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总在逼我和离》 1、赐婚 “来不及了,你们先走!” 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跟前衣着华贵,挺着孕肚的女子,挡在他们跟前,一把将她推倒。身子猛然被人推倒,她此刻,从未这么清晰的体会过,绝望的滋味。 辛雁很快落到了一个结实的胸怀之中。 “不是说好要一起逃,阿姊你这是要做什么?!” 头顶响起一道少年熟悉的叫喊声,这是她刚和离不久的丈夫的声音。他们二人被推入马车中,只听碰地一声,木制车门被重重搭上。 身后少年虽接住了她,可却也因着惯性,一并同她倒在了马车内。他想要爬起身,打开车门。可辛雁的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扭身死死按住他。 两双眼对视,她看清了他一双泛红的眼中,情绪的克制隐忍,乃至是即将爆发,濒临崩溃的绝望悲伤。她却只能咬唇,拼尽全力,死死按住想要挣脱开她的少年。 辛雁的身子甚至在抖,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放身下的少年出去。 外面危机重重,他们一行人正在被人追杀。眼下,她无比清楚,她不能放任喻栩洲胡来,不能放他出去。 慌乱之时,外边传进一道女子怀带着哭腔的声音,似是对她的交代:“辛雁...这些年,是我一直愧对于你。可即便如此...我也想最后拜托你,拜托你...替我看好他...看好我阿弟...” "......"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对不起...” 直至这道满怀歉意的声音,从车外传入她的耳中,她眼眶逐渐酸涩。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最终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至此刻,她才恍惚明白。他们今日一切苦难,恐怕均来自于... 那场荒诞,充斥着阴谋诡谲的宴会... 壹洲,春分时节。与敌国西鸾战事一过五载,大军凯旋。欢庆的日子,皇帝大喜,故在宫中设立庆贺宴。百官携带女眷子女。而宴会中,好才艺者,可借此时机,为众人登台献上演出,一展才华。 按理说,一切都应当稀松平常。直至轮到一身粉衣舞裙的女子登台表演。一众百官,均不由变了脸色。一改此前的喜庆欢喜,面色不约严肃起来。有甚者,更是与身旁其他官员,交头接耳。 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女子,无论是落座在皇子席位的皇子。还是位于台下,手持茶杯的正灼灼瞧着她的一位青袍公子。亦或者,是随她一并上台,手持欲笛伴曲的乐手。 台上辛雁以笛声伴舞,笛声美妙悠扬,少女舞姿婉转玲珑。片刻后,当曲声舞停,舞曲完毕。还不等辛雁谢礼退下。正在这时,席间赫然响起了一道称赞掌声。众人纷纷被这道掌声吸引,连上座皇帝,也不禁被这道掌声吸,往席间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那探去。 见此,辛雁的注意力也不禁被那位女子吸引。只因,此人并非旁人,乃是壹洲太子正妻,太子妃。太子妃缓缓站起身,朝上座皇帝欠身行礼。 步入中年的皇帝,一袭龙袍,诧异看向此刻正朝他行礼的儿媳,挑眉好奇,问道:“太子妃所谓何事?” 太子妃视线瞥向台上辛雁,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忽道:“臣妾有一事,想要请求陛下,望陛下恩准。” “何事,说来与朕听听?” 伴随着皇帝这声好奇问话,满座高官哗然。正在此刻,察觉到太子妃方才目光的辛雁,不解皱眉。只得愣在原地,不敢擅动。她视线下意识瞥向席位左侧里边,自太子妃站起身后,便紧蹙眉间,面色不甚好看的青袍少年。 少年听着太子妃向陛下请求的话音,他低眉,并未如其余人一样,纷纷将注意力好奇移向太子妃方位。而是低勾着头,满脸尽显愁色。似在想什么心事一般,一时间,竟是连台上好友辛雁正在瞧他,也全然忘记。 “昨日太子与臣妾说。此次虽胜利而归,击退西鸾。但因敌方将领狡诈,太子曾受人暗算。危难之刻,是辛将军。出面救了他。”太子妃继续道:“因着路途颠簸,加之近日风凉,太子不免染了风寒,旧伤复发。如今卧病在床,无法前来参加宴会感谢将军。他万分遗憾。但他听外界在传,辛家女同臣妾之弟喻栩洲。相识许久,互相恋慕。便想让臣妾替他,借着今日大好时辰。向父皇,求取赐婚圣旨。成全这对碧人。也算是能同辛将军亲近些。” 是了,太子妃是为当今乐安侯之女。而她的亲弟弟小侯爷,则唤喻栩洲。按太子妃说法,若辛雁与她弟弟喻栩洲成亲。两家结合,太子作为太子妃夫婿。确实算得亲近。 一众百官家眷,你一眼我一眼,将目光不约而同地在喻栩洲与台上辛雁之间互相徘徊。但对于太子妃此番话,辛雁听后,内心不禁惊讶。她不敢啃声,只得位于台上,小心望向位于席间的父亲。也就是此次与西鸾战事中,携胜而归领军将领,且救助太子的功臣,辛康安。 原本还沉浸在女儿表演中的辛将军,忽听太子妃此话,顿时愣住。 皇帝并未立即回复,他分别将视线转到台上的辛雁,乃至此刻席间明显愣住的辛将军。 只见,辛康安在听了太子妃的话后。脸色一瞬间,变得低沉。至于辛家女辛雁。她虽面色如常,但望着他的双眸中,似闪着星星般。而且,她更是在听到太子妃话的同时,脸蛋微红,视线忍不住的往那青袍少年身后瞟。 于辛雁而言,对于太子妃今日这出赐婚请求。她是万分惊讶的,同样,也是格外的惊喜。 他们自幼相识,至于相熟…则是她阿父同太子领军离京时,阿父不在的五年间开始相熟的。如今,应倒也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而她...更也是在这五年间,开始倾慕于他... 似乎是察觉到台上辛雁的神情,皇帝蓦然一笑,收回视线,又再看向了太子妃,道:“太子倒是有心了。亏他刚回京不久,就听得了这些事。” 说完,皇帝又扭头望向席间,因着太子妃这一出,面色明显有些难看的辛康安,问:“辛爱卿意下如何,可否愿意收栩洲这孩子做女婿?” “......" 辛康安站起身,拱手作揖:“小侯爷聪慧过人。臣怎会不愿?只是小女婚事,应当小女自己做主。” 听此话,皇帝朗声大笑。显然听出了辛康安话中的怨念调侃。 “栩洲这孩子,确实聪慧!”收住笑,皇帝又看向了那台上一身淡粉舞衣,明显有些局促紧张的少女。 “那辛氏女。你是否愿嫁与乐安候之子,喻栩洲呢?” 伴随着这道问话。全场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辛雁身上。顶着一众似看戏,似嫉妒,似探究的目光。她视线瞥向左侧席间之上的少年,声音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臣女,愿意!” 当日宴会,圣上龙颜大悦。做主为乐安候之子喻栩洲,与忠武将军之女辛雁,立下婚约。 隔日,赐婚的圣旨由内务府太监分别送至了两家府上。 同时,辛府上下领旨叩首。内务府总官,当众宣读了陛下两则圣旨。一旨乃是,忠武将军辛康安,骁勇善战,护卫壹洲,击退西鸾敌军,旗开得胜。另救太子有功。故而,特封从三品云麾将军。 二旨乃是,云麾将军辛康安长女辛雁,才情出众,德藐兼备。闻,其与乐安候尚书左扑射喻敛之子,喻栩洲。年少相熟,风情月意。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特赐婚,命择良辰完婚。 辛康安上前领命接旨,直待太监总管走后。他手中打开那旨赐婚旨意,面色不甚好看。辛雁欢心雀跃,本想上前从阿父手中接过自己的赐婚圣旨。不想刚一靠近,辛康安便收起圣旨,一双眼睛,锐利瞪她。 辛康安浑身散发着强烈怒意,道:“去堂屋。” 撇下短短三字,阿父便从她身侧冷漠越过。 “……” 本欲接圣旨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尴尬落下。她低勾着脑袋,沉默无言。她知道,阿父生气了。 不久,堂屋之内。辛康安高坐在中堂之上。手中则拿着那卷赐婚圣旨。他目光冷冷瞥了眼站立在跟前的女儿,将圣旨打开,声调一再降到冰点。没有丝毫温度:“年少相熟?风情月意?” 合上圣旨,将其递至一旁侍从手中。侍从刚接过圣旨。接着,便听辛康安冲着女儿,厉声怒喝:“你给我跪下!” 伴随这声怒喝,扑地一下,辛雁双膝跪地。她面容低沉,即使面对阿父的雷霆怒火,仍只是紧咬着下唇,低沉着脸,并未吭声。 辛康安嗖一下拍桌而起,手指跪地辛雁,声音气得发抖。“区区五载,我此去不过才仅仅五年。你就同那喻敛的人精儿子,年少相熟?风情月意了!?” “你将为父置于何地!?你将将军府置于何地!?你可清楚,喻敛为人就奸滑狡诈,他的儿子。岂会是良配?!” “阿父认为那只是区区五载,可在女儿眼中。五年,是我从金钗十二,到现今十七岁的五年光阴!” 辛雁猛地抬眸,双目倔犟,同父对视。周遭气氛陷入一阵诡异凝重的氛围。辛康安瞪圆眼,似没想到从前安静乖顺的女儿,居然学会了反嘴:“当年,阿父一声不吭的走了。甚至不曾与我道别。五年前您同太子一并领军离京,是我带着当时尚且年幼的胞弟弟。钻狗洞,冲至城门送您!” “可您呢?一声不吭,清晨早早领军离城。您认为,那不过区区五载。可这五载,在女儿眼中,却不是能用‘区区’二字来形容!” “你……!” 整个堂屋氛围一下变得紧张。仿若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即将爆炸。从辛雁眼中,辛康安未曾看见哪怕一星半点的知错反省:“自阿母离世,您从未管过我与胞弟弟。后来又另娶太史令叶氏为妻。十几年来,常年在外征战,却是从未曾管过我们。今儿,不过是因为圣上赐婚。女儿要嫁想嫁之人,您便冲我发火!” “我究竟哪里有错?!我不过是想嫁入侯府,摆脱这令人作呕的家!” “这般,女儿便不用整日面对您那煞气凶凶的后妻,更不用面对您的漠视!!” ‘啪’地一声,巴掌狠狠落到她右侧脸颊。她脑袋因这巴掌,往左侧偏。在这一瞬间,空气瞬间宁静。缓缓抬手,捂着被打的左侧脸颊。 只觉火辣辣的疼,可脸上的疼,却终是比不得此刻胸口的心酸。这一巴掌,打得不仅仅是她的脸。也同样打散了,她心中那点对于阿父,缥缈无用的期待。 失望…… 此刻,她的心中,唯有这一词。 “来人!” 一声怒喝,屋外候命的家仆一拥冲了进来。辛康安低眉背手转身,胸口被气得上下起伏,几乎心脏都要炸了。 “将这个不孝女,关入祠堂,禁闭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将她擅自放出!” 说着,辛康安侧身,两眼俯视跪坐在地上的女儿:“另外,罚抄《女诫》三十遍,一遍也不能少。抄完,送来予我检查!” 听此,辛雁并未再言语。自然,也并未抬头看父。她只是低勾着头,捂着红肿火辣的脸颊,不禁冷笑出声。 之后,她被仆人们架起押走,去往了辛府祠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聘礼 辛雁被关隔日下午。将军府很快来了一名不惹人喜的客人。起码,此人对于辛康安而言,确为如此。 酉时初,喻小侯爷从侯府,携带一众金贵礼品。来访辛家将军府。 当辛康安赶到前院正厅之际,脚刚踏入大院。确只见一名身着监德青袍的持扇少年,指挥着一众仆人,将他所带一众礼品,抬入正厅。 一眼望去,眼瞧着那正厅之内,琳琅满布,一箱一箱戴着红花装饰的礼盒箱子被抬了进去。 几乎装满整个正厅。见状,辛康安脸色不由阴沉了几分。前方指挥少年,闻身后动静。 无意转身,一眼瞧见了黑脸的未来岳丈。脸上突扬起笑意,疾步朝辛康安走去。 “贸然来访府上,还请辛将军勿要怪罪。” “栩洲此次是托家父命令,前来辛府送聘。” 喻栩洲拱手作揖,向辛康安问好行礼,但视线越过喻栩洲,瞧见那堆刺眼的红花礼盒。 辛康安脸色更黑了,他冷笑一声,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侯府当真快啊。昨日圣旨才送到,这会儿侯府便备好了聘礼。来了将军府。” “小侯爷。我是该夸侯府财大气粗,不过一日就准备好那满厅聘礼。”辛康安手指着正厅方向,那些个搬着聘礼的侯府下人,刻意拔高声调,又道:“还是该夸,我的老友乐安侯,早已为前日赐婚,谋划许久?” 辛康安背手,冷哼一声,眼底瞬间染上嘲弄笑意,又再道:“听小女说。你二人,是在我不在的五年间开始相熟。喻小侯爷,我想替我女儿问你。” “这区区五年光阴,你迷惑的小女待你一腔痴情,甚连我这个爹,乃至这偌大的将军府都可以不要。那,喻小侯爷你呢?是否亦如小女,待她一片‘真心’?” “恕栩洲愚钝,不甚听得懂将军所意。”对于辛康安的直白嘲弄,喻栩洲只是收回手轻笑回应,但话到一半,他刻意一顿又故作出一副脸红羞涩之相,话语间竟是带上了几分少年的倾慕害臊:“若真要说。将军可能不信,其实...喻栩洲早在九年前,太傅府宴会上,初遇安安起就对一直倾慕于她。” “若真要说刻意谋划,自然也算得上是早已谋划许久。只是,这谋划之人。不是家父,而是我喻栩洲。” 面临辛康安的故意刁难,喻栩洲并未心慌。 他嘴角挂着丝独属少年人的天真笑意,面上不慌不乱。让人瞧着,仿若这人当真是陷入情网了一般。 见他如此模样,辛康安微眯起眼,透过喻栩洲,他仿若看见另一人:“老狐狸养出的小狐狸,连着这骗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当着喻栩洲的面,辛康安满脸不屑,讽刺嘲弄的话语更是毫不避讳。 喻栩洲故作未听见,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笑容,直至辛康安的盯着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寒。 周身散发出独属于武将之人的杀戮气压,这才使得他脸上刻意佯装出的假笑,变得些许僵硬。 这股独特的气压,乃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多次同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搏斗厮杀,历经生死之人才会拥有的独特气压。 “这纸赐婚背后的含义,我想小侯爷应当不会不明白。所以,小侯爷最好真如自己所言,是因倾慕小女,方才会接近她。” “......” 喻栩洲没有回应。只因辛康安身上作为武将的煞气,太过严重。 而且此刻辛康安的话语,更是迫使他陷入了莫名回忆。 五年前,西鸾冒犯边关。那时,是太子主动请缨决心协军,前去梧州边城击退西鸾。 陛下感动,特派他最为信任的武将。忠武将军辛康安,协同太子共同出军。 大军离京前夕,是当时已嫁太子的阿姊。回到侯府,寻到了他。 五年前,大军离京前一日,当日日正中天,阳光明媚。 乐安侯府内院花庭,八角亭前,年岁尚小的小侯爷。 一如往常,提剑在假山前挥练舞剑,锻炼剑术。 清风刮过,吹动环边一排竹树,竹树之旁,乃是一颗开得正盛的杏花树。竹叶飘零,正落至剑锋之上。 登时一分两半。他手握剑柄,步影如蛇,剑刃所过之处,习习生风。吹过片片竹叶,落下零零花瓣。 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阵细弱脚步声。 他斜眼往身后一瞟,手持利剑,调头扭身。长剑一挥,寒光闪动。 下一刻,剑指来人。 “阿弟。你这胆,倒真是愈发大了。” 来者是名女子,她一身贵气,有着同喻栩洲七分相似的面容。 举手投足,雍容典雅。丝毫不见俗气。放下举着的剑,他双手并拢作揖。 面上平静,恭谨道:“见过太子妃,方才不知您来访,多有冒犯,望能恕罪。” 缓步越至喻栩洲身旁,喻歆然听此,不由冷笑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声调似责怪道:“太子妃?阿弟,你该唤我什么?” 在喻栩洲跟前,太子妃没有自称‘本宫’。 喻栩洲低着头,眨眼抬眸,瞥向身旁之人。短暂沉默,再度唤道:“阿姊。” 喻歆然听此称呼,似满意般点了点头。视线左右环视,确认周遭并无旁人偷听。转身,抬手为喻栩洲整理肩头的褶皱。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悄声似无意道:“明日。便是你姊夫出征边城的日子。随他一并的,是陛下最为重视的武将之一,忠武将军。他们此一去,没个几年。怕是回不来。作为阿姊的好弟弟。” “阿姊要你,帮阿姊一个忙。” “......” 喻栩洲沉默无言。 喻歆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说道:“辛康安有一女。是他过世的先夫人所出。先夫人在时,二人情感极好。因而,即使如今娶了太史令叶氏女作夫人,先夫人所出子女,也仍是他平生最为重视。” “阿姊的意思是?” 喻栩洲蹙眉,扭头看身旁女人。 喻歆然眉眼带笑,同弟弟对视,笑道:“阿姊要你。在姊夫出征边城这几年,同辛氏长女,认识交往。多加熟络,自然,若能令其对你有情,今后非你不嫁。也是极好。” 听到最后,喻栩洲瞳孔微震,当即愣住。 辛家女… 他记得,辛家长女辛雁。 他八岁时,曾在太傅府的满月宴上,同她有过一面交集… “若阿姊没记错,四年前太傅孙女的满月宴。你曾同阿姊说过,识得一位小千金。她是武将之女。若我未记差,她应就是,武将辛康安之女,辛雁。” “将来,你若能娶她。届时凭借辛将军这位忠诚名将的支持,更能助太子稳固太子之位。乐安侯府,也能借此扩大势力。” “今日阿姊同你说得这些话,你可得清晰记着,万不能忘了。只因,你是阿姊的弟弟。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 脑中回忆画面消散,他低沉着脸,暂时沉默,始终未言。 只因现下辛康安的态度... 便是他容说再多,也均是无用,他不会信他。 多说无益,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假惺惺了... 见喻栩洲不再出声,辛康安也未再多说什么。 他收回了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煞气,摆了摆手,似想到那至今还被他关在祠堂的女儿,无奈叹道:“你走吧。改日,我会登门,同乐安侯商议你与辛雁的婚事。作为父亲,我只望你婚后能待她好些,起码做戏也要做全套。不要那么早让她知晓你的真实心意。” “她生母死得早,我又常年在外,自小便受了许多苦。若是连丈夫都是怀带目的的有意接近,只怕那孩子将来会承受不住打击崩溃。” 辛康安背手转身,即将离开之际。还没走两步。身后的喻栩洲,便出声叫住了他。 “辛将军!” 听此,辛康安当即顿住脚,诧异回头。 此刻不知为何,喻栩洲脑中浮现出前日皇宫宴会,那在舞台上一身粉衣,舞姿翩然的少女。 竟是鬼使神差的,出声叫住了辛康安。 而接下来,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震惊到了:“栩洲此生定会护佑她平安,绝不害她受苦!” 闻此言,辛康安不以为意,只是淡漠往后一瞥,余光瞥向满眼认真真诚的少年,淡淡道:“最好如此。不过小侯爷应看出我待此事的态度。望你转告侯爷,将军府不会因着赐婚的束缚,就此改变立场。” 喻栩洲将辛康安眼底的不以为意,看在眼底。 低沉着张脸,暗自捏紧手中折扇,未曾注意力道。 不想下一刻,只见一声细微脆响,扇柄之上,竟当即生出裂痕。 之后,喻栩洲便再无反应了。辛康安将此画面收入眼底。眨眼转身,临走前,留下一话。 “小女现下正在祠堂罚抄《女诫》,小侯爷若想去看望。便让管家带你去吧。” 没有待喻栩洲回应。 辛康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甚至连那些送来的聘礼也未曾去看过。 沉默片刻,方才同辛康安一并前来的管家,走至喻栩洲身侧。 喻栩洲抬头,看向管家,收敛了方才周身的低沉气息。 转而友好一笑道:“劳烦管家带路了。” 管家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喻栩洲倒也没有客气,自己熟络的出了前厅。 一路上与其说是管家带路,不如说是喻栩洲十分熟练的自己寻去了祠堂。 毕竟他同辛雁相熟五年,若说没来过辛府,自是不可能的。 当管家招呼守在祠堂门外的婢女,为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只见祠堂右侧靠窗,一侧书案之前。一名一身粉色襦裙的少女。手持毛笔,双眼尽显疲倦。 “安安?” 双脚踏入屋内。看向少女,轻唤她的小名。 “?” 听见这声熟悉的声音。辛雁放下笔。惊喜抬头,向祠堂敞开的房门处看去。 “祁愿?!” 祁愿二字,乃是喻栩洲的字。是他爹乐安侯与侯夫人所取。 犹记得,喻栩洲曾与她说,之所以取这二字。是“祁愿”与“祈愿”二字同音,故取祁愿。只因他刚出生时,爹娘祈愿将来,常平安康。 听闻,喻栩洲姊姊的字,也是跟喻栩洲一块取的,寓意同喻栩洲相同。 辛雁激动站起身。越过书案,满脸惊喜的走至喻栩洲跟前,问道:“你今儿怎么来了?” 她欣喜询问,完全未预想到他竟会出现在此。 “受阿母命令,前来送聘的。虽说早已赐婚,但三书六聘可是一样不能少。只是不想,刚来便听闻你被将军罚禁足抄书。于是便趁机顺道来看望你了。” 他嘴角挂着笑,脸颊两边酒窝不由露出。 见着他脸上亦如往日般的阳光笑容,她下意识抬手将额间碎发别至耳后,低着头,脸颊两边不免染上丝丝红晕:“这...这样啊。” 但很快,她也当即抓住了他话中重点,再度抬眸看他,一脸诧异:“咱们不是刚赐婚吗?侯夫人竟已提前备好了聘礼?” 喻栩洲脸上笑容瞬间顿时,转而换上了一副认真神情。 他低头瞧着辛雁,仿若将她盯穿一般,眼底更是流露出明显情愫。他刻意将脸凑近,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吓得辛雁当即屏住了呼吸,整个身子立即绷直,就是问话都带着明显结巴:“怎...怎了?是我脸上...沾了..什么污渍?” 喻栩洲认真神情依旧,莫名说道:“我说,安安真的没看出来吗?” 听此,辛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可能此刻她心底猜出喻栩洲的这番问话是指什么,脸上却仍旧装傻,不愿多年的心意就这么被他袒露而出。 或许此刻,她心底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令她难过的话语:“看出什么?” “......” 喻栩洲抿唇皱眉,沉默间他又再拉开了与辛雁的距离。脸上闪过丝莫名的失望不悦。 “不,没什么。”喻栩洲脸上又再度挂起方才那副看似阳光明媚的笑容。 好像刚才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什么也没问。 许是捕捉到了喻栩洲脸上那一闪即逝的不悦神情,辛雁眼底闪过些许落寞。 辛雁低着脑袋,情绪明显低落许多。 喻栩洲见此,皱眉别过头,不再继续看她。 他的视线又开始往辛雁抄书的书案那看去,扭头便好奇地往书案的方向走去。 辛雁见状,理了理情绪,跟了过去。 只见他走至她的书案前,拿着那本《女诫》,翻看了起来。 “寻常人家受罚抄书,均是让抄什么佛经等等。将军倒好,偏让你抄这劳什子《女诫》,连我阿母从前都不会罚阿姊抄这玩意。” 听此,辛雁没有立即接话。只是越过喻栩洲,拉开椅子坐下,右手提起笔,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笑意:“谁知道呢?我阿父的心思,太难猜...” 他在一旁定定瞧着她没有接话,随手将书放回原位,抬眸再度看向她,忽问道:“你被罚抄了多少遍?” 辛雁抬眸,同他对视,如实回道:“三十遍,到也未曾规定期限。” “我陪你一起抄吧。” 听到回复,少年歪头笑了笑,露出两边酒窝。 他的笑极具感染力,在她眼中,仍还是那么耀眼。片刻后,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提笔认真抄书的少年身上。 她停下笔,扭头静静看向身旁与她同坐,一并抄书的喻栩洲。 发觉了她过于炽热的目光。喻栩洲也停下笔,抬眸诧异看她,笑问道:“怎了?这般盯着我。” “......” 辛雁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眨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一改方才轻松,同他对视。眼中难得透露出严肃认真。 二人如此僵持了片刻,喻栩洲见她依旧不语。正打算放下笔,准备打趣她之时。 少女双唇微启,声调莫名压低,再度唤他:“祁愿。” “嗯?” 他挑眉疑惑应声。 见他脸上的明显疑惑,辛雁低勾下头,内心似在纠结什么,莫名道:“前日皇宫庆宴,我在台上远远望见。当太子妃向陛下为你我求取赐婚旨意时。” “我望见你的模样,好似全无任何惊喜高兴之情。” 辛雁说着,声音变得愈发的低。最后,更是不敢抬头瞧他的脸,不敢继续同他对视。 “......” 喻栩洲眼睑微沉,没有说话。 “所以,我想知道。”辛雁紧张的咽了咽喉咙,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最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喜--” 最后‘赐婚’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喻栩洲的声音,便当即打断了她。 “莫要胡思乱想。” 此刻,辛雁的右手,忽地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力道之紧,使得她手腕不禁发疼。 她皱眉扭头抬眸的瞬间,少年忽然贴近的脸,将她吓得一愣。只见他抓着她的手,将其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你不是问我,为何会提前准备聘礼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安安,其实就算没有赐婚,我今日也一样会带着聘礼前来辛家提亲。” 在辛雁眼中,这番话他说得真诚,看起来不似作假。 可自己这一番话,在喻栩洲本人眼中,却又是与辛雁所想不同。 这话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竟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接近她,迷惑她,乃至是娶她... 不过都是父亲与阿姊的安排。 “你我相识的这五年来,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 不知为何,明明他此刻满眼情愫爱恋。可她竟是莫名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愧疚。 这抹愧疚转瞬即逝,一时也令她分不清究竟是否是她眼花。 辛雁没有多想,下意识全当是自己眼花。低下脑袋,脸颊两边迅速染上红晕,声音低低说道:“你我圣旨赐婚,不久便会成婚。现下才说这些...你也不嫌害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大婚 后来,她已记不清祁愿是何时离开的。 唯记得那日,他高兴了许久。一时竟是兴奋地同她聊起了这五年间的诸多往事。 他们二人一边抄书,一边嬉笑聊天。结果便是,最终手抄没抄多少,倒是浪费掉了许多时间。 而那日以后的一月多里,祁愿来将军府上看望她的次数更是渐渐增多。阿父起初不曾理会过,可祁愿来的次数多了,愈发频繁时。 阿父心里也烦透了他。 毕竟谁会日日往未婚妻家中跑,有时更是一日来两次。 后来,阿父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在一次祁愿一如往常,陪她在祠堂帮她抄书之际。冲进祠堂,强行将祁愿拽了出去,将他扔出了将军府。并严厉警告他不许再踏入将军府一步,扰他清净,否则他不建议替乐安侯好好管教一下儿子。 后来又过了半月,她的禁足终于结束,当她协同侍女,将最后抄完的手抄,交到阿父手中时。 厅堂之内。 阿父却只是淡淡轻瞥了她一眼,在侍女将手抄递到位于阿父身后的侍从手中后。阿父冷淡开口,打破了此刻厅堂内的死寂沉默。 “前日,乐安侯邀我前去侯府,拟定婚期。”辛康安话音一顿,抬眸看向听此,当即直挺身板,身子一时僵硬的辛雁,辛康安眼底浮现一丝冷意,又继续:“经我们商讨,决定将日期定在农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 “......” 辛雁没有立即回复,似还未回过神。 端阳佳节? 那也就是下个月... 她跟祁愿的婚事,定在了下月五月初五。 意识到这点,她眉间舒展,脸上逐渐杨起喜色。 辛康安将女儿脸上明显喜悦收入眼底,沉默无言。思绪回到十几年前,辛雁刚出世不久那段时光。 安安... 辛安安。这是他女儿辛雁的小名,是亡妻为她取的小名。 寓意是期望她此生自在安乐,也更是因为他的名字后,有一安字。而‘安安’这一称呼,他却是许多年,没叫唤了。 自亡妻过世,便再未唤过女儿‘安安’一名。 “安安。” 辛康安的声音,将辛雁神游的思绪拉回,听此二字,她当即一愣。 “阿父唤我何?” 只见阿父面上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抬眼同她对视。 恍惚间,眼前早已十七的少女。在他眼中,仿若一瞬变回了曾经那几岁幼童的模样。变回了那记忆中,整天缠着爹爹教导她武艺枪剑的小丫头。 可回过神,从前纯真活泼的小丫头。如今竟是即将出嫁。 “爹希望,你余生能够平淡幸福。所以告诉爹,嫁入侯府。可是你真心期望?” 同父对视,面临阿父此番突如其来的问题。辛雁心下不经愣了愣。她紧咬下唇,沉默片刻。 面对辛康安,她张了张嘴,回复这个问题:“女儿想嫁的,不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而是,喻栩洲。仅此而已。” 说此话时,她话语中真诚不减,眉目坚定。似是完全认定了喻栩洲一般。辛康安微微蹙眉,内心依旧不解。 侯府那人精小子,这五年间究竟是给他女儿惯了什么迷魂汤。竟将她迷惑至此。 “你且先退下吧。” 辛康安右手轻揉发闷的太阳穴,摆了摆左手。示意辛雁退下。瞥见阿父此番反应,辛雁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她知道,阿父已然对她彻底失望了。她明白阿父的用意,但凡她现在反悔,回复‘不愿后悔’等字眼。 对于这纸婚约,阿父有的是办法退掉。 毕竟对于此次凯旋回归的功臣而言,皇上不会不给面子。 她明白阿父的苦心。可终究,她要辜负他了... “是。” 辛雁低眉应声,转身正欲离开。当她的脚刚欲踏出门栏之际。 阿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度叫住了她:“往后若是后悔了,可随时回来寻爹。” 她脚步一顿,抿了抿唇,随即张口说道:“女儿知道了。”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今日是乐安侯府喻栩洲,同将军府嫡女辛雁的大婚。 天还未亮,一堆嬷嬷侍女,一翁聚集在她闺房内忙活,换上嫁衣,戴上头冠。 历经老嬷嬷们的一番折腾打扮,她这才手持团扇遮面,被人扶出房。 迎亲的队伍早已候着,同新婚夫过了一番流程后,她又一路被人搀扶至前院。 阿父身着华服,全程毫无半点高兴。 家中众人纷纷齐聚,前来送她。 几人之中,唯有阿弟。 十三岁的小少年,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 其余人,均未表现出任何伤感乃至任何多余的神情。 后母全程依照礼数走了个过场,便很快离开了。也未曾跟出一同送她。 至于阿父... 他一直沉着张脸,一语不发。送她至府门。 同喻栩洲打了个照面,也很快转身回府了。见此景,她没什么感慨的。 “小姐。您也别怪老爷。为了您的婚事,老爷可费了不少心思。” “这次您的花轿。其实是老爷当年离京前夕,托付管家专门聘用了多名工匠耗时几年,方才打造出的朱金木雕百子轿。” “就连您的嫁妆,也毫不逊色于早年出嫁的太子妃。是这几月来老爷亲手置办。丝毫未经夫人手。”贴身侍女碧儿,悄声的在她耳旁低语。 “碧儿,莫说了。我知道。” 碧儿闭了嘴。同喜婆将她扶上阿父为她准备的百子轿。 坐上轿后,她放下团扇。抬眼环视轿内精美繁贵的装饰。 工艺繁杂的镶金木雕,乃至是从内部而瞧见的那些个装潢的玉石宝石,均是满满诚意。 恐怕,阿父当年为她准备这百子轿时。应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用在与侯府的婚礼之上。 唯有轿外唢呐喇叭的声音响起,这才安抚住了她心底的那丝不安。 轿子被人抬起。沿路上,她端坐轿中。听见外面街道一阵热闹喜庆。时而有百姓的惊叹声,时而有街边小孩在外的吵闹声。 因接亲的隆重阵仗,被吸引而围观聚在街道两边百姓的声音,即使位座轿内,她也仍听得很清。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已到了侯府。轿子忽地停了下来。当轿门被打开。 