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兽围伺》 1、月下有妖精 傍晚时分,檀芸公馆的大门前来了辆警车,像是抓走了什么人,又滴嘟滴嘟很快驶走了。 那时正值孩子们放学,仅一个晚饭的功夫,小区里便传遍了。这片住得稍近的太太们借着陪着孩子们消食的名义围在一块小声嘀咕,聊着聊着,忽然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儿。 那是真的甜过头了,即便是被风吹淡了,闻着也还是甜得发腻。 “呀,这是谁把信息素漏出来啦,赶紧收起来!” 其中一位信息素等级较高的omega太太立马大声道,她家孩子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小毛头alpha,前段时间刚迎来第一次易感期,哪里经得住这么腻歪的信息素勾呢? 但草坪里玩疯了的几个小孩根本听不到她的话,特别是她儿子,正压着个小男孩抢球呢。许是这群孩子都出了汗,这味道反而更浓了,她赶忙凶道:“这里到处都是小alpha,谁家小孩子这么不听话!” 这会儿是带了足足的气势,嗓音都尖锐起来,震得那边一群小孩纷纷停下动作,唯有她家大男孩趁机夺走了篮球,正冲着比他小半个头的小男孩做鬼脸。 小男孩被抢了东西,眼圈顿时红了。 omega太太满意地环顾一圈,却发现这味道更浓了,香味仿佛都黏在头发丝间,探进了她的衣领里,勾着脊椎骨一寸寸浸透了。 不要说alpha闻着容易被勾,就连她这个omega都情不自禁红了脸。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检点! “到底是哪家孩子这么不自爱,omega信息素是随随便便这么释放出来的吗?赶紧给我收收味儿!”omega太太努力平复呼吸,眼神犹如x光狠狠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 一旁聊天的太太们纷纷喊来自家小omega,心中腹诽,汗液里本就有信息素的味道,小孩子们这么疯跑出点汗也是正常,更何况她家儿子易感期还出门,整个草坪都是小alpha呛人的味道。 但他们面上也不敢多言,只好奇谁家孩子信息素等级这么高。 檀芸公馆里的业主皆是非富即贵,但其实彼此间各有差距,豪门都爱选择信息素等级高的omega作为配偶,一是信息素越高的omega越稀少珍贵,二是信息素越高的omega,越有机会生下等级高的孩子。 比方说,这位吕太太信息素等级是极为稀少的b+,生下的孩子也是稀有的b+alpha,常常仗着信息素压着他们家孩子。 不过听闻前段时间这片檀芸公馆里头最近搬进来一位s级的大人物,他们住在两片区之外最昂贵的地段——玫瑰公馆。他们离得太远,还没资格见面。 吕太太找不到人,又觉着身热,看到儿子面红气喘时心里更急,恍惚间仿佛听到细微的喘息,顿时火上心头,等着儿子面前那哭啼啼的小男孩大步走过去,扯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拉: “是不是——” “不好意思,不是那边的小朋友,”这声音很温柔,还有些赧然,喘了一声后又道,“……是我。” 这味道伴随着声音瞬间沿着腿骨爬满全身,吕太太头一次被信息素支配到不敢回嘴,因为这人的信息素等级太高,高到无法判断,足以让omega都强制发热的气味,危险又可怕。 她条件反射地抓住自己儿子,狠狠捂住他的口鼻,但已经晚了,初次陷入易感期的alpha本就不该接受太大的刺激,只见小alpha顿时脸蛋爆红,浑身血液沸腾,夹着腿死命地推搡自己的母亲,拼命想往循着声音去。 推搡拉扯间,众人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一只漂亮的omega。 眉心有颗殷红的朱砂痣。 听声音能分辨出是个男性omega,但其实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妖怪,漂亮得不像话。他穿着简单的丝绸衬衫,衬衫下摆工工整整塞进同色系的高腰长裤里,掐着小腹微隆,但窄腰格外纤细,胸前的荷叶领不知为何松开一枚扣子,凸起一个温润的弧度。 他站在迷宫花园的出口处,背后是盛放的花苞与墨绿茂盛的枝叶,月色与灯光融为一体,撒在他披肩的乌发上,朦胧了精致的五官,但更显眉心痣鲜艳,活像是书册里食人血肉的花妖精,美得根本不真实。 “不好意思,是我出了点汗,所以气味飘过来了…抱歉。” 他满脸歉意地拢起莫名有些凌乱的发丝,露出白莹莹的左耳,垂在耳垂下的珍珠耳饰轻微晃了晃。 借着昏暗的光线,离他最近的一位beta男太太看到他领口下一抹湿润的深色。 那是枚新鲜的吻痕。 只是他还没细看清楚,下一秒,另一个人从花园走出来: “怎么了穆穆?” s级alpha的信息素先一步扩散,端凌曜伸手小心环住沈穆的腰。 沈穆这胎月份还小,没显怀,但摸上去能感受到着小小的弧度。端凌曜手掌心隔着衣物盖住他柔软的小腹,沈穆侧过头捂住自己脖子,眼睛湿漉漉望着他,连睫毛都是湿的,端凌曜品出来一股埋怨的味道来。 “嗯?” 端凌曜揽着侧腰将他搂在怀里,眼皮一掀,不经意扫了一圈,最后缓缓落在吕太太怀里的小alpha身上,皱了皱眉。 草坪内一片寂静,唯有夜里的晚风吹散了空气里甜腻的味道,吕太太见这个高大的alpha看向自己儿子,连忙把他推到身后,用身体挡住自己儿子。 这个alpha的信息素等级也是从未见过的顶级水平,能够轻而易举地裹住身旁omega的气味,压下来的震慑力几乎能当凶器。 alpha无论年龄大小,本就是一种好斗的生物,征服omega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本能,信息素等级越高的omega对他们的诱惑程度越强烈,征服的欲望自然更加高涨。 一群小alpha纷纷点起骨子里的凶劲儿,小狼似的冲着端凌曜龇牙,又碍于信息素的威慑不敢上前。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太太们连忙上前去拦住自家孩子,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两个生面孔,也根本没碰到过等级这么高的信息素。 那么这两个人……肯定就是玫瑰公馆前段时间入住的大人物了。 众太太们各自护着自家孩子不敢多嘴,只有吕太太的儿子易感期发作,死死盯着端凌曜扣在沈穆腰上的手,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野兽般的低吼,自不量力地挑衅这位眼神都不愿分给他的头狼。 吕太太这会是真害怕极了,死死拉着自家孩子,不停道歉:“抱歉…抱歉,我家孩子易感期发作…冒犯您了,真是抱歉,我现在拉他走。” 端凌曜没出声,眼神落在这头小alpha身上,实则已经出神好一会了。他犯不着自掉身价和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头们计较,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让他被迫想起家里两个去年升入大学的儿子——端凌曜皱眉,真是不愿意多想一点。 不过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这个年龄段的男孩,都讨嫌。 端凌曜摩挲着沈穆的腰身,若有所思道: “alpha初次易感期应该远离人群,在安静封闭的房间度过,避免剧烈运动。” 这是每一个有alpha孩子的家庭都会得到的家用护理书,他家有两本。端凌曜少年时就对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现在提到也只是忽然想起当时自家老大第一次易感期时的灾难,却不料吕太太闻言抖得更厉害了,以为端凌曜是在怪她没有看管好孩子: “对、对不起,是我……” “不用道歉,不好意思,我先生没有别的意思,”沈穆歪头贴着端凌曜的胸膛,冲着吕太太背后的小男孩,笑着说,“叔叔只是长得凶,人很好的。小朋友,不要害怕。” “……” 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因为这个alpha目测身高一米九,宽肩长腿,身材高大健壮,手臂强悍的肌肉隔着黑色衬衫都能看出沟壑起伏。这是头信息素等级至少为s的alpha,仅仅是往这里这一站,他们就根本不敢抬眼,更别说看清他到底凶不凶了。 只是吕太太不敢看端凌曜,却能强撑着瞪向沈穆,但说是瞪,倒也不准确,那是种混着怨怼、防备的眼神,仿佛看着某种见不得光的脏东西一样。 沈穆唇角的笑意一顿,下意识往端凌曜怀里凑得更近了些。 端凌曜回过神,看着贴在自己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搂着腰的手又紧了点,温声道:“是不是累了?回家吃饭吧,到现在没吃东西,不饿吗?” 沈穆自怀了这胎以来就没什么胃口,嗜睡没精神,中午用了小半碗酸汤面又吐了干净,一直午睡到傍晚。端凌曜看他睡到头痛,担心他晚上也吃不下,于是推了手头上的远程会议带他出来散散心。 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群小alpha,易感期出门的alpha比路上不拴绳的狗还要烦,端凌曜闻着空气中呛鼻的气味,默不作声释放少许信息素裹住沈穆的身体。 沈穆靠在端凌曜怀里不愿动,几个小alpha孔雀开屏似的向他散发信息素觉得有些想吐,缓了一会儿,按着胸口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等下。”端凌曜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顺手把手机放进沈穆怀里,弯腰双手绕过他的后腰和腿后,轻轻松松把他打横抱起。 沈穆自然而然环住他的脖颈,天鹅啄水似的蔫蔫低下头,柔软的发丝先一步落进端凌曜的颈窝里,他顺势将脸埋进去,嗅着他的味道。 “是不是难受了?” “嗯……” 两人重新走回月季迷宫,过了足足十分钟,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才散干净,众人皆是深呼一口长气,有几个胆子小的omega甚至腿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满头大汗俨然一副刚刚跑过马拉松的模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顶级Omega 端凌曜抱着沈穆重新走进迷宫里,他们之前从这里走过一遍,现在倒是不至于迷路,只是天色太暗,他又抱着沈穆,走起来要慢一点。 沈穆来到人少的地方要舒服许多,勾着端凌曜的脖子,腾出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指腹在堆叠的布料上轻轻一点。 肚子里的两个宝宝才两个月出头,却已经很能折腾人了,沈穆又抬手撩开后颈的发丝,雪白修长的脖颈在黑夜里刺眼又诱人,他往后颈凸起的软肉伸去手指捏了捏,像是晚间被露水弹开的花骨朵,又是一阵湿润的浓香。 端凌曜只看了一眼这雪白脖颈立刻匆匆挪开眼神,接着听沈穆很是苦恼道: “是不是我年纪大了,怎么总是收不住味儿…” 这次有孕之后他更难控制信息素,偏偏他自己还闻不到,总要旁人提醒才知道控制。沈穆叹了口气,他在大学里教书,每天面对的都是年轻人,总是这样会影响到学生们的。 端凌曜没出声,但其实他最见不得沈穆叹气,更不喜欢他为旁人考虑太多,在他看来他的穆穆每天只要住在用金丝软被和珍珠宝石搭建的城堡里把身体养好就够了。 不过沈穆喜欢这份工作,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穆又叹了口气,察觉到端凌曜不说话,以为他累了,勾紧他的脖子,问道:“老公累不累,放我下来吧?” “不累,”端凌曜立刻回答,他低下头,沈穆立刻扬起脸去蹭他的鼻尖,湿软的嘴唇擦过脸颊,一股甜香扑面而来,他停下脚步,笑着轻轻一晃手臂,“太瘦了。” 沈穆吓得连忙缠紧他的脖子,又长又卷的眼睫挠着他的下巴,漂亮眼睛里含着茫然,挑着眸子望着他。端凌曜被盯得喉咙发紧,低低笑了出声,启唇时吐出的气息炙热又恶劣: “穆穆刚才只有信息素漏出来吗?” 沈穆还没反应过来,但端凌曜咬住的字音是抵着他的耳垂说的,就像刚才抵在迷宫深处的雕像上那样,扯松的衣领下被烫得很热,那时漏出来的当然不止信息素…… 沈穆挂着珍珠耳坠的耳垂一点点红起来,他咬着唇挪开视线,很乖地拢住自己的长发盖住半张快红透了的脸,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羞到消散了。 端凌曜失笑。 不过他最后还是小小努力了一下,快出迷宫时坚持要自己下地走,端凌曜见他还挺有精神的,便俯身把他放下,结果沈穆刚踩稳就闷着头向前,直接拉开一个一米多的距离。 端凌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哭笑不得,单手插兜慢吞吞跟在后面,另一只手打着光照在沈穆脚下,故意说: “穆穆,你走太快了,老公跟不上你了。” 沈穆没理他,但却悄悄地放慢了速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手电筒的余光也能照亮端凌曜的鞋尖。 隐在花墙里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映在沈穆的侧脸上,从端凌曜的角度能看到他的脸微微偏向一个角度,朦胧的灯色细细刻画着他眼角细微的纹路。 只有这个时候,端凌曜才会意识到,他们已经结婚十七年了。 端凌曜这个在外人面前凶神恶煞的顶级s级alpha,私下在妻子身边简直粘人到像被夺舍了,他朝着沈穆伸手,又喊他: “穆穆,穆穆,不生气了。” 沈穆还是没理他,只是没坚持多久,又无奈地停下脚步,折过身来牵住他的手掌: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好吗?信息素漏出来被别人闻到,不好的呀,更何况我的味道…会吓着别人的。” 太甜了,甜得不正经、不检点,简直就是故意勾引人,s级的alpha信息素是武器,但s级的omega信息素却是一种原罪,从出生那天起就被铭刻上暧昧不堪的印记。 更何况他是s+的omega呢,对alpha和omega,甚至对beta的吸引力都是他不想却不能拒绝的。 沈穆靠着端凌曜的手臂肌肉没继续说话,他太熟悉刚才那群小alpha看向自己的眼神了,那是完全被本能驱使,一味追寻信息素而显露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都怪他没收好自己的信息素。 等端凌曜察觉出不对时,他们已经走出迷宫,家里管家早早在路边等候,见到他们俩恭敬道: “老爷,夫人。” “阿岚。” 沈穆抬眸一看,看到他开来的这辆车顿时笑弯了眼——一辆园区观光车,外形还特意做成小火车图案,特别像公园里带孩子玩的小矿车。 他笑起来: “你从哪里借来的观光车,好可爱,要是阿羽阿琼再小十岁肯定会喜欢的。” 平岚认真思考了一下,脑海里浮现起家里两位少爷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不由笑出声,接着俯身替沈穆开车门时道:“那大少爷二少爷下回放假回家,我开这辆车去门口接他们。” “好呀。” 沈穆上了车,端凌曜也跟着坐了上去,平岚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去开车。这种观光车后座狭窄,alpha的体型太大了,脖子直不起来,两条长腿也无处安放,看着有些委屈。 沈穆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屁股努力往里侧挪了挪,掰着端凌曜的一侧大腿让他敞腿坐。绸缎似的长发淌在胸前,端凌曜捏了一缕在指尖,顺手勾住沈穆的后腰,低下头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刚才不开心了?” “没有呀。” 沈穆落下半扇车窗,晚风混着花香吹进车厢里,吹散了他垂在肩头的长发,端凌曜小心翼翼从他怀里腾出手臂,绕过肩膀替他将头发挽至耳后,顺势揽住了他的肩膀,探头看了眼: “天都黑了还能看见外面吗?” “阿岚开得慢呀,也有路灯。”沈穆用手指细细抚平端凌曜被风吹乱的鬓发,眼底止不住笑意,“就是太小了,爸爸都坐不下了,小羽小琼再坐进来,可能都关不上车门了。” “他俩自己坐一辆吧,一个开车一个坐,兄弟俩自己商量去。”端凌曜提到儿子的语气很冷淡,沈穆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又笑得很开怀,“怎么和儿子还计较呢,我都说过他们了。” 端凌曜看他笑得开心,语气柔和许多,无奈道:“没有生气。”他们不配。 沈穆还以为他在说反话,瞟了一眼前排平岚不在看,搂着他的脖子在脸上落了一枚吻。 端凌曜心情愉悦。 不过他说不生气,的确不是骗沈穆的。alpha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好斗和固执是刻在dna里的使命,即便是亲父子亲兄弟,也会出现剑拔弩张的局面。 他们家的老大和他同是s级的alpha,对父亲的敬仰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那么试探和挑衅自然而然充斥在接下来的岁月里。 但是由于沈穆的存在,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和谐的平衡状态。原因无他,因为沈穆是一位s+的omega。 s级的omega人数只有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五,s+omega的数量自然更加稀少,更何况这个+号上不封顶,只是因为人数太少无法准确量化等级才统一处理罢了。 沈穆作为s+的omega,信息素等级在政府科研院特殊登记保密过,为了他的安全,连入职简历上的那串数字都是伪造的。 换句话来说,他是旁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遇见的顶级omega,但他们幸运地从他的身体中诞育,又幸运地得到他的哺喂和爱护。 对母亲的依恋是拴在这头小alpha脖子上的锁链,所以他们才能容忍和一个同级别的alpha共处一室。 这个道理对身为a级omega的次子同样适用。 不过像自家老二那样的omega他也是第一次见,端凌曜凝视着沈穆的侧颜,或许是次子的信息素比身为母亲的沈穆要低许多,所以他并没有普通高等级omega那样待人的距离感,反而更像头alpha,对母亲的占有欲比老大还要强。 “老公?”沈穆察觉到他的目光,侧身重新融进他的怀里,担忧道,“是不是小树那边着急开会?” 杨树是沈穆曾经资助贫困学生之一,来自西北某山区的一名女性beta,五年前大学毕业后正式入职他们家名下一家小的建筑工程公司,工作能力各方面过于突出优秀,现在是端凌曜的私人特助。 同样,在她的心里资助人的位置要排在老板前面。 “不是,”端凌曜拢住沈穆的头发,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无奈道,“你刚才听她电话里说的意思,恨不得把会议直接交给二助,自己飞过来看你有没有事。” 沈穆抿唇笑笑,枕着端凌曜的肩膀,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希望她别那么累。” 端凌曜搂着他:“是不是头晕?” 沈穆点点头。 这种观光车的驱动力和稳定性比不上家里的车,沈穆身体不好又怀着孕,紧贴着端凌曜的身体不愿再开口。 “很快就到家了,不说话了。” 端凌曜默不作声抬手挡在他的面前遮光,见沈穆又主动往他怀里紧贴了些不由心旷神怡,气定神闲地缩着脖子。 横在沈穆的小腹前的结实手臂仿佛不是人体安全带,而是某种占有欲的宣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和爸爸道歉 今晚晚餐依旧是以清淡爽口、营养易消化为主,沈穆孕反严重胃口不好,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吃点清淡的东西也好。 不过他们刚到家,正在上大学双胞胎兄弟就来了视频通话。自沈穆怀上这胎后,兄弟俩平均两天一个电话过来,端凌曜见他们母子三个聊得开心,先上楼去书房补上短会,等他处理好公务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后了。 只是他下楼时却发现沈穆不在餐桌前,手机摆在桌上,两个儿子挤在镜头前显然也看到他……这个父亲,不过父子三个谁都没开口打招呼的意思。端凌曜环视一圈没找到沈穆,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平岚正扶着沈穆出来。 “又吐了?” 沈穆捂着嘴肩膀仍不住地抖,惨白的脸色映着眉心痣鲜红如血,露出一双湿红的眼睛,他见端凌曜一脸着急,轻声道: “我没事…咳咳…真的。” 频繁的呕吐伤了嗓子,说话声也是疲倦的哑,沈穆咳了两声,拍了拍端凌曜的手背,又探出头向桌上未挂断的手机里两个儿子说道:“mommy没事,你们在学校不要担心。” 端凌曜扶着沈穆走回桌边,电话那头两个的年轻人眼神急切地追随着母亲的身形,看清了父亲横在他腰间的手臂。 手掌内扣,呈保护姿态拢在omega不见起伏的小腹前,黑色衬衫袖管解开了纽扣,掀起的袖口堆叠至手肘,手背泛着淡淡的青筋蜿蜒而上,一路深埋进垒砌的肌肉线条里。 和腹中的血脉一同牢牢霸占这只漂亮艳丽的s+omega。 仿佛是正值盛年的头狼在向新生代觊觎者无声的炫耀,看得两个年轻人更加火大。 沈穆坐在桌前冲两个儿子笑:“刚刚小琼说什么,mommy没听清楚,正好爸爸也下来了,再分享一遍给爸爸,好不好?” 说着,沈穆把端凌曜正欲抽出的手臂抱在怀里轻晃,仰着头冲他眨眼睛,那意思是让他主动打招呼。 镜头正对着他的动作,手机另一头兄弟俩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他俩阴沉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退后一步,主动开口: “爸。” 端凌曜诧异地挑起一边眉头,拉开凳子紧挨着沈穆坐下,镜头内外父子三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平岚重新端着加热过的菜上桌时,才听到端凌曜似笑非笑应了声: “嗯。” 这父子三个碰到一块就像三只闷葫芦,一棍子砸下去也听不到一个响。沈穆叹了口气,接过平岚递来的碗和苏打饼干,自己拆着饼干包装。包装切口太钝,他手上刚刚沾了水,撕了两次都没成功,端凌曜伸手拿过来,拆开包装的功夫,顺便把素汤面推到他跟前: “吃一点,光吃饼干也不行。” 碗里汤多面少,铺上清爽脆嫩的蔬菜,闻起来很是鲜美。但沈穆刚刚吐过,胃里还泛着酸水,实在是吐怕了,拿起勺子舀汤的动作都变得慎重,他低头扶着碗,鼓起勇气浅啜半口,清淡鲜咸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很好的中和了口腔里的酸味。 沈穆睁圆了眼睛:“好喝。” 父子三人终于放下心来。 端凌曜替他拢住长发:“慢慢吃。” 沈穆难得有胃口,自然就不愿意去吃没味的苏打饼干,端凌曜让平岚接了一碗温开水,挑了一筷子雪白鱼肉涮走油汤,夹成小块放进他的碗里。 电话那头俩儿子仿佛是要监督他好好吃饭似的,各自捧着电脑坐在镜头之后做自己的事,不时还抬眼望一眼镜头。 沈穆知道两个孩子平时课程很紧,更不好意思让儿子盯着自己吃饭,便开口道: “你们忙的话就不要打电话了,小羽带着弟弟在学校照顾好自己,mommy大概下周就回来上班了。” “下周?” “这么快?” 兄弟俩一前一后从电脑后面探出头,下一秒合上电脑,重新拉着凳子坐到镜头前,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怎么了?”沈穆被盯得一愣,放下筷子不明所以。 端凌曜用热毛巾擦干净手,抚摸着沈穆散在脑后的及肩长发,温声道:“穆穆,你现在孕吐严重,下周回去上班会不会太勉强?” “嗯?” 沈穆没反应过来,但双胞胎里的弟弟——大名端霜琼,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应和父亲:“是啊,您现在身体情况还不稳定呢,趁这个机会把身体养好,等度过危险期再回来继续任教,不好吗?” “可是…mommy只请了一周的假,这样临时变卦,主任那边会难做的,”沈穆向儿子解释道,“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小琼,不要担心。” 他又转过头,拉过端凌曜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咬着下唇,喊他:“老公…嗯?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舒服的时候不会勉强自己,而且现在课程不多,我每天都有很多休息时间。” 端凌曜向来不会拒绝沈穆的请求,但这次不一样,他反握住沈穆的手:“可是你现在连东西都吃不下去。穆穆,听霜琼的,在家里再多休息一段时间,等胎稳了再去学校。学校那边别担心,你不方便和经院长说,我来替你打电话请假。” “不、不用!”沈穆连忙摆手,失落地垂下眸子,又飞快抬眼望向端凌曜,看他面色温和却不容置喙的模样,便知再无转圜的余地,手指紧紧揪成一团,抿了抿唇,道,“可是……” 在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大儿子冷冷道:“母亲,您既然决定留下肚子里的胚胎那就该对它负责,勉强自己身体过来任教,对谁都不公平。况且当时您在学校晕倒时我们就已经劝过您放……” “端霁羽。”端凌曜骤然出声,语气里风雨欲来,“给我闭嘴。” “您现在出声了,”隔着手机,alpha可怖的信息素无法震慑这头同样拥有s级信息素的年轻alpha,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大儿子也不甘示弱,不顾同胞弟弟的阻拦,猛地起身,忍无可忍厉声道,“你明知道mommy身体不好不能再受孕,偏偏还要在他身上展示你身为alpha的能力——” “端霁羽!” 客厅里突然砰的一声,海碗被失手打翻碎了满地,没吃完的汤面早已冷透凝固,在空气中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但失控的s+omega信息素散发着甜腻的气息,在整个大厅里迅速扩散,看着几名beta佣人呼吸加重,平岚从屋外回来时见到这样,立刻冲去关闭门窗,打开了全屋新风系统。 沈穆站在桌前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他脸色苍白,眼圈通红地盯着屏幕,垂在身侧双拳紧握,哽着嗓子颤声道: “和爸爸道歉。” 这句话的尾音忽然失了调子,沈穆力竭般重新坐回凳子上,抓着桌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穆穆!” “mommy!” 端凌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沈穆的身体,空气里omega信息素气息轰然升高,沈穆浑身颤栗身体滚烫,热汗浸透了发丝,他抱紧alpha的身体,直勾勾盯着屏幕里自己的孩子。 这双乌黑漂亮,总是用最温柔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眼睛里不再充满爱意,母亲用严厉的目光望着自己,再次重复: “和爸爸道歉。” “……不。” 端霁羽攥紧了拳头,猩红的眼睛里视线狭窄到只能看见沈穆毫无血色的脸,颈侧青筋暴起,是那条束缚alpha本能的锁链被母亲勒紧了,勒得他缺氧,快要喘不过气来。 “徐叔都说您的身体不适合再怀孕了,爸为什么还让您冒险,明明那年——” “哥!”端霜琼用力拉住兄弟的手腕,以眼神责令他闭嘴。 端霁羽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镜头里沈穆身体一晃,嘴唇颤抖,脸上血色顿时褪尽,张皇地按着小腹。 信号在这时忽然不稳,变模糊的画面里,只有那枚红痣依然清晰。 母亲眉心的痣是悬在他们兄弟俩心口的红月,在幼年时无数个被本能支配的夜晚中引导着他们走向清朗。 他可以挑衅盛怒之下同为alpha的父亲,却无法在omega母亲不再柔情的眼神里呼吸。 端霁羽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反复咀嚼,只是没等他说出口,母亲连这份目光都收了回去。 “mommy,哥刚刚不是……” 沈穆刚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此时此刻在胃里翻滚,攀着端凌曜的肩膀的手指指尖青白,眼眶湿红,愧疚地望着他。 “是我呀……”沈穆长长的睫羽湿透了,似绸缎制成的小扇,又被水洗得涟漪荡漾,他很疲倦,又很心痛,他的嗓音很哑,“是mommy很想…再拥有一次,和爸爸无关…” 吊顶的流光悬在母亲潮湿低垂的眼睫上,像是一滴泪,为他们未能活下的兄弟而流。 不等电话那头兄弟俩再说话,一只大手闪过屏幕,黑暗之前就听他们那个alpha父亲道: “关了吧。” 端凌曜俯身挡在沈穆面前,掌心捧起他苍白的脸,吻去那滴泪,俯身将他打横抱起:“穆穆,都过去了,这次都会好好的。” 端凌曜侧过脸,高挺的鼻梁蹭过柔软的长发,贴着沈穆湿漉漉的脸颊找到他的嘴唇:“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不要哭。” 沈穆环紧了他的脖颈:“对不起…” 端凌曜却笑了,这头s级的alpha同样愿意把决定生死的缰绳送进他的手心: “我是你的alpha,这是我的心甘情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老端锐评:我的老婆是天使 事实证明任何年龄段的小alpha都讨嫌,哪怕是自己的亲子。 端凌曜啪一声关上花洒,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走出淋浴区顺手拽下浴巾盖在头上擦拭头发。 沈穆刚刚在这间浴室里洗过澡,残留的omega香味吸饱水汽裹住alpha健壮完美的躯体,水珠沿着交叉纵横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渗进下腹人鱼线之下,端凌曜垂眸摆弄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躁郁。 当今科技飞速发展,在这个人均能活到一百五十岁的世界里,他仍处于alpha的盛年期。这个年龄段的alpha有着强壮持久的身体机能,又比年轻的alpha多出几分成熟的自控力。 对于alpha来说,克制是表达深爱的第一步。 只是长时间沉匿克制的欲望闷在身体里聚沙成塔,变成随时随地可能爆炸的危险炸弹,s+omega的诱惑力是燃烧的火星子,无时无刻都在挑拨他的理智。 端凌曜深吸一口长气,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假使他现在也是个年轻鲁莽的毛头alpha,那么刚才看到沈穆起身训斥孩子的下一秒,就会把他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原因很简单,太性感了。 他的穆穆一向是安宁的、顺从的、温柔的,仿佛一汪春水,抚柳而过,也只见水面荡漾,不见波涛。 但今日春水拍了浪,温柔的omega单薄又脆弱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为了维护他训斥血脉相连的亲子。 端凌曜闭了闭眼,靠在潮湿冰凉的墙面上呼吸粗重,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陡然多出一抹腥咸气息,他重新走进花洒下,把弄脏的地方洗干净。 十五分钟后,端凌曜擦干身上的水走了出来,拿起手机联系特助,让她联系alpha监控局,举报亲生儿子有狂躁失控的迹象,需要带去禁闭反省。 虽说成年期的alpha再被关禁闭有些困难,但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换言而之一个alpha成年了还敢口不择言顶撞母亲,仅是一两天的禁闭还是他这个父亲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仁慈了。 杨树对得起她的高薪,立刻发来消息:【夫人那边?】 端凌曜:【不用告诉夫人。】 杨树:【二少爷?】 想起小儿子,端凌曜难得头痛,至于这个和母亲同为omega但性格却大相径庭的小儿子,实在是难以处理,但他根本不用多想,这次的事,必然也有他在其中点火。 考虑到小儿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来的发热期,端凌曜想了想,还是回复:【带去omega监控局,做信息素控制训练。】 杨树:【收到。】 端凌曜收拾完儿子,拿起浴袍随手系好腰带,走出浴室进入衣帽间。 洁白的灯光照亮衣帽间的长廊,长廊尽头的落地镜里倒映着alpha逐渐靠近的身影。未完全干透的水珠顺着垂下的碎发滴进半敞的黑色浴袍间,沿着胸肌的轮廓缓缓消失,他像一头渡水而行的雄狮,悠闲地巡视自己的领地,刚才浴室里的失态仿佛云烟般毫无痕迹。 他穿好睡衣,下楼去替沈穆拿宵夜。这些天沈穆吃的都少,睡前不在胃里垫点东西根本睡不好。 下楼时,餐厅吊顶的水晶灯已经熄灭,地上的碎片和桌上的残羹冷炙早早收拾干净,不见丝毫痕迹,通风换气结束,空气里闻不到一丝失控的气味。 平岚原本立在落地窗边不知和谁在通电话,见端凌曜下楼,立刻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厨房端来炖盅和果盘,同时将沈穆的手机一并推过来: “刚才夫人手机响了几回,不仅是两位少爷。” “嗯。”端凌曜揭开盖子,端起小炖盅凑近闻了闻,眼皮也不抬,道,“整理好月季公馆的业主名单,明天晚上八点前发给我。” “是。” 端凌曜打开沈穆的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置顶对话框里不停上升的红色数字,两个儿子分别发来道歉和关心的消息,对话框一前一后轮着弹至最上方。 沈穆是一位美丽温婉的妻子,同时也是一位成熟的优秀母亲,或许与儿时经历有关,他甚至有着比普通omega更强烈的护崽意识。 作为一名顶级omega,他深知高等级alpha和omega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为了家庭和谐,他平等地对待家里每一位家庭成员,就连社交软件都给每一个人都设置了置顶和特别关心,仅靠最近的消息时间来轮转顺序。 端凌曜的目光在自己的对话框上一顿,看着排在“老公”上方的两个不停闪烁的头像,眉头微微一皱。 下一秒,他面色平静但手指飞速点开两个儿子的头像,右上角直接设置取消置顶,顺便消息免打扰。 看着两个扰人烦的儿子在自己头像下继续聒噪,端凌曜立刻感到一阵来自心灵深处的平和,唇角扬起一个微妙而愉悦的弧度。 目睹全过程的平岚:“……” 一切做完,端凌曜扣住沈穆的手机塞进口袋,神态自若地拿上夜宵重新上了楼。 三楼长廊尽头,玻璃花房的隔壁就是书房,明亮的灯色透过半掩的房门的缝隙漏出端倪,但端凌曜还是在门前站定,十分绅士并起两指,敲了一下、两下: “穆穆,我进来了。” 不过他没等沈穆应声,推门而入时,就见omega裹着外套抱膝坐在书房议事的真皮沙发上,腿上摊摆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腿上大块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看得入神。 书房洁白明亮的灯光极尽圣洁,落在沈穆披在肩头里半干柔软的黑发里,又如流水般蓄满雪白肩窝,从交叠汇合的尽头淌进空荡宽松的睡袍里,纤瘦身体一如弯月莹莹,浴室里那股被水汽朦胧的香气,又逐渐清晰。 细碎的额发遮不住眉心那点殷红,沈穆整个人沐浴在白光下,漂亮得像只天使。 只是端凌曜没错过沈穆眼尾荡漾的绯色,他关上房门走到沙发边,放下餐盘坐到沈穆身侧,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凑上去一看—— 是双胞胎的成长手册,这一页恰好是端凌曜不熟练地抱着两只小团子的场景,两个宝宝又小又软,裹在襁褓中,很安稳地睡在父亲的怀抱里。 沈穆凝视着相片里的两个孩子,心不自觉地软透了,指腹抚摸着照片上一左一右两只襁褓,轻声道: “真快呀,我一直觉得他们还是小孩子,但其实都已经长大了。” “他们两个小学就比你高了,也快和我差不多了,早就不是孩子了。”端凌曜知道他想说什么,躬身紧贴他弯曲的后脊,侧过头轻吻他的耳垂,“别想了,过来吃点东西,我陪你做课件。” 沈穆没出声,许是孕初期情绪波动大,又或者在自己面前向来听话的孩子们突然忍无可忍的爆发让他惶恐,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喃喃道: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许小羽小琼真的很不希望有别的孩子,可是我……” 舍不得。 沈穆哽住了声,他双手叠上自己的小腹,与端凌曜一并护住这平坦的一小块,发丝垂落,露出白莹莹的一截脖颈,后颈毫无掩盖地暴露在端凌曜的眼下。 仿佛是一块被扒开包装的糖果,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端凌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视野变窄,喉咙干涸,伪装在成正人君子的alpha本性在黑夜里无限放大。他抽出手合上相册扔到身后,抓紧沈穆的手,将他搂入怀里: “我知道,穆穆,我都知道。” 沈穆肩上的外套无声落了地,主动转过身吃力地回抱住alpha丈夫:“对不起……” “为什么又道歉,和穆穆没关系。”端凌曜轻轻抬手触上沈穆的侧脸,晦涩的眸光中,沈穆顺从地歪头贴进他的掌心,用脸蹭了蹭。 “alpha就是这种生物,刻在基因里的自私,穆穆以为我又是什么好东西吗?说不定端霁羽没说错呢……嗯?” 沈穆突然捂住他的嘴,在他怀里眼圈泛红:“不是这样的,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很好,特别好。” omega的手心很软很滑,不轻不重捂着他的嘴唇,端凌曜眼底凝着笑与他注视,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舔上去。 沈穆就这么与他对视,甚至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两人大概停顿了十秒左右,端凌曜忽然投降似的败下阵来,心里挣扎的欲念彻底融化,汹涌澎湃却又无可奈何地褪了回去。 玫瑰公馆里很安静,静到能听清端凌曜沉闷的笑声,他揉着沈穆的头发,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老公,手机响了,”沈穆“唔”了一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很纳闷地说,“这么晚了还有工作。” 但端凌曜扶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穆穆,这是你的手机。” “嗯?” 沈穆又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这不能怪他,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日常沟通全靠社交软件,除了父子三人,几乎没人会主动给他电话。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想起晚饭时的情形,以为是那两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忽然不太想接电话了。 他又重新把脸埋回去,闷声道:“不想接。” 端凌曜这回没止住笑,笑声引得胸腔震颤,沈穆听得耳朵痒,觉得他在笑自己幼稚,一把年纪和孩子生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恶龙总是要藏起宝石 不过端凌曜可没这个意思,他把手机摸出来,视线淡然扫过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神色如常: “不是他俩,不过打了好几趟了,这么晚说不定有什么事呢,接接看。” 这可真稀奇事,这么晚了谁会给他打电话呢?沈穆还怔愣着,端凌曜却已经把手机塞进他的手里,自己起身走到书房落地窗旁,留他一人在沙发上,一副生怕过度窥探他隐私的样子。 沈穆无奈地笑了笑,接通电话,习惯性点开免提:“你好,我是沈穆。”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这次会接通,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沙沙作响,在玫瑰公馆过于安静的夜里听着有些诡异,像是电影里忽然被接通的午夜凶铃,阴森森的。 沈穆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说话,手指挪到屏幕上想关了,又觉得不好,于是又问道: “你好,请问是打错了吗?” “不是、没有!”电话那头这才急匆匆出声,沙哑的嗓音分辨不出男女,沈穆听不出是谁,又问: “那你是……?” 对方深呼出一口气,在身旁人的催促下,这才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状似熟络的模样道: “是端夫人吧!不好意思这么晚给您打电话,我是林森,五年前在魏先生举办的慈善晚宴上,我有幸见过您一面。” 沈穆被这句“端夫人”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端凌曜生意场上的熟人,刚想说自己从不过问丈夫的工作,但对方又道: “当时您的发饰被装饰树的枝干挂住,是我替您解开,并为您重新盘了发,您还记得吗?” “啊?”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夫人。”林森见沈穆迟疑心中更加忐忑,迅速和身旁大概六十岁左右满脸横肉的男性alpha交换了个眼神。 在alpha阴冷的目光下,他干巴巴道:“是这样的,s大附近最近开了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不知道您明天方不方便,我想请您喝个下午茶。” 沈穆一头雾水:“是有什么事吗?我明天不在学校。” “那我另找地方好吗?”林森生怕他拒绝急忙开口,紧接着语气骤然压低,仿佛生怕别人听到,“是有关您先生的事情…是这样的,您听了千万别生气,上个月十八号下午…我看到端总搂着一位年轻的omega女性,进了我们公司旗下的酒店开了房。” “……” 房间骤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沈穆眨了两回眼睛的功夫耳朵根先一步红了起来,他尴尬地捂着发烫的脸,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望向端凌曜。 细长白皙的手指盖住雪白漂亮的脸颊,眉心那点朱砂痣红到滴血,s+的omega无意识地释放着甜腻腻的信息素,只不过这次有点泛着酸味。 端凌曜状似无辜,透过落地玻璃窗和他对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冲他挑起眉梢,甚至还无声张口:怎么了? “……” 一把年纪出去开房被认成外遇了!沈穆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人家难道要说“那个年轻的女omega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吗? 他揪着手指不知该说什么,电话那头林森没能察觉到他的尴尬,还以为他是生气了,于是又添油加醋道: “您先别着急,或许是我看错了,只是我看到那女人手上戴着端总去年秋季拍下的浓彩粉钻戒指,心中有疑惑。我拍了当时的照片,想让您看看。当然,我知道您同端总感情很好,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但alpha这种生物就是这样……” 沈穆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那是我。” 林森一愣:“什么?” 沈穆嗓音很平静,语调几乎拉成一条直线,咬字很清楚,又坚定:“我说,你看到的那个年轻omega女性,是我的背影,请你不要污蔑我的丈夫。” 又来了,方才浴室里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星就这么猝不及防再次点燃,端凌曜抬手抱臂,手掌虚拢下颌,掌心盖住唇角,克制住笑意之后,他才转过身。 放在膝上的手机一点点被黑影侵蚀,沈穆仰起头一看,端凌曜俯身拿起他的手机,沉声道: “林先生说的事我很感兴趣,我的妻子要休息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仿佛冥冥之中传来死神的哀悼,在寂静的夜里能清晰地听见因恐惧而疯狂加速的心跳。林森惊慌失措地与身旁同样满脸错愕的alpha对视,刚才还面露阴狠的alpha听到端凌曜的声音就像老鼠听见猫叫,竟吓得满脸惨白,手脚发抖。 “……” 端凌曜又笑,俯身捉住沈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又指了指自己肩头。 沈穆这才发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发梢滴落的水珠浸湿睡衣,已经蔓延了一大片,他立刻忘记生气,连忙起身,赤足踏在地毯上映得雪白。 端凌曜拉住了他,弯腰勾起拖鞋放在他脚边,仰头示意他穿鞋,同时做出无声的口型:回房间等我。 沈穆知道他这是有工作要处理了,也不多问,点点头穿上拖鞋出了书房。 空气的香味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淡去,反而因为深夜的沉静弥漫着更加深刻的浓香,端凌曜收回目光,黑沉沉的眸子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依依不舍似的回味方才扣住沈穆手腕的滋味,好不容易靠夜景沉寂下来的血液,再次翻涌滚烫。 他摩挲着指腹残留的温度,调侃道:“方叔精力不错,下午被拘留,晚上还有功夫替晚辈操心婚姻情况,实在辛苦。不过您提前出来怎么不通知晚辈一声,我也好准备接风宴替您去去晦气。” “你!”方承峰面色铁青,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夺过林森的手机,怒声道,“果然是你!端凌曜,你怎么敢报警抓我!当年你端家落难,若不是我方承峰出手相助,现在这斑洲市哪还有你端凌曜的名字!” 端凌曜温声道:“是啊,所以我感激您,方叔,我一直拿您当父亲一般尊重。但是您一直在我家门口骚扰,我也是没办法。” 他说得太平静,语气诚恳,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方承峰却骤然暴怒,拍桌喝道: “放屁!你他妈拿我儿子威胁我注资城南那个项目就是为了搞垮我的公司资金链!现在和我说拿我当你老子,放你娘的屁!” 方承峰喘了口气,肥肉纵横的脸上眼睛阴森森眯成一条缝,冷笑道:“端凌曜我告诉你!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兄弟,端家背后有什么,我一清二楚!你搞我,那就别逼老子把那些事全抖搂出来!到那时看谁能跑得掉!” “请便。” 端凌曜坐进沙发里,拉过餐盘看了眼炖盅里的汤,凝固的油脂漂浮在汤的表面,他皱了皱眉便重新推到一边去: “对了方叔,听说睿明在疗养院恢复得不错,医生也说有望恢复意识,需要我派人把致明接回来,好让你们父子三人团聚吗?” 方承峰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隔空点了穴,好半天才牙缝里吐字: “……你威胁我?” “怎么会。” 方承峰肥胖的身体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头顶稀疏的毛发根根竖起,瞪着手机的眼神几乎要喷火。身旁的林森慌忙安抚他,示意他冷静,不要再激怒对方了。 事实上他们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按理说方家和端家有多年的交情,当年端凌曜在国外被刺杀险些丧命,回国为了掩人耳目一路南下去沈家疗养院疗伤,中途是方家全权负责他的安保工作,怎么会突然如此? 但忽然,林森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画面—— 那是在去年年关的企业家聚会上,斑洲市上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都携带伴侣到场,但只有坐在最前方主桌首位的端凌曜,身旁座位是空的。 方承峰坐在右下方的桌子上,他当时喝得烂醉,拉着一旁送酒的年轻服务员公然上手,甚至还对对面的某个小型建筑公司老板道: “不够软,你不知道我摸过最软的omega,还是那个沈家的…叫、叫什么来着?” 小老板小眼珠一转,谄媚又送了一杯酒给他,问道:“沈家?您是说予辛医疗的那个沈家吗?” “对!就是那个沈家!他家那个私生子!叫、叫什么来着——沈穆!那是真软啊!” 哄笑中,有人插了句嘴:“不过我记得,当时沈家认他回来,因为他信息素等级高对吧?多高啊?” “好像听说是s级!” ——林森出了一身冷汗。 方承峰这句话刚说完,围在他们周围的人纷纷笑了起来,那笑声含着不堪入目的肮脏欲念,只是当时没人想到端夫人会是一个夜店出身的私生子。 林森后知后觉到危险,沈穆作为斑洲端氏掌舵人的正牌夫人,但却从不出现在有媒体的公开场合,甚至在社交媒体上也找不到一张关于沈穆的高清正面照。 为什么? ——因为有人在背后克制操控阻拦,目的就是保护沈穆。 林森浑身打了个寒战,捧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大的蠢事——他居然调查沈穆的信息! 怪不得收了钱的私人侦探欲言又止,怪不得他们调查了近三个月才查到沈穆的电话和个人信息,怪不得端凌曜要把沈穆藏起来! 因为沈穆是s级omega。 常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顶级omega,拥有绝对致命的诱惑力。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犹如死亡倒计时般无限拉长,每一刻都是对意识的凌迟,电话那头端凌曜淡声开口: “林先生。” “……”林森呼吸一滞,抹了把冷汗,颤声回答,“端、端总……” “你找的那个侦探不好,我给你换了一个。”端凌曜靠在沙发里十指交叉,沈穆的手机放在腿边,他的声音居高临下地沉进去,甚至笑了一声,“办事作风干净严谨,感觉如何?” “端总…我…我错了…我不该…” 林森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甚至都没发现和自己交接的人换了一个,毕竟他当时只一门心思想要了解端凌曜的把柄,也就是沈穆的一切信息。 他在心里拼命为自己开脱,他只是想着,如果能让沈穆在端凌曜的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吹吹枕旁风,只要几句…说不定就可以,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不惜背负第三者的骂名也要傍上方承峰这个恶心的老男人,为的就是实现阶级跨越,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要离他而去了。 林森不自觉抓着方承峰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调查的…只是有人说让我来求一求夫人所以……” 端凌曜眸光一顿。 “——怎么,你以为你把那个坐台男妓生下的孽种藏起来,就没人发现了?!” 林森被骤然打断,恍如被落雷劈中怔怔愣在原地,他望着自己身边这个愚蠢的alpha,开始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背负插足者的名声也要和他在一起。 但方承峰根本没看到他绝望的眼神,反而像是终于抓住了端凌曜的把柄,语调愈发上扬: “我告诉你端凌曜,你敢动我致明,我拼了这一身老命也会把沈穆拖下水!你,我或许动不了!但沈穆,老子难道还动不了?!” “他一个s+的omega被你私藏在身边,这个消息一旦走漏风声……你以为沈穆还能安安稳稳做你的端夫人吗!” “又或者,你觉得上面还能放心把这么大一个项目交给你?!我告诉端凌曜,你最好——” 端凌曜轻飘飘接住他的下半句话,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冰冷笑意: “最好——什么?” s级alpha的威慑力,即便隔着听筒也依然传递了过来,尾音的笑意是上位者的轻蔑,犹如寒冰般迎头泼下,将盛怒中的方承峰浇了个清醒。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公司、房产、金钱,他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没有了。 端凌曜似笑非笑:“方承峰,截止今日,s+omega的数量占全球omega总数不到百分之一,每一只都必须接受政府监视管控,你凭什么说,沈穆是s+omega?” 方承峰仍不死心:“他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嗯,我清楚。” 端凌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黑沉沉的眸子倒映着窗外瓢泼大雨,他说: “我说,他不是。” 谁敢质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信息素纾解 等端凌曜从书房出来时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天气不冷,一次两次不吹头也无所谓,他捏着沈穆的手机往卧室走去,路过楼道时,停下脚步:“说吧。” “按照您的吩咐派郑梦时把最后的材料送给了魏总,这是魏总转交给您的,”平岚拿出一只密封袋交给端凌曜,“已经确定过没有任何备份,方先生那边的也早就被替换过了,您请放心。” “嗯,辛苦了。”端凌曜撕开密封袋,一只银色u盘静静躺在其中,这就是方承峰拿来要挟他的东西。 里面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也并不觉得这种东西会让他倒下,只不过方承峰最后喊出的话让他很在意。沈穆对外的信息素等级是b,早年在沈家的个人体检报告和有关人员也都处理掉并签过保密合约,即便深查,也只能查到他是s级。 那方承峰从哪得到的消息? 端凌曜只看了一眼,放回平岚手里,道:“放书房,另外明早问疗养院,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过去看望老先生,再去问问老夫人最近在哪。” 平岚一听,还没明白怎么突然绕到端父端母身上,身体已经条件反射颔首:“抱歉,是我的疏忽。” “和你们无关。”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沈穆的消息控制得很紧,沈穆在校任职也完全隐藏身份,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是多年好友,不会外传。 宅院里的管家佣人,公司里的助理司机,都是长年聘用绝对安全可信,不可能有漏洞。 所以他才会想到自己的父母。 不过今夜太晚了,端凌曜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他轻推开一条门缝,床头的暖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沈穆熟睡的面孔,透过长长的睫羽在眼下勾勒出两把扇影,他侧着身子睡得很熟。 平岚轻声道:“夫人回房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累了,”端凌曜生怕吵醒他,“回去休息吧。” “是。” 端凌曜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来到床边缓缓坐下,挡住了床头灯的光。 沈穆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伸手往身侧摸,强打精神要坐起来道:“老公…吹头发……” “头发已经干了,穆穆,”端凌曜重新把他按了回去,熄了灯后也慢慢躺下,握住沈穆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宽大的手掌轻抚沈穆纤瘦的后背,揉松了他强撑起来的精神,“继续睡吧。” alpha安定平稳的信息素笼罩身体,沈穆蹭进端凌曜的胸膛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是三月末,气温最是多变,明明白天空气燥热仿佛提前入夏,闷了一整晚的热气在黎明时分一声不响发作,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也把雨水的凉气渗透进屋内。 但端凌曜半梦半醒间感到不对,蜷在怀里的身体烫得吓人,他眼睛还没睁开手直接贴上沈穆额头,下一秒被这滚烫的热度惊醒,半撑起身啪一声按开床头灯。 在整屋子失控的omega异香里,他看清沈穆烧得通红的脸。 “穆穆?” · “孕期信息素失调引起的高烧,这几天不要过多接触陌生信息素,多静养休息,情绪不要有太大起伏。现在温度下去,我就不开药了。” “……谢谢徐医生…咳咳…”沈穆靠在端凌曜怀里小声咳嗽,平岚见状赶紧递了温水过去,沈穆借着他的手浅啜了半口,“谢谢阿岚…” 平岚看着沈穆苍白疲倦的脸止不住心疼:“夫人……” 现在天已大亮,黎明的雨急匆匆赶在太阳东升前紧急退场,留下整座城的潮湿。别墅里开了恒温地暖和循环风系统,卧室里窗帘紧闭,天花板暖光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线,柔柔投在沈穆苍白憔悴的脸上。 端凌曜也闷声不语,抬手拨开沈穆额前的碎发,顺手又盖住他的额头。 空气里简直像灌了沙,水汽一多就变成了水泥,多吸一口气都闷得慌,好在今天还少俩小的,徐祺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温度已经下来了,端总不用太担心,另外夫人喉咙痛就不要客气了,待会给您拿点润喉糖,来,手指给我。” 平岚迅速闪到一旁,托起沈穆的手腕,徐祺然拿出一次性采血针,捏住食指指尖轻轻一扎,随后滴进信息素检测试剂上,一分钟后才斟酌着语句: “夫人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太高了,定期纾解很重要。不过孕初期还是要小心点,我给您开点抑制剂,出门前贴在后颈,防止无意间释放出来引起麻烦,日常在家就不用贴了。” “那原来的抑制贴……?”沈穆问的是他常用的那款,他有时会控制不住信息素,需要外力辅助。 “先用这种,药效更大,”徐祺然收拾好东西起身,正要走忽然扭头又问,“对了,您多久没去检测信息素了?” 沈穆想了想:“上次去是……” 端凌曜比他记得清楚,回答道:“差一天满两个半月。” 徐祺然若有所思,对着端凌曜说:“夫人的信息素涨幅速度本比一般omega要快,一定要记得定时检测。您早年亏空太大,如今年龄段怀孕…还是得时刻注意。以后每个月去检查一次吧。” 沈穆很认真点点头,听到他说到年龄,又内疚地低下头。端凌曜当即责备地望向徐祺然,平岚更是挡在沈穆身前,皮笑肉不笑道: “徐医生,我送您下楼。” 徐祺然:“……” 房间渐渐安静下来,只窗外零星传来几声鸟啼,端凌曜圈着沈穆仍然发烫的身体,抬手拨开他被汗打湿的额发。 眉心那点朱红在这张病色雪白的脸颊上映得更加鲜红,沈穆垂着眸,眸色被长卷的眼睫半掩着,仿佛白瓷制成的人偶,靠上肩头几乎没有重量: “我太自私了……” 端凌曜圈紧他的肩膀,双手穿过腰身,在他平坦的小腹前,握住他叠起的手指: “为什么这么说?” “小羽小琼很抵触,徐大夫也……” 沈穆不是不懂徐祺然未说完的那句言下之意,他也清楚自己早年的经历,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孕育新的生命了。 “但是老公,我这些天总是会想起他们,”沈穆手指蜷缩,又被端凌曜握紧在手心,他抬起脸眼神痛苦,“我想着…或许是他们又愿意回来…选择我们做他们的父母…” 空气里的omega信息素又浓了,这股甜腻腻的味道糖浆般裹住身体,几乎甜到舌根泛苦,但沈穆却似什么都没有发觉。端凌曜被这信息素勾到气血沸腾,按住他滚烫的后颈,试图安抚他: “穆穆,冷静点,看着我,穆穆。” 但是沈穆恍如未闻,这双漂亮的眼睛目光惊慌地盯住虚空一处,一点点挣脱端凌曜的手掌,指尖自我惩罚般掐住手臂: “我不是个…好mommy…我还凶了孩子……” “穆穆,”端凌曜眼疾手快扣住他的手腕强行按在自己胸前,但他还是迟了一步,两条手臂上鲜红的掐痕透着点点血丝,“你在干什么?!” “我……”沈穆浑身一震,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自己的手臂,脸色骤然煞白,但身体却本能向端凌曜靠近,“我…对不起……老公…” 端凌曜甚至不敢再触碰怀里这具柔软的身体,甜美气息犹如蟒蛇的长尾牢牢缠住他身体和精神,s+omega的信息素霸道贪婪地索求着他的身体,不断蚕食他的理智。 但这只漂亮的omega却残忍地将他按倒,坐在他的身上,主动握住他的手。 “老公……” omega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衣磨蹭着alpha坚硬的腹肌,他捧住端凌曜的手放在颈侧,将雪白艳丽的脸颊埋进去,垂眸动情地啄吻掌心里的厚茧。 端凌曜喉结猛地一颤,极力克制的杂念在湿润的吻里不断扩大,视野变窄,紧贴身体的温软,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沈穆忽然掀起眼帘,投来的眼神里情|欲已然坠入深渊: “让我…痛一下……” alpha信息素“腾”地迅速炸开,s级alpha的压迫力瞬间释放!一楼的佣人纷纷腿软,平岚错愕地望向楼上—— 与此同时蔓延整幢别墅的s+omega的信息素眨眼睛被迅速收拢,端凌曜身体本能地做出最原始的反应,手掌大力抓住沈穆的肩膀将他重重扣在怀里,紧接着搂着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老公……” 沈穆双颊透着潮红,眼神又湿又软,无辜挑衅着面前快要失去理智的凶兽。 他张开双腿,手指抚过身体,主动掀开衣摆,微隆的小腹里是alpha的血脉。 如同献祭一般的求爱。 端凌曜又怎能拒绝。 …… 在两人剧烈的喘息里,他抓住沈穆的手指。 端凌曜俯身咬住了他:“穆穆…我在哪……?嗯?” 沈穆一点点仰起脖颈,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破碎的呻吟一滴一滴溢漏。 他哭道:“我的身体…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沈穆老师 s大主校区占地面积大概三百公顷,其中分化包含本科、研究院和图书馆等多个功能区,各科讲师分别在各个学院都有相应的办公休息室。 沈穆是哲学系的文科老师,在原先的d大负责给建筑学院的大一新生上课,现在因为工作地点调动,来到s大之后并入人文科学学院,办公室也相应设置在人文学院内,担任经管学院一至八班和建筑学院八至十六班《信息素伦理学》的任课老师。 不过人文学院离这两个学院都有一段距离,碰到排课密集的时候沈穆要在两个区之间赶,有时中午也休息不好,病了好几次。 端凌曜和s大校长是儿时好友,颇有几分交情,于是“大材小用”地托人给沈穆在两边学院区各设了一个独立办公室,方便他日常休息。 结果今年开学后没多久沈穆发现自己怀孕,身体根本吃不消两个学院十六个班的课,在又一次因为孕反而低血糖昏倒时,看到两个儿子对丈夫的埋怨,一狠心主动提交了申请,想要减去几个班级的课程。 奈何他低估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也低估当今大学生的精力和耐心,被转手的八个班级人多力量大,分工合作直接制作了一份足足有四十页的课件,分别发送给各自学院院长、校长和沈穆的邮箱里。 一群理科生作用他们曾经最嗤之以鼻的哲学论文写作方式,通过明确的核心理念,清晰的概念分析,最后以严谨的逻辑论证,认真探讨了沈穆老师于他们对哲学伦理研究的重要性。 沈穆本就因为要把这几个班级的学生转手出去而心怀愧疚,现在看到这么一份包含真心和热爱的“礼物”深受触动,于是晚上在饭桌上对刚刚结束远程跨国会议的丈夫和两个因为担心他而申请外宿的双胞胎儿子,表现出自己极少出现的固执一面。 “我一定,一定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好不好,老公,”沈穆强撑着吃下小半碗饭,脸色苍白地对饭桌上的父子三个说道,“小羽小琼也想在学校看见mommy对不对?” 端霁羽:“……” 端霜琼:“……” 想是挺想的,只是…… 兄弟俩不敢对上母亲漂亮的眼睛,只好用眼神逼迫alpha父亲开口。端凌曜刚在生意场上和跨国公司的对接人进行一场刀光血影的对谈,他以s级alpha常年的强硬姿态把这位充满自由野性的3a对接人——a国的a级alpha,杀得退无可退,现在面对漂亮的妻子却只能叹气,然后妥协。 他把沈穆手里的筷子拿下来,握着他发凉的手,示意平岚拿垃圾桶来,在沈穆愈加惨白的脸色里平静又纵容: “我知道了穆穆,不要强撑着,吐吧。” 总之在沈穆再三保证不会勉强之下,家里三个alpha都松了口。 端凌曜又一次拨通电话,在儿时好友调侃的语气中,最终协商决定安排大班教学。十六个班一周三十二次课合并分成四个大班四次大课,地点直接定在人文学院的中央大礼堂——沈穆主办公室的楼下,平常只要下个楼就好。 不过沈穆上周实在是孕反太严重了,一度到喉咙损伤说不出话的程度,甚至还伴随间歇的低烧,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在风里一吹就倒。端凌曜还是不分由说立刻给他办理了一周的休息,在家静养。 现在一周已经过去,沈穆这几天身体恢复得很不错,至少一日三餐都能吃点东西,不至于出现低血糖晕倒的情况。 人文学院靠近主校区的东门,东门相隔一条马路正对着一大片的西式铁艺花廊,花廊环绕碧波镜湖,种了一圈爬藤植物一座中式拱桥直通湖心亭,湖心亭四面傍柳,湖中垂莲。 这里所有的设计都来自s大建筑学院历届毕业生,所以虽然看着有些眼花缭乱,但也很有意义。 现在是上午八点三十,一辆低调漆黑的迈巴赫隐在紫藤花架的垂蔓下,阳光穿过层层枝叶投下斑驳的阴霾,穿过后座半落下的车窗里。 沈穆面朝端凌曜侧身而坐,手指挽着柔软的领带,替他打了个简单的半温莎结,又解开他胸前的的纽扣,整理好领带垂下的部分,重新扣上。 端凌曜戴着耳机正在看助理提前发过来的会议流程,乌黑额发被发胶一丝不苟拢起,露出的额角线条干净利落,微抬下巴任由沈穆替他整理衣物。 沈穆看得满心喜欢,打好领带见端凌曜还维持抬下巴的动作,忍不住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捧着他的脸掰正,小声说: “好了。” 端凌曜投向沈穆的目光里瞬间带了笑,他握住沈穆快要收回的手,对电话那头的助理吩咐道:“稍等。” “好的,端总。” 端凌曜摘下耳机,大掌扣住沈穆肩头将他小心压向自己:“我再检查下抑制贴。” “好的,端总。”沈穆故意学他助理说话,主动低下头将长发拢至左肩,交叠的半高领恰好裹住修长脖颈,挡住后颈深色的抑制贴。 端凌曜抬手伸进去,手指沿着抑制贴边缘检查一周,确定没有过敏红肿,又问道:“闷吗?” 沈穆摇头:“早晨刚贴不久,不会难受的。” “那就好,”端凌曜把他拉起来,视线从沈穆略显苍白的脸蛋到宽松衬衫下看不出起伏的小腹,来来回回检查好几遍,最后落在这张抿唇偷笑的脸上,捏住他的手指,无奈道,“回来上班这么高兴,多在家里休息一天也不肯。” “没有,在家也很高兴的。”沈穆闻言主动靠上端凌曜肩头,即便用了抑制贴阻断信息素扩散,但发丝间仍能嗅到淡淡的香味,他搂住端凌曜的脖子,认真道,“但是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 十多年前亲口说出的话回旋镖似的兜兜转转扎回自己身上,端凌曜想起当初的自己,便如看到亲子那副蠢样子,不禁皱起眉头。沈穆却轻啄他的唇角,眉眼间笑得很温柔。 他没有说话,窗外斑驳的阳光映亮他身上宽松的白色衬衫,隐隐透出四肢纤细的形状,这个姿势下连小腹微微的隆起都裹上一层香甜的糖粉。 端凌曜也不知是被他的香气蛊惑,还是在这双笑盈盈的眼睛里看到一如既往纯粹满是爱意的眼神,他呼出一口气,低头吻住沈穆的眉心,诚恳道: “是的,只要你高兴。” · 九点十五分,人文学院中央大礼堂座无虚席,仔细看还有别院甚至外校慕名而来的学生。 毕竟这可是s大最美教师榜上票数断层式第一沈穆老师的课——这位老师从去年空降s大那天起就如彗星般闪耀,单凭着这张脸,硬生生地在这所充满科学探索和物化实验的校园里撬开一片属于哲学的天地,并且从那之后牢牢霸占最美教师榜首席,再不见敌手。 之后他又凭出色的个人教学能力,把这门枯燥的《二级性别伦理与社会学》上到场场出勤率百分之二百,连同年申请哲学系研究生的学生都多了一番。 沈穆老师之前是小班教学,他们压根挤不进去,现在中央大礼堂打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挤在阶梯上根本发现不了。 偌大的礼堂里一时间充满各种信息素、香水以及人多导致空气流通困难混杂的奇异气味,连三个超大功率的中央排气扇同时工作都没什么效果。 端霁羽撑着头坐在离讲台最近的座位上,搭在桌面上的手烦躁地点着桌面,清俊眉眼间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眼神落在礼堂空中某处一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喧闹的礼堂内只有他们所坐的这块角落安静到诡异,端霜琼又看了眼手机,九点十八分,沈穆估计也快到了。 “你现在这样只会让mommy更难过,”端霜琼收拾着桌面,指尖拨开书页,捏着签字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的声音和同胞兄弟说道,“别总让他伤心。” 端霁羽垂眸和胞弟对视,后者与母亲同样是omega,有五分相似的眉目淡然,但眼神却仿佛冰封的刀刃,一贯掩盖的锋芒此时冰冷非常。他们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所以有些话根本不必多说。 是劝诫,也是警告,端霁羽听得出来。 礼堂里信息素种类太过复杂,没人注意到他们这对同胞兄弟一瞬间剑拔弩张的信息素,端霁羽从进门就维持的姿势终于有所变化,他缓缓撤下撑头的手,也看了眼时间。 九点十九分。 忽然,背后又一次响起omega故作惊喜又刻意的声音:“霁羽,我来得有点晚,后面没位置了,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端霁羽头都没抬:“随你。” “谢谢。” omega优雅落座,把端霁羽用来占座的书推回他的面前,拿出自己的教材摆在桌上,环顾四周后扭头凑近端霁羽,好奇道: “我发现你们兄弟俩只有上沈老师的课时才会坐这么靠前,你们两个也喜欢沈老师那种类型吗?” 兄弟俩都没回答。 omega见状并不生气,而是看了一眼学校论坛上沈穆最新出炉的一张照片—— 照片很明显是偷拍,因为相隔很远,似乎是隔着玻璃不断拉大焦距,边缘模糊,但却聚焦在omega仰头挽发笑起来的那一刹那,朦胧阳光透在侧脸上的光晕凝固在纤长弯曲的睫羽上,雪白的脸颊显得嘴唇更加殷红,五官精致到不像真人。 “今天应该是沈老师来上课吧,”程澈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保存了这张照片,“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根本不像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隐在周围喧闹的环境里根本不容易被听见,但身旁的兄弟俩却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 程澈舒一惊,但端家兄弟两个投来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看穿了他埋在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他哑了哑嗓子,正要开口。但周围不知何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仿佛海啸前的凝滞,下一刻夸张的欢呼声与鼓掌猛地响彻整栋教学楼! 他眼睁睁看着这对兄弟俩神情骤变,眼底迸发的喜悦清晰到来不及遮掩,狗追肉似的急切探头看向门口—— “沈老师——” “沈穆老师来了——” “好想您啊老师!” 门口看不出年龄的omega老师穿着简单宽松的白色长袖衬衫,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装饰,衬衫一丝不苟将纽扣扣至脖颈,衬衫下摆也整整齐齐塞进裤子里,掐出纤细的腰身线条。 他似乎被巨大的声响吓得原地顿住,不自然地将垂在肩头的长发挽至耳后,很温和地弯起眉眼: “同学们好。” 程澈舒的眼神不由自主停在他眉心痣上。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位沈穆老师的外貌,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凶器。他甚至连眉心痣都点得巧妙,仿佛神佛座下的童子,为他过于艳丽精致而显得不真实的五官里注入一抹不容亵渎的清濯。 可能是太久没见过这么多学生,也有可能是沈穆一时间被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震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犹如一张潮湿密网向他袭来,他强忍住胃里翻腾的呕意,脚步一个踉跄。 “沈老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窥探 礼堂里顿时静了,第一排几个离他近的学生直接条件反射拉住他的手腕,另外几排冲下几个学生纷纷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您没事吧?” “快快,快坐下来。” 几个年轻alpha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身上都带着浓浓的alpha信息素气味。他们年轻,信息素气味太有攻击性,混合在一块像是烟火燃尽后的硝烟。沈穆越闻越晕,连忙抽回手捂住后颈,慌忙道:“老师没事…谢谢你们,快回座位吧。” 但他的力气又岂能抵得过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alpha,且不说alpha和omega先天力量悬殊,就说他还怀着孕,又是刚退烧后虚弱的状态,沈穆捂着肚子被几人按着肩膀拉着手腕,强行向前推着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突然一条手臂毫无征兆横插进来—— “沈老师说让你们回座位,听不懂么?” 端霁羽狠狠扯开几个alpha甩到一边,挡在沈穆身前冷眼扫了过去,s级alpha的信息素仅是释放少许,几个alpha顿时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回到了座位。 面对s级alpha的施压,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被留下来搀扶沈穆的学生感觉不妙,但不等他收手,手腕陡然传来一股剧痛。 端霜琼握住他手腕的手青筋暴起,俊美的脸上神色平淡,动作却异常粗鲁。沉静的黑眸倒映着alpha愕然的面孔,他几乎是硬生生地把他故意游走在沈穆后颈周围的手扯开,五指钳紧腕骨,仿佛听见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同学,我来就好,沈老师说,请你们回座位。” “我、我知道了…” 程澈舒看见这对兄弟俩出现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人,直到扭头一看,两个座位空空荡荡,甚至连空气里残余的信息素都散尽了,他才确定这两个竟然也冲了过去。 “……” 程澈舒又看了看自己所坐的位置,莫名产生一股离奇的不可置信。 演讲台下第一排,视线严重受阻,就是看电影也没人会选的地方,但却是能最近距离、无障碍观察这位不爱到处走动,会一直待在演讲台讲课的沈穆老师。 他觉得离谱,翻出手机,果然校园论坛里出现了刚才沈穆被几个alpha围在一起时的场景,底下的清一色的“射射,我谢了[捂脸哭]”“沈穆老师的美貌真是无人能敌”“好羡慕你们这些能上沈老师课的敌人!”中,他看到有人问: 【话说沈穆老师上次为什么晕倒啊?】 【沈老师怀孕啦】 【靠沈老师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楼上难道没注意过沈老师的戒指吗,他们很幸福啦,不过不敢想当沈老师的孩子有多么幸福,有个这么漂亮温柔的妈咪耶】 【我现在只希望沈老师老公帅一点千万不要用河童基因玷污了沈老师的美貌】 【楼上说话太难听了】 【话说没人觉得不适吗,沈老师都结婚了…还靠二端这么近,几乎贴上去了】 【拜托,大清朝灭亡八百年了,沈老师身体不舒服他俩扶一下怎么了,就是陌生人也会搀扶的吧】 【有人知道论坛怎么进吗】 是啊,就算是路上的陌生人晕倒,上前搀扶也是正常的。程澈舒收回目光瞟向演讲台,聚光灯下,这位沈穆老师苍白的脸颊脆弱美丽,即便是同为omega的他,竟也产生了一股微妙的保护欲。 他托人查过沈穆的简历,信息素等级为b,不高也不低,但想靠信息素来吸引高等级alpha的注意力几乎不可能。更何况等级越高的alpha对信息素的挑剔程度也就越苛刻,端霁羽是稀有的s级alpha,怎么会对这种b级的omega产生兴趣? 这个疑问直到这堂课结束也没解开,程澈舒和端霁羽一样是经管的学生,不一样的是他对哲学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为了多了解端霁羽一点,他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上一节哲学伦理课。 不过等他再回过神来,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讲台上没有沈穆的身影,身边也没有端家兄弟俩的身影。 程澈舒环顾四周,问后排的同班同学:“你们看到端霁羽去哪了吗?” 后排几个同学心不在焉地摇头,最角落那个翻着手机照片,边道:“刚才沈老师出门他们就追出去了……哎,澈舒你去哪啊?!” “我去厕所!” · 时间倒流至五分钟前,沈穆刚出礼堂门,就察觉到背后跟了两条小尾巴,不远不近跟着。 让沈穆想起他们小时候,那时候两个孩子刚学会爬,因为他们太圆了,翻身很吃力,但只要看见他离开,仍然可以嘿咻嘿咻地努力翻身,仰着小脖子跟着他身后,走哪爬哪。 想到这里,沈穆心里那点气立马就散了,他绕到西边废弃的旧教学楼里停下脚步,身后两只也停下脚步,还跟小时候一样喊他: “mommy……” 沈穆转过身,旧教学楼昏暗的光线里,两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孩子站在布满灰尘的长廊尽头,神色落寞。他很想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但一周没和两个孩子见面,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兄弟俩变瘦了。 他叹了口气:“不是说在学校里不可以喊mommy吗?” 兄弟俩见他应声,眼前顿时一亮。但端霁羽仿佛脚底生根般动弹不得,端霜琼不想再与同胞兄弟“同生共死”了,直接越过胞兄,凑到沈穆跟前,像只可怜小狗那样低下头,温热的手试探般握住沈穆的手,见他不挣脱,眉梢间难掩喜悦,忙道: “mommy我好想您,对不起,我们再也不顶撞父亲了。” 又可爱又可怜。 沈穆听到孩子主动道歉,心里再坚固的底线也崩塌了,他拉着小儿子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明显瘦下去的脸颊,伸手摸了摸:“在学校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快到发热期没有胃口?” “发热期还有一个月呢mommy。”端霜琼见沈穆仰着头举着手,主动弯腰把脑袋凑到他面前,方便母亲摸自己的头发。 沈穆轻笑一声,捧着小儿子的脸,和他碰了碰额头:“下次不可以那么对爸爸说话,知道了吗?” 端霜琼心想顶撞父亲的又不是我,害我被关禁闭的罪魁祸首还在那cos抑郁比格犬呢,但面上很听话懂事,他小心环住沈穆的身体,生怕自己一用力把脆弱的母亲抱坏了,说:“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的。” “爸爸也很爱你们,这样爸爸会伤心,回家也要和爸爸道歉,好吗?” 端霜琼点头。 “真乖。”沈穆又揉揉儿子脑袋,刚满十八岁的男大学生,连头发都是清爽干燥的阳光味,他捏了捏小儿子明显瘦下来的脸颊肉,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投来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让他想无视都做不到,沈穆从端霜琼怀里探出半个脑袋,直勾勾盯着还杵在原地的大儿子,主动喊他: “霁羽,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mommy说?” 端霁羽下意识向前一步,在嘴边酝酿的话语却又一次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声如蚊哼:“我错了……” 沈穆望着他的模样,眼前这个模样能轻易把他抱起来的少年,似乎又一次和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合了。 那个小小的小alpha,和小伙伴打架打痛了却仍然憋着一股气,自尊心很强地不肯哭,直到被他搂进怀里,才肯示弱哭出声。 沈穆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他拍拍端霜琼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向旁边迈出一步,又一次微微展开双臂。 母亲柔软又坚韧的身体,是他们的故乡。 “来,抱抱。” 端霁羽仍然未脱稚气却可见英俊锐利的眉眼瞬间红了,急切地朝着母亲大步向前,和弟弟如往日一般,把母亲抱在自己成年的身体里。 “mommy……我好想您。”端霁羽环着沈穆的胸膛,将脸埋进他一侧肩窝里,母亲身上的omega气味抚平这一周充盈全身的焦躁,他不自觉环得更紧,幼兽般眷恋地呼唤,“mommy……” 端霜琼小心环住沈穆平坦的腰身,小臂隔着衣衫能够感受到小腹珍贵的微隆,这个曾经孕育过他们兄弟俩的地方,又住进了另外一对兄弟姐妹。 omega同样贪婪,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对生身母亲同样存在,他们兄弟俩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都在为争夺母亲的关注而拼尽全力。 很快,他们又将迎来新的竞争者。 端霜琼默默把脸埋进沈穆另一侧颈窝,忽然,额头被印上了一枚湿漉漉的吻,他惊讶地抬起半张脸,就见沈穆侧过脸和他又碰了碰鼻尖,眼神里的柔色仿佛要溢出来: “小琼摸到小宝宝了?是不是鼓出来一点?” “……嗯。”端霜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又不想被沈穆看到,低下头,用力蹭了蹭他的颈侧。 “很快就会长大的,就像你们两个那样。”沈穆握着兄弟俩的手叠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认真道,“但是就算有了弟弟妹妹,mommy和爸爸对小羽小琼的爱不会变,不要担心,好吗?” 兄弟俩都很乖地点了点头。 沈穆欣慰地拍拍儿子们的肩膀,提醒道:“走吧,上课铃要响了。” “嗯。” 兄弟俩不情不愿松开沈穆,两个大男孩的头发都蹭乱了,沈穆替他们俩整理好衣领和发丝,一手牵着一个往回走: “今晚一起吃饭吧?对了,平叔叔最近借了物业的观光车,开起来很有趣呢,回去可以一起乘车散步。” “好。” “不过空间太小了,上次爸爸坐进去很挤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大一点的车…” “爸工作忙,我开车,您和阿琼坐就好。” “……小羽!” 三人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一圈圈回荡,全然没有发现长廊尽头连接的后院里,有人躲在杂草纵生的树丛后录下了全部。 他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愕然地捂住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论坛 s住宿楼大的主校区南门出去正对明珠广场,明珠广场属于斑洲市最早一批建立的大型娱乐广场之一,年代已久,近些年按规划修大路、建高架,立人行天桥,扩展商铺市场,但隐没在高架群之中的老居民楼仍是红墙水泥,在背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格格不入。 居民楼背后一圈围着小吃一条街,天一黑无证小摊贩扎堆挤在门面店门前,热锅猛火炒着炒面炒蛋,炸串烧鸟,楼上被浓烟熏得无法呼吸的住户忍无可忍,拿竹竿伸出窗外专门晾估计没拧干水的厚衣服外套。 没洗干净的泡沫水滴进刚出锅准备递给客人的塑料碗里,一时间空气静止,紧接着就见门面店老板、小摊老板和楼上住户三方夹着鹌鹑似的顾客隔空对骂,骂声叽叽喳喳掩盖在学生们的路过说笑声里,直到夜里一两点才能消停。 这家小吃家街角处最近新开了家面包店,店长是个很强壮的花臂秃头大哥,看着凶神恶煞,却烤着一锅香喷喷的小面包。学生们经常看到他蹲在地上嘬嘬嘬,抓流浪猫去做噶蛋绝育套餐。久而久之,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没过多久,店里就出现了个很文艺的忧郁小哥。 那小哥乍一看是挺高的,估摸着得有一米九,瘦瘦高高像根竹竿儿似的,只是人不怎么自信,头发帘把眼睛盖得严严实实,还戴副黑框厚眼镜,往那一站驼背弓腰,穿着便利店售货员可爱的黄色围裙,白白净净很单纯的样子。 据说他是附近s大的学生,平常来做校园兼职赚生活费,不过具体学什么的没问出来,有对他有意思的男孩女孩过搭讪问他,他也只腼腆地挠挠头,不声不响塞给对方一块试吃小面包。 这天他照例等到轮班的同事过来接了班才收拾东西准备回校,临走前店长把临期的蓝莓面包送给他吃,他本能地拒绝了。 但店长却打趣:“带回去给对象吃!手机屏保是你对象吧,这长得真叫一个漂亮!怪不得你拒绝那么多人,别跟哥客气,哥就是靠这款面包攻略你嫂子的!吃了都说好!” 他闻言红了脸,背更驼了,一大高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挠挠头低声道了谢,拿起面包塞进包里,等店长去了后厨,才发现他还把后厨的垃圾带走了。 “这老弟!这么客气!” 他轻车熟路穿过摊贩的对骂间,习惯性绕进从黑漆漆的明珠广场抄小路。不过今天他运气不好,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追求刺激的小情侣在树林里野战,看到s大的灯光时森林深处陡然发出一道尖叫,吓得他一脚踩断了树枝。 “他妈的谁啊!快滚!” 恼羞成怒的男音被他丢在背后,他面红耳赤地抓着斜挎包,那串声音简直是一串火苗滚进身体里,噌一声点燃全身,烧得他口干舌燥,抑制不住兴奋,抓着手机加快脚步。 终于赶在停热水前三十分钟,他冲回宿舍,岂料刚一推开门,就听划拉一声,堆在门口的外卖垃圾砰倒下,外卖盒里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宿舍里本该在夜店蹦迪的学弟不知为何今天却老老实实待在宿舍,他摘下耳机,闻声瞟了一眼: “哦,不好意思,我待会收拾。” 说完学弟重新戴上耳机,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边打游戏边道: “……没事…我那舍友回来了…继续继续,话说阿澈呢,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透明外卖盒里淌出来的辣汤缓慢流向他的足尖,宿舍里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沉闷,浓烈的汗气和垃圾发酵的气味犹如迎头一盆凉水将身体的躁动泼灭。 他缓慢地小步蹭到旁边,在学弟夸张的声音里默然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了背包,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我早说姓端那家伙装,你非得喜欢他!” 手机被紧紧攥在手心里,忽亮忽暗的屏幕上隐约可见一人清晰的侧脸,他的眼神不住地往上瞟,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向下探去。 “他妈的他不就是个s级alpha吗有什么可了不起的?他给你气受了?你后来课都没上完!” 熄灭的火星仍然释放着热度,他幻想着照片上的人对自己笑的样子—— “没有?那什么事?哦,你不会是看到他上台扶沈穆了吧?” 他的身体骤然定住。 学弟似乎是觉得有点好笑: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那可是沈穆,正常人都想和他发生点肢体接触吧?你还是把那姓端的想得太清高……哎好了,我不瞎说了,别生……卧槽?!” 