。以前是宣慰使家顾荣的私产,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到了这位风公子名下。” 赵祁昀勾起嘴角,身子向后靠,倚在墙边,语调意味深长,“这人的确聪明。”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最近几日秋高气爽,天上的星星也多了许多。 “不知道他明日会说些什么。” ………… 秦烟年最近几日过得分外懒散,和她那位大忙人夫君完全不一样,整日里除了看些闲书剩下的就是翻翻账本。 但这东西只要理顺以后,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日天气实在不错,她便让下人搬了椅子到院儿里,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上面。 旁边的小几上放着洗好的瓜果,时不时吃上一口,在随意翻翻手上的话本,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春兰和几个丫鬟在一旁谈论城西新开的胭脂铺子,说到出了不少漂亮的胭脂水粉,只是价格有些昂贵。 语气里满是遗憾。 秦烟年嘴角一弯,“你们若真是喜欢,过两日我们一起去逛逛,到时候送你们每人一盒胭脂水粉,可好?” 小丫鬟们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她们这院儿里,虽然世子性子冷淡,但世子妃却没有架子,很好伺候,所以现在整个府里都羡慕她们。 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秦烟年也跟着高兴,结果一转头就看见窗户里的赵祁昀。 对方冷着一张脸和她隔窗相望,怔愣过后,她连忙摇摇手,笑道:“赵祁昀,你要出来晒太阳吗?” 赵祁昀闭了闭眼,放下手中写了一半的字帖,起身将窗户关上。 “世子是不是生气了?” 有人小声问道。 秦烟年眨眨眼,“应该没有吧。” 不过,经过这段小插曲,所有人都放低声音,不敢像刚刚那般随意说笑。 到了晚上,秦烟年正准备上床,却发现卫书和孟元三都到了院子里。 她眼睛一亮,凑到赵祁昀身前,问道:“你们要出门吗?” “对。”男人神色温和,像是没看见她激动的神色,自顾自往门边走去。 “可以带上我吗?我保证像木头人一样听话。”秦烟年紧跟着人不放。 赵祁昀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烟年语塞,不过很快又继续说道:“我发誓,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拜托了,我最近真的很无聊。” 赵祁昀嘴角缓缓上扬,他自然知道这人最近都在家里做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应下,“走吧。” “好耶!” ………… 秦烟年看着眼前的赌场,转头问身旁的男人,“你要赌博?” “见人。” “见什么人会约在这里啊?”满是疑惑,不过还是牢牢跟着对方往大门走去。 门帘一掀,里面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虽然外面大街上也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但赌坊里的热闹却又完全不一样。 各种嘈杂的声音和难闻的气味裹挟而来的那一刻,秦烟年差点吐出来。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紧紧贴在赵祁昀身旁。 风青早在他们进来那一刻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有些惊讶对方会把秦烟年也带过来。 缓步上前,冲着赵祁昀道:“世子能前来见我,是我的殊荣。” 这话说得非常诚恳。 随后又转头看向惊讶的秦烟年,点头示意,“世子妃。” 秦烟年呆呆点了点头,我的妈呀,男主终于和他的军师见面了。 第161章 你真是我见过最大的赌徒 风青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穿过赌厅往最里面走。 秦烟年拽着赵祁昀的衣摆,小心翼翼看着四周。古人赌钱大多是玩儿骰子,有最简单的比大小,也有押宝,就是庄家摇骰子,赌客猜单双或者具体点数。 当结果揭晓的那一刻,你能从这些人脸上看到最极致的情感,或大喜,或大悲,当然也有不甘和颓丧。 总之这里就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突然,她脚步微顿,看着左前方的男人有些疑惑。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常,赵祁昀低头问道。 秦烟年舔了舔唇,有些不确定,“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边那个男人的举动有些怪。” 那人刚刚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然后一股脑儿对着嘴就倒了进去,看样子是在吃什么东西。 这本没有什么,可怪就怪在他吃完后的表情,眯着眼睛神情放松,整个人像是久旱逢甘霖般舒爽。 这和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某种人太相似了。 赵祁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光微动,随即淡淡道:“走吧。” “哦,好。” 穿过大厅,秦烟年才发现这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风青带着他们直接进了院子旁的另一间屋子。 屋子四周都点着烛火,中间放着一张淘汰下来的旧赌桌。 “世子请。”风青站在一旁躬身示意。 赵祁昀看他一眼,随即泰然自若的在桌子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卫书和孟元三一左一右站在身后。 秦烟年左右看了看,最后自己到角落找了个靠墙的位置乖乖坐好。 赵祁昀右手撑在扶手上,歪着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好了,说说吧,你当日那封信是何意?” 风青站在桌子旁,平和道:“就如信上所写的,我想助您问鼎这天下。” 咚。 角落传来一声轻响,几人齐齐转头看向秦烟年。 秦烟年缩着身子揉搓刚刚撞到桌角的手肘,谄媚道:“你们继续。” 我的老天奶啊,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问鼎天下? 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走向不对啊,原书中风青从来没有对男主说过这种话,男主最终也没有谋反。虽然他最后那状态谋不谋反已经没有区别了。 但至少这大宁天下还是姓魏的。 赵祁昀手指敲了敲桌子,目光移回风青身上,轻笑一声,“口气倒不小。只可惜我对谋反没有兴趣。” “那您对什么感兴趣?搅乱朝局还是祸乱天下?”风青神色镇定。 他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做出改变。 妖星现世,本就不是为拯救苍生。只是他自己想要一意孤行,改天逆命。 “我对什么感兴趣?”赵祁昀竟真的思索了片刻,淡淡回道:“没有。如果你真要我回答,那可能真是搅风弄雨,把这世间闹得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风青呼吸一滞,半垂着脑袋,神色有些难看。 “怎么,害怕了?”赵祁昀安稳坐着,挑眉看向对方。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秦烟年莫名有些害怕,太诡异了,她怎么觉得这两人要谈崩。 风青笑着摇摇头,“世子太小看我了,不过是搅乱这天下,有何可怕?” 接着又缓缓吐出一口气,“风青愿意追随世子,助世子一臂之力。” 赵祁昀目光微动,少见的有了几分好奇,问道:“明明我们的目标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还愿意跟随我?” 也许是已经表过态,风青此时格外放松,回道:“只是想赌一把,万一世子若是某天改了主意呢?人生在世几十年,谁能说得准。” 赵祁昀终于笑出声,“那你真是我见过最大的赌徒。” “所以世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好。那我就陪你赌一局。” 风青面色一喜,躬身抱拳,沉声道:“主子。” “嗯。” 赵祁昀随口应下。 一旁的秦烟年目瞪口呆,她第一次看见男主收手下,觉得万分新奇。 这两人的对话也很有意思,只是听得似懂非懂。 随后,风青走向角落里的书案,从上面抱来一个木制的长条形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东西,然后在桌面摊开,秦烟年才发现那是一卷地图。 “这份地图是我亲自手绘。” 风青往左走了两步,手指缓缓划过图纸,“当今四分天下,局势明了,大宁为中,地理位置最优,一直以来也是四国中最强大的存在。但是从先帝开始,大宁国运衰退,朝局混乱,奸臣当道,早已经不复当初的强盛。” “反倒是周边几个小国发展迅猛,都有取而代之势。” 从他把地图打开的那一瞬,赵祁昀就脸色一变,从椅子上站起。 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图纸上点了两下,问道:“你说这是你亲自画的,那你可是走遍了四国?” 要画出如此精细的地图,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可不能凭空想象,必然要实地考察,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行。 风青摇摇头,“不,这地图是我的师门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绘制而成。我只是复刻了一张。不过世子放心,这地图我烂熟于心,绝不会有错。” 赵祁昀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追问他师出何门,而是沉声道:“继续说。” 这人既然现在拿出地图,绝不会就想这么简单的给他分析当今天下的局势。 “世子可知这赌坊原来是谁的?” “顾荣。” 风青点点头,对方既然同意来见他,必然会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那他和顾荣的交易自然也瞒不住。 “顾荣是宣慰使家的小公子,这赌坊本是他外祖家给他的私产。但我接手后却发现,这赌坊除了赌博还在经营一样营生。” 赵祁昀嘴角微勾,没有说话。 “看来世子是已经注意到了。”风青脸色一沉,“这长乐坊还有一门生意是贩卖上瘾药。” 秦烟年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到此处连忙坐直身体,叫道:“啊,原来我刚刚真的没有看错!” 那个男人的确是在吸毒,不,应该说是在服用上瘾药,类似于她之前吃的忘忧醉。 第162章 三不管 秦烟年注意到大家的视线又看向自己,连忙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风青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查看了赌坊近半年的交易记录,每个月卖出去的上瘾物不在少数。顾荣这人没这么大本事,他找不到这么多货源。” “你怀疑顾家?”赵祁昀手指微顿。 “顾家背后是大皇子。”风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赵祁昀坐直身子,收敛了神色,“你接下赌坊后上瘾物从哪儿来的?” 风青嘴角上扬,果然和聪明人说话比较简单,问得问题总是一针见血。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东西,人一旦上瘾就会完全失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接手长乐坊这段时间,他见过太多人控制不住自己,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他们把这东西叫逍遥散。我后来特意找了顾荣,承诺如果他继续为我供货,我就分他一半的利润。也从他口中得知,逍遥散是从意州传过来的。顾家本不许他沾手,是他自己私下找人拿到了东西偷偷在长乐坊售卖。” “而且据他所说,顾家经手的逍遥散,在京城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而整个买卖全都被大皇子的人所掌控。” 赵祁昀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看着桌面的地图,“意州,逍遥散……” 有些东西,当你发现苗头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 “主子,你不是说佑章帝之前服用的仙丹也有上瘾药吗?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卫书突然问道。 赵祁昀沉吟片刻,才回道:“上瘾物的种类不多,的确有可能是同一种东西。而且,意州这个地方实在太特殊。” 他起身绕着桌子走了半圈,然后突然伸出右手,说道:“蜡烛。” 孟元三立刻将角落的一只烛台端了过来。 赵祁昀伸手接过,举到地图上方,另一只手慢慢划过图纸,在某个地方画了个圈,然后点了点,“就是这儿。” 秦烟年见他们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觉得有些奇怪,便靠了过来,顺着赵祁昀的手指看过去。 “咦,为什么这意州要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来?等一下……”她推开赵祁昀的手,仔细看了看图纸,发现这意州竟然还紧挨着西夷和陈国。 “原来它的地理位置如此特殊,那它的驻军是不是很多?若是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逍遥散?” “完了,完了,这该不会是西夷和陈国的阴谋吧,想用这东西腐蚀我们的军队。” 这也不能怪秦烟年,经历过现代教育的孩子,听到毒品相关很容易就会联想到鸦片战争。 结果赵祁昀却平静道:“恰恰相反,意州没有任何驻军。” “啊?” 赵祁昀回头看向她,见人张嘴震惊的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摇摇头,缓缓说道:“意州早在百年前就已经不属于三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 秦烟年明白了,“所以它是三不管地带?那这种地方肯定很乱,有逍遥散也不奇怪。” “的确不奇怪,奇怪的是有人将它运到了京城。” 赵祁昀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突然说道:“我会让人去意州走一趟,至于赌坊这边先不要打草惊蛇,该怎么卖,就怎么卖。” “是。” 风青见他神色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便开口问道:“世子要不要去外面试试手气?” 瞥了一眼正在揉眼睛的秦烟年,赵祁昀摇摇头,回道:“不了,回吧。” 风青一愣,随即应道:“是。” ………… 回去的路上,孟元三在马车外问道:“主子不怕这个人有问题吗?听说他曾是七皇子的伴读。” 赵祁昀看了一眼已经在自己腿上睡着的秦烟年,抬手从人脸颊一直往下,慢慢揉捏,最后停在颈侧。掌心下的肌肤柔嫩细腻,让他心情愉悦。 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孟元三再次小声提醒,“主子?” 施施然收回手,赵祁昀缓声回道:“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三不管地带,倒是个贴切的说法。过几日,你带几个暗卫去一趟意州。除了逍遥散,也查一下意州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 “唔……”睡梦中的秦烟年不知道是不是被二人吵到,忍不住翻了个身,不满地哼哼两声。 赵祁昀轻笑一声,抬手帮人换了个姿势。 翌日,秦烟年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打了个哈欠,吩咐春兰伺候她起身。 现在这个时辰赵祁昀肯定还在宫里,他最近似乎越来越忙。 “姑娘,奴婢听说清濛小姐的疯病越发严重了。” 秦烟年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不认人,这两日已经开始说胡话,昨日还趁丫鬟不注意,用剪子划伤自己的脸,流了好多血。大夫说伤口太深,恐怕要留疤了。” 秦烟年一愣,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又觉得大快人心。 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心情一好,就想到昨日答应了院儿里的小丫头们出去逛街,便说道:“春兰,去告诉大家,我们今日就去逛那家新开的胭脂铺子。” 春兰眉开眼笑,连声应下。 等过了晌午,她便去找赵祁昀。 “什么地方?”男人没有抬头,专心看着手上的东西。 秦烟年想了片刻回道:“好像在城西。” “让十一他们跟着。” “哦,知道了。” 随后一行人便坐着马车从国公府出发。 加上春兰,这次一共出来了五个小丫鬟,另有几人实在走不开。不过秦烟年也承诺,给她们每人都带一盒胭脂回去。 城西离国公府有些远,几乎要跨过大半个皇城。 这里和东市不一样,平日里来逛的多是平民百姓,东西也更实惠。 丫鬟们难得出来一次,掀开帘子嘻嘻哈哈,结果突然之间又将帘子放下,神色中都带着点不自然。 秦烟年本来在吃点心,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春兰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她才知道原来她们刚刚经过了教坊司。 丫鬟们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秦烟年倒是来了兴趣,掀开帘子往后看去,结果已经走远,只能隐隐看到一点影子。 因而也没注意到旁边巷子口站着一个女子,袖袍下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背脊挺直。 第163章 出门没看黄历 城西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临河街,卖艺杂耍的、摆摊算命的、沿街叫卖的,连同河岸边的酒肆商铺,勾勒出比东市更具烟火气的繁华景象。 沿着这条街一直往里走有一家新开的胭脂铺。 掌柜姓冯,祖上几代都是做胭脂水粉的。这日晌午过后,店里难得清闲,他便打发伙计守着铺子,打算去后面躲个懒。 结果刚起身,就从门外进来一群姑娘,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 只一眼,他就认出被簇拥在中间那位穿得是秀云阁的衣衫,所以连忙迎了上去,笑道:“不知这位夫人想买些什么?” 秦烟年往里走了几步,眨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缓缓扫过铺子,最后才回道:“把你们铺子里卖得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吧。” 冯掌柜一听,忙让人稍候。 秦烟年找了张椅子坐下,正巧有伙计端了热茶过来,她接过茶盏,低头,慢慢喝了一口茶,入口有些涩,忍不住皱眉,又将茶盏放下。 春兰见状,忙问道:“姑娘可是渴了?不若奴婢去马车上给您把香茶端过来?” 秦烟年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等了大概一刻钟,掌柜的过来说东西准备好了。 秦烟年自然不缺这些东西,就连春兰往日里用的都比这些好。 但是小丫鬟们喜欢,自从进了铺子后就跃跃欲试,两眼放光。 秦烟年自然不会扫兴,忙让她们去挑。 掌柜的此时也明白过来,这位夫人恐怕看不上他们店里的东西,人单纯是要给自己的丫鬟买。 不过也对,能穿秀云阁衣服的人又如何会到这临河街买胭脂水粉。 一群人在铺子里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出门时不管是丫鬟们还是掌柜的都喜笑颜开。 “姑娘,我们现在就回府吗?”春兰扶着秦烟年的手,绕过地上的一团脏污。 秦烟年自然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正想说话,却被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一个女人吓了一跳。 那人直奔她而来,只是还未近身,便被暗卫拦下。 “什么人?” 十一沉声质问。 “秦二小姐,是我啊。”来人擦了擦自己的脸,又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整理好,然后小心翼翼看着秦烟年。 “你是……宋欢?”秦烟年挥手让十一退下,往前走了两步,蹙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广义侯府的四小姐宋欢,当初在国子监时住在秦烟年隔壁,算是同窗。 只不过这广义侯府之前受六皇子谋逆一案的牵连,不仅被佑章帝褫夺爵位,还被贬为庶民。 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里看到宋家的人。 只可惜,秦烟年对宋家实在没有好印象,包括眼前这位宋小姐。 她上下扫了对方一眼,看样子,这位曾经的侯府小姐,日子过得并不好。 “二小姐,可否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宋欢浑身发颤,扑通一声跪到秦烟年跟前,头重重往下一磕,痛哭道:“您救救我吧,二小姐。” 秦烟年被她吓了一跳,可心里却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们当初并没有什么交情,也不知这人怎么会求到她名下。 这么一愣神,就听身后的丫鬟惊叫出声。回过神才发现,这宋欢还在磕头,咚咚咚,一下比一下重,地上已经能看见血迹,极为恐怖。 周围逐渐聚拢不少人,大家纷纷指指点点。 “夫人,要不要把人赶走?”十一上前请示。 秦烟年有些头疼,这种时候她就万分想念赵祁昀,若是那人在,才不会管周围的目光,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早就抬脚走人了。 得,估计今天的确要破财。 “春兰,给她一锭银子,我们走。” 这已经是她仁至义尽的做法,若这人再纠缠不休,那她就要学赵祁昀了。 哪知听到她的话,宋欢却更疯了,双手趴在地上,朝秦烟年跪爬过来,额头的血迹顺着她的脸往下滴,犹如厉鬼一般。 口中不停叫着她不要银子,只求秦烟年能把她带回国公府,她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 “她疯了吧。” 秦烟年目瞪口呆,看着被暗卫踩在脚下的宋欢,这人现在就跟前世电视中看到的丧尸一模一样。 “姑娘,我们走吧,这人现在就是个疯子。”春兰有些忐忑,伸手扶着秦烟年。 秦烟年点点头,也觉得还是先走为好。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夫人。” 抬眼望去,发现竟然是卫书,忙往他身后看去,却没发现那人的身影,顿时有些失望。 卫书几步上前,扫了一眼宋欢,说道:“还以为是我眼花,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可能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久,即使秦烟年已经嫁给赵祁昀,卫书和她说话也没什么改变。 秦烟年没有回他,反而问道:“那你怎么也来城西了?不会是那人又让你做什么坏事吧?” 卫书气得牙痒痒,“主子才不会做坏事。” “呵呵,对,你们家主子就是朵绝世白莲花,都是别人要害他。” “你!” 看见人吃瘪,秦烟年心情大好,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宋欢,蹲下身,手摊开,春兰便将一锭银子放了上去。 她叹了口气,将银子递到人面前,说道:“这银子已经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大半年,你拿去吧。” “我……”宋欢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人群中便挤进来一个老妇人,一把夺过秦烟年手上的银子,谄笑道:“我替我家欢姐儿谢过夫人。” 宋欢瞳孔猛地一缩,狠狠瞪向来人。 秦烟年一愣,随即才认出这人竟然是李氏,曾经的侯夫人。 她缓缓起身,嘴角浮起一层薄冰,冷声道:“看来今日出门果真是忘了看黄历,真是晦气。” 李氏却像没听到般,弓着腰,满脸堆笑,“夫人莫生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就伸手拽起地上的宋欢打算离开,眼角余光往旁边一扫,一道恐怖的刀疤映入眼帘,整个人顿时僵住。 手上力道不受控制的加重,宋欢疼得哼出声,李氏一惊,连忙低下头,连拖带拽把人拉走。 第164章 谁来给你陪葬 卫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总觉得那李氏有些古怪。 “卫书,卫书!”秦烟年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你听没听到我的话?” 卫书回神,冷冰冰道:“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秦烟年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什么叫我又想干什么?我是问你,你到城西做什么?你刚刚还没回答我。” 卫书沉默半晌还是告诉她,原来是孙同真打算不回晚州城了,以后在城西开一家医馆。而他今日就是出来陪孙老选铺子的。 “那孙老人呢?”秦烟年说着就朝四周看去。 “孙老在铺子等我。” 秦烟年点点头,随即说道:“我陪你们一起吧。其他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这挑铺子,我可比你们擅长。我告诉你,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一个好的选址就是成功的开始。” 卫书哼笑一声,“以孙老的医术,他这医馆开在哪儿都会门庭若市。” “呃……”秦烟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最后只能耍赖道:“反正我要去。” 卫书咬了咬牙,知道这女人难缠,平日里连主子都拿她没办法,只能应下。 秦烟年见他同意,便让车夫先送小丫鬟们回府,只留了春兰跟着。 临河街街如其名,绝大多数的铺子都是沿河修建,两边两岸,密密麻麻。 卫书和孙同真约好的铺子在河对面,几人需要穿过一道石桥。 只是刚踏上石桥,暗卫和卫书就停下脚步,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往身后看去。 有人! “怎么了?”秦烟年满脸疑惑地顺着几人的目光看过去,但身后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暗卫往后退了一步,一左一右把秦烟年护在中间。 见状,秦烟年也紧张起来。 可是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动静。 卫书沉声道:“你们先走。” 随后十一他们便护着秦烟年继续往前走,可几人刚走到石桥中间,桥的对面便涌上来一群乞丐。 卫书怕秦烟年出事,连忙向几人靠拢。 秦烟年紧紧抓着春兰的手,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乞丐?” 卫书表情凝重,“不知道,我们先走。” 这些乞丐虽然人多,但是除了推推搡搡地过桥,并未作出其他举动。 秦烟年被几人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往桥对岸走去,好不容易通过,几人都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巧合。 “吓死了,还以为这么倒霉,又遇到……卫书!小心!” 秦烟年的话还没说完,便大叫出声。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李氏像个疯妇般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把匕首,狠狠朝着卫书砍去。 “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 卫书冷哼一声,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匕首便掉到地上。 “找死!”随即一脚将对方踹翻。 李氏猛咳一声,蜷缩着身体,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卫书,口中呢喃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是你毁了我儿子……咳咳……我要杀了你……” 秦烟年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凑近卫书,小声道:“他儿子宋肃,是被你打伤了,才会不举的。” 卫书早已不记得此事,只是冷冷看着地上的李氏。此时青天白日,若他下了杀手,恐怕会给主子带来麻烦,看来只能暂时离开,晚些时候再将人处理掉。 想清楚后,便对秦烟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府。” “好。”秦烟年点点头,知道今天已经不适宜再在外面逗留。 有了决定后,几人便打算往回走。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谁也不知道这李氏是何时把匕首捡了起来,她冲过来的速度太快,而且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刺向卫书,没想到她的目标却是秦烟年。 身旁的十一动作已经很快,但还是晚了一步。 匕首刺进胸口的那一刻,秦烟年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更多的是惊讶,随即身子一软,向后倒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其实前后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 砰! 安静的院子传来巨大的声响,一道身影从屋内被人踹出,随后重重摔到院子中央。 咳出一口鲜血,卫书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又重新回到房间。 屋子中央,十一和十二双膝下跪,一动不动。 “主子。”卫书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重新跪下,不敢有一丝怨言。 赵祁昀冷冷扫过三人,“一群废物!竟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伤了她。养你们还有何用?” “我让你们跟着她,不是……”说到半途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压下怒火,缓了口气,在屋子中央来回走了两圈,直到情绪平静下来,才问道:“人在哪儿?” 知道他问的是李氏,卫书小心翼翼回道:“关在暗室。” 沉吟片刻,赵祁昀沉声命令,“把人看好了,不能出半点意外,我要她吊着这口气活着。” “是。” “另外,你们三人各自下去领五十大板。” “是。” 无人敢有怨言。 今日把夫人从水里救起来时,三人甚至已经做好死的准备。 待几人弯腰从书房退出,赵祁昀才闭了闭眼,调整好心情重新往自己房间走去。 嘎吱一声,推开房门,屋里的春兰听见声响,连忙起身,声音哽咽,“世子。” 赵祁昀缓步过来,春兰退到一边,说道:“姑娘还没醒。” 秦烟年就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他能听见她细若游丝的呼吸声,这人现在就跟死人没有差别。 赵祁昀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她。 “你先下去吧。” “是。” 春兰又看了一眼秦烟年,然后才悄声从屋里退了出去。 赵祁昀缓缓弯腰,乌黑的发丝垂落到秦烟年的脸上,但是两人都毫无所觉,他伸出右手探向对方的脸颊,轻轻抚摸,喃喃道:“你说你若是死了,我要不要杀了沈家人给你陪葬?” “不对,你本就不是沈家人,那我应该让谁给你陪葬?” “春兰?还是你大姐?” 第165章 吃了 世子妃受伤昏迷这段时间,整个西院的下人都惶恐不安。 虽然世子看起来跟平常一样,但正是如此才更恐怖。 秦烟年出事那日,赵祁昀亲自替她包扎伤口,诊脉开方。当晚,孙同真又重新开了方子。 第二日,不仅京中有名的大夫就是太医院的院判都来了府上。 孙同真看着手上那些人开的方子,说道:“你明明知道你自己的方子就是最好的,又何必再折腾这一遭。这些人平日里伺候的都是些权贵,早就已经跟人精一样。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会说实话,这些方子也全是以补血调养为主,既无功也无过。”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她现在还能活着已是万幸,至于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只能听天由命。” 赵祁昀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 孙同真见状,无奈摇摇头。 对方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性如何,他太清楚不过,一个从来就没有感情和情绪的人,突然有了变化,不见得是好事。 因为不管是什么感情,过于极端伤得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秦烟年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梦。 明明拼命想要睁眼,却怎么也办不到,最后干脆摆烂,不再努力。 其实睡着也不错。 但其实她大部分的时候又能模模糊糊察觉到周遭发生的事情。 每天屋子里来来回回的下人,以及时不时就会被人灌下一大碗难闻的中药。后来她甚至总结出白日里在她床前絮絮叨叨的是春兰,偶尔还会哭两声。 然后就是另一人,那人总是静静看着她,看得久了,连昏迷中都觉得毛骨悚然。 不用多想这人一定是赵祁昀。 这日,她突然被人抱起,那人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沉声道:“你食言了。” 她哪里食言了?秦烟年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人还真是倒打一耙。 “听说北方有人会做人皮灯笼,但要把整张人皮毫发无损的剥下来必须剥得巧妙,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剥。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把头发剃光,在头皮处下刀,用薄如蝉翼的尖刀,一点一点地剥,就像你平日剥水果一般,小心翼翼,从头开始。” 对方的声音平静和缓,没有一丝波动,如果不是内容太过血腥,秦烟年甚至觉得这声音实在动听。 但从这人开始讲解具体的剥皮顺序后,她就开始后背发凉,从头到脸再到手,每说一句,她都觉得这人时刻准备在她身上动刀。 疯子! “如果剥皮的人技术过关,即使整张皮被剥下,人也不会立刻就死了,还能活上小半个时辰。” “你说,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身体明明软的像棉花,但秦烟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真的轻轻动了动手指。 随即,便被人死死握住。 良久,她终于缓缓挣开重重迷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赵祁昀平静的脸。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忍不住喃喃道:“那你想把我的肉怎么办?” 赵祁昀叹了口气,嘴角微勾,心情似乎很好,用头抵住她的额头,“吃了。” “还好……没说喂狗……” 话音一落,赵祁昀突然笑出声。 秦烟年本来就刚刚才苏醒,整个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但她真的忍不了一点,所以深吸一口气,不满道:“若是其他人昏迷不醒,她们的夫君一定很着急,会不断说温柔鼓励的话,祈求对方快点醒过来。只有你,连我昏迷了都要吓唬我。” “赵祁昀,你也太过分了!” 只可惜因为力气不足,这话说的软绵绵,没有一点威力。 但赵祁昀还是捏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我说过。” “说过什么?”她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又要昏睡过去。 “说过,你若死了,就让其他人给你陪葬。” 秦烟年兀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人竟然把这么恐怖的话当做温言软语。 良久,她才眨眨眼睛,嘟囔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但她也没追问对方,准备让谁来陪葬,眼见着赵祁昀还想说什么,连忙制止,满脸真挚道:“大哥,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其他。” “要不还是让我再休息一下吧。我保证天亮时一定醒过来。” “嗯。” ………… 翌日,秦烟年当然没有天一亮就醒过来。 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过了晌午。 春兰红着眼眶喂她喝药,然后又替她擦身子换寝衣,并时不时偷看她一眼,眼睛里满是担忧。 秦烟年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把身边人都吓坏了。她乖乖躺在床上,待对方收拾好后,才轻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六日,姑娘昏迷了整整六日。都是奴婢的错,若是那日奴婢在机灵些,姑娘可能就不会受伤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明明是那李氏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秦烟年低咳两声,岔开话题,“我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有。”