她被喜婆从轿中迎出时。刚站稳身,一眼见到的便是自己那身着喜袍的新夫。 他朝她伸出手。脸上一改曾经嬉笑神情,眉宇之间多了丝沉稳严肃。竟是一分一毫的新婚喜悦,她也看不出。 大脑一时恍惚,抬手握住他的手。一路到达正厅门前。喜婆拿来红花,两人各牵一头。 “祁愿,今日你也同我一般高兴,对吗?” “注意脚下路,莫要分神。” 他转而故作听不见,避开了她的问题。 “……” 周围锣鼓喧嚣,宾客齐聚大院,周遭的吵闹声,盖过了他二人的声音。 两脚踏入正厅,高堂之上,位座着的是乐安侯与侯府主母。 她团扇遮面,眼前之景,什么也看不清。 片刻后,在司礼乃至嬷嬷们的引导下。她同祁愿,正式拜堂。 拜堂之刻,她有意偷瞄他的脸。可他眉间微皱,依旧是那副淡漠神色。 唯有不同的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愁容。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在二人对拜之刻,他眉宇舒展,很快变了神色。 冲她露出了一抹舒心的淡笑,张了张嘴,竟是对她比了比口型。 【今晚等我。】 明明只是无声比口型,可不知为何,她竟是意外看懂了。 当即握紧团扇,不敢再看他,整张小脸,一下变得通红。 礼成之刻,周遭一通婢女喜婆围了上来。将她带出正厅,去往了喜房。至于喻栩洲,依照礼数,他须同侯爷迎接前来参加婚宴的官员宾客。 黄昏到来,当天色渐晚之时,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手持团扇,轻瞥了眼窗外天色,吩咐了侍女碧儿,去往前院打听状况。碧儿回来之后,她这才知晓情况,原是今日理应按时前来参加婚礼的太子与太子妃,不知为何,晚了一个半时辰。 这才使得祁愿同侯爷父子,一时脱不开身。现下祁愿恐怕还在在招呼太子以及宾客们,了解这些,辛雁心中这才不免安定了许多。 倒是她急躁了... 许是因为今日总是瞥见祁愿不甚好看的脸色,这才使得她心中隐隐不安。 可当两个时辰后,她紧紧捏着团扇扇柄,依旧稳稳端坐在喜床之上,静候新婚郎君时。 竟是...始终...等不来他... 她脑袋缓缓移向敞开的窗户方向,瞪着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极力抑制着眼中随时溢出的泪水。 “小姐...现下戌时过半,喜宴已经结束了...姑爷怕是——” 还不待碧儿说完,辛雁放下团扇,两眼依旧固执,立即出声当即打断了碧儿:“碧儿你不可乱说,他一定会来!” “是他…是他说让我等他的!今夜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他不会不来...” 正当辛雁还在一个劲自言自语,自我欺骗之际。屋外走进了一个传话婢女,婢女抬脚步入屋内,恭敬冲她行了一礼。 接着,待婢女冰冷的话语,传入她耳中,令她整个人,仿若瞬间破碎:“夫人。少爷托奴婢前来转达您,他已在书斋歇下,望夫人早些歇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冷落 婢女话音刚落,整个喜房之内,瞬间弥漫起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碧儿扭头,两眼担忧的朝辛雁看来。随即下一刻,只听一声物品坠落地面的声响,原是手中团扇,无力落地。 辛雁低勾着头,令人瞧不清其神情,偏巧此刻,屋外忽地刮起一阵凉风。 只听一声惊雷巨响,电闪雷鸣间,窗外竟是忽下起了雨。 两颊边划落两行泪,她喉间哽咽着,微张了张嘴,嗓音微颤,极力克制着情绪尽可能显得声音平静:“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小姐...” 碧儿担忧开口,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辛雁又立即打断了她:“碧儿,你也一块出去。我累了...” “是...” 碧儿无奈应声,随前来传话的婢女一并退下。整个新房内烛火莹莹,她抬眸起身,一步步走至梳妆台前。 拉开椅子坐下后,透过眼前的铜镜。她望着镜中戴着凤冠霞帔,耀眼夺目的自己。眼中那极力抑制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 一声声满含委屈与难过的抽泣哭声,响彻整个卧房。 今早被迎出将军府时,她内心还无比期待着他二人的将来,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可万万想不到,仅是这新婚夜,他便不准备来了。 “不...一定是有何事耽搁了也说不定。不管什么情况,明日见面问清楚便是。” “他不会那样待我的...” 此刻在辛雁心底,她仍无法接受,喻栩洲新婚夜冷落她的事实。 她无法理解,那么一个待她极好的人,怎么可能干出洞房花烛冷落新妇的举动。 “明明几月前将军府,他才向我表露心意...” 她嘴中一直嘟囔着不可能,直至半夜脑袋再熬不住,不知不觉意识模糊,就此趴在桌前昏睡过去。 夜半丑时,屋外看守的碧儿早已就地而眠。 紧闭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随之则是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少年进入了喜房之内。 早已换下一身喜服的喻栩洲,缓步走至梳妆台前,挑眉俯视着趴睡在桌上的新婚妻。 “这便哭了,那往后岂不是要寻死觅活?”嘴上这般说着,他脚下靠近辛雁,下一刻便躬身轻柔将辛雁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朝床榻方向走。 不知不觉间,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眨眼低眉轻瞥怀中人的面容。 此刻的辛雁,模样可谓是狼狈极了。晨间嬷嬷们精心为她化的妆容,早被她哭成了花脸。那一双陷入昏迷的双眼,此时更是红肿至极。 瞧她此番模样,喻栩洲脸上表情淡淡,嘴上则自顾自嘟囔道:“从前舞刀弄枪的将军嫡女,如今竟为我一朝变成柔弱小兔......”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却是不知是在嘲讽辛雁,还是在自讽。 走至床榻边,将她安放至床上,蹲身亲手为她脱去绣鞋,盖好被子。 “今后可别再哭了。” 站起身,他轻瞥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身悄声离去了。 房门再次被人轻轻拉上。 守在门外的碧儿,只觉身侧忽刮起一阵轻风。可当她正欲睁眼之际,颈侧却莫名挨了一记掌击,意识立即陷入了昏迷之中。 隔日清晨,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亮整个新房。 她缓缓睁开眼,半坐起身,眼前见到的是满屋刺眼的红色。 烛台之上原本精致的龙凤花烛,早已燃尽,不见最初模样。 瞧着眼前这空唠唠的卧房,她低眉不禁暗自伤神。 下床穿好鞋袜,视线望向闭合的木门处,开口轻唤侍女:“碧儿?” 一连唤好几声,可无论如何也依旧不见的碧儿进屋。 昨日因着迟迟不见祁愿回来,她心烦之下,便遣散了本该守在屋外的一众婢女,独留下了碧儿一人伺候。 可奇怪的是,现下她一连呼唤了她好几声,却依旧不见人进来。 脑中疑惑着,她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昨夜是就榻而眠,便更为奇怪了。 若她没记错,昨日她是趴在梳妆台前睡着的,又是何时又到了床上?可眼下她身着的喜服依旧完整,倒也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若是祁愿傍晚真的回来了,他早该叫醒她了。更别说现下她衣着完整... 这般诧异困惑着,辛雁下床站起身,朝房门处走去。 当她拉开房门,视线不禁往门侧一瞟,竟是亲眼瞧见趴坐在地上,半身依靠在墙边陷入昏迷的碧儿。 她一时屏住呼吸,满眼震惊的瞧着地上昏迷之人。 碧儿自小跟着她,她知道她不是个贪睡之人。更别说……还是在守夜的时候。 “碧儿!” 辛雁匆忙走至碧儿跟前蹲下,摇晃着她的肩膀,担忧的呼唤着她。 很快碧儿清醒了。她捂着脖颈,脑袋似乎仍旧有些眩晕。辛雁将她扶起身,带她入了房内坐下。 眉间紧皱,疑惑询问她:“发生了何事?你怎突然晕了?” 听着辛雁的疑问,碧儿捂着发痛的右颈,摇了摇头:“奴婢昨晚守夜时,瞌睡了小会。迷迷糊糊间,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刚要睁眼查看,颈间便忽感闷痛。之后好似就晕了过去...” 碧儿说着,又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忽地站起身,慌张的查看辛雁是否有事。确认辛雁浑身无样后,又立即松了一口气,又奇怪般说道:“小姐...不,少夫人。您说...会不会是侯府昨夜遭贼了?” “......” 辛雁眨眼看向碧儿并未接话,而是捂嘴不禁被碧儿逗笑了。 她当然明白,侯府之内。必然不可能出现贼人。可别说,还是不图色不图财。还胆大到闯入小侯爷喜房的贼。 她止住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位少年的模样,眼中再度泛起星光:“是啊,说不定。真是来了‘贼’呢...” 辛雁心中,此刻显然已经清楚昨夜来过的‘賊’是何人了。 只是,她不懂…… 为何?他要这么做? 明明昨夜,是他们的新婚夜啊... 新婚之夜,新郎官半夜偷偷摸摸的来往自己的喜房。恐怕这世间,仅有他一人了吧... 按照礼数,婚礼第二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祁愿他必定会在,届时敬茶结束后,她再寻他问个清楚。 “碧儿,为我梳妆。” “是。” 换下身上的喜服,将其收入衣柜内。一番梳洗打扮后,辛雁便出门去往了内院堂屋方向。 说来奇怪,沿路上她并未见着多少下人小厮。不过这倒令她联想到,似乎今早也没有下人前来伺候,提醒她前去敬茶。 无人来伺候,莫不成是看她新婚当夜被冷落,故而才无人前来她院中? 不应该啊,再怎么说。她也是将军府嫡女,乐安侯府的下人也不至于这么没眼界才是。 “混账!太子请旨,陛下赐婚。如此婚事,你就敢作出新婚夜冷落新妇之举。不去喜房,反而歇在书斋,你好大的胆!你将为父的老脸往哪搁?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你又要让为父有何脸面见陛下!” “此番若让辛康安那老匹夫知晓。不待太子与陛下责怪,那老匹夫怕是会第一个冲来寻我讨账!” 两脚刚一踏入内院。耳边便传来了乐安侯的雷霆怒喝。一眼望去,只见内院堂屋前,院内两侧,站满了下人奴仆。 眨眼细瞧,只见位于正中央的乃是整张脸被气得通红,满脸愤怒的侯爷,以及跪在侯爷跟前,一脸淡漠,面无表情的喻栩洲。 瞧他那般模样,明显并未将侯爷的话听入耳中。面对喻敛的怒火,喻栩洲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平淡神情,就仿佛喻敛口中之人不是他一般。 可他越是这样,喻敛的怒火便会愈发的大:“父亲骂完了?若骂完了,儿子可以起来了吧?” 此刻喻栩洲抬眸,同站在他跟前的父亲对视。父子二人目光相对,就这般僵持了良久。 而正目睹这一切的辛雁,不知道为何,竟是从那跪地的喻栩洲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冷冽冰寒的气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杖责 在喻栩洲同喻敛目光对峙,周遭瞬间变得安静。 就是连那些齐齐站立在两侧的下人们,都不均绷直了身板不敢动弹,生怕不慎弄出哪怕一点响声。 整个院内的氛围,莫名显得格外诡异低沉。 辛雁仅是在大院门前,远远望着,就不禁为喻栩洲紧张地捏了把汗。 印象中,他可从未曾与她说过,他同乐安侯父子二人的关系,会是这般的差... “看来你待我,很是不服啊。” 喻敛收回视线,嘴角挂起一抹嘲弄冷笑,转身背对着喻栩洲,幽幽说道。 喻栩洲仅是抬眼轻瞥了眼父亲此刻愈发阴寒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恭敬回道:“儿子不敢。” “不敢?” 喻敛听见儿子口中的‘不敢’二字,就仿若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莫名笑出了声。 喻敛的笑声,响彻整个大院。 这声笑,别说是周遭下人奴仆。就是连辛雁听了,浑身都不免发寒。脚下不敢动弹,过去打扰侯爷。 见此情景,她心知眼下不是她该惧怕侯爷的时候。 祁愿此刻正因她而受罚,她理应出面。向侯爷解释,祁愿昨夜并无冷落她,是去过喜房的。 当她下定决心,脚下刚向前一步。右侧肩膀,却忽地被人按住。 令她当即顿住脚,心中顿时吓得一激灵。但好在,她心理素质较好,没吓得惊叫出声。 僵硬着脑袋,诧异回头。看向攀附在她肩膀之上的那只手的主人。 只见一位身着暗蓝色衣裳,神韵雍容典雅的中年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她收回手,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淡漠气息。 就是向来自然熟的辛雁瞧了,内心都不由下意识紧张地后退一步... 一眼瞧见这名中年女子,辛雁只觉周遭空气莫名发冷,令她不经咽了咽唾沫。 她转身向女子行礼,脸上勾起一抹恭敬,又略显僵硬的礼貌笑容:“母亲。” 没错,眼前这人。便是祁愿的娘,乐安侯府的当家主母,秦文珠秦氏。 秦氏瞧了辛雁一眼,点头示意她起身。随即视线便往院内正中央,喻栩洲的方向望去。 收回目光,秦氏又再看向辛雁,忽然说道:“侯爷正在气头上。若是心疼丈夫,你现下便不该过去。” “......” 辛雁似被说中了心思般,低眸陷入了短暂沉默。 她视线不经又悄悄往喻栩洲的方向瞧了一眼,抬眸再对上秦氏时,则是满脸的困惑不解:“母亲,儿媳有一事不解。” “就算夫君昨夜当真不曾踏入喜房,冷落了我。按理说,侯爷也不至于发如此大的火气才对...” 听着辛雁的疑虑,秦氏看向辛雁的目光中,竟是莫名多了几分同情可怜的意味。 看清秦氏眼底毫不避讳的同情,辛雁眨眼,当即一愣。 还不待她思考秦氏对她流露出的明显同情,下一刻耳边秦氏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父子二人,向来如此。你无需多想。”秦氏不再看辛雁,目光又在移向了不远处的喻敛,话音中带着丝无奈,又道:“这两年来,栩洲多次忤逆侯爷,愈发叛逆,不再如曾经一般听话。侯爷也不过是借此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借口宣泄心中积压的不满罢了。” 顺着秦氏的话,她低眉沉默,并未言语。 理智告诉她,作为才刚嫁入侯府第二日的新妇,她应当乖乖听侯夫人的话。 可...她还是... 此刻的辛雁,内心可谓无比纠结难受。 说到底,为何一开始没有果断冲过去,替祁愿求情。不过就是她内心报复心作祟... 昨日是她二人大喜的日子,他竟是宁愿去书房也不愿去喜房。 合衾酒没喝,就连新婚夫妻最基本的将双方头发包进荷包的基本礼仪也未进行。 他就那样将她搁置在偌大的新房,孤零零傻傻期待着新婚夫君的到来。 可直至她将整张脸哭成花猫,也不曾等到他。 她不懂他为何这样做,自然更不懂他既决心不要他二人的新婚夜。又为何要半夜偷偷前来看她,却又不叫醒她... 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再次离开了... 他的行为于她而言,既绝情又狠心... “母亲,儿媳又有一问,想要问您。”辛雁缓缓低下头,两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地面,再一次问出来,几月前在辛府祠堂时她问他的问题:“祁愿心里...是不是一直就不喜与我的婚约...?” 秦氏斜眼瞥了辛雁一眼,眨眼轻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闻言,辛雁闭眼深吸一口气。 脑中不自浮现出祁愿当初那看似在表露情谊的告白... 【“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 祁愿那次的告白,说得十分隐晦。细想下来,他似乎从未真正亲口说过,类似喜欢她的字眼。 莫不成,他真的是在骗她吗? 脑中闪过这个问题。 她瞬间一惊,慌忙摇头。内心又连忙否定了脑中忽然冒出的想法。 不...不可能,他们二人五年间的情谊,她不相信他会那样骗她... “来人!拿来棍子长椅,将小侯爷架在长椅上。杖责三十,一棍也不能少!” “是!” 突然间,侯爷含带怒意的命令声。令院内包括喻栩洲本人在内的一众人瞬间惊住。 辛雁猛然抬头,只见位站于侯爷右侧的小厮下人们,从堂屋的后方迅速搬来了长椅板子。摆在喻栩洲身侧。 从房屋后面拿出这两样东西,显然是侯爷提前命人准备在那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侯爷就不打算只是单纯的指骂祁愿?! 三十棍??! 一个父亲,居然仅因儿子新婚冷落儿媳,而痛打儿子整整三十大棍? 正常来说,二十棍杖责都已经的够严厉恐怖了。 但是一个父亲,居然要罚自己儿子三十棍? 这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为儿媳出气了啊... “我可是你儿子!” 喻栩洲脸上原本无关紧要的淡漠神情,一时竟有些许撕裂扭曲。喻栩洲说着,脚下便自行准备站起身。 可不待他站起,喻敛身旁候着的侍卫。便立即上前将他按住。 “儿子犯错,作为父亲教育子女,天经地义。你不是爱装吗?”喻敛说着,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辛雁的方向瞥去,嘴角下意识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今日,为父便让你装个够!倒也让我瞧瞧,你脸上这层面具,还能戴到几时!” “来人,打!” 伴随着喻敛的一声令下。 他紧咬着下唇,刚要动武反抗。 头顶便立即传来了,喻敛冷漠的提醒声:“近来,你娘的身体愈发不乐观。作为儿子,你也不想刺激到她吧?” 听此,喻栩洲正欲挣扎反抗的动作瞬间顿住,抬眸看向喻敛。 却只见对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一个方向瞥。 顺着喻敛的视线,扭头望去。 不想,却是对上同样站在内院门前的辛雁。见到自己的新婚妻,他震惊地瞪圆眼。 眼底流露出的不是惊喜亦或者嫌恶,而是显而易见的害怕。 她何时到的?他竟是全然没注意... 以往便罢了,这一次他是竟被喻敛激的冲上了头。 全然忘了,新婚第二日早晨,乃是新妇进茶的阶段... 喻敛刻意挑在这个时间点,唤他来堂屋当众惩治他... 意识到这点,喻栩洲别过头,不再看辛雁。 而是低沉着脑袋,反笑出声,不再如方才般激动:“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爹。” 喻敛没有理会喻栩洲的话,而是轻扬下巴,一双眼中透露冰冷与狠厉。 就这般俯视着儿子,说道:“知子莫若父,别以为你心理打着什么算盘我不知道。我不管你待那辛氏是真情亦或者假戏。但凡敢妨碍忤逆我之人,我一律不会放过。” “更别说,你还是我的儿子。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 伴随着喻敛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心底的怨恨,猛然攀升。 死咬下唇,脑中瞬间浮现出五年前,同样在侯府,他的另一位亲人同他说过的话。 【“阿姊同你说的话,你可得清晰记着,万不能忘了。只因,你是阿姊的弟弟。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 眼见着喻栩洲停止反抗,任由着被侍卫架在长椅上。 辛雁再也站不住了。 她是怨他昨日刻意冷落的行为,可无论如何,他二人也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挨板子。 恕她实在做不到! “侯...唔唔!!” 侯爷二字还未说出话,嘴便被人牢牢捂住。 原是一直默默跟在侯夫人身后伺候的嬷嬷,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她身后,从背后偷袭了她。 她想挣脱,可侯夫人的这位嬷嬷体格很是健壮,身上也是有点武艺在身上的。 全然不是她这个小身板,能挣脱开的... 侯夫人的声音在她耳边一旁响起,更显得她此刻的慌张无力:“我刚才说过。若是心疼丈夫,你便不该过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初遇 嫁进侯府的第一日,她新婚夜遭遇丈夫冷落。 而隔日,她又在本该敬茶的时辰,亲眼瞧着自己的新婚夫,被侯爷刻意刁难责罚,承受仗责。 耳边传来新婚夫因疼痛而传来的痛呼闷声。 一道又一道的板子,落在小侯爷身上。使得他不禁因臀部的剧烈疼痛,而满头虚汗。 他极力忍耐着疼,手指死死抓着长椅,死咬着自己的下唇,避免自己痛呼大声。 嘴唇被他咬破,流出丝丝血迹。 他知道,这种程度。还是因着他的身份,没有刻意下重手。 只是,他这般狼狈模样... 不仅被母亲瞧了去,居然还被她也瞧见了... 喻敛好恶毒的心,居然试图用这种法子,告诫他今后必须乖乖听话... 另一边,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辛雁,眼睁睁看着昨日刚与自己拜堂的夫君,遭受杖责,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之感,顿感痛苦难过... 她拼命挣扎,可奈何怎么都挣脱不开身后,禁锢着她的老嬷嬷。 脑海中的记忆回到曾经,他们还未成亲,还未被赐婚前。 还均是幼童的年岁,第一次在太傅府宴会上初次相见的情形... 九年前,太傅府孙女的满月宴上。大人们齐聚正厅堂屋,祝贺太傅家中新添小孙女。 而后花园莲花池旁,一众官员携带来参加宴会的孩子。则会被安置在后花园内共同玩耍。 毕竟孩子一多,自然会有些许吵闹。再加上,一般孩童多少都是坐不住的,故而一众官员大人们,便一致决定将孩子们安置在花园自行玩耍。 正巧各家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孩子,多多巴结贵门子弟与之结交。 那时她拉着才年仅四岁的弟弟辛忆榆,想要在花园内赏景。 却不想,撞见了一同被父带来宴会的,大理寺卿墨大人之女墨文芯。 那个不知为何,总是瞧她不顺。处处与她作对的女孩。 “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辛大小姐吗?” 对面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孩,身侧跟着一名不知谁家的千金小跟班。 挡在辛雁跟前。 “......” 辛雁此刻并不想搭理跟前的女孩。她只是握紧了辛忆榆的手,扭头便想往回走。 见着辛雁并不打算搭理自己。 墨文芯一时来了气,双手环抱,刻意摆出一副高傲嘲弄的嘴脸,视线移向辛雁一旁的辛忆榆。 “真搞不懂辛将军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带一个煞星来参加太傅孙女的满月宴。也不怕传了晦气给人家。” “你说是不是?”墨文芯说着,不忘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跟班。 只是还不待小跟班说话,辛雁便捏紧拳头,死攥着弟弟的手。 用力之大,硬生叫被她攥着手的辛忆榆,疼得面部表情接近扭曲。 “墨文芯!你骂谁是煞星?!” 辛雁猛然回头,怒瞪面目刻薄,满嘴讽刺的墨文芯。 墨文芯微扬着下巴,脸上满是不屑与讥讽。 但其中更多的,则是见到辛雁脸上恼羞成怒的窃喜。 “又没说你是煞星,你激动个什么劲?”墨文芯轻笑出声,看向辛雁的眼中满是得意:“再说,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她话音停顿,目光再度落到辛忆榆的身上,讥笑道:“一出生携带煞气,克死自己生母。不但如此,连后来嫁入府中的后娘,也因着他长久不孕,迟迟无法添增新子。岂不是克母克家的晦气扫把星?” 当‘扫把星’这个词,从墨文芯嘴中吐出来时。 辛雁瞪圆眼,心中怒气登时攀高。 她知道墨文芯比她大不了多少,也就才比她大两岁。 而她家中,更有一同胞兄长,名唤墨言。 此人的名声,早在官家女眷中传开了,即便是她这样的八岁小孩,也是听过关于墨言的传闻。 墨文芯兄长墨言,自幼被御医诊断为活不过三十的病秧子。 所以为了医治家中长子,墨大人埋头勤于公务,没少向陛下从皇宫请求太医为长子医治。 墨文芯比她辛雁好不到哪去,她究竟是哪来的脸,敢骂她弟弟是扫把星的?! “我跟你拼了!” 话音刚落,辛雁松开了辛忆榆的手。不待众人多加反应,辛雁便想也不想地朝墨文芯扑了过去。 辛雁此举太过突然,令墨文芯同她身旁的小跟班根本无从反应。 墨文芯更是突如其来的被辛雁扑倒在地。 两名女童在地上互撕扯着对方的头发,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而墨文芯带来的小跟班见此情形,自然也是被吓坏了。 她嘴上结结巴巴说着会为墨文芯叫人的同时,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跑了。 “你哪来的脸敢骂我弟弟!若我第是扫把星,你哥便是病秧子,而你就是病秧子的妹妹!” 二人头上的头饰,被扯的满地均是。 两人的头发更是堪比农户后院的鸡窝,甚比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敢骂我阿兄?!” 墨文芯瞪圆眼,手上扯着辛雁头发的力道明显加重。 但她始终还是不敌辛雁,趋于劣势。到底是将军之女,相比墨文芯,辛雁总归是要力气大些的。 “我为何不敢?允许你骂我阿弟扫把星,便不允许我说你阿兄病秧子?” 辛雁手上拉扯墨文芯的举动也是毫不客气。 瞧着两人扭打愈发激烈的不可收拾。 在一旁的辛忆榆更是急的当场抹泪哭了出来。 “都停手!” 伴随着身后一道莫名响起的童音。 只见有两名一大一小的少年身影,小跑冲至他们跟前。将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纷纷拉开。 辛雁被其中个头较矮,同她一般大的男童牢牢拽住了胳膊。 至于对面的墨文芯,则是被另一名紫衣的少年拉开挡住。 那少年瞧着弱柳扶风,似是根本拉不住墨文芯,便干脆挡在她跟前,不让她向辛雁靠近。 “阿兄你让开,今日我非要给这小蹄子一点教训!” “给我教训?方才是谁被我压在地上?有本事你便过来,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辛雁冲墨文芯吐舌头,脸上当即作出一道鬼脸。 “你...!” 墨文芯见她一副洋洋得意的猖狂嘴脸,更是气得语无伦次。 “不曾想今日随父来参加太傅府的宴会,竟是见到如此情形?”身后负责拉住辛雁的小童,忽然开口。 辛雁愣住,扭头往后一瞧。 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位小公子,那如玉般近在咫尺的脸庞。 眼前这人,天庭饱满,小脸似玉,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明亮深邃,仿若装有夜空星辰般。个头虽不比那位病弱少年,但整个人精神郎朗。 淡淡一笑,露出两颊边的小酒窝。 光是站在人面前,浅浅一笑,对人都能有极大的感染力。 两道目光相撞,加之二人又靠得极近,竟一时使她的心仿若一下被人提了起来。 这...这是哪位大人带来的小公子...? 她在以往同阿父参加过的宴会上,居然从未见过...? 见辛雁看他出神,小公子挑眉,冲她歪头一笑:“小姐力气可真是大,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武...武将辛..辛康安之女,辛雁。” 辛雁低下了头,小脸顿时染上淡淡红晕,不敢再同他对视:“公子可...可以放开我了吗?” 见着方才还将墨府千金按倒在地上互斗的小姑娘,现在竟摆出一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娇羞模样。 小公子挑眉,眼底多了丝探究与好奇。 “自然可以,只是...” 他话语一顿,似为难般欲言又止。 又再看向那被自家兄长拦住,死瞪着辛雁仿若双眼冒火,似想要将她活剐了的墨文芯。 若是眼神能杀人,辛雁现在恐怕已经死了上千次了。 辛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直至瞧见墨文芯那张极度想要剐了她的脸,瞬间沉默。 “......” “放可以,只是小姐得保证。不会再像方才一样乱来了。” “...我,保证。” 嗯,目前她只能保证她自己。 得到辛雁的保证,小公子松开了她。 礼貌拱手,也自我介绍道:“我姓喻。是乐安侯喻敛之子,复名栩洲。” 莲花池旁,年岁瞧着同她一般大的小公子,举止礼貌和煦。 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加上他脸颊两侧的小酒窝,更映衬着他脸上笑意夺目耀眼。 他拱手作揖,朝她一笑。竟莫名地,让她记了许久。 乃至于那之后的第四年。 西鸾来犯,阿父同太子协军离京。 面临他在阿父离开后,莫名地多番的邂逅与接近。她内心虽奇怪,却是一点也不曾反感过。 沦陷于他五年间对她的庇护与温柔之中。 虽然这五年期间,他曾无意告诉过她。他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 可纵使如此,在她眼中。他始终是那位莲花池旁,笑容可爱,举止谦和有礼的小公子。 脑中记忆画面逐渐消失,转而被他此刻被架在长椅之上受着杖刑,惨酷狼狈的景象所取代。 “放...开我...” 她愈发剧烈挣扎着。 直到最后,老嬷嬷都开始有些吃力,力道稍松。 本打算就此将辛雁带走的秦氏,此刻竟眼睁睁瞧见,辛雁逐渐挣脱开嬷嬷的束缚,反手抓住嬷嬷的手臂。 最后一股气使力,将嬷嬷狠狠摔在了地上。 如此情形,将她吓得原地惊愣住。 只能说,不愧是将军的女儿,竟会有这般蛮力。 挣脱嬷嬷束缚的瞬间,辛雁几乎想也不想,立即朝喻栩洲冲去。 片刻后,只听‘啪’地一声。 侍卫的板子竟不是落在被打的满头虚汗,面色惨白的喻栩洲身上。 而是,落到在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身上。 原是辛雁不知何时,忽地冲了过来。扑抱在喻栩洲后背上,替他挡下了这一板。 侍卫被吓得当即停手。 喻栩洲双眼往后一瞥,张了张口,纵使声音虚浮无力,也依旧摆出一副厌恶口吻:“滚。我不需要...你替我挡...” 辛雁背后重重挨下一板,只觉后背一阵剧痛。 后背的痛感,使得她起身的动作变得缓慢。 她蹲在他身侧,手依旧抱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忍痛问道:“你昨晚半夜,是去过喜房的...对不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讨厌 “......” 喻栩洲紧咬着唇,没有说话,而是别扭的别过了头。 见他如此,辛雁脸上闪过一丝酸涩。 “侯爷...不,爹。夫君他...昨夜是去过喜房的。”辛雁抬眸仰头看向跟前的喻敛,脑中回想到昨晚自己位坐于梳妆台前,哭到半夜的心酸。 抿唇吸了吸鼻子,再次说道:“我能作证,他只是去的较晚了些。后半夜,是一直歇在房中的。只是那时我已先歇下了,他便没有唤醒我。” 喻敛眯眼,听着辛雁为喻栩洲开脱的话,嘴边不禁挂起丝玩味。 将视线移向喻栩洲,又刻意道:“是吗?可经昨日被派在喜房守夜的嬷嬷与侍女们说,直至夜深也未曾见过小侯爷的身影。而一早,小侯爷更是从书斋出来,被我传唤至堂屋前。” “......” 辛雁当即愣住,直至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信了秦氏的话。 此刻的喻敛,虽是在为她出头教训儿子。可到底不过是拿她当做幌子,想拿儿子出气... 原来方才秦氏与她说的话,并不假。即便她出面,为喻栩洲说情,用处也不大。因为喻敛只是单纯想要教训儿子,并不会管她辛雁如何,更不会给她面子。 可嫁入夫家的第一日被冷落,第二日害丈夫遭受仗责。 这等事...要她如何坐视不管? 而且...再怎么说,祁愿现在也是她刚拜过天地的夫君。她又如何能不维护他? “辛氏。我看你,也是被这小子害得糊涂了。他昨夜那般待你,你怎能为了维护他,欺骗爹呢?” 喻敛此话一出,令辛雁睁大眼,心下自然瞬间慌了起来。眼下她算明白,为何秦氏要阻拦她了... 