周嘉瑞还没和电话那头的程澈舒道完歉,浴室门突然砰一声被重重甩上,他吓得一缩脖子,直到紧闭的浴室门传来淋浴声,才低声骂道: “又抽什么风…真他妈的倒了八百年大霉和这家伙一个宿舍……” “我下了。” “别啊我不说了不说了!咱先打完这局!” 程澈舒不耐烦听他抱怨,电脑的荧光倒映在他清秀的脸上,屏幕上右下角的小窗里,赫然是今天上午沈穆和端家两兄弟搂抱在一起的照片。 他当时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远远只看见端霜琼贴着沈穆后背双手圈着他的小腹,而沈穆又朝着端霁羽伸手,被兄弟两个搂在身体间。 “……” 程澈舒下颚线紧紧绷着,磨了磨后槽牙,直勾勾盯着画面上端霁羽从一开始的失落到肉眼可见的喜悦,即便相隔很远,他依然能看到端霁羽身体的用力。 仿佛是想要比身后的端霜琼抱得更紧,得到沈穆更多的搂抱一样。 意识到这点让程澈舒觉得恶心——不是对端霁羽,而是沈穆。 作为一名教师,居然和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更别说居然还是一对亲兄弟。 “阿澈!澈哥!你别伤心啦,天下alpha这么多,少端霁羽一个又怎样?”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聒噪得难以忍受,可碍于父辈之间的情谊程澈舒还是保持礼貌,程澈舒正打算借口洗澡挂电话。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一件事。 “——论坛?不是学校那个论坛吗?啊?哦,你说沈穆单人向那个论坛?我知道,不过你进去干嘛?” 一双手骤然关停水龙头,学弟被热水浇淋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他站在热水下连衣服都没脱,克制的喘息被他咽进喉咙里。 “发给你倒不是不行……等下,你被端霁羽打击到之后开始喜欢omega了?好了,发给你了。论坛审核很严格,你先去找个xu的管理员,记住是大写啊!给他发你偷拍的沈穆照片就行。” 程澈舒终于点击这个论坛—— 随着一个黑色火柴人睁着空心眼缓缓向屏幕前的他比出一个“嘘”的动作后,下一秒近百页的照片贴瞬间引入眼帘! 最近的照片是沈穆在上课时偷拍的,其中还有他被几个alpha围在一起强行拉扯那一刻,露出为难虚弱的表情。 【我好坏我穆被这么围着我竟然……[色][vip]】 程澈舒看得头皮发麻,说不清是恶心还是惊悚,又皱着眉头往下划了划,甚至发展沈穆的脸被ai到各种身体上的图片,标题清一色的流露着对沈穆的渴望。 “这个论坛存在的意义是…意淫沈穆?” 周嘉瑞嘿嘿一笑:“那不能这么说,大家把沈老师当明星,都喜欢他啊,也没做什么别的。” 程澈舒冷笑:“喜欢…呵。” 这种喜欢完全就是身体的本能,那是求欢、是玷污,是不怀好意的凝视。程澈舒同为omega,在成长过程中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他觉得很不舒服—— 旋即他又清醒地揣测,说不定沈穆就喜欢这种感觉,否则一位正常有品德的老师,不会和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更何况那是一对亲兄弟。 周嘉瑞很了解这位信息素等级高贵的儿时好友,向来是拿鼻孔看人的a级omega,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对信息素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如果不是因为端霁羽,他怎么会对b级的沈穆感兴趣。 周嘉瑞又想起什么,正要开口背后吱拉一声,浴室门被打开,这个留级上大五的师兄屐着拖鞋走出来。 他翻了个白眼,神秘兮兮问:“你拍到什么好照片了,给弟弟我看看呗?” 程澈舒直接切出了游戏,周嘉瑞猝不及防少个队友,眼睁睁看着自己操控的角色被敌人打死,把键盘拍得砰砰响,大吼一声: “操!” 与此同时,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的室友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一阵震动,周嘉瑞不爽地看过去,但这个成天阴沉慢吞吞像树懒的老哥却迸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把抓过手机,生怕别人看到似的。 周嘉瑞不以为意,顺口调侃道:“怎么旭哥,女朋友消息?” 赵旭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默不作声把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按灭: “没有,骚扰短信。” 【c:管理员你好,我这边有沈穆和端家两兄弟的亲密照,能申请进入论坛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恶作剧 翌日早晨九点三十,哲学系沈穆老师准时出现在s大校园里,在这阴沉潮湿又闷热的天气里,沈穆老师漂亮的脸蛋宛如一剂强心剂,路过之处皆是一片春暖花开。 “嗯,谢谢你们,老师吃过早餐了,你们快去教室吧,拜拜。” 沈穆笑着拒绝几名学生送来的甜点和小礼物,转身拉开半掩的大门,就见办公室里一群老师围着他的桌子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怎么才回来第一天就……沈老师太可怜了…” “哎可怜什么啊可怜,我那些学手机里全是他的照片,上次我还抓到一个……” “就是…” “但沈老师不是那样人吧?他不是结婚很多年,现在还怀孕了吗?” “谁知道孩子爹是……” “都在说什么!” 一道苍老低沉但嗓音中气十足的男声越过沈穆头顶直接镇住场面,众人纷纷扭头望来,这才看到门口的沈穆,以及沈穆背后的系部副主任。 沈穆匆匆侧过身:“张副主任…” 系部副主任姓张,名从波,身形清癯,穿着他那件洗到褪色的灰色羊绒针织外套,此时正一手拎着热水壶,一手持着他那刻着优秀教师称号的玻璃杯,眉梢隐隐发怒。 他目不斜视大步踏进办公室,围在沈穆桌前的人群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通道。 视线聚焦那一刻,沈穆脸色骤变。 他的办公桌上……乱糟糟的。 两个孩子刚昨天送给他的花瓶不知为何碎了一地,仔细用透明玻璃盒包装好,摆在桌前的钢笔被拿了出来笔尖摔——那是端凌曜送给他第一年的教师节礼物,就连他整齐摆放在桌角的书和抽屉里用来存放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教师节贺卡,全都被撕得面目全非。 更别说从桌面到椅子上乃至地面……沾满了诡异的、散发着腥气的白色液体。 以及桌面上奶油和某种果酱歪歪扭扭写下的—— 我、喜、欢、你 刹那间,同情、疑惑、甚至幸灾乐祸等等各种复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钉进他的全身,密集的低语编织成一张大网拖拽着沈穆使劲下坠,那股带着审视的眼光陌生又熟悉,和记忆深处那段被封存的回忆几乎重合—— 那个昏暗糜烂充斥着酒色暧昧的脏角落,每一个隐没在黑暗背后的眼睛,闪烁着仿佛要将他吃光的欲|望,不断向他逼近。 沈穆猛地抱紧身体,后背窜起的冷寒令他止不住发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角渗出一抹极其艳丽的湿红,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指尖已然掐进皮肉。 下课铃骤然响起,把沉静的教学楼硬生生撕开一个尖锐的裂口,在逐渐沸腾的人声中,只听张主任厉声喝道: “去查监控!看看是哪个人敢在大学校院里做这种龌龊的事!” 就在这时,身后轻轻地传来一句:“mommy……?” 其实这句呼唤声很小,几乎要湮没在温水般的逐渐沸腾的人声,但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沈穆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因为那是他的孩子。 从在他身体里诞育,又被他一手抚养长大,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子。 意识到这点之后,一股勇气忽然涌进全身,充斥在四肢百骸,沈穆本能挪动步子,反手带上办公室的大门,挡住了端霁羽正欲一探究竟的目光,在转身的刹那调整好表情,温柔地望着他的孩子: “不是说在学校不可以喊mommy吗?” · 不巧的是,从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到今天七点这段时间正好碰上学校网络维修,摄像头又是每天早晨七点三十准时刷新内存上传到云盘,夜里巡逻保安忙着打游戏更没注意到任何人影,倒是可以通过指纹□□采集进一步深入调查,但那样就要报警了。 可问题是沈穆本身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就算报警最后可能也会不了了之,所以刚去首都开过会刚回来的主任——姓戴,名邵刚。 戴主任私下找到沈穆,意思是报警会影响学校声誉以及在学生间造成恐慌,所以希望不要再深入下去了。 沈穆恰好也是这个意思,现在这件事也只是几个教师知晓,不会扩散出去。但一旦闹到报警,深究之下或许会查到他和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 s大是两个孩子的理想学府,期间有多么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被扒出来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那么他们一切的努力都会蒙上一层阴霾,甚至被推翻。 那才是沈穆的底线。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孩子。 戴主任见沈穆态度温和,不由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道:“那经院长那边……” 去年这位漂亮的omega老师空降s大,是s大校长亲自带着来办公室与大家见面的,并私下特意嘱咐他要多加关照。结果现在出了这事,戴主任又擦了擦自己的胖脸,就听沈穆道: “这些小事不会打扰经院长的,您放心。” 戴主任这才放下心。 沈穆出了主任办公室,打开手机,看到两个孩子发来的消息,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回到:【mommy和主任沟通工作问题,你们两个好好上课,上课不许玩手机】 端霜琼率先解释:【我在拍资料】 端霁羽见借口被弟弟抢了,只好硬着头皮:【我也是】 沈穆失笑,没再回复,而是伸手轻轻贴上自己的小腹,仿佛自我暗示般喃喃自语: “这次…” 下午果然落了场雨,一整天的沉闷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伴着狂风一并发作,把顶层窗户拍得砰砰作响。 不过任窗外天崩地裂,磐衢集团五百米高的顶层会议室内依旧要按部就班进行月末总报,会议室里充盈着各部门高层领导按照顺序逐一汇报工作事项忐忑而局促的嗓音。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端总挑剔——必须说句实话,他们端总真算不上难搞,虽然他要求高,工作态度严谨,但他那是对自我要求十分严格。 任何事他能亲力亲就绝不多余返工,日常取消公司不必要例会和非必要加班,完善奖惩制度、员工福利待遇,特别是近期又在总部推行了中年二胎带薪产假时长翻倍制度。 更何况他还没有普遍高等级alpha爱用信息素压制人的坏毛病,礼仪教养十分优秀,待人处事分寸也是恰到好处,而且他们老板和夫人恩爱的名声那简直是众人皆知。 作为一名大型企业掌舵者,他的做事风格真的可以算得上一句善解人意了。 但员工怕老板,那就像老鼠遇见猫,害怕是必然的,况且他们端总还是名顶级s级alpha,再善解人意身上的威慑力那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比如现在,坐在首席的s级alpha忽然掏出手机——这真是难得,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淡声问道: “这次技术部月末总结报表谁写的。” “……”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只见端凌曜看过手机后身为s级alpha周身的无形气压骤然一晃,紧接着又恢复原状。只见他重新收起手机,十指交叉抵在唇前,目光聚焦于屏幕。 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否满意——这位在谈判桌上浸润多年的s级alpha如雪地里的头狼,猎物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这双眼睛,一旦露出弱点那必然只会是死路一条。 同样,他们也是如此。 众人只觉得空气一点点凝固,即便他们的老板没有释放出任何压迫性质的alpha信息素,却依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站在台上的高管被盯得甚至捏着纸质报告的手指都不住地打颤: “怎么了端总……” 过了半晌,才听端凌曜平静道:“做得不错,技术部全体奖金翻倍,具体事宜找杨助理确定。散会。” 哎?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从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里醒来,但端凌曜已经起身,他们只能起身目送他的离去,这位s级alpha一出会议室,压迫在所有人肩头的重压仿佛都顷刻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堪比过年的喜庆气氛。 有新上任的几个一边忙着撺掇技术部同事请客吃饭一边有闲心八卦,问旁边的老前辈: “端总…今个儿怎么……” 心情这么好啊? 老前辈瞥他一眼,又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才开口道: “据我这么多年经验来看,多半是夫人来了——” “——穆穆。” 端凌曜急匆匆赶过来,一进办公室就见沈穆站在桌旁的窗户边,推开一条细缝,背着手好奇地往下看。 量身剪裁的高腰长裤勾着窄腰纤细,小腹微隆,沈穆闻声直起身,转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眉眼间立即荡漾开笑意,喊他: “老公,你忙完啦。” “嗯,”端凌曜看得心头一软,关上门快步走去握住他的手臂,拉进怀里上上下下检查:“外面下这么大雨,怎么突然过来了?有没有淋湿?” 沈穆被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脸色微微发红,但见端凌曜还要解自己衣服看,赶忙把他的手按在胸前,咬着唇难为情道: “没有…现在还在外面呢。” “我什么都不做。”端凌曜只觉掌心被一团软乎顶满,顿时连舌根都蔓延出曾从这里品尝过的甜,他的喉结上下一滚,只是心里还没酝酿出点旖旎想法,他忽然看到沈穆眼角残留的绯色。 他当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呀。”沈穆心下漏了一拍,没敢抬眼看端凌曜的脸,而是很乖顺地主动挽起长发,低下头将白莹莹后颈给端凌曜看,“下午没有课了,阿岚来接我回家,但我看天色还很早呢,想来公司找你,我想你了呀…老公,帮我摘下来好不好,有点闷了?” 心爱的omega将最脆弱诱惑的后颈交送到自己眼下,是一种爱潮流动的暗示,意味着想被占有,没有任何一只alpha能够拒绝,更何况这是s+级的omega。 但alpha不为所动,乌黑深邃的瞳仁定定凝视着他,扣住他的腰身揽进自己身体里,以虎口卡住omega的下巴,轻轻掰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穆穆。” 端凌曜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笃定道:“学校那边出什么事了。” 沈穆不得不抬起眼:“没有,我只是…想来接你下班……” “穆穆。” 端凌曜加重语气捏他的耳朵尖,那是催促的意思。他在谈判桌上可以强势从容游刃有余,但面对自己心爱的妻子却全无办法,他见沈穆还是不肯说,只好叹了口气,转头厉声喝道: “平岚!进来!” 门外正和杨树喝咖啡的平岚差点被呛死,和后者交换了个茫然的眼神立马放下咖啡杯赶紧凑到门前敲门,低声道:“端总,您找我。” 沈穆见状急忙道:“阿岚不知道!” 端凌曜松开他,握着他的肩膀拉开一个距离,目光沉沉:“所以的确是有事瞒着我?” 沈穆浑身一颤,心底猛然窜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下意识揪紧手指,伸出手试探地靠近端凌曜的衣物,见他不抵触,才完全嵌进他的怀里: “我只是想你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怀孕…我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对不起…” 沈穆双臂环住端凌曜的腰身扣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只有这样的贴近,他才能稍稍安心下来。 办公室里omega信息素的气味快要盖不住了,端凌曜重重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把他搂进怀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来我这里,我只有高兴。” 沈穆环紧他的腰身。 端凌曜见他不说话,俯身埋进他的颈窝,拨开发丝沉声道: “你不告诉我,是想自己处理吗?” 过了好半晌,才听沈穆轻轻“嗯”了一声。 “好。” 端凌曜答应得很干脆,循着味儿用牙揭开后颈的抑制贴,沈穆身子一抖,滚烫的omega腺体陡然溢出大股浓香,alpha定了定神,又道: “但是不要勉强自己,不要逞强,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沈穆又点头,但下一秒,他听到alpha说: “现在,把你的上衣脱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暗潮 暴风雨的落幕是在整整两个小时之后,天空随即拉开了一道绚烂的彩虹,雨过天晴,空气清新,连往日堵得水泄不通的北二环都清爽畅通。 整个磐衢大厦顶层充斥着s+omega信息素的气味,过浓的气息甚至强势到能够掩盖住s级alpha信息素的存在,整幢大厦新风系统疯狂运作,机械呼呼作响。 以防万一杨树提前驱散大厦顶楼三层的人群,羊皮小高跟哒哒哒的声音风驰电掣,在大厦上下三层上下回荡。等她检查完回到楼上,办公室大门终于重新打开,空气中s+omega的信息素似乎比先前淡了许多。 作为beta,她只能闻到顶级omega的气味。 平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杨树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不等她细听,里头忽然穿出脚步声,她火速站直身体—— 沈穆强忍不适抓着端凌曜的外套颤巍巍直起腿,站直的瞬间小腹的饱胀感愈加明显,来时难见起伏的高腰裤此时紧绷绷隆起,他捂着肚子很努力地全留下了。 端凌曜眼疾手快扶住他:“真不要抱?” 沈穆小幅度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餍足的笑:“我在车里等你呀?” 尾音轻飘飘的,端凌曜听着心痒,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可能就亲上去了。 沈穆很满足地又蹭了蹭他的下巴,随后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腹,那是连眉梢都舒展开,眼神里的爱意揉进眼角荡漾的绯红,在这张近乎美艳的脸上留下一抹极温情眷恋的神态。 “好,但要一会儿。”端凌曜向平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上前扶住沈穆的身体:“那夫人我们先下楼休息。” 沈穆点点头,踉踉跄跄走出办公室大门,门后等待的杨树见状主动扶住他的另一边,视线不经意一瞥,随后愣住。 微潮的发丝下原先雪白白嫩的后颈此时血肉模糊,隐约看出alpha狰狞的牙印,一只手忽然挡住了—— 是沈穆,他靠在电梯间的落地镜上拢着头发,冲杨树笑: “小树变得更漂亮了,不过好像瘦了点呀。你是不是又在减肥了,你一点都不胖,没事多来家里玩,老师给你做好吃的。” 杨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回神,但沈穆一开口,她条件反射地答应:“好啊老师,我也想您了,上班太累了,我想回去摸鱼给您吃。” 沈穆又笑,那语气仿佛是听到孩子说了什么可爱的傻话,但是没有嘲笑的,他只是很无奈又宠溺地和平岚说了句:“这孩子…” 他笑起来,眉心红艳的那颗痣一晃一晃的,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杨树站在沈穆面前,仿佛又变回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假小子。那时的她穿着老爹不要的肥裤子,套着弟弟不穿的旧衣服,在同龄孩子都去上学的年纪,卷着裤腿插在泥塘里弯腰抓鱼摸虾。 沈穆就这么出现在新修的路牙子上,乡村一望无际的麦田与瓦蓝的天空在他的身后,他那时瘦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满脸病色却依旧漂亮,双眼无神地蹲在路牙边,静静地看着她,像电视机里的神仙。 她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也分不清楚是男是女,见他脸色苍白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所以她不知哪来迸发的勇气,从鱼篓里抓住一条最肥的鲫鱼,提着鱼两腮,大步大步跨过淤泥,努力向他靠近,接着伸出了手,又有点不好意思,装作很若无其事的样子: “给你,拿回去熬汤吧,我摸的鱼都是最肥最好的,回去喝了鱼汤就舒服啦!” 那是她改变自己一生的举动。 后来等她长大了,才知道那次沈穆是因为早产没恢复,肚子疼得走不动路,又没带手机,只好在路边等人发现。 而他早产的孩子据说生下来就断气了。 “小树,就送到这里吧。” 快到车位时沈穆轻轻拍了拍杨树肩膀,杨树回过神来,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臂,有些舍不得。 沈穆捋了捋小姑娘红棕色的长发:“回去吧,不忙的时候回家看看老师。” 杨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和他拥抱后转身离去。 “老师再见。” 羊皮小高跟哒哒哒的响声在车库里回荡,沈穆看着这个穿着职业女性套装,穿着高跟鞋,梳着大波浪高马尾渐渐走远的身影,很感慨道:“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送小树去学校的情景呢。” 平岚为沈穆打开车门,搀着他坐进了车里。 “那是她第一次上学,比正常一年级孩子都高很多,很紧张地抓着我的手指,但又很勇敢地自己迈进教室……” 那个眼睛亮亮的,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有那么大的力量,真的像一棵小树那样,努力汲取养分,学习、长大,一步步成为她的名字——那是她成年后为自己取得名字。 杨树。 也是她想成为的样子。 “真好。” 沈穆靠回椅背,掌心贴上自己的小腹,这里很温暖的隆起,就像过去每一次拥有过那样。 · 接下来一段时间s大哲学系沈穆老师身上的alpha信息素气味都异常浓郁,往日身上淡淡的omega信息素香气被一股高等级alpha信息素所替代,修长脖颈被雪白的绷带包裹,散发着浓烈的s级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大家这才惊讶地发现,沈穆老师的爱人竟然也是一只顶级alpha。 【很奇怪啊,s级alpha怎么会喜欢上b级的omega?】 【不是怎么还搞信息素配对那一套现在都讲究真爱啊!不过沈老师居然只是b吗?】 【我站楼上,万一沈老师老a真是个河童就想找个漂亮老婆改变家族基因呢!】 【那这河童怕不是一身牛劲吧!给我沈老师漂亮脖子当鸡脖啃呐?!啃成啥样了都!】 【楼上老乡收收味!憋暴露了!】 校园论坛简直像炸了窝,各种潜水号纷纷上线,说什么的都有,但中心话题大都围绕着沈穆脖子的绷带上,也没过多揣测。 端霁羽和端霜琼偶尔也会去论坛看看,一般流程都是先搜索沈穆,接着挨个挑出偷拍贴把沈穆的照片保存下来,最后直接黑进管理员页面手动删除封号才结束,堪称论坛里的无名守卫者。 不过他俩有时课业不忙的时候挑一两个帖子看看,特别是最近,兄弟俩特别爱看同学们匿名聊天时对自家alpha爹的形容,而且还非常父慈子孝的截图私发给了亲爹。 端霁羽:【[截图][截图][截图]】 正在办公室远程开会的端凌曜还以为是沈穆出了什么事,只好带着歉意微微抬手,掌心在空中一顿,微微颔首示意对方暂停对话,同时拿起不停震动的手机,点开一看,居然是亲儿子。 他不明所以,点开儿子发来的截图挨个看过,五秒钟后,杨树就见他们老板脸隐隐发黑。 杨树:“……?” 但端凌曜到底还是当爹的,格局大,不屑于和亲儿子玩这些文字上的游戏,直接从相册顶端拖了张照片甩过去,反手扣上手机,比了个请的手势。 端霁羽下楼扔个垃圾的功夫就看到他爹的回复,他打开一看:“……靠!” 照片上赫然是他和亲弟一岁剪胎毛被剃成卤蛋还哭成鼻涕虫的样子。 但他还没再骂,就听隔壁房间陡然发出巨响,他猛一缩脖子,走出去敲了敲门:“弟!你发热期提前了?!” 房门被砰一声打开,端霜琼阴着脸把手机拍亲哥脸上,端霁羽定睛一看: 【但是斑洲市s级alpha屈指可数…说实话我家有点关系,没听说哪家夫人是个姓沈的b级omega啊。】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们学校还有个端霁羽也是s级呢】 【我闻到瓜的味道[滑稽]】 【没人知道沈老师从上个学校离职的原因吗,话说说端霁羽的那个师生恋不行的】 【他这也不是第一胎了,十年前我妈在a大工作见过他,当时大着肚子和一个副教授走得很近,结果后来听说流产了,你们觉得是为什么[滑稽][滑稽][滑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端霁羽一看到“流产”两个字眼皮就止不住跳,又往下划拉两下,发现话题已经发酵到更加离谱的地步了,看得他眉头越皱越紧,甚至还有人造谣他们两个和母亲师生恋。 端霁羽也“啪”一声放下手机,拿出自己手机打算黑进后台删帖。而他的omega亲弟弟已经扭回房间,拿起拳击手套,开始邦邦砸沙袋。 端霁羽顺手捞起弟弟电脑:“借你电脑用。” “我知道是谁,”端霜琼没理他,一面挥拳一面咬牙道,这双和沈穆极为相似的眉眼突然阴恻恻瞪着他哥,“一直暗恋你的omega,那个叫程澈舒的,上次在魏叔叔的晚宴里我在楼上看到他跟他爸了。” “什么暗恋我,我从来没同意过,你别在mommy面前乱说。”端霁羽被弟弟锃亮的肱二头肌刺激到,默默拿起一对哑铃,盯着他愈加凶狠的神色还是道,“帖子我处理过了,mommy那里你控制点情绪,你知道的,他很在乎你的情绪——你已经不是八岁小孩了。” 咚! 端霜琼最后一记扫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65kg的沙袋横腰猛颤,直接在空中摆动起来,汗珠顺着清秀的侧颊淌进衣领里,他足足缓了十分钟,才摘下手套扔到角落,气喘吁吁走到桌边拿起水杯,道: “我知道。” · 程澈舒下课后回到寝室,再次点开论坛时却被告知帖子被禁封了,连着他的学生号也被禁言三天。他顿时一愣,随即巨大的愤怒海啸般直冲脑门,他砰一声拍案而起。 原本各自忙小组任务的室友们纷纷探头,就见这位向来平静清高的a级omega室友表情扭曲,程澈舒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再次登录另一个私人论坛—— 黑色的火柴人跳动着竖起一根手指,紧接着满屏关于沈穆的精修图争先恐后映入眼帘,程澈舒烦躁地点开管理员对话,质问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沈穆这样品行不端的人根本不配在s大做老师!】 管理员对话框上显示正在输入中,程澈舒又道:【你如果不曝光我就自己来,但到那个时候,我就不能保证你这个论坛的安全了】 他发完后重重放下手机,坐回凳子上胸膛剧烈起伏,愤怒一点点被压制,他喘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xu:【文化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摔倒 托身上这股s级alpha信息素的福,沈穆的工作生活总算平静了一段时间,日常在家里、学校,偶尔去一趟端凌曜的公司三个地方跑动,周末没事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周边散心看展,抽空还去检测了趟信息素…… 总之借着这个机会,他的身体状况和信息素水平都回到正常水平,折磨他许久的早期孕反症状也终于消退,肚子开始隆起,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 很快,就到了s大的学生文化节前夕。 s大十分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学院间各有特色,四季变换也是肉眼可见地鲜明变化。学生文化节更是考验学生们自我策划能力和团结协作的精神,活动规模异常宏大,届时也会有各行各业的校外人士来参观。 其中人文学院以“多元化的贯穿古今”作为学院的建立理念,对学院的建设也十分考究,将美学融入哲学,从建筑群落中提前真正意义上的“多元融合”,加以近些日子学生们的集体装饰,显得更加丰富。 沈穆今天原本是早八两节课,可能是起得太早,早晨又没什么胃口,有点头晕,本打算下了课直接回家休息,奈何主任临时通知要开会准备即将到来的文化节,只好窝在办公室趴一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天气阴沉,空气也沉闷,黏黏糊糊腻在身上,让人心情烦躁。 不过围墙的第一波爬藤植物倒是很欢快,急急忙忙开了个头茬花。昨日是个艳阳天,离校前看到它们还各个憋着鼓气不肯开花,拳头般大小的月季花苞挤着一串串蔷薇热热闹闹爬满砖石浮雕垒起的围墙上,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耐不住寂寞地扎了窝,开成一捧一捧的花团了。 沈穆趴在桌上懒洋洋透过圆拱窗往下看,正好看见几个女生穿着漂亮裙子站在花墙前拍照,快门声一串一串的,拍过之后又立马飞快跳下草坪,生怕踩坏了似的。 “……好像洋娃娃,”沈穆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道,“好可爱啊。” 好想要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 沈穆“唔”一声,将脸埋进臂弯里,使劲蹭了蹭。 可能是年纪大了怀孕,精力不够,睡这么一会儿反而越睡越累,梦里总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稳。 沈穆捂着胀痛的额角慢慢直起身,靠进椅背双手叠在小腹上,捧着肚子闭目养神。三个多月的双胞胎,肚子隆起的弧度很明显了,只是他喜欢穿得宽松,平常挡在衣服底下瞧不见罢了。 孩子日渐长大,撑得肚皮紧绷绷的,腰弯得久了,多少压得有点酸胀。 沈穆缓了缓神,揉了一把自己的后腰,随手拿起手机点开看了眼,屏幕上又被父子仨发来的消息占满了。 “咦?我什么时候静音……” 沈穆赶紧先安抚两个孩子,这些日子他为了避嫌,在学校和两个孩子几乎不私下见面,但他们家小儿子最近快到发热期黏人得紧,一会儿不回消息就要闹。大儿子虽然身上没什么不舒服,但双胞胎从小被一视同仁惯了,总不好只回复一个人的消息。 沈穆:【mommy待会准备去开会,刚刚趴着睡了一会,不要担心,这个天气太容易犯困啦[困]】 紧接着他点开和端凌曜的个人对话框,认认真真看完消息后逐条回复: 【两个宝宝今天很乖没有闹,爸爸下午几点的航班呀?】 【老公晚上能赶上回家吃饭吗?很想你】 端凌曜上周五去b国出差了,这几天实在太忙一直没时间打电话,昨晚好不容易抽时间打了个五分钟的视讯,看见坐在车里的alpha眼底止不住疲倦,沈穆心疼坏了。 他握着手机歪头望去窗外——雨下大了点,几个小姑娘又开开心心拿出小花伞一起拍合照,那份快乐隔着大雨都传递过来,沈穆也弯起眼,又写道: 【几个女孩子在围墙边拍照,像洋娃娃,好想要女儿[渴望]】 父子三个估计是都在忙,沈穆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端凌曜回复,正打算收拾东西先去会议室,背后突然传来: “沈老师更喜欢女孩啊。” 这声音离得太近,吐息的热气几乎是贴着后颈绕进领口里,沈穆一缩肩膀,下意识捂住后颈,手机“啪”地反扣桌上,捂着肚子坐直了身体,扭头一看,是坐他后桌的同事,正弯腰凑过来看他的手机。 沈穆猛地抓住桌沿身体后仰,年轻同事直起身走到自己桌前,又道:“不过沈老师长这么好看,生个女孩估计更好看。” 坐他后桌的同事大名高戌诚,是个三十岁出头的b级alpha,个头高,长得也不错,留着一头栗色碎盖短发,穿着短t和牛仔外套很是青春休闲。他的性格也属于alpha种难得的阳光随和,日常学生们关系处得很好,身边经常围着几个学生打篮球。 但或许是他本身性格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所以不太能把握异性间的社交距离——第二性别的社交距离是成长必修课,至少对s+级omega的沈穆来说,他过近了。 更何况他还凑在自己的后颈处,沈穆默默侧身往窗边挪了挪,靠着玻璃拉开距离:“高老师,您下课了?” “对啊,刚下课。”高戌诚却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脱下半湿的牛仔外套扔到桌上,纯白短t也湿了,半透明覆在身体上,隐隐透出些许肉色。沈穆慌忙挪开眼,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他又想自己的alpha了。 室内刺眼的白光投在年轻老师沾湿成一缕缕的碎盖上,高戌诚拨了拨头发:“这雨突然下大,但我一看快到开会时间啊,迟到戴主任肯定又要给我吹胡子,赶紧冒雨赶回来了。” 说着他一抬眼,见沈穆桌上放着随身携带的手帕,自然而然俯身拿起,低声哀怨吐槽:“也不知道淋感冒算不算工伤……沈老师手帕借我擦擦,毛巾丢在篮球场了。” alpha潮湿的气息在面前飞快略过,沈穆眼睁睁看着他拿走自己的手帕,那是他今晨从端凌曜的衣帽间拿出来的,刚刚孕反呕吐时还盖住了嘴唇。他正要开口,但高戌诚却已然扯开半湿的t恤领口,贴在自己起伏饱满的胸膛上擦了起来。 沈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捂着肚子重新转了回去,疏离道:“请便。” 高戌诚一见他这样,擦身的手一顿,忙道:“啊…抱歉抱歉,我太自来熟了,沈老师…那我还给……” 他攥着手帕的手一僵,原先被仔细叠成小方块的男士手帕此时半湿不干宛如抹布一般,高戌诚抓了抓头发,自觉尴尬道:“那我洗干净之后还给您。” 沈穆摇摇头:“不用了,您留着用吧。” 他拿起笔记本和钢笔抱在胸前:“我先去会议室。” “啊…好。”高戌诚忙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沈穆从他身侧小心避过,甚至连一缕衣角都不愿沾到。 但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嗅到一缕微薄的omega信息素味道,高戌诚浑身一震。 这股味道让他的身体瞬间发热,被大雨淋湿沉寂的身体被立刻唤醒,运动后加速的心跳更加急促,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个b级该有的味道。 高戌诚转过身,直勾勾盯着的omega绑着绷带的修长脖颈,缓缓抬步,一步步靠近,向他伸出手—— 骤然间一道电话铃声响起,高戌诚飞快收回手。沈穆停下脚步,推门的手转而摸出手机,掀开手机一看:老公。 高戌诚眼睁睁看着沈穆原先警惕的神色逐渐褪去,恢复往日的温和,他出了门立刻着急接通电话,温柔的嗓音空无一人的长廊里静静回荡,他压低的声音里止不住开心: “……老公,你怎么有空打电话了…” 高戌诚若有所思走到办公室门前,抱臂望着沈穆离开的方向,掏出手机随意点了两下,又重新收回手机。 现在已经下课有一段时间了,主教学楼里没有学生,长廊灯也早早地被保洁大叔关上,窗外雨帘暗沉的光穿过教学楼绚丽的玫瑰花窗再投进长廊莫名阴冷诡异,雨声渐大,几乎填满了长廊所有空间。 沈穆专注着和电话那头的端凌曜说话,在得知爱人晚上就能到家的消息时更是停下脚步,他站在楼道边,忍不住晃了晃脚,道:“那我晚上等你回来吃饭,好不好?” “饿了就先吃,我回来的时间晚,”端凌曜插着兜站在露台吹风,听到电话那头嘈杂声,问道,“国内下雨了?” “嗯,下了好几天,天气好湿。” “脖子上的绷带要记得定时更换,别感染了……”端凌曜想了想,还要说话,就听电话那头沈穆笑得很开怀,端凌曜一愣,有些无奈,“怎么了穆穆?” 沈穆捧着手机柔声道:“爸爸说了好多遍……” 窗外骤闻惊雷起,落下的巨大白昼映亮沈穆的身影,沈穆不经意抬眼,怔愣的刹那间后腰突然被一股巨力向前重重一推! “啊!” “穆穆?!” 手机脱手,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倾倒,悬空的空档里沈穆本能地弓起身体护住肚子,但就在这时,楼道外恰好有学生进来—— 在通话结束的前一秒,端凌曜听到长子的声音: “mommy!”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噩梦 平岚是代替“正在国外出差的父母”来到医院履行监护人职责的,早在来的路上辅导员就已经把他们所在的地点发给他了,但他到了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奔向导诊台,薅住导诊台明显业务不熟练的稚嫩实习生,问道: “你好,请问沈穆在哪个病房?” 实习生连忙在电脑上一阵噼里啪啦,随后支支吾吾道:“…没、没有这个病人!” 平岚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要知道他收到来自端总和辅导员两边消息的那一刻时有多崩溃,道过谢之后赶忙前往端霁羽所在的急诊大厅,果然在乌压压一群人里,找到了角落里臭着个脸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的自家少爷。 “大少爷!” 平岚赶过去一看,端霁羽右手前臂打着固定支架,很明显是骨折了。但正当他纳闷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时,视线一瞟,才发生原来半拉的帘子内侧还坐着俩男生,只是刚刚从他的角度去看正好被医院的柱子挡住。其中一个年长些,戴着副无框眼镜满脸局促,见他来了起身道: “你好你好,您就是刚刚和我通话的端霁羽同学……” 平岚接住他的话茬:“许老师你好,我叫平岚,是端霁羽家管家,刚刚和您通话的是端霁羽同学的父亲。他父母现在都在国外出差,暂时回不来,托我过来照看孩子。” 许老师作为一贫苦打工人,头一回在现实生活看到真的管家,嘴都张成“o”型,还是平岚提醒了他一句才回过神来,侧身向他介绍道: “这位是程澈舒同学,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端霁羽同学和沈穆老师并拨打120电话的。” “谢谢这位同学!”听他提到沈穆,平岚反应大了些,忙道,“那沈老师现在没事吧?” 许老师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先关心“罪魁祸首”,顿了一下回复道:“多亏了端霁羽同学接得及时,沈老师一切都好,不过以防万一,端霜琼同学还是先陪他去做了检查,待会就回来了。” 有二少爷跟着,平岚总算是彻底放心,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但刚呼出气又觉得不对,一抬眼,果然三人都盯着自己。端霁羽眯着眼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平岚立即道: “我们家少爷平日里受沈老师很多关注,他父亲的意思是帮助老师是应该的,况且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小伤不碍事,许老师不必心有忧虑。” 他说得太轻飘飘了,许老师嘴巴又张成“o”型,一抹头上的汗,道:“感谢端霁羽同学的父亲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但叔叔也不能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儿子吧?”坐在里侧一直一言不发的程澈舒忍不住开口,抱臂靠进椅背,下巴微抬,“还是说平管家是替端家做主了,都能不关心主人了?” 他搞不懂端家到底什么毛病,一个两个对沈穆着了魔似的,端霜琼在想什么,放着亲哥哥不管去陪一个无良教师检查身体,这管家来了之后也一点都不关心继承人,反而对着沈穆嘘寒问暖。 总不能是沈穆还勾搭上这管家了吧? 平岚莫名其妙被一个小孩呛了一通,一时间忘记回应,倒不是气傻了,他只是记起了程澈舒这个名字—— 恰好出现在月季公馆业主及家属名单里,alpha父亲经营一家市值是三十亿左右的建筑工程公司和几个连锁儿童舞蹈教育机构,omega母亲是本地三甲医院妇产科主任,有两个beta姐姐,除了程澈舒本人是a级omega,其父母都是普通c级。 a级omega,和他家二少爷一个级别,区别在于这是个太好懂的小孩。虽然他只来了五分钟,但这位程少爷全程双腿交叠坐在折叠椅上,上半身始终前倾,眼神一直黏在他们家大少爷身上,直到刚才说话时才舍得把目光挪过来。 儿子作为高等级omega的姿态倒是做得很足,这点和他父亲不太一样。平岚记得程父的样子,是个个子不高的老实男人,不知从哪得到端总搬家到檀芸公馆的消息,反复向物业申请上门拜访,都被端总本人亲自拒绝了。 不过平岚还没评估完,扭头就见端霁羽脸色阴沉,俨然一副邪恶比格犬的本性就快要压抑不住的模样,赶忙眼神示意他安静,随后站到端霁羽身侧,双手交叠在身前,同样摆出姿态,换上公式化微笑: “感谢程同学对我们家大少爷的关心,但有关端总私人问题,恕本人无可奉告。” “……” 程澈舒猛地抬眼,视线死死焊在平岚这张毫无破绽的笑脸上。 但平岚早年作为端凌曜的一助,跟在他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留在沈穆身边担任管家一职纯粹是心甘情愿收敛锋芒,照顾他们而已。跟个孩子真犯不着动什么气,否则传出去落人口舌,还说他们端家没气度欺负小孩。 端霁羽总算舒坦了,躺回床上,冲辅导员道:“导员我想回家休息一晚行吗,还有我弟,麻烦您代他和高老师请个假。” 存在感几乎为零的许老师根本插不进嘴,闻声忙道: “当然可以,你回家好好休息,明早准时回来上课就行。但是小端同学明天回校记得补一张事假条。” “我会提醒他的,谢谢许老师。” “没事,你好好养伤,表彰情况等你好了再细谈,”许老师欣慰极了,扭头对程澈舒说,“走吧程澈舒,我送你回学校。” 程澈舒没理他,一个c级的omega辅导员根本不配和他说话,他死死盯着平岚,过了很久,才咬着牙道:“我不放心端霁羽同学,想在这照顾他。” 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冲着平岚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不好意思平叔叔,我刚才也是一时心急。” 平岚从善如流:“理解,同学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 “所以我想再陪霁羽一会儿,等他弟弟来再走,可以吗?” 端霁羽眉头一皱,实在是忍无可忍抬起眼,斜睨着他。 “那怎么行,你是omega,况且端霁羽同学的监护人已经来了。”许老师不赞同,学校对omega外宿申请非要严格,端霜琼这个情况纯属特殊,就算是ao恋爱关系,也不允许私自外宿,更何况看这个情况,这两人也不是情侣关系。 程澈舒置若罔闻,愣是在原地一动不动,许老师又一次被无视,忍着火气看了眼手机,最后还是退后一步,道:“这样吧,我去看看沈老师什么情况,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去。” 端霁羽刚要说不用,结果帘子刷一声被拉开,紧接着就听他弟字正腔圆: “不用这么麻烦,现在就回去。” 