春兰擦了擦眼泪,连连应道:“小厨房里炖着药膳,是世子吩咐的,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罢就急匆匆离开,不多时,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回来。 秦烟年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强撑着吃了几口,粥里有浓浓的当归味儿。 吃过东西后,她便又睡了过去。 赵祁昀一如既往的很忙,但留在房里的时间也变多了。她昏昏沉沉的时候总能听见他和卫书在说话,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从语气中就能察觉到此人心情不怎么好。 “咳咳……”喉间一阵痒意突然窜起,秦烟年捂着嘴低声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一抬头,就发现赵祁昀已经来到床前。 男人在床沿坐下,皱着眉头,“伸手。” 乖乖把手放到被子外,让对方给自己诊脉。 待赵祁昀把手收回,她才小声问道:“我没事吧?” 赵祁昀瞥她一眼,平静道:“无妨,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秦烟年:“……” 第166章 想死吗 秦烟年的咳疾加重了。 每日里都要喝下两大碗的中药,不过几日,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跟中药差不多,浑身都是苦味儿。 这日,她在府里见到了风青。 “风青。”秦烟年声音响亮,带着几分激动,“你来找赵祁昀吗?” 最近这段日子,赵祁昀看她看得很紧,她每日能活动的范围就只有这个院子和房间。所以陡然之间看到熟人,难免觉得高兴。 风青冲她点点头,也没多说便进了身后的房间。 “主子。”躬身问好。 赵祁昀放下手中的笔,动了动手腕,问道:“查得如何?” “范大人有个同胞哥哥名叫范钰,前段时间经常光顾一家青楼,在里面染上了逍遥散。主子说范大人前段时间私下去了意州,我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此事。” “只是不知他上次都查到些什么。” 赵祁昀点点头,说道:“卫书这几日也在京中查到不少贩卖逍遥散的地方,多是一些赌坊,以及秦楼楚馆。” “派出去的暗卫从周边其他州郡传回来的消息也差不多。看来这幕后之人也怕被人发现,所以只敢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贩卖。” “不过就算如此,这笔收益也难以估算。” 风青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若真是大皇子所为,他还真是胆大,这种东西若是真的传开,对大宁并无好处。” 赵祁昀抬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有些东西毁掉也可重建,但前提是要先得到。有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魏朗晏其实很聪明。” “那主子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嗯?”赵祁昀点了点桌面,不紧不慢道:“这是我想问你的。” 风青一顿,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去意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调查逍遥散一事,更重要的是意州这个地方太特殊,它紧邻三国,以后若是真的发生战争,拿下它一定是最重要的一步。” “意州没有自己的兵力,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是因为大宁,西夷和陈国已经多年没有爆发战争,慢慢地这个地方成了一个无主的国界。” “但它私底下是否有其他势力,我们并不清楚。” 风青说罢便等着人回应,结果半晌也没听到声音,便抬头朝赵祁昀看去,却见人的视线正落在别处。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秦烟年。 那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脸色仍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不知是不是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被阳光一照,整个人又显得暖暖的。 “去意州一事等孟元三回来再议。”赵祁昀收回视线,说道:“最近佑章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昨日许阁老已经再次谏言,希望他早日立储。看来这场储君之争很快就会有结果。” “现在有实力竞争储君之位的只剩下大皇子和四皇子,主子当初在春蒐时曾救过姜鹤,他是四皇子的人,不知主子是否打算投靠四皇子?” 风青这话其实早就想问,而且他到现在都怀疑那条巨蟒的出现和眼前这人脱不了关系。 可他又实在不懂,若是主子有心投靠四皇子,为何直到现在也不和对方接触。明明在此之前,京中各方势力都曾给他递过拜帖,其中就有四皇子一派。 赵祁昀慵懒地动了动脖子,从椅子上起身,随口道:“谁知道呢。不过至少直到现在为止,这魏朗月的运气都很好,还没碰到我的底线。” “今日就到这里吧。最近多关注顾荣,如果佑章帝的确动了立储的心思,魏朗晏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逍遥散一定还有其他用处,顾家也许是个突破口。” “是。我会注意。” 风青点头应下,随即退出房间。 临走时又看了一眼秦烟年,若有所思。但对方正忙着和丫鬟谈笑并未注意到他。 ………… 秦烟年白日里睡得太多,到了晚上就难免睡不着。 好不容易翻来覆去睡过去,等到半夜又醒了过来。 屋内一片漆黑,抬手摸了摸旁边并未发现有人。 奇怪,深更半夜这人不睡觉,跑去哪儿了?有些疑惑地坐起身,裹了厚厚的披风,再穿上鞋子往门边走去。 门外有暗卫守着,是十一他们。 秦烟年揉揉眼睛,问道:“祁昀呢?” “主子去了临河街。” “临河街?”打了个哈欠,暗自嘀咕,“这么晚去临河街,真是有病。” 说着就要重新回屋,可刚走两步,又觉得不放心,“我可以去看看吗?” “主子说您不能离开院子半步。” “呵呵。”就知道是这个答案,秦烟年气鼓鼓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而在临河街的一个僻静处,赵祁昀冷眼看着被人从水里拉起来的女人。 抬脚过去,微微低头,轻声问道:“想死吗?” 李氏瞳孔急剧收缩,眼白充血泛红,在听到男人的问话后,嘴角抽搐,半晌才发出一点气声,“想,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赵祁昀却突然嘴角带笑,温声道:“那就好。” 随即站直身子,启唇道:“继续!” 李氏下颌痉挛性张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神惊恐。 暗卫上前,再次将人扔下水面,不过一瞬又将人拉起,如此反复,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的时间都把握精准,他们甚至会在人承受不住时,喂她吃下吊命的丹药,只为让她体会人在水中沉浮的恐惧。 天边已经开始露白,赵祁昀低垂着脑袋,目光阴冷至极,看着瘫在脚边的女人,淡淡道:“杀了吧,别弄脏这里的水。” “是。” 打了个哈欠,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回到府里,秦烟年还在睡。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人,突然觉得有些奇妙,明明刚刚才做过很恶心的事,但这一刻又觉得很平静。 翻身上床,将人搂进怀里,秦烟年睡得迷迷糊糊,现在也只是哼哼两声,嘟囔道:“你好冷。” “嗯,睡吧。” 第167章 这距离遛狗都不够 寝宫内,赵祁昀收回自己的手,一旁的李福勇立刻把脉枕撤走。 佑章帝躺在龙床上,眉头紧皱,喉咙里发出嚯嚯声,半晌才哑着声音问道:“朕……是不是已时日无多?” 赵祁昀一脸惶恐,立刻就要跪下,口中急道:“陛下怎会有如此……” “咳咳。”佑章帝重咳几声,微微抬手制止,叹道:“祁昀就不用骗朕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不用学着太医院那帮人一样糊弄朕。” “你就实话告诉朕,还有多久?朕,恕你无罪。” 赵祁昀神色微变,很快又沉下心,平静道:“不出四个月。” 这还是他最近费尽心思为其调养的结果。 佑章帝突然情绪激动,一张脸露出不甘的神色,想要撑起身子但是很快又颓丧地倒了下去,最后摆摆手,说道:“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 赵祁昀躬身退下,身后跟着最近的大红人李福勇,李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半步,往寝殿外走去。 宫墙边种着一排整齐的柏树,现在正值深秋,其他树木大多开始变黄落叶,只有它们仍然翠绿无比。 “陛下的头疾越来越严重,奴才的按摩已经不怎么管用。” 李福勇轻声说道。 赵祁昀脚步不停,听到后也只是浅浅应了声,隔了片刻才问道:“最近后宫有什么人来见过陛下?” 佑章帝因为生病的原因早已经很久不去后宫,不要说普通妃嫔就是皇后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 “前几日如妃娘娘倒是来过,但是陛下并未见她。据奴才打听,后来娘娘还特意找了陛下身边的近侍了解情况。” “哦?”赵祁昀嘴角微勾,“看来最着急的还是我们这位如妃娘娘。” 正说着,前方传来脚步声,两人抬头就发现大皇子魏朗晏正往这边走。 李福勇立刻退至一旁,赵祁昀也停下脚步,待人走近,二人立刻躬身行礼。 “微臣拜见殿下。” “奴才给大殿下请安。” 魏朗晏微微抬手,而后看着赵祁昀,道:“看样子世子是刚从父皇寝宫出来,不知父皇今日身体如何?” 赵祁昀低着头,“回殿下,陛下今日尚可。” “那就好。”魏朗晏抬脚准备离开,只是脚步刚动又停下,侧过身子看向赵祁昀,说道:“过几日我府上要办一个晚桂宴,想邀世子和令夫人一同前来赏花,不知世子是否得闲?” 赵祁昀手指微动,神色不变,应道:“臣蒙殿下垂爱,岂敢不从?到时定会携内子准时赴宴。” 魏朗晏大笑一声,“好,那到时候我们在畅饮一杯。” 说罢就转身朝佑章帝的寝宫而去。 直到人走远,赵祁昀也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一旁的李福勇觉得有些奇怪,轻声提醒道:“世子?” 赵祁昀回过神来,面无表情道:“最近多注意如妃,以及这位大皇子。” 李福勇目光一变,沉声应下,“奴才遵命。” ………… 秦烟年慢悠悠喝着一碗参汤,神情慵懒。 春兰在身后替她揉肩,“姑娘,您最近又瘦了。” 秦烟年没有理会她的话,把最后一口汤喝掉,有些嫌弃地皱皱眉,“明日换一种汤吧,这参汤我都快喝吐了。” “奴婢知道了,一会儿就吩咐厨房。姑娘不是说想吃蟹粉小笼包吗?厨房已经备好了。” 秦烟年摆摆手,“明日早膳时再吃吧。” “好,正巧可以配蟹黄粥。” 两人正说着话,有下人进来通禀,说是国公夫人过来了。 秦烟年一惊,连忙起身,刚准备迎出去,苏云已经带着丫鬟进了屋子。 “母亲。”她几步上前。 苏云拉住她的手,说道:“听说你最近咳疾严重,我那儿正好有上好的川贝,本想让丫鬟给你送过来,后又想着也有多日未见你,干脆就自己过来了。” 秦烟年嘴边扬起一抹笑,温声道:“多谢母亲挂念,咳疾其实已经好了大半。” “那就好。”苏云点点头。 秦烟年领着人到桌旁坐下,又吩咐春兰沏茶,随后轻声问道:“清濛妹妹还好吗?” 苏云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我准备把她送到城郊的别院,那里空气好,希望对她的病有好处。” 秦烟年心中冷笑,暗道,赵清濛这辈子恐怕好不了了,不过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后来苏云又问了几句其他,她也一一回答。 待人离开,秦烟年撇了撇嘴,冲春兰道:“果然婆媳相处才是最难的。” 晚上,赵祁昀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翻看。 秦烟年裹在被子里,扭来扭去不安生。 赵祁昀皱了下眉,没有理会,随手翻过一页书册。 “夫君。”秦烟年突然从床上坐起,靠近赵祁昀,一时间两人的脸隔得极近,“我明日可以出门吗?” 距离她醒过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但赵祁昀一直禁她的足,不让她出西院半步。 十一他们简直如影随形,只要她有往外走的意图,立刻就会将她拦下。 赵祁昀面不改色,伸手将人推开,冷冷启唇:“不可以。” 秦烟年眨了眨眼,再接再厉,“我不走远,就在国公府大门外,很近的,这距离遛狗都不够。” “不行。”仍然是冷冰冰两个字。 秦烟年叫道:“再关下去我就要疯了。” 赵祁昀终于将视线移向她,似笑非笑道:“既然要疯,不如我帮你一把。到时候再拿根链子锁着,我反倒乐得清闲。” “呃,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说罢就赶紧躺下,重新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讨好地眨了眨。 勾了勾唇,赵祁昀被她的举动取悦,眼中满是笑意,随口说道:“过几日大皇子府上要办一个晚桂宴,你若表现好,我便带你一起去。” “真的?”秦烟年一喜,又不知死活地探出头来。 “嗯。” 视线重新回到书上,漫不经心应了声。 下一刻,脸上便被人亲了一口。 赵祁昀一顿,眸中暗潮涌动,低头看向始作俑者,那人却已经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晚安。” 无奈摇头,敛下眼中的情绪。 第168章 拒绝 自从知道赵祁昀要带自己去参加什么晚桂宴,秦烟年就开始数着手指过日子。 不过幸好,几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这日,赵祁昀早早带着她出门,一同前往魏朗晏的府邸。 大宁王朝的皇子只要年满十六岁就必须搬出皇宫,更何况魏朗晏早已经成婚生子。 马车上,秦烟年一直偷偷盯着赵祁昀看,其实她能察觉到一些事情,比如之前这人拒了所有的拜帖,一定是不想和这些势力牵扯上关系。 但是现在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人第一个去见的却是大皇子魏朗晏而不是四皇子魏朗月。 她明明记得在书中,男主最先投靠的是四皇子,不然也不会在春蒐辛苦设计救下姜鹤。 “什么事?”赵祁昀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秦烟年一怔,没想到会被抓包,随即眼神乱晃,吞吞吐吐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打算加入大皇子的阵营吗?” 这次换赵祁昀愣住,他从未想过秦烟年会问出这个问题,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想知道?” “也不是想知道。”秦烟年在他面前向来诚实,但这件事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你也别告诉我了,我这人最是经不住审问,若是哪天我被人抓住,别人都不用用刑,我就招了。” 也是因为这个,即使赵祁昀谈事从来不避着她,她也很少细听,一是不感兴趣,二就是怕自己哪天不小心暴露出去,破坏了男主的计划。那这人还不得把她剥皮抽筋啊。 想想都恐怖。 赵祁昀轻笑一声,但最终也没追问。 待二人到魏朗晏府邸时,府里已经到了不少人。 赵祁昀缓缓扫过一眼,便认出这些人全是大皇子一派的。 穿着宝蓝色常服的白一州大步过来,说道:“刚刚殿下还念着世子,没曾想这就到了。” 说着又冲一旁的秦烟年点点头。 秦烟年回礼,叫了声,“白大人。” 白一州一愣,“夫人认识我?” “曾在万寿节时远远见过一面。” 白一州此时也记起,但其实他第一次见这位世子妃却是在同喜楼,那次也是他和大殿下第一次见到这位世子爷。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黄色衣衫的女子缓缓过来,柔声道:“哥哥。” 白一州一脸温柔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随后又替赵祁昀二人介绍道:“这是舍妹,白筝。” 白筝先是屈膝行礼,然后才说道:“我想邀世子妃一起去后院赏花。” 秦烟年连忙看向赵祁昀,赵祁昀对她温声道:“去吧。” 呜呜,这人什么眼神,她明明已经拼命给他使眼色了,她不想去啊。 秦烟年最怕应付这些贵女夫人了,半日下来,脸都要僵。 可她哪里知道白筝过来请她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大殿下有事要和这位世子密谈,自然不能留女人在场。 等秦烟年她们离开,赵祁昀才淡淡道:“走吧,我想殿下今日邀我过府,不可能只是为了赏花。” 白一州失笑道:“世子果真通透。殿下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赵祁昀揉揉手腕,跟着人往里走。 ………… “殿下,白大人他们到了。” 有下人敲开房门禀报,魏朗晏抬头,就看见赵祁昀跟着白一州抬步进屋。 “殿下。”赵祁昀恭敬行礼。 “世子不必多礼。”魏朗晏挥手让下人退下,笑道:“听说世子棋艺惊人,不知今日可否陪我下一局?” 赵祁昀向前走了两步,扫了一眼桌面的棋局,随后又直直看向魏朗晏的眼睛,“下棋就不用了。殿下若是有话要说,我愿洗耳恭听。” 魏朗晏沉默片刻,一双眼睛迸射出精光,朗声道:“好,痛快。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随即示意白一州关上房门,然后抬手给赵祁昀沏了杯茶,“世子请坐。” 赵祁昀也没客气,拉开椅子在对方正对面坐下。 “世子最近经常出入宫中,应该知道父皇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但这储君之位却迟迟未定。京中几大势力,除了我和四皇弟,就只剩你们国公府和严大将军一派。” “本来国公爷和严大将军从来不参与储君之争,但是世子似乎不这么想。不然你也不会参与到徐州一事。” “所以?”赵祁昀似笑非笑,抬手端过桌面的茶盏,用茶盖刮了刮茶沫。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轻忽,白一州脸色一沉,正想说话,却被魏朗晏拦住。 “所以,我希望世子能在关键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关键时候是何时,在场几人都是心知肚明。 “那殿下恐怕要失望了。”赵祁昀抿了口茶,淡淡道:“我还没有这么大能耐,能左右陛下立储一事。不过殿下可以放心,梁国公府仍然无意参与储君之争。” 他这番话一说完,魏朗晏的脸色就变了,这已经是很直白的拒绝。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好在很快,魏朗晏又出声道:“既然世子如此说,那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希望世子能和国公府共进退。” 这话就是明着警告对方不能加入四皇子阵营。 赵祁昀抬眸,嘴角微扬,不疾不徐道:“自然。” 而后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殿下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内子前段时间受了伤,不宜在外多待。” “好。来人,送世子出去。” 很快就有下人进来带赵祁昀离开。 等他一走,白一州便沉声道:“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朗晏的目光转冷,“这人我早就说过,若不能为我所用,必将是大患。” “殿下的意思是?” “找机会除掉。”魏朗晏语气加重,“不过,我们也可借刀杀人。四皇弟那边,最近恐怕比我们还着急,放消息出去,就说梁国公府的世子已经和我们结盟。” “反正今日这赵祁昀进了我的府邸,四皇弟不可能不怀疑,既如此,那就坐实它。” “我知道了。” 而另一边赵祁昀已经带着秦烟年离开。 马车上秦烟年有些不满,“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赵祁昀闭上眼睛,敷衍道:“遛狗这个时间已经足够。” 秦烟年:“……” 第169章 长乐坊 车夫直接把马车停在了垂花门,秦烟年还拽着赵祁昀的衣摆不放,“我想跟你一起去。” 赵祁昀慵懒地靠在车壁上,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人自从知道他还要去长乐坊后,就缠了他一路。 秦烟年有些生气,毕竟自己心心念念的晚桂宴就这么结束实在不甘,“长乐坊是风青的地盘,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我保证就跟上次一样,紧紧跟着你,寸步不离。” “尔尔。” “嗯。”听见男人叫自己,秦烟年连忙应下,并努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乖,回府待着。我让人给你找了新的话本,够你看一段时间。” “我不要。” 赵祁昀失了耐性,想要伸手掰开她的手指。 秦烟年却死命揪着不放。 “松开。” “不要!” 面色一沉,赵祁昀正要发怒,却发现这人眼尾泛红,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赵祁昀,我在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眼泪最终还是滴了下来,“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呜呜,但是你总是在忙,一直忙……” “……” 赵祁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他往后一靠,静静看着她哭。 “我,我没有朋友,但我是个人,会有感情需求,你不能把我关起来。这样养宠物,它也会抑郁。” “还有吗?”嘴角的笑意加深。 “总之,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关心我尊重我,不能食言!” 知道今日这长乐坊是去不了了,赵祁昀伸手将人拽过来,抬手掐住她的脸颊,有些嫌弃地看着人满脸泪水。 虽然知道这女人有七分都是在演戏,但还是安抚道:“你咳疾刚刚好转,长乐坊那种地方乌烟瘴气,不适合你现在去。等过段日子,你身子好些了,可以去秦府看看你大姐。听说她的婚事快订下了。” “真的?”秦烟年抬头,吸了吸鼻子。 “嗯。” 得到承诺,秦烟年一把将人抱住,激动道:“我就知道你最好。” 看见人情绪平稳下来,赵祁昀叹了口气拉着人下车,直接回了院儿里。 ………… 翌日,赵祁昀让卫书找了一辆寻常马车前往长乐坊。 昨日他和魏朗晏的密谈,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未免对方有所动作,有些事必须吩咐风青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二人刚进赌坊,就听见大堂传来一阵吵闹声。 赌坊的生意和其他不一样,几乎从早到晚都有赌客,只是晚上会更热闹些。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才特意挑了一大早,没想到一来就遇到冲突。 “怎么?赢了本公子的钱就想走?这世上可没有这种好事。” 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 “老子乐意!你他娘的想怎么着?长乐坊的规矩,只要没出老千,老子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赵祁昀抬眸望去,发现一个肥头大耳的独眼男人正被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拦住。 另一个穿着雪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一脸轻蔑地看着对方,“我不知道长乐坊的规矩,我只知道你今天让我不痛快了,那就不能这么走了!” 这话说得太过蛮横不讲理。 其实不管是赌坊还是秦楼楚馆,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是有自己的规矩。 也是这些规矩维持了秩序。 若是人人都像这个公子一样不讲理,那这长乐坊就开不下去了。 果然,下一秒就有管事的出来阻拦。 “这位公子瞧着有些面生,恐怕也是第一次来我们长乐坊。”管事满脸堆笑,“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只要客人没有出老千,他赢了再多钱也可以离开。” “不若您看这样,您今日若是还没尽兴,我可以让其他人再陪您赌几局。” “滚开!”哪知这公子并不领情,一把推开管事的。 管事的面色一冷,冲着角落使了眼色,很快就冲进来几个打手。 这些人动作利落地和那两个护卫缠斗在一起,被拦住的独眼男人终于脱身,冲着年轻公子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输不起就别赌!一个穷酸!” 那年轻公子立刻叫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谁输不起,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说着就整个人冲了过去,独眼男人往边上一让,他就撞上了一旁的赌桌。 赵祁昀微微皱眉,周围全是起哄的人,群魔乱舞一般。 但那年轻公子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却有几分诡谲的癫狂和莫名的兴奋。 这人状态不对! “卫书,拿下他。” 他话音一落,卫书便冲了出去。 三两下就将人制住。 年轻男人立刻挣扎起来,口中大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 卫书自然不怕他这番话,但是管事的却是一惊。 他们开赌坊的从来不怕遇到难缠的客人,但是京中权贵太多,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现在听见这人的话,怕真惹上什么麻烦,立刻叫人去后院通知老板。 赵祁昀抬步过来,卫书便将人押到他跟前。 管事的这才注意到他,但却并不知道赵祁昀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和卫书是打抱不平的赌客。 因而笑道:“多谢两位出手,只是这位公子也是我们长乐坊的客人,还望能交由我们自行处理。” 这话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想让人先把人放开,以免闹出更大的乱子。 其他的也好等老板出来再说。 卫书看了一眼赵祁昀,在对方的示意下,冷哼一声将人松开。 可这年轻公子情绪却越来越激动,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蠢货,还不快过来替我杀了他们!” 这话是对着那两个护卫说的。 那两人有几分本事,已经快把赌坊里的打手全部放倒,现在听到他的话又一齐冲了过来。 看热闹的赌客怕被波及,终于骂骂咧咧四散开去。 赵祁昀目光阴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人。 在看见自己的手下和卫书他们再次打了起来后,那年轻公子变得更加兴奋,大笑着跳上了赌桌。 “对,给我打,给我狠狠打!” “哈哈……打……” 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这人突然大张着嘴脸色痛苦,身子开始剧烈抽搐。 砰,人从赌桌上倒了下去。 第170章 麻烦 这一变故惊呆了众人。 那两个护卫连忙停下打斗冲了过去,嘶喊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可那年轻公子已经口吐白沫,眼睛上翻,浑身颤抖。 “公子!公子!” 护卫的声音变得尖利且带着巨大的恐惧。 周围的人眼见着情况不对纷纷往外跑。 赵祁昀一边皱着眉头避让一边往前走去。 这时后院收到消息的风青也赶了过来,和赵祁昀对视一眼,便立刻上前查探情况。 蹲下身,伸手搭上对方的脉搏,眉心紧蹙,接着翻开眼睛查看片刻,沉下脸来。 那两个护卫还在大声叫着,此时看见风青的脸色后,其中一人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探向自家公子的鼻端,然后身子往后一坐,整个人僵在原地。 另一人见状顿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公子不可能出事!” 随后立刻跳起来指着大堂里的人叫道:“你们等着,我们公子可是顾家的小少爷,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全都要给公子陪葬!” 说罢就和另一人一起抬着人出了赌坊。 待人走后,风青立刻吩咐管事的处理善后,然后带着赵祁昀去了后院房间。 “人死了?” 神色平静地问出声,赵祁昀随意坐到一张椅子上。 “还有一口气,但已经没救了。”风青虽然没有他镇静,但也并不惊慌。 “这京城里姓顾,而且还能说出这般大话的应该是国舅爷家的人。这么看来,今日这事恐怕会是个麻烦。”赵祁昀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风青在他身旁坐下,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口中说道:“听闻顾国舅老来得子,一家人对这个幼子很是宠爱。若这人真是那位顾小公子,那我们的确惹了不小的麻烦。 ” “到时候顾家不会善罢甘休,太后若是插手……”他顿了片刻,“连同我在内,这长乐坊上上下下恐怕都要遭殃。” “不过幸好主子未曾暴露,不然就是风青的过错。” 赵祁昀看着他轻笑一声,“怎么,这就怕了?” 他摇摇头,“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好了,说正事,你刚刚应该也发现了,这位顾公子的死因有异常。”赵祁昀歪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风青沉下脸,“的确,这位顾公子当时的情况很像服用了过多的逍遥散。逍遥散这种东西如果只是少量食用,除了会让人上瘾,并不会突然害人性命。但若是过量服用,则有可能因为过度兴奋,暴毙而亡。” “药是我们的吗?” 赵祁昀突然开口问道。 “不是。这人是第一次来,长乐坊的逍遥散只卖熟客,一般这种不清楚背景的,为免引起麻烦,我们都不会卖。” 风青本就不喜欢这东西,若不是为了幕后之人,他早就已经把逍遥散清除干净了。 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会派人立刻去查清楚,看他之前去了哪儿,只要能找到他服用的逍遥散出自何处,这事儿跟我们的关系也就大大减小。太后那边,也更好交代。” “嗯。”赵祁昀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随后才道:“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坏事,若是真的因此暴露出逍遥散,幕后之人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意州那边也更好处理。” “是。对了,主子今日过来是为了说昨天和大皇子见面一事吗?”风青突然转了话题。 早在几日前,他就已经知道赵祁昀要去参加魏朗晏府上办的晚桂宴。他们都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这种邀约绝不会是简单的为了赏花。 赵祁昀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应道:“嗯。” 而后简单几句话说了昨天的情况。 风青脸色终于变了变,语速加快,“主子如此直白的拒绝合作,魏朗晏恐怕不会甘心。虽然您已经承诺不会投靠四皇子,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仍有可能选择对付您。” “主子。”风青抬头,不赞同道:“您昨日的做法实在太过冒险,我本以为您会处理的更加委婉,或者想办法拖延时间。在这个时候和他撕破脸,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赵祁昀却笑了笑,“无妨。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主子的意思是?” “我准备和姜鹤见一面。昨日我到魏朗晏府上的消息肯定早就已经传到魏朗月他们耳中,与其让他们听信谣言,不如我亲自告诉他们。” “最近几日你先避避风头,顾家一事你暂时不要出头。” 风青表情凝重,但最后还是应下。 而后赵祁昀又吩咐了几句其他才起身离开。 ………… 秦烟年把赵祁昀托人给她找的话本全都翻了一遍,最后忍不住撇嘴。 难看,实在难看,没一本是她喜欢的。 “哎……”百无聊赖叹息一声,望着窗外发呆。 她昨日哭了那么一场,本以为男人会松口,没想到禁足仍然没解。 果然眼泪这种东西,不流给在意自己的人看那就等于白流。 不过,好歹得了一句承诺,允她过些日子就出门。 可她哪里知道下一次出门又是出远门。 赵祁昀回到房间时,就看见这人躺在软榻上伤春悲秋,周围全是各种小册子,已经快要无处下脚。 卫书跟在他身后,震惊道:“主子,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那些册子是您给她找的话本吧,她竟然就这么随地乱扔,实在岂有此理!” 他就说主子当初不该娶秦烟年。这全天下多得是名门闺秀,怎么主子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子? 不仅不会操持家务,也不懂得体贴照顾主子,只顾自己享乐。 身子还差,全靠主子养着! 卫书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上前找秦烟年理论。 但是看了一眼赵祁昀,见他真皱着眉头,反倒不敢多言了。 阴沉着脸,赵祁昀往屋里走去,随意跨过地上的书本,少有的烦躁又涌上心头。 只是还没靠近软榻,那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眼睛一亮,叫道:“你回来了。你今天耳朵有没有发热,那是我起码念叨了你几百遍。” 果然,这人再一次在踩到他的底线后,溜之大吉。 第171章 你想回家吗 赵祁昀静静看着软榻上的秦烟年,没有动作。 他这一生身边出现的女人很少,第一个就是沈家那位云氏,当初即使心性凉薄,他也曾对她有过期待。依稀记得幼年的自己叫她母亲,然后从欣喜到失望。 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曾想过若自己真的是她的儿子,那是不是有些东西就会不一样。 直到回到京城,见到苏云,他才明白所谓的亲情跟血缘无关。 如果亲情都如此靠不住,那这个女人口中的喜欢又值几分。 “赵祁昀?” 秦烟年满脸疑惑,从软榻上起身,小心翼翼靠过去,中途还不小心踢到一册话本。 男人的脸色有些古怪,明明是看着自己,但又似乎在想其他。 伸手抱住对方的手臂,她仰头问道:“你怎么了?” 赵祁昀回神,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回家吗?” “回哪儿?沈家吗?” 赵祁昀没有说话。 顿了片刻,秦烟年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啊?” “嗯。”赵祁昀抬手抚摸着她的脸,瞳孔幽深。 会怎么回答呢? 想,还是不想? 突然之间很想听到一个结果,带着几分恶意,他甚至想在对方说出那个答案后,毫不犹豫一刀杀了她。 若是这人知道自己的恶劣想法,应该会痛哭流涕吧,哭着求饶,还是哭着说她不想离开。 秦烟年没想到这人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早在刚穿来的时候,她每天睁眼第一件事都是怀疑人生。 后来日子久了,自然也就认清现实。 不过若是问她想不想回去,她的答案肯定是想。 先不说那里有秦辞暮,就光是现代便利的生活条件就已经比这里好了千百倍。 秦烟年越是沉默,赵祁昀越是冷静。 他的手缓缓往下移,在脖颈处轻轻触碰,真是脆弱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它拧断。 秦烟年的思绪一时被拉回了现代,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倒是站在门口的卫书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主子。 他的主子动了杀心。 为什么? 就在这时秦烟年终于开口,一口答道:“当然想。” 赵祁昀听到答案,突然嘲讽一笑,果然如此。 但是秦烟年却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的想法有问题?” 随即一把拉下对方的手,骄傲道:“我们那儿可比这里舒服多了。你没体验过现代生活,自然无法理解我的想法。” “你想回去,仅仅因为你觉得那儿的生活更舒服?” “不然呢?”秦烟年眨着一双眼睛,像是想到什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得意道:“若是真的可以回去,放心,我肯定带上你。我可是秦家大小姐,到时候一定罩着你,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赵祁昀皱眉,“你想带我回去?” “你不想去吗?那里真的很……”话没说完,秦烟年脸色一变,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过,应该回不去了。我之前告诉过你吧,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要是回去只能变成一缕游魂,那太可怜了。所以还是不回去比较好。” 从秦烟年说出这番话后,赵祁昀心中就涌起一股无力感。 那股一直围绕在周围的暴虐气息已经散开。 他不再说话,转身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秦烟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抱怨道:“你托人找的话本太难看了,我想看新奇一点的故事,要不你还是让我自己……” 话没说完便被一道冷厉的目光扫过。 瞬间安静。 秦烟年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只觉得男人心海底针,根本猜不透。 “把屋子收拾干净,如果我待会儿回来还是这么乱,那你禁足的期限就继续往后移。”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 秦烟年神色惊恐,急道:“别!我马上让人收拾。” 而后立刻冲出房门,口中喊道:“春兰,春兰……” 赵祁昀嘴角微勾,抬脚往书房走去。 卫书看了一眼远处的秦烟年,随后才跟上赵祁昀。 ………… “深更半夜你要去哪儿?”秦烟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看向正在穿衣的男人。 “出去办点事。” 