看来这三十板子,祁愿是必须得承受了... 周遭空气瞬间凝固,陷入一阵凝重的死寂之中,安静得不像话。就是连晨间鸟儿的细微叫声,也会让人心中感到莫名害怕发寒。 喻敛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不可忤逆,不可违背的气压,太过凝重。辛雁也算是理解,阿父为何不想她嫁入侯府了。 她才来第二日,她便感受到了这侯府的浓重窒息感... 母亲冷漠,父亲偏执。在这般环境下长大,祁愿从前竟还能整日对她笑。 她确实是喜欢他笑没错,可... 拥有这样的家庭环境,他又是如何做到,一笑起来便那般阳光开朗的? "噗哈哈——" 一旁喻栩洲的嗤笑声,打破此刻令人窒息的死寂氛围。收住笑,他看着喻敛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分讥讽:“爹?你也知道,你是我爹?” 喻敛当即变了脸色,瞧着喻栩洲脸上的讥讽,厉声怒喝:“我让你说话了吗?” 可不待他发怒,喻栩洲便抢先说道:“辛氏并未撒谎,我昨晚后半夜确实歇在喜房。至于为何出现在书斋。不过是几日后,藏月阁举办书会,墨言兄邀我一并参加。故而天未亮便早起去了书斋温书,而且昨晚深夜辛氏便早遣散了守夜的嬷嬷与婢女们。谁又能证明,我未在喜房歇过呢?” 听他出口附和自己,辛雁眨眼,扭头瞧他。 只见少年嘴角掺杂着血迹,面色嘴唇发白,整张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间须发,更是早已被汗打湿,方才两个侍卫各拿仗棍,几乎没有停歇的打着。现下算起方才虽未到三十板,但少说也挨了十五板了...... 她视线往后一瞟,她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再看... 正常人十板便已哀嚎惨叫,二十板则身体残废。 更别说眼下祁愿只不过才挨十五板。 那被打的后臀,早便皮开肉绽,衣袍也清晰可见的染上了血迹。即便侯爷并未下重手,可三十板子下去,也足够祁愿卧床躺个一年半载。 喻敛听了喻栩洲的话,只觉荒谬好笑,他竟未想到连他的儿子也这般愚笨了。 但正当他准备张口,勒令侍卫下人们拉开辛雁,继续打地时候。 似乎是察觉他的心思,喻栩洲露出一如往常般和煦的假笑。 他语气虚浮,可口齿清晰,足够让喻敛听清:“父亲应不想让辛将军知道,自己刚嫁进侯府的宝贝女儿。在新婚隔日,被夫家仗打之事。传到将军府,乃至传出府外,任人诟病吧?” “哈,如今将军可还是刚击退西鸾,保护太子的大功臣。父亲也不想,侯府刚办喜事。便被亲家退婚吧?” “......” 这次轮到喻敛沉默了。 他背手,低眸用着一股探究的目光,眯眼看向趴在长椅上,整个人狼狈不堪的喻栩洲。 这小子,言下之意。便是辛府早已藏着他的眼线。他这个父亲若不肯罢休,执意要教训他。 他便会派人将辛雁被他打了板子的消息,传到辛康安耳中。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辛雁是否只是受了一板,是否是她为护夫主动挨的板子。 可新妇进门隔日便被夫家打了板子这事,已成既定事实。届时喻栩洲让人添油加醋的传给辛康安,那老匹夫定会上门闹事。并以此为由,向陛下请愿允许女儿和离。 而陛下看在他此次功绩,加之又救过太子的份上,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好小子。 辛氏一时激动护他的真情,都能被他拿来利用,坑害自己父亲。 还真是黑心啊…… 这般想着,喻敛看着喻栩洲脸上待他的明显恨意。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着儿子的脸,不禁有些出神…… 喻栩洲如今的性子培养,倒是比他预期的效果还要好。 是啊,就是得这样。只有心越狠、越恶、越擅长于伪装自我。方才能对付比他更恶之辈… “既然是为了读书,那我便不再计较了。” 喻敛摆手,挥退了手持杖棍的两名侍卫,又再变了脸色,一改方才凶狠。 撤下行刑杖责的侍卫,背手越过喻栩洲与辛雁,朝秦氏走去。 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曾留下.... 辛雁见状,连忙小心将喻栩洲搀扶起身。喻栩洲被她扶起后,沉默瞧了她一眼。便任由她扶着。 明明刚新婚,可二人此刻却全不似一般新婚夫妻,全无任何新婚夫妻该有的模样。 辛雁扶着喻栩洲,正欲往院门的方向走。可二人抬眸,视线往前方一瞧。 只见喻敛已然走至秦氏跟前,想要同秦氏一并离开。可秦氏的目光,却是越过喻敛。望向了辛雁身旁的喻栩洲。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心疼难以抑制。可当喻敛走到她跟前时,她却又换上了最初那副冷漠神情,甩开了喻敛伸来的手。 带着身旁的嬷嬷,先一步离开了。 而喻敛,手僵在半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捏拳,随之尴尬收回手,也似来气了般。甩袖一并离开了。 新妇进门隔日,本该进行的敬茶礼仪,也草草作罢。 家庭不睦,父子不和。辛雁从未想过,表面风光威严的乐安侯府,内部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辛氏。” 喻栩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了?” 辛雁收回视线,扭头瞧他,正巧对上了他一双好看的琥珀眼。 她在他眼底看不见丝毫情绪,只见他在喻敛离去后,扭头同她对视,不似从前的语调口吻,也不如从前温和。 相比她所熟悉的祁愿,竟不似一人。 “见识今日一遭,你可曾后悔嫁与我?” “...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只要你回答是与否。” “不曾。”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从她口中说出。 他双眸微睁,略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很快收敛了情绪,脸上挂起一抹轻笑,又道:“你知道吗?方才有一句,我并未说假。” 此刻一旁候着的一名小厮上前,主动搀扶住了喻栩洲的另一边。 辛雁一边听他嘴中说着,脚下也并未停歇。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抬眼望去,只见碧儿不知何时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缩着。 见辛雁过来,她又连忙爬起身。冲辛雁跑来,想要接替小厮的位置。 可却被辛雁摇头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碧儿刚经历惊吓,此刻怕是扶不动喻栩洲。 于是她便示意碧儿跟在自己身后,耳边继续听着喻栩洲的话,附和回道:“哪一句?” “......” 喻栩洲并未立即答复辛雁,而是一直瞧着她,陷入沉默中。 下一刻,只见他将身体重新落到一旁的小厮身上,一把推开了辛雁。 而小厮见状,也匆忙扶稳他。 辛雁不曾想,即便刚挨了十五板子,喻栩洲居然还有力气推她。 可能是由于自幼习武的缘故,才使得他不至于因着十五板,而虚弱到浑身无力。 面临莫名的举动,辛雁被推开后踉跄一步,满脸错愕:“你干嘛?” “你当我是谁?那种风吹就倒的柔弱小书生?我说过,我不需要你替我挡。自然也不需要你扶我。” “你...!”辛雁被他此话噎住,气得咬牙跺脚:“喻栩洲!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同我胡闹!” 听见‘胡闹’二字,喻栩洲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你当我是胡闹?” “方才爹训我时,你一定很早就到了吧?那里可否听见,他说我装的那些话呢?” 喻栩洲此刻眼底浮现出轻佻与讥讽,全然不似那个在祠堂内,像她表露心意的真诚少年:“辛氏,你不该在那场宴会上,答应赐婚。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不喜赐婚吗?” “那此刻我便正面回答你。”少年嘴唇面色虚弱发白,他这样一副可怜狼狈的状态,看向她的眼中,却还挂着嘲弄:“我的答案是,是。我讨厌这桩婚事。” 说着他脸上神情转变为厌恶,眼底的恨意更是完全掩藏不住:“我不但讨厌你,甚至更讨厌擅自为我求娶这桩婚事的阿姊!” “...什么?” 辛雁呆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而喻栩洲,却像是不肯罢休一般,继续说道:“方才有一句我并未说谎。墨言确实是相约我几日后去藏月阁,但却不是为了什么书会。而是,为你。” 辛雁鼻尖泛起一股酸涩,依旧不肯相信喻栩洲所言:“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二人之间,与墨言有何干系?” “什么意思?”喻栩洲笑出了声,微眯起眼,眼底怒意嘲弄更甚:“墨言与我自小相识。这五年间,因我的缘故。他同你也颇为相熟。这些年,他格外照拂你,你居然问我什么意思?” “墨文芯为何自小与你作对,却又为何在你我赐婚后,未再寻你麻烦。你竟是全然没看出来?” 九年前,太傅府小孙女的宴会上。那日,喻栩洲还在同墨言在假山前闲聊。 二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未来娶妻的话题。 柳树之下,少年身形病弱,两颊消瘦嘴唇发乌。 他眉目如画,虽生得一副好相貌,但双眸浑浊难掩病气。天生温润闲雅的气质,让外人远远一瞧,只道是公子如玉,温雅俊逸。 那时年仅八岁的喻栩洲,歪头眨眼瞧着他,不懂他为何一谈到娶妻的话题,便如此高兴。 还不待他问出口,耳畔便见少年病态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声调低低道:“喻兄。你可知忠武将军嫡女?一年前,我曾有幸见过她几面,同她相识。虽然如今她可能不记得我了。但若说提到喜欢之人。我喜欢的人,便是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卑劣 那年,当墨言向他表露完自己待辛雁的心意后不久,便有人匆忙跑来寻他们。 那是时常跟着墨文芯身后的一名小跟班。 她面带焦急,匆忙跑来寻墨言说... 说是,忠武将军之女同墨言妹妹,发生口角互相扭打在了一起。 墨言听后心急,便带他一并去寻了墨文芯。 后来,便有了他同辛雁的初见。 起初,他同墨言关系还一如幼时,不曾改变。 直至那场皇宫的凯旋宴会后,他兄弟二人,再不如从前。 皇宫宴会结束后。离宫前,父亲带他主动追上辛将军,可还不待他们靠近,辛将军便如看不见他们一般,拽着辛雁上了马车。 分别之时,他还记得,辛雁在被辛将军拽上马车前,回眸瞧他的那一脸害羞。 待辛府的马车离开,他只听父亲喻敛在一旁低骂了一声辛将军。 便转身欲准备回到侯府马车中。 可偏就是这时,喻栩洲视野之内,不远处出现了一名黑沉着脸的紫衣公子。 “......” 喻栩洲沉默望着那青年,低眸深吸了一口气。 便拱手向身旁喻敛,恭敬唤道:“父亲...” 喻敛闻声转身,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的一股灼热目光。 他淡淡朝那紫衣公子那瞥了一眼,便对喻栩洲说道:“我只允你半刻钟时间。若半刻钟后还不见你,你便自行走回府。” 喻栩洲低着头,收回了手,回道:“是,儿子明白。” 静待喻敛先走后,喻栩洲转身,轻叹了口气。 朝那名紫衣公子的方向走去。 直至他靠近,紫衣公子这才有了反应。 “喻栩洲,你难道不该向我解释一下?” 墨言抬起头,往日一张温润的脸,此刻满是厌恶与怒意。 “如你所见,我没什么可解释的。若真要我解释,我只能说。这场婚事,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喻栩洲脸上尽显无奈,他不奢求墨言能原谅他。毕竟抢夺兄弟心上人这种卑劣之事,他确实做了。 “墨言,你长久患病。朝堂上的许多阴暗,墨大人不会让你了解。但你要知道,我同安安的这场婚事。从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安安?”墨言并未听进喻栩洲的狡辩,只是背手转身,嗤笑出声:“什么时候,她竟让你称呼得这么亲密了?” “印象中,好像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开始称呼起了你的字,而你也开始唤她‘安安’。你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愈发亲密了起来。” “......” 喻栩洲听后沉默,随即闭眼低下了头:“抱歉。” 对于喻栩洲这声满含愧疚的道歉,墨言并未答复接话。 而是沉默良久,抬头望月,压低了嗓音,刻意提道:“方才她在台上表演舞蹈时,那场笛乐曲子你听着如何?” 喻栩洲:“...甚是绝妙。” 听此话,墨言忽地回头瞧他。 眼底看不清丝毫情绪:“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别骗我了,喻栩洲。当曲声结束,陛下赐婚那一刻。你内心一定很得意吧?” “为了在她阿父凯旋宴上,献上一场精彩绝妙的表演。她一度寻不到合适的乐手。因而,我借机主动寻到了她,好不容易让她答应,为她伴曲……” 墨言说着,藏于袖中的双拳暗自捏紧:“那曲子,我私底下练了许久,烂熟于心。却不想,当表演结束之后。因着自己自小的兄弟,一朝沦为笑柄。” “喻栩洲。当她回复陛下‘我愿意’三字时,你是什么心情呢?得意、兴奋亦或是嗤之以鼻?还是在内心窃喜嘲讽台上那拿着笛子,像个笑话一样的我?” “......” 喻栩洲闭眼深吸一口气,并未开口反驳墨言。 罢了,便任他骂吧。本来就是他该的。 “抱歉,墨兄。” 现下,恐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了。 “卑鄙狡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这等人,有时候我真好奇。你那颗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说完,墨言便甩袖离开了。喻栩洲抬眸见他朝墨府马车的方向走。 却只见,那里位于马车前的墨大人同墨小姐一直在等候着他,甚至当他视线往他们那看去时。 墨文芯还冷不丁朝他比了个白眼。 可他收回视线,打算回到侯府的马车时。 却是望见,原本该位于他不远处的侯府马车,竟是早已不在。 抬头望天,估算着时辰。这才意识到,原来已过了父亲所规定的半刻时间。 见识到喻敛果真没有等自己后,喻栩洲嘴角不禁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堂堂乐安侯府的小侯爷,居然沦落到夜间独自回府。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喻敛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内心暗骂着喻敛,喻栩洲便独自离开。 直至离开皇宫,走到城间街道。他便熟练的运用轻功,穿梭于夜间。 朝乐安侯府的方向赶。 毕竟真要走路,就太慢了。他实在没那闲心。 最后,一连过了几月。直至昨日他大婚。宴席之上,太子与阿姊迟迟未曾出现。 同样,墨言也未前来参加他的婚礼。反倒是墨府小姐,亲自前来转达了墨言的口信。 他说,希望九日后藏月阁一聚,关于他同辛雁之事。他看开了,希望兄弟二人还能如同曾经一般,回到从前。 转达完这些后,只见面前墨文芯摆出一副十分不悦的不耐神情,冲他说道:“小侯爷,恕我直言。作为墨言的妹妹,我希望今后你能看好你的夫人。阿兄体弱,不宜悲伤难过。我虽不懂,辛雁究竟是哪里好,惹得阿兄如此在意她,并对她心生恋慕。可我也瞧得出,她并不喜阿兄。” “甚至从未在意过阿兄。既如此,我便希望你能转告她。既嫁了人,便好好遵守妇道,莫要在我阿兄跟前闲晃。令他神伤。” “我也知道小侯爷自小同阿兄关系好。所以,在此。文芯希望小侯爷今后,能够不要带自己夫人同我阿兄见面。” 喻栩洲听着墨文芯这些话,挑眉心觉有趣,嘴上不禁好笑道:“墨大小姐,还真是在乎自己兄长。居然连我和我夫人都要管束。” 墨文芯面对喻栩洲的嘲弄,不以为意。只是轻笑一声,又道:“墨言是我阿兄,我自然关心我阿兄。倒是小侯爷,不知您可否是真的在乎您夫人呢?” “......” “不久前,坊间有一传闻。说太子与太子妃大吵了一番,太子妃忽然失宠。其根本原因,在于太子妃擅用太子之名。为其弟求娶此次功臣之女辛雁。原本,太子是打算待伤好后,向陛下求娶辛将军之女为侧妃。可偏巧,太子妃善妒,借太子卧床。擅自为弟弟向陛下求取赐婚...” 说至此,墨文芯刻意一顿,未再继续。 她嘴角笑容更甚,又忽地摆出一副唏嘘神情,又道:“哎,我也不知道。坊间为何会传出此等传闻。不过,作为太子妃的弟弟。不知小侯爷是否听过?” 喻栩洲眼底原本笑意消失,转而勾唇,露出一副轻蔑假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墨大小姐。人总得有些主见,莫要旁人说什么便信了什么。既然都说了是传闻,那自然是虚假之事。而且欺君可是大罪。我阿姊作为太子妃,岂敢欺瞒圣上求取赐婚?” 墨文芯一边听着,一边故作似懂非懂的神情点头,嘴上赞同道:“小侯爷说得是。我也不信此传闻,也不知是谁人传出来的。故意诬陷太子妃。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不知小侯爷可否解答呢?” 墨文芯表面看似在询问喻栩洲,可不待喻栩洲说话。却又自顾自说了起来,她脸上佯装出好奇,放低声调,用着仅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再次问道:“我这几月来,一直比较好奇。太子为小侯爷求娶功臣之女,到底是图什么呢?作为女子,我不懂朝政。实在难以理解,太子既要拉拢辛将军。又为何不干脆自己娶了辛雁?” “......” 喻栩洲看向墨文芯的眼中,由起初的警惕提防,在她最后这话说出后,转变为惊讶。 最终,他看对面女人的眼神,又再转为嫌弃… 墨文芯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吐?她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了,说话也不看场合? 索性此刻他们周遭的官员大人少,均聚集在喻敛那处。 她此刻幸好是在乐安侯府,若是在外面,或是不巧被哪位大人听了去。 她就算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此时此刻,喻栩洲总算明白。为何墨文芯同辛雁二人斗了许多年,每回都是她墨文芯吃亏了。 “墨大小姐也说了自己不懂。既不懂,便不要妄自揣测君心。太子想法,不是你这等人能猜测的。而且,墨大小姐岂不是忘了?太子是我姊夫,若我想。恐怕现下墨大小姐就不是同我站在这说话了,怕是早被抓去牢狱关押起来了。” “你...?!” 墨文芯瞪圆眼,本以为喻栩洲会恼羞成怒。 不想他竟是在听完她的话后,蹙眉用着一种看痴傻疯子一般的眼神,十分嫌弃的盯着她。 为此居然还嫌恶地往后退,那模样,竟是同以往辛雁欺负她的神情,格外相似:“墨小姐赶紧回去吧,估摸着这时墨大人还在着急寻你呢。今日我大婚,而墨小姐又来寻我聊了这般久,像什么话?可莫要让人看见误会了,若是被误会了。安安可是会与我置气的。” “你...!”墨文芯被喻栩洲气得语无伦次,几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指着喻栩洲,怒道:“一口一个安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夫妻二人有多相爱。阿兄与我说过。对于辛雁,你不过是出于家族利用!” “喻栩洲,你别高兴太早。若有一天你待她的伪装再也藏不住,让她发觉你笑容下的卑劣作态,你二人迟早落得个夫妻不和,互相折磨的结局。作为与辛雁相斗多年的人,我好心告诉你。届时辛雁知晓你骗她的真面目后,她不但不会原谅你,并且还会想方设法报复你!” “说完了吗?”喻栩洲轻笑挑眉,丝毫没有被墨文芯的话影响。 他面上含笑,仍是礼貌待客的作态,手上作出一副请的手势,道:“既说完了,便请墨小姐早些回到墨大人身边落座。我很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人浪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谈话 昨日墨文芯走后,他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夜晚歇在书斋。 即使半夜他还是因放不下心,回去看了她一眼。 但此刻,他已然有了打算。 就如墨文芯所言,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他的真面目。既如此,不若就让他亲自告诉她吧。 一旦决定,他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就如,今日喻敛因此而出手对他施以仗责…… 作为乐安侯,他自然希望他与辛雁夫妻和睦。更希望,辛雁能在不久之后,尽快怀上喻家子孙。 这般,她便能永远作为喻家儿媳。再无与他和离的可能。 喻栩洲心中知道喻敛在想些什么。 辛家世代忠良,是陛下最为信任的忠将之一,手握七万兵权。若能将辛家嫡女娶进门,岂不更为一件乐事? 此次辛将军击退西鸾有功,陛下大喜。辛雁更是成为了众多皇子争相求娶的对象。 所以... 陛下为何轻易便顺了阿姊的意,同意赐婚。道理岂不简单? 与其将那七万兵权交到那些皇子手中,将辛雁嫁入皇室,何不干脆顺了阿姊的意。 将辛雁嫁入朝中重臣家中,如此一来。这兵权,还不是掌控在陛下手中? 表面看似是替太子拉拢势力,实则不然…… 当然为了扩大喻家,喻敛应是很乐意为陛下牺牲自己儿子。 这般想来,墨文芯在坊间听闻的那道传闻,到底真假与否。早便不重要了。 说到底,他喻栩洲不过只是一个工具。 但...这一切,都与辛雁无关。 她不该嫁入侯府...也不该嫁给他... 自然也不该成为他人所牺牲的棋子。 辛安安本就该一生顺遂安乐。 “辛氏,你还不明白?” 喻栩洲轻佻眉梢,眉眼之间流露出明显轻蔑讥讽:“你不过是我骗来的妻。” “...你说什么?” 此刻听进他的话,辛雁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僵愣在原地,眼底竟是不可思议。 他此刻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她自小便认识他,更是与他相处多年。真算起来,他们二人倒也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 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信他的这番话。 “你在与我说笑?”辛雁嘴角扯出一抹牵强难看的笑,主动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试图过去重新搀扶住他:“够了,祁愿...不,夫君。你现下腿脚不便,该早些回去休息。就莫要再拿我取笑了...” 见她如此,他轻扬起下颚,不禁嗤笑出声。 随即下一刻,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讥笑道:“辛雁。你待我,还真是深情啊。” “......” 脚下向后踉跄一步,听进此话,她彻底僵在原地。 双眼盯着地面,耳中继续听着他的无情话语。 “我还是方才的话,我待你只有厌恶,不曾有过丁点男女之意。此次不过因着圣旨赐婚,这才不得已娶了你。之所以在赐婚后待你亲近,也不过是家父担忧辛将军以功向陛下换取退婚,故而让我待你热情些。”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喻栩洲说完,别过头,示意扶住他的小厮转身。 “少爷,去哪?” 小厮见小侯爷同夫人闹到如此地步,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该去小侯爷同夫人的卧房,还是该去书斋... 喻栩洲背对着她,眨眼淡淡说道:“去书斋。” “是。”小厮听后应声,便搀扶着喻栩洲,朝书斋方向走。 喻栩洲走后不久,辛雁回过神。 她缓缓抬头,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 心中五味杂陈。 “夫人...” 碧儿见自家主人两眼空洞的呆愣在原地,不免担忧上前。 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便听辛雁忽然问道:“碧儿。你说一个人,真的会变吗?” 碧儿摇头,答道:“奴婢不知。” “......” 辛雁眨眼,沉默片刻,摆手说道:“罢了,咱们回去吧。” “是,” 碧儿应声,随即便跟随着辛雁,一道回去了。 晌午时刻。 早已任下人上完伤药的喻栩洲,正趴在书斋内的软塌之上休息。 而正在此刻,门外却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闻声,他逐渐清醒。缓缓睁开眼,扭头疑惑往紧闭的房门处看去,开口问:“何人?” “栩洲。” 一道沉稳的女子声音,从屋外响起。 听见此声,喻栩洲惊愣睁大眼,似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脸上便当即挂上了惊喜神色。 “阿...阿母?!你怎来了?您等等,我这便起来为您开门!” 话说着,喻栩洲便急忙打算起身。 可还不待他趴起身,今早挨了十五道板子的臀部,却因他的大幅度动作,伤口险些再度撕裂。 这还不待人下榻,臀部便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下意识‘嘶’地一声,面部五官将近扭曲。 似乎是听见儿子屋内的一通动静,秦氏焦急推开了门进屋。 走近室内,定眼一看。 只见喻栩洲撑起身子,竟真赤脚下了塌,正打算扶着墙椅,前来为她开门。 见到秦氏进入,手扶家具支撑着身子的喻栩洲顿住脚。 抬眸惊喜一笑,原本黯然无光的双眸,顿时恢复神采,仿若装有星光一般。 “阿母。” 少年歪头一笑,露出两颊酒窝。 竟全不像是晨间才经历父亲毒打之人。 见儿子强忍痛,也要下塌主动为她开门。秦氏心间自然心疼。 “你这是作何?赶紧回塌上去!” 她匆忙上前,扶住儿子。 同时喻栩洲余光瞥见,秦氏贴身伺候的嬷嬷也随后进入了房内。 她手中拿着一个不知明的红漆锦盒。 至使喻栩洲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来阿母此次前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看望他啊。 重新回到软塌之上,背朝上趴着。 接着便见嬷嬷为秦氏搬来一副椅子,在喻栩洲床前坐下。 “本打算早些来看你,不想刚到你院中。辛氏便告诉我说,你又歇在了书斋。” “......” 喻栩洲沉默着,并未接话。 见他不语,秦氏回忆起晨间堂屋前的情形,话语间不禁愧疚道:“今日之事,你可是在怨阿母?” “阿母所说何事?儿子为何要怨您?” 喻栩洲淡淡一笑,故意装傻,全当未听懂秦氏所言。 见他佯装出一副懵懂姿态,秦氏皱眉,无奈轻叹了口气:“栩洲,阿母希望你能理解。并非我不愿去替你说情,而是依照你阿父的性子。我若是去了,他怕是会罚你罚的更重,更严厉。” “...儿子知道。”喻栩洲闭眼低眉,情绪略显低落。 “林嬷嬷。”秦氏扭头,轻唤身后嬷嬷,朝她摊开一只手。 接着,只见林嬷嬷上前,将手中红漆锦盒交到她手中。 秦氏接过锦盒,低眉瞧着手中盒子,又忽地道:“栩洲,阿母希望,你今后能如同你与你阿姊的字一样,常平安康。这是阿母如今,最后的愿望。” “你阿姊...如今是尊贵的太子妃。阿母只能祝她日后顺心如意。唯有你,不同。” 说至一半,秦氏皱眉,似乎顿感不适,手持绣帕捂住了口鼻,当即咳嗽了起来。 而这一咳,竟像是停不下来了般,咳嗽声愈发猛烈。 林嬷嬷匆忙上前为她顺背。 喻栩洲见状一惊,心知眼下阿母的肺痨又复发了。 他双手撑榻,正欲起身。 不想眼前的阿母,竟是一边咳嗽着,一边抬手按他肩膀,用力将他按了回去。 “咳咳...身上本就有伤,你起来作甚?” “咳咳——” 见秦氏硬是按着他,喻栩洲咬牙无法。只得扭头望向林嬷嬷:“林嬷嬷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郎中!” 林嬷嬷令命,正打算转身跑出去命人请郎中时,却又被秦氏叫住了。 “无碍。待会回去,我自会去请郎中。”秦氏的咳嗽,使得她整张脸憋得通红,她放下帕子,止住了咳嗽。 抬眸认真再看向了喻栩洲,继续起了方才未说完的话。 林嬷嬷也顿住脚,闻声又再返回了秦氏身边。 “栩洲,阿母希望。你往后能够平安喜乐。”说着,秦氏打开了手中红漆锦盒,从中拿出一只祖母绿手镯。 他瞪圆眼,满眼震惊的看着秦氏将那手镯拿出。呈现在他眼前:“这镯子,是我婚前。你外婆赠我的。所以阿母希望,你能够替我亲手将这镯子赠与辛氏。” “?!” 听此话,喻栩洲一下激动,甚至不顾身后疼痛,单手撑塌趴起半身。 “阿母这是何意?这是您平日最宝贝的首饰,你竟突然要将它赠予旁人?” 见喻栩洲又不老实了起来,秦氏皱眉,满脸不悦:“你给我安分趴下!” “......” “...是。”被秦氏这么厉声一吼,喻栩洲抿唇,双手暗自捏紧,别过脑袋,又再不情不愿的趴了回去。 秦氏见他那副满脸不服的作态,抬手扶额,无奈叹气。 最后脑中回忆起,今早辛氏奋力挣脱林嬷嬷,反抗她的模样。 冲喻栩洲语重心长道:“栩洲,辛氏是一位好妻子。你自该尽到一名丈夫的责任,莫要待她太过狠心。” 喻栩洲别过头,脑袋依旧未转回来看秦氏。只是一提到辛雁,声音明显低低道:“阿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秦氏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自顾自道:“近几月来,你阿姊在坊间的那些传闻,我也听说了。不管那些是否是真。阿母只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当年太子离京前,是否是你阿父命令你,主动接近辛氏?” 听见秦氏这话,喻栩洲心下一惊,蹙眉困惑。 他阿母,如何会知道此事? 莫不是谁人告诉了她? “阿母在说什么?栩洲怎听不懂?” “莫要再装了,这些年我不傻。许多事我看在眼里。你是我儿子,我知晓你的性情。当年,你是不会突然对一名女子上心,甚至是对其莫名关注照拂。” 秦氏坚决的态度,让喻栩洲心知,此次他怕是无法敷衍过关了。 沉默片刻,他张了张口,终于说道:“不是阿父,当年阿父并不知此事。不过至于他如今知道不知道。我便不清楚了。但我估摸着,现下他应是知道的。” 秦氏一惊,满脸不可置信。毕竟在她心中,除了他丈夫喻敛。她想不出第二人。 “既不是喻敛令你去接近辛氏?那会是谁?” 喻栩洲无奈叹了口气,回过头,同秦氏对视:“是阿姊。当年太子离京前夕,是她命我去迷惑辛将军之女。并时刻监督着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置气 秦氏闭眼站起身,转过身背对着喻栩洲。 喻栩洲斜眼瞧着秦氏,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他早便猜到,若终有一天,让阿母知道阿姊的所作所为。她定然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毕竟谁人能想到,曾经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如今会变成这副德行。 “此事当真...?” 秦氏声音微微发颤,似是如何也想不到。这等指挥自己亲弟弟,去蛊惑他人的行为。 竟是她女儿会做出的事。 “儿子自然不敢骗阿母。” 喻栩洲面上神情淡漠,脑中回忆起自己阿姊那张虚伪的面孔。 心中则不由发笑,喻歆然这人相比之喻敛,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如今的他,是十分讨厌这个姐姐。 “歆然她...”秦氏转过身,再回头看向喻栩洲,脸色神情不甚好看。 见她神色,喻栩洲心下了然。 恐怕现下,阿母心中已然清楚,那个莫名流传出的流言,到底是真是假了。 “......” 秦氏僵愣着,仍还沉寂在自己女儿真如传闻所言,成为妒妇的消息之中。 喻栩洲在旁静静瞧着,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不忍见到阿母这番模样。 于是出口安慰道:“阿母,传言不一定是真。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太子怎可能在五年前就盘算着要娶辛氏为侧妃?