端霜琼面无表情出现在众人眼前,顺手把刚打印填好的请假表递给许老师,说: “这是我刚刚借导诊台打印的请假表,麻烦您帮我带给许老师签字盖章,谢谢您。” “哦……沈老师呢?” “我在这里。”沈穆的声音从端霜琼背后传来,嗓音听着有些沙哑,许老师探身一看,才见他神色憔悴,眼圈通红,捂着肚子作势要从轮椅上起身。 “您这是?您坐着就好不用起……”许老师瞪大了眼,赶紧上前,不过有人比他更快,端霜琼直接抓住他的手臂按住肩膀,强硬地让他重新坐了回去。 沈穆眼前一暗,缓缓抬头,就见他的小儿子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 沈穆咬了咬唇,重新坐了回去:“我没事,只是医生建议这几天少走动,所以小端同学帮我借了一把轮椅,谢谢…”他气息不稳,哽了一下,才继续道,“谢谢你们两个。” “应该的。”端霜琼没给哥哥再开口的机会,起身绕到轮椅背后推着沈穆走到平岚身边。 程澈舒直勾勾盯着端霜琼的侧脸,仿佛是在观察什么陌生的异类。 分明同样是a级的omega,为什么他总是表现的那么截然不同,态度强势到简直不像个omega。 医院急诊大厅太嘈杂了,地方也窄小,平岚侧身从他们二人身边走过,来到许老师身边好兄弟似的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许老师今天实在辛苦了,您不是还要送程同学回校吗,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哎……程同学?” 程澈舒猛然回头。 平岚微笑:“还有事吗?” “……没有。” “那赶紧回学校吧。” 说着,平岚上前揽住程澈舒的肩膀,一边推着一个齐齐往外走。 直到他们三个走远,沈穆才如梦初醒般一点一点弓起身子,缓缓将脸埋进掌心,颤声道:“小羽…对不起……” 上一秒还冷着张脸的兄弟俩瞬间慌了,端霁羽一把从床上跳起来,翻身坐到沈穆跟前:“我没事的mommy,你看我好好的呢,今晚还能回家住,多好啊。” “可是你的手……”沈穆重新抬起头,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看到大儿子绑着支架的手臂时更是惨白无比,他的心疼得都快碎了,轻轻捧住孩子的手臂,生怕碰疼了,“都怪mommy没看清脚下…对不起…很痛吧?对不起宝宝……” 端霁羽被这么称呼还是上次过生日呢,顿时耳朵根一红,又高兴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发道: “mommy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宝宝……一点都不痛,这还没我爸揍得疼呢!” “mommy,我刚刚不是和您说了吗?”端霜琼也蹲在沈穆面前柔声呼唤,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耐心道,“哥没事,半个月就能好。您也没事,肚子里弟弟妹妹很好,但是刚刚医生说您不能情绪太激动吗,没事的,都没事的。” 但沈穆根本听不进去,他身体本就不好,且不说情绪失控容易发生信息素溢漏,就说现在怀着孕从楼上摔下来受惊过度,又看到心爱的孩子因为自己受伤,心里又愧疚又心痛,早年一些不可控的毛病隐隐都有发作的趋势——他浑身痉挛似的发抖,脸色白得吓人,比病床上的端霁羽还像病人。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是mommy没保护好你…”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不断重复,眼前不再是医院刺白的床单—— 脚边汇聚成小洼的血,掌心下僵硬的高隆已然没有气息,窗外闪烁朦胧的红绿灯,刺耳的鸣笛,和从他身体里掉下来却一动不动的孩子。 “我的…我的……”沈穆挣脱端霜琼的手慌张捂住小腹,急得双眼通红,“我的孩子…我的…他…他怎么不动——” “——穆穆。” 一只大手骤然出现不分由说盖住沈穆的脸,强硬掰向自己,兄弟俩愕然抬头:“爸?!” 站在面前的不是他们那个远在b国出差的alpha亲爹还能是谁? 端凌曜忙着喘气根本没工夫应两个儿子,他一身风尘仆仆,却又无比可靠,俯身将妻子扣在自己坚实的怀抱里: “我回来了,都没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突变 从三号南北高架桥与环湖高架交汇口下高架,继续行驶一点五公里右拐弯,就会进入斑洲市面积最大的新城区。这里从十年前开始建设开发,市政办的搬迁带动持续引进人才,重点中小学的迁移,新建办公楼和商铺,新开小区楼盘,政商结合建立大型商超娱乐设施。 截止今日,新城区已经变成斑洲市新的经济开发点,拐进城江路能看到路边一排五星级酒店,人行天桥连接酒店与大路另一边的休闲娱乐设施,与高端私人会所、温泉足浴店隔路相望,附近便利店和酒吧夜总会24小时营业。 十点之后,路上车辆行人几乎全部消失,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拎着小音箱各回各家,没有遛娃的爹妈、也没有无证小摊贩的叫卖,道路两旁只有明亮崭新的路灯坚守伫立,仿佛整座城都陷入了完全的安静。 但仅一墙之隔的夜总会里却是另外一副景象——灯红酒绿的舞池中央男男女女们尽情拥舞,在欢笑声中不断散发荷尔蒙和信息素,吊顶的镭射球灯迸发五彩灯光,完全的纸醉金迷。 二楼包厢里同样热闹非凡,茶几前穿着超短裙露脐装的小姐们正跳着热舞,戴主任左拥右抱搂着公主,被哄着喝下一杯又一杯,醉醺醺又签下一瓶酒,正当他美滋滋靠在小姐白花花的□□里时,在裤兜里沉寂一整晚的手机突然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包厢里顿时静了。 戴主任不情不愿睁开眯眯眼:“操!哪个孙、孙子来打扰老子好事……他妈的…拿!拿出来啊这么没眼色!” 身旁的公主连忙伸进他的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娇滴滴钻进他的怀里,问: “哥哥,经老板是谁啊?” 戴主任被女孩的香气熏得更舒坦了,脑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摸着光滑的皮肤,大着舌头道: “经、经老板是…我那……” 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戴主任猛地弹起来,抓着手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紧接着哆哆嗦嗦接通电话: “喂…?经院长……” 三十分钟后,s大人文学院大晚上忽然响起警笛声,这个时间恰好是学生们筹备三天后文化节的最后测试阶段。校园里灯火通明,路上许多学生都好奇探头去看,只见几辆警车停在人文学院庭院里,整个二楼三楼灯火通明,竟然还拉起了警戒线。 “出什么事了?” “我们学校难道有杀人犯?” “不是吧好吓——哎!你撞到人了怎么不道歉啊!”小姑娘捂住被撞痛的肩膀瞪着一头扎进人群里的高个子男生,嘴里嘟囔,“被鬼追了啊?” 由于主任因公事无法到场,所以人文学院张副主任闻讯急忙从家里赶来陪同警方一起查监控。奈何众人到监控室一看,美其名曰每月检修的监控其实早已坏了大半个月,监控记录一片灰白,提着夜宵回来的保安更是一问三不知。 各楼道角落监控缺失,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现在情绪不稳定家属拒绝接受调查,勇敢当垫背的学生刚刚从医院回家暂时联系不上,叫救护车的目击证人还没回校,最重要的是现在根本无法确定是受害者自己失足摔下的,还是真的被人推了一把然后摔下去的。 “受害者又拒绝回答问题…关键是万一是他自己摔下去的,那我们还调查个毛线啊?”新一批实习生跟在老前辈身后叽叽咕咕,被老警察瞪了一眼后赶紧闭嘴了。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耐不住上头有人盯着。他们派出所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为了这事,一晚上就有三通电话打过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远在首都,明确要求严肃对待。况且受害者自己也说了,当时是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可是谁没事会害大学老师啊?还是个无害的哲学系老师。 因为事情发生在校园里,担心造成校园恐慌,警察们在张副主任的建议下还是关上了警笛警灯,在得知事发前五分钟最后一个和受害者见过面的辅导员老师还在学校,警察们连忙跟着张副主任一并前往办公室打算咨询情况。 跟着上楼时老警察和张副主任闲聊,聊着聊着自然而然问到受害者平时在学校和同学同事们的相处关系。毕竟学校里发生案件,很大一部分是与学生或者同事之间发生了矛盾。 但在老警察照例问了几个问题都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也有点不解:“按您这么说,这位沈老师深受学生喜爱,与同事相处也融洽,教学水平也优秀,那岂不是人见人爱,为什么……” 一定确定是有人故意推他下去的呢? 张主任闻言顿了顿,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几番欲言又止。老警察见状上前,借着掏烟的功夫凑到楼梯间角落,背后跟着的年轻警员也好奇凑上去。 张主任拒绝了老警察递过来的烟,掏出手机,翻出了去年元旦时他们办公室集体的合照,斟酌道: “沈老师的样貌……” 围在外圈的实习生见这老教授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还以为这沈老师是丑人作怪,结果扒开同事的脑袋挤进去定睛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好看了! 半分钟后张主任收回手机,见他们满脸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而且在上个月中旬,沈老师还被……” @ 程澈舒在回校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还是没忍住给那个名为“xu”的管理员发了消息。 【你中午为什么要我去人文学院?】 这太奇怪了,今天中午这个管理员突然给他发消息,让他立刻去人文学院主教学楼。结果他刚到就见端霁羽紧紧护着沈穆倒在地上,只不过当时他也没多想,见状直接打了120叫救护车。 他原以为他们两个是一起摔下来的,结果刚刚陪他们一起去医院时听完他们的对话才发现不是,居然是沈穆不知被谁突然被推了一把,幸好端霁羽及时赶到接住了他,然后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如果端霁羽没赶到的话…… 从那个高度摔下来,孩子肯定保不住的,程澈舒打了个寒战,他只想让大家都看清沈穆的真面目,但没想过要害他。 可能是他的脸色太难看了,以至于下车时坐在前排的许老师见他这样以为他害怕,安慰他道: “待会警察就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你按照实际情况说就好,别怕啊,老师在旁边。” “……什么?”程澈舒后知后觉,“什么警察?” 许老师:“我刚和你说话没听见吗?有警察来调查情况,你作为目击证人去回答几个问题就好,快下来吧,警察在办公室等着。” “……” 程澈舒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抓着手机麻木地下车跟着许老师踏进校园,从东门到人文学院只要十分钟。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短短十分钟却无比漫长,一路走去都有无数学生窃窃私语,探究的目光四面八方投向他。 在看到警戒线外警察的那一刻,程澈舒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僵硬地吞了一口唾沫,不由得钻紧了拳头。 周围还有许多一起上过课的同学,见程澈舒走进警戒线里纷纷一愣。毕竟这位高贵的a级omega根本不屑与他们这些普通人打交道,平时没少借着信息素等级讽刺他们,他的几个室友更是在旁边翻手机边添油加醋: “那不是程澈舒吗?他怎么也被叫过去问话了……他第一个发现沈老师的吗?” “是啊,当时也是他叫的救护车。但我记得导员让我们下课后去教室开会啊,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会吧…不会是他推的沈老师吧?那次他看到端霁羽扶沈老师时就气得没去上课……” 这句话随着风清晰地传进程澈舒的耳畔里,身体内部“砰”地传来一道硬物被打碎的声音,滚热的鲜血重新流动,原本僵硬的机体逐渐恢复原状。无名的愤怒顷刻间贯穿全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折身冲到那人面前,厉声道: “你有什么证据?!” 室友被吓了一跳,连警察都闻声望了过来,他后退一步,但心底有股气实在是发泄不出去,理直气壮道: “下课后我们都回教室开会,你为什么要单独来人文学院?” 程澈舒满腔的怒火被浇灭一半,眼神下意识躲闪一霎,冷哼道:“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的确没关系,但我们都知道你讨厌沈老师,”室友咬死不松口,“上个月底你在校园论坛造谣沈老师私生活混乱被封号三天,在宿舍砸电脑时我们都在!沈老师这么好,你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因着信息素等级的关系,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这位a级omega的事情,但谁也没想过这样一个清秀高贵的高等级omega私底下却是这样的一个人。 程澈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慌乱扫过周围,只见所有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轻蔑,他强作镇定道: “……你偷看我手机?!” “谁敢看你手机,你不是常说自己是a级omega,我们不配和你说话吗?”室友索性撕破脸,“如果不是你要我帮你填辅导员发的表格,我怎么会有机会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程澈舒攥住拳头双目猩红:“你……” “好了!” 人群中陡然传来一道怒喝,紧接着学生们自发让出一条通道,张副主任带着警察走上前,许老师跟在他们之后匆匆上前一把扯住程澈舒的手腕往外拉。 程澈舒条件反射地甩掉他的手:“别碰我!” 忍了一整晚的许老师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 “如果你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你背地造谣老师这件事的话,我不反对,只是我就要请你的父母来校一同处理了!” 程澈舒顿时语塞。 许老师不耐烦:“现在,你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五分钟后,程澈舒坐在用空教室简单搭成的审讯室里,面前坐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等其他人都走完了,程澈舒才冷硬道: “我没有推他们,我到的时候端霁羽和沈老师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老警察似乎没想到他会率先开口,笑了一下: “同学,你别害怕,你第一时间发现了老师和同学并拨打120救护车电话是一件非常值得表扬的事情,我们警方叫你来只是询问情况,其他事情我们不管。但有些事知错能改,就是国家未来的好栋梁,你说对吧?” 可能是老警察声音太平静温和了,程澈舒原本竖起的戒备轰然倒塌,眼底不由得蔓开酸涩。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的这样的委屈,视线渐渐模糊,他抓着手机低声啜泣。 老警察等他哭够了,才继续问:“现在呢,我也的确有个疑问,按照你同学说的,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呢?” “…是……有个人给我发消息,他让我过来的……”程澈舒说着打开手机,“我们学校有一个关于沈穆老师的私人论坛,这个人是里面的管理员……” 程澈舒忽然手指一僵,不可置信瞪大双眼。 “怎么了?” 老警察看他表情不对,给同事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察起身走到他身边,只见程澈舒手指颤抖地拼命刷新空白页面,又飞快推出浏览器,点开相册—— 门外几个大晚上被薅过来加班的辅导员正凑在一起吐槽,陡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尖叫,几个老师脸色一变,其中刚接受过问话的高戌诚老师反应最快,直接刷的一声拉开教室大门: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了…都没了!”程澈舒崩溃大哭,举着手机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他把我删掉了,我的所有记录都没了!” ·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趟宿舍就过去行了吧,真是,不知道的以为程澈舒才是你俩儿子,我是捡来的呢……咦?” 周嘉瑞满脸稀奇地发现宿舍门竟然没锁,又感到一阵烦躁,他原本和同学忙完文化祭的事情正一起聚餐呢,结果父母一通电话打过来让他去看看程澈舒的情况,没想到回到宿舍那晦气的大五哥也在。 “平常见不到人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宿舍门忽然从内被一把拉开,他那大四留级的大五学长宛若一堵墙立在门后,彻底的一米九二身高焊在原地,他背着手,平常畏畏缩缩的气质被一股压迫感所替代,冰冷的目光穿过厚厚的刘海,盯得周嘉瑞后背发凉。 周嘉瑞莫名腿软,硬着头皮正要开口,赵旭却突然一改常态热情道: “你回来了,我现在要去帮高老师测试文化节要用的软件设备,估计会晚回,桌上的蓝莓面包你记得吃,都是新鲜的,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沉醉 警方的调查一直到十一二点才结束,那时学校里都已安静,学生们各自回到宿舍,借着灯色能看清树影婆娑,校园里各处都是文化祭装饰的彩带横幅、立牌海报,但零星几声蛙叫回荡在这片校园,仿佛为一切都镀上一层阴影。 由于监控缺失,作为第一个发现的学生程澈舒也表示没有看到第三人,而他口中所说的私人论坛更是没有任何浏览记录,倒是可以拿回他们技侦部进行数据恢复——但受害者没有受伤,仅是惊吓,所以就算调查到底,最后至多也只是个批评教育的结果,根本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义。 老警察给上头去了消息,莫约过了三根烟的功夫,上头回了电话,意思是表示理解,到此为止。 不过离开之前,老警察还是针对程澈舒偷拍和造任课老师黄谣的行为进行了批评,警告他即便手机里的确有关于沈穆老师师德有亏的确切证据,那也不能公然发在社交媒体上,因为一旦浏览量达线,对方依然可以追究相应法律责任。 做完这一切,警察们才收起警戒线重新上车,开车返回派出所。老师们也各自回到宿舍,临走前,张副主任特意去了趟监控室打算再次叮嘱保安明天找人来维修监控,结果看到高戌诚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也在,不由得一愣,走进去问道: “高老师?您怎么在这?” “张主任!您忙完了?” “嗯,”张主任走近一看,这才认出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的男生是谁——去年故意缺考挂科导致绩点不合格,那一届唯一一个留级的计算机系学生赵旭,他皱起眉头问,“赵旭?你怎么也在这?” 赵旭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哦……高老师让我…” 高戌诚“砰”一声关上电箱,跳下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是我让他来的,看看能不能修下监控系统,一直这么坏着也不是事啊。” 提到监控张主任就一肚子火,前段时间院长开会说各学院的设施经费已经到账,结果就碰上这种事,偌大的人文学院监控全坏,还坏了半个多月,丢人都丢到校外去了! 高戌诚见这小老头面色阴郁,忙宽慰道:“所以这不是在修吗,我俩正好都是学这行的,万一能追回监控,也好给沈老师一个解释。” 也只能这样了,张主任叹了口气:“那行,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高戌诚爽朗一笑,跟着张主任边说边往外走,出门前扭头对赵旭叮嘱道,“赵旭,你要是修不好就先回去啊,别过了门禁。” “好的。” 赵旭点点头,等着两位老师的声音渐远,他又重新埋头于电脑前,望着满屏代码开始一段一段修改。 监控室里的电脑都是老式的了,主机常年未曾清理,灰尘附着气扇嗡嗡作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响极有节奏地跳动着,但随着他敲打的声音愈加用力,墙上无数雪花屏幕骤然间开始闪烁! 一张张灰白画面犹如键盘按压般再次刷新时变赫然变成清晰的画面,逐一展现着校园里的角角落落,直到最后一个画面恢复正常,赵旭骤然推开键盘,仿佛钢琴家陶醉于演绎乐曲那般,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手上残留的触感让他兴奋,这是时隔十年的再次触碰,他的生命线又一次和那个人交汇—— 那个美好的、不真实的…… 母亲。 赵旭冥冥之中忽然被什么击中,呼吸停滞,折回电脑前飞快敲击键盘,墙上无数画面应时转换,回到下午那一刻—— 他出现在沈穆身后的那一刻。 被刻意拉近、放大的画面已然模糊失真,但omega的美貌却依然让他心醉。这个画面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几乎完全重合,那时的他也站在这只omega的背后,牵着他的衣角,望着他俯身温柔地拥抱过一个又一个孩子,最后轮到自己。 omega甜蜜的气息成为他此生唯一能分辨出的信息素气味,这只omega代替了他记忆里始终缺席的母亲位置。 后来矮小的孩子慢慢长高长大,再次遇见时,omega却恍如初见那般,依然美好、依然美丽、依然温柔。 赵旭看着自己的左手热泪盈眶,重重倒回凳子上,视线紧紧盯着屏幕,一点点伸进自己的裤子里,释放自己隐秘不堪的爱。 他想再被拥抱一次。 哪怕要以omega的哭泣为代价。 s大校园重新恢复往日的平静,但校园论坛、社交软件却热火朝天,端霁羽和沈穆下午紧紧抱在一起躺在地上的照片在论坛上疯狂传播,学生和学生、老师和老师、甚至学生和老师之间都不可避免地讨论这件事。 要知道那可是端霁羽啊,稀有的s级alpha,也是端氏磐衢集团未来继承人,学校里多少追求者向他表白都被拒绝,连程澈舒这种a级omega都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苦苦暗恋。 但沈穆却只是b级omega,况且是个正在孕期的已婚omega,就算他的确美貌惊人,但在绝对的阶级地位面前,美貌根本不算什么。 【不是…我有罪,我真的嗑到了……】 【楼上的不是一个人,沈老师和端大少我真的可以,两个人一美一帅我先嗑为敬!】 【既然如此何不加上端小少呢,三人行必有我师系列!!!】 【但是有一说一,沈老师连端家门坎都够不上吧?】 【不是…嗑cp考虑什么实际情况啊,沈老师能看得上这俩臭屁男再说吧……天天拽得二五八万样……】 不等大家再继续讨论,夜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校园论坛里所有有关内容宛若参加舞会的灰姑娘,丢下水晶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何有关话题被禁止发表评论,关键词屏蔽,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再三确定学校论坛没有相关内容后,端霁羽冲办公桌后的亲爹比了个手势:“爸,好了。” 端凌曜原本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听到儿子声音后缓缓睁眼重新拨通电话,另一边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电,刚拨出立刻就接了: “凌曜,都好了?” “嗯,麻烦你了辞年,”端凌曜起身走到长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回落地窗前,“回头抽时间约着见一趟。” “这么客气呢?”经辞年“呦”了声,无所谓道,“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都是你们家霁羽自己删的,我只是给了个权限。况且我这心里还愧疚着呢!你说说你端凌曜,家里有喜事也不通知兄弟们一声?” “穆穆说月份还小,等月份大点稳定了,再邀请大家来做客。” 提到妻子,alpha的语气总算软乎了点。 “那就说定了啊!”经辞年笑道,又顿了顿接着说,“至于程家那小子…我已经转告他家父母了,也算还他母亲人情。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放他一马,改日我提着东西登门拜访,给你们家沈老师赔罪。” 端凌曜没应声。 听筒放大了呼吸声穿过电流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是沙漏般一点一滴渗透,经辞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端凌曜道:“放心,我们做长辈的不会和孩子计较,穆穆不在意。” 经辞年长舒了口气,但又听他道:“但是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 时间已经很晚了,玫瑰公馆早已沉睡,朦胧的月色悬在路边的路灯中,映着微弱的光亮,顶级alpha隐隐透着疲倦的英俊面孔倒映在透明干净的窗户里。 端凌曜仍是上午在b国谈判时的正装模样,用发胶抹过层次的头发一丝不苟梳起,量身剪裁的西装衬衫挺括平整,依然不见一丝褶皱,如果忽略他眉心的疲倦,基本下一秒就能出门上谈判桌上走秀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沈穆那天忽然去他公司,最近又总是一反常态要他留下标记咬痕,原来是发生了那种事……端凌曜烦躁地揉乱头发,发丝垂在光洁鬓角边,俊美的眉眼轮廓间氤氲着淡色的阴霾。 那是向暗地里窥视者所传递的无声证明,是omega自我保护的方法。他的穆穆做得很好,只是太善良,手段太温和了。 对于胆敢觊觎他人珍宝的蛆虫,一味地示威根本不够。 经辞年没再开口,他了解这位旧友。 反倒是端凌曜扭头看了眼沙发上折了条手臂还忙着敲代码的大儿子,冷不丁感叹道:“你管这么多孩子也是不容易。” 经辞年听出他在调侃自己,苦笑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惹谁不要惹大学生啊,看看你家霁羽霜琼就知道了,年轻人聪明又有闲心,根本管不了。”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等挂了电话,端凌曜又给下属发出几条消息。 今夜沉默宛若一滩死水,静到几乎要匿毙其中,房间里另一只年轻的s级alpha冷不丁开口,那是为没有保护好母亲而自责: “最近在学校mommy都不让我们和他见面,我们都没察觉到……” 察觉到竟然出了那种事。 被打碎的礼物和钢笔,工作多年积攒的欢喜,被玷污践踏的领地。 端凌曜瞥了儿子一眼,走过去抬手对着他的脑袋狠搓了一把。 “靠!干什么!”端霁羽迎头被搓了个傻眼,不知道亲爹抽什么风,忙不迭蹿到一边,逃窜过程中还碰到了手臂,他顿时,“嘶!” 端凌曜看着大儿子这一副流浪小狗样才觉得顺眼,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后又正色道: “你们已经成年了,不要总是黏着你们mommy。” 端霁羽:“……” 这话该对他说吗? 端凌曜和沈穆的卧室里,与沈穆同为omega的端霜琼蜷缩着身体依偎在母亲怀里,与他分享同一张柔软的大床、同一块温暖的被褥、和逐渐同频的心跳。 s+级omega信息素的甜蜜浸透房间每一寸角落,母亲的怀抱又香又软,端霜琼很着迷地埋进他的怀里,沈穆即便在睡梦里,也本能地又搂紧了他的孩子,温柔地拍打他的后背。 每到这时,端霜琼都会庆幸自己的第二性别——omega,所以他才能成为除了alpha父亲之外唯一一个和母亲亲密同床的那个人。 他的同胞兄弟不行,只有他可以,哪怕他已经成年了,只要想起这点,就连母亲小腹里那两个令人讨厌的肉块都变得可爱起来。 但今天他睡不着,端霜琼注视着沈穆,眼角灼烧的泪痕干透了,但一向舒展的眉梢深深拧成一团,他的母亲连睡梦中都不安稳。 ——所以到底是谁? 伤害了他们最爱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杀鸡儆猴 直到深夜端凌曜才回到卧室,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大力把睡熟的小儿子拍醒,让他回自己房间睡。 “mommy需要我……而且我刚睡着,”气成河豚一样小儿子瞪着一双与妻子极为相似的眼,怒气冲冲低声控诉,“您就不能在书房睡一晚吗!” 端凌曜双手环胸站在床边,下巴微仰,态度显然易见—— 不能。 和母亲同床而眠是父亲的权利和义务,端凌曜不打算让别人代劳,哪怕是亲儿子。 端霜琼满肚子火气眼看就要爆炸,又在点火的那一瞬间熄了个干净。他仍不敢直面对抗alpha父亲的威严,只好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权当为了好不容易情绪安定下来熟睡的mommy。 在父亲催促的眼神里,端霜琼咬牙切齿,慢慢从沈穆怀里爬出来,摇摇晃晃下了床,游回了自己的卧室。 沈穆睡前被注射了含镇定的药物,此时仅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醒。 月色穿透朦胧的雾气,缓缓流进窗帘的缝隙里,爬上深色的床单,在沈穆光裸洁白的腿上晕开了冷色调的雪白,淡紫色的睡裙被推得至大腿间,内里的柔软若隐若现。 沈穆体质特殊,怕热易燥,又对衣着没有固定喜恶,所以从年轻时开始,他的睡前所穿的衣物都是端凌曜亲自挑选的。这条淡紫色的真丝睡裙很是贴肤,碍于孩子在场穿上了同色系的睡袍,裙摆下纤细的右踝微微肿胀,这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挫伤,只需休养几日就好。 但alpha的目光始终凝固在他的脚踝上,过了很久,才缓慢而克制地,回到妻子恬静的睡颜。 即便已经过去近二十年,沈穆的样貌却依然没什么变化,这张过于美艳的脸始终被无数人妄想、觊觎,偏偏他又是那样温善的一个人。 端凌曜目光幽幽,忽然很想再一次拿出地下室的脚链,继续套在这漂亮的脚踝上。 连续一周的高强度的工作不足以与这十八个小时内的提心吊胆相提并论,在听见沈穆从楼下摔落的瞬间,那一刻的惶恐惊惧仿佛又回到十年前,以至于在飞机上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把omega重新关在身边。 端凌曜喉结上下一滚,随后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但他不能。 因为那样会让妻子伤心。 …… 第二天端霁羽和端霜琼一早就起了床打算回校,他俩不是一个专业,但课程都挺紧的,用过早餐后也没等到家里两位长辈起床,和平岚说了声就打算回校了。 “好的,等老爷夫人醒来我会转述的,”平岚为端霁羽穿上外套,“路上小心。” “岚叔,”端霜琼半夜被亲爹轰走,起床气正不爽着,再次叮嘱,“mommy醒后一定要和我说。” “知道了小少爷,”平岚哭笑不得,推着端霜琼揉了揉他的肩膀替他醒神,同时拉开车门,“快上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兄弟俩这才发现车上还坐着两个人,驾驶座上的是他爸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另一个则是—— 端霜琼一愣:“郑叔、小杨姐?” 坐在副驾驶的杨树闻声扭过头,摘下耳机冲兄弟俩明媚一笑:“具体原因路上说,走吧,现在送你们去学校。” 兄弟俩不明所以。 开车的司机姓郑,名梦时,名字很文艺,实则人高马大,长得凶神恶煞,十年如一日留着寸头穿着西装,衣服下的肌肉夸张到仿佛一圈拳锤死一头牛。据说曾经是某国家领导人的贴身保镖,后面不知怎么的来到国内,成为他俩亲爹的保镖兼司机。 等车开始驶动后,端霁羽率先开口问道:“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听说大少爷英勇负伤,我们担心你,所以想来见你,行不行?”杨树故意逗他,又透过后视镜看那边板着脸的端霜琼,道,“咱们小少爷还在起床气呢?” 端霜琼很不耐烦,喊她:“姐!” 杨树失笑,连郑梦时一贯紧绷绷的脸上都染了点笑意。 车厢里沉闷的空气总算轻快起来,端霁羽其实知道他们俩来一定是他们亲爹有事情要转告他们,至于为什么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直接说,那他就不懂了,可能是忙着跟他们抢mommy吧。 想到这端霁羽就气得牙痒痒,扭头瞪了弟弟一眼,昨天受伤的是他,结果却是弟弟跑去和母亲同睡,真是占便宜没够的。 等杨树笑够了,她才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按照端凌曜的要求一式两份,兄弟俩都要参与了解。端霁羽手上有伤,端霜琼不好让他再给自己掏文件,接过文件夹抽出一份放在哥哥面前,自己翻看一遍,觉得奇怪: “戴主任的资料?” “和我们学校新校区建设的招标书。” “是的,两位少爷。你们人文学院的戴主任被抓了,他妻子去实名举报他挪用公款,并且有长期□□和家暴行为,现在已经在派出所里蹲着了。” 杨树轻飘飘的,但后座兄弟俩却一点不惊讶,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很清楚为什么会发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 他们太爷爷早年下海经商的确是黑白两道通吃,但时代变迁,第一代人的交情逐渐淡去,第二代没有能力和魄力顶上去,导致第三代接手的磐衢集团几乎就是个空壳子。 如果不是他们的alpha父亲早年大刀阔斧改革,极力推进与政府联系,建立了政商联合体,并连续数年拿到斑洲市经济推动和创新质量奖项,稳固地位后又立刻壮士断腕般,直接舍弃端家那部分不能见光的残端,进军海外市场,那么现在斑洲市早就没有端家的位置了。 这些都是他们去年进入公司学习后了解的。 所以收集资料交给警察的确是最好的方式,只要s大校长做出合理处罚,等舆论发酵过去后,就能保全s大的颜面,最重要的是能把昨晚的事盖过去,改变学生讨论的话题中心。 端霁羽拿舌头顶了顶口腔,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风头都被抢走的不爽,还是不死心地问:“爸做的?” “给咱们大少爷出气呢,”杨树比他们大了近十岁,总爱逗他们,“咱们家大少爷手都摔折了,还没个监控,您父亲生大气了。” 端霁羽翻了个白眼:“呵呵。” 可能对戴主任来说是无妄之灾,但总要有人为此承担代价,更何况他根本不无辜。端霜琼阴沉着脸: “如果不是他不作为,mommy这次也不会受这么大惊吓。况且去年mommy初到学校,还被他以为和经校长有……他早该下台了。” “嗯,端总也是这个意思,在其位谋其事,好位置能者居之,小少爷不用担心。” “那mommy这次的事…”难道就要不了了之了吗? 他们知道这件事到不了立案标准,而且有关学生群体极难调查,解决一个不干实事的戴主任用来杀鸡儆猴或许也是种方法,但是谁也不敢想下一次会出现什么情况。 除非他们的母亲从今天起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这就是无解的宿命。 车厢里又一次恢复沉寂,正巧遇到红灯,郑梦时稳稳停在白线之后,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两只蔫巴小比格,似乎心有不忍,冷不丁开口: “这次文化节,端总会去。” “……啊?” 这次真是惊吓了,而且根本听不出一点前因后果,端霁羽端霜琼吓得耳朵惊飞,直接身体前倾凑过去,很紧张地问:“为什么?他没事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红灯结束,郑梦时又重新驶动车辆,没再回复他们。 杨树正回复邮件呢也懒得搭理他们,随口道: “校招啊,又要到毕业季了,端总的意思是今年可以多设置几个应届毕业生的校招岗位,广纳优秀人才,也算是维护经校长的颜面。” 她说得坦坦荡荡,但兄弟俩依然满脸不可置信,见状她不得不掏出一份纸质简历,在他们面前摇了摇: “看到了吧,这是我今天要亲自去面试的一名学生,非常优秀。” 端霜琼没看清,只隐约看到一个旭字,愕然道:“亲自?” “你可是特助,不是hr。”端霁羽满脸狐疑,“我们家是要破产了吗?没别的人能用了?所以都要特助出面谈招聘了?” “胡说什么呢,这么咒自己家,”杨树看在他折了只手的份上饶了他一马,示意他坐回去,语气轻松,“因为实在是优秀的人才,而且也是我的老熟人了,必须要我亲自去才行。” 端霁羽心想这得是多难得的人才啊,还想再问,但杨树瞟了他一眼: “怎么了?偷偷谈对象了还是在学校惹事了?” 端霁羽简直比窦娥还冤:“怎么可能!”他又想起程澈舒,感觉头大,“不可能的!” “那怕什么。” 杨树见快到s大门口,抬腕看了眼手表,忙道: “你们手上另一份文件,是端总布置的阶段任务。你们两个不是从去年毕业后就开始学习公司事务了吗,借这个机会检测一下你们的学习成果。两人各自进行,到时候分开竞标!具体资料资料内容我都发进你们邮箱了,记得查收!” “……” 这种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死一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学校门口,郑梦时在东门停下车,扭头看向两个恍若被雷劈过的小比格,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 但杨树可不惯着他们,眼看着第一节课马上就要开始,她直接下车打开车门,把一a一o拽下车往前一推: “迟到和逃课我都要汇报给沈老师的,你们两个难道想再去一趟……” 不等她说完,兄弟俩立刻冲进学校里,眨眼的功夫连人影都快看不见了。 杨树哭笑不得,重新回到车里。手机那头传来消息,是她刚刚问对方在哪里见面,对方给她发了个定位。 杨树:【收到,五分钟后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对峙 对方的定位显示是在明珠广场后面的小吃一条街上,那里路窄,车开进去估计会直接堵死,到时候倒车也不方便,杨树索性让郑梦时开到马路对面的商场停车场里,自己走过去。 今天的天气一改前几日的阴沉,相当的阳光明媚,郁郁葱葱行道树也被大雨洗刷得干净,空气里漂浮着清新的水汽。杨树到面包店时门口停了辆大货车,一个穿着背心的花臂大哥在车厢里往下递货,门口一个瘦高的男生接货,再转身摆在推车上一框框摞高,直到摞满八箱,才拉进去一趟。 杨树站在树荫底下望着那个瘦瘦高高的驼背男生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吸鼻涕的小男孩。 不过他们都快五六年没见面了,认不出也是正常。 一直等到他们搬完最后一批货,老板把货车开走,杨树才走进店里,站在门前认真打量一番。店内面积不大,但装潢得很是简约,通体以原木与白木柜体为主,正对大门的两扇玻璃擦拭得干净透明,橱窗里的金黄面包散发着小麦的香味,收银台铺了亚麻的白色斑点小狗桌布,花瓶里还添了支无尽夏。 瘦高男生把最后一箱原材料搬进后厨,出来时看到店里站着位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披着一头大波浪长发的女性,条件反射道:“欢迎光临,现在店里只有牛角包,蓝莓面包原材料还没准备好,要等下午才能烤出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消息,发现对方没有回复,顺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机屏幕,盯着屏保看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塞回围裙前的口袋里。 手机屏保里的人望着镜头笑得很开心,这张满是病色的脸颊白到近乎与背景的白光共色,但眉心的朱砂痣在阳光下却格外鲜亮。 哪怕看过无数次,他依然会看入迷,连面前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没发觉。 杨树发誓她绝不是故意想要偷看别人的手机,只是她站在柜台前很久了,这个男生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依旧旁若无人地注视着屏保。 杨树的心沉了下去,她尽量保持平静问:“这是你对象吗?” 这个问题仿佛是戳破了某个被刻意隐瞒的秘密,至少在他为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里,就是如此。他抓了抓头发,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是吗?” 但是面前陡然严厉的嗓音硬生生撕开他的童话世界,他骤然抬头,就见刚才那位职业女性脸上难掩失望,厉声问他: “你这么说,沈穆老师知道么,赵旭?” · 赵旭和老板请了假,带着杨树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路上他习惯性跟在杨树身后,听着她脚下高跟鞋传来嗒、嗒、嗒的响声,好似回到了十年前。那时他跟在女孩身后一起在无边无际的田埂上赤足奔跑,雨天泥泞的道路有许多水坑,他们就卷着裤腿踩水,也会发出这样的响声。 那时候他还不叫赵旭,她也不叫杨树,他们都没有名字。 直到走进咖啡厅的卡座里,被头顶传来的冷风一吹,赵旭才清醒过来,他默然看着杨树推过来的菜单,说: “我和你一样。” 杨树直接合拢菜单,对服务生说:“两杯冰美式,一块树莓黑森林,一块蓝莓芝士蛋糕。” 服务生点头应是,为他们倒了冰凉柠檬水后才转身离开,这个时间点咖啡厅里没有客人,悠扬的钢琴曲在店内飘荡,等到服务员把咖啡和蛋糕送上来,杨树把那块蓝莓蛋糕推到他的面前,意有所指道: “我和你不一样。” 蓝莓芝士蛋糕散发着甜美的香气,新鲜蓝莓的果香与芝士奶酪的香气合二为一,果酱淋面融合奶酪的香气诱人又甜蜜,赵旭拿起叉子将蛋糕一分为二,蓝莓果酱缓缓流进雪白的芝士内陷里。 赵旭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一口接着一口把蛋糕吃掉,过甜的口感在口腔里发酵,芝士奶酪顺滑的口感宛如在舔舐滑嫩的皮肤,他完全舍不得吞下。 他的味道也这么甜吗? 直到口腔里最后一点甜也滑进喉咙里,赵旭才如梦初醒,他问:“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到让杨树以为做出那些事的另有其人,杨树冷冷一笑,放下手机,掏出检测报告往桌上一拍: “你的指纹,留在沈老师衣服上了。” 赵旭并不惊讶,毕竟昨天他动手时没戴手套,手上还有雨水,留下指纹是必然的,但他好奇的是别的事:“怎么比对出来的?” 毕竟只有单一指纹没有用,除非要求警方比对基因库,但昨晚警方明确表示不会深入调查下去——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这件事这件事发生在校园里,还是s大这种百年重点名牌高校,为了保护s大全体学生的声誉,那就绝对不会闹大。 所以即便昨天沈穆真的顺利摔下去流产,在监控缺失的情况下,最后的解决方式也只是校方出面道歉。 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端霁羽,赵旭在心里不无遗憾,同时又很好奇,又是从哪里提取的对比源呢? 杨树见他一副认真询问的样子觉得十分荒谬:“你是在认真询问,还是在惋惜自己没有得逞,想要规避下一次失败?” 这话太一针见血了,问得赵旭都一愣,但下一秒,他竟然又露出一丝无辜的学生气,仿佛在控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但杨树工作后看过的牛马蛇神多了,见他这样只觉得虚假,同时又觉得痛心,毕竟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接受资助的弟弟。 