赵祁昀低头看她一眼,见人想从床上起身,遂继续说道:“我去见个人,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俯身捏了捏对方的脸,手下的触感比前段时间要好,“你继续睡,外面天冷。” “哦。” 乖顺地应了一声,秦烟年便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长乐坊。 赵祁昀带着卫书赶到时,风青和姜鹤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姜鹤心情有些复杂,这位世子爷曾在春蒐时救过他一命,当时他就说过,以后只要对方需要他帮忙,他都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这绝不是空口白话,而是实打实的承诺。 可是现在他们的立场似乎站到了对立面。 昨日京中便已传遍,这位世子已经投到大皇子门下,那以后他们就是各为其主的敌人。 赵祁昀自然没放过这人的表情,但他并未多说,而是自顾自坐下,神情惬意。 姜鹤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此时终于开口,“没想到这长乐坊竟是世子的地盘。” 扫了一眼一旁的风青,又继续道:“更没想到这位风公子竟然也是世子的人。我记得不久前,他还是七殿下的伴读。只是不知他这是双面间谍,还是世子安插到七殿下身边的卧底。” 这话其实说得很不客气,透露出一丝烦躁。 赵祁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将目光放到他身上,漫不经心道:“姜公子看到长乐坊就只想说这个吗?” 姜鹤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什么。 似乎今日顾国舅家的小公子顾子穆就是在这里突然暴毙。 随后官府便带人把长乐坊上上下下的人全抓了。 之前得到消息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知道这是赵祁昀的地盘,便猜测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不知姜公子可听过逍遥散?”赵祁昀摩挲着手上的佛珠,淡淡问道。 “逍遥散?”姜鹤先是一怔,随即点点头,“略有耳闻。” “这顾公子就是死于逍遥散。” 第172章 他没有其他选择 “怎么会?” 姜鹤大吃一惊,据他所知这京中有不少权贵都在服用逍遥散,特别是一些纨绔子弟。 这已经逐渐成为一种时兴。 此时风青冷声道:“这逍遥散有麻痹经脉的作用,少量服用不会危及生命,但是过量就有致死的风险。” “那位顾公子昨夜在春雨楼服用了大量逍遥散,之后又到长乐坊赌博,和人发生争执,气血上涌才会暴毙而亡。” 姜鹤沉默不语,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随后才看向赵祁昀,说道:“世子今日约我见面,难道是想让我帮你解决此事?” 可是话刚说完,他又觉得不对。 梁国公府的世子,陛下亲自任命的翰林院侍讲,这点小事又何需他帮忙。 不要说此事和长乐坊没有直接关系,就算真的是长乐坊的人害死了顾家小公子,以赵祁昀的能力,要保住谁也是易如反掌。 果然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今日约你见面是想让你帮我转告四殿下,我想和他谈笔交易。” 姜鹤面露不解,“听说世子昨日在大皇子府相谈甚欢,外面都传您已经投到大皇子门下,为何现在又想和四殿下做交易?” 若不是因为对方对他有恩,姜鹤今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赵祁昀却并不在意他的误会,反而慢条斯理道:“我昨日已经明确拒绝了大皇子。你们只要派人调查就会知道那些传言是怎么来的。” 姜鹤此时也冷静下来,开始默默思考。 良久以后,他才说道:“不知世子想和四殿下谈什么交易?” 赵祁昀抬眼看向一旁的风青,风青立刻上前把他们的计划告诉姜鹤。 短短几句话便让姜鹤变了脸色,几度想开口,但都忍了下来,直到风青讲完,他才冷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把此事告诉殿下。世子放心,我们会尽快给您答复。” “好,那我就等你们的消息。” 之后,姜鹤便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风青给赵祁昀倒了杯茶,问道:“主子觉得四皇子会不会同意?” 赵祁昀看向窗外,天空仍然漆黑一片。 顿了片刻,他才回道:“他没有其他选择。” 风青勾唇一笑,“的确。” ………… 秦烟年不知道昨晚赵祁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早上起床时,那人已经不在床上。 “来人。”早上刚醒的声音带着几分软糯,唤人的声音一停,春兰便推门而入。 见她已经坐起身,春兰连忙上前伺候她穿衣。 马上就要入冬,天气也越发冷了,春兰动作很快,唯恐自家姑娘受凉。 但秦烟年仍然低咳了几声,这恐怕要成为她的老毛病了。 “世子呢?” 她记得今日是休沐,赵祁昀不用上朝。 “世子在书房。我瞧见那位姓孟的公子回来了。” “孟元三回来了?”秦烟年一动,差点碰倒春兰刚替她端来的百花露。 “嗯,一早就到了。”春兰回忆了一番,又继续说道:“我看他风尘仆仆,这一路应该没少吃苦。” 秦烟年若有所思,这孟元三是被赵祁昀派去了意州,算算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此次回来男主肯定会有大动作。 只可惜,她的记忆中仍然没有这段原文。 《佞臣》这本书当初吸引她的只有男主的人设,所以看得很不仔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罢了,罢了,她只要死死抱住男主的大腿就行。 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觉得应该重视起来。 那就是她这破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之前就听风青说过,她现在就算一直按照男主的方法调养,最多也就再活十几年。 也就是三十几岁她就要死了。 人其实潜意识里就喜欢逃避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而且刚开始她觉得能再活十几年已经是幸运,毕竟,她在现代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老天对她的眷顾。 可是这次禁足让她明白,活着的生活质量也有高低之分。若是一直被赵祁昀关着,那她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春兰,待会儿给我准备一身易于活动的衣服,我要锻炼身体。” 就从简单的跑步开始。 ………… “情况就是这样。”孟元三目光冷硬。 赵祁昀一时没有说话,按孟元三所说,意州这块无主之地,早就已经被几方势力割据,这其中还包括西夷人和陈国人。 沉吟片刻,才问道:“逍遥散的事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当地有一种植物,逍遥散就是用它的果子制成的。魏朗晏请了当地的百姓帮忙种植,然后再运出意州。” “主子,您真的要去吗?” 最后孟元三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 赵祁昀起身,往屋外走去,随口应道:“嗯。” 不过这要在魏朗月同意他的提议后才会动身。 而另一边,姜鹤正将昨晚和他的谈话告诉魏朗月。 “殿下怎么看?”姜鹤神情肃穆。 四皇子魏朗月眸子微垂,看着手中的茶盏,嘴角微勾,“自然是答应他。” “可他要的可是大殿下这么多年买卖逍遥散获取的全部利润,这笔银子数目绝对庞大,殿下当真要给他?我们明明可以自己通过这件事把大皇子拉下来。” 魏朗月视线落到姜鹤脸上,温声道:“若赵祁昀说得是真的,那的确对我们很有利,我们也的确可以自己派人去意州取证,但这还远远不够。你别忘了白一州手上还握着几万禁军,你以为真走到那一步,大皇兄会坐以待毙?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姜鹤心头一跳,“殿下的意思是大皇子会逼宫?” 魏朗月没有说话,但这个时候的沉默很显然就是默认。 “所以殿下同意和赵祁昀合作,最终的目的还是想利用他背后的国公府?” 魏朗月点点头,“所以,即使他狮子大开口我也答应他。毕竟,贪财可比有其他图谋要好。” 姜鹤沉声道:“那我立刻派人通知他。” 魏朗月神色放松下来,“接下来就看我们这位世子爷的本事了。” 果然,三天后,京中出了一件大事。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梁国公府世子赵祁昀遭人暗杀,身受重伤。 第173章 有刺客 皇城,佛云殿内。 顾太后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团上,指间转动着一串迦南佛珠。殿内寂静,唯有她口中轻声念着经文。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片刻后有宫女进来禀告,“启禀太后娘娘,梁国公府的赵世子求见。” 顾太后缓缓睁眼,语带疑惑,“梁国公府的世子?” “对。” 宫女乃是她的心腹,此时接住她伸出来的手,扶着人慢慢起身,口中恭敬道:“就是那位刚被圣上封为翰林院侍讲的赵世子,赵祁昀。” “哦,原来是此人。此前万寿节时听说就是他救了陛下,哀家倒是还从未见过他。让他进来吧。” “是。” 赵祁昀站在佛云殿外,抬头看了眼天色。暗沉,是要下雨的天。 不多时,就有宫女前来躬身道:“世子,太后娘娘让您进去。” 微微点头,赵祁昀抬步上了台阶,穿过大门,径直走进佛云殿内。 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 往里走了几步,就见顾太后手持佛珠端坐在莲花宝座上。赵祁昀低垂着头,恭敬下跪,“臣赵祁昀请太后娘娘慈安。” 顾太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半晌才启唇问道:“你就是赵国公的儿子?” “正是。”赵祁昀不卑不亢,声音轻缓。 “起来吧。” “谢太后恩典。” 顾太后最近因为自己亲侄子突然去世的原因,心情很不好。若不是赵祁昀身份特殊,她也不会同意见他 。 所以此时也只是冷冷问道:“不知世子今日求见哀家所为何事?” 赵祁昀垂首站在下方,平静道:“前几日顾家小公子出事的赌坊长乐坊乃是臣一位友人所开。”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开。 “你说什么?”顾太后瞪大眼睛,佛珠被手指紧紧拽住,怒道:“竟然是你的人害死了子穆。” “顾公子的死和微臣无关,也和长乐坊无关。” “一派胡言!”顾太后霍然起身,“子穆就是死在长乐坊,你竟然还敢狡辩?别以为你是赵玄的儿子,哀家就拿你没有办法!” 眼看着顾太后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赵祁昀抬头直直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后难道不想知道顾公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您就不想真的替他报仇?” 那双重瞳在幽暗的宫殿中更显诡异,顾太后竟被他的眼神骇住,半晌才质问道:“什么意思?” 赵祁昀嘴角微勾,往前走了两步,但是心里却松了口气。 只要顾太后愿意听他说,那他的计划就有继续往下的可能。 “不知道顾家有没有仔细盘问顾公子的仆人,在出事之前,顾公子还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他虽然是在长乐坊出的事,但要他命的东西却跟长乐坊无关。” 顾太后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子穆是在其他地方中了毒,而后在长乐坊毒发身亡?不可能,若是子穆真是中毒而亡,顾钟他们不会看不出来。” 顾钟就是国舅爷,也就是顾太后的亲弟弟。 赵祁昀摇摇头,朗声道:“顾公子中得当然不是普通的毒,若不仔细查验,根本看不出来。” 没让顾太后接着问话,他继续说道:“害死顾公子的是被称为逍遥散的东西。这逍遥散是一种上瘾物,吃了之后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产生欲仙欲死的快感,所以在秦楼楚馆这种地方很常见。” “顾公子出事之前曾在春雨楼大量服用此物,也是这东西让他在长乐坊暴毙而亡。” “那又如何?子穆总归是死在长乐坊,这长乐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你现在说的这些,无非就是再把这春雨楼也搭进来。难道你还妄想哀家放了长乐坊的人?”顾太后冷笑一声,缓缓坐下。 赵祁昀身姿挺拔,没有半分恐惧,直言道:“当然不是。只是太后有所不知,这逍遥散不止在京中有售卖,在其他州郡也一样。只要染上它的人大多没有好结果,不是妻离子散就是和顾公子一样害了自己的性命。” “太后娘娘慈悲为怀,难道就不想除了这祸害?” 说着就缓缓看向不远处佛龛上的白玉观音像。 顾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了打算,问道:“世子既然如此说,必然是有了计划。那好,哀家就听听看。” 赵祁昀低着头,应道:“是。” 接下来二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赵祁昀才从佛云殿离开。 ………… 回府的路上,孟元三看向闭目养神的赵祁昀,问道:“主子,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把魏朗晏逼得太急?他若联合白一州逼宫,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 “他现在还不会。”赵祁昀睁开眼睛,“虽然佑章帝一直没有松口立储一事,但魏朗晏在民间呼声极高。而且他是皇后娘娘生下的嫡长子,名正言顺,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时犯蠢。”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兵行险招,毕竟逼宫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孟元三是土匪出身,他考虑问题自然不会想到名声这种东西,因而有些嘲讽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意州?” 主子今日进宫见太后,就是想借着顾家一事光明正大的调查逍遥散,有了太后的支持,以后不管查出什么都更容易把他们自己摘出去。 “越快越好!”赵祁昀坐直身子,“佑章帝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个月,我们必须在他死之前回京。” 突然,马车外传来几道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接着就是马匹仰天长啸的嘶鸣。 “主子,有刺客!” 随着暗卫的一声大叫,长街边上的房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 百姓们受到惊吓尖叫逃散,有人摔倒,有人被误伤,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很快黑衣人便从房顶跃下将马车团团围住。 孟元三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主子,看来是有人沉不住气了。属下这就带着您杀出去!” 赵祁昀却微微一笑,“别急,来得正好。” 第174章 你胸前有支箭 秦烟年伸手探出窗外,想让雨滴落到自己手上。 春兰在一旁小声说道:“姑娘小心些,别被雨打湿了身子。” “嗯。”轻声应下,她裹紧身上的斗篷,喃喃道:“这雨下得可真急。”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春兰,去看看。”秦烟年有些不悦,虽说平日里对下人管教并不严苛,但这么吵闹也属实不像话。 “是,奴婢这就去。” 天气越来越冷,一下雨就特别明显,秦烟年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还没来得及喝,就见春兰一脸惊慌地跑了回来,颤声道:“姑娘,世子受伤了。” 手一抖,茶盏从手心滑落,砸到桌面上,洒了满桌的水。 一转头就看见赵祁昀被人搀扶进屋。 “赵……赵祁昀……” 秦烟年反应都好像慢了半拍,只能站在一旁傻傻看着。 赵祁昀躺在床上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人,知道这人肯定吓坏了。 被娇宠长大的人,每次见到血腥都会害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晚上睡着后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黏着他。 “尔尔,过来。” 叹息一声,最终还是不忍心,出声叫人。 男人的胸前插着一支断掉的箭矢,不断有鲜血从伤口处溢出。 秦烟年用尽力气咬紧牙齿,才勉强控制住牙齿打颤的情况。 现在听到人叫她,才像是失魂一般慢慢靠过去。 “赵祁昀,你胸前有支箭。”她试探着伸出手,又紧张地缩回来,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 “我知道。”赵祁昀失笑。 对方这种不过大脑的话,实在有趣。 这时孟元三已经把孙同真带过来,秦烟年红着眼眶后退几步,让开位置。 孙同真沉着脸仔细检查了中箭的位置,最后才冷声道:“我先替你拔箭,忍着点。” “嗯。” 赵祁昀应得云淡风轻,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好在孙同真下手又快又准,在他应下的同时就已经下手拔箭,然后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就好像刚刚喷射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番茄酱。 太淡定了。 不管是大夫还是伤者。 只有秦烟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将尖叫声堵在喉咙,直到看见那道恐怖的箭伤被纱布裹好,才脚步一软卸下全身的力气。 “祁昀,我的祁昀怎么样?”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是刚刚才得知消息的苏云。 梁国公赵玄紧紧跟在她身后,二人衣服都有些深色的水迹,想来是赶过来时太过匆忙,才会被雨水打湿。 众人见状全都退到一边。 苏云一把扑到床前,颤抖着手不敢触碰,连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流泪。 还是赵玄更加镇定,转向一边问道:“孙大夫,我儿的伤势如何?” 孙同真躬身道:“回国公爷,世子是被利箭所伤,不过幸好没有伤及内脏,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 赵玄点点头,示意他下去备药。 而后才缓步到床前,沉声问道:“知不知道是谁做得?” 赵祁昀沉默不语。 赵玄又冷哼一声,“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参与几个皇子的争斗,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终于给自己惹来祸事。” 苏云本就被吓得不轻,现在听见他还有心思质问,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够了!儿子刚刚受伤,你不想着关心,不想着替他报仇,反倒是出声责怪,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赵玄一滞,不敢再说。 他若真的不关心自己儿子,也不会急匆匆赶来,只是一想到这个儿子处处和自己作对,就心生不满。 沙场上说一不二的将军,又如何能忍受有人忤逆自己。 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 秦烟年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扶住苏云的肩,轻声道:“母亲不必担心,孙大夫也说了,祁昀的伤并无大碍。” 说罢又冲着赵祁昀挤眉弄眼,让他赶紧开口劝人。 赵祁昀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但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快说话啊。”秦烟年无声叫道,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 就在她以为这人又会无视自己的时候,终于出声,平静道:“母亲放心,只是一点小伤,无妨。” 苏云一听更是心痛不已。 赵祁昀眉头紧锁,他的确不擅长处理各种感情,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喝母亲炖的参汤了。” “好,好,我这就去,你等着。” 苏云连忙擦了擦眼泪,也没看一旁的赵玄一眼,自己领着丫鬟便匆匆离去。 待人走了,赵祁昀又吩咐屋里众人离开,包括秦烟年也被他赶走,只留下赵玄一人。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赵玄声音微冷,“说吧,你想说什么?” 赵祁昀也没有废话,而是直接道:“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去意州。此事已经禀明陛下。” 赵玄一愣,随即追问,“你今日遇刺一事可是和这事有关?你到底又要做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待在这京中吗?” 一连几个问题,步步紧逼。 但赵祁昀只是静静看着他,而后才缓缓说道:“我去意州是受太后所托,查明逍遥散一事。” “逍遥散?” “对,一种上瘾物。” 赵玄眉头紧皱,他并不知道这东西还牵扯到魏朗晏,但听到是上瘾物,也知道危害很大,所以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这种东西的确害国害民,若能抓到幕后之人,将其连根拔起,对大宁也是大功一件。罢了,你若要去也行,只是这意州山高路远,你又受了伤,何必急在这一时?” “你若担心陛下和太后那边,为父明日便进宫替你说清此事,待你伤好以后再走也不迟。” 赵祁昀摇摇头,“父亲刚刚有一点说对了,我今日遇刺的确和此事有关。我要父亲替我放出风声,说我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这样幕后之人才会放松警惕,即使过段日子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人也已经到了意州。那么这段时间就是父亲为我争取的安全期。”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计划,便安静等着。 赵玄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寻常人,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因而稍作思考,便同意了。 赵祁昀目光微闪,片刻后才沉声道:“谢过父亲。” 晚上,当秦烟年小心翼翼凑近赵祁昀胸前,想要看看他的伤口时,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句,“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去意州。” 秦烟年刷地一下抬头,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半晌才呐呐道:“你疯了……” 第175章 我不去意州 这人肯定是疯了。 秦烟年差点从床上一蹦而起,指着赵祁昀的伤口说道:“大哥,你现在这个模样,你跟我说,你明天就要去意州?不是,你是不想活了吧。我真的无法……” “等等!” 话没说完,她把赵祁昀刚刚说的话又理了一遍,发现对方说的是我们…… 什么意思?这是要带她一起去吗? “我不去意州!” 反应过来后,秦烟年疯狂摇头。 赵祁昀本来已经闭上眼睛休息,听见这话立刻睁开眼睛,挑眉看向她,问道:“你不去?” 秦烟年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声音也跟着放低,但还是坚定道:“对,我不想去。”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男主,第一次是春蒐时因为怕蛇不想和他组队。 本来经过那件事,她已经决定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时时刻刻黏着男主,可是现在她又怂了。 这可是去意州啊,太远了! 坐马车起码要二十几天,上次去徐州,就那么几天,她都受不了。这次估计还没到地方她就死在路上了。 赵祁昀冷眼看着她,没再说话。 但就是这种无声的状态才更吓人。 干笑两声,秦烟年开始找补,“你上次也看到风青画得地图了吧,从京城到意州,起码隔了这么远。” 说着就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一段距离,而后又继续说道:“虽然画出来很短,但实际却隔了十万八千里。坐那么久的马车我肯定会死掉的。” “你也不想我死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 赵祁昀仍然无声。 咬了咬下唇,她干脆跪着往前移了两步,然后伸手捧住男人的脸吻了下去。 唇上猝不及防的温热和柔软让赵祁昀怔了一下,可不过一瞬,那人就想离开。 想也不想,抬手将人压住,唇舌交缠,甜腻的呻吟从秦烟年口中溢出,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欢愉。 一吻结束,耳边是彼此粗重的喘息。 秦烟年不自觉依偎在赵祁昀身上,脸颊绯红,眼带春水。 “咳咳”两声,她又小声说道:“你放心,我在家一定会乖乖的,绝对不会惹祸。” 赵祁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平静道:“我有说同意你留下吗?” “赵祁昀!”秦烟年恼羞成怒,从人怀里坐起,“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男人沉下脸,“明日一早就出发,你最好现在就休息,养足精神。” 说罢就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留下秦烟年恶狠狠瞪着人,最后把被子一裹从床上跳下,直接睡到了软榻上。 ………… 翌日,天还未亮,秦烟年就被叫起。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觉得有地方不对,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就这么眯着眼睛被带出府。 正准备上马车,却发现随行人员竟然还有风青。 瞬间瞪大眼睛,有些惊喜道:“风青,原来你也要去。” 风青笑着点点头。 其实不止是秦烟年,风青也很惊讶,没想到她会跟着一起去。 只是想到此次路程的艰险,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马车不是国公府的,从外表看就是很普通的一辆车。 秦烟年一上车就抱着软被缩到一边补眠。 赵祁昀上来后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自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这次去意州,分了两路人马,有一队暗卫已经先行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而他们这行人,因为赵祁昀受伤,前面几天会坐马车,但之后也会骑马赶路。 当然,此时的秦烟年还不知道这个噩耗。 等她睡醒睁眼时,马车已经出了京城。 一路颠簸,但她还在和赵祁昀冷战,也不好意思找人要抱抱,更何况别人现在还是个伤员。 就这么一直坚持到傍晚,秦烟年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一个小城镇路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不找地方住宿吗?” 赵祁昀手上拿着一本闲书,随口应道:“要赶路。” 秦烟年傻眼……什么叫要赶路,难道这二十几天他们都要露宿山野? 觉得这事实在事关重大,她决定先问清楚。 “赵祁昀?” 对方没有应声,反而是又随手翻了一页书。 秦烟年不死心,慢慢靠近些,柔声道:“夫君?” 赵祁昀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冷着脸看过去,试图告诉对方,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可秦烟年毫无自觉,见他看向自己,反而进一步贴了过去,仰着头,眨着眼睛问道:“我们明晚在什么地方住宿?我想找一家干净的客栈……” “明天也一样,赶路。”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秦烟年气得咬牙切齿,颤颤巍巍伸手指着眼前的男人,正想痛骂一句,哪知马车一颠簸,话没骂出口,反而咬到了自己舌头。 顿时眼泪汪汪。 赵祁昀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状所有的戾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收回,嘴角微勾,把人拉过来抱住。 秦烟年此时也老实下来,窝在人怀里,最后怕压到人伤口,又自觉睡到人大腿上,就这么焉了下去。 当晚,他们找了一块空地休息。 秦烟年安慰自己就当露营了。 接下来几日也是一样,白日赶路,晚上随意找个地方休息。 “主子,看天色要下雨了。” 孟元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秦烟年正在帮人换药,纱布已经裹到一半,闻言立刻探头看向窗外,天色果然黑沉沉。 “继续。” 耳边传来赵祁昀的声音,她才收回脑袋,低头继续包扎。 等了片刻,又听到他重新开口,“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久?” 孟元三回道:“大概一个时辰。” 赵祁昀视线落到窗外,微微皱眉,“加快速度。” “是。” 但是可惜,他们仍然没有在雨落下前到达目的地。 冒着风雨又赶了快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一个小镇。 暗卫先一步去找好客栈,再回来接人。 外面风大雨大,秦烟年冷得直打哆嗦,赵祁昀伸手将人抱起,孟元三举着伞一路护送他们进去。 当晚,秦烟年就发起了低烧。 第176章 弱点自然要放在眼前 因为发烧,秦烟年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不过其他人也吃得简单。 这个镇子很小,客栈也很破,平时没什么客人,现在整个客栈也就只住了他们。 六个暗卫轮流值夜,风青和孟元三的房间就在赵祁昀隔壁。此时风青叫住要回房的赵祁昀,问道:“主子为什么在京城时不拦着夫人,要任由她跟过来?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根本经不住这么长途跋涉的折腾。” 赵祁昀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才淡淡道:“是我让她来的。” “主子?”风青咋舌,目瞪口呆。 虽然跟在这人身边的时间不长,但他很清楚这人是什么性格,说他冷心冷情,做事狠绝都是夸奖。而这样的人更是一切以利益为重,绝不会带一个拖累在身边。 赵祁昀扫了风青一眼,并未怪罪他的多言。 可能是因为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所以在某些方面,他比他们以为的都要宽容。 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听之任之。 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会让人放松警惕,而一旦他觉得受到了冒犯,就会从第一笔账开始算起。 “她太笨,只能待在我身边。”赵祁昀丢下这么一句就继续往房间走去。 留下风青一人在原地纠结。 夫人很笨吗?而且这和留在主子身边有什么直接关系?他只知道一个男人去哪儿都带着一个女人,绝不会是嫌弃人笨,可是…… 可是这人的命格是妖星,实在不像是个会喜欢上别人的人。 关上房门,赵祁昀往床边走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风青带去多大的震撼。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说,秦烟年是他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又太笨,自然必须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眼前。 这样对他和秦烟年都好。 回到房间时,秦烟年还在昏睡。 赵祁昀替她诊过脉,确定人没事,才拿了本书斜靠在床上随意翻看。 直到半夜人的温度退下去,他才打着哈欠睡下。 翌日,秦烟年迷迷糊糊滚到身边人怀里,猛吸一口气,然后含糊着叫了一声。 赵祁昀早就已经醒来,单手枕在脑后,盯着床帐想事。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也没有反应。 就这么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秦烟年才彻底醒了过来。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没睡好的原因,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起床后就一直跟在赵祁昀身后,像个小尾巴。 一行人到楼下吃早饭。 风青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夫人感觉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她小声应了句,然后就挨着赵祁昀坐下。 这种小客栈自然没有山珍海味,早饭也就是简单的包子馒头,外加一碗稀饭。 除了秦烟年,其他都是大男人,吃东西很快,之后便只剩下她还在小口小口喝着粥。 吃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本就没什么胃口,最后干脆放下碗,表示自己不吃了。 赵祁昀也没强求,听她说不吃了,就直接吩咐走人。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都不敢开口问还要多久才能到意州,她怕答案太残酷。 好在接下来的两天运气都很好,老天也很配合,一路没出什么状况。 而且这日,赵祁昀竟然又破天荒的找了一家客栈留宿。秦烟年乐得眉开眼笑,跳下马车就开始蹦蹦跳跳,连客栈那像猪食一样的饭菜,她都硬逼着自己吃了一大碗。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受赵祁昀影响,他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沉默,暗卫就不用说了,孟元三也是个闷葫芦。卫书这次没跟来,她就只能拉着风青搭话。 好在风青见多识广,什么都能跟她聊两句。 到了晚上睡觉时,她都兴奋的不行。 结果第二日一早,看着眼前的黑色马匹,她就萎了。 “马车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不死心,揪着赵祁昀的衣摆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马车,接下来我们要骑马赶路。” “我不要。”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赵祁昀蹙眉,这人最近拒绝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次两次他能容忍,但是次数多了难免就会觉得烦躁。 所以此时脸色一沉,冷声道:“过来。” “我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突然拽住手腕拉了过去,力气大到她根本没办法挣脱。 之后这人竟然就这么直接把她扔上了马背,而且是横趴在马背上。 “啊!”秦烟年又惊又吓,忍不住叫出声,接着就开始拼命挣扎,想从马背上下来。 可是赵祁昀又怎么会给她机会,这人早就已经翻身上马,一手将她压制住,一手拉住缰绳,口中叫道:“上马!” 其他人根本不敢说话,目不斜视,听到命令立刻跟着上马。 只有风青有些担忧地看了秦烟年一眼,不过在看见赵祁昀的脸色后,也只是张了张嘴,最后纵马离开。 “呕……”秦烟年的肚子被马背硌得慌,她觉得自己刚刚吃下去那点东西已经快吐出来了,“赵祁昀,你快放我下去!” 客栈周围已经有人在围观,她长这么大,整整两世都没受过这种屈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明明一开始她就说过自己不想来,为什么还非要她跟着? “你放开我!” 马已经开始往前跑,虽然速度不快,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快死了。 但比起难受,她更多的还是委屈。 很快,赵祁昀就发现人不动了,也很安静,但手下能察觉到一种细微的颤动。 让马停下,目光下移,可以看见对方的身子在小幅度的耸动,仔细听还能听见抽泣声。 秦烟年很爱哭。 她哭得次数多到赵祁昀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这人每次哭都是惊天动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只有这一次,哭得这么安静。 心跟着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把人翻过来横坐在马背上。 秦烟年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声压在喉咙底,根本停不下来。 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蹙眉道:“是继续哭还是骑马赶路?” 秦烟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憋得脸颊通红,现在眼角又挂着泪,怎么看怎么可怜。但听见赵祁昀的话后,还是伸手搂住男人的腰,趴到人怀里,抽抽噎噎道:“继,继续哭。” 轻笑一声,赵祁昀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拉着缰绳,纵马离开。 