太子向陛下请求出征,本就是为了立功。怎可能那时便有了这些心思?” “而且您怕不是忘了,那时的辛氏。仅仅才金钗十二。就是连订婚及笄的年岁也未到。就算真有其事,太子又岂会让阿姊知晓他的打算?” “说到底,那不过只是传闻。” 喻栩洲嘴上安抚着秦氏,实际脑中却是浮现出了辛雁的脸。 秦氏听了喻栩洲这么一长串话,此刻慌乱的内心,这才得到平息。 “也是,那终究只是传言。传言自然不可信。你瞧我,真是糊涂了。竟也是生了质疑歆然的心思。”秦氏抬手轻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脸上难看神色又缓和了不少。 可在秦氏未曾注意的情况下,喻栩洲双眸神色却有那么一瞬的暗沉。 那双枕着枕头的手,也不禁暗自捏紧。 “对了。这手镯,我便放你这了。你可一定要亲手交到辛氏手中。” 秦氏的声音,又将喻栩洲神游的思绪唤回。 他调整脸上神色,捏紧的双拳也自然松开,又再一脸轻松乖顺的看向秦氏:“儿子明白。” 秦氏将红漆锦盒合上,转身走至喻栩洲书斋内的书案前,将锦盒放置在书案之上。 可当听见喻栩洲那声敷衍的‘明白’后,她不禁蹙眉,回头脸上又再挂上了不悦神色:“什么明白?我可告诉你,仅限明日。你必须回自己卧房去。别整日待在这书斋。两日后就是辛氏回门的日子。待会回去,我会书信一封,再准备些赔礼一并派人送至将军府。说你不慎染上风寒,容他宽恕半月时间。” “半月?!”喻栩洲睁大眼满脸错愕,听见秦氏这声‘半月’,一副秦氏是否是在同他开玩笑的神情。 “阿母,儿子是挨了十五仗责。不是手心被打了十五戒尺!” 秦氏一脸无语瞧着喻栩洲那副佯装出来的夸张表情。 这小子,在她跟前总是那么欠抽。 秦氏摆了摆手,无视喻栩洲那副错愕神情,说道:“够了。你也别跟我装了。说到底我与你阿父夫妻多年,他我还不知道?他要是真动了真格,定是让你趴在地上,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方才你还有力气爬下床。” “就这么说定了。半月后,你陪辛氏回门。”秦氏没有再看喻栩洲,反倒是向门的方向走去。 当她刚欲出门那刻,她又莫名顿住脚,回头温和一笑,冲喻栩洲莫名说道:“儿子,阿母看得出。你是喜欢辛氏的。若当真喜欢,便莫要辜负了人家。” 说完,秦氏便抬脚踏出了门栏,走出了书斋。 喻栩洲沉默盯着那被人又重新合上的木门。 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阿母今日的话格外的多,倒不像是以往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隔日清晨。 晨间的朝阳透过窗户,照射进宁静的卧房之内。 屋外鸟儿嬉闹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缓缓睁开眼,半坐起身。 扭头望向窗外晨景,内心竟是提不起一点高兴。 反倒只有无尽的空虚烦闷。 今日是她嫁入侯府的第三日。 经过昨日一遭,她再没有去主动叨扰喻栩洲。 依照昨日早晨,他的那些话。如今他怕是不想见到她。 喻栩洲的行为,令她看不懂。 她真的不懂,一个人为何说变就变。 “少夫人可醒了?” 正当她疑惑思考,喻栩洲为何会忽然变性之时,屋外却正巧响起一道熟悉的少年音。 “少...少爷?您怎么来了?” 屋外碧儿惊诧的声音响起。 “这什么话?我的房间,我为何不能来?”熟悉的少年声中带着丝明显不耐与烦躁,又再问道:“我问你,少夫人是否醒了。你如实答便好,哪来那么多话?” “祁愿...?” 心中确认声音的主人后。 她脸上瞬间挂上惊喜神色,但又似回想到了昨日他的那些话。 脸上的惊喜神色又再垮了下来。转而换上了一脸困惑愁色。 似乎是想到了,昨日他那些狠心伤人的话。 她抿唇,手下捏紧成拳。下床穿鞋,便踱步往屋外走去。 屋外,只见少年被一名侍卫搀扶着,脸上依旧挂着亦如昨日的淡漠神色。可惨白的面色依旧亦如昨日。 额间冒着虚汗,想来从书斋走这一遭。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而辛雁刚从屋内走出,一眼瞧见的,便是喻栩洲这副脸面惨白,人不人鬼不鬼的虚弱模样。 即使面色惨白至极,还硬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耐嘴脸。 呵,还真是难为他了啊。 “不是说要歇在书斋吗?你又过来作甚?” 闻声,喻栩洲抬头,一眼便瞧见了从屋中走出的辛雁。 她身着一身白色里衣,想来是刚被人吵醒,连衣服也未来得及换。 便气哄哄的冲了出来。 对面少女双手环胸,撇嘴冷哼。面色铁青,浑身起床气未消。 一副刚醒,就要向仇人讨债的神情。 眼瞧着她身着一身里衣便出屋,喻栩洲皱眉不悦道:“连衣裳也不换,便跑出来。你像什么话?” “那夫君新婚夜抛弃新妇,转而歇在书斋的行为,又像什么话?” 辛雁挑眉,几乎想也不想就立即反驳了回去。 “......” 喻栩洲沉下脸,似被噎住了一般,并未再开口接话。 他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辛雁。反倒是命令身旁搀扶着他的贴身侍卫道:“都迟,扶我进房。” 侍卫没有多言,点头应道:“是。” 见侍卫搀扶着喻栩洲一瘸一拐的越过了辛雁,就这般忽视了她。 辛雁咬唇,本想拦着再刁难他一番,出些火气。 但瞧见他那副惨相。 到底是于心不忍,还是立在原地。 任由他进了屋。 闭眼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此刻混乱气急的心神。再睁眼转身,扭头一并进了屋。 走进卧房,前日室内所布置的新婚装饰,早已被人撤下了。 喻栩洲停在茶桌前,环顾四周,目光四处打量着。 心中莫名只觉一阵奇特之感。 原本他暗色的床帘,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较为漂亮的艳色。 床榻一侧,更是多了一个女子的梳妆台。 这个卧房,添增了许多器物。 他视线看向衣柜方向,似乎是察觉到主子的想法,都迟搀扶着喻栩洲。 又再走至了衣柜跟前。 他打开衣柜,果不其然。原本满柜的男装锦袍,尽半数被替换成了女子服饰。 至于他原本另一半衣服的去向... 眨眼斜视身后双手环胸,满脸不悦的少女。 他大概知道那些衣袍去哪了。 辛雁没空搭理他那一系列的奇怪行为。只是缓步走至茶桌前,为自己斟倒了一杯茶水。 抬眼看向喻栩洲那副,仍需要人搀扶的惨样。 似又想到了,他昨日那句‘讨厌她’的话语。 捏紧水杯,嘴边轻笑出声,莫名阴阳怪气道:“夫君怎么光站着?坐呀。” 她放下水杯,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坐。 “......” 此刻,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莫名诡异的氛围。 虽是背对着辛雁,可... 她那盯人的视线,就是连都迟都感到背脊发毛。 至于喻栩洲,他自然没有出声接话。 辛雁见他一动不动,沉默未语。 又刻意佯装出一副关心丈夫的神情,道:“夫君为何不坐?可是哪不舒服?” “......” 喻栩洲依旧无语,未张嘴接话。 辛雁这副模样,显然是故意的。她明知他昨日挨了板子,只能卧榻趴着,或让人搀扶站着。 却故意说出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来激他气他。 真是... 昨日之前,她心中还念着他时。她可不是这副模样... 这副待人态度,竟是与她平日同墨文芯互斗时,没有任何差异。 甚至比待墨文芯时还要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质问 喻栩洲没有言语。 反倒是在侍卫的搀扶下,侧身斜视辛雁,正对上了她那副蕴含怒意的笑面虎模样。 二人四目相对,就这般僵持了许久。 然而两人这番一直僵持着,受苦的则是被夹在中间。 负责扶着喻栩洲的都迟,他视线悄悄在二人之间来回观察。 似乎没有一人想要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一路负责将他们小侯爷从书斋搀扶至少爷,他同少夫人的卧房... 小侯爷由于臀部受伤,也无法使用步舆等代步工具。而他又固执的偏要自己走路,不想被他人一路背至卧房。 说什么若被少夫人瞧见,指不定得嘲笑他。 可如今... 这不还是照嘲不误... 可现下他二人互相僵持着,让都迟顶着一个男子的重量,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站在原地... 都迟内心哀叹了一口气,内心叫苦连连。 这年头,银子真不好挣。 “都迟,扶我上床。” 喻栩洲原本淡漠的脸上,忽地扬起一抹淡笑。 打破了此刻周遭格外寂静的氛围。 面临辛雁的刁难,他选择无视。 都迟听见这声,内心自然乐开了花。毕竟一直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动作,他手脚都要酸了。 可辛雁见喻栩洲并未理会自己,而是直接选择无视她后。 心下来气,刷一下站起身。越过桌椅,大步嘲喻栩洲走去。竟是直接拽住了喻栩洲的另一边,忽地笑道:“我的夫君,自然得由我来扶。我来扶你上床,如何?” “不——” 喻栩洲汗颜,刚吐出一个‘不’字,还不待他将话说完。 辛雁便抢先开口,打断了他。她朝都迟看去,微眯起眼。一副看似温和,实则却是在威胁的口吻说道:“都迟,你便去一旁碧儿身边一块候着吧。小侯爷由我照顾。” “......” 都迟没敢说话,而是小心翼翼的偷瞄了眼喻栩洲不甚好看的脸色。 眼下这手他也不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了... 见都迟犹豫不决,辛雁皱眉。 几乎想也不待想,一把拉过喻栩洲,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而被辛雁这么一拉,喻栩洲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刷一下变得煞白。 显然是因辛雁这么一扯,动到了后背的伤。疼得他下意识‘嘶’地一声,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都迟也因此被吓得松开了手。 见喻栩洲如此模样,辛雁内心很是受用。光是听见他那一声‘嘶’,她自新婚那日内心受的委屈与火气,这才消了大半。 “辛安安...!”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但对此,她并不以为意。内心对喻栩洲,甚至没啥好脾气。 她昨日也挨了一板子,她也疼啊。即使是现下,她的后背也依旧还在隐隐作痛。 “哎呀,抱歉啊夫君。你瞧我,见都迟一直不肯松开,我这心下一急。就扯了你一下,应当没事吧?” 辛雁含带着丝丝窃喜的歉声响起,然而她的脸上,却是毫无丁点歉意,反倒是一副极力憋笑的好笑神情。 “来来来,我这便扶你去躺着。” 忍住笑,辛雁松开了抱着他腰间的手,转而好好搀扶住了喻栩洲,带着他朝床榻走:“从书斋一路走到这,方才还站了许久。一定很累了吧?我这便扶你好好‘躺’着。” 一声‘躺’字出口,别说是喻栩洲。 就是连一旁的都迟听了脸都不由被吓得白了几分。 “辛氏,莫要胡闹。你明知我昨日挨了板子,只能趴着。” 喻栩洲皱眉,脸上神色不由沉了几分。 纵使他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辛雁这番折腾。 “......” “胡闹?”辛雁动作顿住,抓着喻栩洲胳膊的手不由一紧。 感受到她手上的力道,他低眉瞧着她。却只见她低勾着脑袋,令人瞧不清其神色。 声音中夹杂着委屈,低沉说道:“喻栩洲,你才是在胡闹吧?洞房夜留我独守空房,昨日本该敬茶的日子,也因着你草草作罢。我替你挨了一板子,可最终却只换来你的恶语相向。” “你连装也不兴装一下,处处刁难我。还说我胡闹?”说着,她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又道:“到底是谁在胡闹?喻栩洲,你当我是没脾气任人欺负的小奶猫?” “狗急了都会咬人,我为何就不能有脾气了?” “......” 喻栩洲眨眼看她,听着她这一番话。内心自然也不是滋味。 “安安...” 几乎未经思考,他下意识间唤起了她的小名。 可听见这么一声‘安安’,辛雁内心火气更甚。她猛地抬头,怒目瞪他:“喻栩洲!自我嫁进侯府这两日,你可有一处尽到作为一位丈夫的责任?你有何脸面,好意思继续唤我安安?!” 她红着眼怒瞪着他,同他对视。而从她的眼中,他看见了那双眸子中,满是委屈的晶莹泪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匆忙收回眼,吸了吸鼻子。表面故作镇定:“方才是我的不是,我这便扶你上榻上趴着。” “......” 喻栩洲没有再瞧她,而是沉默着不敢再言。 他怕... 怕自己出声后,再装不下去了。 “太子妃驾到!” 此刻,屋外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辛雁扶喻栩洲上床的动作一滞。 屋内众人也因这一声‘太子妃’,纷纷往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诃子裙,一身典雅华贵的女人,大步冲进了屋内。 速度之快,就是连着她身后跟着的小侍女也险些要追赶不上。 冲进屋内的第一刻,她视线便迅速锁定了位于床榻边,被辛雁搀扶着的喻栩洲。 见喻歆然贸然冲了进来,喻栩洲眼睑暗沉,微眯起眼,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他收回了上床的脚,当即站直身。右手下意识推开身旁的辛雁。 左手抬起,稳稳扶住了木床栏。 被喻栩洲一推,还不待辛雁发作。 便只见下一刻,喻歆然盯着喻栩洲的眉眼顿时变得狠厉。 她踱步冲至喻栩洲跟前,几乎不待辛雁反应。 便只听‘啪’地一声。 喻栩洲脑袋朝右偏,当即被喻歆然狠狠扇了一巴掌。 “混账!” “阿姊早前一直嘱咐你什么?!你全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不听话便罢了。竟还敢背地里搞小动作,私自骑到你阿姊头上来!” “本宫辛苦为你求来一桩好婚事,你便是这样报答本宫的吗?!” “......” 周遭空气顿时凝固。 在场除去太子妃同喻栩洲外,一众人均被喻歆然忽然的举动给吓到。 喻栩洲嘴角挂着一抹轻笑。 额间碎发也因着喻歆然这一巴掌,变得有些许杂乱。他缓缓抬起头,眉眼弯弯如月牙,眼底带着丝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可脸上却还是,刻意装出一副无辜相貌,道:“阿姊在说什么?弟弟怎听不懂?” 辛雁扭头看向喻栩洲,不知为何。 她只觉得,他脸上的那副表情,愈发莫名渗人。 “好,你不肯承认是吧?”喻歆然见他这副嘴脸,撇嘴更加来气。 她冷笑一声,死瞪着她眼前的这位好弟弟,怒声朝自己带来的一众下人,命令道:“既然小侯爷不肯承认,那就将人带上来。让他好生瞧瞧!” 喻歆然一声令下,她的侍女便转身走至门外,朝屋外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随即只听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不待多时,便见几名侍卫,分别各拽着一名东宫小厮装扮,同一名身着粗布衣裳的农户。带入房中,一并扔至喻栩洲跟前。 喻栩洲手扶着床栏,轻扬下颚,俯视着侍卫扔到他跟前跪着的两人。 那两人瑟缩着脑袋,抬眸心虚仅偷瞧了喻栩洲一眼。 二人便被吓得迅速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看他。 见二人这般反应,喻歆然得意一笑。 侧身冲两名侍卫招手,随即只见一名侍卫从怀兜中拿出两名做工小巧的玉环。 而另一名侍卫,则径直朝都迟的方位走去。 都迟做出警备动作,正欲拔出腰间别着的剑。 却见下刻,喻歆然扭头朝他看来,凶狠瞪了他一眼。 至使于他手上拔剑动作一僵。 只得收回手,任由喻歆然带来的侍卫靠近搜身。 “......” 喻栩洲抿唇,低眸只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便再没了任何动作。 在旁静静旁观着一切的辛雁,目光往都迟的方向看去。 只见喻歆然的侍卫,很快从都迟的身上搜查出了一枚同样小巧的玉环。 转身,又再将玉环递到了喻歆然手中。 喻歆然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三枚玉环。 胸口因气急而上下起伏,她低眉端详了一眼三枚样式相同的身份玉环。 再抬眸时,眼底则多了丝明显恨意。 似是要将面前的亲弟弟,就地活剐了一般。 “证据确凿,我看你如何狡辩!”喻歆然将三枚身份玉环,一把朝喻栩洲砸去。 喻栩洲眨眼,身上挨下了被喻歆然用力砸过来的三枚小巧的玉环。 接着,便听喻歆然含带怒恨的质问声,骤然响起:“你埋伏细作在本宫身旁伺候!又派人在坊间到处散播本宫失宠谣言!” “你这混账!是要亲手毁了你阿姊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怪物 “噗呲。” 莫名地,喻栩洲笑出了声。 他缓缓抬起头,正视眼前正怒火中烧的喻歆然。 “阿姊真好笑,拿着区区几枚玉环。便定了弟弟的罪。” 喻歆然咬牙,眼瞅着喻栩洲依旧顽固不认,当下更为恼火。 可还不待她再张口说些什么,便只见一旁都迟视线,悄然往窗外一道树梢之上望去。 而屋内,喻歆然视线下移,恼怒之下,抬脚怒踹了跟前的东宫小厮装扮的男子一脚,威胁道:“说!你进入东宫前当差的主子究竟是谁,立刻给本宫说出来!” “还有你!站起来,当着小侯爷的面。告诉他,究竟是何人在外指使你造谣本宫!” 在喻歆然的怒声命令下,跪趴在地的两名男子,缓缓站起身。 两人浑身颤抖着,哆嗦着不敢说话。 见二人不与,喻栩洲挑眉。嘴角笑意更加。 “阿姊,可胡闹完了?”喻栩洲说着,视线往下,淡淡瞥了眼被喻歆然砸落至地面的,三枚样式相同的玉环。 他无法躬身,仅淡淡一瞟。一旁的辛雁挑眉瞧他神色,便会意躬身主动替她捡起了落到地面的玉环。 喻栩洲本是想让都迟前来替他捡起那三枚玉环,可不待都迟还未来得及动作。 辛雁便先一步会意,将玉环捡起交到他手中。 “还是我扶着你吧,你这般模样,让人瞧着怪累的。”喻栩洲接过玉环,接着耳畔便响起了,辛雁那小到仅有他二人才可听见的低声话语。 说道地,气归气。 可如今,喻栩洲这番模样。何其不狼狈? 若真算起来,也不知他此番到底算不算得上报应。 昨日才被侯爷罚了十五大板,今日刚打算回房养伤,床还未上,太子妃又毫无任何预兆的冲了进来。 上来便给他一耳光问罪... 明明才新婚不久,这人倒是愈发过得惨了。 莫说是旁人,就是辛雁见他这一连的惨样。内心怨念也消了大半... 辛雁将玉环交到喻栩洲手中后,转而进身,又再稳稳扶住了他。 身旁有人搀扶着,也不至于让喻栩洲强忍着疼,强撑着身子,独自保持站立姿势。 有辛雁上前扶住他,整个人相比之刚才,显然要轻松了许多。 喻歆然淡淡瞥了辛雁一眼,冷声轻笑:“看来,你夫妻感情不错。” 说完,她不再理会辛雁。 转而扭头继续看向喻栩洲。 只见喻栩洲单手拿着那三枚玉环,嘴角露出一股玩味的弧度。 “弟弟不懂,阿姊今日一遭是究竟为何。只是,仅仅凭着三枚样式相同的玉环,便想要诬陷弟弟。未免...”喻栩洲说着,话音一顿,抬眸朝喻歆然看去。 他似笑非笑的摇头,一副无奈好笑的神情:“街边集市的小摊上,到处都卖有这种样式的玉牌。所以,阿姊。这区区几枚玉环,又能代表什么呢?” 喻歆然眼睑下沉,当即冷哼:“早便猜到你会如此。” 话音刚落,喻歆然转身后退,竟是直接从身侧侍卫的腰间拔出一把利剑。 剑光闪烁,只见嗖地一下,她手持利剑,直指站在喻栩洲跟前,因害怕发颤的两人。 “说,你二人主子是谁?不然,本宫便当场杀了你们!” 这番话,虽是对着两名男子说的。 可说话间,喻歆然的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瞪着喻栩洲。 “......” 呵。 喻歆然,可真是他的好姐姐啊。跟喻敛一样的疯子,但却是连喻敛的翎毛一角都学不会。 面对喻歆然所释放出的威压,喻栩洲微眯起眼,并不以为意。 他倒要看看,当今的太子妃,他的好姐姐。 究竟能拿他如何。 听见‘杀’这一字,两名男子身躯一颤。 心下更慌了,其中那名小厮装扮的男子。抬眼颤颤瞧了喻栩洲一眼,咽了咽喉咙。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颤巍巍的缓缓抬起了手。 可接着,还不待他将手臂抬起,指认喻栩洲之刻。 刹那间,屋外不远处正对窗户的一颗茂密的大树之上,却飞射而来,闪现出了两道映射着寒光的银针。 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 小厮的手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而同样拥有相等情况的,还是站在小厮位置稍后几寸距离的农户装扮的男子。 “...?!!” 在一众人震惊的视线下,侧对屋内敞开着的窗户的两人,分别先后倒地。 喻歆然举着剑的手,骤然松开。她瞪圆眼,满眼不可思议的瞧着,已然毫无生气可言,瞪着一双涣散的眼,莫名倒地的两名男子。 辛雁亲眼见证一幕,她的反应同喻歆然一般无二。 可正当她震惊之际,耳边却莫名听见了,来自身旁之人,一声细微不屑,却又带着丝得意的‘戚’声。 “来人!保护太子妃!府内有刺客闯入!” 辛雁僵硬着脑袋,扭头满眼震撼地瞧着,自己夫君又立即变换了脸色。 一脸惊慌恐惧地朝屋外呼唤府中护院。 就仿若,他也被方才那忽然的一幕吓坏了一般。 喻歆然呆呆立在原地。 伴随着喻栩洲的话语,她身侧的几名侍卫也即使反应,纷纷拔剑,警备护在了她身前。 此刻,喻歆然僵硬抬头,似是联想到了什么... 满脸恐惧的抬眸,看向了那名,面色苍白,脸上毫无一点血色,一副弱柳扶风,满脸虚弱之相的少年。 少年神情紧张,看向她的眼中甚至满是待血亲的慌张担忧。 他扭头朝都迟看去,甚至厉声命令道:“都迟!去召集人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胆敢擅闯侯府的刺客捉来!” “是!” 都迟听令,拱手作揖。便匆匆往门的方向走去。 直至都迟从傻傻呆愣在原地的喻歆然身侧越过。 喻歆然这才终于回神。 屋外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齐齐响起。 那是都迟,在外召集侯府护院的声音。 屋内一阵死寂诡异,屋外却是一片混乱之景。 辛雁将对面太子妃的一系列神态收入眼底,她深吸一口气。 紧咬下唇,朝地上的那两具尸体瞄了一眼。 紧张,恐惧乃至是不可置信等等诸多情绪,在她胸口杂乱冲撞。 手上搀扶着喻栩洲的动作,也不知在何时,转而变成了她因害怕而死抓着他。 似感受到身旁人的害怕,一只大手轻轻覆上了她死抓着他胳膊的右手。 “?!” 可被他这么一碰,她心中非但没有感到安心。 甚至... 还因他这一举,变得更加恐惧了。 恍惚间,似想到了什么般。 脑海莫名浮现出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影,那名少年浑身衣裳沾染大片血色。 在圆月之下,缓步朝她走来的情形。 “安安。不必害怕,有我在。” 与脑海中浮现而出的少年,异口同声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骤然抬眸。竟是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此刻,他眼中的真挚认真,不似作假。 可还不待她反应。 喻歆然的声音,却当即打断了她此刻脑中的混乱思路。 “喻祁愿,你这个...疯子怪物!” 喻歆然低沉着脑袋,额间两鬓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眉眼,略显杂乱,不再似刚来时风光模样。 “......” 喻栩洲没有回应,只是满脸关切的望着喻歆然:“阿姊可是被吓着了?” “你等着,本宫...绝不会饶你!” 喻歆然抬眸,皱眉最后怒瞪了喻栩洲一眼。 随即转身离去。 来时是如何风光,眼下便是如何狼狈。 目送喻歆然离开后。 喻栩洲眼底闪过瞬间不屑。 不久,都迟进门。走至喻栩洲跟前,拱手作揖道:“少爷,刺客逃了。还追吗?” 喻栩洲眨眼,轻笑一声,又道:“追啊,为何不追?闯入侯府,惊吓太子妃。这可是大罪,为何不追?” “严查追捕,莫要让这刺客逃出城了。” 说着,他视线又瞥向地面上躺着的那两具尸体:“还有,派人来把这收拾了。” 听了这番话,都迟点头,心下会意:“是,属下这就去办。” 都迟应声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堆侯府护院们走进屋内。 将倒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纷纷抬走了。 此刻,屋内再度变得安静。 碧儿被方才景象吓坏,早已被都迟一并拉了出去。 而此刻,整间房内仅剩下了喻栩洲同辛雁。 “这屋不能住了,我让人另外再收拾出一个院子出来。此前,你便暂且先在府内厢房将就着吧。” “......” 喻栩洲主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可辛雁却并未回复他。 她不言,他自然也没有再说话。 直至片刻后,她松开了他的手。 主动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忽地说道:“喻栩洲,我不懂...” “?” 辛雁两手交握,左手死死捏着自己的右手。 方才的一系列情形,依旧在她脑中不断回放。 即使是现下,她内心因惊吓恐慌而就此杂乱的情绪,依旧无法平复。联想起这些天,他一系列怪异的行为。 她便更加不懂了。 喻栩洲,他究竟在做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改变 “......” 辛雁脚下忽然地退后疏远,被他收入眼底。 她眼底的探究恐惧,令他神伤。 虽然,他明知她眼中的恐惧,是因方才被吓,心下惊慌所至,并非真正的害怕他。 二人互相对视,这般沉默良久。 辛雁站在他对面,只莫名觉得。眼前的少年,她的夫君。 身上好似有着诸多她看不懂的秘密。 从前的他,待人总是那么阳光温暖。 可如今,竟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周身气质变得愈发阴沉。 相较之婚前,竟全然不似一人。 有时辛雁心中也会好奇,到底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还是说... 是他,真的变了。 八岁时初遇的那个小少年,至今她仍难以忘怀。 那小小公子眼中充满少年懵懂的天真,乃至与生具有的阳光气质。 使得他笑起来,仿若一个小太阳一般。 她喜欢他笑,也喜欢同他待在一块。 于她而言,从前的他,就像温暖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在照耀温暖着她。 可如今... 好似不知是从何时起,他身上那股温暖的气质,逐渐消失。 转而被一股莫名的阴郁取代。 明明是白天,可此刻不知为何她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冷意。 不似太阳,反而似月下游荡的孤狼。 “祁愿...我不懂,为什么...” 她低勾下头,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捏成拳,话音明显发颤,甚至带着对与曾经的惋惜哽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 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究竟是为什么,一个人...为何说变就变...” “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爱笑...是——” “是什么?” 不待辛雁将话说完,喻栩洲眼睑下沉,嘴角带着自嘲,开口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我一直便是这个样子。如今看见我的真实性情,让你失望了吗?” “我没有。” 辛雁猛然抬头,听见此话,冲他疯狂摇头。 “家中自小管教严格,父亲更是遵循着能者生存的道理。我从小便是这般性子,以前是,如今更是。” “辛氏,你问我一个人为何忽然改变。那我便告诉你答案。”喻栩洲抬眼,看向她,眼底嘲弄意味更加,一字一句道:“从始至终,我就不曾改变。如昨日父亲所言,我向来爱装。从前,我不过是让你看见了我想让你看见的我。” “自始至终,你喜欢的那个祁愿,从来就不是我。” “不...不是的...”见他眼底显而易见的失望,她胸口乱作成一团,匆忙上前,抓住了他衣角:“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些胡话了,你身上还有伤,我...我扶你去厢房吧。这地晦气,不适宜养伤。” “你我如今已然成亲,不管从前如何。今后我们一起好好的,好吗?” 辛雁上前,又再想要重新搀扶住他。 “够了。” 辛雁想要靠近他,可还不待她进身,他便挥袖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你忘了我昨日的话了吗?我待你从来都只是家族利用。” 喻栩洲面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凶恶。 不过一瞬,他又再变回了昨日早晨那副尖酸刻薄的面容。 当她的手被他甩开的刹那,她脑中几乎是空白一片。 “辛氏,你不会不知道吧?你阿父手中,掌握着七万兵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靠近你,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友谊亦或是...情爱?真是可笑。” 说到最后‘情爱’二字时,喻栩洲挑眉讥笑出声。又继续道:“清醒一些吧。我娶你,不过是顺应家父意思,顺应太子所意。” 脚下因惯性踉跄,她双眸盯着地面。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方才他在她耳边低喃安抚她的话语。 “安安,不必害怕。有我在。” 这句话,明明是他对她说的。 如今这又是几个意思,告诉她这些全是他装的,骗她的吗? 可人下意识的行为,如何装得出来? 他昨日都说不喜她,可方才又为何安抚她不必害怕? “好,既如此。那你今日不好好待在你的书斋,又是为何要来见我?” 辛雁稳住身子,抬眸质问他。 可未曾想到,喻栩洲接下来的话。 却是更加伤人了。 “你以为,我想来?”喻栩洲皱眉,脑中浮现出秦氏的嘱咐,眼底又再故作出不屑神情:“是阿母命我来的。她不许我再歇在书房,要求我今日必须回房,同你居住。” “你以为,我托着未好的伤,辛苦跑来。真是为了你?若非阿母命令,我今日岂会过来?” 周遭空气瞬间凝固。 伴随着喻栩洲脱口而出的话,辛雁脑中最后一丝理智。 也几乎在他最后这句‘阿母命令’下,彻底蹦弦。 她瞪大眼,脑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几乎更是未经过大脑思考,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你这个...骗子!” 她疾步上前,在喻栩洲身侧一把拎起床榻之上柔软的枕头。 似疯了般,不断发泄着自己胸腔中堆积的怒气。 喻栩洲猝手不及,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拎着枕头,疯狂砸他。 就好似疯了一般。 他想躲避她砸向他的枕头攻击,可奈何因着身后的伤,脚下根本挪动不了几步。 只得用胳膊护住脑袋。 “辛氏,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骗子!才会在皇宫的那场宴会,答应赐婚!” “我明明...也怀疑过...明明连阿父都在劝我。我却仍然选择相信你!我若是真疯了,那一定是被你所害!!” “喻栩洲,你亏欠我的。你拿什么还!你这个负心汉,我真想立刻便杀了你!” 慌乱之间,屋外的都迟和碧儿闻声。分别冲了进来。 一眼瞧见的,便是辛雁拿着枕头,似疯了般砸着喻栩洲。 喻栩洲则抬臂,护着头。抵挡着辛雁朝他砸来的一记又一记枕击。 他不悦咬牙,忍着后背的疼痛,脚下几乎也撑不了多久。 直至抬眸,对上她的眼时。 他这才留意到,她的两颊边,正不断有着泪水流下,形成两道泪痕。 见此,他不禁一愣。 可就是在这么一个愣神的空挡,至使他没及时挡住辛雁。 脚下一个不受控,因惯性朝身后地面倒去。 意识到喻栩洲的危险,她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下意识抓住了他,试图想要拉住他,让他稳住身子。 