他们的成长轨迹几乎别无二致,但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她反复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道:“你们入校时统一录入了指纹。” 赵旭恍然大悟。 s大学生加老师包括所有工作人员加在一起人数超过十万,短短一晚上就能对比出指纹并且找到他,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 而且据他所知,昨晚下半夜那位人文学院的教导主任就被带走了。 赵旭真诚叹道:“真是可怕的行动力,不愧是端总。” “……” “过奖了,赵旭同学。” 僵硬的二人对话中陡然插入第三人冰冷的声音,赵旭一直游刃有余的模样猛然被打碎,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被突然抓包,但又自我暗示般挺直了腰板,他的目光错愕地投向杨树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上。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还以为是在录音,所以一直避免留下关键性的证据,却没想到其实是转播给端凌曜听。 端凌曜坐在书桌后的雪茄椅里缓缓坐正身子,刚醒的中年alpha像头慵懒的雄狮,没打发胶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角淡纹,但深色的睡袍包裹的胸肌雄壮有力,这是他依旧处于盛年期能够捍卫妻子的证明。 阴影下交叉的五指骨血分明,缠绕骨骼的青筋性感微凸,他双手置于唇前,垂眸道: “你的档案已经被海市人力资源中心接管,那里有一份薪资丰厚、发展空间大且符合你本专业的岗位,下午就过去吧。” “……你说什么?” 赵旭莫名其妙,端凌曜说得太理所应当了,仿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也已经同意了。他摇头,极为抗拒地靠进椅背,抓着桌沿声量加大: “凭什么?” “具体事项会由你面前的杨助理告诉你,住宿、来往车票、包括你的就业申请表都准备好了,”端凌曜的确不是在和他商量,淡声吩咐,“杨助理。” “是,端总。” 杨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相应文件摆到赵旭面前,一个个需要本人身份证明才能置办的文件车票就这么摆在眼前,盖了公章的入职表上赫然写着他赵旭的名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都在告诉他—— 你什么都不是。 赵旭咬牙道:“我不去!” 二十多的男人,还像个小孩似的大喊大叫,实在是幼稚,所以才说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什么年龄段的男孩都惹人烦。 端凌曜从查出赵旭的那一刻就没把他当个对手,他端起咖啡杯浅啜了口,“嘘”了声:“公共场合保持安静,不要做个没教养的孩子。” “闭嘴!” 赵旭陡然暴怒,一股脑推开桌上文件,昂贵的骨瓷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幸好文件用透明文件夹提前包装好,泡在咖啡液里依然完好无损,但闻声赶来的服务员见状为难道:“这……” 杨树:“不用担心,待会照价赔偿。麻烦拿两块毛巾。” “好的。” 杨树正欲俯身把文件捞起来,但弯腰的瞬间眼前一暗,另一只大手快她一步先捡起文件袋,郑梦时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干净毛巾仔细擦过文件袋的边缘,放回空荡荡的桌面。 杨树错愕,但看到郑梦时轻轻一敲耳麦,便心中了然。 这是个身高体型各方面都完全碾压对方的成年男性,外套下的战术肩带完全勾勒体型,郑梦时戴着微型耳麦沉默地坐到杨树身边。 他像座大山,镇住赵旭还要再扔的动作,却令他更加愤怒:“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我硬拖过去吗?你这是犯法的!” “我是请你,磐衢集团有义务为符合条件的贫困生安排实习单位,白纸黑字的合同,合理合法。” “还是说,其实你更想进公安局,详细阐述你如何一次又一次入侵公共监控系统,删除并刻意损坏监控记录以及对自己的资助人下手,试图害他流产。” 电话那头成熟的中年alpha语气毫无波澜,他越是冷静,电话这头的男大学生反而越是出离的愤怒,他痛恨这头alpha高高在上的语气,这些所谓的alpha和omega,不过是被气味驱使的野兽。 不仅是他,还有其他人。 初中那个alpha班主任,仅是因为第二名的omega女生没得到奖励哭泣,就把本该属于他的蓝莓蛋糕让给了她;比他后搬进宿舍里的大一师弟,成天夜不归宿在酒吧喝得烂醉,却仗着自己是比辅导员高一级的alpha,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信息素逼迫辅导员给他批假;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omega,觉得自己等级高就颐指气使,随便在网上找了个不入流的程序员就敢拿来威胁他…… 哦,对了,他差点忘了,还有他那个不负责任omega母亲,只因为他是beta就抛弃他,把他丢在破败贫瘠的山沟里,留给只知道酗酒打人的爸。 除了沈穆,只有沈穆,不会因为他的第二性别而歧视他。 只有沈穆会代替母亲,温柔地拥抱他。 空白不公的世界里,只有沈穆是鲜活的。 蓄积在心底的愤怒熊熊燃烧,赵旭狠狠盯着杨树的手机,四肢因暴怒而颤抖,他“刷”的站起身,愤怒在温婉的钢琴曲逐渐升调: “你很得意吗?端总,你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享受着高等级alpha的特权,所以才会拥有世界上最美好一切。你真的爱沈穆吗?不!你只是把他当作一种荣誉、一个战利品、一个用来炫耀的奢饰品!你根本不懂他的价值!不配拥有他!” 极度的愤怒与妒忌交织,对于这世界的不公,他歇斯底里:“你这种人,怎么会理解我们的处境?你们拿鞋底践踏我,又凭什么要求我遵守你们指定的规则!” 这该死的第二性别,注定了他们无法站在平等位置上对话。 赵旭这一番话吼完后足足过了五分钟,端凌曜才重新开口:“说得不错。” “只是我很好奇,推他下楼,害他受伤,让他落泪,就是你口中爱他的方式吗?”端凌曜察觉到赵旭要插嘴反驳,“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己私欲?” 赵旭陡然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沈穆以个人名义建立了社会贫困资助机构,由于资金有限,第一批只资助了包括你和杨树在内共十五名孩子。当时所有孩子的名单和资料采集都由沈穆一手操办,在去每一个孩子家里时,他都问了一个问题。” 端凌曜敲了敲桌,眼神忽然变得很悠远:“他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mama 十年前,石杨村。 盛夏六月,灼热的阳光穿过成片的杨树林,被堆叠的枝叶切成斑驳无规则的光束,映在青黄相接的麦田里化作橙黄色风浪,在整片麦田里翻滚起浪花。这里距离沈家疗养院一百零二公里,中途需要穿过两条隧道,在山的另一边,是与斑洲市这座完全现代化的钢铁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由斑洲市中铁二局与磐衢集团共同承包的锦绣路宛如一条长龙贯穿村落,新路作为主干向四面延伸出的一排排农村新建房错落有致,但由于工期问题,房屋前的辅路还没修好。 乡间原先的小路狭窄陡峭且路面凹凸不平,未能及时赶上政府征收重建的老实红砖瓦房把路掐成水蛇腰,两侧无法无天的枣树枝干划过车身留下数道划痕,树根肆意生长顶开碎石,一直颠过一片枯枝堆,才看到不远处用上锈的铁网篱笆圈起的一处矮房。 端凌曜到的时候,就见沈穆在屋檐下,背靠着矮房开裂的红砖墙面,头抵着旧木门,抱着膝盖席地而坐。 稀薄的微风吹过他潮红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干涸开裂微张,瘦弱单薄的肩膀大幅度地耸动,宽松的长袖衫吸在身上,可见微微鼓起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下一秒,只见他拧眉呛出一串嘶哑的咳声: “咳咳!咳嗯……” 他身体完全没恢复,这几天又拼了命在村子里探访收集孩子们的资料,谁都拦不住。端凌曜心急如焚,车刚停稳立即匆匆下车大步走去。 但他还未靠近,屋里忽然一窝蜂涌出一大群孩子,端凌曜陡然站定,只见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端着一只豁口碗,小心捧到沈穆唇边:“老师喝水!” 沈穆就着她的手浅抿了几口,吞咽时眉头微颤,但仍然温柔地对她说:“谢谢你…咳咳…” 女孩羞涩低头,沈穆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从另外一个孩子手里接过纸和笔,笑眯眯道:“今天老师来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再问问大家,大家可以慢慢想,不着急回答老师,好不好?” 一群孩子异口同声应他。 沈穆又笑起来,抬手轻轻抹去身旁男孩嘴角没擦干净的桑葚汁,换了一副认真的面孔: “是这样的,有个神秘的叔叔正在为大家准备开学礼物,但是呢,不知道大家现在最想要什么,所以他拜托老师来问一问大家,大家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呢?” 他说得又轻又柔,语速不疾不徐,生怕说快了这群孩子听不明白,又怕说慢了他们等不及听下一个字似的,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过了足足五分钟,这堆孩子窝才猛地迸发一道欢喜的尖叫! 沈穆被炸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睁睁看着这群孩子七嘴八舌大喊大叫,在密密麻麻的“礼物!”“礼物是什么?”“是奶油蛋糕吗我弟弟过生日的时候我舔了一口盘子,可好吃了”“那我也想要奶油蛋糕!”里,刚刚端水过来的小女孩注意到沈穆苍白勉强的笑容,连忙掐腰大喊: “都安静!” 她是这堆孩子里最大的一个,在这群豆丁一样孩子群里显然是大姐大的角色。她这一喊,这群小孩果然不敢再造次,一个一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偷瞄沈穆,有胆子大的更是直接蹭到沈穆身边。 “要听小杨姐姐的话。” 沈穆亲热地搂住小姑娘,点了点她圆圆的粉鼻头,就是她刚刚抢先开了话茬,说弟弟过生日吃了奶油蛋糕。 小姑娘见他不帮自己帮着姐姐,嘟了嘟嘴巴,细声细气说:“那我想要奶油蛋糕。” “当然可以啦。” 他答应得很爽快,其他孩子愣了一下,见状也纷纷凑上来,说自己也想要蛋糕,还想尝尝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沈穆都一一答应了,他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在这片安宁到仿佛时间都静止的土地上,连午后灼热的阳光都柔和许多,从翘角的屋檐洒下细碎的光斑,投在沈穆满是病色却温柔爱怜的脸上。 端凌曜站在路边看了很久,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沈穆如此平静放松的状态了。 突然,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孩鼓起勇气走到沈穆面前,其实她已经不是女孩的年纪了,和她同岁的邻村伙伴都要准备嫁人,只是她营养不良,长得太矮没被别人看上,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他。 沈穆微笑着望着她,眼神里含着鼓励。 女孩抓紧了新买的t恤:“我想……改名,我不想当杨贱女,我想当一棵又高又壮的杨树,穿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营养不良的小脸上满是激动,双眼闪闪发光,望着沈穆大声道:“我、我以后要长得比老师还高!我要成为杨树一样强壮的人!” 少女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嗓音在这片静止的土地上撕开一片别样的天空,她又像领头的大雁,带领一群懵懂的孩子找准南飞的方向。 刚才还喊着要蛋糕巧克力的小孩子纷纷改口,簇拥在沈穆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改口,钢笔、自行车,有的想要很多很多蜡烛,不然晚上会耗很多电,他们害怕家人不让他写作业;当然也有的孩子还是坚持说想要很多好吃的,吃完了就会还想吃,这样就能激励自己努力学习赚大钱! 沈穆认真记下来:“好呀,那老师给你准备很多不同的零食,每一种一点点,这样你就能很快吃完了。” 小男孩瞪大双眼:“啊?” 大家顿时都笑了,笑声里没有恶意更不是嘲讽大家都很真诚地倾听小伙伴的愿望。 刚刚吵着要奶油蛋糕的粉鼻头小姑娘默默看了一会,忽然说: “那老师,我可以要爸爸妈妈多爱我一点吗?这样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学习,长大之后给他们买很多奶油蛋糕。” 沈穆记录的笔尖一顿,他环住小姑娘小小的身体,眼神哀伤: “对不起…这件事,老师没办法为你实现。” “为什么呀老师,”小姑娘很懵懂,她很喜欢这个漂亮的、香香的老师,总是忍不住对他撒娇,“我不会像弟弟那样天天要吃鸡腿,我只要他们多抱抱我就好了!” 沈穆不知道怎么说。其实这个女孩家里并不困难,甚至算得上小康,但她的家长却是最难沟通的那一对。这半个月来,他连续拜访了数十次,直到最后一次她的父母才松口愿意让女孩去上学,但前提是要持续资助到她仅三岁的弟弟顺利读完大学。 他低声咳了几声,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脸,同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你要像小杨姐姐那样长高长大,好好学习,等你穿上了漂亮的衣服,爸爸妈妈才会更爱你,知道吗?” 小姑娘失望极了:“那好久啊,等我长大还有很久很久。” 沈穆歪头看着她失望的样子,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小小女儿,他不知道在对谁说: “对不起。” 小姑娘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悲伤,很懂事地张开手臂搂住他: “以后我也穿漂亮衣服,我还会给老师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 沈穆笑了笑,整理好情绪后开始继续记录孩子的愿望清单,直到页面最后一个孩子的名字后始终是空白,他才抬头四处张望,问道: “赵一没有来吗?”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在小杨树的身后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老师,我在这里。” 瘦瘦高高的男孩悄悄探出头,他太害羞了,声音也小,总是佝偻着腰,还不如这群小年龄的孩子胆子大,几个小小孩蹦蹦跳跳拉着他拽到沈穆跟前。 沈穆低声咳了几声,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些,干涩的咽仿佛是要裂开了,每咳一下从喉咙到小腹整个上半身都被狠狠一扯,他按着坠胀的小腹努力屏住呼吸,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还没有说你想要什么呢,有想好吗?” 说话间一股腥咸的铁锈味弥漫口腔,沈穆连忙端起碗含了半口水温在口腔里,皱着眉小口小口吞了进去。 他维持一个姿势的时间太久了,后背凸起的骨头被粗糙的墙面硌得生疼,疼痛沿着后脊与小腹的坠痛汇合,向整具身体蔓延,四肢麻木到像是绑上了沉木,拼命地扯着他的意识向下坠落。 但面前羞涩的小男孩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适,轻声说道:“我…想要…妈妈。” 沈穆瞳仁骤颤,手里的东西瞬间摔落,他睁大双眼,望着面前的瘦小的孩子,只听赵一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见过妈妈…老师,您能告诉我,被妈妈拥抱,是什么感受吗?” 沈穆眼前瞬间模糊了。 朦胧的视野里,面前的小男孩和他亲生的两个孩子几乎重叠,那两个被他迁怒留在家里,哭喊着让他不要走的孩子——沈穆身体本能地向前倾一个微小的弧度,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孩子,在意识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中,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沈穆猛地呛出一大口血,抱着面前的孩子,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mommy不好…对不起……” 眼泪浸透了小男孩的衣服,沈穆捂着唇大口喘息,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声,孩子们焦急的叫喊声被轰然声替代。 视觉的短暂缺失令他愣在原地,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强势地裹住他的身体,他的眼泪、呼吸、包括意识全被闷进氧气面罩里,沈穆疲倦地垂下眼帘—— 在完全丧失意识的前一秒,那个想要妈妈的男孩还站在原地,惊慌地望着他。 …… 如今时光轮转,那个对资助人说出想要妈妈的瘦小男孩早已长大,改名、考上理想的大学,但当初那个拥抱却变成他永远的执念,成为他无法实现的愿望。 并且在某一天夜里,他在心里当作妈妈的人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分情色,不着寸缕地趴在他的身上,同他亲密无间。 ma、ma。 他在梦境里狠狠拥有了他。 “六年前高考结束后,你找了份大学城送外卖的兼职,和资助人再次相见的那一天恰好是运动会。你看到他出现在d大的校园里,被热情的学生簇拥着,发现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从此,你开始了为期六年的跟踪。” “你跟踪他、拍摄他的照片,却又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病态地迷恋他和亲生子亲密无间的样子。直到资助人职位调迁,来到了s大。为了他和距离更近,你故意缺考留级。” “直到今年,你的资助人再次怀孕,你发现他对待两个亲生孩子的态度近乎到了无限纵容的程度,这才意识到当年他对你们毫无原则的好,似乎只是因为流产后多余的母爱无处释放。” 赵旭脸色煞白。 端凌曜走到书柜旁,在第二层的空格里按下按钮,红木书柜缓缓向两侧敞开,一间密室骤然出现。 端凌曜走了进去,扯住幕布用力展开—— 成千上万张相片赫然贴满整张墙面,仿佛走马灯的断片,而镜头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沈穆。 端凌曜的声音在沉默中一锤定音: “赵旭同学,你究竟是喜欢沈穆,还是把他当作母亲的替代品,利用他来抒发你心里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别碰我 “……” 这个问题穿梭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此时此刻,站在电话这头声嘶力竭的不再是那个叫赵旭的男人,而是那个因为一个拥抱而彷徨无措,站在原地的男孩。 ——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只要你回来,对我说对不起,抱抱我,我就原谅你。 ——只要你没有别的孩子…只有我一个,我就原谅你。 他曾无数次在心底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说。 但他的母亲没有回来,出生起就从未被母亲拥抱过的男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一个刚刚失去过孩子的omega紧紧拥抱,omega无处释放的母爱伴随着眼泪由他品尝。而他一直在等待的那句道歉,也阴差阳错地从这只omega的嘴里听见。 ——是mommy不好,对不起。 这句话狠狠撬开他封闭空白的世界,omega香甜的气味将他的世界渲染出多彩的颜色,在他的心底扎根发芽。在时光的长河里,成为他遇到不公与挫折时唯一的慰藉,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参天大树,粗壮枝干上的每一片叶片,都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妄想。 于是他想成为太阳,因太阳永远高悬于顶,没人能看到其背面同样庞大的阴霾。 直到去年寒假他回到老家,发现他那个人渣父亲也有了梦寐以求的alpha儿子,那个小村落,那间小破房,竟然连一处属于他的位置都没有了。 开学前几天,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却在这时在校门口碰到来接两个孩子回家的沈穆。他匆匆躲到树林里,小心窥探着阳光下美好的omega。 明明是冬天,但omega却穿得并不臃肿,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站在车门边冻得鼻尖通红,唇边呼出一阵一阵白雾,也不愿回到温暖的车厢里,而是很孩子气地跺了跺脚。 刚跺过脚,他又赶忙捂住自己小腹,小心翼翼把抬起的脚,缓缓放下。 赵旭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车的另一边下来,拿出围巾和大衣把沈穆裹在怀里,那对幸福的双胞胎也一前一后走向他们。 沈穆被他们围在身体之间,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忐忑和不安,他咬了咬鲜红柔软的下唇,在身旁高大男子的怀抱里,对这对双胞胎说—— mommy、怀、孕、了。 赵旭清晰地辨认出他的口型,整个人恍如雷劈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要你没有别的孩子,我就原谅你。 ——是mommy不好,对不起。 omega说出这句话时流下的泪与血至今残留在他的身躯之上,却又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支离破碎。破碎的话语疯狂模糊褪色,被背叛的荒谬感化作飞溅的碎片撕破他重建的彩色世界,omega给予他的那一份爱意也将被回收。 但他还想感受一次。 如果能再次被拥抱、如果能够再次被这只omega注视、如果能够再次感受到omega的爱意,那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如今虚假的太阳被重新拽回泥潭,那棵大树被连根拔起,他的不堪与希冀统统暴露在这只alpha的眼下,当初所有的信誓旦旦全都溃不成军。赵旭已经不再思考端凌曜是到底怎么清楚一切的了,他对面杨树时所有的平静从容,全都被惊惧后悔所替代。 在真实的自我利益前,一切情感需求都是次要的。 杨树眼睁睁看着面前赵旭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接着身形不稳倒回卡座里,像是犯了哮喘,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急促呼吸。 躲在两边观察的服务生们还以为他怎么了,着急忙慌赶过来要扶他,经理问杨树要不要叫救护车,杨树拒绝了: “没事,给他上杯热水。” 服务生很快端上三杯热水,赵旭颤抖着握住透明的玻璃杯,掐在杯壁的指尖泛着青白,他哆哆嗦嗦喝了几口水,缓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可…可是……沈老师…没有出事…” 他只是一时冲动,轻轻推了一把,沈穆没有流产,也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赵旭拼命安慰自己,他又喝了一口水: “我、我愿意去海市…我愿意道歉…是我对不起沈老师……我不该推他…也不该跟踪他…都是我的错…” 听到赵旭的忏悔,端凌曜没再开口,正如起初他就没把赵旭当作对手看待那样,现在也不会因他的主动退缩而产生胜利的自得。 因为在他的眼里,赵旭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小孩罢了。 …… 挂了电话后,端凌曜又在密室里坐了一会儿。 照片墙前同样摆了一把雪茄椅,只不过这把椅子的真皮表面上有不少抓痕,椅子的每一寸都被浓烈的ao信息素的气息渗透,他坐进椅子里,双腿交叠。 可能是他的睡眠时间太短,又或是回忆往昔时难免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残存的余调影响他的思考能力,端凌曜看了眼手机里的监控——这是他们集团投资的新型监控,具备检测人体体温状态的功能,能够检测信息素浓度水平。 不过现在还在研发期,这是他先领回来的试用机,平时藏在床头柜的香薰灯里,正对着床上,日常用来应对突发情况以及记录生活。 昨夜镇定剂药效还没退,沈穆还蜷着身子睡得很熟,从床头的角度能看见他眉心的红痣与垂下的长睫。不过比起昨夜穿着齐整的样子,现在的他仅套着那条真丝的吊带裙,雪白纤细的手臂星星点点布满新鲜的吻痕,这是端凌曜提前收取的报酬。 确定沈穆没醒,端凌曜才苛刻地给自己五分钟的时间放空思绪,他靠进椅背中,双肘搭在扶手两侧,找到一个舒适放松的姿势。 挂在密室墙上的机械钟表咯嗒咯嗒走动,萦绕周身的信息素气味再次牵引着他的意识踏进回忆的深海,海面无波无澜,而他步步靠近,最终扑通一声—— 急救车尖锐的鸣笛陡然刺破海面,手术室的大门被砰然撞开,开门的瞬间化作一道飓风辟开海面,惊涛拍了浪,转移车轮滚动的声响一声声卷上岸边,吞噬了岸上并肩远去的足印。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炙热的光束投在眼前,他睁开双眼。 依旧是石杨村,依旧是艳阳天,但可能是才下过雨,空气里漂浮着清新的潮气,堆在天空的云层随着一场雨消失得无影无踪,热烈的阳光直照大地,他站在原地,发现了那边扶着墙,捂着肚子浑身颤抖的身影。 是沈穆。 阳光丝毫不怜惜地照在他单薄瘦弱的身体上,投在地上的长影剧烈颤抖,沈穆死死摁住腹部,身体不受控制抽颤起来,随后一点点弯下腰,双腿颤抖。 他甚至连蹲下都做不到。 端凌曜呼吸一窒,心脏被攥紧蹂躏的窒息感无比清晰,他大步走向沈穆,拉长的影子盖住沈穆蜷起的身体,他小心翼翼环住沈穆的肩膀: “穆穆。” 沈穆按在小腹上的手指颤了颤。 端凌曜见他不抵触,才敢释放少量的信息素裹住这具病弱的身体,用目光贪婪地一遍又一遍描绘他全身上上下下每一处,从这张惨白的侧颊到长袖下露出的一小截纤瘦雪白的手腕,从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再到他紧摁的小腹。 掌心叠上小腹的瞬间,端凌曜明显察觉到沈穆的浑身僵硬,下一秒沈穆猛地转过身,颤抖着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掌心。沈穆眼圈通红,投来的视线里全是冰冷的抵触,他咬着下唇抵着端凌曜的胸膛,冷汗浸透了他毫无血色脸颊,眼角的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汗水。 端凌曜骤然感到一股酸涩蓄满胸腔,紧接着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灵魂破碎的剧痛令他大脑怔鸣,他本能地攥紧沈穆的手腕,强行将他搂进怀里。 熟悉的信息素牢牢锁住彼此,温柔又强势地入侵他们的身体,随即大股大股信息素不受控制释放而出,浸透每一寸皮肤、渗进每一根血管里,融进滚烫的鲜血里与心脏同频狂跳。 沈穆瞬间腿软,端凌曜紧紧搂住他,埋进他的颈窝,不断呼唤:“穆穆…穆穆…我的穆穆……” 一声声呼唤随风盘旋扩散,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他将沈穆扣在怀中,热泪与湿吻点在他的发丝间,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填满胸腔,端凌曜情不自禁捧起沈穆的脸颊—— 但沈穆眼角的泪摇摇欲坠,恨恨盯着他:“别碰我。” 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周围一切景象随着崩塌,端凌曜眼睁睁看着沈穆消失在自己怀里,巨大的失重感扼住他的全身,拖着他坠入无尽的黑暗。 风声呼啸,怀里残存的触感不断消散,omega的香气随风而荡,而他再次坠入深海。在这溺毙的静谧里,一串电话铃跨越黑暗拴住他的命门—— 端凌曜猛然惊醒,粗喘着看向手边疯狂震动的手机,捏了捏眉心: “喂?” 他的嗓音太过低沉,以至于电话那头杨树下意识道歉: “抱歉端总打扰您,但是赵旭坚持那天没有去过夫人办公室,所以刚才我擅自联系了经院长秘书拿到了学院外的监控录像……” “说结果。” “看到了夫人的哥哥,沈总。” 端凌曜活动着脖颈的动作一顿:“沈予辛?” “是的,我们发现——” 但杨树还没说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是沈穆醒了: “老公,我能进来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逃离 这两天沈穆心情都很好。 爱人难得清闲在家休息,两个孩子放学后也能回家一起吃晚饭,晚饭后还能久违地一起散步,自从两个孩子上大学后他们一家四口很少有这么悠闲待在一起的时候了。 沈穆挽着小儿子的手臂走在后头,望着走在前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的两只alpha,无奈道:“小羽,不要走这么快,等爸爸一起不好吗?” 走在最前头的端霁羽被叫住,动作瞬间一僵,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自己和亲爹并排散步父慈子孝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他缩了缩脖子停在原地,扭头挥了挥自己裹成棒冰的手臂,眼珠子一转,无视亲爹和亲弟弟一副“我看你今天要怎么个茶法”的冷漠目光,忽然故作委屈: “哦,我的手有点疼,想赶紧回去休息……不过mommy说慢点,那我们慢慢走吧。” 端凌曜身体微微后倾,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的眉头简直能夹死十只苍蝇。 端霜琼更是被亲哥恶心得面无表情。 但沈穆见不得孩子受一点伤,听大儿子喊痛,登时松开小儿子的手臂,绕过自家alpha,心疼地捧起大儿子的手臂:“很痛吗?那我们快点回家,mommy给你冰敷一下,好不好?” 端霁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真乖,”沈穆摸摸儿子的下巴,小心放下他受伤的手臂,自然而然挽起另外一边,不忘回过头对父子俩道,“那老公小琼我们快回家吧。” 端霁羽趁着沈穆看不见,故意冲家里另外两个姓端的骄傲地掀起眉毛,得意的嘴脸甚是欠锤。 另外两个姓端的:“……” 但真正的一家之主正望着他们,心里再有不爽也得忍着,不过他们都深谙一个道理——人类只有面对一致的敌人时才会真正的团结一致,所以有些时候根本不用多言,被甩在身后的父子俩极为默契地上前。 端凌曜勾住沈穆的腰身,端霜琼则一把揽着端霁羽的脖子,在二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纷纷揽进各自的怀里。 沈穆被端凌曜轻轻按住小腹带进怀里,一抬头,嘴唇恰好擦过alpha线条分明的下颌,alpha英俊成熟的俊脸陡然放大在眼前。他耳根子泛红:“老公……” 在孩子们面前呢。 端凌曜拍了拍他柔软的小腹,提醒他:“徐大夫让你每天都要散步满三十分钟,忘了吗?” 沈穆惊讶,又为难道:“但是小羽他……” 端霜琼在此时狠拧亲哥后背,十分善解人意:“没事mommy,刚刚……” “霜琼说会和霁羽先回去,让我继续带你散步,”端凌曜迅速开口,语气里欣慰感慨,“孩子们都长大了,会心疼父母了。” 端霜琼:“……” 沈穆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惊喜,扭头看着亲密无间的兄弟俩,眼神里满是溺爱:“我们小琼也长大了呢。” 端霜琼扬起一个单纯的笑,揽着亲哥的手险些掐下来一大块肉:“mommy继续散步吧,我回去给哥冰敷。”说完不忘询问亲哥的意见,“哥,行吧?” 差点被亲弟掐死的端霁羽强装镇定:“……当、当然…mommy拜拜,早点回来。” 于是,端凌曜和沈穆满脸欣慰感动地转身走了。直到两个家长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兄弟俩这才“嗖”一声分开,龇牙咧嘴暴露出邪恶比格犬的本性,在两人“都怪你!害得mommy被爸抢走了!”和“谁让你突然茶起来故意让mommy心疼你!”的无脑循环沟通里拼命指责对方。 兄弟俩谁也不肯让着谁,以至于浪费太多时间,所以等端凌曜和沈穆回到家时,他俩才刚到院门口。 沈穆刚到家门口,见到平岚就着急问:“小羽小琼是不是在房间,我去看看他们。” 平岚一愣:“啊?” 他正要说两位少爷还没回来,但一直默不作声的端凌曜忽然冷不丁开口吩咐:“明天叫人来修剪一下花丛,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野猫。” 平岚又一愣:“啊?” “野猫?” 沈穆果然好奇地望过去。天色太晚,院子里灯也灭了几盏,端凌曜生怕沈穆看不清,揽住他的肩膀指了指一边花园,走近了些。但沈穆认真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些失望:“没有啊?” 端凌曜面色不动,煞有其事道:“可能我看错了,刚刚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明天看看。” 平岚心说这院子里不要说猫了,连只苍蝇都不会有,刚想凑过去也仔细看看,眼神一瞟,就见两位少爷做贼似的吭哧吭哧从另一边花丛里爬出来。他顿时心中了然,哭笑不得地替他们打掩护,那意思是后门没锁。 端霜琼严肃地吐出一嘴土,比了个“ok”手势。 等沈穆洗过澡来到他们房间前,兄弟俩早已洗漱完毕,端霜琼也假模假样拿着冰袋敷在亲哥手上,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沈穆更加感动了,拢着外衣坐到床边,揉着两个儿子的脑袋,挨个给了晚安吻。他刚洗过澡,垂下的发尾还是湿的,但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暖烘烘的,点在脑门上的吻又香又软,把兄弟俩哄得美滋滋。 他们到他的面前又变成了孩子,沈穆双手叠在腿上,笑眯眯问他们:“明天想吃什么?” 端霁羽和端霜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了相同的答案,异口同声:“炖牛肉!” 当然好啦。 沈穆显然是个宠爱孩子的家长,会力所能及满足孩子们一切要求。第二天一早他就拜托厨师提前将食材备好,接着又下楼去了酒窖,想挑一支甜酒用来炖肉。 不过距离他上一次喝酒似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沈穆蹲在展示柜前,望着一支支酒瓶出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被接回到沈家,每天除了去实验室,其余时间都要用来补习与身份相符的知识,其中一项就是品酒品茗。 “你在外一切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沈家,不要丢我们沈家的脸。” 这是他回到沈家第三个月,他名义上的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只可惜这句话说完没多久,他就当众出了丑。 那是在沈家的私人酒庄里,沈家以品酒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假面舞会,实则是非法向投资者供应人造高等级omega。而他作为一件展品推到酒会中央,站在比人还高的香槟塔旁,仍由父亲扯开他的颈链,将看不出任何实验痕迹的后颈展示在众人眼下。 “这是我们沈氏最新研究,请看这只omega的后颈,光洁细腻,看不出任何实验的痕迹。” 沈穆被狠狠扯住头发,强行摁下头,包裹脖颈的蕾丝被粗暴撕开,刺啦——布料破裂的声音宛若某个开关的钥匙,隐秘不堪的欲望争先恐后钻了出来。 “这就是…顶级…” “好香…” “皮肤如白瓷一般……” 无数只手抚摸过他的后颈,指腹迸出的欲望在他的后颈周围弥漫,一点点拨开他后背的衣服。低暗的环境剥夺了他的视觉,但其余四感却愈加敏感,人群靠近的脚步声与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将他团团包围,一束束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他颤抖的身体。 沈穆徒劳地紧紧环住自己的身体。 “胆子这么小,真可爱…” 突然,有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大力揉按着他的嘴唇,伸来的酒杯里盛满酒液企图灌进他的口腔,沈穆紧咬牙关,但这时又有几双手顺着他的脖颈滑进领口,他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往身侧一躲: “不要——!” 金黄的香槟塔应时坍塌,自诩高贵的宾客们狼狈逃窜,下一秒大厅水晶灯刷一声亮起,黑暗里的魑魅魍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衣衫破碎的沈穆在高脚杯的碎片和满地狼藉中止不住颤抖。 后来他被父亲带回实验室扇了几巴掌,又加大了药量,在反复发热和痊愈中度过了几个月,等他再恢复清醒回到课堂时,鉴赏课早就结束了。 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去了端凌曜身边,从南市搬来斑洲市。端凌曜对自我要求非常严格,日常作息也相当规律,非应酬一般不碰酒。他一门心思想要个孩子傍身,当然也不喝酒。 再后来,婚后第一年去端家老宅给端家人敬酒,那时候他还要给孩子们喂奶,只浅酌了一杯,陪端爷爷喝。 这么一想,时间还真是过得很快,那时候还在襁褓里的两个孩子现在都成年了。 沈穆望着倒映在透明玻璃展示柜里的自己,伸出手指轻轻点上那颗眉心痣,他也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他从那个噩梦一样的沈家逃了出来,有了相守相爱的爱人,有了乖巧听话的孩子,有了一个美好的家。 而且很快,他又会有两个稚嫩可爱的宝宝。 沈穆笑笑,只是他的手指还未收回,端凌曜的声音便从旋梯传来,他站在楼梯上看了有一会儿了: “穆穆,在想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甜酒 沈穆回过神来,循声望过去,端凌曜正从楼梯下来。 沈穆正欲起身:“正好,老公来帮我挑支酒,要甜一点,我要给孩子们炖牛肉……唔。” 蹲的时间太久了,贸然起身还有些头晕,沈穆踉跄了一下,端凌曜攥着他的手臂,很不赞同:“慢点……让厨师去做,你孕反刚过去。”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顺手挑了一支红酒摆在大理石的吧台上,语气不屑:“况且他俩吃什么都行。” “我没事的,”沈穆失笑,主动环住端凌曜精壮的窄腰,靠在他怀里缓神,“两个孩子难得提出想吃什么,不能让他们觉得有了弟弟妹妹,就被忽视了呀?” 端凌曜眯起眼:“他们都成年了,不能这么惯他们。” “成年了也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沈穆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手指白皙纤长,几乎要贴上端凌曜的嘴唇,端凌曜眸色更沉,握住了他的手,用犬牙轻轻磨了磨。 沈穆显然还没发觉到危险,甚至还有闲心注意端凌曜今日的穿着。 端凌曜今天没去公司,一改往日严谨庄重的风格,难得穿了件浅灰色府绸衬衫,宽肩窄腰,袖口松松垮垮卷至手肘,前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体块感相当明显,性感极了。 沈穆越瞧越喜欢,歪头贴上alpha饱满健硕的胸肌,用脸蹭了两下,又对着他的左胸亲了一口:“这是谁家的老公,这么帅呢?” 端凌曜陡然箍紧他的腰身,语气里隐隐透着警告:“穆穆。” 沈穆笑得更开心了,勾住端凌曜的脖颈:“是我家的。” 端凌曜同他碰了一下鼻尖,纠正他:“是你的。” 和那俩傻小子有什么关系。 酒窖里长期维持在十二度到十八度之间,要比楼上温度低一点,沈穆穿得单薄,身体被冷气浸得很敏感,端凌曜手心的温度又很烫。 端凌曜扶着他的腰,单臂抱起,将他放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沈穆笑着环住他的腰,仰起脖子任由alpha埋在自己颈窝里四处留痕。 流窜的信息素在封闭酒窖里酿出轻盈的口感,低低的喘息加重了空气里果色丰满甜蜜的余调,但是昨天手上留下的还没褪去呢,还被两个孩子担心是不是过敏,沈穆衔着指节在端凌曜耳边叹道: “不要…不要太显眼了老公…昨天被小琼发现…”差点拉着他抹过敏药来着。 端凌曜一口咬住他的后颈。 沈穆说不出话来了。 大理石吧台冰凉的温度被体温浸染,四面展示台里的方才被端凌曜随手摆在台面上的那只红酒在推搡颤动间滚到了地毯上,沈穆被翻了一面,趴在吧台上,长发汗腻腻垂在肩头,修长雪白的脖颈高昂着伸到端凌曜的唇下。 酒瓶里晃颤的酒液倒映着沈穆湿漉漉的眼眸,瓶口的软木塞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口,满溢的酒液一点点渗进地毯里,吧台下赤裸的足尖缓缓悬空,端凌曜的手臂横在沈穆的小腹前,仿佛要把他钉死在自己怀里。 他们被信息素紧紧缠绕。 在快要窒息的时刻,沈穆绷起的足尖颤抖不止,宛如溺水时急于寻求一个支点,又如小舟渡水的桨,一遍又一遍划过荡着酒香的江。 浓烈的酒香点燃了他们,沈穆仰着脖子喊端凌曜的名字,但端凌曜很凶地对待他。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瓶红酒漏得只剩个瓶底了。他们一起倒进酒窖里的真皮沙发里,沈穆的足底也沾上了点红色,应该是刚刚踩到的。端凌曜握住他的脚,用拇指抹开了,像是没晕开的胭脂红,烈火一烧,在白瓷似的脚尖绽出深浅不一的花朵。 沈穆侧身蜷坐在端凌曜的大腿上,倒在他怀里喘息,很餍足地含湿了两人的裤子。 他们好久没有过了。 “舒服吗?”端凌曜问,现在时期特殊,他不想伤到妻子。 沈穆难为情地点点头,端凌曜这才放心下来,揉着他的头发,捏了一缕勾在指尖摩挲,借此来消磨自己尚未平息的欲望:“我也是。” 他低头咬沈穆的耳朵尖,唇间呼出的热气钻进脖子里,沈穆有点怕痒,侧过头用眉心痣蹭端凌曜的鼻尖,张嘴去咬他的嘴唇。他们两个像是互吻的狼,热烘烘拱在一块交换亲吻。 温存了一会儿,端凌曜忽然开口:“明天s大校园文化节,想去吗?” 沈穆以为自己听错了,坐起身子诧异地望着他。 端凌曜对他突然起身不是很满意,也坐正身子,两人又贴近了,沈穆捧着他的脸忍不住问:“真的吗?” “怎么这么惊讶,想去就去,”端凌曜好笑地拿下他的手放在肩头,“多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 沈穆见他不像在开玩笑,高兴地重新勾住他的脖子,端凌曜对此很受用,手指划过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无奈道: “出去工作这么开心。” “没有呀,但这次是我入职s大的第一个学生文化节,况且我也参与筹备很久呢,怎么都想去看一眼。” 沈穆笑,但前天出了那种事,他自己尚且心有余悸,也不觉得家里另外三个会放心,可没想到端凌曜会主动松口。 沈穆正打算待会给同事发个消息,但还他还没高兴一会儿,端凌曜又道: “明天郑梦时送我们去,结束后孩子们就不回来了。” 沈穆一愣,眼神里全是茫然,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微微张开:“我们?” 