第177章 强者生存 越往南方走,离京城越远,秦烟年也对现在大宁王朝的腐败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书中无数次写到这个王朝已经进入末年,四处兵荒马乱,但她穿来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 不管是晚州还是京城,都是一派繁荣的景象,至少在她看见的地方是这样的。 甚至之前去的徐州都因为魏朗栩不想暴露那两万私兵,反而比其他地方要更平静。 可是直到这次出行,她才明白什么叫朝廷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 秦烟年整个人都被赵祁昀用大氅裹在怀里,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 马匹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一行人就这么缓慢前行。 道路两侧全是乞讨的饥民,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即使已经入冬,也衣不蔽体,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挤在一起。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她问得很小声,总怕自己不小心惊到这些人。 赵祁昀声音平静,“燕州一带今年受了灾,朝廷虽然有拨款赈灾,但是杯水车薪,没有粮食过冬,自然灾民就多。” “那当地的官府就不管了吗?不怕这些人暴动?” 身后的胸腔处传来一阵震动,秦烟年知道这人在笑,但是等了半日,也没听到回话。 反倒是和他们的马匹并列行走的风青转过头来,轻声回答她,“夫人以为这些人受的全是天灾吗?和天灾比起来,更恐怖的是人祸。而当地官府的不作为就是人祸的开端。至于夫人说的暴动……” 顿了片刻,风青嘲讽一笑,“对官府来说,也许这些灾民暴动比现在更好解决。” “为什么?”秦烟年有些疑惑。 “因为杀人比救人容易。” 这话是赵祁昀说的,冰冷又残酷。 秦烟年先是一愣,但很快也想明白。她转眼看向那些灾民,的确,要救活这么多的人,官府所花人力物力绝不会少,但若是杀掉这些“暴民”,那就简单多了。 都是手无寸铁,毫无缚鸡之力的穷苦老百姓,可能连刀砍下来都不知道怎么躲避。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后,忍不住浑身打了颤,人命在这种时候,竟然如此低贱。 “赵祁昀。” “嗯。” 男人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 秦烟年吸了吸鼻子,往身后靠了靠,轻声道:“若是以后有机会,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帮他们?” 随后又解释道:“不是现在,是将来……” 她知道这个男人视人命为草芥,不,也不对,应该说他漠视一切生命包括他自己的。 上次在西山寨时,他的所作所为就已经是原书中佞臣两个字最好的诠释。 可是现在,她仍然想替天下百姓求一求他。 赵祁昀沉默不语。 秦烟年手指紧紧拽住身下的衣角,吸了口气,打算最后再努力一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为什么?”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想让我救他们?你和他们认识?还是他们救过你的命?” 赵祁昀问得很认真,就这么一连追问了几句。 秦烟年被他问得怔住,过了很久才坚定道:“因为上位者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子民。” “保护?”赵祁昀似笑非笑,“先不说我是不是你口中的上位者,光是保护二字就有问题。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提醒过你,这里不是你之前生活的地方,没有所谓的公平公正,为国为民。” “权势才是一个人最好的倚仗。这些人如果不想死,他们要做的不是等着别人来保护,而是自己去争取。”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自救!大部分的人都是弱者,强者不能利用完他们,又将他们扔到一边不管。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若是这些人都死光了……” “那就强者生存!”赵祁昀声音发冷,直接打断她的话,“尔尔,乱世本就是强者的世界。” 秦烟年哑口无言。 赵祁昀也懒得再说,直接甩了马鞭,加快速度离开。 风青抬眼,看着前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两人的争执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如果他的主子是普通人,他可能会怕他沉迷美色,被女人蛊惑,但与之恰恰相反的是,赵祁昀是这世间最冷静,最残酷的人。 所以现在知道主子身边有这么一个怜悯心过于泛滥的女人,他反而觉得是好事。 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位命格特殊的主子,以后会不会为了这人有所妥协。 ………… 因为之前和赵祁昀发生了争执,秦烟年晚上连饭也没吃就回了房。 看着她爬楼的背影,风青叫了一声,“主子?” 赵祁昀淡定吃着东西,连头也没抬,“不用管她。” 秦烟年回房间简单洗漱一番就直接上了床。天气冷,躺上去的瞬间,她甚至打了个颤。 睡得迷迷糊糊时察觉到床的外侧有人上来,长久以来已经养成习惯,即使没有睁眼也知道是谁,嘟嘟囔囔就想滚过去抱住。 结果还没碰到人便惊醒过来,然后翻身朝里挪去。 赵祁昀自然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拆穿,自顾自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早,总之这次醒来后,秦烟年就睡不着了,再加上没吃晚饭,肚子饿得受不了,整个后半夜她都在翻来覆去。 一直坚持到天亮,吃早饭时难得胃口大开。 客栈所在的地方名叫清溪县,在大宁的边境线上,穿过去就能到达此次的目的地意州,所以赵祁昀决定在城中休整一天再继续出发。 吃过早饭,秦烟年无所事事,就带着暗卫出门闲逛。 因为官府把灾民都拦在了外面,所以城中的情况比郊外好很多。 但即使如此,街上的人也大多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秦烟年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从来没有这么具象化的看到过苦难。 等回到客栈时,她好像也跟着麻木了。 “你们退下吧,我想去院子里待会儿。”冲着暗卫吩咐一声,她就朝客栈后院走去。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沉声应下。 只是也不敢真的走开,只能在不远处守着。 等身后传来脚步声,警惕着转头,才发现是赵祁昀,忙躬身行礼。 第178章 无主之地 赵祁昀的目光放在秦烟年身上,随口问道:“她刚刚去哪儿了?” “夫人就在街上走了走。” “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暗卫沉吟片刻,谨慎回道:“没有。” 赵祁昀“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等了片刻才往院子中走去。 秦烟年蹲在一个笼子前,里面是客栈喂得几只鸡,忍不住找了根草一边逗鸡,一边嘀咕,“还是你们好,虽然最终逃不了被吃的命运,但至少没有烦恼。” “你有什么烦恼?”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不再吭声,只是站起身往别处走。 赵祁昀皱着眉头拉住她,“你不认同我说的话。”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秦烟年抬头,狠狠瞪着他,“我当然不认同!你那就是狗屁理论!”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从哪儿学的这些话?嗯?” 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简短但是满含警告之意。 若是以前,秦烟年早就认怂开始道歉,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街上的情景刺激了,竟然胆大妄为道:“你管我在什么地方学的!我就要说,狗屁理论,狗屁理论!” 赵祁昀视线低垂,直直落到她脸上,沉吟片刻才说道:“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我凭什么要救那些人?就连佛祖都沉默不语,何时轮到我一个凡人拯救苍生。” 秦烟年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过了很久,她才说道:“赵祁昀,你知道整个世界就像一个金字塔吗?也可以说像一座山,如果以后你站到了山顶,那其他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弱者,那是不是他们都该死,或者都可以死。” “你那套强者生存的理论,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叫做优胜劣汰。但这个世界总是有弱小的,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就拯救他们,我只是希望,当你站到最顶峰的时候能弯腰看看他们。赵祁昀,并不只有破坏才有意思,建立新的秩序也一样很有意思。” “不然,按照你的理论,只有强者才能生存,那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 好不容易强撑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完,结果对方只是沉默不语。 突然之间就泄了气,“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也是自不量力,竟然想改变这人的想法。在原书中就曾说过,男主最爱的就是天下大乱,他喜欢杀戮,喜欢看到别人的恐惧,喜欢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低头看着脚尖,有些心虚道:“我有点冷,想回房了。” 赵祁昀若有所思,扫了一眼人,平静道:“嗯,回去吧。” “啊,好……” 秦烟年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恍惚间转身就往屋里走,直到进了屋子,才大梦初醒般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啧啧,秦烟年,你真是胆儿越来越肥!自己都没活明白,就开始操心别人了。 最后在暗卫震惊的目光中抬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以作警醒。 ………… 三天后,众人停在一座城门前。 “主子。”孟元三策马来到赵祁昀跟前,“这就是意州城了。” 秦烟年打了个哈欠,从赵祁昀怀里探出头,看向正前方,果真有一道城门,上面雕刻着意州二字,但是奇怪的是明明天色还早,但是城门却是紧闭的。 “为什么这么早就关城门了?”心里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这意州城的城门是由帮派管理,进去必须缴纳规定的银子。”回她的自然也是孟元三,毕竟之前只有他和几个暗卫来过。 “啊?”秦烟年惊呼一声,“什么帮派这么霸道?那其他人不会反抗吗?” 孟元三冷笑一声,“意州乃是无主之地,在这儿谁强大谁说了算。而且这管理城门的帮派也不固定,每一个月就有可能换一次。” “什么意思?” 这次发问的是风青。 “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帮派有数十个,他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会举办一次比试,哪个帮派赢了,哪个帮派就拥有下一个月管理城门的权利。” 赵祁昀的视线落在远处,直到此时才开口道:“这倒是有意思。不过如果只是收取银子那应该不值得他们争斗,毕竟这意州不比其他地方,来的人并不多,一个月也不会有太多收入。” “风青,如果你有一个帮派,为什么会参加这种比试?” 风青微微一笑,“自然是方便放人进去。主子,看来早就有人再打意州的主意了,不管是西夷还是陈国。我们这次前来,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赵祁昀冷笑一声,“那就看他们谁有这个本事了。” 扫了四周一眼,沉声道:“走吧,先进去。” “是。” 虽然不知道这城里是什么情况,但秦烟年莫名的很兴奋。而且她本以为赵祁昀会让所有人分开走,或者易容一番,至少低调些,结果这人什么也没说,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朝城门走去。 守城的人也没多问他们,甚至连一个特别的眼神都没给,这更让秦烟年好奇,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好奇?” “你知道无主之地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三不管地带吗?我们那里有个地方叫金三角,它……” 话没说完,秦烟年就顿住。 而赵祁昀已经接着说道:“无主则意味着没有政府,没有军队,没有秩序。意州城里大部分人都是从周边三国逃进来的罪犯,所以守城的看见什么人来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我们这样反而比普通人更低调,更不惹眼。” 的确,他们这一群人除了她是弱鸡,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好惹。 进了城,他们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暗卫接过赵祁昀的缰绳,默默跟在身后。 “卫七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到了,我们现在是直接过去吗?”孟元三出声问道。 先行一步的暗卫由卫七带领,早在出发之前就约好,到了意州城直接去孟元三上次住过的客栈,这样方便汇合。 赵祁昀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随意看向四周,街道虽然混乱,但人并不少。 现在听到孟元三的话,也只是淡淡回道:“不急,先走走看。” 第179章 遛狗 赵祁昀说再走走,那就真的是走。 秦烟年一开始的兴奋早在他们连续走了快两个时辰后,彻底消失不见。 “赵祁昀,我累了。”她避开周围那些放肆盯着自己的视线紧紧贴着男人。 赵祁昀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她。 她马上可怜兮兮道:“腿酸。” 风青他们也跟着停下脚步,站在后面不动。 “走吧,回客栈。” 男人的话音一落,秦烟年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说道:“好耶!” 说罢就转头看向孟元三,“客栈在哪儿?我们赶紧过去吧。” 孟元三面无表情道:“城西,从这儿过去走路还需要一个时辰。” 秦烟年:“……” 她僵硬着转头看向赵祁昀,“要不我们找辆马车吧。” 之前为了方便在城里闲逛,赵祁昀在进城后就吩咐两个暗卫把马都带走了。 “喂,小美人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要不要哥哥安慰安慰你啊?” “徐老三,你可别吓着人小姑娘,这一看就是刚进城的。” 旁边的酒铺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秦烟年刚开始没意识到是在说自己,等扫了一圈,发现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人调戏了。 其实自从进城后,周围古怪的视线就没少过,其中有不少都是冲着她来的,但那些人也就只是看看,并没有人真的上来找麻烦。 没想到在这儿让她遇到了。 她紧张地伸手拉住赵祁昀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酒铺里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这时突然从窗口里跳了出来,暗卫几步上前拦在这人身前。 “呵。”男人扭头嘲讽一笑,而后转过头来脸色一变,冷声道:“既然是刚到这意州城的,那就更应该识相点。滚开!” 暗卫们没动,没有赵祁昀的命令,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 跟木头人一样,这是秦烟年平日里对他们的评价。 “徐老三,连个女人都搞不定……”酒铺里另一个男人再次出声,不轻不重道:“你可真是废物!” 这个叫徐老三的男人当即变了脸色,手一挥从角落里冒出不少人,各个虎背熊腰。 秦烟年抬头看向赵祁昀,就见男人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怒气。 她便只能咽了口唾沫,更小心的挨着人,恨不能两人变成连体婴。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远处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嘈杂声。 “让开,让开,都他妈快让开!” “原来今天又是十五了。” “躲远点儿,风雷门可不是好惹的。”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但无一例外的,街上的人全都退到了边上,除了秦烟年他们。 当然那个叫徐老三的也还留在原地,只是他身后的那些手下此时都一脸紧张地对他说道:“大哥,是风雷门出来遛狗了,我们还是先避开吧。” 徐老三啐了一口,然后又朝身后望去,发现嘈杂声越来越近,终于转过头来,冲着秦烟年他们恶狠狠道:“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别落到我手里!” 说完就带着手下快速从街道中央消失。 “这是怎么了?”秦烟年有些好奇。 “主子?”风青往前走了两步,靠近赵祁昀。 “先退到边上。”赵祁昀收回视线。 “是。” 有了他的命令,一行人快速退到街边,一时间整个街道中央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眼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街道另一头所吸引,秦烟年也好奇地踮着脚看。 很快,一群长相凶恶的男人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本以为是普通的恶霸出街,没想到真正令人震惊的是领头人的手上牵着一条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系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这个男人就这么跪爬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一旦速度慢下来,就会有人用鞭子鞭打。 随着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秦烟年也看得更清楚。 她的视线被地上爬行的男人吸引,那人一头黑发早已打结成团,把整个头都挡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大部分都已经溃烂流脓。 “来,抬起头来,让大家看看我们风雷门养的好狗。” 听见领头人的话,爬行的男人果真抬起头来。不过即使如此,秦烟年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实在太脏了。 “来,再给大家叫两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又冲着周围汪汪叫出声,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这时也有大胆的人笑道:“这狗你们还养着啊?杀了多好,浪费粮食。” 领头人瞥了一眼脚下的男人,怪笑一声,“那可不行,我们门主说了,必须好好养着。不然大家哪儿能每个月都看到这么好的乐子。” “哈哈哈,也是。” 接着其他人也大笑起来,见状,这个领头人更是得意,手上用力一扯,铁链子便将男人往前一拽。 “快点走!” 随着训斥声和鞭子落到人身上发出的闷响声,这群人终于又缓慢朝前移动。 “走吧。” 秦烟年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就听到耳畔响起赵祁昀的声音。 “啊,好。” ………… 接下来,一行人穿过小半个城来到城西的同源客栈门前。 秦烟年早在半道上就喊着走不动了,赵祁昀心情不错,直接上手把人抱起。 随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完全目不斜视。 所以等他们到客栈时,秦烟年已经在赵祁昀怀里睡着了。 “主子。”有暗卫出来迎接。 赵祁昀淡淡应了声,就这么抱着人跟着暗卫进了客栈,顺便调整姿势拦住周围窥探的目光,而秦烟年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她呆愣愣看着周围的环境,反应过来后挣扎了两下,赵祁昀便顺势把人放下。 “我们到客栈了吗?” “嗯。我让人带你回房休息。” “那你要去哪儿?” 赵祁昀脚步不停,“隔壁房间谈点事。” “我想……” 秦烟年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个女人从客栈外面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赵祁昀的手臂,“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第180章 月娘 女人的动作太快,秦烟年被她挤到一边。 “公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女人声音楚楚可怜,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 一脸呆滞的秦烟年回过神后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赵祁昀,“实在是天怒人怨!赵祁昀,你竟然背着我……” 说着羞愤地扭过头。 赵祁昀眼眸森然。 被这个女人突然抱住纯属意外。当时注意力都在秦烟年身上,等意识到有人扑过来已经晚了。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察觉女人并无杀意,且对方虽然一直在和自己说话,但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偷偷瞟向客栈门外。 暗卫此时也惊醒过来,连忙上前将女人拉开。 赵祁昀伸手拽过明显在看戏的秦烟年,拉着人往楼上走。 风青看了一眼被制服的女人,若有所思,最后吩咐道:“把人带上去。” 上了客栈二楼,暗卫推开房门,退到一边。 他们人多,客栈二楼已经被整个包下,现在整层楼都格外安静。 秦烟年被赵祁昀拽进房间,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被拉进来的女人。 她也不在意屋内的诡异气氛,凑到赵祁昀耳边,小声嘀咕,“你真认识她啊?” 赵祁昀冷冷看她一眼,而后淡漠道:“乖乖待在一边还是出去,自己选。” 没有任何犹豫,秦烟年像一阵风一般跑到角落,找了把椅子坐好。 她当然不相信这人会背着她找女人,先不说他们刚刚才到意州,就男主这性冷淡的性格也不会出轨。 那这个女人就可疑了。 突然之间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上赵祁昀,依赵祁昀的性子,她都不会好过。 赵祁昀淡淡扫了一眼已经乖乖坐好的秦烟年,而后径直朝着屋子中央的桌子走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女人被有些粗暴地推到他面前,暗卫们都守在屋外,屋里其他人也就只剩下风青和孟元三。 “你是谁?” 今日进城后,连续走了几个时辰,赵祁昀其实已经很烦躁,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个人,实在没什么耐心。 所以一句话问得犹如被冰冻过般。 “我,我叫月娘。” “哦?然后呢?”赵祁昀用手支着头,歪靠在椅子上,语气淡漠。 月娘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兀地一颤,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找错了人,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好惹。 但想到家里的夫人还在等她,所以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是风雷门的人,今日之事算是你们救了我,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家主子一定会记下你们的恩情。” “啊。”秦烟年双眼一亮,从角落里探了个头说道:“风雷门是不是我们刚刚在街上碰到的那些人,就是遛狗那个。那个男人可……” 听见遛狗二字,月娘眸中闪过一丝狠毒,似要把秦烟年活吞了。 秦烟年一愣,瞬间停下话语。对方的恨意实在太明显,让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赵祁昀本来也不过漫不经心听着,在察觉到女人的恶意后,瞬间抬头看向她。 月娘连忙低头。 “你说你是风雷门的人?”赵祁昀手指缓缓敲过桌面,“据我所知这风雷门是意州城里最大的帮派,如果你真是他们的人,我想只要你报出身份,应该没有人敢动你吧。” 虽然这女人刚刚没有明说他们是怎么救的她,但联想到这人之前一直看着门外,和门外那些鬼鬼祟祟的男人,就不难猜测这人是被人缠上了。 “我是偷偷出来办事的,不想把事情闹大。” 跟踪她的人是地煞帮的人,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会闹到门主面前。那她偷偷帮夫人买药一事就有可能暴露,若被门主知道,她和夫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偷偷出来办事?让我猜猜,那这事一定不能让你们风雷门的人知道吧。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去找你们门主?” 月娘站直身子,语气肯定道:“你们应该是刚到意州吧,只有刚到意州的人才会带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到处走。” 说着目光就移向一旁的秦烟年,而后又道:“你们能不能在意州活过三天都不一定。” “呵。”赵祁昀轻笑一声,冲一旁的孟元三道:“把人扔出去吧。” “是。” 月娘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她离开,她还以为自己赌错了,今日会把命陪在这里。 “多谢公子。” 她低着头,恭敬行了个礼。 待人被拉出去后,赵祁昀冲着一旁的风青和孟元三点点头,说道:“坐吧。” 而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秦烟年此时也从角落溜过来,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左右看了看,准备听八卦。 “说说看吧,关于风雷门。” 这话问的肯定是孟元三,因为之前只有他来过意州。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孟元三说道:“正如之前告诉主子的,这风雷门是意州最早的帮派,一开始是由镖局起家,后来才演变成帮派。他们现在的门主叫任行,但在半年前,他还只是二当家。” “他们之前的门主是今日我们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学狗叫的男人,叶洪。” “啊。”秦烟年听见叶洪的名字一惊,瞬间就叫出声。 来了来了,男主的小弟。 赵祁昀冷冷扫她一眼,她连忙端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就是没想到那人身份如此特殊,一时惊到了。我喝口茶就好,呵呵。” 干笑两声又赶紧把茶杯放下。 “这么大一个帮派,二当家觊觎老大的位置倒是人之常情。只是为什么成功以后,任行不直接杀了叶洪,反而要这么折辱他?难道二人之前还有私仇?” 风青有些疑惑。 “不知道。”孟元三摇摇头,其实他也觉得奇怪,但他之前在意州待得时间并不长,很多事情查得并不清楚,甚至今日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叶洪。 赵祁昀点了点桌面,“不急,既然来了意州,自然有机会调查清楚。” 随后又问道:“魏朗晏的人在什么地方?” 孟元三目光一凛,回道:“在意州城外的云山上。主子,我们接下来是先去云山还是……” “意州除了风雷门,最大的帮派是?” “地煞帮。” “那就先去这地煞帮看看。”赵祁昀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口道:“下去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是。” 第181章 麻烦来了 “风青,你好厉害。” 秦烟年满眼赞叹地看着风青将一张人皮面具贴到赵祁昀脸上,那张俊美到有些雌雄莫辨的脸立刻就消失不见,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风青一边帮主子调整,一边微笑道:“以前在师门学的就是这些本事。不过说起易容术,那还是我师兄更厉害。” 秦烟年记得书中提过,风青的师门似乎在什么山谷之中,擅长占卜之术,可不管是上次的地图还是这次的易容术,都足以证明他的师门不简单。 心里痒痒的,实在好奇,但是风青没有主动介绍,赵祁昀似乎也不感兴趣,所以她便不好追问,以免闯祸。 “主子的眼睛太过特殊,我会替您滴一种药水,可以稍作改变,但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三日。” 赵祁昀对此没什么意见,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等一切收拾好,他起身朝等在一旁的孟元三说道:“走吧。” 这次去地煞帮的地盘,不宜人多。毕竟他们刚到意州城,如果太多生面孔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容易引人注意。 所以除了孟元三,就只另外带了两个暗卫。 赵祁昀本已经带着人往门边走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秦烟年说道:“记得你说的话吗?” 秦烟年连忙点头,“记得,乖乖待在客栈,不乱跑,不管做什么都要先问过风青。” 嘴角挑起,赵祁昀的声音越发温柔,“乖,记得就好。” 说罢就不再看对方,转身就走。 等人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秦烟年和风青二人,她啧啧两声,跟人吐槽,“他刚刚其实是在威胁我吧,别以为我没听出来,这人就是专横不讲理,事事都要管着我。” 但她其实并未过心,只是嘴上说说,转头就开开心心琢磨自己要在客栈怎么消磨时间。倒是风青一愣,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口中哼着小调,跑到桌边坐好,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发现竟然没有涩味。 “风青!”秦烟年语带惊喜,叫道:“你快尝尝这意州的茶,竟然不比京里的差。” 风青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抬步到桌边坐好,看着兴致勃勃给自己沏茶的秦烟年,忍不住问道:“夫人觉不觉得你和主子的相处方式有问题?” “什么问题?”秦烟年随口问道,而后将手中的茶盏推到风青面前,口中还催促道:“你快尝尝。” 风青端过茶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但却一直没喝,只是握在手中。 “你怎么了?”秦烟年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困惑。 这人在她心里就是仅次于男主的一个大佬,做事果决,很少看见他这么犹豫不定的样子。 风青的确是在犹豫,虽然他觉得赵祁昀和秦烟年的相处有问题,准确的说是他觉得赵祁昀对待秦烟年的态度有问题。 但男女之间,特别是夫妻之间的相处又是很私人的事情,外人似乎不便插手。 秦烟年看了他半天,结果这人一直神情恍惚,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了推,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风青抬头,直直望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刚刚没有听清我问了你什么吧?” “刚刚?哦,你问我觉不觉得和赵祁昀的相处有问题?” “那夫人的答案是什么?” 秦烟年一顿,没有吭声。 她当然知道她和赵祁昀之间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但她能怎么办?早在她决定抱住这条大腿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看见她的神色,风青便明白过来,这位世子妃其实早就知道。 最后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确,要做出改变的是另一位,他们说再多也是惘然。 ………… 而另一边,孟元三已经带着赵祁昀来到一家酒肆。 这酒肆是地煞帮的产业,因为背靠意州城第二大帮派,所以生意很不错,没什么人敢在这里捣乱。 四人进店后找了个角落坐下,随意点了几样下酒菜。 酒肆其实面积不大,大厅中就摆着七八张木桌,现在正是晌午,几乎每张桌子都有人。 只是这些人似乎都是常客,彼此之间还会打招呼。 “主子。”孟元三瞟了一眼周围,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风雷门的地方,反而要来这里?” 赵祁昀扯了扯嘴角,回道:“因为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自己就是你的对手。这地煞帮既然和风雷门是对头,那他们知道的消息就一定不少。而这酒肆的客人,呵,估计全都和地煞帮有关。”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几张桌子的人在闲聊。 “听说风雷门昨天又把叶洪拉到街上了。” “老子当时就在,已经半年了吧,每个月都来这么一回。” “这任行也是够狠,以前叶洪可是救过他不少次,现在不仅夺了人门主之位,还要这么羞辱。” “老子要是叶洪早就自我了断了,好歹也是一代枭雄,现在就他娘的跟个狗熊一样。” 这些人应该是喝了酒,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大着舌头议论。 突然又有客人进门。 这些人立刻高声打招呼。 “徐老三,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最近手上有没有新鲜女人?” 一提到这个,来人就一肚子火,他随手拉开一个人旁边的凳子坐下,口中骂骂咧咧道:“老子昨天倒是在街上看到个花容月貌的女人,结果被风雷门遛狗搅和了。” 听到的人明显不信,“你就吹吧,这意州城里哪里还有什么花容月貌的女人。稍有姿色的都被各个帮派老大养在家里。” 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永远是意州城的稀罕物。 徐老三也没多说,只是将桌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目光缓缓扫了眼角落。 孟元三微微侧过身子,低声对赵祁昀道:“主子,是昨日那人。他应该认出我们了。” 赵祁昀手指划过酒杯,“看来麻烦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机会。” 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吩咐道:“我们先出去。” 而另一边的徐老三看见那边四人离桌,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第182章 主子被人抓了 “主子,跟上来了。”孟元三瞟了一眼身后,冷笑道:“不自量力。” 赵祁昀脚步不疾不徐,带着人往旁边的巷子走去。 这意州城没有官府,本就比一般的城市破旧,他还特意往偏僻的地方走,就更加灰败。 “你们也不用再往里面走了。”身后传来徐老三的声音,“大家都别装了。” 赵祁昀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来。 徐老三目光阴冷,往前走了几步,“昨天那个小美人儿呢,把她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你们走不出这条巷子!” 他其实并未认出易容后的赵祁昀,而是认出了一旁的孟元三。 赵祁昀目光幽深,缓缓扫他一眼,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泰然自若道:“你可以试试。” 徐老三冷哼一声,“你知道上次对老子说这句话的人在哪儿吗?”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闷笑道:“都他娘的被我卖给了斗兽场,最后全喂了畜生。” 随后目光一凛,吼道:“上!” 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群人,手拿武器,凶神恶煞,很快将四人围堵在巷子里。 暗卫一左一右警戒在赵祁昀两边,孟元三手持利剑站在最前面。 徐老三推开身前的手下,走到前面,得意道:“没想到吧,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吗?一看你们在外面就是有头有脸的人,但只要到了意州,那就是个屁。” 随即啐了一口,“妈的,只可惜没抓到小美人儿,不然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说着又扫了一眼赵祁昀他们,嘀咕道:“算了,男人就男人吧,卖点酒钱还是有的。” “主子。”孟元三脸色难看,冲着身后的赵祁昀道:“我们护着您冲出去。” 赵祁昀冷冷一哂,道:“对方大概有一百多人,看样子也不是普通人。