而也是在这一瞬间,喻栩洲灵光一闪。脑中顿时生起了坏心思。 他反抓住了辛雁的手,二人双双朝床榻之上倒。 枕头瞬间落到地面,只听一声忍痛的闷哼。 下一刻,辛雁莫名摔在了少年的胸膛之上。 二人以十分变扭的姿势,相偎倒在一起。 不知否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因素,此刻的辛雁,竟是趴在他上身,嘴唇竟是,直接贴在喻栩洲的嘴角之上。 见此景,都迟碧儿双双瞪圆眼。 碧儿更是当即捂住了眼,通过手指缝,继续胆大瞧着。 而都迟侧是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因为刚才那一声闷痛,他光听着,都感到十分地疼。 若他没记错,少爷昨日才挨了板子吧? 这算什么?他们少爷要色不要命了? 辛雁瞪圆眼,似是联想到喻栩洲背后的伤,当即慌忙起身。 当即弓身,一把拉起了喻栩洲。 都迟见状,匆忙上前。 接着,还不待都迟靠近。便见喻栩洲又一把推开了辛雁,脸上写满了厌恶:“不要靠进我!” 辛雁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这时,碧儿即使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同一时刻,都迟也上前及时扶住了喻栩洲。 之后,只见喻栩洲似凶狠的瞪了辛雁,随即冷冷道:“今晚,你便搬到隔壁厢房去吧。我答应了阿母,不会再在书房歇息。今晚以后,自会同你一块住。” “但辛氏,即便有阿母帮你。你也不要妄想些什么,光是碰你一下。我都厌恶无比。” 说完,喻栩洲还嫌恶般做出一个抬袖擦嘴的动作,随即便冷哼一声,示意都迟扶着自己走了。 喻栩洲这一举动,放在辛雁眼底。自然是深深伤透了她。 她冷笑一声,连着方才自己为何会倒在床上亲到他,也来不极思考。 “少夫人....” 碧儿见辛氏神伤模样,心底也不好受。 可少爷身份尊贵,还是她们姑爷。她自然也不敢说话,只得怒视瞪着喻栩洲与都迟一并离开的背影。 屋外,直至出整个院落。 喻栩洲脸上,僵硬的冷漠神情,这才彻底破裂。 他单手捂着自己后臀,整张脸接近扭曲:“好疼啊...感觉伤口应是裂开了。” “......” 都迟在一旁搀扶着,满脸无语的瞧着喻栩洲捂着自己后臀哀嚎。 “少爷,这是何必呢?您再怎么贪恋美色,也不该不要命了吧...” 听见都迟这声话。 喻栩洲眯眼皱眉,歪头瞪他:“你小子懂什么?” “成亲第三日了,我连个手都没正经牵过。忍一下痛,想亲一个怎么了?那可是我八抬大轿,迎进府的夫人。想亲一个怎么就过分了?” “......” 都迟无语,没有接话。 面对都迟的满脸无语,与显而易见的嫌弃。 喻栩洲一时来了气:“愣着作甚?你想疼死我?还不赶紧带我去看府内郎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被救 随着时间的流逝,乐安侯杖责儿子十五大板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出了侯府。 听此传闻的众人,无比震惊。只因乐安侯府刚办喜事不久,这乐安侯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在儿子喜事刚过后,杖责儿子呢? 更别说,还是十五杖刑。 “唉,我刚得知了一件趣闻。你可要听?” 街道边,两位中年妇人,边走边闲聊道。 “何事?”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关于那乐安侯府的事!” 同街旁,身着茈藐紫袍的墨言,同身后侍从走在街边。 无意听到了两位大婶的对话。 听见二人提到‘乐安侯府’,墨言冲身后侍从摆手,示意身后侍从放缓速度。 墨言脚下刻意变缓行速。 眨眼开始细心留意起了二人对话内容。 “乐安侯府?可是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惊奇?” 其中一位婶子好奇疑惑,接着便听另一位大婶摇头唏嘘道。 “我的一个小侄子,如今正在乐安侯府当差。前两日,我去他家做客,正巧撞见他休假一日。我可亲耳听他说,几日前。也就是乐安侯府办完大婚的隔日。乐安侯当着府内一众人的面,杖责惩戒了小侯爷整整十五道板子!现今,人可还躺在卧榻上。连下床都费劲。” “竟有这等事?!乐安侯府不是刚办喜事吗?侯爷为何要打自己儿子?” “不清楚。”八卦的那名婶子,摇摇头。又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说道:“我小侄子也未说,是因何原因打小侯爷。只说这缘由,乃是与侯府新妇相关。” “新妇?不就是小侯爷新娶进门的那名新妇吗?” 墨言眨眼,视线往那两名婶子的方向看去。 只见确实是有一名婶子,点头承认了此话。 接着,他背手顿住脚。不一会,那两位婶子的身影,便也渐行渐远。 “公子。小侯爷昨日也是突然来信说,改邀你入侯府一聚。不去藏月阁了。您说,会不会...” 侍从的话说道一半戛然而止,而墨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说道:“真假与否,明日去见了人。不就知道了?” 侍从点头应声:“是。” 说完,墨言转身。抬手捂嘴,竟是不禁咳嗽了起来。 身旁侍从见状,上前一步,替他顺着背,提醒道:“公子,还是莫要在这外面待久了。今日风寒,万一受了风,老爷夫人又要担心了。眼下也快到您吃药的时辰了,咱们还是回去了吧。” 墨言放下捂嘴的手,朝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顺背动作。 只见他苍白病态的脸上,闪过淡淡惆怅,叹道:“我这出来,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便要回去?岂不是更证明了我如外界所传。只是一个连风都吹不得的病秧子?” 侍从收回顺背的手,退至一旁,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公子,确实是快到用药的时间了。” “......” 光是听见‘用药’这词,墨言此刻心里,都无比烦躁。 可他还是未将内心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迁怒侍从。 只是微蹙着眉,脸上带着些许不耐:“行了。我回去便是。” “喝药...自幼喝到大,也不见身体哪有好。短命之人,何必费那些心思。” 这般自暴自弃的感叹着,他脑中不禁浮现出家中父亲与妹妹的相貌。 “......” 侍从没有多言。 只是随着墨言转身,原路返回。 沿路上,似想到自己这么一副病弱残躯,他脚下一顿。 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侍从,又忽地莫名问道:“对了,你说。当初雁儿不喜我,是否是因为我孱弱短命?” "...公子,您还是莫要再想了。如今,辛小姐已经成婚了。" 耳边听着侍从劝阻的话,墨言扭头继续望向前方道路。 在回府的路上,他未再多言。 只是,莫名的想到了许多事情。 十年前。 那年墨府中来了一位小表妹。小表妹同她妹妹一般大。 却相较之他的妹妹墨文芯而言,格外恶劣。刚来家中时,表妹待他格外热情。 而他也因着她待他所表现出的热情,逐渐对她放下警惕。 直至一日,花灯节。 当家中长辈皆在饭堂聚餐聊乐时,她拉着他悄悄跑出后院,两人私自来到一处狗洞跟前。 她以要逛灯会为由,央求他带她出府观赏灯会。 他身子向来不好,自是不愿的。况且家中长辈也不许他私自出府,可当时的表妹不是撒娇就是赌气。 甚至强逼着他,必须带她出去。如若不然,她便寻机会偷溜进府内郎中药房,烧了他的所有药,害他缺药病痛,赶走郎中。 一个小女孩的话,他本不该相信。可她当时气急,捡起地上石子,便不断朝他扔来。 一副凶恶疯相,嘴中逼迫着,甚至吓得他不得不同意陪他溜出府。 可直到他们真正出了府,他被表妹带到灯会后不久,她却失了踪影。 花灯节热闹的灯会上,周遭人山人海。 当年年仅十一岁的墨言,托着一副天生孱弱的身体,盲目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表妹!” “你在哪!咳咳——” 当日风寒,没过多久他便着了凉。那时他的身子,远远比如今还要更加病弱得多。 故而,每次家中外出。从来都是坐马车,亦或在长辈的陪同之下。 甚至因着体弱,他嫌少外出,所以他对府外街区的道路,几乎都不甚熟悉。 一旦走到家中嫌少带他出来的道路。 他便会失了回家的方向。 而体弱这一事,就是连喻栩洲,也曾说道过:“墨言,你身体太差。倒不是我不常来看你,只是我阿父管教严格,骑射枪剑样样都要求精通。我也没法邀你与我一同训练...所以也不能常来寻你了。” “表妹...咳咳...” 那日,他迷失在人群之中,甚至过了夜间用药的时间。 直至灯会即将结束,人群逐渐散开。 他也未能寻见表妹。 “哪来的小破孩,岂不是来碰瓷讹人的?老子可没钱,滚!” 因着当时未能及时用药,他面色难免惨白,整个人浑身没有太大的精神。 本想寻个路人问路,回府中告知家人,让家中派人出来寻失踪的表妹。 不想因着过于虚弱的面相,却被路人误解。甚至是,被那路人嫌恶,狠狠踹了一脚。 当日的他,穿着素了些。 可能因着他向来喜素,浑身衣着太过单调素净。故而让路人瞧着,完全未能联想到他是官家的小公子。 “额!” 十一岁的病弱少年被一脚踢趴在路边。 “我不是...咳咳...” 一脚被对方踹至胸口,而那人在见到墨言那因他那一脚,变得愈发可怕虚弱的面容。 被吓得面色发紫,几乎不待墨言将话说完。 便似脚底抹油般,一溜烟的跑了。 那一脚,用力极狠。仅是对寻常孩子而言,都是无比的痛,就是连缓都要缓上好阵。 更别说,是对于天生体质羸弱,先天病弱的墨言。 他紧捂着被踹的胸口,痛到连呼吸都便得稍困难许多。 费力趴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走至一处房檐下,靠墙蹲着。 整张脸皱成一团,就是连呼吸都是大口大口的,无比难受。 眼下的情形,他估摸着,应当是因方才那一脚,病发了。 “表...表妹,到底为何...哈...” 当呼吸愈发困难时,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完整。大口呼吸,大口哈气。 甚至每呼吸一口,都只觉肺部好似要炸了一般。 而令他惊讶的是,周遭路过的行人。 竟是无一人,上前帮助他... 他们都用着一种似淡漠,似是唏嘘。或者是遇见瘟神,害怕被纠缠上的神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便匆忙逃了... “阿母。那里有个哥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他缓缓抬头。只见对面不远处,一对路过的母子正瞧着他。 其中那孩子看着不过四五岁般大,他一脸担忧,手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墨言。 仰头看向自己身侧的母亲,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他,开口道:“阿母,哥哥好难受。咱们去帮帮他吧。” 那被称作‘阿母’的女子,顺着幼童的视线看来。 一眼便瞧见了满脸虚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听见小孩的话后,两眼闪烁着星光望着他们的少年。 看到他那般祈求的求助目光,女子瞪大眼,下意识打掉了幼童指着墨言的手,强拽着幼童,便匆忙要走:“啧,你一个小孩子多管啥闲事?快走快走,免得被人缠上。” 墨言忍着难受,亲眼目睹着女子将那幼童硬生拽走... 直至最后,为了缓解难受,他将脑袋埋在膝盖之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灯会上的人群逐渐散去。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但身上却是没了多少力气。 当他大脑昏沉,呼吸愈发虚弱之际。 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幼童奶声奶气的呼唤声,而伴随着这道奶娃娃声音的,则是另一道小女孩惊讶的声音。 “阿姊!忆榆发现了一个小哥哥!” “真的有一个人?!来人,快将他背起来,赶紧送去附近医馆!” 之后,墨言便记不清了。 那时他碰巧昏了过去,只记得昏迷前,似乎有人将他小心抱起。 等到他再醒来时,已是白天。而他则是身处医馆之中。郎中说,是昨晚一对游逛灯会的姐弟发现了他,并将他送来了医馆。 而从郎中口中,他得知。那对姐弟是官家子女,由于常常跑出来玩的缘故,郎中对他们倒也算得上面熟。 经过他的一番询问,这才知晓。 他们是忠武将军的子嗣。 弟弟唤辛忆榆,姐姐则唤辛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拜访 夏日时节,许是午间的阳光过烈了些。故而显得室内略有些烦闷。 正在这样的天气下,辛雁手持一个精绣着杏花纹样的团扇,一边为自己扇着风。一边望向屋外出神。 “想出去?” 一道少年懒懒的声音,在里屋的寝间里响起。 闻声,辛雁扭头。透过那水晶幕帘,望向在寝间内正趴在卧榻上,正以一种闲散的姿态,下巴低着枕头,正翻着书的少年。 人虽是趴着的,但那副模样。倒全然不像是八日前才挨了板子的样子。 辛雁瞥了他一眼,手中扇着团扇。 不屑轻哼,故作出一副无奈神情,叹了口气,似感叹道:“唉,我觉得吧。之前爹那十几板子,果然还是打轻了。瞧瞧,这人哪还有一点伤者的样子?那般看书,你倒也不怕伤了眼睛。” “......” 喻栩洲无语,他扭头将视线移至位坐屋内正中央的辛雁。 只见她单手趴在桌上,右手烦闷地扇着团扇,目光又再望向敞开的房门,满脸只写着三个大字‘想出门’。 “讽刺的话便够了。你那张脸一点心思藏不住,不就是嫌照顾我烦,想着去屋外逛逛吗?想去便去呗,我又不拦你。” “......” 喻栩洲这话一出,当面戳穿了辛雁内心的小心思。令她手上扇风的动作一滞,眨眼竟是略显尴尬的舔了舔唇。 一时竟像噎住了一般,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未语,喻栩洲挑眉瞧着她那副模样,不禁有些被逗笑了。强忍着笑,他下巴抵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瞧,又刻意道:“这人呐,真是稀奇。想出去吧,又顾虑着自己讨厌的丈夫。怎了?这些天你照顾我时,不一直念叨着讨厌我,巴不得我再被爹拎出去多打几板吗?” “......” 不是,她前两日随口的一句话,他记到现在? “叨叨叨,你这嘴。有完没完?” 辛雁单手叉腰,拍桌而起。她皱眉瞪着喻栩洲。 可喻栩洲见她那一脸凶相,却不以为意,幽幽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哎,女人呐。这便嫌我唠叨了。虽说作为夫妻,你我互相厌烦。但好歹曾经也是算得上是知己好友,怎地?这便厌烦我了?” 说着,喻栩洲还不忘闭眼仰头,做出一副怀故的模样。 见他这副德行,辛雁真是有些忍无可忍。 “知己?谁跟你知己?”辛雁小脸皱成一团,一副噎到狗屎的嫌恶表情:“我这一生,犯过的最大错。就是认识你这个骗子,喻栩洲!” “啧。从前一口一个祁愿。现在一口一个喻栩洲。辛小姐还真是善变。” 喻栩洲单手撑着下巴,轻笑一声。一脸挑衅地瞧着辛雁。那副神态,可谓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称呼上的错误,喻栩洲故作一愣,又似反应过来了什么般,莫名又笑得意味深长:“哦,不对。不该唤辛小姐。您现在已为人妇。确实不该唤小姐,该唤——” 喻栩洲刻意在此停顿,而辛雁听见他这声停顿。心下也随之一紧,似是被人提起来了般。 她咽了口唾沫,内心竟是开始期望下一刻从他嘴中听见‘娘子’这二字。 可终究... 还是她奢望了... “辛氏。” 可最终从他嘴中吐出来的字,终究不是她所期望的。 喻栩洲本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不想她却在那声‘辛氏’出口后,整张脸瞬间变得暗沉。 只见对面立在原地的辛雁,原本拿着扇柄的那只手,死死捏紧。 她脸色暗沉,周身气质一下变得低迷。也不再似方才般精神。 喻栩洲眨眼,见她这样。心下也明白她这是又被他气到了... “咳咳安...不,辛氏,你没生气吧?” “小侯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说讨厌我的是你,说厌恶这桩婚事的是你。可现下,提起曾经的是你,说我善变的也是你。喻栩洲,你当我是什么?逗弄取乐的宠物?” 她双手拳头捏得愈发的紧,直至最后连声音也几乎是吼出来的:“若不是娘不许你我分房,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待在一个屋檐下吗?!” “......” 喻栩洲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瞧了她一眼。随即别过了头去。 这一举动,放在辛雁眼中。便是他的不屑与刻意的冷漠。 见他这副态度,辛雁自然是更加来气。 好似自从与他成亲后,她几乎日日都在生气。 她整张脸被气得通红,在瞥了喻栩洲一眼后。便扭头冷哼一声,踱步朝屋外走去了。 待人彻底走后,喻栩洲回过头,视线往窗外望去。 只见辛雁带着碧儿,很快便从这院中消失了人影。 见此场景,他内心颇为无语。 “想出去便出去,我又不栏你。何必故作是被我气走...” 屋外,碧儿方才只瞧见辛雁气势汹汹的冲出房。 还不待她上前询问,便见辛雁朝她招手。示意她跟上。 疑惑小跑跟上辛雁,刚走至她身边时。 便见她在出了院落后,又再放慢了脚步。 碧儿在一旁问道:“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辛雁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碧儿,淡淡一笑:“去后花园逛逛。” “那您刚才为何...?” 碧儿话到一半,视线不自觉往后瞟。 辛雁随着她的视线往她们来时的方向一瞥,双手环胸,没好气般冷笑一声,道:“我本来就想出来透透气。毕竟成天同他待一起,迟早要被憋死...” 辛雁方才那出,确实是有故意的成分在... 本意确实是想出来,但喻栩洲那副模样,她也确实是看不惯。 不过能在出来前,膈应他一下,发泄一番心中的火气。倒也还不错。 “前些日子,府内发生了变故。因而小侯爷也搬去了新的别院。” 走至拐角处,莫名响起了府内管家熟悉的声音。 还不待她诧异,转角处便迎面撞见了似在为人带路的管家。 以及... 一个熟悉的青年身影。 “墨言?” “辛雁?” 迎面撞上的两人,在瞧清对方相貌后,分别异口同声道。 对面青年半束发冠,留下些许墨发披肩。一身墨青的衣袍,显得温润俊逸。 辛雁眨眼,脑中似联想到了什么般。看向墨言,忽地恍然大悟:“对了。喻栩洲说过,之前同你有约定,要一并去藏月阁。莫不成今日,你是来赴约的?” “......” 见她依旧是如往常般待他,神态间丝毫未流露出任何他所期待的反应。 墨言尴笑,附和点头道:“原来小侯爷跟你说了啊。确实如此,原本是要去藏月阁的。只不过不知为何,前日突然收到他的传信。说是他不方便前去赴约,于是改邀我今日前来侯府一聚...” “说来也奇怪,不知可是发生了何事?” 墨言皱眉,一边做出一副奇怪不解的相貌。一边又刻意留意辛雁在听此话后的反应。 只见,辛雁在听见他这声问话后。明显一愣。 似是回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脸上表情明显有些许僵硬:“这...哈哈...” 辛雁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外扬。 喻栩洲那十五道板子,就是她不敢往外说的丑。 这她怎好往外说... 只见一身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抬手捂嘴以掩饰尴尬。愣是半会也解释不出一句话。 见她这副模样,墨言心底也大概能确定。他昨日在外面听闻的传言,确实为真。 “算了,待会我自行去问他。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为难你。” 见辛雁干笑着,一副为难的模样,墨言主动打了圆场。 闻声,辛雁也赶紧反应了过来。急忙让出道:“既如此,我便不耽搁你了。他现在还在卧房内歇息。你去看他吧。” 似乎是察觉到辛雁对待喻栩洲,不如往日亲密。而她此刻的话语之中,更是丝毫没有要回去看望她丈夫的意思。 墨言不禁挑眉,又问:“辛雁不同我一并去见小侯爷?” 按理说,辛雁与喻栩洲已然成婚。墨言不该直呼她的名讳。可墨言似乎并没有改口,准备唤她一声夫人的打算。 辛雁脑中突然浮现出喻栩洲那张惹人烦的脸,当即摆了摆手,道:“我刚出来,正打算去府内花园逛逛。便不去了。” “那好吧,我便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只见对面墨言点头淡淡一笑,礼貌拱手。辛雁眨眼点头,随即便见他抬脚越过辛雁,继续跟随着管家走了。 辛雁松了一口气,内心只感叹喻栩洲当真是麻烦。 也不知,待会他被墨言瞧见那副趴在卧榻上的模样,他该怎么跟墨言解释。 “因新婚冷落新妇而挨了板子。这种事,他最好别说。” 辛雁双手叉腰,嘴上抱怨着喻栩洲。却是全然未曾注意,身后跟随着管家,距离她渐行渐远的墨言。 视线此刻却在有意无意的往后瞧她。 收回视线,墨言不解蹙眉。 真是奇怪,从前的辛雁。对待喻栩洲,可是一口一个祁愿。叫得格外亲密。 如今,竟是改口唤小侯爷大名? 似乎是联想到昨日在大街上,从那两位婶子那听到的对话。一个荒唐的想法,从他脑中冒出。 莫非婚后,他夫妻二人关系不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笑柄 管家将墨言带到一处别院。 墨言四处环顾,打量着院内景色。只莫名觉得奇怪。 这院内,种植了满院的茉莉,乃至是橙黄色的月季花。 墨言顿住脚,被视野内的茉莉与月季所惊艳。 “我可从未听说,小侯爷还有种花的喜好?” 墨言将视线移至管家,管家顺着他的视线,环视了一眼满院风景。 赔笑解释道:“这些个花,是前日刚移植过来的。起初是少夫人嫌这院子过于冷清,于是便想移植些茉莉过来装饰院子。不想,少爷他不同意。说少夫人若偏要种花。那也只能种月季。他们一人喜茉莉,一人喜月季。为此争执了许久,无奈之下便两种一并移植过来了。” “月季?”墨言挑眉,略有些诧异的看向管家:“我同小侯爷自幼相识,他是何时竟开始喜花了?” 说着,墨言手还不禁指向距离他最近的一朵月季,又困惑道:“且还是这种橙黄色的月季?” 墨言不解,月季花种类颜色诸多。这小侯爷怎就忽然喜欢上了这月季中,最不起眼乃至不甚好看的黄月季? “这...” 管家挠挠头,一时间也答不上来。毕竟连他也不知,小侯爷突然要移植这些黄月季的用意。 “真是奇了,我喜欢什么。关你何事?” 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墨言闻声回头。 便只见原本敞开的木门前,有一少年被人搀扶走了出来。 喻栩洲早便知晓今日墨言必然不会食言,定会前来。所以在辛雁走后,他便将都迟唤进屋。搀扶他起身。 喻栩洲微眯起眼,二人四目相望。 半响过后,二人依旧没有人准备主动打破此刻寂静气氛的意思。 喻栩洲眨眼,瞧着墨言。 其实自从墨文芯说,墨言约他今日相见。准备跟他和好时,他便一直有个问题,很不解。 那日赐婚的宫廷宴会上,按理说墨言因他出尽了洋相。 他不应当会毫无理由的同自己和好。 今日的拜访,怕是...... 想到此,喻栩洲不敢再想。毕竟墨言此番说是要同他和好,可如今他看向他的眼神终究不算友善。 昔日好友,如今相望无言。 确实从墨言那双眼中,喻栩洲依旧能看得出。 他如今还在记恨自己。 这份恨,并非单单是为了女人。而是那晚隆重的宴会之上,因太子妃贸然向皇帝求娶赐婚。 至使于喻栩洲抢夺了原本该属于墨言的风头。 那日的庆功宴上,或许墨言永远也不会忘记。 当台下众人,一律称赞他们舞曲的配合时。太子妃忽然地举动,令他一朝成为了满京笑话。 当舞曲开始时,作为一名自小被人诟病的病秧子,他是从不敢想象,自己也会有被人称赞的一天。 为了那场演出他多日私下练习,甚至是常常会寻机会,邀请辛雁前往小西湖旁的竹林那进行练习。 而这件事,喻栩洲明明是知道的,甚至连他们练习之时,他也常常陪在一旁。 “祁愿!你看我方才跳得怎样?” 竹亭之外,手持玉笛的墨衣青年,缓缓停下了吹笛动作,眨眼望向了那名身着碧蓝襦裙的少女。 少女在一舞完毕后,扭身便朝位坐于竹亭内,一身淡蓝衣袍的少年小跑奔去。 少年位坐于竹亭内,右手拿着一小壶,左手手持着一个茶杯。 一副慵懒姿态。 还不待他说话,便只见辛雁双手叉腰,走至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小壶。 “好啊,你又喝酒?” “......” 少年一时沉默,眨眼呆呆瞧了眼自己那空唠唠的右手。而后抬眸,一眼对上了少女略带着怒意的脸庞。 只见,在二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少年忽地一笑,脸颊两边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容灿烂耀眼:“什么酒?这是茶。” “茶?”辛雁听此,怀疑皱眉,将手中小壶举至鼻尖,不禁嗅了嗅。 见她怀疑,喻栩洲挑眉:“嗯?” 辛雁依旧不信,干脆打开壶盖查看,可未想到里面还真是茶:“真是茶啊?” “不然你以为?” 喻栩洲似被逗笑了般,捂嘴朗声笑出了声。 辛雁红着脸,将壶盖盖上,又将小壶塞到了他怀中。赌气般重重哼了一声,又叉腰继续道:“我问你话呢,我方才跳得怎样?” “你觉得好看不就行了,为何还要问我?” 喻栩洲接过壶,眼角笑意依旧。 他停住笑,眉眼弯弯,看向辛雁的眼中多了丝逗弄的意味:“怎么?我的意见很重要?” 此话一出,辛雁整张脸顿时爆红,甚至蔓延至耳根。 “你!”她瞪圆眼,脚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故作生气掩饰心底情绪:“祁愿,你又逗我!?” 二人嬉闹场景,被位于竹亭外的墨言收入眼底。他手紧捏着笛子。静静望着他们嬉闹的情形。 三人一路,必定由一人是多余的。 此刻,他无比清楚。这个多余的人,就是他。 他自知自己所能为她做的并不多,甚至相比之当年她的救命之恩。 他所做的一切,更是微不足道。 此番他能做的,便只有练好她所准备的那首曲目。 直至太子同辛将军回京。 陛下大喜,在皇宫大摆宴会。 当夜,伴随着悠扬美妙的笛曲。粉衣的少女舞姿婉转玲珑。 官家小姐中,准备舞曲的小姐占多数。 可无论她跳得如何,她今夜也仍是官家小姐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只因,她是辛康安的女儿,是此次携胜而归的功臣之女。 作为伴曲,沾她的光。他也因而收获些许赞扬。 “好生默契的舞曲。” “是啊,真乃是金童玉女。好生相配。” 那日台下,响起一众官员的赞叹声。 辛雁专注舞蹈,应当是未曾听见。而这一声声的赞扬,却被墨言无意听入耳中。 他余光瞥向位坐于乐安侯身旁的喻栩洲。 却只见他脸上,不再如往日般洋溢着笑意。 只见他沉默望着台上舞姿翩然的少女,手中紧捏着酒杯,随之一饮而尽。 而接着,方才那两名官员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对了,你可记得这吹笛者,是谁家公子?” 那名被问的官员,轻抚胡须沉思。随即又扭头望向了距离他们不远处,位坐席间的大理寺卿墨大人:“应当是,墨卿大人的长子。墨言。” 原本他以为,今夜就会这么过去,直至宴会结束。 不想,意外发生了。 当舞蹈结束,曲乐完毕之时。 乐安侯的长女,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站了出来。她以太子之名,向陛下替自己的弟弟,与当下功臣之女,请求赐婚。 当陛下答应太子妃,同意赐婚的那一刻。 无人知晓当时,位立于舞台右侧的墨言,是何心理。 他僵硬着脑袋,亲眼瞧见她满心欢心的说出那四字‘臣女,愿意’。 而台下,原本沉浸在一声声赞扬中欣慰的墨大人。 也在那一刻,抬眸担忧地望向了墨言。 收到来自父亲的担忧目光,墨言当时大脑只觉一片空白。 “哎呀,方才话说早了。辛将军的女儿,倾心的人,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 那一声刺耳,又自认为说得小声的话语。传入他耳中。 他是病秧子没错,可他又不是聋子。 那些人自认为自己的议论嘲笑,足够小声。可人但凡不是耳聋,均是听得见的。 但... 当时下台后,辛雁似乎沉浸于被赐婚的喜悦之中,朝他礼貌道别后。 便飞快的奔向了辛将军的方向。似乎全未能从喜悦之中,抽出注意力去在意周遭哪怕一点的异常。 他了解她,知晓她不是装作未听见。而是正沉浸于与喻栩洲的婚约中,从赐婚那刻起。便似聋了般,对周遭充耳不闻。不曾听见那些针对他二人的议论。 当那日庆功宴过后,每每外出,或同父去拜访其他官员时。 他总能听见一些怪异的声音。 就是连家中亲戚来访,也不免会私下议论起那件事。 “墨言会不会是喜欢那辛家千金?” “我早便怀疑了。如今看来,应当是了。” “可问题是,那日皇宫宴会。我瞧那辛家千金,不但对他无意,似乎更喜那乐安侯的小儿子。对他?我倒瞧不出辛小姐待他的丁点意思。” “是啊,不过说来也奇怪。既然辛家小姐对墨言无意,那又是为何要邀墨言为自己伴曲?” “这...”墨府后花园中,几位来访府上的亲戚在府内闲逛。 聊到了此话题,而当时的墨言途径花园,闻声躲进假山中。将他们对话一律听进了耳中。 “唉,这个我可听墨卿说过。说是,并非是人家辛小姐邀请的,而是墨言自搁去求人家的。” “啊?!竟有此事?人家又不喜他,他这又是为何?” “还能为何?以咱们对他的了解,你难道看不出?以墨言的性子,你不会真以为这是深情吧?” “此话何意?” “啧啧,你想想啊。陛下是为何而大办庆功宴?” 他们聊到此处,戛然而止。 墨言也不知他们后面的话,到底所谓何意。 反正,不是好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晕厥 那日赐婚过后,墨言一朝成为了满京笑柄。 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喻栩洲知晓,这件事过后。墨言很难会原谅他。只因他们自幼认识,他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言与喻栩洲不同,他将名誉看得格外重。不然他也不会去过分在乎,外界对于他‘病秧子’这一称呼的看法。 也自然是因为了解墨言,喻栩洲才坚信他不会轻易原谅他。 本以为,那次宴会过后。墨言会就此与他断交。 可侯府婚宴上,墨文芯却主动寻到他。替墨言转达口信,说是他希望九日后一聚。望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回到从前... 虽然妄自揣测昔日好友,过于卑鄙可恶。 可终究这件事,令人预感不安。 喻栩洲视线淡淡瞥向墨言身侧的管家,管家会意。当即冲二人行礼,主动退出了院子。 之后,都迟将喻栩洲扶下台阶,走至墨言身侧。 “我以为,自那次宴会之后。你不会再同我来往。” 墨言斜眼轻瞥喻栩洲,开始打量起他。 只见少年不再如昔日精神,面上也并无多少血色。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由此看来,外界传言不假。 小侯爷确实被乐安侯责罚杖责了。 墨言无视了喻栩洲的话,一如从前般态度温和,轻笑道:“小侯爷不请我进去坐坐?” “......” 喻栩洲斜眼瞥他,并未接话。 因为墨言此刻所待他表现出的态度,竟不同于当初庆功宴结束后,在皇宫时,他所待他表现出的憎恶。 “若有何话,便在这说了吧。如你所见,我这番模样。也不方便坐。” 喻栩洲神色淡淡,言语之间,并无从前在辛雁跟前所表现出的阳光潇洒。 见他如此大的转变,墨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忽笑出了声,宛如一个哥哥般调笑道:“你这态度,变得倒是比翻书还快。私下里从来都是一副淡漠神情,像是对所有事务都充满不屑。性子像极了乐安侯。可一旦遇上辛雁,又立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下变得活泼开朗。” “......” 喻栩洲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微蹙眉间,像是默认了墨言这一说法。 “对待不同的人,你性子态度转变不同。许多同你相熟之人,都对你拥有不同评价。大多数人均说,小侯爷性子与乐安侯相反。可我,并不认同此话。” “所以?你觉得我同我父亲一般?”闻言,喻栩洲嗤笑出声,打断了墨言,内心只觉好笑。 