端凌曜气定神闲欣赏了一会,才彬彬有礼托起他的左手,亲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邀请沈老师一起参加s大的校园舞会呢?” · s大学生文化节因其兼具时代发展、专业价值重塑造与学生个人意识的深化三个特点而闻名遐迩,将活动筹备事项交由学生们自行处理更是提供了相对自由,被称之为社会大染缸中别致的一块净土。 但夜晚时分学院舞会却是历届传统,各学院舞会主题自定,届时所有来校人员都能自行挑选感兴趣的主题舞会。 毕竟两个孩子都在s大上学,端凌曜知道也不稀奇,只是沈穆还是莫名有一种上学请家长的紧张和新奇,以至于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端凌曜以为他是不舒服,把人捞进怀里: “怎么不睡?” “我…”沈穆半爬起身,趴进端凌曜的怀里,下巴垫在alpha饱满紧实的胸肌上,“我好像忽然体会到小羽小琼要开家长会的感觉了……” 端凌曜失笑,掀开一只眼,揶揄道:“穆穆在学校也闯祸了?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沈穆小声嘀咕:“那倒没有。” “那紧张什么?” 沈穆“唔”了一声,重新躺回去:“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人来参加…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有点不好意思。” 端凌曜微微一怔,随后搂紧了他的肩膀,沈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很无所谓地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我没事。” 他引着端凌曜的手贴上自己小腹:“我现在很幸福。” 第二天一早,准备去学校的双胞胎满脸困意,来到车库一前一后走向家里那辆日常接送母亲顺带送餐的黑色lmmpv。端霁羽正欲上车,结果拉开车门的瞬间就见他们亲爹一身西装革履靠坐在座位上,双腿交叠闭目养神,仿佛古希腊的雕塑。 但实则静止的另有其人,率先开门的端霁羽脸色煞白,身体僵硬地像是见到了鬼,身后的端霜琼倒是想起来怎么一回事,只是心情不太美妙。 没等兄弟俩开口说话,他们的母亲从亲爹身后探出头来: “小羽小琼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兄弟俩满脸错愕:“mommy!” 十分钟后黑色lm正式驶出檀芸公馆正大门,今天负责开车的依旧是端凌曜的专职司机兼保镖郑梦时,副驾驶座的平岚作为代理监护人负责拍照记录两位少爷的作品留作纪念,沈穆则是回到人文学院继续完成工作—— “所以爸去干什么?您又不能去mommy那里陪他,更不可能来看我和阿琼的作品展览,况且平时没什么事您都恨不得把mommy绑在家里,这次医生特意说让mommy在家静养,您反而……” 端霁羽原本想说装模作样,但一看沈穆因晕车苍白的侧脸,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着大儿子的喋喋不休,端凌曜没理他,而是从冰柜拿出一瓶冰水,用软毛巾裹成枕头状,递到沈穆脸颊边轻轻贴了上去。 天气不算热,车里也开了空调,只是沈穆怀孕后易燥,容易发虚汗,他就着端凌曜的手歪头贴了上去,总算舒服了些。 “mommy,要不要吃话梅糖?” 端霜琼无视亲哥的眼神从后排探出半个脑袋,沈穆抬眼冲他笑: “mommy不用,谢谢小琼,快坐回去吧。” 脸上薄汗浸着几缕发丝勾着脸颊,沈穆捂着小腹眉头微拧。昨天刚做完没什么感觉,今天反而腰酸了起来,他又一次揉了揉后腰,端凌曜直接拿起抱枕塞进座椅的缝隙里:“腰痛?” 沈穆脸颊微红,抿了抿唇,很小心地摆摆手,那意思是不要紧。 有小孩在场总归说话不方便,更何况沈穆脸皮薄,端凌曜见他精神不错才放下心来,扭头对平岚道: “过段时间把后排的座位加装两个婴儿安全座椅。” 端霁羽缓缓瞪大双眼:“……?” 平岚反应一秒才发现这是对他说话,在心底和两位少爷道过歉后,立刻应道:“是,端总。” 端霜琼满脸不可置信:“……?!” 于是车内顿时静了,婉转舒缓的钢琴曲直到到达学校东门门口才停下,兄弟俩没等亲爹开口直接自觉下车。端凌曜目送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很满意他们两个的进步,但他还没收回目光,就听沈穆不解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穆穆?” 端凌曜转过身,沈穆看着手机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 “老公,张主任让我过去一趟呢,我先过去,待会我来找你。” “这么着急,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沈穆也不太明白,他和这位张副主任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他把手机摆到端凌曜面前,端凌曜垂眸一看—— 张副主任:沈老师,请你来三楼主任办公室一趟,有一件事要和你单独沟通一下。 与此同时,刚进校园的端霁羽和端霜琼感觉气氛很诡异,从他们靠近学院起就觉得周围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围在他们身上,但等他们停下脚步抬头一扫,又没人敢和他对视。 端霁羽莫名不爽:“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端霜琼很不耐烦,但下一秒,他和亲哥的手机都是一响,拿出来一看,是各自辅导员发来的消息。 辅导员:现在立刻来人文学院305教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狼与狼 沈穆觉得奇怪,他来的路上周围投来的目光格外密集,而且伴随着嗡鸣的低语,让他觉得很不适。 他加快步伐匆匆赶往办公室,路过一楼大会堂时他们学院举办的话剧表演恰好响起开始,巨大的背景音乐轰然响彻整个校园,冷雾特效从半掩的后门溢出,两个老师一面说话,一面退出门外。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岂不是3p加师生恋了…看不出来啊玩这么花。但我看他手上一直戴着戒指啊…” “那你亲眼见过他另一半吗?说不定是用来唬人的呢,不过有一说一,出了这事我一点也不惊讶……谁像他似的和学生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啊。” “高老师也和学生玩得很好啊?” “高老师是alpha,他是omega,能一样吗?” 沈穆停下脚步。 这是……在说他吗? 那两个老师出门后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穆在他们身后,沈穆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直到肩上陡然一沉—— 沈穆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扭头一看,高戌诚搭肩的手还停在空中,他满脸歉意:“抱歉抱歉,沈老师吓到你了。” “高老师,”沈穆防备地拉开一个距离:“……我先去办公室。” “嗯,我和您一块,”高戌诚顿了顿,低声道,“您别在意别人说的话,我相信那都不是真的,张主任喊让您过去也只是问问情况,毕竟这件事在学生那边已经传开了,涉及到老师和学生,多少影响不太好。” 沈穆不由攥紧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分钟后,沈穆和高戌诚同时出现在306办公室。不知是不是沈穆的错觉,张主任原本严肃的脸色看到他背后的高戌诚时隐隐透出一丝不悦,又很快被他掩盖住了。 沈穆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不觉得自己是多心。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张主任,您喊我来?” “嗯,沈老师,坐。”张主任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走到水池边拿起水壶给沈穆倒了杯水,抬头又看高戌诚还倚在门框边,不由得语气加重,“高老师,你还在这干什么,你的学生在隔壁等你。” “哦,就去。” 等高戌诚把门顺手带上,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张主任和沈穆。 这位张副主任今年六十,深耕哲学伦理这一领域接近四十年,常年穿着浅蓝条纹衬衫配黑色直筒西裤,搭配黑色皮鞋和刻着优秀教师的玻璃茶叶杯,是个不折不扣“老古董”的形象。 不过他本人的确相当古朴,即便是“地中海”,头发绝对鬓不过耳,每日梳得一丝不苟,十分精神抖擞;衣服也一定熨得平整无痕,下摆塞进裤腰带里。每每光是往讲台上一站,就足以震慑底下一群野狗一样的大学生了。 沈穆与他交情不深,但同为教授哲学伦理课程的老师,对方算是他的大前辈,工作上的交流机会自然也不少,接触下来倒不觉得有多么难相处,反而因为对方工作严谨的态度而格外敬佩。 更何况上次办公室发生那件事,是张主任一再坚持查监控,虽然最后因监控坏了而不了了之,但沈穆还是相当感谢他。 也正因为如此,沈穆看到这位老教授阴沉的脸色时才更加忐忑。 他垂下眼眸,捧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抑制贴闷着后颈伤口又躁又痒,昨天新添的伤口还泛着细微的疼痛。而且椅子太硬了,后腰弥漫的酸胀更是无声无息蔓延,流动的每一秒,都像是有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他的脊骨神经。 酥麻的神经让他想起了昨天在酒窖里发生的事。 沈穆摩挲着杯壁的手指一顿,幸好头发披下来遮着耳朵,不然全被看见了。 但昨天在酒窖里沾上的酒香似乎还没散去,缠在身上从小腹到全身都热乎乎的,像是家里那位的体温还没散去,沈穆是个对气味不敏感的omega——这对于omega来说是相当失职的。 毕竟omega的信息素是某种暧昧的信号,释放意味着默许,在早些年思想还没这么开放的时候,omega甚至不被允许出现在人群数量大的地方,以防发生信息素暴动。 现在时代进步,omega可以正常出门,只是级别高的omega还是会受到监管,比如s级以上。 沈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是指腹下很烫,他将垂下的长发拨到脑后,盖住了脖子。 张主任一直在观察他。 这个去年九月因岗位调动空降s大的omega老师,从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就引起不小的轰动,现在又出了这种事。 张主任看向沈穆的眼神带着审视,他承认当初也因这位沈老师出众的外表而多加关照,但越是深入了解,就越会发现,美貌的确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他的理论知识够丰富扎实,教课方式多样丰富,能够深入浅出地阐述枯燥乏味的哲学思想;性格上也不像他的外貌这样让人有压迫感,反而格外平易近人,温柔随和,和同学同事之间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否则今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学生来了解s大哲学系的研究生。 可恰恰就是这个关系,出了错。 张主任的目光徘徊在沈穆脖颈处,叹了口气:“沈老师,你自己看吧。” 他将自己的手机推到沈穆面前。 张主任眼神不好,用的手机屏幕大,字体也是特调的放大加粗,网页内容干净鲜明,于是屏幕上“人文学院某沈姓教师私德有亏,意图勾引富二代学生”十几个黑体大字就这么清清楚楚刺进沈穆眼里。 沈穆顿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后背弥漫的酸胀化作冰锥眨眼间冻住全身,沈穆手脚僵硬,麻木地眨了眨眼:“这……” 张主任却示意他先别着急说话,又倒着滑动手机。 标题下贴着的几张图片一张张照片彻底映白了沈穆惨白的脸,照片上的人虽然都打了码,但能辨识出身份的基本特征却一个都没少,至少左右两个高个子男生手腕上的手表拍得很清晰,一黑一白的机械表,亲昵地环在中间那个人的腰和脖颈上。 这是去年两个孩子成年礼的礼物,沈穆亲自挑选的,如果拿下来看,还能在底盖看到两个孩子的刻字—— myhoneyson. 沈穆在颤抖中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借着掌心里残存的温度支撑全身的冰凉。 张主任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又割舍不了心里那么一丁点的侥幸——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这样一个美好知性的omega,不会自甘堕落的。 他的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需要报警吗?” 这个帖子是在今早七点匿名发送至校园公开论坛里的,时机拿捏得相当好,完美占据s大校园文化祭置顶帖子下首位,确保每一个来校人员都能看见,浏览量早已够整个s大学生加老师看八回了,早已到了刑事案件的报案标准。 但沈穆却如梦初醒般立刻摇头。 张主任脑海里“啵”一声炸开,所有的侥幸和惴惴不安的希冀都化作嘲讽,疯狂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的态度骤然调转直下,冷冰冰道:“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沈老师,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 “我校严令禁止教师与学生之间私交过近,不得越线!你这是在干什么!公然和学生交往,况且还是在校园内亲密接触!” “…我没有!” “那这些照片是假的?有人刻意伪造?!”张主任语气沉重,望着沈穆的目光竟和那一晚,月季公馆里的omega太太出奇的一致——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写满了防备和埋怨。 张主任语重心长:“沈老师,您作为老师,作为omega,更应该注意与学生之间交流的距离。即便现在我们讲究人人平等,但‘在自然状态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狼与狼的关系。1’您身为omega,这是无解的事实。” “但是‘人生而自由2’,您不能将我困在枷锁中,”沈穆狠掐掌心保持镇定,但嗓音的尾调仍然失控上扬,他感觉小腹有些发紧,连忙捂住小腹反复深呼吸,“况且,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您不能给我定罪。” 他的简历上信息素等级是b级,但是磐衢集团端凌曜的夫人、端霁羽端霜琼的母亲是s级,这两个位置,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同时写上他沈穆的名字。 一旦报警,必定调查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就不仅仅是两个孩子的努力遭人诟病这么简单了,他会被发现信息素等级造假,万一查出了他真正的等级,端凌曜也会被带去调查。 两个结果他都无法承受。 可能是他心有所想,口袋里的手机应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是端凌曜发来的消息: “出什么事了?我在霁羽教室里看他们班的活动,做得挺那么回事的。” 沈穆心头一颤,鼻腔猛然一酸,但涌上咽喉的哽咽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停止扩散,否则对两个孩子影响太大,他问:“帖子删除了吗?” 张主任对他仅有的好脾气也没了,冷冷道:“国外代理,一时半会删不掉。” “我来联系……”沈穆浑然未觉拿起手机,止不住轻轻痉挛的手指翻找平岚的联系方式,正要拨通他的电话时,顿时停下。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刚刚端凌曜发的短信,“霁羽”两个字像是提醒他什么,张主任刚才对高戌诚说:“……你的学生在隔壁等你。” 高戌诚是端霜琼的辅导员。 而就在这时,对面305教室陡然迸发一道怒喝: “我是个omega,怎么可能和沈老师谈恋爱!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花瓶 端霜琼拍案而起,单看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小alpha投了核弹,直接原地在办公室里炸了。 桌子对面的两个老师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找到后知后觉的错愕。特别是高戌诚,作为端霜琼的辅导员,他竟然忘了这回事。 “……” 办公室里陡然陷入诡异而寂静的漩涡之中,端霜琼两只漂亮的眼睛宛若两道射线,敏锐地铺捉到了他们神情里尴尬的一瞬间。 他盯了数秒,发出一道嗤笑,“哈”地重新坐回凳子上,双腿交叠,肩膀自然放松下沉,双手轻搭膝头,右腕上那只白色爱彼不经意晃出来,和页面上其中一人的那只手表一模一样。 “就算抛开我弟弟是omega不谈,”端霁羽示意弟弟坐正身体,随后语气强硬,“现在照片后期合成技术早已成熟,ai生成换脸更是简单,单凭几张照片就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请问,证据呢?” 端霁羽目光沉沉,投向不住推眼镜的许老师:“许老师。” 许老师后背一跳,他反倒像个学生似的,从口袋摸出纸巾擦了擦冷汗,斟酌着回答道:“老师们叫你们过来,也只是简单询问情况,没有这种事当然是皆大欢喜,是不是?” “皆大欢喜?”端霜琼轻轻重复,最后一个字咬得很紧。他抬起眼,平时面对老师的礼貌恭敬仿佛是张假面,在刚刚拍桌而起的一瞬间被彻底撕开化作一阵灰吹走了,从眼角流出来的冷淡透着傲慢,“您觉得,这是件值得‘喜’的事情?” 许老师头痛地摘下眼镜使劲擦拭。 始终一言不发的高戌诚清了清嗓子:“端霜琼同学,注意你和老师说话的态度。我们现在是在向你们核实这件事的真实性,不是让你来给我们提问题来了!收起你傲慢的态度,这是在学校!你们是学生——” 办公室门“砰”一声从外打开,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散,四个人纷纷扭头,端霜琼“腾”一声站起来: “郑叔?” 只见郑梦时率先进屋,面无表情往墙边一杵,紧接着张主任略带局促的声音响起: “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校,真是耽误了您的时间……” “教育孩子也是家长的工作,更何况事关孩子们和沈老师名誉问题,必须重视,您不必客气。” 在双胞胎惊愕的目光里,他们的老父亲跟着张主任一并踏进房间。 “……” 端凌曜大步踏进房间,这位在斑洲市叱咤风云二十余年的企业家,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件仅有六十平米、堆满杂物和灰尘的临时办公室里。他静静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在一站一坐两个儿子脸上停顿数秒,紧接着眉梢挑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有什么事好好和老师说,说清楚,说明白了,听到了没?” 兄弟俩的表情从惊惧简直要变成惊悚了,外人只会觉得端凌曜这是在安慰两个孩子露出的微笑,但到底什么原因只有他俩清楚——那绝对不会是父亲对儿子宽慰的安抚,毕竟一个小时他们的老父亲还在考虑用婴儿座椅替代他俩的位置,怎么可能一个小时之后就突然性情大变了! 端霁羽浑身鸡皮疙瘩直哆嗦,不知道亲爹突然装什么慈父人设,下一秒又见端凌曜主动向两个辅导员伸手: “感谢两位老师在学校对孩子们的照顾。” “没有没有,霁羽霜琼都很听话……” 许老师和高老师诚惶诚恐,忙弯腰双手握住,要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斑洲市连续数年获得先进企业家荣誉并曾位列全国富豪榜第十的磐衢集团掌舵人,s大校董会成员之一,新校区里联排的实验大楼就是他无偿捐赠的。 平常只能在媒体新闻上见到的大人物,今天竟然出现在眼前。这份不真实的缥缈感,一瞬间让他们恍惚了。 况且就算抛开这一切,站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一位s级的alpha。alpha的好斗是刻在骨子里的,但趋利避害的本性也同样传承下来,如果等级差距太大,那么服从会是最优选。 端霁羽到底还是孩子,魄力不够,名单上第二性别那项的s级alpha更像某种皇冠,一种属于王子身份的装饰,和他老子站一块,那真是不够看了。 张主任不傻,这样一位大人物纡尊降贵来到这里,只能是因为看到校园官网里那条荒唐的贴子,他见端凌曜挨个握完手,才后知后觉想起这里没有椅子,忙一推身后正神游的罪魁祸首: “你去对面搬四把椅子来,再泡杯茶……” 只是他还没低语吩咐完,这位端总又调头走向门口。张主任以为他是要来和自己握手,忙不迭抬起手臂,岂料端凌曜伸出的手直接越过他,停在他背后的沈穆面前。 “沈老师。” 沈穆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极熟悉的手掌。 从食指指腹的老茧到掌根旧时的伤疤,从掌心的温度到手背骨骼筋脉的凸起,量身剪裁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每一个线条都刻在他的脑海里、身体上,甚至现在还停留在他的身体里。 无名指的素圈,在阳光的折射下刺亮沈穆下沉的眸光,他摩挲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成对的戒指昨晚被他偷偷摘下来了。 心里那点因端凌曜的到来而被遗忘的愧疚再次鼓动起来,可微妙的庆幸又一下又一下在他的胸口里蹦跳。幸好提前把戒指拿下来了,否则就要露馅了,沈穆这么想着,手却犹豫地揪住衣角,难掩紧张。 他既担心端凌曜看到他摘下了戒指而心生不悦,又担心端凌曜在此时突然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贸然公开关系会影响孩子们,消息流出去也会影响端凌曜的事业……沈穆努力让自己的理由看起来大公无私,可心里另一道声音却总在提醒他,你只是想摆脱他们而已。 不想在沈老师的名号前加上端夫人的头衔,不想从一名普通教师变成沈家那个私生子,不想从独立的沈穆,变成他人的附属品。 哪怕是他的爱人。 张主任见端凌曜的手悬在空中,而沈穆却迟迟不伸手的样子不由心中烦躁。现在在他眼里沈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尚美丽的纯洁omega了,他心说你现在装什么纯洁,但面上不显: “沈老师,发什么呆呢?” 沈穆抿了抿唇,伸出左手试探地贴上他的掌心,同时仰起头,企图在端凌曜脸色下沉的瞬间阻拦,同时声如细蚊:“端先生好。” 但没有。 与掌心相贴的温度在这句话结束的瞬间迅速分开,端凌曜浑然没有察觉到他手指上的异常一样,没有丝毫留恋地松开了手,收回目光,仿佛他们之间仅是学生家长和老师的关系—— 只这么一刹那,似乎与记忆里的某段重合了。 沈穆连放下手臂都忘记了,怔愣着望着端凌曜转身的背影,先前用无数理由编制的心理堡垒就这么坍塌了。 他本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这么失落呢? 说话的功夫,这间狭窄的杂物间陡然焕然一新,端凌曜坐着的桌椅是还是从戴主任办公室里搬过来的真皮座椅,张主任特意回到自己办公室拿出压箱底的好茶叶,亲自泡了一杯摆在端凌曜面前。 端凌曜:“不用这么客气,张老师,现在还是尽快解决帖子的事情。” “是是,我们论坛的负责人已经在删除了,但是据说这帖子是国外代理什么的,一时半会删不掉。”张主任一中年人,对电脑的认知还停留在改论文阶段,平常下个文档都能顺带下一电脑毒窝流氓软件,至于什么代码代理实在是太超过了。 高戌诚是专业的,替他补充道:“我们现在还在追溯ip地址,但是因为挂了虚拟链接,而且今天文化节论坛人数过多,在操作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就是这样,端总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两位同学一个交代。”张主任一改往日清癯刚正,在端凌曜面前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连连保证,一副被戴主任附身的样子。 他又用手肘一戳身旁的沈穆,那意思是让他开口道歉,但沈穆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张主任无奈,忍着气义正言辞:“同时我们也会严格管理教师队伍,绝不让任何歪魔邪道传递不良思想给孩子。” 话音刚落桌面底下突然“咚”一声,是端霜琼换腿时膝盖撞了桌,端凌曜淡淡扫了一眼过去,他匆匆低下头,道了声歉。 张主任和蔼道:“没事,没事。要不然让两位同学先回去准备活动,这里就交给我们老师来处理吧,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不急,”端凌曜抬腕看了时间,随口道,“快了,等等再去也来得及。” 张主任一愣:“什么快了?” 端凌曜不答,借着端茶的动作瞟了眼沈穆,沈穆从刚才就没再抬过头,也没再开过口,静静地坐在角落,像只有了裂缝的花瓶,不再有价值了。 端凌曜放下杯子,指腹轻点杯壁的数秒里,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 屋内再度陷入无尽的沉默中,一楼大会堂高昂的配乐逐渐落幕,第二幕混沌的乐曲隔了层朦胧的薄雾传进屋内,就在大提琴曲悠扬的曲调响起的那一刻,门外忽然响了。 “端总,人找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辞职 时间倒流至早晨七点零五分。 程澈舒是在室友们的窃窃私语中醒来的,他昨晚快到门禁才回宿舍,折腾好自己都快凌晨一两点了,压根没睡好,现在心烦得要命。 他故意重重翻了个身,上了年纪的单人床咚一声,接着抄起枕头把自己耳朵一包,那团麻绳似的低语终于不敢缠着他了。 他满意地重新调整好睡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一墙之隔的阳台上挂着空调外机正轰轰响着,噪音仿佛也过上一层糖衣,融化进由床帘围成的封闭空间里,意识下沉,身体的重量越来越轻。 他似乎又回到家里,餐桌前爸妈耳提面命警告他不许在校惹是生非,不准靠进端霁羽,而他的两个姐姐只冷眼坐在一边。紧接着心跳骤然加速,他耳边又响起那名老警察语重心长的嗓音。 空荡荡的对话框,再也找不回来的聊天记录,那个名叫“xu”的管理员,仿佛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程澈舒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也曾去询问过发小,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沉默。所有的用户重新披上光鲜亮丽的外皮,就像论坛首页,那个冲他竖起手指的火柴人一样,对一切都缄口不语。 嘘。 “——嘘…!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那沈老师和端霁羽……” 半梦半醒间,程澈舒灵敏地捕捉到关键词,仿佛一瓢冷水陡然泼来,把脑海里的画面冲散了。他猛地惊坐起身,一把拉开床帘,尚且来不及看清室友们的脸,立刻问道: “你们说什么?什么照片?” “——等我发现时,就已经这样了。” 此时此刻,程澈舒坐在办公桌后,把所有事情交代完之后默默补充了这么一句。早晨看到帖子的那一刻他就察觉不妙,可没想到会是那位端总的特助亲自找过来。 程澈舒低头的瞬间迅速扫了沈穆一眼,见他沉默不语,不知处于什么微妙的心理,补充道:“但是照片的确是我拍的,不是p的。” 张主任扶额,顿时感觉头更痛了。 根据程澈舒所说,他们学校里有个关于沈穆的个人论坛,里面全是偷拍和各种不堪入目的照片,而里面的管理员承诺文化节当天公开这组照片。可问题是现在根本登不上这个论坛,仅靠程澈舒一面之词,除非再找别的学生核实。 “你还知道还有谁也在这个论坛里吗?” “我朋友周嘉瑞,就是他把链接转发给我的,告诉我要想进论坛,需要向管理员提供……有关沈穆老师的照片。” “所以你就把这些照片发给这个所谓的管理员了?” 程澈舒点头。 张主任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玻璃窗上倒映着他忧愁的面孔,他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边走边摇头: “你们这些…唉!你们这群学生!” 程澈舒觉得他虚假,心说s大学生论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况且这论坛和我什么关系,照片也不是我曝光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起眼,悄悄打量对面的沈穆。 自他进门后,就没听见沈穆说一句话。 他始终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微微颔首,目光低垂。杂物间昏暗的灯光从上空散落,点在他半掩的眼睫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程澈舒的错觉,这个从见面起就一直带着笑意,对任何人都来者不拒的哲学系沈老师,脸上竟然透着一股堪称残忍的平静。 他不惊讶,不在意这个论坛,也不在乎那些背地里意淫自己的人,像是早已习惯了。 抛开一切个人偏见,看在沈穆和他同为omega的份上,程澈舒的内心竟然产生了一丝丝悲哀。 他来之后,张主任直接让两个辅导员直接把端霁羽和端霜琼带走,明摆着就是想把所有责任全都归咎于沈穆身上。 一边是大企业家的孩子,另一边是空有美貌却毫无背景的新老师。 就算沈穆是一位负责尽职的好老师,那又怎样呢? 好老师多了去了,不缺一位私德有亏的老师。 更何况他还是只omega。 “张主任,”几分钟后,沈穆忽然开口,他太长时间没开口,嗓子有些嘶哑,清了清嗓子后,起身道,“现在这张照片已经严重影响到两位同学的校园生活,我认为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让校方出澄清声明,对外就说这些照片是后期合成。” “至于我和两位同学的之间……的确并非帖子中所说的那种关系,但具体详情我无法告知,这是我的隐私。”他顿了顿,又对程澈舒道,“所以,也请程澈舒同学删除底片。” “凭什——” “我会提交辞职函。” 沈穆平静道。 他垂下眸,这双一贯含着笑意的漂亮眼睛里没有任何因不公平对待的愤怒和悲伤,乌黑的眼眸里只是倒映着程澈舒扬起的脸。 沈穆又对张主任道:“但是我暂时会说是由于个人身体问题停职请假,等事情过去了,我再正式来签离职合同,张主任,您看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主任显然松了一大口气,不过还是假意挽留了一下,“不过也不用离职,这样,沈老师您先回去安心休产假,后面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学校,好吧?” 沈穆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住,摩挲着空荡荡的无名指,笑了笑: “再说吧。” · 文化节没有被这一小小的插曲所影响,伴随着节日的尾声,一整天都占据校园论坛首位的帖子终于被删除,校方澄清的红头文件也随之发布,照片中的三人一如寻常般出现在学院各处。不过到了夜里舞会开始前,沈穆却不见了踪影。 换好礼服的三两个学生来辅导员办公室扑了个空,纳闷地问高戌诚:“诚哥,沈老师呢?刚刚我还看他往办公室走呢。” 高戌诚不熟练地打着领带:“沈老师?他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众人失望:“啊——” “啊什么啊,谁会打领带,赶紧过来帮我一把,打死结了!” 各学院舞会是学生节最后的活动,人文学院今年的舞会主题名为“璀璨之夜”,结合自身建筑风格与园林造景,赶在围墙周围最后一波玫瑰凋零之前建起金色拱门,搭配具有时代标志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在一楼大会堂开展了一场假面舞会。 学生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穿任何衣物,不再为□□所束缚,仅靠灵魂的闪光点产生共鸣,发现彼此。 以防人多造成信息素暴动,会场还特意摆放了数台空气净化器,搭配中控排气扇,确保每一位学生的安全。 这是沈穆特意叮嘱的细节。 不过只可惜,他本人无法参加了。 下班后沈穆照例从东门离开,结果刚出校门,一双手从背后伸向身前,把他怀里的东西接进了自己怀里: “我来。” 端凌曜粗略扫了一眼,箱子里东西不多,大多是私人物品,也没看到备课本和教材,他也没多问,单臂把箱子挎在臂弯之下,牵起沈穆的手: “饿不饿?附近有家面包店,去买点蛋糕给你吃?” 沈穆微微歪着头,盯了他一会,才慢慢弯起眼:“好呀。” 面包店在小吃街的街角,附近堆满了无证摊贩的小推车,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车开不进去,端凌曜打算绕一圈把车停在对面的商场里,但等红绿灯的间隙沈穆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说: “我下去买,老公,你在车里等我。” “不急,我们一起……穆穆。” 没等端凌曜说完,沈穆已经关上了车门。 直行的绿灯还剩十几秒,端凌曜目送着他快步穿过马路,走到面包店门前。 朦胧的夜色与店面明亮的灯光将沈穆单薄的身影分成黑白两面,随后,他推开店门—— 挂在门后的风铃叮铃铃响起,坐在柜台后的店员闻声喊道:“欢迎光临!” 店内冷气开得很足,迎面吹来冻得沈穆浑身一哆嗦,他拢了拢长发,避开出风口走到展示柜前: “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们家招牌是蓝莓面包,不过这个‘黄金骑士’也卖得不错,里面是肉松培根,还有这边的开心果可颂和可可乳酪吐司都不错,主要看您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我给您推荐。” 老板端着餐盘和夹子走来,不经意抬眼一瞧,看到沈穆的侧脸时一愣:“咦?您是……” 店内温暖澄澈的灯光细细描绘出这人漂亮的侧脸轮廓,将他雪白细腻的皮肤都染上了面包店蓬松香甜的奶油色,弱化了这过于艳丽而显得不真实的五官。老板觉得眼熟,但又不敢贸然相认,直到沈穆转过身来,看到他眉心那点殷红如血的小痣时才确定了: “你不是阿旭对象吗?怎么没和阿旭一起去海市啊?” “……?” 沈穆本以为他在对别人说话,但门后的风铃在他进来之后再也没响过,老板又一直站在他身边,他这才意识到这是对自己说的,抬起头: “……我?” “是啊,你不是阿旭对象吗?” 老板一副看到自家人的亲热,本想拍拍沈穆肩膀肩膀,但瞅着他这单薄的小身板,还是悻悻放下手,转身直接拉开玻璃柜: “想吃什么直接跟哥说,不要钱!算哥请你的!对了阿旭怎么样啦?他那天着急走咱哥俩也没能好好吃顿饭,真是舍不得他!” “你家阿旭就是内向了点,做事也踏实,还聪明,我那手机电脑都是他修的,”老板是个爽快人,把店里所有品都夹了一遍,堆得盘子都快塞不下了,“你等会啊,我换个盘子!” 今天一天的事情实在太多,沈穆精力有限,反应速度慢了些,回过神时赶忙道:“不是的,您认错了,我不认识您口中的阿旭。” “啊?”老板拔高声量,皱起两条粗黑眉毛从柜台后面露出半颗头,他不仅身高体壮,说话声音也粗,还有两条大花臂。 沈穆捂住小腹后退了两步,重复道:“是真的,我不认识那个阿旭,我已经结婚了。” 说着,他正要举起左手展示,但手举到半空才想起今天没戴戒指,他默默把手背到身后:“您认错了。” 老板傻了眼,往柜台走去的步子一拐,绕到墙边挂着的健康许可证上,把透明亚力克板拍得砰砰响:“赵旭,s大计算机系的赵旭,我从他的手机屏保上看过你的照片。” 老板刚想说你长成这样就是扔大街里也能一眼认出来,后来想想还是忍住了,换了个说法:“你眉头有颗痣,我肯定不会认错。” 沈穆下意识触上自己眉心痣,他隐约觉着不对劲,赵旭这个名字很耳熟,s大计算机系又让他联想到上午程澈舒所说的那个论坛。 他上前去,循着老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赵旭,26岁,beta。 电光石火间,沈穆猛然僵住了,记忆深处有一个身影层层迷雾间逐渐清晰,那是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孩子们的嬉笑声在成片的麦浪中荡漾,一个瘦削的少年弓着背向前走来,用羞涩的声音: “我…想要…妈妈。” “我没见过妈妈…老师,您能告诉我,被妈妈拥抱,是什么感受吗?” 然而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围在身边的孩子们用惊愕恐惧的眼神望着他,他怀里的少年被喷了满身的血,抓着衣角努力直起肩膀望着他的远去。 不知何时少年的身影逐渐淡化了,迷雾遮住了他的脸,少年渐渐长高、长大。伴随着一道电话铃声起,他的发饰被装饰树的枝干挂住,坐在原地重编时接通了电话。少年透着喜悦的嗓音在晚会的钢琴取里格外清晰: “老师,我考上s大了。” “对了,我和小杨姐一起去改名了。” “从今天起,我就叫赵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不许抱我 沈穆怔怔望着墙上的照片,年轻人的面孔与记忆里的那个少年缓慢重合,他一个身形不稳,踉跄后退了几步,砰一声撞上冰柜,扶住柜角稳住身体。 “你没事吧?”老板吓坏了,作势要上前扶他,沈穆摆手拒绝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黝黑湿润的眼眸倒映着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的蓝莓面包,他忽然止不住颤抖起来,一个诡异的念头陡然链接起记忆深处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凌乱的桌面,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摔坏的钢笔……还有用果酱和白色液体弯七扭八留下的示爱痕迹。 那个名叫“xu”的论坛管理员,会是赵旭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穆出了一身冷汗,薄衬衫吸在身上,勾勒出小腹明显的隆起,他捂住滚烫的后颈缓用力大口呼吸。此时此刻,展示柜里每一块面包上裹着的奶油和蓝莓果酱都是在提醒他那一天的情形。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开始切片、对比,又如同凌迟一般反复重播。 沈穆急促的呼吸忽然凝固,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难道那天……也是他推的? 沈穆垂下眼睫,又长又卷的睫羽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他在耳鸣声中用力按住越来越烫的后颈,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他必须要冷静,否则信息素又会漏出来,会被发现的。 可无论他多么极力想要保持冷静,却仍止不住颤抖。混沌的意识里,沈穆慢慢抬起手,屈指咬住指节,牙尖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颗颗滚落,企图借助疼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不能。 他不懂。 沈穆颤栗着深吸一口长气,又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只是他想多了呢,毕竟不可能发生这么巧合的事。 ——“饿不饿?附近有家面包店,去买点蛋糕给你吃?” 端凌曜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向在紫藤花架下等他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口,明明从来不许他吃家里以外任何食物,为什么却在今天主动要带他来这里。 alpha牵住手掌的传递而来的温度驱散了自己那一瞬间的不解,却在此时此刻有了答案,刹那间所有的侥幸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清醒。 或许是沈穆的脸色太过难看,以至于老板担心地摸去柜台,拿起手机正准备叫救护车。但又是一阵风铃响起,一道黑影迅速闯入店里,老板正惯例要喊出那句欢迎光临,下一秒,来者直奔沈穆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老板的话卡在嘴边,瞪大了双眼。 从屋顶呼呼刮来的冷风被高大的身形彻底挡住,沈穆在熟悉的怀抱中扭头望去—— 端凌曜伸手握住这只被沈穆不知不觉咬出血的手,一贯冷静自持的俊脸上眉头紧锁,眉眼间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沈穆却一点一点挣脱他的手掌:“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 能有什么话呢,无非是一个被资助的少年对自己的资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欲|念本被强行压制在心底,却因再次重逢而蠢蠢欲动,所以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温暖澄澈的灯光将整间卧室都晕染成暖烘烘的颜色,端凌曜刚冲过澡,只穿着一条睡裤,盘腿坐在沈穆面前,捏着他的手指很专注地将抹匀药膏: “我也是从b国回来的那个晚上才知道,没想刻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你伤心。毕竟这是你资助的第一批孩子,又是在十年前那个节点,你现在身体状态也不稳定。” “赵旭已经送去海市,再过个几年送去国外,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学校的工作我会和老经谈,不要担心。” 脱下西装,洗掉了发胶,外人面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端总此时也只是个普通的丈夫。灯色柔和了他后背健硕的肩颈线条,半湿的细碎黑发垂在额前,端凌曜边说边用指尖的温度融化药膏,还是补充了一句: “但是要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养好身体,嗯?” 沈穆没有回答,他从回车上后就没再说一句话,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仍由端凌曜抱着他洗澡换衣服,乖顺又听话。他抱着腿坐在用软枕被褥堆起的小山里,歪着头靠在膝头,静静望着端凌曜为自己抹药的手。 灯色如稠厚的蜜浆,从沈穆光洁白皙的肩头淌进衣领间,那原本是空荡荡的,但是近期隐有被撑起的弧度。 端凌曜的视线在那里停滞一息,随后收回目光,道:“过几天新城区有个展会,主办方递来了邀请函,我们也去看看,好吗?” 粗糙的指腹在这根修长手指内外侧来回抚摸,黏腻的药膏被涂得很薄,沈穆身上的脂肪层很薄,但手指上留下的齿印却很清晰,端凌曜从药箱里拿出提前裁好的纱布,叠成三角形,轻轻裹住他的手指。 端凌曜又看了沈穆一眼:“好了,还痛不痛了?” 沈穆垂下眼。 他始终低垂着眼不与端凌曜有任何视觉接触,但也不拒绝他的触碰,端凌曜并不催促他,而是替他包扎好伤口,起身拎起药箱顺手放到茶几上,捞起干毛巾盖在头顶简单擦了擦: “我先去吹头发,有什么事喊我。” 端凌曜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俯身拿起浴袍展臂披上,衣袍划破厚重的空气,沈穆的声音从缝隙钻了进来: “…你是不是也预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呢?” 端凌曜系腰带的手一顿,很坦诚道:“一半吧,但是穆穆,做错的不是我。” 他转过身,沈穆跪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珠乌黑湿润,直勾勾望着他。端凌曜走上前去,坐到床沿边,对上沈穆的眼神,抬手虚拢他的侧脸: “对你起了歹念的是那个‘无辜可怜’的少年,穆穆,你为什么对我生气?