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而且我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再加上此地狭窄,你们带着我平安冲出去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孟元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时候,自己主子竟然在说这么丧气的话,脸色一白,焦急道:“属下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把您带出去。” 赵祁昀勾了勾唇角,摇摇头,“那倒不用,今日是我轻敌,你们待会儿只需要自己冲出去就行。听这人口气,他做得应该是买卖人口的生意,所以即使抓到我也不会杀了我,最多把我卖去所谓的斗兽场。” “不过这样也好,没准儿有新的转机。” 不过来了两日他便发现这意州城对外来人员非常警戒。 若只是路过此地,不做太大的动作,基本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想深入调查某些事情,就会立刻引起这些人的注意。难怪之前孟元三在这儿待了好几天也没查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 所以现在也许是个机会,他可以通过这个徐老三的买卖,成为“意州城”的人。 “主子!” 听见赵祁昀的话,两个暗卫和孟元三都发了疯,但现在敌人已经攻了过来,他们连再次劝说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和人杀作一团。 这些人就像赵祁昀所说,虽然武艺不高,但全都是经过实战出来的人,打起人来不怕死,一时竟然把几人都逼入了困境。 赵祁昀冷声吼道:“走!” 他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手下死在这种地方。三人听见他的怒吼,心头一痛,奋力拼杀。 而从始至终赵祁昀都没有动手。 ………… 秦烟年今日眼睛已经跳了好几次。 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因而一直在客栈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见她又从楼下上来,风青笑着劝道:“你放心,凭主子的本事不会出事的。” 秦烟年揉了揉眼睛,哭丧着脸道:“可是我右眼已经跳了快半个时辰了。你没听过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啧,这一看就不是好预兆。” 风青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担心,有些哭笑不得。 正想宽慰她几句,就听见楼下传来动静。 二人同时朝楼梯口望去,片刻后,就看见孟元三被另外两个暗卫搀扶着上楼。 三人都很狼狈,但最惨的还是孟元三,手臂被人不知用什么利器砍伤,伤口外翻,极其恐怖。 风青往三人身后看了一眼,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脸色一变,沉声道:“主子呢?” 孟元三张了张口,半晌无法出声。 最后两个暗卫双膝下跪,低头道:“主子被人抓了。” 秦烟年脚下一软,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直到抵住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站直,吸了口气问道:“什么叫被抓了?”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这些人竟然跟她说男主被抓了! 风青虽然也很震惊,但至少还有理智,冷然道:“先进屋,再把之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告诉我。” “是。” 这些暗卫之前就曾接受命令,只要主子不在,所有人都要听眼前这人的话。 看着一群人进入房间,秦烟年也沉下心来跟着进去。她虽然不聪明,但她知道什么人聪明,所以即使没有赵祁昀的叮嘱,她也明白关键时候应该听风青的。 只是赵祁昀的伤还没好,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 赵祁昀醒过来时正和一群人挤在一间暗室里。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能动,但没什么力气,就好像服用了软筋散。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和他关在一起的是十几个男人,有老有少,但大部分人都受了伤,且一脸凶狠。 很快,房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借着门外那点光亮,能看清进来的男人一脸横肉,此时正一脚踹开堵在门口的一个老头,骂道:“老东西,怎么,还想逃不成!” 之后又冲着赵祁昀他们道:“快点,都给老子起来,买家来了。” “你们也是运气好,竟然遇到风雷门过来选人,要是被选中,也不用卖去斗兽场了,没准儿能留下一条烂命。” 这句话像水滴入油锅,哄得一声就炸了,一群人连滚带爬地往外冲,赵祁昀混在其中,被人群带到了外面。 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周围点着火把,他们被人围在院子中央,像物品一样等着人挑选。 而后,他看到一个熟人。 月娘。 第183章 他选了一个最差的方式来爱你 赵祁昀微微挑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又碰面了。 月娘站在角落里,正蹙眉打量着他们这群人。 而刚刚给他们开门的男人带着一个壮汉过来,那壮汉口中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风雷门买人的规矩。” 男人点头哈腰,谄媚道:“放心,人都是这两天刚抓来的,全是新进城的生面孔,绝对没有和其他帮派扯上一点关系,身份干净。” 这些大门大派买人最忌讳城里的“老人”。 因为买回去的不是手下而是下人,全都是要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若是已经和城里人有了瓜葛,主子们用起来也不放心。 那壮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在赵祁昀他们一众人中冷冷扫过,又随意推搡了其中几人,让他们原地转了两圈,像挑货物般上下打量,“看起来还行。” 而后又走到月娘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月娘便抬头看了过来,随即点点头。 接着那壮汉便陪着月娘往这边走来。 院子里站着十几个男人,大多面色凶狠,月娘战战兢兢地来回打量着。 她是风雷门门主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但除了她都是门主的人。 夫人每次派她出去买药,她都只能自己一人行动,可意州城一个女人孤身出门办事,就是在和天赌命。每次出门都是胆战心惊,好在一直有惊无险,结果昨天却差点出事。 回去告诉夫人后,夫人也被吓得脸色苍白。若是事情败露,她们只怕只求一死都是奢侈。 “月娘你尽管挑,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那壮汉见月娘一直拿不定主意,便上前替她拎出一个人,“你看这小子怎么样?虽然丑是丑点,但人长得壮实,平日里帮你干点重活儿也不在话下。” 月娘的目光朝那人看去,而后摇摇头,“长得太凶了,我怕他吓到夫人。赵武哥,我还是自己挑吧,你去选你要的人就行了。 ” 她声音温婉,听得赵武浑身一酥,忙应道:“那行,你自己慢慢看。” 等赵武离开,月娘才皱着眉头再次靠近,她从左往右慢慢看着,手指紧紧拽着一张帕子。 夫人说要挑个不打眼的人,可这些人一看就是逃犯,各个凶神恶煞,她实在不知道该挑谁。 赵祁昀站在最边缘,低垂着脑袋,掩在黑暗里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在月娘靠近他时,他故意往前走出一小步。 月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要对自己做什么,但对方就只是动了一步,之后就停下了。反倒是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心里发毛,打算快点把人挑好,正要继续往后走,却听对方突然出声道:“不如姑娘就买我吧。” 月娘一怔,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停下脚步,又小心打量起对方。 这人倒是比其他人看着要温和,样貌普通,年龄也不大,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只是全身脏兮兮的,像个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月娘轻声问道。 赵祁昀扯了扯唇角,刻意放缓语调,带着几分可怜,说道:“我姓沈,叫沈知也。” “沈知也……”听见他的回答,月娘愣了愣,“倒是个好名字。那你是哪儿的人?又怎么会来意州城?” 这也是夫人吩咐的,让她稍微打听一下身份,若实在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不能要。 “我家住徐州,之前是做小买卖的,后来被人陷害,不得已才逃到意州。” 月娘又上下扫了他一眼,最后才说道:“那行吧,就你了,你跟我走。” 赵祁昀忙躬身应道:“多谢姑娘。” 月娘点点头,随即带着他去找赵武,这时对方也已经选好人。赵武看了一眼赵祁昀,见对方是个畏缩的少年,也没在意,只是对着月娘讨好道:“月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买胭脂。” 月娘微微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柔声道:“等夫人过段时间身子好些,我也就空了,到时候再让赵武哥带我出门。” “好,好,都听你的。”赵武咽了口唾沫,看着月娘憨笑。 月娘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又叮嘱道:“我出来挑人的事,你要帮我瞒着管事的。” 赵武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哥的。到时候若真的被他发现,我就说是我把人派过去的。” 风雷门的管事正是这赵武的哥哥赵文。赵文为人谨慎,心狠手辣,对任行忠心耿耿,若是让他知道夫人主动要人,肯定会引起他怀疑。 ………… 那边赵祁昀被人贱卖的时候,这边同源客栈的人却是焦急万分。 风青等人都在房里等着消息。 在此之前,他已经从暗卫和孟元三的口中得知事情经过,能猜到主子的心思,只是心里还是责怪自己这位主子做事实在太过随心,完全不考虑后果。 突然有暗卫推门而入。 孟元三立刻起身,急道:“查到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这徐老三的确是做人口买卖的,一般动手的对象都是刚到意州城的人。” “那主子呢?主子现在在哪儿?” 暗卫看了一眼屋内众人,沉声道:“主子被人带回了风雷门。” 屋里一片寂静。 虽然之前风青已经给他们分析过主子的用意,但此时听到还是大为震惊。 “既如此,那我们就静观其变,暗中保护好主子就行。” 风青沉吟片刻,下了命令,之后便让众人先回房休息。 待大家陆续退出房间,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秦烟年,缓步过去,说道:“夫人也回房休息吧,主子不会出事的。” 秦烟年抬头看向他,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半路又回过头,突然开口,“风青,你觉得赵祁昀和我之间有什么问题?” 风青蹙眉,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主子在圈养你。夫人看似自由,但其实不管你做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为你搭建了一个他认为非常安全的世外桃源,殊不知没有什么地方是永远安全的。” “他选了一个最差的方式来爱你。” 第184章 为了拉她入局 “若是有一天这个世外桃源出现了漏洞,夫人你会连基本的应变能力都没有。人都需要成长,原地踏步的结果是变成废人。更何况现在世道混乱,处处都是危险,说句难听的,要是哪天夫人和主子分开,恐怕连半日也活不下去。 ” “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教会她谋生的手段。” 秦烟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神情呆滞,良久才回过神,说道:“你刚刚说赵祁昀喜欢我?” 风青说了这么多,其他的她都明白,唯有这点,她实在觉得荒谬。 当然,以前的自己也曾想过那个男人是不是有几分喜欢自己,结果次次都被打脸。 后来就想通了,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每日开开心心活着。她现在的状态不就是前世很多女人所追求的生活吗? 风青被她的反问惊到,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觉得主子不喜欢你?” 秦烟年叫出声,“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吗?谁喜欢人会像他一样,动不动就冷脸,没有一句甜言蜜语,连半夜丢我出门都干得出。” 她本来还想说,新婚夜那人还要和自己分房睡,后来觉得实在丢脸,又咽回去了。 风青扭头憋笑,好不容易忍住,才转过头来,“我本以为主子有问题,现在看来夫人也不遑多让。不过,我刚刚提到的,还是希望夫人能多注意。” 秦烟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人,不能真的永远被一个人困在原地。 赵祁昀现在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圈一样,也给她画了一个圈,看似安全,其实危机四伏。 给风青行了个礼,秦烟年诚恳道:“谢谢风青提醒。” 风青虚抬了一下手,“夫人不必如此。” “那我先去休息了,风青也早点休息。” “嗯。” 望着人离开的背影,风青低下头,眸色加深。他今日提点秦烟年,并不完全是为了她好,更多的是,他以后要拉她入局。 ………… 京城,大皇子府。 魏朗晏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棋子用力丢进一旁的棋篓,“一州,看来我们这位赵世子又耍了我们一次。” 白一州仔细看着手中的密信,眉头紧皱,“既然人已经到了意州,那我们就要做好准备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我还是不赞成殿下……” 话没完全说出口,但魏朗晏懂他的意思。 沉吟片刻,魏朗晏才说道:“昨日母后去看过父皇,说是父皇的身子最近几日还算安康。而且,母后说父皇已有立我为储的打算,所以现在,更不能让意州的事暴露出来。” 白一州随手将密信点燃,扔进一旁的铜盆中,缓缓道:“我即刻派人去意州,云山倒是好处理,只要将苗圃毁掉,农户杀了也就行了。反倒是风雷门的人恐怕不好对付。” “这么多年,他们的胃口已经被养大,我们要毁了逍遥散这条路子,他们恐怕不会同意。” 魏朗晏微微抬手,止住他的话,“无妨,派人告诉他们,若我们能成事,以后好处少不了他们。只是听说西夷和陈国人都暗地里在意州活动,我只怕他们要趁乱而起。” 白一州抬头望向窗外,“梁国公从边关回来已经五年了吧。” “是,当初国公爷大败西夷大军,西夷国连夜派使臣求和,之后西夷便对我大宁俯首称臣。距今已经五年了。”魏朗晏此时说起也非常感慨。 大宁边境最凶险的地方有两个,一个在西南,紧挨着西夷和陈国,另一个则在北方,有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北戎。 只不过西南边境先有陈国和大宁联姻,后又有西夷臣服,所以近几年比较安定。但从最近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两个国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关于世子说梁国公无意参与立储一事,殿下信吗?”白一州收回视线,沉声问道。 魏朗晏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棋子,思索半晌,才抬头望向白一州,缓缓道:“我信。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输不起。为了稳妥,我其实已有一计。” 白一州微微一笑,“那真是巧了,我也有个想法。” 说完便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写下出征二字。 之后二人相视一笑。 ………… 赵祁昀看着地上的恭桶,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几步,但即使如此,那股臭味儿仍然不可避免的往他鼻子里钻。 昨夜被月娘带回风雷门,他发现这风雷门门主居住的地方是一所大宅子,虽比不上京中那些世家贵族,但也不小。 最后,又在一间下人房里和几人挤了一晚上,天不见亮便被人拉起来干活。 同屋的几人似乎都已经习惯,纷纷开始动手干活,只有赵祁昀站着未动。 领头的见状,啧了一声,骂道:“动作快点,要是耽误老子正事,小心我抽死你!” 赵祁昀看他一眼,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脏衣服往院子中走去。 等他把手上的活儿干完,已经过了晌午,午饭也是剩饭剩菜,面不改色的吃完,又继续做事。 一直到晚上戌时,他才再次见到月娘。 月娘趁着夜色把他拉到暗处,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随后低声道:“这是我偷偷给你留下的,你快吃了吧。” 赵祁昀将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糕点和几块儿酱香鸭,闻着不错,不过他对吃食并不挑剔,这些东西和白日里吃的那些对他来说都一样。 倒是秦烟年嘴更馋。 但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察觉到月娘的紧张,所以故作夸张地狼吞虎咽,几口就将东西吃掉,激动道:“真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果然下一瞬月娘就像松了口气般,说道:“你喜欢就好,我明日再给你带。” “好了,吃完你就回去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赵祁昀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去。心中却已经确认,这位门主夫人的贴身丫鬟在讨好自己,或者说是门主夫人在拉拢他。 为什么?他一个刚来的下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且夫人身边应该不缺下人,那么,就是其他人她都不信任。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风雷门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第185章 疑云 赵祁昀回到房间时,同屋的几个下人已经准备熄灯就寝。见他进来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并未多话,直接吹灭了蜡烛。 这些人都是风雷门最低等的仆人,平日里只做苦力活,忙了一天下来,早就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不过好在这是在夫人的院子里,只要警醒些,还不至于会丢了性命。若是运气不好被分到其他地方,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一命呜呼。 赵祁昀靠着记忆摸上自己的床,然后按了按自己的胸膛,里面藏着一块他刚刚偷偷留下的点心。 睡在他旁边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肚子里传来阵阵肠鸣声,不明显,但赵祁昀离得近听得很清楚。 嘴角微微勾起,在心里默默数数,当数到六时,那人翻身坐起,紧接着就是略显粗暴的声音,“你们谁那儿还有吃的?” 这屋里加上赵祁昀一共住了五个人,另外三个都说自己没有。 听见回答,男人啧了两声,显得更加烦躁。 今天下午他因为被派去前院做事,回来晚了,错过吃饭的时辰,连点残渣都没捞到,现在饿得实在难受,根本睡不着。 “胖子,要不你去隔壁屋碰碰运气。” 他们这些人经常会遇到手上事情多,错过吃饭的时候,所以有机会都喜欢偷偷藏点儿吃的。 但并不是每天都有,大部分的情况是他们每顿能吃饱就算不错。 被叫做胖子的男人没有动,他前几日刚和隔壁屋的人发生了争执,所以现在不想过去。 “我这儿还有块点心。” 突然身旁响起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 屋子里一静。 胖子狐疑着转头看向自己左边的新人,但因为太暗实在看不清。 毕竟现在正值冬季,这房子唯一的窗户也紧闭着,根本没有一丝光亮。 “东子,点灯。” 听见胖子的话,靠门的一个人利落起床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线微微闪烁,众人也看清赵祁昀手上的那块绿豆糕。 “你哪儿来的?”胖子咽了口唾沫问道。 赵祁昀伸手将东西递给他,缓声道:“晚饭时剩下的,我不爱吃甜的就留下了。” 院子里主子要是高兴偶尔会把没吃完的点心赏给他们这些仆人,今晚正好每人分了一个。他那个其实早就吃了,但是刚刚月娘送来的点心里正好也有绿豆糕,想到出门时才回屋的另一人,便留了个心眼,偷偷藏了一块儿。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胖子也没跟他客气,接过他手里的点心,三两口就囫囵吞了下去。虽然不顶饱,但总比没有强。 等吃完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才随口道:“东子,熄灯。” 噗,随着烛火吹灭的声音,屋子又暗了下来。 “今天算老子欠你一个人情。” 胖子的声音响起。 赵祁昀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说话,赶紧回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更何况我初来乍到,平日里还要各位大哥多提点。” 噗嗤一声,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 “做点小买卖,也读过几天书,让各位见笑了。” 赵祁昀声音文弱,听起来就像个书生,没有攻击力,但若是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一直神情淡漠,睁眼看着屋顶。 “那你可要小心点,这院子里稍不注意就会挨打,你这身板儿恐怕经受不住几次。” “那,那该怎么办?”声音里带了几分紧张,赵祁昀知道机会来了,随即又问道:“我听说这院子里住的是门主夫人,难道夫人平日里有什么忌讳?”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都会知道,所以其他几人也没瞒着他,纷纷开口。 “这院子的主人的确是夫人,但夫人却是二嫁给我们门主的。” “什么意思?” 赵祁昀挑眉,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嘿嘿,这风雷门的门主换了人,可这夫人可没换。” “你们是说,夫人之前的丈夫是前门主叶洪?” 赵祁昀战战兢兢问出,声音里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哪知他话音一落,胖子就沉声骂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敢提那人的名字!” “对,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胖子,你也别吓到他了。”有人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说门主是不是有病,你说他不喜欢夫人吧,又非要把人留下。你说他喜欢吧,又动不动就把夫人打得遍体鳞伤。啧啧,我上次送洗澡水进去时看到过,那是真惨。好好一个美人儿被折磨得没个人样。” “所以啊,新来的,你记住了,门主要是来了院儿里,那就夹紧尾巴做事,要是不小心触了霉头,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黑暗中,赵祁昀嘴角一扯,轻声道:“我会记住的。” 原来如此。 如果这夫人一开始是叶洪的女人,那任行背叛叶洪,是为了她吗?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若是为了女人,那他成功以后又为什么要折磨她,是因为她心里仍然有叶洪吗?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叶洪,断了这女人的念想? 不对,不会这么简单。 还有月娘,不,应该说夫人又为什么要拉拢他,是想让他做什么? 赵祁昀两只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在心里梳理,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后,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大,大哥,我们这儿什么地方可以买到逍遥散啊?” 他问得很冒险,因为逍遥散这东西实在特殊,很有可能引起这几人的怀疑。 不过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几人反应都很平和。 “你小子还吃这东西啊,你要是想买找白天的罗老大,他那儿有。这东西也就是在外面贵,在意州不值钱。” 赵祁昀奇道:“怎么说?” “云山知道吧,那儿种了不少这玩意儿,产量大。而且,那东西好活,只要不把种子带出去,在意州人人都可以种,所以价格便宜。” 几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喊声。 第186章 夫人苏盈 赵祁昀一怔,这声音有些像月娘。按理说夫人住的地方离他们的下人房很远,月娘不该出现在此处。 只是屋里其他人都没动,所以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接着房门便被人敲响。 “还他娘的睡,赶紧起来备水!” 是负责管理他们的罗老大。 门口的东子立刻起床开门,赔笑道:“已经起了,马上就去。” 罗老大扫了屋里几人一眼,冷哼一声,“动作快点。” “是,是。” 等人走了,东子才啐了一口,骂道:“也就在我们面前耍威风,有本事冲着门主去啊。” “行了,别骂了。”胖子从床上下来,说道:“赶紧的吧。另外,这次轮到谁去送水了?上次可就是老子。” 其他几人一听这话就安静下来,吞吞吐吐不接话。 赵祁昀平静道:“不知道是送什么水?不过,反正迟早也会轮到我,不如这次就让我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给夫人房里送热水。” “对,就是体力活儿。主要是白天大家都累了,所以……” 赵祁昀眉眼一弯,“那简单,反正我今天也没干什么重体力的活,今晚就我去送吧。” 听他一口应下,其他几人互看一眼,都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说道:“那行,这次就你去。我们去帮你准备热水,你只要负责把水提进夫人房里就行。” “好。” 赵祁昀声音低缓,语调明显和之前不一样,只是这几人都没发现。 ………… 月娘打开房门时没想到门外站得正是自己昨晚刚领回来的沈知也。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这人肯定是被同屋的人设计了,毕竟老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赵祁昀垂着头,低声道:“我给夫人送热水来了。” 月娘点点头,然后冲屋里说道:“夫人,水来了。” 等了片刻才从里间传出一道温柔淡雅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跟我来。”听到主子的话,月娘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赵祁昀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转身给人带路。 赵祁昀提着热水跟着往里,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四周。房间里一片混乱,角落里碎掉的花瓶,中间倒掉的椅子,就连屏风都移了位,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 在房间最里面有一个浴室,月娘吩咐他把热水倒进浴桶里,之后又提了三次才将热水注满。 就在赵祁昀以为自己可以回去时,月娘又将他叫住,“夫人还要麻烦你件事。” 停下脚步,赵祁昀朝着里面躬身道:“请夫人吩咐。” “你先进来。”女人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祁昀微微挑眉,露出几分兴味,然后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进了里面才发现,竟也是一地狼藉。只有那张床是完好的,上面躺着一个女人,在他进来后,缓缓坐起。 赵祁昀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发现这位夫人不过中人之姿,但抬眸之间却别有一番风情。 “你就是昨晚月娘新挑进府的下人吧。” “是。”赵祁昀并未收回视线,就这么坦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对方的模样,以及空气中还未完全消散的淫靡气息,不难猜出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夫人还想让小的做什么?” 苏盈叹了口气,她本是打算让月娘再观察此人一阵子,顺便用点小恩小惠把人先拉拢住,这样慢慢成了自己人才好办事。 但是今晚的任行简直像疯了一般,她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刚刚月娘进来告诉她,今晚送水的人是这人时,她觉得可能这就是天意。 苏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脚踝间一根银色的链子随着走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赵祁昀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今日一整天都未曾看到这人从房里出来 。 对方很快来到他身前,顿了顿才说道:“我想麻烦你明日去外面为我买一副药。但是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也不能打开方子偷看。不然……你我都会死。” 说着也不等赵祁昀答应,便朝一旁伸出右手,月娘立即将一张叠好的纸放到她手上。 她将它递到赵祁昀身前,说道:“拿着吧,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不然我现在喊一声非礼,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呵。”赵祁昀轻笑一声,扫了一眼面前强作镇定的女人,抬手接过她手中的方子。 在对方还来不及说话时就将它打开。 “你!”苏盈没想到他如此大胆,不由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但赵祁昀只是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便说道:“夫人的方子有问题。” 上面的确全是药名,但都是毫不相关的中药,就像有人找了一本中药书,按着目录随意摘抄的一样。 苏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捂住嘴低咳几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人绝不是普通人。 赵祁昀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月娘,温声道:“谢姑娘当日提醒,我来意州这三天,果然过得惊险。” 月娘先是一愣,而后“啊”了一声,低声叫道:“原来是你,难怪我总觉得你声音耳熟。可是你的脸还有眼睛……” “一点小把戏。不过,我没时间跟你们绕圈子,你们若真想让我做事,就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说完就随手将地上的椅子扶起,施施然坐了上去。 而此时月娘也已告诉苏盈,此人就是前两日救她的那个男人。 苏盈神色复杂,手指紧紧抠住掌心,半晌没有说话。 赵祁昀逐渐失了耐性,冷声道:“我在你房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我这人不怎么有耐心。” “好,我告诉你。”苏云一咬牙,缓缓道出自己的目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之后月娘便送他出去,并提醒道:“若是明日有人问你今晚给夫人提了多少水,你就说夫人根本没有让你进屋。” 赵祁昀点点头,并没多问,转身离开。 第187章 我很想你 翌日起床后,同屋的人打听他昨晚送水的事,他按照月娘的交代并未告诉他们实话,只说水是送到房门口,夫人根本没让他进屋。 几人先是一愣,而后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 吃过早饭,仍然跟昨天一样。 赵祁昀看了一眼手上的脏衣服,然后缓缓扫向四周,昨日他便觉得这夫人的院子有些奇怪,来了两日,他竟然只看到月娘一个丫鬟。 咚! 一声闷响在身后响起。 接着就是一大滩水从后面流过来,浸湿了他的鞋面,微微皱眉,然后转过身去。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正将一个水桶扶正,在看到他这边的情况后,慌忙凑过来道歉。 赵祁昀往后退了一步,扫了一眼木桶,说道:“你是要打水洗衣服吧,我帮你,正好我也要洗。” “啊,那真是麻烦你了。” 男人有些受宠若惊,他来这院儿里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帮他。 等打好水,两人找了个角落一起干活儿。 赵祁昀动作麻利,明明是刺骨的井水,他却好似不怕冷般,身边的男人看得呆住,半晌才道:“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 赵祁昀嘴角一挑,回道:“我若真是富家公子又怎么会流落到意州?” “那倒是。”男人点点头,也开始动手。 过了片刻,赵祁昀随口问道:“这洗衣服这种细致活儿,怎么不让丫鬟们做?” 男人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把身子移过来,低声道:“你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夫人院儿里,除了那位月娘,其他下人全是男人。” “这是为何?”赵祁昀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我听说门主似乎不喜欢夫人,经常动手打她,难道安排这么多男人是故意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门主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揣测的。” “那你知道给夫人送洗澡水有什么忌讳吗?” “每个给夫人送过洗澡水的人,第二天都会被赵管事叫过去问话,如果说得不对,就会受罚。” 赵祁昀眼睛微闪,急道:“那你知道赵管事一般会问什么吗?” 男人终于警觉,抬头看向他,“你……” 赵祁昀这才颤着声音坦白道:“昨天晚上是我给夫人送的水。” “啊。那你看到夫人了?”男人眼中突然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但又很快消失,而后回道:“赵管事一般只会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你送水进屋后看见夫人没有。” “但其实不管你怎么回答,都有可能不对。轻则打板子,重则……”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男人顿了一下才脸色苍白道:“重则被扔到斗兽场……这也是我们院儿里一直在买新人的原因。”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都不愿去,还有月娘的交代也算是有了答案。 那他今日就等着那位赵管事了。 赵祁昀正思索着,就看见有人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神色紧张,喊道:“出事了。” 众人一愣,有认识的人问道:“张才,你怎么了?” 叫张才的男人撑住一人的肩膀,重重喘息几口,才回道:“夫人,是夫人不好了。刚刚月娘哭着跑出去,说是夫人吐血,恐怕……” “若是夫人真出了事,我们这群人……” 院子里一时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 啪! 有人将手上的木桶重重扔到地上,嘴上叫着,“老子不想死!老子现在就要……” “别他娘的自乱阵脚!”有人上前将他按住,口中说道:“大家也别慌。你们忘了上次夫人也差点出事,不是还是好好活到现在吗?” “对,对,先别慌。” 附和声逐渐响起。 赵祁昀冷冷看着这群人,这些人大多都是莽夫,没什么脑子,所以才这么容易被困在这后院中。 不过看来今日是不会有人来找他问话了。 接下来,大家也都没了做事的心情。 很快又从前面传来消息,说是门主已经派人到城里寻找大夫。 一直到快接近晌午,就已经有十几个大夫被拉了出去,至于拉去哪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是活不了了。 ………… 吃过午饭,赵祁昀准备找机会去前面看看情况。 昨晚苏盈本已和他说好,下午让月娘带他出去,他也正好联系风青他们。 他的眼睛,风青给他滴的药水已经快要失效,一旦重瞳被人发现,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午恐怕出不去了。 正想着怎么靠近苏盈的房间,却突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叫他。 “赵祁昀。” 会直呼他名字的除了秦烟年再没其他人。 兀地转身,就看见有人在角落冲他招手。 秦烟年见他看过来,忙激动道:“你傻了,快过来啊。” 后来又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儿身,再加上风青的手艺,这人恐怕还没认出她来,所以又赶紧自报家门,用气音道:“我是秦烟年,你快过来。” 赵祁昀目光发冷,停了片刻才抬脚走过去。 