面对他的无礼态度,墨言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又似无意道:“就似我像我父亲一样。父子之间,性子相似不是正常?” 看似是赞扬喻栩洲像乐安侯,可乐安侯的毒辣名声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是来和好,可墨言的言语之中。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对喻栩洲的厌恶。 自然,这点喻栩洲也看出来了。 毕竟本来,墨言就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 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原谅他? 幼时他亲口告知他,他喜欢辛雁。 可后来他欲还是主动抢夺了他的心上人,那场宴会过后。他可不信墨言会轻易当从前一切从未发生。 毕竟,就连喻栩洲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极恶的卑劣之人。更何况,是墨言呢? “你说我同喻敛相像?” 忽地,喻栩洲莫名大笑出声:“多谢夸奖。可我与你想法不同,我并不觉得,我同他像。” “......” 喻栩洲的反应,完全在墨言预料之外。 他话语间,待他的敌意讽刺。相比之他婚前,可大得多。 “所以呢,墨言。你这次又到底是因何要与我见面?”收住笑,喻栩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轻笑,又继续道:“我以为以你的性子,自当会与我断交。毕竟在你眼中,我所做过的一桩桩卑鄙恶事,不在少数。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至使你突然选择原谅我呢?” 喻栩洲话语中的提防与不屑,就仿若二人并不相熟一般。 以往的他,总是当墨言如哥哥一般的存在。 可直到五年前太子妃回来府上,说出那句‘你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这句话后,他便再无法将自己看成是单纯的喻祁愿。 他不过只是...阿姊与父亲趁手的工具罢了... 而唯一支撑着他未变得扭曲变形的,便是家中唯一疼爱他的阿母。 “喻栩洲,你为何总是要把人想得那么不堪?”墨言转身,正对喻栩洲。 他眼里是不解、是困惑,也是震惊。 “我是看在我们自幼相熟的情分,故而惋惜这段友谊。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你还在几岁时,便同我认识。幼时你得知我病弱,也是常常跑来墨府看望我。一直以来,我也曾是真心当你为弟弟。” “就如辛雁曾经所说,在她眼底。你一直像是一个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可如今,你又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大?为何总要将周围人想象得那般不堪?认识多年,你待我竟还是充满警惕防备?” “......” 喻栩洲紧抿下唇,实在不想再耗下去了。 居然拿兄弟情谊说事,欲想糊弄他。 “对!我才不信在安安这件事上,你不记恨我!”喻栩洲难得发了火,他手上暗自捏紧,脑中回忆着数月前,那场宴会表演。 他所亲耳听见的那些议论话语。 金童玉女? 默契相配? 呵。 经历那场宴会赐婚,外界传闻待墨言并不好。加上辛雁嫁进乐安侯府,成为他妻。墨言怎可能不记恨? 那夜宴会结束,离席之际。他二人对峙,他眼底待他的憎恨可不是假的。 “墨公子若无事,便请离开侯府。恕我,不再奉陪!” “都迟,为墨公子带路。顾忌墨公子的身体,派人备好马车,将墨公子送回大理寺卿府上!” “......” 墨言无言,只是抿唇盯着喻栩洲。藏于袖中的双手暗暗捏紧。 都迟担忧犹豫着,小声道:“可少爷您...?” 喻栩洲沉声说道:“我自己会走,快去。” 于是乎,都迟松开喻栩洲,只得应声点头。 他对墨言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冷冷道:“墨公子,走吧。” 墨言轻瞥了一眼都迟,沉默片刻。又故作无事轻笑道:“那好,我们改日再见。” 说完,墨言转身。 又再都迟的带领下,离开了。 目送他们离去后。 喻栩洲眨眼轻呼出一口气,随即转身望向院内种植的满院茉莉。 脑中不禁浮现出不久前,妻子赌气离开的身影。 “茉莉,莫离。她故意移植这些花过来...真当我傻,看不出她想说何?” 侯府庭院。 走在鹅卵石堆积的小道上,她视线环视打量。而面对满园风景,她竟是毫无任何欣赏之意。 “唉...” 辛雁轻叹着气,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憋闷得慌。 “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他气死。”似无奈般感叹着,随即又似想起这些天二人的不断争吵。 她竟是又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明明从前他很少与我吵架的,可这婚后。一天最少吵三顿,好像不把我气死,他就誓不罢休。” 一旁碧儿见辛雁自言自语一再叹气。忍不住开口询问:“夫人,您又在想小侯爷了?” “......” 辛雁未语,只是又似愁闷般重重叹气。 见此,碧儿无奈感叹,也似不解道:“其实,我也不懂。小侯爷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碧儿可记得。从前小侯爷同夫人您关系是那般的好,完全不会像现今这般总日日同您吵架...” “他说,那些都是他装的。”辛雁又再叹了口气,接着又扭头看向碧儿:“可是碧儿,你觉得他从前真是装的吗?” 被辛雁这么一问,碧儿愣住了。 她默默摇头,回道:“碧儿愚钝,不知...” 见碧儿摇头,辛雁抬头望天。说实在的,现下她有些无心逛下去了。 “我们回去吧碧儿,我有些累了。” 碧儿点头应声:“是。” 然后,在回寝院的路上。辛雁却意外撞见了行色匆匆的管家。 而管家身后,则是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郎中。 这名郎中,辛雁认识。他是乐安侯府内,常备的医师。 据说,是侯爷特意为侯夫人请来看病的。 而且自嫁进侯府的这些日子,辛雁倒也听说过。侯夫人身子一直不好。 甚至近几月来,开始愈发恶化。 “管家?可是娘发生了何事,令你如此慌张?” 辛雁出声叫住了管家。 管家顿住脚,本打算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身后郎中却又一脸焦急的催促他。 似乎有着什么很要紧的事,急得管家欲言又止,无奈哀叹了一声。 又朝辛雁说道:“少夫人。林嬷嬷方才派人来报,说夫人她昏厥了。您看我这也比较急,便不多逗留了。但如果可以,希望夫人待会能派人去将少爷请来。” 留下这话,管家便急匆匆的又再带着郎中离开了。 望着管家与郎中匆忙离开的背影。 辛雁瞪圆眼,一时被侯夫人昏倒的消息吓得屏住了呼吸。 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碧儿...快。同我回去通知小侯爷...!” 卧房内,喻栩洲这才刚缓慢走回房中,准备回榻上继续趴着养伤。 便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声,他眨眼扭头。好奇往身后房门那处一瞧。 却只见,不久前才赌气出去的妻子,领着原本他们守在他们院外的两名护院,一脸慌张的冲进了屋。 两人四目相对,还不待喻栩洲开口询问她为何一脸焦急慌张时。 便见辛雁手指着喻栩洲,对身后两名护院命令道:“小侯爷腿脚不便,行走不快。你们二人,负责将他架走。立即带去侯夫人跟前!速度要快!” “是!” 喻栩洲脸上表情几乎石化割裂。 不是,她忽然发什么神经? 但紧接着,他又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注意到了辛雁口中那句‘侯夫人’。 “等等。辛氏,我阿母怎么了?” “...侯夫人她...晕厥了...” 辛雁看向喻栩洲,眼底充满担忧同情。 而当喻栩洲听见‘晕厥’这二字时,他当场愣住。 呆呆瞪着一双眼,似乎有些无措:“你说...阿母,她晕厥了?” 喻栩洲如此模样,被辛雁收入眼底。 只见少年双眸在听见她方才的话后,缓缓低下头,原本精明的双眸,一下变得无措空洞。 仿若一个即将失去重要之人的可怜孩子。 “快,带我。去见阿母,我要看阿母!!” 几乎是不待思考,喻栩洲抬眸,眉眼顿时染上慌乱之色,下意识朝辛雁身后那两名护院怒吼。 那两名护院,包括一路跟随赶回来的碧儿,乃至是辛雁在内。所有人不禁被他这一声,吓得一懵。 老实说,辛雁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在她印象中''''慌张''''‘无措’乃至是‘恐惧’等等一系列情绪。 是万不可能会出现在喻栩洲身上的。 只因自二人相熟开始,他无论对待任何事物,即便是危机自身安危之事。 他也从来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姿态。 “都愣着作甚?快啊!” 见众人一副被吓傻的神情,喻栩洲皱眉怒喝。 辛雁被这一声吓得惊醒,回神又迅速命身后护院上前,一人背着喻栩洲。一人又在身后跟着。疾步跑出了卧房。 而辛雁则一路追赶在他们身后。 因为喻栩洲后臀受了伤,不便使用代步工具,便只得人搀扶或背着。 到底是过于焦急担心,喻栩洲一路勒令那名背着他的护院,加快速度。 直至最后,身后三人都几乎快要追赶不上他。 “夫人...小侯爷速度太快,咱们追不上了...” 碧儿气喘吁吁的小跑跟在辛雁身后,望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背影,明显有些吃力。 显然不仅是碧儿,就是连辛雁也有些疲惫。 她大口呼气,单手捂着肚子。脚步逐渐放缓了下来。 望着前方的喻栩洲。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名背着他的护院,也几乎是因着喻栩洲的命令,拼了命在跑。 "追...追不上,那我们也要快些赶去。眼下还不知侯夫人出了什么事..." 说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受侯夫人命令。守在喻栩洲身侧,照顾喻栩洲的伤势,对于侯夫人所住的院子。 她竟直至现在,都还不甚熟悉... 辛雁扭头,看向了同她们一并被甩在后面的另一名护院,说道:“你...替我们带路...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病重 当喻栩洲他们赶到秦氏的院落时。郎中正摇着头,同管家一并从秦氏房内出来。见这一幕,喻栩洲瞪圆眼,整颗心瞬间像是被人捏紧了般。 “大夫,阿母怎么样了?” 在进入院内时,喻栩洲就吩咐护院将他放了下来。可刚下地没几步,一眼便望见,郎中提着药箱,摇头叹气地走了出来。 闻声,郎中同管家抬头。结果一眼便瞧见了,焦急赶来的喻栩洲。二人互相对视,均未回答喻栩洲的问题,犹犹豫豫嘴巴张张合合,竟是好半会也无人主动回复喻栩洲。 “你们说话啊!” 少年死瞪着他们,见他们半会也吐不出一个字,心下怒了。 管家将喻栩洲此刻的神情收入眼底,他低垂下头,终是不忍般老实回复了喻栩洲。 “夫人她...病情恶化了...可能...可能...” 说到最后,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偏巧此刻,一直被喻栩洲甩在后面的辛雁,也碰巧赶上。 可她方才刚到,便亲耳听到了管家的回复。 “母亲...病情恶化?” 辛雁先是一愣,随即视线便缓缓移向了距离她仅有几步之遥的喻栩洲。 就算再傻,喻栩洲也不会猜不出管家后面想要说什么。 少年愣在原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般深吸了口凉气。 “前些日子,明明还好好的...” “阿母她最是惜命了,一直都有好好配合郎中治疗...” “不可能...绝不可能...” 辛雁望向前方少年的背影,缓步靠近他。 当走至他身旁,却只见他呆呆站着,像失了魂般嘴中叨叨念叨着什么。 “祁愿...?” 辛雁轻声唤着似魔怔了般的喻栩洲。可她刚出声,他却又猛然抬头,朝管家身旁的郎中恶狠狠瞪去:“你最好祈祷,我阿母日后不会有事。否则...” 郎中被喻栩洲这一蕴含恶意威胁的目光吓得一颤,脚下不禁后退一步,躲至管家身后。 “挡在门口作甚?滚开!” 喻栩洲收回瞪人的目光,反看向了挡在门前的管家。管家闻声,拉着郎中退至门前右侧。 辛雁也收回看向管家郎中他们的目光,主动抓上喻栩洲的胳膊:“我扶你进去。” 喻栩洲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目视前方。闷声嗯了一声,也算是应声了。 待到二人进屋后。一股浓重的苦药味扑鼻而来,令辛雁在双脚踏入屋内后的瞬间,不禁被熏得微皱起了眉。 视线偷偷瞥向身旁的喻栩洲。只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是习惯了这屋内浓重刺鼻的苦药味。这类药味,她也不是没有闻过。毕竟墨言身上就有种独特的淡淡药香,可那种同秦氏房内这种不同。 这药味太浓,让人闻了,便头晕脑胀。她同母亲也仅在那日喻栩洲挨打时见过一面,可之后她再想来向母亲请安。便均是被林嬷嬷以侯夫人身体不适,卧床养病为由给打发走了。 后来,也是寻了机会问了管家方才得知,原来秦氏身上患有肺痨。虽然一直有积极配合郎中治疗喝药。 可终究还是无法治根,愈发恶化。毕竟在如今的壹洲国,肺痨乃是绝症。就是连御医也只能延缓病症,无法做到病除。吃药,也不过是为了缓解痛苦,防止病情愈发恶化。 “是栩洲吧?方才便听见你在外面叫嚷了。” 绘制着花鸟图案的屏风后,传来了一道中年女子病弱虚浮的声音。 “阿母!” 当秦氏的声音响起,喻栩洲下意识甩开了辛雁的手。仿若是忘了自己身上并未痊愈的伤一般,几乎不带思考的想踱步前去见秦氏。 可还不待他踱步走上几步,恐是太过焦急,不慎撕扯到了伤口。脚下便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的险些栽倒。 “祁愿!” 见状辛雁及时反应,冲上前及时扶住了险些原地栽倒的喻栩洲。与此同时,屏风之后。卧躺在床榻之上的中年女子,也一时被他惊地半坐起身,似准备下床。 但当瞧见,辛雁稳稳扶住了儿子之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似松了口气一般轻拍胸脯。接着,她却又整张脸皱在一起,手握绣帕捂嘴咳嗽了起来。 听见这声咳嗽,辛雁匆匆将喻栩洲搀扶起身,二人绕过屏风,朝里屋走去。搀扶着喻栩洲缓步走至秦氏床前,辛雁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焦急走至床头。在秦氏跟前缓缓蹲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她明显能瞧见,喻栩洲似在忍痛般,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他的额间也开始不断冒着虚汗。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强扯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问道:“阿母,您现在身子怎样?听说您晕倒了,我便匆匆赶了过来。您...还好吗?” 问道最后时,喻栩洲的话声明显迟疑了一瞬。秦氏似看出了他在强装镇定,期盼从她嘴中听到她无碍的话。 站在一旁的辛雁,只瞧见秦氏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淡笑,她抬手轻揉少年的脑袋。 “方才,你同管家在外的吵闹声我听见了。栩洲,你也知道。阿母得的是绝症。”说着,秦氏那只握着绣帕的手一松,露出了帕子上明晃晃的血迹。 “今后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 当秦氏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周遭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就是连辛雁,也感受到了从喻栩洲周身所散发而出的阴沉气息。 只见他低垂着头,早前梳洗整齐的马尾,也因着方才沿路的慌张,变得狼狈。他低垂的双眸,也因着额间略显杂乱的碎发遮挡,令辛雁瞧不清他脸上神情。 “阿母真会说笑,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怎会是绝症呢,一定有能治好的办法。” 在这样宁静死寂的氛围下。沉默片刻,喻栩洲忽地抬眸,脑中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两眼睁大,似因着脑中所想之物,重燃了希望。辛雁见他变了脸色,诧异瞧他,可不想这人,一双好看的挑花眼中,却在这一瞬间,莫名有些状若癫狂:“早些年,儿子曾在书中读到过。西鸾有一物,生长于山崖之上。及其稀有,具有治疗百病的功效。形貌状若肉芝。若是...” “若是我能为您寻来...是否就能...治好阿母的病...?” “......” 眼瞧着儿子眼底痴狂,秦氏眼底泛起心疼。张了张口,却只能就这般无言瞧着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同一时刻,辛雁听着喻栩洲的这些恍若痴梦的言语。不禁皱眉。 喻栩洲所说之物,她听过。幼时,阿父为她与阿弟,请到府上的识字教书先生,就曾讲过。说是,西鸾虽地稀物乏。但他们却号称自己国内有一珍贵稀有药材。此物,与寻常肉灵芝不同。它可治百病,解百毒。 自然,肺痨也不在话下。 呵呵,只是...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辛雁当时听夫子说道此物时,对于西鸾人传出的这种荒唐传言,嗤之以鼻。 只觉得,真假。这种药,不可能存在于世间,对于这种传说,估摸也就只能哄哄小孩。 可... 思绪被拉回,她蹙眉担忧看向喻栩洲。瞧着他眼中的偏执疯狂,脑中竟下意识冒出了一个想法。 祁愿他,莫不是疯了...? “所以,请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给儿子些时间,说不准,我真能寻见此——” 最后一个‘药’字还未说完,辛雁便上前,主动打断了他。只因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眼下他这副样子,真的令她很担心。 “祁愿,你身上还有伤。不如你先随我回去。我们明日再来看望母亲,如何?” 喻栩洲话音顿住,随即很快,秦氏也立即附和了辛雁。她们纷纷用着一种,奇怪,怜悯的目光,瞧着他。令他再无法将剩余的话说完。 “辛氏说的没错,栩洲你明日再来看阿母吧。阿母倦了。”秦氏温和一笑,又道:“阿母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很辛苦。常被你阿父的那些管教规矩,压得喘不过气。今日你应也很累了,不如就先回去歇息吧。” “......” 喻栩洲一时无言。眸中刚泛起的希望光亮,瞬间暗淡。一双黑漆的眸中,竟几乎没了光彩。 抬眸分别各看了一眼辛雁与阿母。他的心底,便更冷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甚至是他的妻子与母亲。 她们此刻,应是认为,他定是被喻敛逼得脑子糊涂了,疯了。 “是,儿子知道了。您好生休息。儿子明日再来看望您。” 喻栩洲话音刚落,辛雁便立即上前。主动将他扶起身。 喻栩洲眨眼瞧了她一眼,便也任由她扶着。待起身站稳后,他朝秦氏拱手作揖,道:“那儿子先退下了。” 秦氏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模样,含笑点头,接着又看向辛雁,说道:“对了,辛氏。今后,你也多多来陪陪我吧。府内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无趣发闷。若有空,我倒希望你能日日前来陪我聊天解闷。” 听秦氏此话,辛雁当即一顿。 似没反应过来一般,可还不待她说话,接着又听秦氏继续道:“我前几日,倒也想唤人请你过来陪我。但林嬷嬷说,相较于陪我,栩洲这孩子现下恐怕更需要你的照顾。” “?” 辛雁眨眼,猛然看向秦氏。当瞧见她脸上的和蔼温柔。她心中不免更加诧异困惑。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以为,侯夫人不愿见她,是不喜她。 可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栩洲,我借走你媳妇来陪我解闷。你不会怪阿母吧?” “怎会?阿母真会说笑,我还嫌她聒噪呢。你让她来陪您正好,我耳边也清净许多。” “你这孩子,真是愈发没礼数了。怎可这般说话,辛氏可是你八抬大轿迎娶入府的妻子。你可得好生待人家!” 一旁的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笑着。 唯有辛雁,看着秦氏那病弱苍白的脸上,洋溢出的慈祥笑容,陷入了沉思。她似乎发现一个特点,侯夫人好像只有面对侯爷时,才是平日那般冷淡的模样。 可一旦见到儿子喻栩洲,便会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见他们母子如今这般情形,辛雁倒也算知道了,喻栩洲平日那副阳光的性子到底是像谁了。 可... 这些并不是重点。问题在于,为何此前每每她想来见秦氏时,林嬷嬷都不许呢? 一时让她真的错以为,是侯夫人不喜她。可眼下看来,侯夫人似乎并没有不喜她,反倒...还挺喜欢她。 “......” 此刻的辛雁。与屋内母子说笑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她低眉,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不解之中。不禁开始疑惑林嬷嬷的怪异。 目前据她所知,侯爷因着平日过于忙碌。顾怕自己会打搅到母亲养病,故而已同母亲分居了。同样,根据她待喻栩洲这几年的相处了解。喻栩洲也是个忙的主。平日又是上课,还要时刻捧着一本书,不得离手。甚至... 反正这人自十四岁以后,就总给她一种看不透的神秘感。有时觉得他很闲,有时又觉得此人真是忙得莫名其妙。想寻他时,老寻不见人。不想见他时,却总能不合时宜的冒出来,跑来寻她。 所以,她倒也默认他勉强算忙吧。 那如此一来,府内这俩父子,竟是都不是有空能日日长伴母亲的人。如今,她嫁进了侯府,作为儿媳,便得担起儿媳的责任,须常常陪伴照顾自己病重的婆婆。便叶氏现下府内,唯一能同母亲长期接触的主子。 所以,莫不成... 思及此,辛雁恍然大悟。 难不成,林嬷嬷是在怕她与秦氏长期接触?! 等等,若真是如此。嬷嬷又为何要怕她同秦氏接触呢? 脑中再度冒出一个疑问。辛雁内心很快平静了下来。她低眉陷入了苦恼之中。 这是一个令人无解的问题。冥冥之中,辛雁的直觉告诉她,林嬷嬷身上必然不简单。 只是…… 这般想着,她抬眼看向眼前说笑的母子。是了,她光怀疑林嬷嬷奇怪,有什么用呢。她可是母亲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在侯府待的这些日子,她更是了解到,林嬷嬷原本就是母亲的陪嫁侍女。 如今,无论是母亲,还是喻栩洲亦或是侯爷,待她可都是极为信任。作为一个刚嫁进府的新妇,她若空口无凭,告诉喻栩洲与母亲林嬷嬷很奇怪。 谁又会信她?最终也只会让他人以为她是在为难一个老嬷嬷。但即便如此,辛雁还是在脑中确认了一件事。 林嬷嬷,有问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请求 正在辛雁愣神之际,一旁的秦氏余光瞥向她。 她的视线在儿子与辛雁二人之间来回徘徊,最终无奈叹了一口气。 喻栩洲见秦氏莫名叹气,不禁皱眉疑惑:“阿母何故叹气?” 听此一问,秦氏眨眼,故作愁相,无奈叹道:“膝下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如何不叹气?” “?” 喻栩洲挑眉,被秦氏此话说得不明所以。 辛雁收回思绪,注意力也被秦氏此话吸引:“母亲可是在说夫君?” 秦氏斜眼瞥了眼辛雁,而后又再摇头,再度哀叹了一口气,忽然冲面前二人说道:“你们两人,成婚也有些时日了吧?” 喻栩洲听后,嘴角微抽,心中一阵无语,忽然插嘴道:“...阿母这是哪里话,今儿才算第十日而已。” 秦氏因喻栩洲这一插嘴举动,不悦皱眉,眯眼没好气般瞪了喻栩洲一眼,又道:“十日怎了?我可听说,你夫妻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同房分塌。一人睡床,一人睡软塌。从不同床而眠。你小子,最好与我解释清楚,这又是怎地一回事?” “?!” 听秦氏这话,喻栩洲与辛雁同时扭头看向对方,二人视线相对,均是露出了震惊神情。 “母亲,您是如何知道的?” 辛雁深吸了一口气,是怎么也未想到,秦氏竟会如此关心她与喻栩洲的就寝问题... 喻栩洲瞥了一眼一旁的辛雁,随即又再扭头对上了秦氏审视的目光,无奈叹息:“阿母,你也知道。我如今正在养伤...何必为难儿子呢...” “......” 见喻栩洲一副颇为为难的无奈相,秦氏捏紧手中带血绣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低道:“不是阿母为难你,而是...阿母没有多少时日了...” “......” 听此,喻栩洲与辛雁纷纷无言,整个室内再度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中。 喻栩洲藏于袖中的双手,暗自捏紧成拳。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安慰阿母说:不会的,她的病一定能好。 可... 他说不出... "不谈这个。"秦氏理了理情绪,抬眸再度看向喻栩洲,忽地一笑,脸上再无方才所流露出的苦闷神情:“昨日,你阿父前来与我说,明年春闱便是会试了。他说,他也不指望你中会元。但起码,别丢了侯府的脸。” “......” 听此,辛雁余光不禁往一旁的喻栩洲身上瞟。 说起明年春闱,她倒是莫名想到了她弟弟辛忆榆。 虽然辛忆榆还未到年纪,但说起来,喻栩洲作为二品官员的嫡子,如今可还是在国子学读书。 她阿父刚从四品升至从三品。那也就是说,她弟弟辛忆榆,不久后也是要跟着喻栩洲前去国子学读书? ?! 似乎是联想到了,弟弟今后还得依仗喻栩洲照拂这事。 辛雁心下一惊。 该死,她怎就忘了这一茬! 自成婚以来,她可没少跟喻栩洲吵。这若是待他伤好,回去学堂。以阿弟那般软弱的性子,若是无人照拂,又岂能让她放心? “呵,父亲倒也真是,不来亲自与我说。竟托阿母特意来转告,贬儿子一番。儿子就算没那本事考中会元,但也不至于给侯府丢脸吧?否则儿子这些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如今你身上伤势未癒,在家也歇了许久。过久不去国子学,终究会引人诟病。我瞧你阿父下手也不是很重。若是可以,阿母觉得,下月初你便回去读书,如何?”秦氏眼中又带上了莫名的遗憾,接着又似为掩盖情绪一般,冲喻栩洲笑了笑,又道:“明年春闱,阿母...等你的好消息。” 母子对视,竟是莫名伤感。 喻栩洲听秦氏此话,忽地一怔。 京都能人,大有人在。即使知道,喻栩洲可能考不中。但秦氏心中还是期盼着,他会考中。 喻栩洲低垂脑袋,未再同秦氏对视,他紧抿下唇。 “是...儿子定不负阿母期望。” 不过一会,喻栩洲则被辛雁搀扶出了秦氏的卧房。 二人出来后,守在门外的两名护院分别上前,替辛雁扶住了一瘸一拐的喻栩洲。 辛雁低垂着头,脑中仍在思考辛忆榆的事。 直到他们出了秦氏的院落,走出了一小段路后。似是察觉出辛雁的怪异,喻栩洲示意搀扶住自己的护院停下脚步。 随即便扭头,往身后跟着的辛雁看去:“若有何事,便尽快说。别跟在后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辛雁停下步子,抬眸对上喻栩洲那副满是不耐的表情,紧咬下唇。 又是这样,方才在母亲面前时,他明明还很和煦。现下出来后,他对她竟又换上了这副刻薄的态度。 喻栩洲如此在母亲跟前做戏,私下又如此待她。 辛雁心中自然是有气的。 可现下,终究是她有事求于他... “夫君...关于我弟弟忆榆...” 辛雁忍耐住了脾气,不再像平日那般一口一个喻栩洲。 竟是放低了姿态,好声唤了喻栩洲一声‘夫君’。 私下里,忽地从她嘴中听见她唤自己一声‘夫君’,若说内心不惊,自然是假的。 毕竟,自新婚隔日二人撕破脸。她除去在父亲与阿母跟前会唤他夫君外,私下里总是与他斗嘴,常常喻栩洲长,喻栩洲短的。 喻栩洲明显一愣,只觉耳根一阵发烫。 他匆忙扭头,捂嘴轻咳了两声,以防辛雁瞧见他此刻因这一声‘夫君’而抑制不住的嘴角:“辛忆榆?你是说国子学的是吧。你若不说,我还险些给忘了。国子学唯有三品官员子弟可入,如今岳丈刚升为云麾将军,自然是会安排他入学。” 喻栩洲特意拖长尾音,放下捂嘴的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狡诈。 他扭头斜眼轻瞥辛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坏笑:“你想让我替你多多照拂弟弟?不过,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但成日苛骂夫君,与人作对。在我看来,可不是求人应有的态度。” “......” 辛雁一时无语。 喻栩洲瞧她无言,挑眉又故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看来,夫人并不明白我所意。算了,走吧。” 喻栩洲催促着护院搀扶着他走。 辛雁深乎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小步匆忙跑至喻栩洲身旁,冲两名护院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让开,护院会意,纷纷让开。 而辛雁则一把挽住他的手腕:“真是,夫君这是什么话。我怎会不明白呢。走走,我搀扶你回去。” 辛雁边走边说着,脸上谄媚笑意不减:“今后妾身保证,一心一意待你。夫君说一,妾身绝不敢说二。所以,你看忆榆这事...” 喻栩洲挑眉瞧着辛雁这副极力佯装出的讨好面容,嘴角憋着笑。 此刻的辛雁,脸上嘴角强扯出的这副讪笑,算不得好看。甚至还颇有些难看僵硬。 毕竟,她性子随父,要她忍耐着内心对喻栩洲的讨厌,极力地去讨好他。 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只听‘噗呲’一声,是喻栩洲终于忍不住,被辛雁逗笑的笑声。见他竟是笑她,辛雁撇了撇嘴,下意识冲喻栩洲翻了个白眼。那副难以掩盖的表情,就仿佛在说‘笑什么笑’。 “你我二人成婚,忆榆自然也算得上是我弟弟。所以为夫又怎会让小舅子,在国子学受委屈呢?是吧,夫人?” 喻栩洲眨着他那双好看的琥珀眼,怔怔瞧着辛雁,脸颊两侧的酒窝也不自露出。 二人视线相对,让辛雁不禁愣住出神。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好像还一如曾经,那些一并嬉闹的时光。 “祁愿,我...” “怎了?” 似乎是联想到二人这些天的争吵,她鼻尖不禁有些酸涩,只见她双眸变得认真,吸了吸鼻子忽然说道:“这些年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呢?难道真的就那么讨厌我?” “......” 喻栩洲嘴角扬起的笑意,在听见辛雁此番表白后,逐渐消失。 “不瞒你说,从九年前在太傅府上,第一次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一眼倾心了。如今你我已成夫妻,所以...” 辛雁抓着他的胳膊,愈发的紧,手心也不自觉冒汗。 “看在我们共同拜过天地的份上,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 喻栩洲依旧未语。只是低垂着眸子,不再看她。 辛雁见他这副模样,黯然神伤。面上虽未表现的过于明显,但脚步却是愈发地沉重。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想放弃。 自幼的恋慕之心,哪能是说忘就忘,说不在意便不在意的? 现今她如愿嫁给他,她又该以何种理由,逼迫着自己忘掉幼时情感,做侯府毫无感情的少夫人。 “圣旨已下,你我乃是圣上赐婚。