因为我隐瞒了你,还是觉得我又监视你?你不相信我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插手你的工作事业,也不会再派人贴身保护你,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十年了,难道还不够你相信我吗?但是呢?”端凌曜叹了口气,拇指指腹揉过沈穆潮湿的眼尾,“那天出了那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已经想和我彻底切开关系?” “不、不是的……” 端凌曜捉住他的左手,强行按在嘴边,无名指上本该存在的指环不见踪迹,沈穆在他沉暗如水的眼珠里看见自己苍白慌张的表情。 端凌曜平静道:“穆穆,该生气的人,是我。” 空气静止一瞬,端凌曜又垂首,吻去沈穆眼角慌乱落下的泪,叹道:“可是我舍不得对你生气。” “老公……”沈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溃不成军,他揪住端凌曜的衣服,努力往他身上爬去,裙摆在动作间被推至小腹,大腿皮肤白得刺眼,端凌曜托住他的大腿,抱着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沈穆的泪和吻再次浸透端凌曜半干的发丝,他不住地道歉,捧着alpha的脸和他亲密地碰着鼻尖,说话时喷洒的热气混着失控的信息素牢牢控制面前这个alpha。 端凌曜被沈穆按倒,身下的床垫承受两人的重量立刻下陷随即又重重弹起,沈穆被硌得闷哼一声,半趴着撑在端凌曜胸前。 隆起的小腹夹在二人之间,朦胧的视野里,alpha始终冷静克制的假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端凌曜一眼不落地盯着omega的脸,皮肤相贴的触感化作火苗,沿着血管从四面八方涌上他的眼睛,黝黑的眼珠里烈火熊熊燃烧。 在烈火中,omega向他伸出了手,指尖轻柔拂过他的额头、眉梢、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边缘,一点点描绘。 alpha的教科书里总是有这么一句话:克制是alpha最好的美德,是表达深爱的第一步—— 但现在,去他丫的克制美德,他只想狠狠占有。 端凌曜张开嘴,仿佛狼王心甘情愿露出獠牙向伴侣臣服,沈穆的手指游鱼般摇曳着尾巴,在他的牙尖留下淡香的证据。 他觉得不够,于是紧盯着沈穆的脸,侧头循到他的手,想要在那漂亮的手指上留下属于他的戒指,但是嘴唇与潮湿的掌心接触的一瞬间,沈穆忽然捂住他的嘴。 “……” 端凌曜不明所以,尝试张口发声,可沈穆又加大力道紧紧捂住他的嘴唇,那意思是不许说话。 沈穆看出他眼底的疑惑,仰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随后抹去眼角的泪: “老公,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没想刻意瞒着我,否则你今天不会去学校,也不会带我去那家店。” “你不想我去上班。” 如果今天这个帖子真的是赵旭定时发送的,那么凭端凌曜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事发前直接拦截,至少不会闹到让他不得不选择停职来解决问题。 赵旭的事也是亦然,如果端凌曜真的想瞒着他,就不会带他去那家面包店。 端凌曜会瞒得死死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他,就像那时收购沈家那样。 所以端凌曜并非不想让他知道,只是不想让他去上班而已。 沈穆不傻,可是想通了之后心里止不住难过,他狠心让自己不去看端凌曜的眼睛,哽咽道: “可是…不想让我去上班,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怎么可以把小羽小琼也牵扯进来…他们两个…很努力的呀……万一那个同学…不同意怎么办?” 捂嘴的手颤抖着松开,沈穆坐在端凌曜的腹肌上掩面啜泣,长发散在光洁的肩头,一缕缕落在胸前,绕着雪白的腕子,像柔软的黑绸。 孩子永远是沈穆的底线。 端凌曜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一个鲤鱼打挺其揽着他的腰坐了起来:“不是这样的,穆穆你听我解释……” 但沈穆却从他的身上翻身爬下,膝行蹭到床边抓起睡袍:“我要去客房睡。” “穆穆!”端凌曜一惊,立马扑到他跟前张开手臂就要抱他,“我错了,真的,我能解释,你给我一个说话机会。” 可沈穆侧过脸,眼底含泪,一字一顿道:“不许抱我。” 话音刚落,悬在眼睫上的那滴泪应声而落,他仿佛施展了某种神奇咒语,愣是让alpha圈在他腰身两侧的手臂瞬间定在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端凌曜看着沈穆穿好睡袍,勾出被衣领压住的长发,眼看着就要走出卧室,急忙道:“穆穆!” 沈穆推门的动作一停。 端凌曜张了张口,声音却又卡在嗓子眼,好半天才找回来似的: “我去客房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MuI-opium 说罢,只见沈穆思索片刻,随后点头道:“那样也好。” 端凌曜:“……” 所以三分钟后,端凌曜带着满身尚未平息的躁郁,顶着半干的头发,拎着半湿不干的擦头毛巾欲盖弥彰地盖住下腹,然后被彻底关在卧室外。 而一门之隔的另一边,他的妻子轻巧地落了门锁,赤足在地板上走路的脚步声渐远,端凌曜面无表情地和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画框对视,脑海自动播放房间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沈穆会回到床上,先抬起一条腿屈膝压在床沿边,蜷腿坐下的同时褪下睡袍,长发绸缎似的散在白皙光洁的后背,向中间收拢的肩胛骨蝶翅般一起、一落,落在在床中央,盖好被子蜷起身体,抱起靠窗的那只枕头。 端凌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把枕头带出来。 真是太糟糕了,他想。 端凌曜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敲了敲门,满怀期待道:“穆穆,我没带枕头。” 无人应答。 端凌曜盯着门板,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静音效果太好,以至于沈穆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只可惜下一秒他就清醒了,是平岚听到声音后匆匆从楼上下来: “老爷……?!” 平岚正要问您怎么在这,结果一张阴沉到宛如鬼上身的的脸赫然转过来,配上没干的头发和胡乱系上的睡袍,直接让他把话咽回去了。 端凌曜淡定道:“你在楼上做什么?” 平岚表情空白:“楼上客卧的淋浴头有故障,我刚去检查了一下……” 他原本正在进行每晚睡前各楼层的惯例检查,结果就听到楼下的声响,下来一看,就见他的老板和房门大眼瞪小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但话说出口,端凌曜的眼神陡然锐利,视线犹如x光射线一般投过来,平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满头大汗地补充:“傍晚发现的。” 端凌曜噎了一下,扭头继续面色沉静地盯了门一会儿,才揉了揉眉心,道: “没事。去收拾一件客房出来……算了,准备咖啡送去书房。” 说完他又一顿,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算了,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去书房处理白天积累的公务,有什么事喊我。” “是,老爷。” 可即便一天未处理的工作项目堆积如山,他坐在书桌前时,却压根没有处理事务的想法。 开玩笑,好不容易把烦人的俩儿子送回学校,能够有时间和爱人二人世界,谁想和工作过夜。 端凌曜心里暗暗想着,后槽牙咬得很紧,他身体里那股燥火还没熄灭,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烦气乱。沈穆刚刚碰的地方、坐过的地方全留下湿湿的触感,现在还没干,散发的气味糖丝似的缠着他的全身,牢牢捆住了他的腺体和心脏。 端凌曜不得不又坐正身体,双肘搭于桌沿,十指相抵置于唇前,肩膀自然下沉,试图调整坐姿,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黑发下双眼沉沉,倒映着书房紧闭的大门,端凌曜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锁门,但转念一想,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横竖不会有人来敲门拿枕头换他回去睡觉,也不会有人发现他锁了门。 想到这里,端凌曜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要问什么事比半夜被妻子赶出房门还要糟糕,那必然他的妻子宁可搂着他的枕头睡,也不愿让他抱。 端凌曜重重呼出一口长气。 扪心自问,他的确带着私心不想让沈穆再去上班,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真正的原因现在还无法告知,毕竟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先让对方自以为得逞了,又怎么把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 那一天赵旭就已经全部坦白了,这个论坛并不是在沈穆进入s大的那天创办的,而是早就存在,只是在沈穆调任入s大之后在校园里扩散开。 “我是在去年十一月份收到‘xu’的信息,问我愿不愿意协助当管理员日常进行论坛的维护管理,如果愿意的话,他会给我一份礼物。” 赵旭点开论坛页面摆到杨树面前,杨树低头随意瞟了眼,追问道: “那你们现实里没有见过面吗?礼物是什么东西?” “我们从来没见过……”赵旭摇摇头,紧接着再次低下了头,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搓着手掌,杨树看着他这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喝道: “好好说话!” 赵旭一缩脖子,支支吾吾道:“……是一管香水。” “香水?”杨树打量着赵旭,“现在在哪?你用完了没有?” “我用完了,”赵旭这次回答很快,又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忙道,“很少一小管,大概我小拇指的一半,大概五毫升左右吧…用木质瓶塞塞得很紧,那天我只是打算打开来闻一闻,结果太过用力打……” “好了好了,”杨树没工夫听他解释,掏出手机准备搜索,“香水有名字吗?或者味道,前调中调后调,还记得吗?我找找。” “找不到的,小杨姐。” 赵旭忽然直起后背,望着杨树。头发帘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杨树,方才所有的得意恐惧羞涩和不安全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露出一个很隐秘的笑来: “mui-opium,你找不到的。” …… 端凌曜在纸上写下这串英文字母,笔尖点了点大写的“i”,又在首两位的“m”“u”上画了个圈。 “i”这个字母,可以作为罗马数字里的符号“1”,也可以看成英文字母“i”,只是后者忽略了其大写的意义,而前者…… 或许是他对“mu”这个字过度敏感,如果将其看作罗马数字,那么也就是说这款香水系列不止一种,寄给赵旭的也只是其中之一。 后来也的确如赵旭所说,任杨树找遍市面上所有香水,都没有一款叫作这个名字。而且从那天起,这个神秘的私人论坛再也无法访问。 秘密网站的创始人究竟是谁,这个香水和沈穆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天夜里出现在s大的沈予辛。 端凌曜又在纸上写下沈予辛的名字,同时在他的名字之后又写了两个名字。沈予辛出现在s大校门口绝不是巧合,关于帮沈予辛回国的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沈予辛为什么要回来? 当初他能够在沈氏制药集团的丑闻彻底曝光前一刻动身逃往国外,从此杳无音讯近二十年的沈氏继承人,却在这个时间点冒险被逮捕的风险回国,必然有一个让他无法抗拒的缘由。 端凌曜拧上笔盖重新靠回椅背,转了半圈,落地窗外深沉的夜色吞没了他的半个身体,清朗的月色趁机游到纸上那行英文字母,化作某种特殊的符号在他的神经末梢上跳跃。他静静闭上眼,尝试在脑海里重新构建沈予辛的形象。 只可惜,很困难。 这个他名义上的大舅哥,似乎总是以吉祥物的身份出现在沈父身边,不论是从外貌还是能力都很难给他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端凌曜敲了敲桌面,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沈予辛,是个暴雨天。 · 南城的雨季格外潮湿闷热,一连半个月的暴雨直接把北阳台一连排的绣球浇成了蔫头西蓝花,雨水沿踢脚线滋养出一墙缝的矮灰蘑菇,端凌曜盯着看了半晌,对正在倒茶的方睿明道: “转告沈院长,不用他费心请别的营养师专门过来照顾了,过段时间,我们就能靠着大自然丰衣足食了。” “啊?” 端凌曜重新坐回沙发里,不耐地抚上自己左膝膝头揉按,天气太潮了,潮气渗进骨头里蔓延整条腿的酸胀,像小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击骨缝,惹人心烦。 “南城今年的雨季来得太早,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斑洲疗养。”方睿明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将毛毯递过去,端凌曜接过展开盖在腿上,又端起热茶浅抿了一口。 方睿明见他脸色稍霁,才舒了口气,一瞟墙角,就见沿着门框一路往上一窝又一窝灰蘑菇,顿时:“……” 端凌曜淡定喝茶:“让厨师来看看能不能吃,不能吃正好,省得父亲再费心花钱请人拜访,直接一窝毒蘑菇了结我。” 方睿明心头一跳,看着他的脸色斟酌道:“您说笑了,老先生那边……已经训斥过您父亲了。” 话音刚落,方睿明立刻嗅到空气中一丝诡异的凝滞,端凌曜托着茶杯似笑非笑晲了他一眼。 他立刻噤声:“抱歉。” 无形的压迫感宛如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方睿明不得不低下头,后背渐渐渗出一层冷汗。心跳骤然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偌大的书房里仿佛都被他巨大的心跳声所填满,甚至连窗外的雨声都听不清了。 可端凌曜没有释放任何信息素。 直到端凌曜喝完整杯热茶,楼下的铁艺大门才吱拉一声被推开,连绵的雨声里影影绰绰听见平岚的嗓音: “……端总在楼上等您一道用餐,请问您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哦,没关系,这是端总特意吩咐的…” “……” 另一道更模糊的声音穿过层层雨雾宛如海底上浮的气泡“啵”地穿过封闭的玻璃阳台门,端凌曜放下杯子的手一顿,小拇指情不自禁摩挲着杯壁。半秒后他仰头饮尽,重新把杯子放回茶碟,掀开毛毯,扶着扶手慢慢直起双腿,端凌曜皱了皱眉,站稳了身体,才走向窗边。 漫天暴雨斜斜打在玻璃上,又从四面八方缓缓流下,端凌曜站在窗边远远望去,只见枝叶遮掩间,两把伞仍停在门后。 那把靠门的米色大伞下,一小截雪白的荷叶袖被暴雨淋得透湿。 端凌曜皱起眉头,不知道他们还在门口耽误什么时间。 雨太大了,压根听不清伞下的人在说什么,端凌曜眯着眼望着这把米色大伞,执伞的人拿得不稳,一会儿歪向外侧,一会歪向里侧,那一小截袖子却又一动不动杵在原地,直至整个袖管到肩膀都湿了。 就在这时,米色大伞忽然向后一扬,眼看着那雪白单薄的衣裳一点点暴露在眼下,那衣服又轻又薄,被水一浸立刻化作半透明,裹在过分纤细的身体上,端凌曜心头一紧。 好在另一把黑伞及时为他挡住了雨,伞面相撞的瞬间迸发的雨点噼里啪啦坠地,端凌曜看见那抹衣角来到了黑伞下,同时也看到米色大伞下的另一个人。 他举着伞正向北阳台的方向四处张望,嘴唇一张一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可能是相隔太远,对方没看见端凌曜在窗户后,端凌曜也没太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但这人乍一看倒是和沈院长有些相似。他拿捏不准,便转头问道: “今天谁送沈少爷来的?” 方睿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闻声抬头: “是沈家大少爷,叫沈予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和好 但关于沈予辛的回忆在这句话结束时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回忆属于他的私人板块那一栏。 端凌曜是个非常公私分明的人,由于平常要记得人和事太多,脑子里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归纳体系,大体分为公私两各版块,公事版块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各自对应的位置,而位置后是提炼过后的关键词。 有时是家庭背景社会地位,也有时是相识原因个人魅力等等,横竖都和利益挂钩,综合下来在心里有个大致预判,端凌曜会以这个评估分数来确定自己是否有必要与这个人继续交往。 能产生更大效益留下,不能的就遗忘,商人的嗅觉也就在于此了。 沈予辛原先的位置恰好是可以遗忘的那一行列,毕竟沈家不是大集团,沈予辛个人也没有任何突出的优势特点,就未来发展趋势而言他们之间也极难会出现相交线,所以端凌曜对他的印象一直很模糊。 可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沈穆。 从沈穆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刻起,就永远占据了他私人板块的榜首。 而沈予辛又是沈穆名义上的哥哥,这就导致端凌曜必须将他从可遗忘的板块挪至较高地位。可毕竟人脑不是电脑,端凌曜没办法对自己一开始就没认真记住的回忆再提取精炼,于是对沈予辛的印象也是模糊中多了几分清晰的闪回画面。 比方说他虽然记不得沈予辛长什么样,却对那把左右摇晃的米色大伞印象深刻。 因为紧接着,他看到了衣服半湿的沈穆。 端凌曜转回桌前,十指交叉沉思片刻,抬笔在沈予辛的名字上画了个叉。 他决定让秘书明天再去联系一趟国外那家私人侦探所。国内的人脉不是没有,但他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还是尽可能不留痕迹为好。 他要知道这个私人论坛的创建者是谁,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那么沈穆和香水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至于沈予辛,端凌曜把办公桌上的纸张收进办公桌里,冷漠地想,在他失去和沈穆之间的关系之后,就该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第二天一早下了场小雨,温度降得有些低,沈穆昨夜睡前开了一掌宽的窗户,刮起的风裹着潮气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他抱着枕头打了个颤,下意识贴近了背后的热源。 搭在腰上的重量忽然一轻,紧接着他压在被子外的手臂被放回温暖的被褥里,那股重量重新回到身上,这次压住了他的裙摆。 沈穆迷迷糊糊睁开眼,虚焦的视线逐渐聚拢,他掀开被角,低头一看。 一条结实有力的长臂横过腰侧,掌心内扣,虚拢着他微隆的小腹。 “……” “怎么了穆穆…”背后趁夜溜回来的男人没察觉到他的沉默,甚至缠得更紧,手掌完全贴上沈穆隆起的小腹,嘴唇擦过后颈在他的发间深吸一口气,贴着他的耳廓问,“要吐吗?我扶你起来。” 沈穆一缩脖子,他的身体早已习惯端凌曜的接近和触碰,但心里还是气他把两个孩子拉下水来逼他离职,强迫自己冷着脸:“…你怎么进来的?” “钥匙。” 端凌曜如实回答,清晨雄性特有的低沉嗓音含着浓烈的疲倦,他今早三点多才回房间休息,很想再睡一会。 他又把头埋进沈穆后颈蹭了蹭,像某种大型犬撒娇那样,哄道:“昨晚会议持续到三点,很累,陪我再睡会儿吧穆穆。” 端凌曜很少会说自己累,不仅仅是因为他顶级alpha的精力本身就比常人更加充沛,更多的原因是他身为大型企业的掌舵者、家庭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他能够无休止的前行。 沈穆清楚自己没有为爱人分担重担的能力,但每到这时他就会很庆幸自己是个比端凌曜等级高的omega,至少能够在身体上抚慰他。 这次也不例外,沈穆原本还坚固的心理防线崩塌了一半,放松身体融进他的怀里,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心疼道: “辛苦了。” 端凌曜闭着眼,唇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声音仍然很哑:“还没消气吗?是老公的错,不该把两个孩子牵扯进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只是不是现在。” 沈穆有些诧异他主动提及这件事,听到端凌曜的主动道歉,心里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依旧温柔道: “没有…不说这个,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穆穆……” 端凌曜忽然低下头,含住了沈穆肿胀的后颈。 一股酥麻瞬间蹿过全身,湿热的舌头像是在品尝冰淇淋一般舔舐他的后颈,沈穆抓着端凌曜的手指,信息素无法控制溢漏而出,他低喘一声: “唔……老、老公……” 端凌曜紧紧扣住他的五指,贴着掀起的裙摆按在那隆起的肚子上。孩子刚刚三个月出头,小荷似的顶出一个圆鼓的弧度,虽然衣服一罩根本看不出变化,但实际摸上去已经有了不小的起伏,这是只有端凌曜才能察觉的。 “又大了点。”端凌曜语气里难掩欣喜,他其实对中年再要二胎这件事的态度很复杂,但对于自己的血脉留在妻子身上扎根发芽这件事,不论想多少次都让他高兴。或许就像儿子骂他那样,是一种展现自己男性能力的象征吧。 他是男人,是alpha,也不能免俗。 想到一胎两个儿子,端凌曜心情就没这么愉快了,他含着这块常年封闭在抑制贴下敏|感可怜的腺体,诚恳道:“希望这次的孩子能像你点。” 沈穆“唔”了一声,笑弯了眼,端凌曜含着他的腺体很舒服,连牙齿细微的触碰都是柔软轻缓的,孕期全身的疲劳都从每一寸皮肤上散去了一样,让他消退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小羽小琼…唔,不像我吗…?” “不像。”端凌曜很果决。 他不想要二胎一共就两个原因,一个是担心沈穆的身体,另一个则是担心会生出来两个和老大老二那样的小孩。 老大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和他年轻时一样,因此犯傻起来,他总会更加上火。老二长得倒是有几分像妻子,但是性格却和妻子大相径庭,家里的矛盾通常都是他一手挑起来的,事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教训也教训不得。 每每想起一胎两个糟心儿子,端凌曜就忍不住寄希望于能有个像沈穆的孩子,哪怕一个也好,长相和性格都要像的那种。 沈穆被他的语气逗笑,反手勾住端凌曜的脖子,等他松口了,才慢吞吞转过脸,嘴唇微张,端凌曜微微起身凑上去,手臂圈在他的头顶,低头交换了一枚甜蜜的吻。 吻毕那一刻,唇角拉出的银丝落在倒映着彼此的瞳孔里,端凌曜居高临下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 沈穆看愣了眼。 端凌曜本属于五官英俊大气的类型,由于眉弓过高,才显得眉眼如刀锋般锐利深邃,配上总是一丝不苟的发型和量身剪裁的定制西装,才给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如今放下头发,换了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年龄。 一向成熟稳重的人突然孩子气起来,沈穆的心像是快要融化了,捧住他的脸认真地亲了亲。 端凌曜低头吻住沈穆的眉心。 房间里那股小心翼翼的气氛终于消散,沈穆依偎进端凌曜的怀中把脸埋在他胸肌里,端凌曜则纠缠着他的双腿,肚子里两条小生命夹在他们之间。 端凌曜扣着沈穆的腰,指腹在他的腰窝打转,说:“我很高兴你能向我发火,但是以后不准说分房睡,知道吗?” 沈穆听得脸颊发烫,看来还是这些年和端凌曜在一起好日子过太久,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他早年哪还敢有脾气呀,更别说向端凌曜发火了。 端凌曜像是看出他心里想什么,一捏他的耳垂,笑道:“我是你老公,宠你是应该的。况且这次的事是老公不对,我不会有下次,保证做任何事前都和你提前沟通,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沈穆拿脸贴上他的胸肌,冲着左边的凸起轻轻吹气,点点头。 纤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扫过胸前皮肤,带来一阵微痒,吹得心也痒了,端凌曜眯起眼:“穆穆。” 沈穆察觉到有个东西硌着自己,拢起头发盖住发烫的耳垂。 “可以吗?”端凌曜嘴上当绅士,身体却做流氓,故意贴紧了沈穆的大腿,把他烫得一哆嗦。 端凌曜的锐眸紧盯沈穆躲闪的眼神,抬手抹开挡住他眉心痣的发丝,很有礼貌:“穆穆,可以吗?” 沈穆脸皮薄,雪白的脸颊红得要滴血,捂着脸才肯吭声:“嗯……” “嗯?你说什么?” 沈穆被他问得受不了,干脆仰头直接堵住这张嘴,贴着他的身体骑了上去。 端凌曜失笑,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按住他的脑袋不让离开,另一只手则从裙摆下向上推去,大掌抚摸着细软的皮肤。 他们的眼神又亮又热烈,气喘吁吁地抱在了一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真面目 他们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才下的楼,中途平岚有来问过是否要把早餐送上来,不过那时沈穆被咬得快窒息了,没法回答他,床上的端凌曜占有欲强到可怕,不准他为任何人分心。 他们结婚都快二十年了,就像端凌曜能够轻易看出他心中所想那样,沈穆也同样熟悉他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端凌曜骨子里的alpha本性,包括他平常总是隐忍在绅士皮下幼稚流氓的真面目。 但幸运的是,沈穆都喜欢。 端凌曜下午要回公司,问沈穆要不要一起去,去的话顺便找两个儿子吃顿晚餐,沈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需要工作之后心里那根弦也断了,很容易犯懒不想动弹,沈穆揉了揉肚子:“下午想再睡会儿。” 端凌曜夹了一筷子雪白细嫩的鱼肉伸到他嘴边:“好,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尽量回来陪你吃晚餐。” 沈穆乖乖张嘴吃下了:“好呀。” 吃过饭沈穆跟着端凌曜一起去衣帽间替他搭配衣服,看着端凌曜脱下睡袍,雕塑般健硕的后背上几条抓痕清晰明显,沈穆的脸忽然一红,抓着衬衫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但端凌曜背对着他没发现,他就着沈穆的手套进袖管,穿上衬衫之后才一边系扣子一边转身,他看到沈穆脸红,动作不由得停下,衬衫完美勾勒出腰前块块分明的八块腹肌,结实饱满的两大块从衬衫的“深v”领里呼之欲出。 “穆穆,领带呢?” “在这……呀。” 沈穆抬头,目光正好撞进端凌曜故意留给他的彩蛋里,alpha胸肌上的抓痕也相当明显,这是他翻身在端凌曜腰上被颠到快掉下来时无意间抓的,那时太惊慌了,也没收力。 沈穆急忙转移视线,故作镇定替他把扣子一颗颗系到喉结,又拿起领带帮他系上。 端凌曜见他不肯看自己,笑道:“穆穆,太紧了,勒得老公喘不过气了。”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不对劲呢,沈穆听得耳熟,直到听见端凌曜的笑声才确定他就是故意的,顿时又羞又恼:“老公……!” 端凌曜大笑,搂住沈穆的腰和他碰额头:“为什么不看,老公身材不好吗?不喜欢?” 沈穆嗅着他身上浓烈的alpha信息素,顿时觉得腰又软了,但是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告诉他不能再来一次了,几番纠结之下,他还是诚实道:“……喜欢的。” 端凌曜这才满意地松开他。 开玩笑,他这个年纪还辛辛苦苦保持身材,除了震慑其他试图觊觎妻子的alpha之外,就是为了给妻子看的。 等端凌曜重新披上这层绅士皮,又忍不住抱着沈穆温存,还是秘书的电话打进来时他还坐在沙发里,把玩着沈穆的手指,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可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冷淡: “我知道了,叫他们去第二会议室等我,带着项目经理和财务经理也过去,我大概三十分钟之后到。” “好的端总。” 端凌曜挂了电话,又亲了亲沈穆的眼尾:“真的不和我去公司吗?楼下开了家甜品店,做的酸奶像油画,我让杨树买了送上来,给你当下午茶。” “中午刚吃过,一点都不饿,”沈穆被他前后的语气变化逗笑,捧着他的脸,语气像是哄孩子,调侃道,“爸爸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像小羽小琼一样呢。” “因为高兴,”端凌曜握住他的手腕按在唇边,吻了一下无名指的戒指,“想到一回家就能看到你,很高兴。” 沈穆心头一暖:“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呀。” 端凌曜揉了揉他的腰窝,摇头道:“那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也没说清楚,最后端凌曜没让沈穆送他上车,美其名曰会忍不住把他打包带去公司,沈穆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回到房间,透过卧室的窗看着端凌曜在车上和平岚吩咐什么。 看着看着端凌曜的视线忽然往卧室的方向一扫,恰好和沈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端凌曜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在那里,降下车窗冲他挑眉一笑。 沈穆拢住头发挡住自己发烫的脸,和他挥了挥手,向身后指了指,意思是自己去休息了。 端凌曜比了个“ok”。 平岚眼睁睁看着端凌曜原本微沉的面孔转晴又转阴,最后重新盯向他:“爷爷要见我?” “周六晚在老宅举办家宴,特意嘱咐您要携夫人和少爷们同行。”平岚被盯得后背发凉,硬着头皮道,“老先生也提前从疗养院被接回去了。” 话说完,平岚立刻低下头,根本不敢看端凌曜的脸色。 但端凌曜突兀地笑了一声,平岚错愕抬眼,猝不及防看见端凌曜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心跳骤然停滞,连忙重新低下头。 “没事。提前和两位少爷说,让他们把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夫人这边我去说。”端凌曜神色如常,缓缓升上车窗,吩咐道,“去公司吧。” “您慢走。” 端凌曜赶去公司后立刻赶去了会议室,他这次特意把外派到b国分公司的施予安也召回国内,就是为了详谈接下来b国新运河的项目。一进会议室,里头几个人纷纷起身,施予安是最高的那个,见他进来率先上前,躬身伸手: “辛苦你还跑一趟回来,杨树,泡茶,用那盒黄金芽,”端凌曜逐个握过手,招呼着大家坐下,又道,“你从国外回来估计咖啡都喝腻了,正好最近新拍一盒黄金芽,大家待会都尝尝。” “谢谢端总。” 端凌曜微笑颔首,对施予安道:“伯母身体还好吧?” 施予安连连点头:“都好,b国对心脏研究方面比国内经验更丰富,家母现在没事还能去附近华人街跳跳舞。” “那就好。” 他们两人是大学同学,多年不见都挺高兴,上个月端凌曜去b国出差行程太满,还没来得及去公司就回来了。 施予安家境普通,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母亲心脏不好,当年如果不是端凌曜出资送她去国外更换了心脏瓣膜,如今早就不在了。 施予安是个很孝顺的人,为了这份恩情,他都会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端凌曜身后干,更别说端凌曜是个相当舍得给待遇的“伯乐”,百万的年薪加上十足的信任,根本没人会背叛他。 端凌曜也拿捏住他这种心态,否则也不会直接让他去b国分公司当区域总。他和他爷爷的行事作风不同,比起完全的权力导向企业管理,他更强调忠诚和规则制度。 磐衢早年和政府建立过长期的利益合作,上个世纪在国外市场规模相当之大,只是任何集团都经不起蠢人作怪,如果不是端凌曜他爸,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想起自己那个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端凌曜脸上笑意微钝,好在很快掩盖过去,把咖啡杯推到施予安面前,道:“说说你的想法。” 施予安没有让他失望,这个项目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当时端凌曜只是和他提了一嘴,但他却能这么短时间就得到详细的信息。b国新运河建设项目是由两国政府联合发起的超大型规模工程,如果他们能先一步建立起利益共同体,必然对磐衢国内外市场的发展都有极大益处。 这一点端凌曜也懂,但他要评估的更多,这样的一个大型规模工程投入的资金大、工程时间长,相应需要承担的资金风险和政治风险都太大。 两人加上公司财务部、技术研发部部长一直谈到天黑,端凌曜紧接着还有个会,就没留他们吃晚饭,而是直接进入第二场会议,中途暂停了十分钟,接了个电话。 好在这场会议时间短,结束时才晚上八点多,端凌曜回到办公室刚喝了口水,就听杨树敲门问道: “端总,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晚餐。” “回去,”端凌曜松了松领带,舒了口气的功夫拿起手机边拨电话边走出办公室,“备车回家,我来给夫人回电话。” 杨树点头应是,转身联系司机去了,端凌曜走到电梯前等待,同时电话那头沈穆的声音柔柔响起: “老公,忙完了吗?” 电梯叮一声向两侧打开,端凌曜率先走进去,抬手替杨树挡住门:“抱歉没注意时间,饿了就先吃,别等我。” “不是很饿……”沈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蜷在沙发里仍有些困,“刚刚小羽小琼打了电话过来,我们聊了很久呢。” 他似乎仍有些困,潮湿的嗓音穿过听筒,在磐衢大厦几百米的高空之上静静扩散,端凌曜听得喉头发紧,转过身走到窗边,英俊的面孔倒映在观光电梯的透明玻璃上。 他的脚下就是斑洲市市中心,夜幕弥散,长路蜿蜒,白日的喧闹逐渐平息,连绵的灯火将这座城市分成几部分,左手边联排高低错落的商户一路延伸与右手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交汇于地平线前。 “是吗,”端凌曜单手插兜,凝视着高架上连成一条长龙的猩红车灯,笑问,“他俩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哪有。”沈穆挠了挠脸颊,撑着身体从沙发上坐起,他下午睡醒后没来得及换睡衣,领口下鲜红的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目。 他浑然未觉,而是若有所思道:“老公,小琼说高老师今天被带走了。” “高老师?” “是坐在我后排的同事,小琼的辅导员,你昨天见过他的,个子最高的那个……谢谢阿岚。” 沈穆还没说完,肩头忽然盖上一件羊绒披肩,他抬头一看,是平岚。 他冲平岚笑了笑,又继续对端凌曜道:“小琼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张主任给我来了电话,想让我回学校再沟通一下辞职的问题。” “哦?” 端凌曜站在车门前,等待杨树为他拉开车门,眼神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幽暗,他似笑非笑道: “穆穆是怎么想的?你现在还想回去上班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魔咒 沈穆一怔,拢披肩的动作顿在空中,无意识咬住下唇。 他还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出现得太突然了,甚至没超过一天,况且他昨晚刚刚说服自己接受离职的事实,结果今天又告诉他可以回去,电话打来时张主任的语气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仿佛昨天在办公桌前声色俱厉的人不是他。 沈穆甚至都觉得会不会是端凌曜联系了校方,否则怎么会突然改口呢。 电话那头端凌曜坐上了车,发动机的呼啸声空旷的停车场里扩散回荡,又化作一道利刃辟开空气,穿过听筒的轰鸣逐渐尖锐。沈穆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老公,是你吗?” “你指什么?”端凌曜反问一句,说完笑了,靠进靠椅里坦然道,“不是我,我压根不想你去上班。况且昨晚到今天都挺忙,没来得及和老经说一声,估摸着也不是他。怎么了,怀疑我吗?” “不、不是的…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沈穆忙道,他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裹紧披肩,又蜷起身体,靠在沙发间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明亮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茶几上精美的果盘散发着甜蜜的香气,这些都是自家庄园种植的水果,每天清早由专人配送,蔬菜瓜果个个新鲜饱满,熟度适中。 但是今天这份果盘明显用的是昨天的水果,因为熟过头了。 或许外表看起来没有区别,但有些水果一旦错过最佳食用的那一天,果肉的口感和香味都会变质,无法回到从前。 正如沈穆现在的心情,也已经回不到之前了。 他找不到自己继续下去的意义。 昨夜他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最愤怒难过的源头并不是端凌曜放任赵旭拖两个孩子下水,而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学生、同事和资助的那群孩子对自己不纯粹的想法。 教师这个职业,是他真正拥有自我之后的第一个选择;赵旭这一批的所有孩子,是他失子后的慰藉,更是让他真正意识到生命的宽度,意识到他的人生值得拥有更大意义的第一步,这个过程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意义非凡。 的确,他一开始想去工作的目的只是单纯向端凌曜证明自己也有能力与他并肩,但去了解深入之后,他发现自己是喜欢这项职业的。 教师在自己的领域里散发的魅力,在课堂上是那样闪闪发光,足以夺目到能够让所有人忽视其他客观因素,仅为他的学识而沉醉。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他认真工作,努力提升自己,真诚对待每一个同事。 从业近十年,他不曾与任何一个同事产生过矛盾,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学生进行训斥处罚,愿意倾听他们的困扰和难处,力所能及地为他们解决烦恼,给他们足够的公平。 但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不傻,怎么会听不出端霜琼含糊掩盖过去的真相——他共事的工作伙伴竟然对他产生了那样的欲望,创建了那样一个不堪的网站,而共犯,竟然是自己亲手资助的孩子。 沈穆有些想吐,他攥紧了披肩,按着自己起伏的胸口,脸色煞白。 他对第一批资助的十五个孩子耗尽心血,甚至不顾尚在上小学的两个孩子,也要坚持留在村子里,确保每一个孩子都能顺利入学。 当初他为了让赵旭的父亲同意他去念书,连着两周上访,坚持上门劝说,提供补助。可赵旭那个酗酒的父亲为了村里的贫困补助,执意让赵旭代替自己在田里做农活,死活不愿意让他继续念书。 最后是端凌曜出面,以磐衢集团的名义率先往慈善机构注资,并发起石杨村路桥建设项目,与乡镇部村委会签订合同,主动承担石杨村道路修缮工作,才得以请村支书亲自去赵旭家,得到了他父亲的签名,同意他去读书。 哪怕是此刻,沈穆都清晰地回忆起赵旭在他怀里腼腆说谢谢的样子,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居然对他起了那样的心思,对他做出那样的事。 沈穆颤声深吸一口长气,抱住自己的膝盖,低下了头,手指穿过发丝,用力将长发拨至脑后,随后捂住自己的小腹,抬起脸,环顾四周。 这幢城堡似的别墅常年处于最舒适的温度,绚丽灿烂的灯光穿过水晶灯折射到家里各个角落,后院花朵鲜艳欲滴,食物热腾腾的香气从厨房传出弥漫整个一楼。 他住在小时候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里,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世上有深爱他、他也同样深爱的人、有可爱懂事的孩子,有关心他的人,可为什么他还不满足。 “夫人…您还好吗?”平岚见沈穆脸色不好,担忧地蹲在他的身前,“夫人?” 沈穆的目光缓缓挪向平岚,见他面色担忧,笑了笑,哑声道:“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可是……” “平岚,去吧。” 听筒里传来端凌曜的声音,他一直没有挂断电话,也没有开口,但发动机的轰鸣始终伴随沈穆的意识,隔空陪伴。 良久,沈穆才艰难地开口:“老公,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再因为这张脸被评判、也不为性别和等级得到多余的关注,他只是想作为沈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过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他才修改了简历上的信息素等级,隐瞒和端凌曜的关系,在学校里和两个孩子保持距离,无时无刻带着信息素抑制贴,小心翼翼地工作。 其实他并不是想要得到感谢,也不为任何勋章,他不想成为圣人,不想被歌颂,沈穆痛苦地想,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生命多点意义。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端凌曜敲了敲副驾驶的靠垫,示意司机开快点,漆黑的迈巴赫化作一只野兽,闪烁的车灯是它猩红的双目,它嘶吼着撕开夜幕,闯进檀芸公馆的大门里。 端凌曜在飞驰的车厢后揉松自己的额发,沉默许久:“穆穆,这和你无关。” 沈穆微微一愣,漂亮的眼珠倒映着水晶灯的流光,在湿润的眼眶里忽而闪烁,他露出一个包含着苦涩无奈又哀伤的笑容,肩膀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薄薄的皮肤下,有着一处能够让任何性别、任何人都感受到快乐的肉块。 这是他一生的魔咒。 · 四天后,周五傍晚。 “你还有多久?” 弟:【十五分钟】 “那我先去东门,岚叔到了。” 弟:【ok】 端霁羽看过消息后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顺手把包甩到肩头正要往外走,结果同寝的室友突然一把扑上来: “霁羽,我钥匙没带,快快,好兄弟,把宿舍钥匙给我!” 