秦烟年见他靠近,连忙冲上去将人抱住,良久才松开,然后微微仰头,露出得意的笑,“怎么样?见到我高兴吗?” 赵祁昀沉默不语。 察觉到情况不对,秦烟年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道:“是风青让我来的,跟我没关系。” 这话一说完,她就在心里默默给风青道歉。 但又想着,风青才是男主的心腹,而她只是大患,谁轻谁重一目了然。所以男主应该不会怪他。 赵祁昀冷声道:“你说是风青让你来的?” “对啊。”她点点头,“暗卫回来说风雷门的人一直在城里抓大夫,风青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让我乔装打扮混进来。” 说着又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他,“喏,这是他让我带给你滴眼睛的药。” 赵祁昀低头看向那个白瓷小瓶,眉头紧蹙。 他没想到风青竟然会把秦烟年送进来,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秦烟年见他半天不接,委屈巴巴道:“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啊?明明我都很想你。” 叹了口气,赵祁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听话。”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秦烟年一边用手揉搓自己的脸,一边小声道:“你别动不动就捏我脸,要是把风青给我贴的人皮面具扯下来了怎么办?” 说着就狠狠瞪了人一眼。 可赵祁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知怎么就让她有些心虚,不得不把抱怨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我有时候的确不怎么听话。但是我发誓……” “你的誓言在我这儿已经没有用了。”赵祁昀冷冷打断她,接着又沉声问道:“你待会儿准备怎么给夫人看病?你知道今天上午那些大夫的下场是什么吗?” 秦烟年眨眨眼,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带了你给我的清风玉露丸,风青说这个药应该可以帮这位夫人吊命,那这几天我就是安全的。” 她说完就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又快速回头,对赵祁昀道:“我要回去了,我跟他们说我肚子疼要如厕才溜出来的。再不回去,会穿帮。” 赵祁昀无奈,点点头,放她离开。 ………… 秦烟年回到房间时,屋子里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 她悄悄溜进去,混迹在人群里。 刚刚站稳,就听见一道冰冷的男声问道:“夫人怎么样?” “回门主,夫人只是思虑过重,稍加休养就……” 砰! 巨大的声音吓了秦烟年一跳,偷偷抬眼,才发现是回话的大夫被人一脚踹翻,撞倒了角落的矮几。 “门主饶命。”那大夫顾不得疼痛,连忙跪爬起来,求饶道:“门主息怒,门主饶命啊。夫人她其实是伤了肺腑才会咳血,只是现在已经晚了。” “你再他娘的胡说!”任行满脸暴戾,再次上前抬脚将人踢飞。 “唔……咳……” 那大夫终于猛咳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屋内众人脸色一白,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可即使如此,也无一人敢动。 任行双眼赤红,缓缓扫过屋子里的人,阴沉道:“不要试图糊弄我!还有谁还没给夫人看诊的,现在滚出来! ” 秦烟年手心已经汗湿,脚步往前挪了半步又赶紧停下,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下一个,等下一个我就去。”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前面有人说道:“回门主,我们都已经给夫人诊断过了,只剩下……” 说着那人就在人群里仔细查找,然后指着秦烟年道:“只剩下那位小兄弟还尚未替夫人看诊。”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纷纷往后退开,秦烟年就这么大喇喇出现在任行面前。 秦烟年:“……” 任行眉头紧蹙,眼前这人实在年轻,看起来不像大夫,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因而只是怒道:“还不动作快点。” “是,小的这就替夫人诊治。”秦烟年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让它更贴近男人,也幸好大家都很紧张,没人注意这些细节。 回完话,她便快步往床边走去。 到了近处才看清躺在床上的女人,一张脸苍白如纸,完全就是将死之相,难怪那位门主会如此大动干戈,抓了整个意州城的大夫。 秦烟年缓缓坐到床沿,放脉枕,丝巾,然后搭脉,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她根本不会医术。 其实她对中医的了解就只有四个字,望、闻、问、切。 不过好在她自己身子差,隔三差五就有人替她诊脉,所以她这个门外汉才可以演得这么真。 心里估算着时间,然后又似模似样地掰开病人的眼睛看了看,最后才起身对着身后的男人道:“夫人这是受了内伤,再加上她已心存死志才会昏迷不醒。” 前一句话是捡的刚刚那位大夫的诊断,后一句是她自己瞎掰的,不过看眼前这男人的脸色,她似乎猜对了。 任行心下一痛,看着床上的苏盈,涩然道:“你可有办法?” 秦烟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躬身道:“小的这里有一味药,可暂时保住夫人的命。” 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果然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眼睛一亮,视线落到她身上,急道:“药呢?” “在我身上。”秦烟年刚把药瓶拿出来就被人抢了去。 任行颤抖着手倒出一粒药丸,本想立刻喂苏盈吃下,可想到什么又转头盯着秦烟年,冷声道:“你先吃。” 秦烟年忍下骂人的冲动,接过他手上的药,一口吞下,最后还特意把嘴张开让他检查。 任行这才放心将药喂给苏盈。 半个时辰后,苏盈舒醒过来。 任行站在秦烟年面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此人,随后问道:“你不是意州人?” 冷汗瞬间爬满秦烟年的后背,来了,风青说得最危险的时候。 她低着头,谨慎道:“我是大宁京城人士,前几日刚到意州。” 话音刚落,任行就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啊!”秦烟年痛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叫出声。 片刻后,任行冷哼一声,将她扔开,然后沉声吩咐道:“把人带去隔壁房间,在夫人未痊愈前,把人看好。” “是。” 秦烟年揉着手腕低垂着脑袋,知道自己算是成功留下了。 果然如风青所说,不会武功的她更容易取得信任。 ………… 秦烟年住下后每日都会到隔壁替夫人诊脉。 她写了药方,让那位叫月娘的丫鬟去熬药。当然方子也是她事先背下的,那是风青写的补血益气的方子,谁喝都不会出问题。 这天晚上,她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巨大的声响,害怕是夫人遇到危险,想也不想就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人捂住口鼻硬生生拖到暗处。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认出来人是赵祁昀,秦烟年心下一喜,抬眼示意对方赶紧把自己松开。 她快喘不过气了。 可是赵祁昀根本没有看她,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那扇半开的窗户上。 里面的动静有些不对。 突然,手心里有湿软的东西滑过,好像什么小动物在舔舐。 赵祁昀一惊,本能地放下自己的手,回头死死盯着作死的某人。 第188章 我对银子不感兴趣 可秦烟年已经顾不上对方的死亡视线,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腰大口喘息。 妈呀,活过来了。 赵祁昀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捂得太紧,差点闷到秦烟年。 等缓过神来,秦烟年才直起身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控诉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随后小声抱怨道:“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道歉?我差点就死了。” 赵祁昀挑眉,而后嘴角微勾,将她刚刚舔过的手伸到她眼前,秦烟年一想到刚刚自己做的,也有些羞耻,她其实是有其他办法提醒他的。 轻笑一声,赵祁昀凑到秦烟年耳边,轻声道:“快死的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秦烟年:“……” 这时从那扇半开的窗户再次传出痛苦的呻吟。 秦烟年此时也发现了院子的异常。平日里满是巡逻的小院儿,今晚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肯定是有人下了命令。 想了想,应该是那位门主过来了。 她伸手拽住赵祁昀的衣袖,抬头无声道:“我们过去。” 赵祁昀点头,两人悄悄朝窗口移去。 这窗户还是今日秦烟年打开的,她觉得屋子太闷不适宜病人休养,便在征求过苏盈的同意后,将窗户留了半扇没关。 此时正好方便二人偷看。 房间里的屏风因为苏盈前几日把血吐在了上面,所以早就被任行吩咐人搬出去了。 现在没了它,屋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就这么毫无遮挡的出现在秦烟年他们眼前。 苏盈半裸着身子趴在床上,从秦烟年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痛苦的表情。脚上的银链随着身子的摆动,一下一下和床栏相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口中大叫道:“叫啊,你怎么不叫了?你以前在床上不是最喜欢叫吗?怎么,难道还想着那个废人?” “啊!”苏盈惨叫一声,整个脖颈往后仰,但也仅仅叫了一声,她就死死咬住嘴唇,再不发出一点声响。 这举动自然更加惹怒了身后的人。 男人疯了一般折磨她,动作越来越狠。 而窗外两人,赵祁昀早在看清屋里在发生什么后,就直接在窗下席地而坐,手指轻轻敲打着墙壁,神色悠闲自然。 可是秦烟年做不到他这么镇定,她半蹲在窗前,手指攀着窗沿,在看见苏盈所受的折磨后,气得浑身发抖,有好几次若不是赵祁昀拉着她,她就要冲进去了。 恶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 那日见他如此关心夫人的身体,还以为他很喜欢对方,哪知道根本就不是。 不忍再看,她也学着赵祁昀缓缓坐下,最后甚至伸手捂住耳朵,躲进赵祁昀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动静终于渐渐停息。 秦烟年从赵祁昀怀里起身,再次趴到窗沿上。 比起已经浑身赤裸的苏盈,这男人竟然穿戴整齐,他就站在床前,看着虚弱的苏盈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语带嘲讽道:“苏盈,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可是一个妓女,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 苏盈身子蜷缩,眼神麻木,听到他的话也只是平静道:“我怎么会忘。我本来以为我和其他的姐妹不一样,我比她们运气好,遇到了你。你为我赎身,带我离开那肮脏的地方,我以为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 任行听到此处,忙说道:“只要你忘了叶洪,我们仍然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哪知苏盈却突然笑了起来,而后将视线落到任行身上,说道:“是不是忘了,两年前,是你为了前程,亲自把我送上了叶洪的床。” “从那以后,我们就不可能了。更何况,叶洪从未负我,我如何能负他?” 任行砰地一声踹向地上的凳子,脸色扭曲,半晌想到什么,突然凑近苏盈,低声道:“你知道我用什么办法制止那个废物自杀的吗?是用你的命啊,苏盈。” “啊啊啊,你这个疯子!疯子!” 秦烟年听不见刚刚任行说了什么,可苏盈却突然开始发狂,想要从床上扑向任行,然后被任行用左手狠狠压住。 “怎么,这就觉得痛苦了?你若再存心找死,我就把你拉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着我上你。” 直到苏盈完全没了动静,他才冷哼一声将人放开,然后大踏步准备离开。 赵祁昀听见动静,拉着秦烟年侧身躲到角落,等人彻底离开才重新出来。 ………… 苏盈在人走后,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双眼看着帐顶像一具尸体。 突然之间,她再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浑身一颤,虚弱道:“你还想做什么?” “夫人,是我。” 听见秦烟年的声音,她才恍惚着转过头,呢喃道:“是你啊,秦大夫。” 秦烟年几步上前,替她把散开的被子盖好,又喂她吃了一颗清风玉露丸。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关头,秦烟年却突然想到赵祁昀每次喂自己吃药了。那人是不是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这么做? 想到这里转头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赵祁昀却没有看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想了片刻才说道:“你那日仍然没有对我说实情。” 苏盈苦笑一声,没有问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同时过来,只是轻声道:“是的,我那日骗了你。可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我要你们帮我做件事,只要事成,便有数不尽的财富。” “什么事?” “替我救出叶洪。只要你们把他救出来,你们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赵祁昀嗤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你口中的银子。” 苏盈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嘴边竟然露出一丝笑意,问道:“你们知道任行为什么迟迟不杀叶洪吗?那是因为他想从他口中得知风雷门这么多年积攒的财富到底在哪儿。” “你们都是最近从大宁国过来的人,应该听过逍遥散吧?这东西就是从意州传出去的,而在意州,逍遥散又是独属于风雷门的生意。这几年,风雷门就靠着它,赚了不少钱。” 秦烟年一听这话,就觉得离谱,为什么男主不管做什么都像开挂一样…… 不过,苏盈这条件倒是不错,正想着男主怎么也会答应吧,就听人说道:“哦,我对银子不感兴趣。” 第189章 你的女人快死了 秦烟年不敢置信地瞪着人,什么叫对银子不感兴趣?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床上的苏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祁昀此时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漫不经心道:“我上次就曾说过,想要我做事,最好不要有所隐瞒。夫人,很显然你没做到。” 苏盈神色一变,急道:“我当初也是逼不得已,你只是一个刚来几天的仆人,我怎么敢把什么都告诉你。” 秦烟年在一旁频频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本来就应该谨慎一些。” 赵祁昀冷眼瞟了她一眼,她连忙闭上嘴巴退了几步。 最后,干脆也找了椅子坐下。 赵祁昀静了会儿,沉沉看着床上的女人,虽然对方盖着被子,但仍然能从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看到各种青紫。若是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多半会产生怜惜之情,比如一旁的秦烟年。 但可惜,他不会。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女人?还是权利?” 苏盈在对方的沉默中再次开口,她知道这将是她唯一的机会。 赵祁昀身子缓缓向后靠,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问道:“你刚刚说风雷门在做逍遥散的生意,那现在是谁在负责此事?” 苏盈舔了舔唇,回道:“以前负责这些的是叶洪的人,但那人到底是谁,除了叶洪没人知道。后来,任行设计夺了叶洪的门主之位,便接手了云山,改派自己的人管理。” “可是逍遥散主要是卖到大宁,之前叶洪的人和大宁京城的某位皇子有合作,生意才做得越来越大。可任行接手后,重新和对方联系,却遭到对方压价,差点闹翻,好不容易才再次开始合作。” “你刚刚说叶洪之前赚的钱在别处,就是指在他曾经的手下手上?”赵祁昀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苏盈点点头,“是。而我不停地让月娘出门买药就是想找到这个人,让他把叶洪救出去。” 这时秦烟年突然跑到赵祁昀跟前,举手示意,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赵祁昀微微瞥她一眼,嘴角微勾,启唇道:“说。” 得到指令,秦烟年转身对着苏盈道:“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听你的意思,这人应该对叶洪忠心耿耿,既然如此,风雷门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不可能不知道吧?那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没想到秦大夫也如此聪明。”苏盈声音温柔,因为秦烟年救过她的命,所以她对这个有些柔弱的小大夫印象很好,因而回道:“因为这人只听叶洪一个人的话,只要没有叶洪的命令,就算叶洪死了,他也不会出现。” “这人怎么这么迂腐?”秦烟年听得头大。 苏盈却露出苦笑,“因为这是风雷门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那人也是上一任门主指派给叶洪的。” 说着她便将目光移向一直没有出声的赵祁昀,继续说道:“我让月娘和你拿出去的那张药方,其实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信物,没准儿他看见了,会愿意出手。” “可月娘不是已经出去过很多次了吗?那人都没来,就证明这方法行不通。”秦烟年再次打断她的话。 这次是赵祁昀回了她,“因为夫人只知道那人开了一家药房,却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家,所以每次月娘出去,其实都是在不同的药房碰运气。但是很显然,她们的运气不怎么好。” 这是上次苏盈告诉他的,只不过当初她说的是,想找自己的亲人救自己出去。 秦烟年听到此处已经无话可说,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赵祁昀突然起身,说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不要银子,我要你们当初和京城往来的关于逍遥散的账本。” 苏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可以,我会让叶洪把账本给你。不过,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既然和秦大夫认识,就该知道,我活不久了。” 赵祁昀笑得云淡风轻,“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说罢就转身离开。 秦烟年见状连忙跟上去,可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说道:“你先回去,我帮夫人收拾一下。” 赵祁昀脚步一顿,声音突然变冷,“随你!” 但是秦烟年已经顾不上他,直接跑回床边。 随后,就传来砰地一下关门声。 “呵呵,夫人莫怪,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秦烟年干笑两声,有些尴尬道。 不过很快又说道:“但是你放心,只要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苏盈莞尔一笑,“秦大夫,你是女儿身吧。而且,和那位沈公子关系匪浅。” “啊。”秦烟年眨眨眼,“这么明显吗?” 随后又叫道:“完了,那任行不就……” 苏盈抬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慌,其实并不明显,是因为这几日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才会发现的。任行这人心思并不细,他只匆匆见过你几次,不会看出来。” 秦烟年这才松了口气,进而问出她刚刚就有的疑惑,“你的丫鬟月娘呢?她怎么不在?就算一开始被任行赶了出去,现在也该回来了。” 苏盈脸色一变,忍不住咳了两声才回道:“被关起来了。不过好在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一般第二天任行就会把人放回来。” 秦烟年点点头,“那我帮你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吧。” “好。” 而另一边,赵祁昀却没有回自己房间,反而去了关押叶洪的牢房。 他在前两日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探查清楚,也知道这个时辰是守卫最放松的时候。 只是身上没有迷药,进去废了点力气。 将最后一个护卫放到墙边靠好,赵祁昀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里并没关其他人,便直接朝最里面的那间牢房走去。 然后,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活得像狗一样的男人。 好整以暇地站在牢门外,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直到叶洪抬头看向他,他才语带嘲讽,“你可真是活得窝囊。” “你是谁?”叶洪声音嘶哑,坐直身子,目光变得阴冷。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女人快死了。” 第190章 因为你不够强大 叶洪身子一僵,跟着怒目而视,喝道:“你说谁要死了?” 赵祁昀没有回他,只是缓缓扫了一眼整间牢房。里面阴暗潮湿,角落里放着恭桶,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了,此时正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地上有个石槽,里面还有没有吃完的饭菜,看样子就是这位前门主吃饭的碗了。 真是过得跟畜生没有任何区别。 赵祁昀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和人对视,声音冰冷又平静,“我说你的女人,苏盈要死了。”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眼前的男人。 “你撒谎,绝不可能!” 明明在街上都能够平静学狗叫的人,现在却像疯了一般,拼命往前扑。只可惜他的手脚都被铁链绑着,铁链又太短,根本过不去。 而且受这些链子的控制,他连站直身体都做不到,只能像条狗一样趴着。 赵祁昀淡淡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苏盈会死是因为你不够强大。” “不,不会……任行不会让她死,他还没从我这儿问到他想要的,怎么可能会让苏盈死?” 叶洪状似癫狂,不停喃喃自语。 赵祁昀啧了一声,冷声道:“原以为你也算有几分本事的人,没想到也是个蠢材。被自己的手下算计,落到这般田地,活得猪狗不如,最关键的是,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了。” “事到如今竟然还想麻痹自己。叶洪……你真是负了苏盈一片真心。她为了救你,不惜拼尽全力,而你却是个懦夫!” 叶洪骤然停声。 一个曾经可以掌管意州城最大帮派的老大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几分本事,他只是不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前任行就用过各种办法,试图从他这里套走消息。 为了自己和苏盈,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此时听到赵祁昀的话,也不再演戏,反而放松自己,再次席地而坐,冷声道:“说吧,你今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祁昀神情散漫,慵懒道:“我只是和夫人做了一个交易。我替她救你出去,她承诺将逍遥散的账本给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想要逍遥散的账本?” 叶洪突然又变得警觉,眼睛死死盯着来人,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还是那句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出去见苏盈最后一面。” “苏盈她……” “你被关了多久,她就受了多久的折磨。”赵祁昀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不耐烦,随即说道:“想好了吗?” 叶洪沉默片刻,问道:“你想怎么救我?你应该很清楚风雷门在意州城的势力。” “我既然有本事站在这里,自然有本事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叶洪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见对方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片刻后,终于咬了咬牙,应道:“行!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赵祁昀勾唇,从怀里掏出那张苏盈给他的药方,将其展开给牢里的人看。 叶洪愣神,很快意识到这是苏盈给他的,便说道:“你拿着这方子到云山脚下,那里有一个福泽药堂,找他们的管事,那就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他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就告诉他,这方子有误,要将第一味药和最后一味药调换位置。” 赵祁昀点点头,将方子收好。 叶洪又问道:“你这么进来,外面的守卫醒来会不会……” “不会。”赵祁昀打断他,“任行此人暴虐无常,他们醒来后只会当做无事发生,不会给自己麻烦。” 说完他便将一粒药丸扔进牢房,淡漠道:“这药你先吃了,对你的伤有好处。” 叶洪捡起药丸,没有半分疑问,直接扔进嘴里吞掉。 见状,赵祁昀这才对此人多了几分欣赏。在做决定前,办事谨慎,不轻易相信人,可一旦有了决定,又果决有勇气。难怪他当初能当上风雷门的门主。 “行了,好好活着,等我消息。” 赵祁昀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叶洪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翌日,赵祁昀找机会见了苏盈,要她想办法掩护自己离开几日。 苏盈沉吟片刻,说道:“任行虽然处处管着我,但我院儿里的下人却是任由我处置的,他不会过问。待会儿我让月娘带你出去,对外就说你冲撞了我,被我下令关到柴房两日。” “这样应该可以糊弄过去,但时间长了不行,你必须尽快回来。” 赵祁昀心头冷笑,知道这女人仍然对他抱有戒心,才会强调让他早些回来,懒得应承,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秦烟年。 秦烟年一愣,立刻乖乖走过来,轻声道:“怎么了?” 赵祁昀沉默片刻才缓声道:“这几日就好好待在房间,尽量避免出现在任行面前。” “嗯,我知道的。”秦烟年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小声道:“你要快点回来。你不在,我会害怕。” 赵祁昀一愣,无奈点点头。 当日下午,院子里的下人就都听说,新来的得罪了夫人,被夫人身边的丫鬟月娘亲自关进了柴房,而且命令禁止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否则直接打断双腿卖去斗兽场。 众人唏嘘不已,要知道夫人向来脾气好,也不知这新人到底做了什么惹夫人生气,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怀疑半分。 赵祁昀离开风雷门后直接回了客栈。 “主子。” 屋内,孟元三和风青齐齐躬身行礼。 赵祁昀微微点头,而后简单几句把这几日他在风雷门查到的信息告诉两人。 “主子现在是要去福泽药堂吗?”风青问道。 “对。”赵祁昀沉声,“除此以外,你们二人兵分两路。风青去查意州城里的斗兽场,孟元三,你则带人上云山,看好那里的逍遥散。”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是。”二人躬身领命。 待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赵祁昀便动身去云山脚下的福泽药堂,他想看看叶洪私下的这股势力,到底有多厉害。 第191章 她不需要 云山离意州城不远。 赵祁昀赶过去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 望着眼前的竹林小院儿,他暗自想着,这种地方,月娘恐怕跑断腿也找不到。 推门进入院子,他刚往里走了几步,就有一个药童出来将他拦住。 “这位公子请回吧,我家郎中今日休息,不看诊。” 赵祁昀饶有兴致地扫了一圈院子,说道:“麻烦告诉你家郎中,有个姓叶的要见他。” 药童挥挥手,“不管姓什么,我家郎中都不会见,你还是赶紧走吧。” 就在这时从屋里出来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那人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药童忙转身回道:“这人说有个姓叶的要见郎中。” 小厮脸色瞬间有了变化,带着几分探究,片刻后问道:“叶什么?” 赵祁昀微微一笑,缓声道:“叶洪。” 他一愣,沉声道:“麻烦你稍等。” 之后便快步进了屋子。 没等一会儿,这人又急匆匆出来,到了赵祁昀身前,躬身道:“公子请。” 赵祁昀点点头,跟着人往里走。 小厮将他带进一间房里,便悄声退了出去。 房间布置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底。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正在喝茶的男人,在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过来。 赵祁昀停下脚步,站在屋子中央。 男人一脸疑惑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问道:“你是谁?” 赵祁昀神色自然,缓缓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才回道:“一个普通人,受叶洪所托前来找你。” 听见他的回答,男人冷笑一声,“什么叶洪,我不知道。” 赵祁昀却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你太愚蠢,在你让人带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承认了你和叶洪的关系。”赵祁昀将茶杯放下,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一派镇定。 男人一哽,随即问道:“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祁昀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我要你配合我一起救他出来。” 男人神色一凛,沉声道:“按规矩,没有门主的命令,我们不能做任何事。不是光凭你一句话,我就能让手下人行动的。” “那这个呢?”赵祁昀将药方放到桌面,轻轻推了过去。 男人狐疑着打开,在看清楚后,目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方子是?” “是叶洪亲自给我的,他说你看到此物就会相信。对了,他还提到这药方有误,需要将第一味药和最后一味药调换位置。” 听到他的话,对面的男人呼吸突然加重,声音黯哑,问道:“门主可好?” 赵祁昀轻笑一声,“这半年来,他每个月都会被任行的人拉到街上巡游,他的惨状,你应该一清二楚,又何必多此一问。” 男人面色一僵,似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半晌才突然起身,恭敬道:“既然是门主下令,那接下来我们就任凭公子差遣。” 赵祁昀敛下目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天。”男人目光坚定,“在我被老门主指派给门主的那天起,我便只有一个姓,那就是叶。” 赵祁昀点点头,不想在耽搁时间,便继续问道:“你手上有多少人?这些人现在在哪儿?有没有能力和风雷门直接对抗?” “我手上有一百余人,全都在意州城内,虽然他们各个能打,但和风雷门的人比起来还是……” 叶天脸色难看,“这也是我一直不敢动的原因。” “一百余人……”赵祁昀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先把这些人集合起来,然后到城西的同源客栈去找一个叫风青的人,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好,我知道了。” “另外,过段日子云山这边恐怕还会出事,你到时候多注意些。” 算算日子,魏朗晏的人应该快到了,虽然已经吩咐孟元三过来守着,但叶天对这一块儿更熟悉。 叶天虽有不解,但还是应下。 之后赵祁昀便起身离开。 ………… 酉时一刻,赵祁昀回到客栈。 事情办得比他想象中顺利,虽然对方只有一百多人,但已经绰绰有余。 “主子。”风青推门而入。 赵祁昀神色淡淡,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 “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斗兽场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它就是一个场地。但是里面有专人喂养的野兽,用于每个月月底的决斗,以此来决定城门的看守权。” “主子是否打算在斗兽场动手救人?” 赵祁昀点点头,说道:“风雷门守卫森严,人数众多,在那里想把人救出来非常困难。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任行在月底把叶洪带去斗兽场,我们在那里动手。风青,此事就交给你负责。” “是。” “另外,这两日会有一个叫叶天的人来找你,到时候你告诉他怎么做。他就是福泽药堂的人。”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风青应下,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转身,便被赵祁昀出声拦下。 风青低头,问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赵祁昀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人的确聪明,比如刚才,自己吩咐下去的事,不用过多提点,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明知故犯。 过了很久,直到风青已经开始惊疑不定,赵祁昀才沉声道:“你越界了。希望下次不要再犯。” 哪知风青听到这话,反而挺直腰板,说道:“主子是在怪我把夫人送进风雷门吗?” “是。”赵祁昀冷声道。 “难道您不觉得您对夫人太过保护吗?” “有什么问题?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有责任保护好她。” “当然有问题,您的保护是在禁锢她。她看似自由,但却从来没有脱离过您的掌控。”风青有些激动,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您该放手让她多出去看看,比如这次,她去风雷门也处理得很好。” “主子,若是您真的喜欢夫人,就该教给她在乱世生存的本领,她需要历练。” 哪知赵祁昀却突然笑了,“有我在,她为什么需要?她不需要改变。只要我足够强大,就能护她一辈子。” “苏盈经历得够多吧,她比秦烟年坚强,会得本事也更多,但她就要死了。” 风青:“……主子,您这是强词夺理!” 第192章 想去就去 赵祁昀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听见风青的话后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此事不用再提。” 风青张了张嘴又闭上,知道自己今日就算再说什么,主子也听不进去。 这人太过强大,也太过自负。 最后只能低头应道:“是,属下告退。” 可在出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背对身后之人,说道:“希望主子以后不要后悔。” 看着人出去的背影,赵祁昀陷入沉思。 翌日,他又亲自和风青去了一次斗兽场,回来后两人关在房中商谈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傍晚,他才起身回风雷门。 ………… 深夜,赵祁昀找机会去见了苏盈。 “你要我想办法让任行把叶洪带去月底的决斗现场?”苏盈靠在床头,低声问道。 “是。”赵祁昀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救人计划简单说了一下。 “只有在那儿,我们的胜算才最大。” 其实月中巡游的时候也有机会,但是他怕苏盈撑不住,而且,京中形势紧张,也不允许他继续在意州耽误。 苏盈沉吟片刻,回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说服任行。” “好。” 从苏盈房里出来后,赵祁昀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隔壁秦烟年的房间。 推开房门,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缓步往里走。 这房间没有什么家具,除了桌椅就是一张大床。 秦烟年此时就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差,所以冬日里体温比常人低几分,和他一起睡觉时,就爱整个人缩到他怀里。 不过夏天,却正好相反。床有多大,这人的姿势就摆得有多宽,恨不得手脚都摊开。 盯着人看了片刻,赵祁昀突然俯身摸了摸秦烟年的脸,低声道:“果然不够柔软。” 摸着摸着就想替她撕下人皮面具,最后还是忍住,只是心里烦躁,抚摸的动作就变成了揉捏。 床上的人嘟囔一声,脑袋无意识往后躲了两下,却没有醒过来。 赵祁昀低笑一声,加重手上的力道。 “唔。”可能是因为疼痛,黑暗中,这人终于慢慢转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含糊道:“赵祁昀,你回来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赵祁昀出声,“往里面睡。” 秦烟年一愣,很快明白男人的意思。可是这块地方她已经睡暖和了,实在不想移动,所以立刻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对方的手掌,撒娇道:“要不你睡里面?” 赵祁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手抽出来,冷声道:“不用了,我回下人房。” “哦。”秦烟年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赵祁昀视线落到她脸上,眸色逐渐暗沉。半晌才起身离开。 ………… 五日后。 晚上整个意州城的帮派都会聚集在城南郊外的斗兽场,每个月一次的帮派决斗会在那里举行。 而在任行带着人前往斗兽场后,秦烟年和赵祁昀也找机会回了客栈。 “你想去?”赵祁昀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挑眉看向秦烟年。 秦烟年本来一直在他身边打转,现在听到问话连忙点头,一口应道:“想,你就带我去吧。我不要一个人留在客栈。” “想去就去吧。”赵祁昀接过暗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声音平静。 “你答应啦?哈哈,赵祁昀,你就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爱你哟。” 秦烟年响亮的声音在整个屋子响起,赵祁昀动作微顿,而后将她推开,“去换身衣服。” “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秦烟年也不再缠着人,嘴上哼着歌就跑了。 留下屋里几个暗卫全都低着头,再次为他们家夫人的豪言壮语感到震惊。 半个时辰后,赵祁昀带着秦烟年出发。 因为斗兽场在城南郊外,两人是坐的马车过去。 在路上时,秦烟年还担心马车会不会太惹眼,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目的地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上面停满了马车,当然也有很多马匹,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 这让她想到了现代的停车场。 “是沈公子吗?我是我们老大派来接你们的。”他们刚刚下车站稳,就有一个独眼男靠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块令牌。 赵祁昀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秦烟年小声问道:“他老大是谁?” “叶天。” “哦。” 说话间,独眼男已经带头开始往前走。 其实之前赵祁昀已经和风青一起来过,知道斗兽场在什么地方,但今天日子特殊,如果没有老人带着,外人是不能进入场地的。 独眼男步子很快,带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一处大门。 门口守卫森严,据他介绍,这些人都是上一次获胜帮派的人,这是规矩。 守卫将他们拦下,独眼男面色镇定,将之前给赵祁昀看得令牌再次递了出去。 见到令牌,守卫才退到一边,放他们通过。 这种过于警戒的状态让秦烟年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伸手拽住赵祁昀的衣摆。 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大厅。底部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周围环绕着的全是看台。 独眼男带着几人穿过几个过道,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说道:“这处位置就是老大给各位留的。” 说罢又转头看向赵祁昀,躬身道:“不知沈公子可还有吩咐?” 赵祁昀抬脚在座位上坐下,缓声道:“你走吧。” “是。” 独眼男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秦烟年此时也紧挨着赵祁昀坐下,跟来的几个暗卫则坐在他们周围。 “赵祁昀,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秦烟年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四周,受光线的影响,她能看到的范围并不宽,但即使如此,也可以看见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大多没有说话,即使说话,也和她一样,只是小声低语。 “因为马上要开始了。” “什么?” 秦烟年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巨大的声音。 刚刚还很安静的人群,在幽暗的环境中像是疯了般又吼又叫。 然后她的目光就被底部的一人一兽所吸引。 第193章 营救 很快秦烟年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她神情紧张,甚至声音都在发抖,小心靠近赵祁昀,“为什么是和野兽比试?帮派与帮派之间不应该是人和人决斗吗?” 她虽然知道这里叫斗兽场,但她一直以为今晚的决斗是人和人。 “能在野兽身边撑过一炷香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也就是你说的人和人的决斗。”赵祁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怎么会这样?”秦烟年惊呼一声,但下一秒,余光中却发现笼中的那一人一兽已经开始正式交锋。 捂住嘴,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睁大眼睛盯着下方。下一瞬间,刚刚还鲜活的人类已经被猛兽扑倒,接着就是单方面的撕扯,吞食。 “呕!” 强烈的恶心涌上心头,明明隔得很远,但她却好像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看台上的人爆发出更加兴奋的大叫,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叫,只是她们的尖叫和秦烟年不一样,像是一种矫揉造作的表演,带着对男人的讨好和谄媚。 第一场人兽之间的比试很快就分出胜负,秦烟年再也受不住,整个人扑到赵祁昀怀里。 她后悔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留在客栈,即使无聊透顶也比现在强。 赵祁昀抬手将人抱到自己怀里,难得有几分温柔,安抚道:“很快就结束了。” 秦烟年紧闭着眼睛,伸手揪住男人的衣服,颤声道:“很快是多快?我们不是来救叶洪的吗?为什么还不开始行动?” 赵祁昀低头看向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问道:“想睡吗?” “啊?”秦烟年简直要疯了,这种时候这男人竟然问她想不想睡,因而忍不住捶了这人一拳,咬牙道:“怎么可能睡得着?” 赵祁昀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嘴角上扬,“尔尔乖,告诉我,你想睡吗?” “……想。” 最终像是被蛊惑般,秦烟年轻声回道。 “好。” 一个好字刚落,旁边的暗卫都侧目看了过来。 赵祁昀动了动手腕,然后给昏睡在自己怀里的秦烟年重新调整了姿势。 “主子……” 十一平日里跟在秦烟年身旁的时间最多,所以一时没忍住出声。 赵祁昀面色平静,“打晕她比让她接着看下去要好。” 说着就将目光再次移向下面的笼子,而此时,第二场比试早已开始。 只是这次的男人明显比第一个要厉害,坚持的时间也更久。 接着就是一轮又一轮的凶残比试。 不知过了多久,风青从另一个角落过来。 他先是有些惊讶地看向昏睡的秦烟年,而后才在一旁坐下,低声道:“已经准备妥当,一炷香后动手。” 赵祁昀的目光一直落在台下,此时听见风青的话也很淡定,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主子要带着夫人先行离开吗?属下会将叶洪和苏盈一起带回客栈。” 他们今日将叶天的一百多人分散在了各个角落,信号一起,他们就会展开无差别的砍杀,为的就是引起暴动。 而武力值更高的暗卫则埋伏在风雷门附近,目标是击杀任行。 赵祁昀身子往后靠,一只手抱着秦烟年,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沉吟片刻,回道:“不用。” “可是待会儿这里……”风青扫了一眼四周,这里的人可不在少数,一旦乱起来,谁也无法控制。 赵祁昀抬眼看向斜对面。 他们今日的座位并不是随意找的,秦烟年若不是太过害怕,也应该会发现,其实他们离风雷门的人很近。 风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皱眉道:“主子担心苏盈?” 赵祁昀没有说话,但风青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在这里的确很麻烦,不过我已经吩咐暗卫注意不要伤到她。” 赵祁昀凝眉,他之前明明叮嘱过苏盈,让她在风雷门等消息,可现在看来,这人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 苏盈的心一直砰砰跳个不停。 她知道自己出现在斗兽场是很不明智的事情,但她没办法。 任行这人只要牵扯到叶洪,就会非常警觉,她根本想不到好的办法劝他把人带来这里。 最后只能骗他说,自己有办法让叶洪说出那些银子的所在地。 条件是她要和叶洪一起看一次决斗。 任行虽然气得差点杀了她,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讽刺的是,当初这人将自己送给叶洪,就是在这里。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她的这个要求没有产生怀疑。 突然,看台上传来一阵唏嘘声,就连身旁的任行也叫道:“太他娘的弱了,换人,赶紧的!” 苏盈忍不住动了动身子,然后偷偷看向被拴在过道里的叶洪。 对方已经瘦到皮包骨,浑身都是伤痕,以往那个威风凛凛的风雷门门主竟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时叶洪也像是察觉到什么,兀地抬眼看了过来。二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相遇,苏盈眼眶一红,眼泪就要落下。 叶洪忙对她摇摇头,她立刻勾了唇角,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快了,很快他们就能把他救出来。 苏盈收回视线,目光变得冷硬。 不知过了多久,看台的一个角落突然乱了起来。 但因为光线太过昏暗,很少有人发现,而且此时大部分人的目光仍然在下面的比试中。 在一阵阵激动的呐喊声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惨叫声。 人群终于开始暴乱。 “怎么回事?”任行霍地起身,扫向四周,却发现整个场子除了他们待的地方全都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门主,有人在杀人,他们简直是见人就砍。”很快就有手下过来禀报,“不过幸好,还没杀到我们这儿。” 任行脸色一沉,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 一把拉起身旁的苏盈,然后对着周围的手下吩咐,“把叶洪给老子看好了!现在立刻冲出去!”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苏盈跌跌撞撞往前走着,眼睛却一直焦急地看向四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动手? 唰!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射进了旁边一人的胸膛。 第194章 红颜薄命 苏盈被这一变故吓得抱头尖叫,对方的鲜血喷射而出,溅了她满身。 跟在她身后的任行几步上前将她护住,警惕地看向四周。 下一瞬,就看见十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从暗处冲了过来。 任行心里咯噔一下,冲着身旁的手下怒道:“给我杀了他们!” 他今日带过来的人不少,但也不算多。 早在多年前,各大帮派就已经签订协议,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在斗兽场进行决斗。谁要是敢在这一天砸场子,那整个意州城的势力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在今天,敢在这种地方动手。 眼见着对方来势汹汹,手起刀落,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 任行双目赤红,拿着刀就冲了上去。 可只是刚刚交手,他就心下一骇,砍出去的刀法竟然乱了一分。 怎么可能,这些人到底是谁?他的武功在意州城已经是数一数二,不然也压不住这风雷门的众多手下。 但是这些黑衣人的功力竟然全都在他之上。而且这些人完全是不怕死的打法。 一把拉过身边的手下扔了出去,挡住刺过来的长剑。 手下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他,而后张嘴哇地一声吐出大量鲜血。 任行皱着眉,来不及思索,立刻回身寻找苏盈。却发现不知何时,叶洪身上的铁链已经被黑衣人斩断,此时那群人正护着苏盈和他往角落躲。 “苏盈!你竟敢背叛我!”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难怪这个女人非要让他把叶洪带来斗兽场,原来是早就算计好,要在这里把人救出去! 苏盈脚步微顿。 叶洪侧头看向她,“盈盈,怎么了?” 苏盈摇摇头,咬咬牙说道:“没事。我们赶紧出去吧。” 她知道任行活不了了。 不再犹豫,扶着叶洪一步一步往前。那人的护卫武艺高强,竟然真的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任行目眦欲裂,提着刀就要追过去,却被赶来的赵文赵武拦住。这两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亲信。 “门主,情况不对,我们先撤。”赵文将他拉住, 冷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两人我们迟早会杀了他们。” “对啊,门主,我们先离开。之后就算把这意州城翻个底儿朝天,我也帮你把他们找出来。”赵武也跟着急道。 任行脸色难看,往四周看了眼,他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最终咬了咬牙,喝道:“撤!” 听到他的话,赵武立刻就冲着周围吼道:“所有人撤退,赶紧撤!” 很快,风雷门的人就全部靠了过来,一群人边战边退。 ………… “主子?” 十一叫了一声。 赵祁昀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远处,微微蹙眉。 过了片刻才说道:“交代他们,不要恋战,杀了任行,立刻撤出去。” “是。” 十一接了命令便转身离开。 “主子,我们也出去吧。”风青扫了一眼四周,这场厮杀已经快要进入尾声,各方势力也反应过来,开始往外撤退。 “嗯。”轻轻应了一声,赵祁昀抱着秦烟年抬步往外走去。 留下的几个暗卫全程戒备,将他护在中央。 只是当他们走到外面的空地,才发现已经火光冲天。 “轰!” 到处都是爆炸声,虽然威力不大,但在这种时候也足够吓人。 首先就是马匹受惊四处逃散,再加上逃出来的其他人,整个空地已经乱成一锅粥。 “是火药。”风青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埋了火药,脸色一变,低头道:“是属下没有调查清楚。” 赵祁昀神色不变,开口道:“不怪你。我猜这些火药应该是当初修建这斗兽场的人埋下的,你查不到也正常。” “可他们为什么要现在点燃?”风青有些不解,毕竟能跑到外面,就证明已经活下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和我们同归于尽。”赵祁昀回得漫不经心,而后低头看了一眼秦烟年,发现人还没醒,只是可能被炮火声惊到,睡得有些不稳。 “走吧。” 说完最后一句,他便不再说话,抬脚就走。 “主子。” 哪知一行人刚走出一段距离,就有暗卫追了上来,沉声道:“那位苏夫人出事了。” ………… “咳……” 苏盈低咳一声,一口鲜血便从嘴角溢了出来。 叶洪一边抬手替她擦拭血迹,一边红着眼叫道:“盈盈,你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回城。” 苏盈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不,不用了。” “……对不起,叶洪。”女人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我之前骗了你……” 叶洪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没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和任行是一起进的意州城,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苏盈嘴角勾起,哭中带笑,“原来,如此。叶洪,你真是傻……我……”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没了生息。 叶洪抱着人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过了很久,才开始嚎啕大哭。 赵祁昀他们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风青叹息一声,“也是一对苦命鸳鸯,本以为还有几日相聚的日子,没想到……” 他们也是刚刚才从暗卫口中得知,这一路本来都很顺利,结果刚走到这里,不远处就突然发生了爆炸,横空飞来的碎片砸到了苏盈。 赵祁昀静静凝视着地上的两人,他对苏盈的死没有任何感觉。本来这人就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早死晚死并没有区别。 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的确是红颜薄命。” 而后一步一步靠近伤心欲绝的叶洪。 在人身边站好,低头看了过去,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语气平静,“你对她的感情并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深。而且现在你应该高兴。” 叶洪一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赵祁昀皱眉,“当然第一句你可以反驳。但是你现在的确保住了自己的命,还重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该高兴吗?” 第195章 我说苏盈死了 风青一脸错愕,他本以为自己主子是过去安慰人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恭喜一个刚刚失去挚爱的男人。不仅如此,还出言否定别人的感情。 属实有些无奈。 风青咬咬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几步走了过去,满脸哀思,语气沉重,“叶门主请节哀。苏夫人也不想看到你太过伤心……” 叶洪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愣愣看着怀中苏盈的尸体。 风青还要说话,却被赵祁昀拦住。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这一小块地方似乎被隔绝在火光之外。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够爱她。”一直安静的男人终于开口,“任行一直以为我是因为怕他伤害盈盈才忍辱偷生,其实不过是我心有不甘。我自小就在风雷门长大,怎么可能会任由它落到别人手中。” 说着就抱着苏盈的尸体缓缓起身,“你要的账本我会给你。” 接着便冲着一旁叫道:“叶天。” 叶天他们早已经等在一边,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迅速跑了过来。 叶洪低声吩咐了几句,叶天便抬头看向赵祁昀,说道:“账本我一直放在药堂,你们若是想要,明日派人过去取便是。” 赵祁昀点点头,应道:“好。” 而后,他又笑了笑,目光放在叶洪身上,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成为这意州之主?我可以帮你。” 叶洪愣住,随后哈哈大笑,“你可知道这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势力有多少?即使风雷门是这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也只能和其他势力相互牵制,没有谁可以完全掌控意州。” 赵祁昀却似毫不在意,只是再次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想或者不想就行。” 眼见着对方又要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不用急着告诉我答案,我应该还会在意州待一段时间。等你真的考虑好,就去城西的同源客栈找我。” 说完以后便不再看叶洪,而是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他们的马车和马一直都有暗卫守着,所以发生爆炸时,虽然也有受惊,但是好在很快便被控制住。 风青来时是坐的马车,不过他的马车在一开始就是给叶洪和苏盈准备的。毕竟他们都知道叶洪的身体受了重伤,即使救出来,也不可能骑马回城。 所以现在他便和赵祁昀他们一起同坐一辆马车回去。 风青跟在赵祁昀身后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就看见秦烟年还安静躺在一块狐白裘上。 虽然知道是被主子弄晕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没事吧?” “无妨,明日就会醒来。”赵祁昀伸手将秦烟年连同那床狐裘一起抱住,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风青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也幸好夫人晕过去了,不然刚刚那种情况,她恐怕会接受不了。” 赵祁昀没有说话。秦烟年的性格如何,他一清二楚。前不久还为了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和自己争吵,刚刚要是真在,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处就有些头疼。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秦烟年就是以前晏海师父希望他成为的人。 其实以前他曾问过师父,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那他无情无爱不就是最好的境界吗? 师父却告诉他,四大皆空是为了更好的爱护世人,普度众生。 听到答案的他却只觉得荒谬。 现在也一样。 “主子觉得叶洪会同意你的提议吗?” 突然,风青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祁昀闭上眼睛,缓缓靠向身后的车壁,声音淡漠,“会。叶洪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特别是在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后,他会对权力更加的渴望。” “再没有比权力更让人觉得安全的东西了。” 叶洪这人,他说他不是真的那么爱苏盈,却也恰恰说明,他其实很重情。 曾经的苟活到底有几分是为了自己,有几分是为了苏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这样的人,放在意州也许才是最合适的。 ………… 翌日一早,整个同源客栈的人似乎都听到了秦烟年的大吼大叫。 “天杀的赵祁昀,他昨天竟然把我打晕了!他竟然把我打晕了!” 像是不可置信般,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开房门打算出去找人。 见到守在门口的暗卫后,立刻怒道:“你们主子人呢?” 没有人敢回她话,全都一声不吭,气得秦烟年砰地一声又将房门关上。 赵祁昀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刚走到门口,他便停下脚步,问道:“醒了吗?” “醒了。”十一低头回答,而后又说道:“可是夫人好像很生气,一直在房里……足足骂了您半个时辰,刚歇下不久。” 回答完,十一便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赵祁昀揉揉眉心,心里有些烦躁,最后一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一直到了晌午吃饭时,他才在楼下大堂见到秦烟年。 秦烟年冷哼一声,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直接去了风青那张桌子。 风青苦笑道:“你这不是害我吗?” “放心,你比我有用。”秦烟年恨恨咬了一口肉,而后又一脸高兴地问道:“你们昨日已经把叶洪救出来了吧?那他是不是和苏盈一起回风雷门了?” “风青,你医术这般好,不如去帮苏盈看看吧。相爱的人能多在一起一日也是好的。” “怎么样?可以吗?” 秦烟年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 可是渐渐,她也察觉到不对。 有些疑惑道:“怎么了?难道昨天的救援不顺利?总不可能你们没把叶洪救出来吧?” 这个结果其实她从未想过,因为在她心里男主就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风青的沉默让她开始动摇。 实在没忍住,又起身回到赵祁昀的桌子边,撇撇嘴,拉开板凳坐了下去。 “呃……我可不是原谅你了,我就想知道昨天怎么了?难道你们真的失败了?” 赵祁昀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喝了一口汤,而后才缓缓说道:“苏盈死了。” “苏……”秦烟年微微张着嘴,傻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说谁死了?” 赵祁昀放下手中的碗,面色平静,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我说苏盈死了。” 第196章 账本 秦烟年彻底傻了。 有些慌乱地从板凳上起身,盯着赵祁昀道:“你骗我的吧?” 虽然口中这么问着,但她知道苏盈肯定死了。 毕竟赵祁昀从来不骗她。 明明昨日在风雷门,苏盈还笑着跟她聊天,畅想把叶洪救出来后的幸福日子。 结果现在人就死了。 舔了舔唇,秦烟年再次出声问道:“她怎么死的?” 赵祁昀此时已经吃完东西,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随意道:“逃走时被火药炸伤。” “哦。” 她点点头,也不再追问细节,只是有些失魂落魄,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先回房了。” 赵祁昀若有所思地看着人上楼的背影,他本以为这人会大哭一场。 “就这么放着不管好吗?”风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秦烟年。 “这种事别人帮不了她。”赵祁昀收回目光,转了话题问道:“云山上有消息吗?” 听见他开始谈正事,风青也敛了神色,回道:“今早孟元三刚有消息传来,一切安好。只是算日子大皇子的人这两天也该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账本拿到手。” 本来他们今日就该派人去找叶天拿账本,但昨晚叶洪回到风雷门后,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叶天身为他的亲信,今日根本抽不出身,而账本这种东西又太过重要,不能经他人手,所以两方就商量着把时间推到了明日。 “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一趟云山。”赵祁昀起身,“逍遥散的事该落幕了。” “是。” ………… 赵祁昀回到房间时,秦烟年正趴在桌上没动。 他脚步微顿,而后往床边走去。 “赵祁昀……” 从桌边经过时,察觉到拉拽的力道,一低头就看见秦烟年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眼眶有些红,应该是哭过了。 啧了一声,最终还是顺着人的力道停了下来,口中说道:“苏盈的命你救不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难过。”秦烟年见人停下,也缓缓丢开自己抓住对方衣摆的手指。 其实比起难过,她更多的是害怕。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死亡这件事了,但苏盈的死却一下子把她从美梦里拉了出来。 吸了吸鼻子,秦烟年张开手臂,瓮声瓮气道:“抱。” 赵祁昀一愣,然后无奈伸手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再把人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把人放进被窝里,赵祁昀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人睡着,才起身出了房间。 这人是害怕了。 秦烟年一旦害怕就会特别缠人。 ………… 第二天一早,赵祁昀起床时,秦烟年还赖在床上。 她把自己裹成蝉蛹,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祁昀穿衣服。 “你今日是不是要去云山?” 昨晚风青来房里商量事情的时候,她竖着耳朵听了一嘴。 “嗯。”赵祁昀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随口回她。 “那我也要去。”秦烟年从床上坐起,“你等我。” 说着就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 赵祁昀嘴角一勾,看来这人睡了一晚,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从客栈出发前往云山。 不过刚出城不久,马车外就传来暗卫的声音,“主子,刚刚得到消息,大皇子的人朝云山去了。” “倒是来得巧。” 赵祁昀冷着脸,吩咐道:“告诉卫七,兵分两路,让他带一部分人去云山接应孟元三。” “是。” 待暗卫离开,同坐在马车里的风青才道:“主子,如果今日顺利,我们这两日就会离开意州,可是叶洪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不急,也才不到两日,他总会想清楚的。” 秦烟年手上抱着暖炉,一边听二人说事,一边悄悄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 突然惊喜道:“下雪了!” 说着就激动地转过身子,一把抱住赵祁昀的手臂,“赵祁昀,下雪了!这应该是今年的初雪吧。” 赵祁昀歪着身子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秦烟年一脸莫名,而后才叫道:“瑞雪兆丰年啊,多好的兆头。” 其实她是最讨厌冬季的,因为一到冬天,咳疾就会加重,日日夜夜咳嗽不停。 但是这一年来,也不知赵祁昀都喂她吃了些什么药,她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咳嗽了。 所以看到雪就来了兴致。 赵祁昀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反倒是风青开口道:“夫人还记得燕州的那些灾民吗?这场雪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反而是催命符。” 秦烟年一时傻住,人瞬间低沉下去,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赵祁昀。 赵祁昀先是瞟了一眼风青,而后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即使没有这场雪,他们也会死。” 秦烟年:“……你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就连风青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马车渐渐停下,外面传来暗卫的声音,“主子,到了。” 赵祁昀挑了挑眉,说道:“走吧。” ………… 福泽药堂。 叶天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还记着那晚这人对门主说的话,什么成为意州之主,真是狂妄至极。 这两日,他和门主也曾分析过这人的真实身份,但始终没有头绪。 不过会打账本主意的人,多半和大宁皇室脱不了关系。 “这几年所有关于逍遥散的账本都在这里了。”叶天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风青上前接过,拿到一边桌子上打开,在仔细翻查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才抱着厚厚一叠册子到赵祁昀身前。 赵祁昀缓缓抬手,随意拿过一本翻看两页便将其放下,然后挥挥手,示意风青收好。 叶天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此时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再出岔子。 正想开口送客,却见领头的那个男人又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他不自觉地就站直身子,问道:“公子还有事?” 赵祁昀突然笑了笑,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说道:“也许以后这生意还需要你继续做下去。” 第197章 不会轻易改变 赵祁昀的话一说完,对面的叶天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风青脸色难看。 忍了片刻,终究没忍住,出声问道:“主子,难道您想继续逍遥散的生意?” 他的语气太过直接,赵祁昀目光变得冰冷,“怎么?你有意见?” 风青周身发寒,知道自己不宜再说,但想到自己之前在赌场看到的那些服用逍遥散后丑态毕露的人,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主子,逍遥散这种东西不能再卖。您知道它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赵祁昀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我只在意它能为我带来什么,至于其他,跟我无关。” 正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冷漠才让他走到今天。 但风青却再次被他的言论惊到,从而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 这人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不能影响其分毫,是他太过天真了。 突然,风青呼吸一滞,冷汗涔涔。 对面的男人神情阴郁,罕见的重瞳越发暗沉。 完了,可能是刚刚的表情太过明显,让眼前人动了怒,竟然隐隐约约透出几分杀意。 怪他太过大意。 屋子里的叶天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但这过于沉重的气氛,还是让他浑身一颤,不自觉握紧双拳。 吱嘎。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裹着白色狐裘的秦烟年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拍打身上的雪花,嘴里还念叨着,“拿个账本需要这么久吗?我在外面都快冻死了。” 发现屋子里过于安静,她又奇道:“怎么了?” 可她也仅仅是这么一问,对答案并不感兴趣,反而快步走到赵祁昀身前,把头凑了过去,“看到没,黄色的,是我刚刚摘的腊梅,可香了。你闻到了吗?” 原来刚刚在进了院子后,她便被围墙边的一株腊梅吸引,所以在征得赵祁昀同意后,暗卫们便陪她在院子里赏花。 最后手痒痒还是忍不住摘了一小支。 