自是不可离,无法离。既然余生注定相伴,为何...你就不能——” “够了!” 还不待辛雁将最后的话说完,喻栩洲便似忍无可忍般,怒声打断了她。 他抬眸,眼中含带着怒意,手上一根根扒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满眼震惊的低眸瞧着他拨开自己手的举动。 接着,是他一改方才与她的嬉闹语调,冷到不掺杂一丝情感的声音:“辛氏,你想要的,太多了。恕我,给不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回门 他将她的手拨开,方才那两名护院,也急忙上前,忙扶住了喻栩洲。 辛雁愣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瞧着,那名她自幼倾心,如愿成婚的夫君,逐渐远去。 他好像离她很近,但又莫名让她感觉,二人之间却又是那么遥远。 明明近在咫尺,日日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作为他妻,她却始终看不透他的心思。 回想到几日前,太子妃前来府上大闹的情形。她此刻只淡淡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免升起一股无助失望。 喻栩洲这个人,太过多变。就连他的亲姐姐,都待他表现出惧色。除去侯夫人以外,不管是侯爷还是太子妃。他均一律不放在眼中。 那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恐怕,什么也算不得吧。 她望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没有等她,甚至是一个回眸也没给。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间一阵发冷。 可偏巧此事,前方少年的脚步却是逐渐放慢,最后竟意外停下。 “你在后面发什么呆?我一个伤者都比你腿脚快。若再不走,我可便不等你了。” 少年皱眉回眸,露出一张不甚好看的脸色。 辛雁回神,眨眼往前一瞧,便瞧见前方不远处,被人搀扶着的少年,摆着张难看的臭脸,满眼不耐的回眸瞧着她。 似是在等她。 本来心情便不甚美好,现下一见他那张难看的臭脸。辛雁心中便顿时攀升起一股无名火。 “催什么催?大不了你先走便是,离了我你会死吗?”辛雁收起方才难过情绪,吸了吸鼻子,大步追赶上去,不禁再冲前面少年翻了个白眼。 她佯装出一副无事的神情,仿佛方才二人间什么也没发生。 夫妻二人还是一如平常,互相争吵,看对方不顺。 喻栩洲将她眼眶略显湿润,双眼泛红的模样收入眼底。 他没有多言,只是扭头不再看她。直至她小跑追赶上他后,二人这才一并离开。 时光转瞬,转眼便到了二人新婚后的第十五日。 也就是,辛雁回门的日子。 在此之前,辛雁因顾虑喻栩洲背后的伤,在回门当日被人发觉,想尽了办法,用尽了珍贵药材。 试图让喻栩洲背后那些因杖棍而受的伤,尽快恢复。 一天便要请郎中来来回回,一连跑三次。 后来,府内郎中实在受不住少夫人的折磨,更是在第三日,向管家叫嚷着要离府辞职。 不仅仅是管家与郎中受不了辛雁。就是连受害者喻栩洲,也在这几日深受辛雁的折磨。 就比如,今日天还未亮,他还仍在床上熟睡之际,卧房内便只听一阵翻找东西的悉数声。 仍还处于困倦中的喻栩洲,被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 烦闷睁眼,视线往窗外一瞟。窗外天空蒙蒙亮,屋外仍还是一片黑,一眼看来,也不过才刚卯时初。 那阵翻找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便是一阵悉数的脚步声,朝他靠近。 视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里衣的少女,手中拿着药膏朝他小步走来。 “醒了?” 看见喻栩洲睁着眼,辛雁脚下动作一顿,但也还是拿着手中药膏,走至了喻栩洲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醒了刚好,正好上药。” 喻栩洲眨着睡眼稀松的眸子,将手从被子中拿出,烦闷地揉揉眼,带着重重的起床气,无奈哀叹道:“这外面天还未亮,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这药,可是前日郎中新制出的上好药膏。药效极好,一日起码得涂五次。这不,今日回门。我便想着早些起来让你涂了不是。” 喻栩洲仍是趴着的,因着臀部的伤,这些天他不得不习惯趴着睡觉。 多亏辛雁常常逼迫着郎中,为他治伤。他从昨日起便无须再用人搀扶行走。 虽然步子走着仍不是很稳健,但若是小心些,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怪相。 不仅如此,如今他倒也能勉强能坐凳子。虽然郎中嘱咐,不得久坐。大部分时间,仍是趴着的状态。 但陪辛雁回门,倒也应是能勉强应付过去。 “五次?”喻栩洲似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嘴角微抽,不禁笑出了声:“郎中是说每日只须涂五次即可,可你呢?这些日子以来,偏说什么这药膏药效这般好,涂五次哪能够。一日下来,巴不得把我按床上,命人给我换个十来次的药。” “......” 听着喻栩洲的抱怨声,辛雁立即拉下一张脸。 “那你怪谁?爹打你难道还有错?”辛雁手上打开药膏的瓷盖子,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我看啊,爹错就错在,没有打你打满三十棍!” “若不是你,我回门的日子何至于拖到今天?” 辛雁嘴边一边念叨着,一边掀开喻栩洲身上盖着的被子。 喻栩洲只觉背后一凉,眨眼扭头,便见某人一手掀开了他的被子,一手拿着药膏。一副准备要为他上药的姿态。 他瞪圆眼,双手撑榻,趴起半身,半跪在榻上。满脸通红的紧提着自己的裤子,警惕般质问跟前的辛雁:“你这是打算作甚?” 见他一副防狼的滑稽模样,辛雁不禁皱眉,歪头不解道:“自然是给你上药,还能做何?” 说着,辛雁更加不解,他此刻为何一副小媳妇提防流氓的紧张相。 她心中自觉离谱,不禁笑出声,一字一句冷笑调侃道:“喻小侯爷,你可还记得我是你谁吗?早看晚看,不都是要看。上个药而已,你防着我作甚?” 喻栩洲眼神闪躲,有些语无伦次。 好问题,难住他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怼她。 见喻栩洲未说话,辛雁更觉可笑,她一边指着自己,声腔中也蕴含着怒意:“可须要我提醒小侯爷?我,辛雁。是你圣旨赐婚,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新妇。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小娘子!” “所以小侯爷,请问有什么,是我这个你迎娶过门的夫人不能看的吗?” “...大清早的,你嗓门能不能小点...” 喻栩洲耷拉着脑袋,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只得小声抱怨着她嗓门大。 成婚前她便管束他,如今二人成了夫妻,她更是变本加厉。 将军之女,果然不能同寻常闺秀女子相提并论... 眼前同样身着里衣的少年,耷拉着一个脑袋,被她凶得活像是犯了错的小狗。 瞧着他这副相貌,辛雁胸口上下起伏,内心怒火仍然难以平息。 这些天,她在他跟前可受了不少气,整日为他劳心劳神。结果还换不得一点好,让她如何不气? 深乎出一口气,气愤将手中药膏扔向喻栩洲。 喻栩洲手疾眼快的接住被辛雁扔来的药膏,随即便只见她扭头转身,平缓了方才气愤语调,默默说道:“今儿都迟在外守夜,我去外面替你唤他进来。” 说罢,辛雁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喻栩洲双手捧着药膏,抬眸深深瞧着她单薄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 晨时初,天光大亮,朝阳早已升起。 侯府外,都迟早已备好了马车,静候小侯爷与少夫人,一起前往将军府。 彼时的喻栩洲跟在辛雁身后,盯着眼前妻子的背影,抬手打了个哈欠。 今早天还未亮,辛雁便唤他起床。不但让都迟进屋来,为他早早换了药。更是生怕他今儿再出什么披露,又命碧儿去将才刚起床,还未梳洗的郎中给唤了过来。 为他施针,为他那才修养了十五日,尚未痊愈的后臀麻痹痛觉,以防到了将军府露馅。 好在他侯府聘用的郎中医术倒也算得上高超,一顿操作下来,他原本还隐隐作痛的后臀,总算也没那么痛了。 加上这些天的修养,那些当初被喻敛杖刑打出的血痕,也基本结痂。不会轻易再撕裂。 原本按照郎中的说法,他身上的伤,是应当修养一月方才可久坐的。 只是今日这趟回门,坐马车难免不颠簸,而到了将军府后,也避免不了要同将军一家齐坐谈话。 所以今日他这屁股,怕是要遭一番罪了... “阿母还说什么父亲打得轻...若真打得轻,我又岂会皮开肉绽,需得修养一月之久...” 走至府门前,喻栩洲盯着那辆马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他倒也不是怕痛,毕竟从前什么事他没遇见过... 主要是...这万一被辛将军发觉出糗...他的脸可往哪搁啊... 辛雁视线往后一瞟,轻笑一声,当下便看懂了喻栩洲的顾虑。 毕竟认识许久,喻栩洲她还不了解吗? 最是好面子了,恐怕他也是怕自己被侯爷打的丑闻被她阿父发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怕出糗丢了你喻小侯爷的脸面。当初便别干出那等冷落赐婚新妇的蠢事来。” “......” 喻栩洲没有立即接话,可听了辛雁这番突然的调侃嘲弄,心里自然也是不自在的。 他自然知道,辛雁还在为当初洞房夜,他冷落她的事而怨他。 也自是知晓,她害怕自己在侯府不得夫君宠爱的消息,被岳丈得知。 不仅仅是她怕,就是连他爹喻敛都怕。 毕竟,以辛将军的脾气,若是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侯府受了委屈。便会真如喻敛当初所说那般,大闹侯府,想方设法地为女儿和离。 不然,喻敛当时不会打他打的那么狠。甚至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当众责罚他。 喻栩洲淡淡瞧了辛雁一眼,便先一步下了台阶,走至马车旁。 辛雁跟上,走至马车前时。便只见喻栩洲面无表情的退至一旁,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优先。” 辛雁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便提起裙摆,先行上了马车。 待二人一前一后均进了马车内后,碧儿也跟随都迟一并上了马车。 都迟负责驾马,而碧儿察觉到喻栩洲与辛雁二人之间的凝重气氛,倒也不敢随辛雁一同入内。便干脆坐在了都迟旁边。 不一会,都迟开始驾马。 而马车内,也亦如碧儿所预感。气氛格外的诡异凝重。 在一阵安静的氛围下,喻栩洲张了张嘴,终于忍耐不住,最先打破了沉默,但确好似小心试探般说道:“辛氏,你有没有想过,若以辛将军的脾气。知道你我二人不和,必会想法为你和离,接你回家。如此一来,不正好,你也不用成日在侯府受我气。” 听了此话,辛雁内心先是一惊,随即下一刻,这股惊讶,便又很快被失望所取代。 听着他突然的这番话,她自然知晓他此番话的用意。可内心却还是不自觉被眼前的新婚夫,所狠狠刺伤。 “所以呢?喻栩洲,你觉得我刚刚新婚,就被和离这种事。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辛雁忍耐着此刻想要扁人的欲望,冷笑出声,内心只觉可笑:“你可知刚新婚的女子,若被退回了娘家。可会遭受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不舍你,才不想和离吧?” 喻栩洲皱眉,对于她扭曲他话的说辞,反驳道:“若是辛将军为女,主动向陛下请求和离,又怎能算是退?” “可这两者有何分别?!” 辛雁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盯着喻栩洲,情绪忽地失控。 被她这么一吼,他当即愣住。眼瞧着她此刻眼尾泛红,情绪高涨,难得失控的模样,他大脑瞬间空白。 “喻栩洲,我告诉你。这婚,我不会离。”她原本一双精亮的眸子,此刻莫名泛红,眼白处,甚至泛着红血丝。 那是这些天,因操劳而没有得到足够休息所照成。 事实上,若非今日她特地上了妆。遮盖住了眼睑下的黑眼圈,恐怕此刻,她脸色并不会有多好。 然而,喻栩洲这些天自然也受了不少罪。眼下自然也有着黑眼圈,但作为男子,也不会有谁会过多在意。 可如若回门后,辛康安看出辛雁脸色差,毕然少不了生出事端。 “如今走到这一步,我们谁都没有后悔的余地。你可知我一旦和离,将要面临什么吗?我阿父手上握有七万兵权,此番又是刚击退西鸾的功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若是请求阿父以功臣之名,向陛下请愿和离。外界会如何看我将军府?” 只见她此刻红着眼,死死盯着喻栩洲,又忽地道:“如今你喻家,家大业大。你阿姊更是当今太子妃。即便你我二人不和,我又有什么理由和离?有什么理由,放弃乐安侯府少夫人的这个位置?” 一气之下,辛雁瞪着一双泛红的眼,冲他当即放出狠话:“现下,我便将话直说了。我辛雁,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子。即便不是为所谓情感。我也不可能和离!” “我没有理由答应你的和离。我嫁的,是乐安侯的嫡子,是未来能够继承爵位的小侯爷。而不是你,喻祁愿。” 这一刻,她刻意唤了他祁愿。 “......” 喻栩洲听后,眸光微闪,内心似有些受伤。 面对她的失望,他其实早该预料到这番情景的… 他默默低下了头,脸上神情顿时变得落寞… 此刻,喻栩洲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狡猾青年的相貌,他低垂的双眸,也因着脑海中浮现而出的那张脸,登时又染上阴霾。 暗藏于袖中的双拳不自觉捏紧,忽地说道:“抱歉,是我...顾虑不周,未替你考虑。一时...唐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辛府 一路上,马车内的氛围仍旧安静。直至马车速度逐渐慢下,停靠在辛家府门前。 二人也依旧默契的未发一语。 辛雁理了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再看向自己身旁的喻栩洲,率先打破沉默,特意嘱咐道:“待会入了府,你不可再与我斗嘴争吵。这里不是侯府,不似在侯府那般。” “...嗯。” 喻栩洲静静听着,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辛雁轻瞥了他一眼,接着脑中浮现出一个神韵刻薄的女子相貌,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我家中情况,你最是清楚。若是让叶夫人发现我们夫妻不和,那今后不论是你,还是我。必然少不得被她添油加醋,刻意传播出去的闲言碎语淹没。” “从前你没少跑来将军府寻我,她的性子,你应是知道。所以该注意些什么,便不用我提醒了吧?” 听着辛雁这些仿若是在教导小孩的话语,喻栩洲不禁皱眉,眉眼间带上了丝不悦:“我还不至于这么蠢。辛氏,你当我是什么?还未开神志的奶娃娃?” “我好心提醒你,你这人怎么还凶起我来了?” 辛雁皱眉,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须要你提醒?”喻栩洲挑眉轻笑,见辛雁一副又要发作的模样,当即对辛雁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够了。眼下已到将军府,你还要与我吵?你倒也是胆大,生怕你我新婚不和的消息岳父不知。还提醒我,我看啊,你才是最应该注意的。” 说着喻栩洲不屑撇嘴,率先动作,出了马车。 独留辛雁一人,坐在马车内,内心一阵凌乱。 “哈?”辛雁被他气笑了。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此事此刻,守在辛府门外,满心欢喜迎接阿姊的辛忆榆,只见侯府马车停下,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车内传出一阵男女细微的争吵声,虽听不清其中话语,但也能察觉出,马车之内的两人,似乎心情都不大好。 察觉到由马车内传出的莫名争吵声。他原本还满脸欢喜兴奋的脸,顿时僵住。瞬间拉下。 喻栩洲这人,又在搞什么鬼?耽误他见阿姊。这种人,也不知哪好。阿姊竟非要嫁他。 “碧儿姐。他们二人可是在吵架?喻栩洲平日在侯府,是不是欺负我阿姊了?”听着那点微弱的争吵声,辛忆榆扭头看向碧儿,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尽是不悦,仿佛只要碧儿回一句是,他便敢当即爆发,立即冲上马车,与里面的负心汉打起来。 “......” 碧儿抬袖抹了把额间不存在的虚汗,倒也没敢回答辛忆榆的话。半月不见,小少爷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谁说我跟你阿姊吵架了?” 马车内传出少年爽朗轻快的声音。接着便只见有人掀开了车帘,躬身露头,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喻栩洲满脸和煦,眉眼间含带着明显笑意。就好像方才在车内同辛雁争吵之人,不是他一般。只是,在他脑袋刚露出来之刻,似乎是听见了方才辛忆榆的话。他虽是挂着笑脸,眉间却染上一丝不悦阴沉。刚出来,便下意识冷冷瞥向车下辛忆榆。 瞧见他不悦看他,辛忆榆也没给好脸色。在这一瞬,不甘示弱的瞪向喻栩洲。收到这副满含敌意的瞪眼,喻栩洲脸上勉强维持的那副和煦假笑,略有些僵硬,额间更是青筋暴起。 辛忆榆这臭脾气,当真是被他的安安惯坏了。 喻栩洲率先下了马车,辛雁随之也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喻栩洲朝正提着裙摆,准备下木制梯阶的辛雁伸出手。看向她的眼中,满眼柔情。竟全不像是那个当初,因冷落新妇从而被亲生父亲杖责惩戒的少年。 “......” 一眼瞧见平日恨不得与她在府内大吵八百回合的夫君。此刻正一副落入情网,满眼皆她的神态。 辛雁脚下一顿,竟是未控制住内心无语,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额... 她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辛雁,就是连一旁的辛忆榆瞧了。都不禁蹙眉,一副被恶心坏了,捂嘴想吐的神情。 "......" 喻栩洲手僵在半空,脸上表情都快有些绷不住了。他并未瞧见辛忆榆在他背后的小动作,只是在瞧见她眼底所流露出的那丝丝嫌弃后,微微愣了一下。 她搞什么?怎么还嫌弃起他来了? “夫人?”喻栩洲挑眉,努力维持着脸上笑意,轻唤辛雁。辛雁回神,又匆忙将自己的手搭在喻栩洲伸来的那只手上。被喻栩洲扶下了马车。 “阿姊!” 这才刚下马车,辛忆榆一改方才神色。顺手用力推开了挡在他跟前的喻栩洲,一把扑进了自己阿姊怀中。 被小少年莫名推开的喻栩洲,身子往右侧踉跄了一步。微愣了一下,当意识到自己被人无情忽视后。他扭头看向辛忆榆,内心有些小小的不可置信。同时,脸上的假笑也险些维持不住。 一点礼数也没有,辛将军回来后,平日竟都不教导他基本礼仪的吗?竟这般任性妄为?明明印象中,辛忆榆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如今竟长成这副德行? 莫不成是因为自幼只有一位爱他的姐姐,没有生母教育导致? 仔细想想辛忆榆的自幼成长环境,喻栩洲一时又没有那么气了。也对,爹不爱,生母早逝。后母也时常忽视他。自幼到大,唯有一个姐姐。又有哪个长辈,会来特意教导他那些他该学的礼仪? 他也就只会在辛雁跟前装乖罢了。 辛雁虽被辛忆榆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但也还是回抱住了辛忆榆。由于辛忆榆忽然的举动,她一时被她阿弟吓到。方才竟是未能注意到喻栩洲被辛忆榆推开。 她冲忆榆温和一笑,脸上难得露出真诚笑颜。她任由辛忆榆在她怀中蹭着,不自觉抬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脑袋。 “阿姊,忆榆好想你。你不在,平日里弟弟连饭都吃不下。你看我都瘦了。” 辛忆榆顶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小脸,抬眼盯着辛雁。可辛雁却在听见‘瘦’这一字时,诧异挑眉。怀疑地打量起眼前辛忆榆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蛋。 一旁的喻栩洲微眯起眼,双手环胸,满脸无语的瞧着辛忆榆此刻赖在辛雁怀中的举动。 片刻后,似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他上前一把拉住了小少年的后领。 生生将辛忆榆从辛雁怀中拉开,皱眉盯着小少年,不屑冷哼一声,指责道:“辛忆榆,你都多大了,快十四了吧?这般年岁,还像个孩子一样扑进姐姐怀里撒娇,成何体统?你莫不成是忘了自己还是个男子?” 辛忆榆被喻栩洲硬生拉开,同样没好气的瞪了喻栩洲一眼。对于喻栩洲的指则说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双手环胸,忍住想要朝他翻白眼的冲动,撇嘴同样不屑道:“在阿姊面前,我永远是孩子。你明明就是嫉妒。” 说着,辛忆榆又再度看向辛雁,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指着喻栩洲道:“阿姊,你看他欺负我!” “......” 见此,喻栩洲沉默,额间不免多了几条黑线。 当真是够无赖的。 “好了忆榆,别闹了。” 辛雁笑了笑,随即抬眸环顾四周,只见现下除去辛忆榆同管家携带的几名下人以外,竟是全不见阿父乃至是叶氏的身影,于是便问道:“阿父和母亲呢?” 听见辛雁询问辛康安,辛忆榆也没有再理会喻栩洲了,一脸乖巧的看着阿姊,如实答道:“阿父今早天不亮就去上朝了,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才会回来。” “至于母亲...” 提到叶氏,辛忆榆话音一顿,声调一下低了下来。莫名心虚地挠了挠脸,视线不禁瞥向喻栩洲,续而又道:“母亲说她今儿身体不适,便让我同管家先来迎接小侯爷...” 辛忆榆替叶氏转述着,最后也改口唤了喻栩洲小侯爷。 甚至在转述完后,他眼神飘忽不定,别过头,也不再看喻栩洲。似是知道他听完此话,可能会动怒一般。 果不其然,如辛忆榆猜想。喻栩洲听完此话后,嘴角轻扬,不屑轻轻‘戚’了一声。双手背于身后,淡淡瞥了眼一下变得心虚的辛忆榆,随即又将视线转向正站在辛忆榆身后不远处,明显紧张的辛府管家。 “莫管家,‘岳母’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喻栩洲刻意加重了那道‘岳母’二字,毕竟从前他向来都是唤叶夫人,如今辛雁已嫁入侯府,他自然也是要跟着改口的。 他眉眼笑意依旧,可盯着墨管家的那道视线,却叫人莫名生寒。莫管家拘谨地立在原地。从前他们老爷不在时,叶夫人没少教训他们大小姐。可自从大小姐同小侯爷结识后,伴随着二人来往愈发密切,小侯爷也没少跑来他们将军府,替大小姐出头。 以至于府内一众下人,对待小侯爷。也颇为熟悉。只是,以他多年待在辛家的经验。他总觉得,小侯爷并不似他表面所表现的那么普通寻常。他有时总会莫名令人胆颤。别看他平日总是一副潇洒笑脸,偶尔有时,尤其是小姐不在的情况下。他常会像变了一个人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气息。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辛雁连忙走至喻栩洲身侧,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别难为莫管家了。咱们还是先进府。坐一阵马车,我也有些累了。” 喻栩洲收回盯着管家的视线,扭头再对上辛雁。脸上再无方才盯着莫管家的那股寒意,表情一下又变得明媚起来:“好,那我们便先进去,等岳丈回来。” 辛忆榆察觉出莫管家待喻栩洲的紧张胆怯。 他咽了咽喉咙。对于喻栩洲,他倒也算得上了解。知道此人性情阴晴不定,有时脾性比他还要差。但也知道,喻栩洲也是因着阿姊,才会那么包容他的脾气。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喜他,甚至是讨厌。 轻瞥了一眼喻栩洲,辛忆榆抿了抿唇。内心对于此人的厌恶,再度飙升。但为了缓解尴尬,他却不得不佯装无事,刻意打趣道:“姊夫脾气可真大。走吧,我们先去前院堂屋。阿父还有些时间才会回来。” 辛府内院。 一个小婢女匆匆来到主母寝院。只见院内,一个中年女子闭眼躺在摇椅之上,安逸晒着太阳。 婢女并未敢弄出大动静,惊扰女子,只是小步走至女子一旁伺候着的嬷嬷身侧,附耳小声禀报了什么。 嬷嬷听后,冲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婢女会意点头,又再小步离开。 而此刻躺在摇椅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轻瞥身侧嬷嬷,开口询问道:“人来了?” 嬷嬷见主子睁眼,换上了一副恭敬姿态,回道:“是的夫人,已经进府了。现在应是被带去堂屋休息了。您看,是不是要去堂屋看看?毕竟姑爷他......” 女子听后,坐起身,也不再躺着了。她听着嬷嬷的劝告,内心毫不在意:“说好听些,那小子是尊贵的乐安侯府小侯爷。若说难听些,他也不过是个狡猾伪善的烂人。” “我今日若不去,一再躲在寝院称病。大不了,待老爷回来送走他们后。受几句骂。可我若是去了,那位祖宗指不定又要为了他那小媳妇,如何针对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秘密 何嬷嬷听了叶氏这番话。 若换作往日,她定会赞同。 可...如今... 她内心几番挣扎犹豫,双手交握,不由紧张握紧。 终于,她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满脸愧色的走至叶氏跟前,只听扑通一声,这位自幼照顾着叶高霏长大,又作为陪嫁,陪同她一并入将军府的老嬷嬷。 此刻竟是不顾礼仪,满脸担忧惶恐的跪在地上。 见此状况,叶氏当即被何嬷嬷吓了一跳。 她急忙从躺椅上站起身,小步上前,欲打算扶起何嬷嬷。 可她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起身,就是这般硬生跪着。 两眼湿润婆娑,看着叶氏的眼中,尽是愧疚。 “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不,夫人。老奴不起,是老奴对不起你。害得你这些年,在辛家受尽委屈。作为一家主母,如今竟还得看那喻小魔头的脸色...” 何嬷嬷低垂着头,似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嘴中似魔怔般自言自语:“他们姓喻的姐弟,都不是好人!一介外人,究竟又是为何会得知老爷的秘密...并打算以此来威胁夫人...” 何嬷嬷念叨着,接着恍然大悟,似发现了什么般,又忽忙抬眸,跪在叶氏裙边,抬手抓住了她的裙摆,又接着道:“除非...除非..咱们将军府内,早已安插了他们姐弟的眼线,否则...小侯爷曾经,又是为何会对府内事宜,一清二楚?!” 叶高霏脚下后退一步,显然是被何嬷嬷突然的疯魔给吓住了。 何嬷嬷嘴里的一通话,听得她一头雾水。可唯有那句‘老爷的秘密’,她听得格外清晰。 “何嬷嬷,你快起来。”叶高霏躬身,再度想要扶起何嬷嬷,想要将话问明白。 所谓‘老爷的秘密’究竟是何意思? 何嬷嬷摇头,依旧不肯起。她跪坐在地,闭眼哀叹了一口气,细细说道起两日前她所遭遇的事。 两日前,这日阳光明媚。叶高霏考虑到何嬷嬷进来伺候她时,时不时腰疼就犯。 于是,便特意许了何嬷嬷假期。允许她休息一日。 何嬷嬷本意是打算休息,可回到自己的下人寝房。却是发现屋内自己常用的治疗腰疼的药,早已用完。于是便考虑着,出府前往医馆,再去寻郎中开药。 “何嬷嬷,今儿又来了?” 医馆内老郎中的药童,瞧着来访的老妇人,礼貌招呼道。 何嬷嬷进入医馆,脸上附和笑了两声,接药童话道:“唉,老毛病。还是以往的那副方子。” 说着,何嬷嬷走至柜台前。从钱袋中掏出一串铜板,递给了药童。 药童接过文钱,点头应声,随即便转身,习惯性为何嬷嬷配腰疼的药。 在药童配药期间,她觉得无聊。视线便随意在医馆内打量。 直至她视线瞥见,桌台之上,摆放着的两个托盘。而那两个托盘之内,则分别装着两样不同样式的药材。 何嬷嬷见着新鲜,于是看向正在备药的药童,指着那两个托盘,好奇问道:“小药童,那两味是什么药?” 药童闻声,扭头往何嬷嬷手指方向看去。刚好,他也正配好了何嬷嬷的药。 只见药童转身,走回柜台。手上开始动作,将配齐的药材包好,笑答道:“那两味药啊?一味是有助于消食的苦丁茶,一味是治金疮的钩吻。并不是什么稀罕药材。” “苦丁茶?”听此,似乎是联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近来也有些积食,一时便来了兴致。 见何嬷嬷有兴趣,药童也连忙道:“不多不少,六文钱一两。嬷嬷若想要,我这便去帮你包起来。” 最终何嬷嬷还是买了。 可正当她打算走后门,回去辛府时。偏巧一处人烟稀少的岔路口,她竟忽然被人蒙住口鼻,一击掌击打在脖颈间,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却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手上把弄着她刚买的那包苦丁茶,咯咯笑出了声:“瞧瞧,兜兜转转,叶夫人还是摆脱不了这玩意。” “?!” 被人绑架,身处莫名环境的惊慌恐惧,席卷她全身。 她四下环视,发觉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包间之内。 室内站着几名模样威严的侍卫,他们腰间别着剑。 见此情形,何嬷嬷大脑当即空白。而当她僵硬着脑袋,抬眼细瞧眼前女子的相貌时。 整个人更是震惊的当即愣在了原地。 女子手中把玩着那包苦丁茶,啧啧摇头。看着像是在惋惜着什么,但她的眼中却是含带着明显笑意。 她那双含笑的眼眸,再配上她脸上那副惋惜的表情。在人看来,只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不适之感。 何嬷嬷认出了此女子,刚想要开口说话。嘴中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低眉一瞧,原是自己嘴中被人塞了一团粗布。双手双脚也被人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女子见何嬷嬷那副狼狈惊恐的模样,心下一时觉得滑稽,于是便捂嘴再次笑出了声。 “从前跟着叶高霏作威作福的何嬷嬷。今儿竟也会这般狼狈啊?” “仗着自家老爷,跟随太子一并去打仗。叶夫人从前可威风得很呐,在各家女眷之中,骄傲得很。” 女子语调阴阳怪气的嘲弄着,嘴上越说,竟越来劲了。只是说到最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故作捂嘴惊讶,语调惋惜,却是在憋笑道:“哎呀,只可惜。叶夫人嫁到辛家多年。至今未曾为辛将军诞下一子。” “不过说来奇怪,我曾从我那好弟弟口中得知,说是辛家大小姐曾告诉过他。这叶氏,是在辛家先夫人过世后的第三年娶进门的。可就是不知为何,那肚子偏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女子说道着,视线又再刻意看向了何嬷嬷。 何嬷嬷在听见她这最后一句话后,情绪明显变得激动了起来,嘴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拼命挣扎着。 女子没有理会激动的何嬷嬷,只是莞尔一笑,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外界不是都在传。辛家小少爷,是专克母的煞星吗?” “辛忆榆,忆榆。多好的名字,单单是这‘忆’字就取得极好。不过,何嬷嬷可知。那名被辛忆榆克死的先夫人,唤何名?” 听至此,何嬷嬷当即怔住,费力挣扎的举动逐渐停下。