赵祁昀低头看向她的发间,然后伸手替她拍了拍头上的雪,说道:“我不喜欢花香。” 这一句话让整个屋子都活了过来,阴冷之气也很快消散。 “呵呵。”秦烟年冷笑两声,然后迅速抬头,对着人翻了个白眼,“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么不解风情了。” 赵祁昀眯了眯眼,随后将人拉过来,捏住脸上那团软肉,“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 “痛,痛,痛……”秦烟年伸长手臂把人推开,揉着脸眼泪汪汪地盯着人。 赵祁昀此时却不再看她,而是冲着风青道:“走吧,去山上看孟元三他们杀得怎么样了。” 风青低着头,小心应道:“是。” 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跟在赵祁昀身后的秦烟年。 ………… 叶天的药堂就在云山脚下,所以很快一行人就来到山顶。 秦烟年打开马车车窗看向窗外,发现这山其实并不高,更像她记忆中的梯田。 只是这梯田中种的可不是粮食,而是另一种植物。 雪越下越大,覆盖在这苍翠之间,美得惊心动魄。 到了地方后,她跟着赵祁昀从马车上下来。对方随手帮她把斗篷上的帽子戴好,帽子边缘的狐狸毛衬得她的脸又小了一圈。 “我们这是去哪儿?” 一张嘴,秦烟年就吞了一口雪,忍不住呸呸两声。 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而此时,前去查看的暗卫也回来禀报,“主子,孟公子他们就在前面。” “战况如何?” “对方的人已经损失大半,看样子快结束了。” “嗯。”赵祁昀应了声,便没在吭声,而是往旁边走去。 秦烟年见状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发现风青还站着不动,又出声叫他,“风青,快点。” 风青吐出口气,快步跟了过去。 赵祁昀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拿在手上端详,一旁的暗卫忙解释道:“逍遥散就是用这种植物做的,这里的人叫它四季藤。” “四季藤?” “对,据说是因为它四季都可以存活。” 这个暗卫是第一批跟着孟元三来过意州城的人,所以对这东西也更了解。 秦烟年皱眉,“生命力这么强可不是好事。” 她之前一直以为制作出上瘾物这种东西的是罂粟或者大麻之类的植物,现在才发现竟然都不是。 撇撇嘴,满脸厌恶道:“赵祁昀,你待会儿让人拔得时候可要连根拔起,免得它们以后又长出来。” 赵祁昀将手上的叶子丢掉,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谁告诉你我要把它们拔了?” 秦烟年不假思索就回道:“不拔留着干嘛?难道你还想……”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脚步不自觉往后退。 赵祁昀神色一凛,缓声道:“尔尔,过来。” 秦烟年脚步一顿,正要说话,孟元三他们却赶了过来。 他满脸兴奋,很显然刚刚那场厮杀让他很痛快,双手抱拳对着赵祁昀道:“主子,幸不辱命。” 赵祁昀把视线从秦烟年身上移开,转头看向孟元三,以及他身后那群暗卫,沉声道:“做得好。” 而后又看向远处,良久才继续说道:“卫七带一队人留下,其他的先回客栈。” “是。” 震耳的声音响起,吓得秦烟年浑身一颤。 回程的途中,她时不时偷偷打量赵祁昀。 男人跟之前一样,一上马车就闭目休息。 她知道自己刚刚肯定惹人生气了。若不是孟元三突然回来打断她,她可能还会骂出更难听的话。 那她也会死得更惨。 可是她前世受到的教育让她没有办法接受男主做这种事。 那可是上瘾物! 想着想着,没忍住,幽幽叹了口气。 结果眼睛一扫却发现风青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她便小心翼翼移了过去,轻声道:“风青,我记得你也讨厌逍遥散吧,要不你劝劝那个恶魔?” 风青挑眉,摇摇头,“主子决定的事,恐怕不会轻易改变。” 第198章 修炼不到家 秦烟年听了风青的话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赵祁昀,最后点点头,十分认同。 这人心性凉薄又意志坚定,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或事基本没有。 想到此处莫名觉得丧气。 在原书中,男主要大杀四方的时候,风青都能拦一拦,虽说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多少有点效果。 至于男主的其他手下,全是毒唯,而且一个比一个严重。 就更指望不上了。 赵祁昀虽然一直闭目养神,但对人的目光很敏锐,更何况秦烟年根本不懂得隐藏,自以为小心翼翼,其实一举一动都摆在明面上。 至于她和风青的对话,自然也一字不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就算如此,他也气定神闲,并不放在心上。 等一行人从云山回到客栈时,已经临近傍晚。 风青和赵祁昀都已经下车,只剩秦烟年还站在马车上。 城里的雪似乎没有山上大,客栈门口的地上全是被人踩烂的碎雪,泥泞湿滑。 这马车简陋,再加上为了方便赶路,根本没有准备登车几,之前也都是赵祁昀扶着或者抱着她上下。 本能地就想开口叫人,结果一转眼就看到赵祁昀脸上的玩味,随即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毕竟刚刚才跟人发生争执,此时自然不想示弱,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其他男人求助。 赵祁昀站在原地没动,他不动,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不敢出声。 在场十几双眼睛就这么看着秦烟年,她虽不至于露怯,但那感觉也的确很怪。 孟元三眉头紧皱,他一开始就不喜欢主子这个娇滴滴的夫人,上次在徐州西山,这女人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至于风青则是有些沉默地看了一眼赵祁昀。 等了片刻,秦烟年还在车上犹豫。 赵祁昀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他知道这人娇生惯养,平日里是半点委屈也不肯受的。往日里就算前一刻惹怒了他,也能立刻放下面子服软,从不委屈自己。 秦烟年自然不知道赵祁昀现在在想什么,她环顾四周一圈后,放下手中的暖炉,又解开身上的白狐裘,然后用脚试探着踩了踩马车辕木。 提着裙摆,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结果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赵祁昀:“……” 刚刚看到这人的动作,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虽然觉得意外,但也没有阻止。 横竖死不了人,但也没想到她会摔。 这一刻,他又对自己之前那套放任秦烟年的想法有了动摇。 叹了口气,想上前将人扶起,结果却被对方一掌拍开。 啪的一声,不算特别明显,但还是让一旁的众人心头一跳,全都不自觉地把头低下,屏住呼吸。 赵祁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面无表情地看向秦烟年。 秦烟年被他看得心头一紧,顿时有些心虚。她刚刚真的只是因为跌倒太过丢人,才会下意识动手。 现在怎么办? 谁来救救她? 小心翼翼瞅了男人一眼,而后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可以……” 赵祁昀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就站直身子往客栈走去。 他一走,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秦烟年欲哭无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没精打采地对着一旁的十一道:“帮我把东西拿进去。” “是。” ………… 回到房间,秦烟年就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觉得自己还是修炼不到家。 怎么能和男主硬碰硬呢? 看吧,搞砸了。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跛着脚去收拾自己。 而另一边的赵祁昀已经在桌边坐下,抬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神情散漫,听孟元三汇报今日云山上的经过。 “主子,这魏朗晏看来是铁了心要把证据毁了。” 赵祁昀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风青抬头看向他,说道:“恐怕魏朗晏的主要目标还是账本,只不过他也没有料到风雷门会出乱子,任行的死应该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我猜从京城来的人不可能只有云山上那些,这意州城里一定还有他们的人。” “主子,在我们的行踪暴露之前,最好先离开意州。” 将茶杯放回桌面,赵祁昀将视线落到风青身上,顿了片刻才漫不经心道:“不急。叶天身份特殊,当初和京城联系的不一定是他本人,更何况后来任行还找了其他人接手,所以这些人不一定知道账本在谁手上。就算现在知道了,这一两日也不可能查到我们头上。” “主子是不是还在等叶洪?”风青问道。 赵祁昀没有否认,而是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亲自来意州不仅仅是为了逍遥散,更多的是为了意州本身。” “这意州城中现在有多少西夷和陈国的人,谁也不知道。若是不尽快把意州掌握到自己手上,将来发生战争,意州就是大患。” 风青沉默下来,而后又问道:“那主子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赵祁昀敲了敲桌子,冷声道:“派人通知叶洪,我再给他三天时间。想必叶天也把今日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会有决断的。” “三日之后他若还是执迷不悟,这意州城中多得是更有野心的人。” “是。” 孟元三和风青对视一眼,齐齐应下。 ………… 赵祁昀推开房门,扫了一眼安静的屋子,蹙了下眉头,问门口的暗卫,“她晚上吃了什么?” “回主子,夫人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叫过吃食。” 赵祁昀点了下头,才缓步进了房间。 待他进去后,暗卫帮他关上房门。 来到床边才发现秦烟年已经趴到床上睡着了。 赵祁昀头疼,他隐约能察觉到这人对他今日的决定很不满,但他实在无法理解。 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最简单的划分方法就是看它是不是对自己有利。 既然可以用逍遥散在最短的时间积累最多的财富,他想不到放弃的理由。 沉吟片刻翻身上床,已经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就滚了过来。 第199章 兵行险招 翌日,秦烟年醒过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若不是旁边还有余温,她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回来睡过觉。 昨天晚上没吃东西,肚子现在饿得难受,她也就没有赖床。 楼下大堂,秦烟年坐在临窗的桌子边小口小口吃着东西。 刚刚风卷残云般胡塞了一堆,现在速度便慢了下来,眼睛也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结果就看见风青正往她这儿走。 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在对方过来后,轻声问道:“风青,你吃过了吗?” 风青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笑道:“夫人今日胃口不错。” 秦烟年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太饿了。” 她本以为这人只是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竟然拉开板凳坐了下来。 “风青可是有事要找我?”秦烟年放下手中的筷子,疑惑道:“难道又是想找我帮忙?不过先说好,如果是和赵祁昀有关你就不用说了。” 她双手摊开,做了个对他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风青嘴角微勾,“夫人真是冰雪聪明。” 秦烟年赶紧摆摆手,“你可别夸我。上次帮你是因为带信很简单,但现在你已经是他的幕僚,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直接找他。” 说着就冲人叹了口气,万分可怜道:“你昨天也看见了,我现在是彻底失了宠,没准儿明日你们就要有新夫人了。” 风青被她的言论逗得发笑,赶紧说道:“夫人多虑了,我只是想带你出门逛逛,其实这意州城也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出门逛街?”秦烟年眉头微皱,“不是说这意州城不安全吗?” “最近还好,因为那晚斗兽场发生的事,所有帮派这几日都很安静。” 秦烟年来了这意州这么久,除了第一日,的确再没出门逛过。 现在风青这么一说,再加上昨日发生的糟心事,便想着出门散散心也好。 “那你稍等我一下。” 说罢便回身对着一旁的十一招招手,问道:“赵祁昀呢?” “主子一早就出去了。” 难怪没看到人。 “给他留个信儿,我要和风青出去逛逛。” 十一为难地看了一眼风青,主子之前倒是说过,如果他不在,一切听这人的。 只是现在事关夫人,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风青自然注意到他的神色,缓声道:“放心,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 秦烟年也跟着说道:“再说还有你们跟着呢,不会出事的。” 她本来没什么强烈的意愿一定要出去,但说到现在反而起了逆反心思,非得出去走一趟。 十一和一旁的十二对视一眼,知道劝不住,只能应下。 ………… “我们去哪儿啊?” 秦烟年推开马车的窗户,看了一眼大街上。 街上有人,但不多, 临街的铺子也大多虚掩着门,看不出来是不是在营业。 没有听到人回答,秦烟年便回过头来,发现风青竟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情况实在难得,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风青看她一眼,又垂眸无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可秦烟年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会信,便问道:“你就直说吧,把我带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风青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一句。 气得秦烟年翻了个白眼,“你要再不说,我就吩咐他们回去了。而且,你都已经把我带出来了,现在又一副后悔的模样,不觉得太假吗?” 对上秦烟年清澈的目光,风青的确有一瞬间开始后悔,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便无奈笑道:“你说得对。”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能人,说不上算无遗策,但绝对比秦烟年聪明。 刚刚种种有他故意演給秦烟年看得成分,也有几分真心。 “我希望你帮我劝主子放弃逍遥散。” “啊?”秦烟年愣住,而后像听到笑话般,捂住肚子笑了起来,“你啊你,亏你这么聪明。你昨日也看见了,我一说,他就变脸色。所以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上。” “若我说,我有办法呢。”风青直直看着她。 “什么办法?”秦烟年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需要用到自己。 风青掀开窗户看了一眼,马车还在缓缓前进,车夫是他的人,十一十二骑马跟在马车前后。 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后,他便不再隐瞒,说道:“夫人听过兵行险招吗?越是危险,越有可能出奇制胜。” 秦烟年眨了眨眼,“然后呢?” 接着对方就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烟年这次是彻底傻了,隔了很久才死死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你确定这方法有效?” 风青坦然地摇摇头,“不确定,所以才说是险招。” 秦烟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而后连连摆手,“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风青也不催她,任由她一会儿小声嘀咕,一会儿又点点头,摇摇头。 良久,秦烟年才深吸一口气,回道:“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好尽快,因为我这人意志不够坚定,随时有反悔的可能。” 风青突然笑了,随后点点头,然后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大概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 十一纵马前来,“夫人是要在这里吃饭吗?” 秦烟年点点头,“对,我有些饿了。” 想到对方在客栈吃得那些东西,十一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扶着人下了马车。 酒楼里人不多,但秦烟年要了包房。 十一他们都在外面守着,房里只有她和风青二人。 店家上菜很快,等菜品上完,秦烟年慷慨激昂地对着风青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嗯。”风青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然后洒了一些到秦烟年的汤里。 秦烟年吸了吸鼻子,用英勇就义一般的表情,颤抖着端起那碗汤,随即又看向风青,惊恐道:“你确定我不会死?” “确定。” “你确定我不会重新染上?” “确定。” “好吧。”说完这句,她就毫不犹豫把一整碗加了逍遥散的汤全喝了。 第200章 仗责五十 一炷香后。 风青出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秦烟年摇摇头,“没什么感觉。” 当初在沈家,沈老夫人给她服用的是忘忧醉。而忘忧醉的本质更偏向药,和逍遥散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吃完逍遥散应该有什么感觉。 不过之前她曾在长乐坊看见一个男人吃这东西,吃完后状态就明显不对。按道理,她也应该立刻就有反应。 “是因为……吃得太少?”秦烟年看了一眼面前的空碗,又抬头看向风青。 其他人一次服用都是一整包,风青给她加的大概只有五分之一。 “你不能吃太多。”风青沉吟片刻,说道:“再等一炷香,如果你还是没有反应,我们就另想办法。” 秦烟年点点头,而后起身朝窗户边走去。 这房间正好临街,她想开窗看看,哪知刚走到半道,就察觉到不对。 “风青,我……”秦烟年回过身来,想要说话,结果一张嘴就差点吐了出来。 风青见状立刻上前扶住她,手下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是逍遥散起作用了。 不敢耽搁,风青大叫一声,“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十一他们推门而入,见到脸色苍白的秦烟年大吃一惊,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风青一边替秦烟年诊脉,一边冷静吩咐,“十二,你去通知主子,让他立刻回客栈。十一,下去备好马车,我们马上带夫人回去。” 二人不疑有他,立刻分头行动。 风青待他们离开后,连忙问道:“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秦烟年牙齿上下打颤,额角全是冷汗,但还是点了点头,借着对方的手臂颤颤巍巍站起,“走吧。” 风青看她一眼,心里有些不忍,咬牙扶着她快速离开。 ………… 赵祁昀接到消息回到客栈时,风青已经跪在房门外。 “说!” “是属下的错。”风青低垂着头,没做任何解释。 赵祁昀冷冷扫了他一眼,推开房门进了屋子。 几步来到床前,就看见秦烟年面无血色地躺在上面。头发已经全部散开,互相纠缠在一起,明明是冬天,却出了满头大汗。 连忙坐下,伸手替人探脉,几乎是在触手的一瞬间便发现了问题。 是逍遥散,这人竟然服用了逍遥散。再联想到门外的风青,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愤怒涌上心头,俯下身狠狠捏住秦烟年的下巴,冷声道:“你找死!” 秦烟年闭着眼睛,眼角都是泪水。 她很难受,身体里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噬,又痒又疼。 勉力睁开眼睛看向来人,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断断续续道:“沈知也……知也哥哥,我难受……” 赵祁昀漆黑的瞳孔莫名收缩了一下,这话当初在沈家秦烟年也曾对他说过。 “赵祁昀,我难受……”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叹了口气,松开自己的手,赵祁昀翻身上床,把人搂进怀里,问道:“哪里难受?” “不知道,有好多虫子咬我。”秦烟年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以再吃一点吗?一点点就可以。” 赵祁昀微微皱眉,最后没好气道:“忍着。” 哪知这人却开始撒泼,一会儿说自己冷,一会儿说自己热,一会儿又说虫子快把自己吃干净了,她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骨头了。 赵祁昀心里烦躁,脑海中冒出各种想法。 明明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但他还是觉得这世上竟然有东西能害她如此,那就应该从这世上消失。 突然胸前一沉,秦烟年趁他走神之际抱了上来,像条美女蛇一样把他缠住。 “祁昀,祁昀,我想要。” 赵祁昀一怔,问道:“想要什么?” 秦烟年浑身发颤,意识开始模糊,断断续续道:“我要,要逍遥散。” 轰的一声,赵祁昀的理智断掉,一字一句问道:“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晃了晃脑袋,秦烟年看着眼前人已经有重影,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危险,慢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说道:“我……我要你。” 话音一落,她就惊呼一声被男人掀翻在床,后脑勺撞到床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人也清醒过来。 赵祁昀冷着脸从上而下盯着她,双手撑在两侧,一动不动。 秦烟年咽了口唾沫,“赵祁昀……我难受……” 赵祁昀眯起眼睛,“很难受吗?” “嗯。” 慢慢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人其实和动物本质上是一样的,逍遥散会解放你的本性,而这种本性很大程度上就是欲望。” “所以要想让自己舒服,释放情欲也是方法之一。” “啊?”秦烟年懵懵懂懂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岔了。 她今天的目的难道不是让这人放弃继续种植四季藤吗?为什么会扯到欲望? 可下一秒那人已经吻住自己。 一吻结束,秦烟年还抓紧时间说道:“等一等,我还没有……唔……” 之后就是断断续续的呻吟。 ………… 吱嘎。 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赵祁昀对一旁的暗卫道:“准备热水。” “是。” 等人离开,他才缓步来到风青跟前。 风青身子僵直,不敢抬头。 “这就是你觉得她应该有的历练?”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当然不是。”风青双手紧握,声音黯哑艰涩。 “来人!”赵祁昀高声叫道,很快就有暗卫上前,视线缓缓掠过风青的头顶,平静道:“带下去,杖责五十。” 正赶过来的孟元三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出声。 不过……五十大板打下去…… 他蹙眉看向跪着的男人,这人虽然会武,但也就是普通身手,这一顿打下去,弄个不好命都没了。 “是,属下遵命。”风青倒是很镇定,连脸色都没变,老老实实起身跟着暗卫往外走。 赵祁昀看着人背影,皱了皱眉,随即转身回了房间。 第201章 我们成功了 秦烟年醒过来时,身上干净清爽,只是稍稍一动身子,就酸痛无比。 想到前一晚发生的事,不禁面红耳赤。缓了片刻,才慢慢从床上起身。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就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抬眼望去,就看见赵祁昀正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不敢在动,乖乖坐回床上。 “不继续休息吗?”赵祁昀抬步过来,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烟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嗫声道:“不了,感觉睡了很久。” “睡了整整八个时辰,的确很久。”赵祁昀将手上的药碗递给她,“喝药。” 秦烟年连问都不敢问,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就往嘴里灌。 “听说你昨天喝那碗汤时也很痛快。” “咳……”汤药差点从嘴里喷出来,秦烟年连忙捂住嘴,拼命咽了下去,缓了半天才紧张抬头,慌乱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有主动喝那碗加了逍遥散的汤,还是没有喝得很痛快?”赵祁昀平静追问。 “呃,都,都没有。”秦烟年再次移开视线。 完了,完了,这人是要秋后算账了。 房间诡异地安静下来。 秦烟年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责问,打算悄悄看一眼,结果和赵祁昀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顿了片刻,她才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是。”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听到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她还是缩了下脖子,轻声道:“对不起。” “不过,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赵祁昀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坦诚,问道:“为什么?就为了那些东西,你连命都不要。” “等下。”秦烟年打断他,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就为了那些东西我连命都不要?” “怎么,不认同?那你说说看。”赵祁昀挑眉,似笑非笑看着她。 秦烟年咬了咬唇,说道:“在我的家乡也有类似上瘾物一样的东西存在,而且危害极大。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用这种东西赚钱,明明现在沈家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你要钱,沈家也能为你办到。最多也就是慢一点点。” “至于我服用逍遥散,虽然伤身,但还不足以致命,而且因为用量很少,也不会成瘾。” 赵祁昀冷了脸,“知道伤身你还吃?” 秦烟年理直气壮道:“但是和结果比起来这点伤害就很值得了啊。” 生意场上最经典的低投入高回报。 “哦,是吗?”赵祁昀突然勾唇一笑,“那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这罪就白受了。” 秦烟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随后扑了上去,一口咬到男人肩膀上,半天才哼哼唧唧松开嘴,红着脸道:“你昨天明明说只要我帮你,帮你那个……你就派人把那些四季藤拔掉的!” 看人张牙舞爪的样子,赵祁昀终于笑出声,最后才道:“东西已经毁了,但我有言在先。” “你说。” “以后关于任何事情,你可以不懂,不学,不闻不问,但要及时跟我讲,不能擅做主张。” “好。” ………… 在秦烟年二人对话的同时,风青正趴在床上,身上的伤已经有人替他处理过。 孟元三坐在一旁蹙眉看着他,随后扔给他一个药瓶,说道:“是主子给你的。” 药瓶落在枕边,风青伸手握住,“替我谢谢主子。” “你不怕是毒药?” 风青扯了扯嘴角,“你觉得主子要杀我,会这么麻烦?” 孟元三沉默不语,半晌才问道:“你一向聪明,为何要在这件事上犯傻?” “成大事者就不该妇人之仁。况且那逍遥散也是那些人自愿服用,跟主子无关。” 风青回道:“我自然知道成大事者不该妇人之仁。这么多年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逍遥散这东西却必须毁了。” “主子和魏朗晏不一样,魏朗晏是想着自己称帝以后就不再贩卖,他只是一时需要钱,以后肯定是大宁子民和国运更重要。但我们主子却是单纯想要用它赚钱,根本不考虑以后。” 孟元三冷笑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因为我想让主子做这天下之主,那么以后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最后一句话让孟元三一震,他就是个莽夫想不到这些,但也不得不承认风青的话有几分道理。 随后便说道:“那你可以直接告诉主子。” 风青苦笑一声,“我们主子是什么人?这么简单的东西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不关心,也不在乎罢了。” 孟元三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留下一句,“你好好养伤。”就出门离开。 而秦烟年知道风青挨了板子却是在当天傍晚。 她本来早早就想去告诉对方,他的兵行险招的确起效了。 只不过身子的确不舒服,就又在床上躺了半日。 “你说风青挨了五十大板?”秦烟年停下脚步,问身旁的十一。 “是。”十一面无表情。 “那他现在在哪儿?”秦烟年有些惊讶,没想到赵祁昀会下此狠手,毕竟风青看起来就是文弱书生,被打五十大板恐怕会丢半条命。 “在他房间。” 得到答案,她便径直朝对方房间走去,十一他们无声跟随。 到了房门前,规规矩矩抬手敲门,在得到应允后,才推门进屋。 屋里点着灯,秦烟年往里面走去,暗卫替她关上门,守在门外。 “风青?” 风青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夫人,您怎么来了?” 秦烟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蹙眉道:“你还好吗?” 风青笑了笑,“死不了。” 而后又道:“听说夫人成功了。” 秦烟年点点头,然后说道:“应该说是我们成功了。” “那也主要是夫人的功劳。”风青静静看着秦烟年,“夫人是否也怪我?” 秦烟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突然笑出声,“为什么要怪你?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答应的。” “而且凭你的聪明,多得是方法让我吃下逍遥散,还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命。但你却选择让我自己决定。” 风青这次是真的笑了。 秦烟年立刻得意地冲他眨眨眼,而后悄声道:“其实你喂我吃的逍遥散在马车上就失效了。” 第202章 意外惊喜 风青这次是真的吃惊,随即问道:“是因为你之前在沈家服用过太多忘忧醉吗?” 秦烟年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总之这东西对我好像没什么影响。” 风青沉吟片刻,说道:“在中医上的确有一种说法,叫做习惯化。也就是大家平时说的以毒攻毒。在药书中也有记载,有人通过慢慢增加某种食物来缓解食物不耐。” 他这样一说,秦烟年倒是听懂了,这类似于现代的脱敏治疗。 她不知道她现在这情况算不算,但的确歪打正着帮了她大忙。 但她之前敢答应,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是古代,上瘾物的提纯手段远远赶不上现代,若是换到她前世,让她吸毒,即使是一小口她也是不敢的。 “不过若是逍遥散在马车上就已经失效,那夫人怎么……” 风青想说怎么骗过主子,但又觉得实在荒谬,什么人可以骗过那人? 秦烟年笑笑,“虽然药效消失了,但我之前受得苦却是真的。” 听见她这么说,风青又觉得有理,他当时送秦烟年进房间时,她的状态的确很不好,完全不用演戏。 可他哪里知道秦烟年演了整场。 从那句沈知也,我难受开始,到我要你结束。 “风青,你的伤怎么样?过两日应该就要启程回京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长途跋涉,寻常人都辛苦,更何况他一个伤者。 风青勾了勾嘴角,“无妨,主子送了伤药过来。走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动了,马肯定骑不了,但是马车还行。” 秦烟年抿了抿嘴,说道:“只能这样了。那你好好休息养伤,我先回房。” 说罢就要起身,结果风青却叫住她。 “我记得当初在晚州城,我还欠夫人一个承诺。夫人现在可有想好让我为您做什么?” 秦烟年一愣,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但还是老实地摇摇头,她的确一时想不到现在有什么事需要这人帮忙。 “既然如此不如我……” “等一下!”听出对方的意思,秦烟年连忙打断,“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想好再说?” 开玩笑,这种承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用掉。 风青动了动身子,叹息一声,“罢了,那我接下来告诉您的,就当是这次替天下百姓谢谢您。” 秦烟年眼睛一亮,急忙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说我占你便宜。” 风青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之前从未和人提过我的来历,包括主子。其实我师出苍溪谷,世人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苍溪谷能人异士众多,其中有一个名叫曲同安的人,是我的小师叔。” 秦烟年听得一头雾水,眨眨眼,疑惑道:“然后呢?” “我的小师叔最擅长的就是医术。不瞒夫人,我的医术就是他教的,但小师叔说我资质愚钝,只学了一点皮毛。” “记得之前我替夫人诊脉,曾告诉您,就算一直按照主子的方子调养身体,您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十几年。但如果夫人能找到我的小师叔,他应该可以救您一命。” 秦烟年倏地站起,因为动作太快,凳子往后挪动发出剧烈的声响。 身体微微颤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目光灼热,深深吸了口气,才问道:“你说得是真的吗?” 因为过于激动,声音有些发紧。 风青点点头,“不过我这个小师叔在几年前为了研制一种假死药,已经离开了苍溪谷,直到我出谷,都尚未回去。” “所以夫人要想找到他,恐怕需要花费些时间。” 秦烟年吐出口气,缓缓道:“没关系,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救我,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后她又认认真真给对方行了个礼道谢,才急匆匆离开。 ………… “明日?” “是。”孟元三点点头,“刚刚派人过来传的消息。” “既如此,那我们明日就等着他吧。”赵祁昀从桌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孟元三从身上掏出一封密信,恭敬递了过去,“这是从京里来的信。” 赵祁昀放下茶盏接过密信,随手打开,看过以后冷笑一声又递给孟元三,“你看看吧。” 孟元三双手接过,快速看过之后,皱眉道:“看来这魏朗晏是想把国公爷支出京城。” “他相信我父亲不会在立储一事上过多参与,可我父亲若是一直留在京中,他又始终不放心,所以才会上奏佑章帝,说西南边境不稳,陈国和西夷有作乱之嫌。好以此为借口让佑章帝下旨,命我父亲领兵出征。” “主子觉得圣上会同意吗?” 赵祁昀敲了敲桌面,回道:“一半一半。” “西南边境的情况,相信佑章帝也是略知一二的,特别是今年的万寿节上,这两国使者的表现,可不像真心臣服。但是,陛下现在身体状况堪忧,他恐怕也担心最后这段日子,京城会出事。” “所以,最终是要让我父亲留在京城还是驻守边境,全在他一念之间。” “主子……” “赵祁昀,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秦烟年人还没进来,激动的说话声就先传进来了。 赵祁昀微微一顿,抬手揉了揉眉心。 秦烟年简直高兴地快要跳起来。虽然已经慢慢接受自己要英年早逝的事实,但谁不想多活几年? 结果不小心看到赵祈昀的脸色,又撇了撇嘴回到门口,敷衍着敲了敲门才再次进屋。 这次她直接飞奔进屋坐到男人身旁,笑着抓住人手臂,激动道:“我跟你说,风青告诉我……” 门口的暗卫见人进了房间便将门重新关上。 主子身边就只有夫人可以这么随随便便进出,无人敢拦。 赵祁昀没有理会她,反而冲着孟元三道:“你继续说。” 秦烟年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忙坐直身子,老老实实乖乖等着。 不过眼睛始终亮闪闪盯着旁边的赵祁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