一双满布细纹的眼,怔愣地盯着眼前衣着华贵,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顺着她的话,她脑中也不自觉回忆起了。有关辛家先夫人的记忆。 辛府内,少有人会谈及过世先夫人。将军更是从不许下人去提及。 渐渐的任何关于先夫人的消息,就好像是成为了什么禁忌一般。随着时间流逝,外人只知辛忆榆乃煞星,出生时克死了他的亲生母亲。也只知,辛康安辛将军,年轻时很爱这位夫人。 而由于她过世太久,就是连后嫁入府内的叶高霏,也只单纯知道,前将军夫人唤方,被称作方氏。至于她名讳,却少有人知晓。 就是连他们叶夫人也不清楚。 “她姓方,单名一个榆字。方榆。所以何嬷嬷,你说,辛忆榆这一名字,是不是取的极好?忆榆,思忆方榆。” 还不待何嬷嬷消耗有关辛忆榆名字的来意。就见女子低眉打量了眼手中药包,嘴角扬起一抹嘲弄,接着随手将那包苦丁茶。扔到了被捆住手脚的何嬷嬷跟前。 “苦丁茶。活血脉,消食化痰。苦、性寒。妇人长久服用,终身不孕。若我调查得没错,叶高霏平日喜重口。你回去后,建议去查查你家夫人平日的膳食汤水。此药若磨成粉,少量掺杂进高汤与重口膳食内,不宜察觉。” “...唔唔!” 何嬷嬷彻底震愣住了。 眼前女子,收回方才的笑,手肘轻放在扶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的何嬷嬷,道:“我当嬷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理解我的意思。辛府内,谁人不愿叶氏这个后母怀孕,新添嫡子。从而与方榆生前,遗留下的唯一儿子,抢夺家产。应也不用我明说了吧?” “哦,对了。我就最后发发善心,告诉叶夫人。我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吧。” “辛雁之夫,乐安侯府。小侯爷,喻栩洲。他虽是一介外人,可他心思细,早前为了与自己心仪的女子走得近些。早便将有关辛雁的所有信息,掌握在手中。” 谈到喻栩洲,女子眼底莫名燃起一股怒火:“所以嬷嬷你说,此人是不是很恐怖?” 回忆结束。 叶氏在听完何嬷嬷口述后,瞪圆了眼,整个人皆是被这些消息,所震撼的失神。 “忆榆,思忆方榆...”她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何嬷嬷见状,急忙爬起身,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叶氏。 “我以为...嫁进来的这么多年,是我肚子不争气...我用尽偏方,想方设法只为给老爷新添子嗣,不惜熬坏自己的身子。” “可即使我多年不孕,老爷也从未怪过我。我甚至还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原来...” 何嬷嬷扶着逐渐绝望,接近崩溃的叶氏,不忍道:“夫人...” “谁!那个女人是谁?”忽地,叶氏似反应到了什么般,扭头抓住何嬷嬷的胳膊,与她对视,逼问道:“何嬷嬷,告诉我。那个绑你的女人,是谁?” 何嬷嬷被叶氏所吓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中开始浮现出那日女子的相貌。 她匆匆瞧了一眼叶氏的脸色后,快速低眉,不敢再看叶氏,只结巴着小心回复道:“乐...乐安侯长女,当今...太子妃。” 听此,叶氏瞪圆眼,一时屏住了呼吸。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那个名字:“喻歆然!” “哈哈...” 忽地,叶氏失笑出声。仿若失力般,松开了紧抓着何嬷嬷的那只手。 “这对姐弟...” 恍惚间,叶氏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再度失笑,嘴中喃喃道:“喻姓姐弟...这两人,是铁了心思要扰乱辛家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暗斗 “何嬷嬷,我同你说这些。可不单是觉得叶夫人可怜。也是想请叶夫人出手,帮我一二。” 在何嬷嬷记忆中,最后她即将被喻歆然放走时。 只见喻歆然,冲身后侍卫招了招手,手指又再指向了何嬷嬷被束缚住的手脚。 侍卫会意,上前去解开了何嬷嬷身上的束缚。取下她嘴中塞着的那团粗布。 被解开双手双脚的绳子后,何嬷嬷并未活动自己那因刚才束缚,而僵硬酸涩的手腕脚踝。 而是朝喻歆然的方向,趴了两步。跪坐在地,做出一副匍匐恭敬的动作:“只要太子妃发令,别说是一个忙,就是十个忙。老奴与夫人,都在所不惜。” “不愧是常年混迹在叶高霏身边的老人,很是上道啊。不过记住,你今日可没见过什么太子妃。除去叶夫人,叶高霏外。今日你见我的消息,若透露出去半分。那他日,你何嬷嬷。就不会是在辛家,而是葬身乱葬岗了。” “......” 喻歆然话语间,冰冷至极。其中威胁的意味,也是吓得何嬷嬷心慌磕头。 “不敢,不敢。老奴今日,只是出外采购腰疼药方。什么人也未曾见过!” 喻歆然听了何嬷嬷的话后,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何嬷嬷,我且问你。侯府大婚的第三日,辛雁可曾回门?” “不...不曾,大小姐嫁入侯府的第二日,府内只收到了侯夫人的来信。说是小侯爷感染了重度风寒。大小姐不幸被小侯爷传染,所以无法依照规矩回门,只得等着第十五日,方才可来辛府。” 喻歆然听后,做沉思状,似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嘴边自言自语喃喃道:“果然...我就说我的人不会糊弄我。阿弟近来一直卧房养病,果真有妖。如此这般,那也就是说。近日坊间流传的那道关于阿弟的传闻,是真的了?” “阿母跟阿父,果然在试图为他掩盖丑闻。为此甚至连我也不肯告诉。” 好像是想通了什么般,喻歆然脑中灵光一闪。 想到了她要如何报复,不久前她阿弟散播传闻,毁坏她声誉之仇了。 有句俗话说的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至此,喻歆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意浅笑。她将注意力又在移向了,眼前仍保持着跪地动作,被她吓得浑身颤抖胆怯的老嬷嬷。 她轻勾起嘴角,忽道:“我需要叶夫人帮的这个忙,倒也不难。只是需要,叶夫人在辛雁回门当日。在辛府大闹,毁掉辛雁的回门礼。” 听到‘毁掉’这一词时,何嬷嬷心下一愣,诧异不解。但也不敢出声多问。 “啊,对了。向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你们辛家的这位新姑爷,在与辛雁成婚的隔日。在侯府内被侯爷重罚杖责。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新妇。” 何嬷嬷将上述一切,又再附耳悉数告诉了叶氏。 叶氏听后,心下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何嬷嬷,确认询问:“这些,可当真?”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骗夫人。” “忆榆...思忆方榆...” 叶氏低眉,嘴中再次喃喃出了那句话。她紧抿着唇,也大抵是猜出了喻歆然的心思:“看来,尊贵的太子妃。是笃定我会在得知自己不孕真相后,大闹辛府。于是便借用这点,向我透露辛雁与小侯爷可能不和的消息。借我来搅乱辛雁的回门礼。” 何嬷嬷听后满脸愁色,又再看向叶氏,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可夫人,老奴不懂。咱们辛府与他们乐安侯府这桩婚事,当初本就是太子妃主动求来。如今,她却又要搅乱自己弟媳的回门礼。这一前一后,实在让人迷惑。替弟求娶的是她,如今不喜大小姐的也是她。” “既是太子妃这位侯府长女主动透露,那也就说小侯爷在新婚隔日因辛雁被杖责的消息不会有假。”叶氏冷笑出声,听了何嬷嬷的疑惑后,摆了摆手,接着道:“其中渊源,不是我们能够去深究的。不过只怕,太子妃此次目的并非是为针对辛雁。” 何嬷嬷听此一愣,困惑道:“夫人此话何意?” 叶氏轻哼一声,一副了然的神情,瞥了身侧嬷嬷一眼:“嬷嬷,可还记得喻歆然绑你时,是如何评价小侯爷的?” 何嬷嬷恍然大悟。 脑中登时想起了喻歆然在提及喻栩洲时,那副怨恨神情:“恐怖。她当时,是这般评价小侯爷的。” “是啊。‘恐怖’这一词,居然能从作为小侯爷亲姐姐的太子妃口中听到。”叶氏不屑轻笑,又继续道:“由此可见,他们姐弟之间。并不似外界所认为的那般好。” “不论是我,还是辛雁。恐怕均已成为他们姐弟互相暗斗的棋子。” 叶氏不懂这俩姐弟究竟是在为何暗斗。 可当她联想到喻栩洲的性子品行,她又隐约觉得,事情可能又没有她所见到的这般简单。 毕竟喻栩洲这人,可不像是会无趣到,与自己姐姐作对。 与此同时,辛府内的另一边。 来到堂屋,辛雁与辛忆榆早已有说有笑的齐齐坐下,叙旧聊天。 唯有喻栩洲,双手背于身后,视线盯着自己眼前的太师椅,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方才马车有些颠颤。想来肯定是都迟的驾车技术太差。 这般想着,喻栩洲又觉得。他出门前果然还是应该听从管家建议,选择侯府驾车技术好的马夫来驾车。 就不能太信任都迟。 “阿姊,姊夫是不是傻了?他怎在那干杵着,一动不动。活像个愣头青。” “?” 听到这声熟悉的少年音,喻栩洲错愕皱眉,整张脸几乎皱在了一起。扭头看向了位坐于身后,堂屋右侧位置的一对姐弟。 “噗,愣头青。” 辛雁捂嘴,极力忍耐笑意。 别说,喻栩洲此刻顾虑着屁股,不敢坐太师椅的模样。还真有点像。 “辛雁。” 喻栩洲额间布满黑线,他看向憋笑的辛雁,难得唤了她全名。 “咳咳。”被喻栩洲这么一看,辛雁收敛了脸上表情,皱眉看向身旁辛忆榆,斥责道:“阿弟,怎么说话的?小侯爷是你姊夫,不可无礼。” 被辛雁瞪了一眼的辛忆榆,低眉两手交握,两个大拇指委屈般摩挲着,拉着一张脸,丝毫没有一点反省,反而委屈巴巴的抱怨道:“阿姊真过分,嫁了人。整颗心都扑在姊夫身上,忘了弟弟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为了姊夫凶我。好不讲道理。” “哼,见色忘弟。” 尤其是最后一句,辛忆榆在说的时候,尤其可怜委屈,一副随时会哭的模样。 瞧着他这番模样,辛雁脸上斥责神情一下垮了,立即又心疼地向辛忆榆歉声道:“抱歉忆榆,都怪阿姊。阿姊不该凶你。” “......” 将眼前这副姐弟情深的戏码,看在眼底的喻栩洲。 此刻额头的黑线更多了。 甚至他还能看到,在辛雁未察觉的瞬间,辛忆榆竟不忘悄悄冲他的方向,做鬼脸,得意吐舌头。 “......” 见此喻栩洲内心不由无奈叹息。 哎,真是肮脏的争宠戏码。 视线缓缓移向正在安慰辛忆榆的辛雁,内心便更无语了。 忍住内心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他走至太师椅前。干脆坐了下来,手肘抵在扶椅把手之上,撑着脑袋。 静静瞧着眼前这对活宝姐弟。 见喻栩洲面对自己的当面挑衅,毫无任何反应。 辛忆榆眨眼,收起那副随时要哭的委屈模样。诧异不解的抬头,探究般看向对面小侯爷。 可当他抬头看向他时,却只见对面少年,不但不气,竟还在对视的瞬间,冲他温和一笑。 见喻栩洲这一笑,辛忆榆一时错愕皱眉。 喻栩洲这是何意?他都这般无礼待他了,他还不气? “忆榆?” “啊?” 辛雁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令辛忆榆迅速回神。 他扭头深深看了眼身旁诧异不解的辛雁,轻咬下唇,嗖一下站起身。两手暗自捏紧,低垂着脑袋,忽然说道:“快到午膳时间了,阿父也快回来了。我...我去命人去后厨准备膳食...” 说着,辛忆榆头也不回的埋头冲出了堂屋。 “哎,忆榆!” “别喊了,人已经跑远了。” 闻声辛雁将视线移向了,此刻正悠哉斟茶的喻栩洲,不解困惑道:“忆榆今日好生奇怪,他究竟是怎了...” 喻栩洲将茶壶放回八仙桌上,拿起那杯刚斟满的茶杯。站起身缓步走至对面辛雁跟前,将手中茶水递到她面前,挑眉问道:“他怎么了,你看不出?” 辛雁仰头,瞧着他。手上接过茶水,摇了摇头。 喻栩洲坐到了方才辛忆榆的位置,见她摇头,竟是未忍住笑出了声。 见他笑,辛雁眉头一下皱得更紧,心下一时有些来气:“你笑什么?” 少年眨眼看向她,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 他嘴角微勾,眉眼含笑,一脸趣味的看向辛雁,同她对视,竟又笑道:“自然是笑,我娶了个呆呆笨笨的傻媳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姐弟 "喻栩洲!" 辛雁鼓着腮帮子,刷一下站起身。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瞪着眼前一副浪荡纨绔相,正调戏她的少年。 她两颊带着淡淡粉色,略有些羞愤:“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呆呆笨笨?” 喻栩洲歪头眨眼,撑着脑袋,抬眸看向眼前被他一句话,气得脸颊泛红的少女:“我怎么就没有好好说话了?” “......” 辛雁眨眼,同他对视,两颊更觉得发烫。 这人,好生奇怪。说讨厌她的是他,现下言语调戏的也是他。 “你...”辛雁一时语塞,一番犹豫也不知该如何怼他。最终干脆别过头,又再坐了回去,低骂道:“没正行。” 喻栩洲收回手,端正了坐姿,眉眼含笑的轻瞥了眼身旁辛雁,收起方才脸上那副调笑,道:“好了,不逗弄你了。” “其实辛忆榆究竟如何了,一眼便能看出。” “?” 闻声,辛雁诧异又再看向喻栩洲,挑眉奇怪问:“一眼看出?那为何我没看出?” “......” 喻栩洲没有接话,只是冲辛雁淡淡一笑。接着辛雁整张脸,便立即又垮了下来。 无声胜有声,喻栩洲虽未说话,但大抵也是想说她笨。 “你自然察觉不出,刚出嫁的长女。成日陷入有关夫家的一切之中,如何会顾想到弟弟的感受?” 喻栩洲收起脸上笑意,不再看辛雁。反而低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低声又道:“辛忆榆如今感受,我到底也能理解的。” 想到辛忆榆方才在最后深深看了自己阿姊一眼后,埋头冲出去的场景。竟也是勾起了,喻栩洲脑海深处的记忆。 十一岁那年初春,他又何尝不像今日的辛忆榆呢? “少爷!嬷嬷们现下还在为小姐梳妆,您不可进去啊!” 弥漫着欢笑喜庆的乐安侯府,一个小少年疾步冲进了女子的闺阁院落。任由身后侍女如何叫嚷制止,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阿姊!阿姊!” 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只听碰地一声,是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闻声,室内一众伺候的下人纷纷往房门处望去。只见一身青袍的小少年,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在锁定了那名神情明显震惊,朝他望来的红妆女子后。当即又展露笑颜,小步到了一身凤冠霞帔,刚化好妆的貌美女子跟前。 “栩洲?”见到冲进她房中的弟弟,喻歆然明显怔住。 喻栩洲露出两颊的小酒窝,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方才那位跟着他的侍女,也随之追了上来。 喻歆然视线越过喻栩洲,眯眼望向那名侍女。不怒自威。 侍女被她的这一眼吓到,连忙跪地,匆忙磕头解释,连着嗓音也在发颤:“对不起大小姐,小少爷执意要闯进来。奴婢...奴婢没拦住...” 喻歆然听后,脸上不悦神情愈发,只皱眉轻道:“废物。栩洲不过才满十一,这你便拦不住了?” “阿姊,是我执意闯进来的,莫要怪她了。” 喻栩洲见到喻歆然脸上的不悦,发觉阿姊动怒后,也是愧疚的低下了头。 “......” 喻歆然无言,没有去在意喻栩洲的话。只是视线往窗外天色瞟去。内心开始估算着时辰。 “好。阿姊不罚她。可阿弟为何要突然闯到阿姊闺房来?”喻歆然视线一直往窗外天色看,眼下瞧着低垂着头,拖拖拉拉纠结,浪费她时间的喻栩洲,眉眼微蹙,心下愈发失去耐心。 “阿姊...” “嗯?” 正当喻歆然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喻栩洲猛然抬头似下定决心一般,忽地拉住了喻歆然右手的袖子,整个人显得小心翼翼,就是连声音中,也带着紧张:“你可不可以,不要嫁人...” 一语一出。周围听见此话的一众下人嬷嬷们,均备感震惊。 众所周知,大小姐此次要嫁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壹洲尊贵的太子殿下。犹记得,曾经喻歆然为了这个位置。在父亲喻敛的命令下,苦练琴棋书画,礼教乐曲。所付出的努力,是旁的千金的十倍,乃至更多。 每每皇家所办宴会,她总会想法博得皇后的喜爱。更为此获得了才女名号。 今日是她嫁与太子的重要日子,如今大清早,亲弟弟喻栩洲贸然闯入她的闺房,耽搁她的时间。 竟只是为了来求她,不要嫁人? “栩洲!” 喻歆然彻底失去了耐心,她甩掉了喻栩洲拉着自己的手,换上了一脸怒色:“今日是阿姊大喜的日子,你莫要胡闹!” “可...可是阿姊明明就不喜欢太子殿下!” 那时的喻栩洲,什么都不懂。只一心坚信着秦氏自小教他的道理。他希望阿姊幸福,希望她余生是嫁与一个她所喜欢,同时也喜欢她,并有责任心的君子。 被喻歆然甩开后,他又不死心的上前一步,又一次拉住了喻歆然的手:“你跟太子,互相不喜。将来他继位,后宫佳丽三千。阿母说了,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将面临危险。我...我只是不想阿姊——” “阿母阿母阿母!你成日就只知道阿母!” 喻歆然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这一次,她不但甩开了喻栩洲的手,更是在一气之下,狠狠一把推开了他。 他毫无防备的被喻歆然推开,脚下不稳,当即被推倒在地。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 来不及震惊,耳中接着便传来了喻歆然,带着失望的叹息:“喻栩洲。你十一岁了,早便不是孩子了。阿姊不指望你将来出人头地,为阿姊做些什么。但只望你,不要成为阿姊的拖累。将来爹娘老了,阿父过世后。整个侯府,乃至是乐安侯之位。都将由你继承。” “届时,你即会成为阿姊的最大依仗。可...” 说到最后,喻歆然不忍地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瞧着被她推倒在地上的弟弟。满眼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就好像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成日只会之乎者也,心思简单的弟弟,将来竟是要继承乐安侯之位。成为她日后,在娘家所唯一指望的人。 “唉...” 喻歆然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感叹:“阿父自小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就只记住了阿母那些无用的道理。”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留下这么一句话,喻歆然抬脚从喻栩洲身侧跨过,带领着房内一众喜婆嬷嬷,离开了。 独留下仍坐在地上,双目失神,一动不动的小少年。 “呵...” 此刻,身在辛府的喻栩洲。脑中联想到这段故往,不禁自嘲冷笑。 是啊,辛忆榆的情况与他完全相反。可辛忆榆心中那份不舍得辛雁的情谊,他多少还是懂的。 曾经,他也是像辛忆榆那般,不舍得姐姐。可喻歆然终究不是辛雁,他也终究不是辛忆榆。 喻歆然与辛雁不同,在喻歆然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所谓弟弟。 有的,只有她宝贵的太子妃之位,以及未来皇后的宝座。 可说到底,终究还是他那时太过愚蠢。莫说是喻歆然,就是现在的他,也觉得那十一岁,满心满眼只有阿姊,却没有脑子的小少年。 不过一介蠢人。 蠢到,他都想要将他掐死的地步。 而辛雁... “喻栩洲?小侯爷?” 他回过神,抬眸看向身侧连唤了他几声的少女。当二人四目相对时,只见她双手环胸,挑眉不解瞧着他,奇怪问道:“想什么呢,我唤了你好几声都不应?” “你猜我想什么?” 喻栩洲嘴边扬起一抹轻笑,两颊酒窝也伴随着他这道笑,随之显现。 “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辛雁歪头,只觉眼前这人愈发离谱。实在是令人好奇,他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般奇怪,活脱脱一个怪人。 “我在想...”喻栩洲故意拉长尾音,故作摇头叹息:“夫人真是简单天真。” “......” 辛雁沉默,陷入沉思。 喻栩洲摇着头,说她简单天真? 嗯,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在说她头脑简单? 想至此,辛雁恍然大悟。 好啊,他竟然骂她头脑简单! 辛雁完全曲解了喻栩洲的话。事实上,喻栩洲只是字面意思,是想说她性情天真简单。 “辛氏。忆榆方才那般,其实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单纯因着你嫁了人,从而舍不得你罢了。” “舍不得我...?” 喻栩洲的话,提醒了辛雁。她听后呆愣在原地。 脑中这才开始回忆起了,方才辛忆榆的种种怪异行为。仔细一想,确实从她下马车起。辛忆榆对待喻栩洲的敌意,格外明显。 原来... 回想起新婚那日,喻栩洲来接亲时。所有人,都对她这份婚事,表现得格外淡漠。 阿父...甚至未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就是连喻栩洲,那日所待她也表现出了对婚礼的不喜。 唯有...唯有辛忆榆,那日早晨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将她送至大门前,直至上了花轿。 那日所有人,所流露出的神情,不是淡漠,就是愁容。大喜的日子,她收不到一个祝福。甚至是她的新婚夫君,也在当夜选择歇在书斋。 只有忆榆,在送她时,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 辛雁站起身,便打算往门口走:“我要去找忆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烫伤 “这是打算去哪?” 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辛雁脚下顿住,怔愣在原地。接着下一刻,便只见从门外,走进一名眉目清冷的女子。 “母...母亲...?” 叶氏抬脚,迈进堂屋之内。在听见辛雁这声母亲后,冷哼一声,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便无视辛雁,从她身旁越过。走向位于堂屋中位,主人席位。 喻栩洲站了起身,先瞧了叶氏一眼后,便缓步朝僵愣住的辛雁走去。 他走至她身侧,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令她回神。他拉过她的手,朝她露出一个安抚般的笑。 接着便拉着她,走至此刻早已坐下的叶氏跟前。放开了辛雁的手,故意放高声调,刻意道:“方才忆榆还说,岳母今儿身子不好。不宜出来。让我一时以为,岳母您今日不打算露面了。” 喻栩洲将这句‘不打算’说的很是刻意。这般语调听在叶氏耳中,却又不是字面意思。 就好像是,喻栩洲在暗讽她,回门礼不敢现身。 虽然喻栩洲是乐安侯府的小侯爷,其父在朝也有着二品官职。但作为辛家的女婿,于情于理也该在回门礼这日,向她这个辛家主母,他的岳母,拱手作揖,向她问好。 可眼前这小子,非但没有出于礼仪,朝她这个长辈行礼。更是一上来,便暗讽于她。 呵,实在是个狂妄自负之人。 辛雁上身微微下倾,双手合十朝叶氏,欠身行礼,面上关心问道:“方才听阿弟说,母亲身体不适。女儿很是担忧,所以不知您现下可好些了?” “若是不好,我又为何过来?”叶氏皱眉,并没有给辛雁一个好脸色。 “......” 辛雁面上尴尬笑着,合十垂自小腹的双手,却是已然暗中捏紧。 喻栩洲瞥见身侧辛雁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生气模样,心中暗觉好笑。对于他这位妻子,他可是再熟悉不过。 她跟叶氏,可是早便撕破脸皮了。如今这番,不过是各自出于礼仪面子,装装样子罢了。 若真发作,这俩女人指不定吵成什么样。 “从侯府一路过来,许是都累了。不用过于拘谨,快些坐下吧。” 叶氏一脸讪笑,瞧着好心。实则她这字里行间,就仿佛像是当辛雁是外人一般。 什么叫‘不用过于拘谨’?这是她辛雁的家,即使如今嫁人了,那也是她的家啊!叶氏这话一说,就好像她不是辛家女儿,而是什么外人一样。 “你干杵着不累?莫气了。”喻栩洲看出了辛雁此刻情绪,他小声说道着,接着便又再拉着她返回了方才的位置。 待到两人一并坐下后,叶氏朝一旁的何嬷嬷使得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两手合并,连拍了两声。 这时屋外闻声的两名侍女,分别一前一后的端着一盘茶果子,以及茶水一并走了进来。 一名侍女先是将水果放置喻栩洲同辛雁的八仙桌前。 “老爷也是,这瞧着时辰。此时已是到了该下朝的时间,竟是这会儿也未回来。不过这般干等着也是无趣。于是我便命人去准备了些茶果子。”叶氏笑着,视线又瞥向了另一名侍女手中端着的那盏茶,又继续:“之前啊,侯府来信说。说是小侯爷感染风寒,大病了一场。不仅如此,连着雁儿也染了病。想着你们才刚好。我便命人去将我屋里那份上好的百瑞香拿了出来。” “......” 瞧着叶氏脸上那副虚伪的讪笑,辛雁不知为何。总有种不详预感。可视线瞥见身旁坐着的喻栩洲,她又很快放宽了心。 是了,叶氏从前便因着喻栩洲,没少在她身上吃瘪。有他在,奈她也不敢怎么样。 再说,如今阿父已回来。她便更没有理由,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辛雁这般想着时,那名端着百瑞香的侍女便朝她走来。当两名侍女,先为喻栩洲上了茶后,轮到她时,意外发生了。 “啊!!” 当喻栩洲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后,正想出于礼貌,出言感谢叶氏时。身旁的辛雁,忽地惊叫起身。 原是侍女粗心,手上不稳,不慎将发烫的茶水泼到了辛雁右手臂,包括胸前之上。 他登时睁大眼,放下手中茶水,迅速站起身,上前为她查看。只见少女身上所着齐胸襦裙湿了大半。前胸被烫到的肌肤,更是肉眼可见的发红。尤其是右臂袖子,更是因着被泼洒到身上的茶水,衣料与肌肤相连。浑身可谓狼狈极了。 辛雁低眉盯着自己身上,被烫的手臂乃至前胸。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更是一脸痛苦的,抬眸看向喻栩洲:“祁愿...我...” 这一刻,她下意识唤了他祁愿。 喻栩洲也知道,她想说自己身上好烫。可碍于教养,并没有说出口。 “贱婢!” 喻栩洲脸上登时换上了怒色,一气之下,上前一把推倒那名侍女。 而至于那名侍女,只是在被推后,惊恐跪地,重重磕着头。愣是一句话也未解释。 正在这时,还不待他反应。位于上坐的叶氏,却最先发了话。 她目光死死盯着辛雁被茶水烫伤的右臂,对何嬷嬷厉声道:“何嬷嬷,没见着大小姐被烫伤了吗?你还愣着作甚!” 忽然间,何嬷嬷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挽了挽袖子,便大步朝辛雁走去。 更是在喻栩洲,还未来得及注意的空挡。踱步窜到了辛雁身侧,丝毫没有怜惜的大力拉过辛雁的右臂。 辛雁先是被烫伤,接着又被何嬷嬷大力抓握住了手腕。不由疼得惊呼出声。 喻栩洲转身,见此脸上怒色更加。可还不待他回到辛雁身旁,冲何嬷嬷发作时。却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何嬷嬷竟是一把迅速挽起了辛雁右臂的袖子。 紧接着,那因茶水而被烫到发红的细腻肌肤之上,赫然出现一点象征着雏子的守宫砂。 “哈...哈哈。还真是,我果然没有赌错!” 差不多一炷香前。 叶氏在刚得知有关喻歆然想要利用她的一切后。 脑中便开始盘算起了,该如何报复辛康安,同时也让那喻栩洲,再不敢在她跟前得意。 “夫人,虽然太子妃的意思是要咱们针对小侯爷。可...咱们又该如何搅乱这回门礼?”一旁的何嬷嬷,发愁问道。 叶氏低眉思索之际,冲何嬷嬷半举着手,示意她安静。在放下手后,她挪动脚步,原地转了一圈,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后,她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又再看向嬷嬷,问道:“嬷嬷,依你看。乐安侯究竟是为何要杖责小侯爷?” 何嬷嬷蹙眉,脑中思考一番后,又小心答道:“莫非是小侯爷犯了错事,哪里惹了侯爷不快?” 叶氏听了何嬷嬷的话后,歪头依旧有些想不通。 是啊,若非是犯了何错。侯爷又为何要责罚喻栩洲? “若只是犯了一般小错,侯爷也不必非要杖责喻小侯爷。太子妃自然也没必要,特意将此事告知我们。除非,一定是犯了什么能够,牵连侯府利益,亦或者损失侯府名誉的大错。” 何嬷嬷听后,也陷入了苦恼中。她又再脑中细细回忆了一番,关于那日她被喻歆然绑的记忆。 【“向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你们辛家的这位新姑爷,在与辛雁成婚的隔日。在侯府内被侯爷重罚杖责。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新妇。”】 据说是因为新妇? 恍然间,何嬷嬷忽地想起了这句话。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提醒叶氏道:“夫人,那日太子妃说。喻小侯爷受杖罚,乃是因为新妇。也就是说——” 被何嬷嬷这么一提醒,叶氏恍然大悟。她眼中流露出惊喜与狡黠:“也就是说,喻栩洲受重罚,是因为辛雁。” “哈哈...”叶氏轻笑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新婚隔日挨打受罚、因风寒隔十五日回门、因为新妇... 将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答案可不就显而易见? “小侯爷在新婚隔日被杖责,且还是因为辛雁的情况下。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夫人的意思是...?” “他们,没有同房。”叶氏嘴角笑意愈发加深,又再道:“而唯一造成这种可能性的,便是两位新人之间,有人不喜圣上的这桩赐婚。当初皇宫宴会,陛下赐婚时,是辛雁亲口应下。也就是说,这位不喜婚约之人,必不可能是辛雁。自然只会是,喻栩洲。” “?!”何嬷嬷大惊。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喻栩洲可谓是将她们大小姐看得极重,自然是不可能不喜她的:“可是夫人,这种事。是万不可能的啊……若当真不喜大小姐,他当年也不会——” 何嬷嬷说到一半,似想到什么故往一般,又立即住了嘴。 “确实,辛雁或许不知。但喻栩洲待她的情感,我可是看在眼底的。相比较那位胆小的病秧子,喻栩洲在辛雁身上花费的心思,可要多得多。” 叶氏不知,喻栩洲最初接近辛雁,乃是他姐姐与喻敛的意思。 虽说起初是喻歆然要求他靠近辛家女,但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喻敛便不可能不会发觉。 有时,甚至连喻栩洲自己都不禁怀疑。撮合他与辛雁,并在背后监督之人,不光只有喻歆然。 “所以,我们便只能赌了。赌辛雁仍还是雏子之身,赌她身上还留有守宫砂。”叶氏紧蹙着眉,又继续道:“喻歆然的消息不会有假。小侯爷若真在新婚隔日挨了板子,暂时间内便无法同房。区区十五日,无论如何养伤,就算是用了上好的伤药。他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更别说同房。” 何嬷嬷接话道:“所以只要洞房夜未圆房,大小姐的守宫砂便还在?” 叶氏嘴角微微上扬,嘴中吐出两个字:“没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