端霁羽一个踉跄差点又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站稳身体后面露愠怒:“你这是第多少次没带……不借!去找老三!” “说什么胡话呢老三和我女朋友一个班!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大少爷!好兄弟!爸爸!求您了!我女朋友说了,这次再不把定情信物戴着,她就要和我分手了!”室友跟个牛皮糖似的紧紧粘着端霁羽不撒手,边说边摸他全身口袋,“在哪呢快给我!” “……起开!别乱摸我!我胳膊别不过来了!滚!” 端霁羽满头黑线,艰难抬起自己打着绷带的手臂,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口反手把包狠狠往室友身上一掼,同时退后一步: “在第一个拉链里面,自己拿!” 阶梯教室过道仅容两人通过,端霁羽在后退的瞬间往身侧一瞟,视角的余光恰好发现有人侧身正要从自己背后通过,后退的步伐立刻顿住,他条件反射向前一大步,快准狠踩上室友的脚。 “艹!” 就听室友一个惊天大“艹”还没咽进肚子里,端霁羽直接把他抵上桌沿,见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差点站不稳甚至还十分好心地握住了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腕,同时身体覆盖而上。 年轻alpha充满活力的胸膛盖住室友愈加惊慌的半张脸,硬生生将两个人的体积压缩,留出一个一人宽的空位,给背后的人通过。 “挡路了,”端霁羽把受伤的手臂压在室友瞪大的双眼上,“你先。” “……” 程澈舒攥紧了背包带,紧盯他的侧脸,忍住鼻腔弥漫的酸意:“霁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这句话实在太怪了,不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纠缠。况且现在刚下课,教室里同学都没走干净,一些正打算离开的学生见状,不由自主重新坐回椅子上,装模作样开始自习。 这段时间学校里的瓜源源不断,先是人文学院戴主任□□家暴被妻子实名举报带走调查,紧接着沈穆老师和端霁羽端霜琼师生三人亲密照在文化节当天冲上学校论坛首榜。他们三个疑似3p消息刚刚澄清,沈穆老师又因身体不适提前休假。 最后则是辅导员高戌诚老师被警方带走拘留,现在校园官网里已经找不到他的任何信息了。 s大这一个月发生的怪事快比前十年加在一起的还要多,听说他们校长已经郁闷到打算请大师过来看看风水了。 不过人一旦适应了高刺激的生活,多巴胺系统的阈值就会随之上升,反而会对平静的生活感到厌倦。 所以当大家看到班里等级最高的omega和全校唯一一个s级alpha再次面对面站在一起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去。 端霁羽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真是烦透这些人的视线了。 他冷冷环视一圈,凌厉的目光逼得众人慌乱挪开视线,最后慢吞吞放在程澈舒的脸上。 程澈舒被他盯得后背一凉,像是成为了野兽的目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端霁羽松开室友,转过身活动着打着绷带的手臂,一步一步靠进程澈舒,顶级alpha的威慑力在跨越社交距离的那一刹那压上肩头,程澈舒慌忙抓住桌沿,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s级alpha。 端霁羽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出于我的个人教养以及维护同学名声的本愿,在反复拒绝你的追求后,我没有告诉任何同学有关你纠缠我、向我告白的事情,并且一直容忍你长期的刻意肢体触碰、尾随和偷拍等行为。” 端霁羽每说一个字,程澈舒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寂静无声,方才还落在端霁羽身上的视线统统汇聚到程澈舒的身上。 端霁羽额角青筋隐隐可见,黝黑的眸子燃着熊熊烈火,他强压怒意,仿佛牙缝里蹦字: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装得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母子贴贴 端霁羽说罢,深吸一口气不再看程澈舒,转身从室友手里夺回自己的背包,把夹层里的宿舍钥匙扔他手里:“别给我弄丢了,用完放我桌上。” “哦、好……” 端霁羽把包重新拉好甩到肩头,撞开程澈舒的肩膀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背对着满教室人的目光,头也不回走出门外。 今天周五,大部分学生都趁着周末结伴去附近散心,端霁羽随着人群一起往东门走去。作为s大唯一的顶级alpha,又是前几日轰轰烈烈的师生恋主角之一,他的照片早在学校论坛里疯狂传播,不少学生纷纷侧目瞧过来,见这位大少爷顶着一张阴沉沉的俊脸,下意识离远了点。 人群以端霁羽为圆心,相隔一米为半径画出一道屏障,用隐秘的低语编织成无形的牢笼将端霁羽牢牢框在其中。虽然文化节当天学校发出了红头文件,证明那几张照片是假的,第二天也及时抓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可不代表沈穆和两位端少爷之间的关系是假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无数次两位端少爷出现在沈老师的办公室里,不论是不是无意,这个频率都太高了,更何况文化节当天端总也到场了,结合沈穆老师从那天晚上的突然休假,很难让人不多想。 不过就算被这么盯着,端霁羽脸上也没表露更加厌烦的情绪,甚至原本眉宇间的阴沉也逐渐淡化,恢复到平日沉静自若的样子。他刚才在教室和程澈舒所说的教养问题并不是一句空话,他们的母亲对他们任何事都包容温柔,但唯独与人交往上格外严格,利用信息素或是家世欺压别人是绝对的铁令。 他刚才一时失态,不慎释放少许信息素,现在不论如何都要控制住情绪,所以即便心里再烦躁,他都得忍住。 从经管学院走到东门中间要经过人文学院,平常他一有时间就会来一趟,从教室到母亲办公室来回三十分钟的路程,他闭着眼都能走一遍。 “沈老师不在,人文学院人都少了。” 紧接着又有人问:“话说沈老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吗?” “没,沈老师不是说回去养胎,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 端霁羽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程澈舒拍到那些照片……他心事重重走过马路,找到紫藤花架下那辆lm,低头刚一拉开门,迎面就嗅到一股甜腻腻的香味。 伴随着沈穆的笑声,端霁羽不可置信抬起眼:“mommy?!” 沈穆被小儿子逗得笑个不停,见到大儿子回来,脸上笑意更深: “小羽回来啦。” 端霁羽望着他的笑容有些恍惚,视线一偏,就见他亲弟弟正坐在父亲平日的位置上,眯着眼满脸被打扰的不爽盯着他。 端霁羽后知后觉回过神:“你不是说十五分钟后才能出来?!” “早就过去十五分钟了!”端霜琼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先过来吗?我们等你十分钟了!” 端霁羽眼前瞬间闪过程澈舒的脸,顿时一噎,借着放包的功夫扭头甩去脸上的异样:“哦…去了趟厕所……” 他边说边把包放在平时自己坐的位置上,一屁股坐到沈穆面前。 上车的刹那,他牵起的衣角恰好抖出肩上残留的气息,端霜琼神情一变,眸光幽暗,追着端霁羽缓缓落定。 端霁羽没注意到弟弟的目光,他还来不及系安全带,忙不迭展开手臂搂住母亲的身体:“您怎么亲自来……我很想您。” “mommy也是,所以来接你们放学,”沈穆被大儿子毛刺刺的头发扎得痒,一缩脖子偏过头在他的脸颊上点下一枚吻,提醒他,“小心不要碰到手臂。” “不会的。” 端霁羽闭上眼,把脸埋进沈穆的肩窝里。omega光洁细腻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是伴随他长大的香味,有着令他安定的力量。 “怎么这么粘人?”沈穆圈着大儿子的身体一下又一下揉着他的头发,声音又轻又柔,安抚着他的小alpha,“好啦,快坐回去,岚叔要启动了。” “再等一下,”端霁羽不愿松手,掌心下的脊背单薄纤瘦,体温也比平常要高一些,他忍不住摩挲那凸起的肩胛骨,闷声道,“您又发烧了吗?身上很热。” “没有、小羽…不要……” 小alpha的掌心温度很高,贴着后脊上下抚摸激得沈穆浑身一抖,他咬住下唇,脸色通红把剩下两个字吞进肚子里,对儿子说不要乱摸也太奇怪了。 “快点坐回去。”沈穆清了清嗓子,严肃地扶起端霁羽的肩膀把他推回座位,刚要欲盖弥彰说些别的,但一转眼却捕捉到儿子低落的表情。 沈穆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随即立刻想到是不是两个孩子在学校被谣言波及,心立刻悬起,紧张地问道:“小羽,怎么了?” 端霁羽心口一颤,但却没着急解释,而是慢慢望向沈穆,一副无辜样:“……为什么霜琼都能抱,我不行?” 沈穆一时语塞,到嘴边的话瞬间卡住,他仔细观察着端霁羽的表情,又着急望向端霜琼,端霜琼冲他抬了抬眉头,露出一个俏皮天真的笑容,接着扇了扇空气:“mommy,哥吃醋,太幼稚了。” 端霁羽:“有本事你把爸的位置让给我?” 端霜琼:“先到先得。” 端霁羽:“哼。” 沈穆看着两个孩子如往日般互相斗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可仍然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吗?如果在学校受到委屈,一定要和爸爸和mommy说,知道吗?” “当然,”端霜琼在亲哥不服气的视线里故意揽住母亲肩膀,炫耀一般和他脸贴着脸,“谁敢欺负我?我是国家二级散打运动员。” 沈穆一想觉得也是,又赶紧补充:“也不可以欺负别人。” 端霁羽靠回座位上,一挑眉:“我当然不会,但是某人嘛……” 端霜琼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不许吵架!” 两个孩子周五放学时间早,他们回家时恰好避开了晚高峰,到家时天还是亮的,离吃晚餐还有一段时间。端霁羽先回房间冲澡,端霜琼则一直跟在沈穆身后,沈穆去哪他就去哪里,像个小跟屁虫。 沈穆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他现在不用备课写教案,家里的事有平岚管理,他只要把自己和肚子里两个的身体养好就行。 但明天要去老宅看望端凌曜的爷爷,该有的礼节可不能少,沈穆打算去仓库找点礼物。仓库其实是一幢独栋小楼,顶楼与主宅三楼的南侧楼梯相连接,和南楼共用一个电梯。 端霜琼牵着沈穆的手懒洋洋跟在他们身后:“太爷爷为什么突然喊我们回去吃饭?” “唔,”沈穆正和平岚商量带什么回去,想了想,随后回道,“可能是想你们了吧。” 端霜琼的表情变得很糟糕,从背后虚搂沈穆的腰,很不情愿:“能不回去吗,周末的时间很短暂,我想和您待在一起。明天有个摄影展,我想去。” “不可以,怎么像小孩子一样。那可是太爷爷,爸爸的爷爷,要有礼貌。展会周日有吗?有的话改到周日,我陪你去,好吗?” “周日没有了,只有一天,”端霜琼不大高兴,“每次回去太爷爷都是把爸叫进茶室,我们去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太没意思了。” 沈穆哄他:“所以需要你们主动去陪太爷爷聊天呀,太爷爷年纪大了,很希望和你们多聊聊天的,他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但其实沈穆也不清楚为什么端老爷子突然喊他们回老宅,还特意叮嘱要全家都到场。他和端凌曜各自的家庭和正常家庭都不大一样,都没有父母要照顾拜访,端老爷子也不是喜欢和子孙凑在一起的性格,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会见面,其余时间都是单独和端凌曜见面。 特意叮嘱要全家到场的家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沈穆若有所思,他思考问题时总是无意识拿笔盖戳嘴唇,那笔夹凸起的尖头一下一下戳进嫣红饱满的下唇里,阳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 端霜琼躲在他的长发间视线上瞟,眯着眼偷看了一会,才低下头故意拿鼻子拱他的后颈,像个偷吃糖的小坏猫。 沈穆在家没贴抑制贴,后颈的香味特别浓郁,端霜琼故意凑得更近,嘴唇几乎是贴上去了: “爸犯错了吗?” “爸爸怎么会犯错,”沈穆回过神来,把礼品单交给平岚,让他去仓库里拿,偏头拧了拧小儿子的鼻尖,“离mommy腺体这么近做什么。” “香。” “不乖。” “乖。”端霜琼不服气,刚想圈紧手臂,但手腕刚一贴上沈穆腹部的衣物,就被这柔软的隆起吓得原地炸毛,瞬间松开他,跳到一边贴墙立正。 沈穆被他这么大反应逗乐,一挽长发,手掌轻轻托起腹底,衣物下小腹隆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侧过身挺起腰: “是不是又长大了点?” 窗外明亮的天光斜斜投在沈穆的身上,勾出他依旧纤细的身段和明显隆起的孕肚,他低着头,目光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扭头笑问: “小琼要不要摸一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发热 映进窗内的树影轻轻摇曳,拉长了沈穆和端霜琼之间的距离。 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呼吸都凝固了。端霜琼双手背后,贴墙站直,眉头微拧,目光扫过沈穆隆起的肚子又变得困惑警惕,像只看到陌生同类的小猫,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炸毛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唔……岚叔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他抓了抓头发,指着门内,“mommy,我去帮帮他。” 沈穆也回过神,眼神温柔:“好,去吧。” 端霜琼点点头,贴着墙迟疑地走了两步,又逃似的飞快钻进储藏室里,很快不见了背影。 沈穆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上午沈穆早早就醒了,醒来时下意识往身侧一摸,但床侧是空的,他估摸端凌曜是去晨练了。 沈穆昏昏沉沉翻了个身,抱住端凌曜的枕头嗅上面残留的信息素气味,尝试再次入睡。但或许是太早醒来不太适应,大脑混沌的眩晕感令他有些想吐,胸腔里的空气也全堵在胸口,让他喘不上气了。 他闭着眼缓了一会儿,可这股眩晕感愈演愈烈,他只好撑着手臂,慢慢撑起上半身打算靠在床头喘口气。 可身体还没完全支撑起,胸口的那股恶心再次涌了上来,后颈腺体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鱼线牢牢缠住,收紧脊骨,让他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穆只能垂着头抿唇急喘。 那根鱼线骤然升了温,热潮四处流窜冲散了全身的力气身上的力气,沈穆手臂险些支撑不稳,连忙护住肚子。 后颈顿时变得又烫又热,还烫得发痒,痒得作痛,沈穆捂着嘴肩膀颤动,皮肤变得太过敏感,连心跳的震动,衣服的摩擦都让他感到难受。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信息素蓄积引起的发热,但是这几天都有好好纾解……沈穆根本分不出精力思考,他强行忍住想吐的欲|望,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坐起身子,一点点挪到床沿边,喘了口气扶着墙艰难站起身。 “嗯……” 脚下像是踩进了软棉花里,每一步都是虚浮的,沈穆的脸被冷汗浸得煞白,眉心朱砂痣格外鲜红,小心扶着肚子一步一步走进洗手间,用尽最后的力气,撑在盥洗池前。 端凌曜锻炼完回来刚冲过澡,擦着头发来到门前正要推门,忽然嗅到这股失控的信息素,顿时眼皮一跳,急忙推门而入。 卧室里本该睡在床上的omega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洗手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呕吐声,他转身大步奔去,果然看到沈穆半跪在地上,捂着嘴浑身颤抖。 “穆穆!” 端凌曜脸色大变,立马上前环住沈穆的肩膀。但刚触上他肩头,这滚烫的温度立即吓了他一跳! “怎么会突然发烧……” 端凌曜扶着沈穆,盖住他的额头,正打算把他打横抱起,沈穆却慢慢睁开双眼,嗓音沙哑: “老公……” “穆穆,”端凌曜柔声应他,“没事儿,我在这里。” 洗手间的白炽灯灯光太过刺眼,照得他头昏,沈穆又皱紧了眉头,主动拉下端凌曜的手掌,盖在眼前:“我…难受……” “我知道宝贝儿,”端凌曜托着他的身体让他把脸埋进自己的怀里缓神,“我已经喊医生来了。” “不…不用…”沈穆摇摇头,alpha浓烈的信息素让他觉得好受了点,喃喃道,“下午要回去…” “那不重要。” 但端凌曜还没说完,沈穆忽然扯住他的衣角:“我要…嗯…吐…” “好。” 端凌曜立刻抱着他走到浴缸前蹲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吐。沈穆刚刚吐过几回,现在只能呛出酸水,刺激着味蕾激得他更加难受。他喘了两口气,又扶着浴缸边缘边吐边咳,咳得满脸通红,连睫毛都湿成一缕缕。 端凌曜皱着眉头替他拢着头发,抚摸脊背的手一遍遍揉按这鼓胀的后颈,发觉不对。 这里太烫了,简直像是半个月没纾解过信息素,气味也浓郁,端凌曜牙关咬得很紧,alpha的本能被他强行克制,理智驱使他继续思考,但他们前天才做过,不应该这么快就蓄积起来才对。 不等他多想,沈穆已经捂着胸口慢慢起身,靠在浴缸边缘大口喘气,端凌曜条件反射般扶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omega乌黑的长发拢在肩头,后背大块皮肤暴露在眼下,深色的睡裙衬得他的皮肤犹如瓷器一般雪白无暇。 端凌曜喉结上下一滚,刚刚运动过还未平息的身体再次苏醒,他暗暗释放些许alpha信息素,果然看见omega呜咽地捧住肚子,仰起脖子浑身颤抖。 “老公…啊……” 沈穆并拢双腿,大股大股alpha信息素融进他的血肉之中,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住了,又像是攥住了他的要害,让他彻底软了腰。 端凌曜眸色深沉地把他抱进怀里。 等沈穆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的视野里钻进窗帘里的一缕阳光调皮地晃着他的眼睛,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立即条件反射就要坐起身。 但压在腰上的大手按住了他,并轻轻托住他即将要砸枕头里的后脑勺,端凌曜顺势亲了亲他的头发,重新搂住他的身体,大掌抚过隆起的肚子握住他的手: “没事,还早。” “老公……我…” 沈穆愣愣地翻了个身,光裸的小肚子紧贴着alpha的腹肌,他仰着头,嗅着这股浓烈的雄性气息,认真回想卿尘的记忆。 他隐约记得自己早上好像起来吐了,但后来发生什么有些记不清了。 端凌曜一睁眼就看到怀里的omega浑身沾满了他的痕迹,怔怔地望着他。 嫣红柔软的嘴唇被亲得发肿,就连唇周都蔓出了红晕,端凌曜薄唇紧抿,眼神越来越滚烫,但沈穆抵在自己小腹前的肚子抓住了他即将抛之脑后的理智。 端凌曜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沈穆软软的脸蛋:“你的发热期突然来了,现在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穆正要摇头,可一抬腿,不慎牵扯到某处,他抓着端凌曜的肩头脸色微变: “没…我没事……” 端凌曜哪里看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他刚才被信息素勾得失控,omega又缠着他不放,动作太粗鲁,估计伤着了。 “让我看看。”端凌曜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检查,大手往大腿根处摸索,沈穆连忙拉住他了。 “老公不要……”只见沈穆脸色涨得通红,抱着他的手臂紧紧抓着被子,一双眼睛又亮又湿,咬了咬唇道,“我…很舒服……不要看…” 端凌曜一愣,但见沈穆神色躲闪地钻进被窝里,哪还能不明白,他重新躺下,拍了拍omega的身体,一本正经地保证: “下次会更舒服。” 沈穆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直接把自己缩成了球。 · 等沈穆收拾好自己下楼,就看到端霜琼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发呆。沈穆环视一周没找到老大,便问:“小琼,哥哥呢?” 端霜琼闻声放下茶杯立马站起来,转头看清沈穆的那一刻眼神微微一愣,见他向自己走来,赶忙下挪开视线,支支吾吾:“在、在楼上…” “怎么了?”沈穆不明所以走上前,“mommy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端霜琼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垂下视线,但顿了一会,眼神总是不自觉往母亲颈上飘,俊秀的脸颊微微泛红,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道:“mommy您的……” 他言简意赅,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沈穆也顺势垂眸一看——只见领口处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领口松松垮垮敞开,锁骨处的痕迹完全暴露在眼下。 那些少儿不宜的印记遍布整个肩窝,沈穆的脸瞬间红了,一边把扣子扣到下巴,一边着急解释:“唔,是蚊子…蚊子咬的……现在天气变热了对吧…” 端霜琼眨了眨眼,下一秒,无比认真道:“对。” 这回换沈穆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贴着自己一边发热的脸颊叹了口气,随后抬眼,看着端霜琼今天穿得这一身,不由得笑了:“小琼今天穿得这么帅呀。” 今天不热,一件衬衫加风衣足够了。端霜琼穿了件森林绿的薄衬衫,又不像他爸爸那样规规矩矩打上了领带,而是解开了领口的纽扣,披上浅棕色的风衣,搭配一两件饰品,显得俏皮随性又不失端庄。 年轻人就是好,就算穿得这么严实也浑身充满力量,沈穆忍不住感叹,上手捏了捏儿子的手臂。没有发力状态的肌肉捏起来是软的,摸不出来什么差别,但下一秒端霜琼瞬间发力: “mommy要摸我的肌肉?我把外套脱……” 他说着就要脱下外套,沈穆连忙拦住他,说:“不用不用,mommy随便摸摸。” “真的不用?” 沈穆点点头,端霜琼不无遗憾,只好作罢,重新套好外套。沈穆瞅他的小表情觉得可爱,想摸摸他的头发,但又看他发型也卷得也漂亮,最后还是收回手: “头发也卷得这么好看,mommy都舍不得揉了。” 端霜琼立刻低下头蹭沈穆的肩膀:“mommy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别蹭乱了。”沈穆哭笑不得。 端霜琼满不在乎:“乱了就乱了。” 沈穆点了点他的鼻子:“还像小孩子一样。” 端霜琼又拿鼻子拱他的手心,鼻腔呼出的热气喷在掌心,沈穆觉得痒,赶紧躲开了。但这小孩撒娇没够的,蹭不到他的手掌心,就故意拿头发蹭他的后脑勺,沈穆后颈才被咬过,正敏|感着,连忙缩着脖子求饶:“好了好了……很痒的小琼,乖,放开mommy吧。” “我不。” “乖小琼……呀,不可以…” 每当两只omega黏在一起时,整个家里都仿佛自动弥漫着美好温馨的粉红泡泡,路过的每一位佣人都情不自禁驻足欣赏这一美景。毕竟母子二人的脸蛋实在权威,光是看着就会让人心旷神怡,根本舍不得打扰。 反观刚从楼上下来的两只alpha的表情就不那么美好了,老的脸臭,小的脸也臭,周身的气压黑漆漆的。 端霁羽作为最倒霉的alpha儿子,怎么都没法和母亲这么亲近,索性认命了,不过嘛……他看向右下方,亲爹的脸黑得像炭一样。 端霁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端凌曜淡淡瞟了他一眼,端霁羽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煞有其事下楼,把弟弟从母亲身上抓起来,十分大义凛然:“干什么呢你!mommy现在能乱蹭吗!” 端霜琼眼神冷漠,眼神里迸射着我早已看穿你的目光:“别废话了,你就是羡慕我和mommy抱在一起而已!真是不好意思,我还能和mommy一起睡觉呢!” 沈穆不赞同地喊了他一声:“小琼,不可以这么和哥哥说话。” 端霜琼不服地绕到沈穆背后,眯着眼冲亲哥挑眉挑衅,兄弟俩奥利奥似的把沈穆夹在身体中间。但只见端霁羽得逞地眯了眯眼,同时后撤一步—— 端凌曜正活动着手腕,大步走来。 端霜琼宛如被抓住了命运般的后脖颈,瞬间站直。 端霁羽:“哈哈——呃?!” 他还没哈完,直接被一股巨力拔起来移到一旁。端凌曜走到妻子面前立马换了副面孔,把他从小儿子身前带进怀里,温声道:“我们该出发了穆穆。” “哦…好、但是…等一下老公,小琼和小羽……还在…” “没事,他俩长大了,早就会开车了,让他们自己回去吧。” 沈穆活似被恶龙叼走的公主,连说完一句话的功夫都来不及,直接被端凌曜打包带走,留下两个宛如误闯进来的双胞胎兄弟俩在原地面面相觑。 下一秒他们猛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夺门而出,异口同声:“等下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开车回去——” 但郑梦时那仿佛看流浪狗一样怜惜的目光,在黑色lm一个漂亮完美的转弯里冰冷又残酷地甩到双胞胎的脸上。在汽车尾气中,那辆黑色保姆车的屁股渐行渐远,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 最后得到了双胞胎字正腔圆的怒喝:“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废墟 最后还是端霜琼开车,载着他负伤的亲哥跟了上去。他开车猛,速度快,不一会儿就追了上去,黑色lm恰好在斑马线后第一辆,端霜琼本想别了前面两辆车追上去,结果他亲哥发话了: “弟,我俩是去太爷爷家吃饭,不是参加什么生死时速,屁股后面更没丧尸追。” “……” 端霜琼动作一顿,一时的犹豫,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奔驰车主却一个油门上前,硬生生加塞进他和前面那辆丰田之间,赶着绿灯变黄灯的倒计时三秒钟,开了过去。 就在这时,车机屏幕里恰好亮起蓝牙通话,上面赫然写着:老端。 端霜琼恶狠狠瞪了亲哥一眼,随后点开了通话,语气不怎么愉快:“喂……” 岂料电话那头竟然是沈穆,沈穆刚刚眼睁睁看着那辆银色超跑险些和奔驰车对对碰,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小琼,为什么开这么快?开车不能着急,要注意安全。” “哦mommy我……” 沈穆越说越担心,又拿开手机对身旁的端凌曜道:“老公,要不然待会你和小琼换吧,我还是不放心……” 但端凌曜却十分淡然地从冰箱里拿出水果,用叉子挑出一瓣雪白山竹伸到沈穆嘴边:“来,先吃点水果……别担心,咱们家霜琼车技不错,他俩冬天飞a国时还参加了赛车比赛,奖杯就藏在……” 端霜琼赶紧大声打断:“mommy!我会开慢点的!我们待会见!就这样我亮了!绿灯挂了!” 等双胞胎俩追上来时已经迟了,沈穆不仅知道了一切,还看到他们两个的奖杯——甚至名次还十分靠前,现在就藏在他们家三楼阳光房的工具间里。 “端霁羽!端霜琼!你们两个怎么能不经过父母同意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到盘山公路的休息区时一家四口汇合见了面,沈穆气得声调都变了,严厉的目光来回扫过面前装乖的两个年轻人。双胞胎兄弟脸上被训得满脸无措,一点欠抽的跋扈都没有。 端凌曜抱臂在一旁看到顺眼,才走上去,捂住沈穆上下起伏的孕肚,唇角贴着他后颈附近哄道: “喝点水,别激动,我闻到味儿了。” 沈穆一愣,接着背端凌曜半哄半强迫地喂了点温水,清晨被咬肿的嘴唇此时鲜艳欲滴,端凌曜眯着眼用指腹抹去了他唇角的水渍: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能阻拦他们。但是他俩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要适当放手,不能再过度保护了。”端凌曜捂着沈穆起伏的肚子轻轻拍了拍,又道,“况且他俩现在不是都没事吗?” “可是……”沈穆神色动容,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来,转头看向站在阳光下的两个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重复道:“是啊,长大了。” 端凌曜亲了亲他的眉心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沈穆点点头。 自从端老爷子退居幕后之后开始修生养性,平日爱侍弄花草,游湖垂钓。但老宅离平日垂钓的人工湖有段距离,来回很不方便,他干脆在湖畔边修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取名观渔居。双胞胎出生之后几乎每年过年都是来观渔居吃年夜饭,很少再回老宅了。 所以他们驶进端家大门后本想直接往观渔居开,但就见道路尽头停了辆白色suv,那是他家平日出去采买用的车。 郑梦时驱车开到suv车旁刚停稳,车里立刻下来一个中年人,走到车窗边微微颔首,端凌曜降下车窗:“你怎么在这?” 陈叔向他解释:“观渔居最近在检修水电,老先生回老宅住了,怕您几位走错,特地让我来门口接你们。” 沈穆探出半个头:“爷爷给我们发个消息就好,辛苦陈叔跑一趟,赶紧上车吧。” 陈叔笑着点点头。 十分钟后他们穿过湖泊到达山庄深处的联排别墅区,直接停在了前门。跟在他们后面的双胞胎俩见状也停下车,把车交给赶来的司机一齐开去停车场。 他们俩上次回老宅似乎还是小学,那时就记得老宅特别大,庭院中心还有个特别像鬼屋的仓库,锁是坏的,小时候偶然一次误闯进去结果门被风吹得落了锁,一直到晚上才被找到,把沈穆吓坏了。 想到这,兄弟俩赶忙快步走上前,跟在端凌曜屁股后面,端凌曜要抱沈穆下车,这两人挡着碍事,就说:“让开。” 但双胞胎简直听话得像是被下咒了的倔驴,一步不肯挪,端凌曜只好搂着沈穆的腰把他抱起来,放到身侧。沈穆刚站稳,两个小子又凑过来,端凌曜瞟了他们一眼,还是嘱咐了一句:“不要乱跑。” “……?” 沈穆忍俊不禁。 一家四口跟着陈叔穿过庭院,正值春夏之交,庭院里花叶爬了满地,在石阶缝隙里挤得热闹,端老爷子对孙辈很严厉,但是对花草鸟雀倒是很纵容,他们穿过庭院不过五分钟,已经看到不少鸟窝了。 沈穆挽着端凌曜的弯臂,让他看那边梧桐树上的鸟窝,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陈叔,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咳嗽好点了吗?” 端老爷子年轻时烟瘾大,老了之后虽然戒了,但还是落下了咳嗽的老毛病,老一辈信奉“心情好身体才好”的观念,不愿意去医院做正规化的治疗,沈穆也是从同事那里得知有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趁他在斑洲时,特意请他来为端老爷子看诊。 陈叔:“您送来的中药很有效果,老先生最近清晨起来咳嗽也少了,食欲也涨了不少,昨晚还说要谢谢您呢。” “我们是一家人,爷爷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呢,不过有效果就好,”沈穆笑了笑,“等这一疗程的中药喝完,我来和容大夫再约一次时间,为爷爷上门看诊。” “您有心了。”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其余三个姓端的哑巴似的全然不插嘴,快到门口时陈叔快步上前,替他们拉开大门:“老先生知道您今天带着两位少爷回来,特意去钓鱼,说让您补补身子。” 沈穆顿了顿,他现在孕反刚过去,根本碰不了鱼肉,但还是笑着应道:“好,那谢谢爷爷……” “穆穆现在吃不了鱼,晚上不要做任何鱼虾。”端凌曜冷不丁开口,又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爷爷一个人去钓鱼?这么晚了,太危险,去接他回来。” 岂料陈叔表情却忽然一僵,端凌曜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您别担心,有我陪在爷爷身边呢。” 不等陈叔再开口,客厅尽头连接后院的窄门忽地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爽朗男声穿过偌大的客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端凌曜抬眼看去—— 一个年轻男人正向他们走来。 他个子挺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长得也挺帅,但脸上皮肤呈现常年暴露在阳光下的小麦色,与袖口下露出那一截小臂色差明显。他很随意穿了件衬衫,灰色西裤的裤脚还粘着湖边湿泥草屑,从窄门脱了鞋穿着袜子跨进来,背上背着渔具包,提着鱼篓,走到他们面前。 倒是显得他们像外人似的。 男人很自然地将东西递给陈叔:“陈叔,爷爷说最大的那条用来熬汤,剩下的您随意处置。” “是…是。” 男人微笑着目送陈叔提着东西赶回厨房,这才重新抬眼与端凌曜对视,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因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开心一般弯起眼眸: “爷爷先回楼上换衣服去了,待会下来。” 他像是没看到端凌曜审视的眼神,飞快望向他的背后,看到端霁羽端霜琼兄弟俩,惊讶地说:“这是霁羽和霜琼吧,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 男人熟稔的语气让兄弟俩觉得莫名其妙,投来的目光也温和热切得古怪,不过好在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最后落在了端凌曜身边,沈穆身上。 “嫂……”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滞了。 这双伪装成温和无害的眼睛下匿着的真面目陡然闪烁,端凌曜没有错过这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几乎每一个见过他妻子的人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alpha的占有欲在此刻发出指令,端凌曜的身体先一步直接挡在沈穆面前,顶级alpha的气势悍然压迫整个客厅。他居高临下锁住男人的表情动作,仿佛捕捉猎物的鹰隼,声音里风雨欲来:“你在看什么。” 男人喉结干涸,艰难地吞咽两下:“我……” 跨越近二十年的时光,这只omega竟然与初见时别无二致,甚至在时光的浸润下沉淀得更加完美,这张美艳的脸褪去青涩之后,每一寸都透着成熟的甜蜜。 却偏偏是属于别人的。 他的手指微颤,不甘心地噤了声。 端凌曜睨着眸子,锋利的目光化作尖刀一寸寸贴着男人僵硬的脸颊削开他伪装的假面,最终从他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五官里找到了答案。 “是你啊。” 端凌曜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类似嘲弄的笑意,他就说老爷子怎么突然把烂在疗养院十几年的蠢儿子领回来,原来是让远在南半球的小孙子回来认祖归宗了。 不过他可没时间在这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家酒,端凌曜本就对这处宅子没什么留恋,现在更不打算多待,搂过沈穆的腰正要带他离开。 而就在这时,背后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伴随着高跟鞋的响声,只听端霁羽错愕又迟疑的声音: “……奶奶?” 端凌曜狠狠皱起眉头。 沈穆攥着端凌曜袖口的手瞬间僵硬,他捂着肚子不由自主靠近端凌曜身边,端霜琼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一步主动站到他的背后,父子二人将他护在身体之中。 端霜琼也主动喊道:“奶奶。” 但门口的穿着优雅,妆容精致的贵妇人却置若罔闻,她埋过玄关,顺手把手上的包交给佣人,目不斜视路过端霁羽,直到走到端霜琼面前,才因路被挡住而微微转移视线,冷淡地说: “挡在路中间是一件很没教养的事,你的母亲没教你吗?” 端霜琼脸色一变,退到一边:“抱歉。” 女人穿过他们身边,走到客厅发现站在原地的年轻男人,先是一顿,随后长眉一点点紧皱,精致的面孔竟有一丝丝狰狞的颤抖。过了许久,她才狠狠瞪向端凌曜,在他同样冷漠的视线里讥讽道: “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一脉相承的没用,无能!” 她狠狠将包扔到那个年轻男人的脚下,指着他对端凌曜喝道:“现在连一个私生子都能堂然皇之登门入室,你不想着赶他出去,却打算自己离开?!端凌曜,你真的是我贺蔚的孩子吗?!” 端凌曜不可置否:“我以为我们早已不是母子了。” “你说什么?” 贺蔚怒极反笑,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推开端霜琼,在语调即将失控的边缘挥出自己的手:“你以为我想做你的母亲?端凌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你的母亲,生下你是我的耻——” “够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端凌曜半抬的手臂还停在空中,但贺蔚的手却已经被另一个人紧紧攥住。 玄关的灯光下,这只手上和自己成对的婚戒一时间晃了晃端凌曜的眼,他缓缓低头,沈穆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从他怀里走了出去。 “穆穆……” “干什么?”贺蔚被攥着手腕逼退几步,不得不正眼看向这个与她只见过几面的omega,喝道,“松手!” 沈穆轻轻松开她的手,他疲倦的侧脸却一改常态异常冷硬地挡在端凌曜的面前,黝黑湿润的眼珠倒映着贺蔚的脸庞: “请您不要再侮辱我的丈夫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暴雪 他和端凌曜认识的第一年,南城正经历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雪。 地面结冰,厚厚的积雪覆盖整座城市,暴雪红色预警连发三次,学校提前停课,所有航班纷纷暂停,路面上几乎看不到车辆。 而就在这样的冬天里,端凌曜忽然说:“我的母亲明天过来。” 他说这话的前一秒刚放下平板接过沈穆递来的马克杯——杯子里是刚沏好的红茶,因为才吃过午饭,为了解腻,沈穆还额外给他添了两片熟柠檬浸在里头,热腾腾的茶香弥漫在这间充盈着温暖的房间里,熏得沈穆有点愣神。 “什么?”沈穆手指蜷着袖口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我…端先生…您是说…” 端凌曜正喝着茶,结果也不知道是柠檬加多了涩口还是觉得这句“端先生”刺耳,他把茶杯重新放回茶几上,舌头顶了顶侧颊口腔,等嘴里那股酸涩味褪去了,才问: “怎么了?” “哦…不是,”沈穆急忙摆手,又揪着毛茸茸的衣角,声音细如蚊哼,“这么冷的天…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呢?” 这句话刚问出口沈穆就后悔了,因为端凌曜不喜欢别人插嘴太多事,但好在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似笑非笑问: “你觉得呢?” 沈穆被他盯得心头一紧,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挽起垂在额前的发丝,露出眉心的红痣。 端凌曜一挑眉。 沈穆瞅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问:“快过年了,是接您回家过年吗?” 端凌曜俯身端茶的手在空中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斟酌着回答: “嗯……这么说也没错。” 沈穆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应了,心里膨胀的小心思顿时“啵”一声炸开,那些刚刚上升的希冀统统化作自己自作多情的证据,赤裸裸地嘲笑着他。 他一瞬间脸红到耳朵根,既尴尬又无措:“…那我去给您收拾行李。” “不用,待会让周妈去收拾。” 沈穆一哽:“哦、好…好的。” 端凌曜又重新看回平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窗外的雪光照进屋内,映得alpha俊美的侧颊格外不近人情,沈穆慢慢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装作拍去身上的灰尘的动作扶着肚子慢慢蹲下,坐在了壁炉周围的软毯沙发上。 他畏寒,即便穿这么厚手也还是冷,沈穆本想给自己也倒一杯红茶暖暖手,可又想到今天的红茶没有牛奶也没有蜂蜜,顿时又没了兴趣,而是支起膝盖,把手缩在袖口里。 窗外风雪呼啸而过,把紧闭的窗户拍得砰砰作响,壁炉里跳动的火舌把木柴翻来覆去烧透了,才听“啪嗒”一声炸开。沈穆抱着膝盖,静静望着那根化作黑炭的木柴,感觉自己也像这根木柴,一旦烧光了,就会成为灰尘被扫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alpha的咬痕已经消失了。 但是他还有别的标记——沈穆忍不住悄悄碰了碰自己隆起的孕肚,可能是他太瘦了,也有可能是孩子另一个爸爸的体型太大,宝宝才五个月不到就能把他的肚子顶得很明显,摸起来很暖和。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至少有了这个宝宝,他短时间可以不用担心端凌曜会把他当灰尘一样清理掉。 沈穆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想得入神,完全没发现背后沙发上的alpha正望着他。 天气冷,omega穿得很厚,毛茸茸的家居服裹着身体却丝毫不见臃肿,又因为有孕,不像之前那样瘦弱,从端凌曜的角度去看,能看到他搭在膝盖上微微溢出的脸颊肉和悄悄在衣服底下的小动作。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又阴转晴,又高兴了起来。 端凌曜仰头饮尽杯子里最后一滴茶水,还意犹未尽地咬住一片柠檬含进嘴里,柠檬的酸涩中和了红茶的甜,酝酿在舌尖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很放肆地打量着屋里另外一个人,一只十分漂亮的omega,心里也知道自己漂亮,所以有时会耍些小聪明,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情绪很好懂,比如刚才故意露出的眉心痣,和那句拙劣的试探。 很可爱。 不过端凌曜还是不舍得看到他失落——他是个对自我认知很明确的人,对待伴侣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很封建,既然决定结婚,那么他就会履行好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让伴侣开心也是做丈夫的义务,端凌曜把柠檬片含得没味儿也没舍得吐出来,直到舌尖最后一丝涩意完全消失,才咽下柠檬片,说道: “你要带什么回去直接和周妈说,在孩子出生之前估摸不会再来南城了。不用带孩子的东西,到那里重新买,主要是你的个人证件、停课证明和上次给你的复学通知书都带好,等孩子出生之后,把身体养好直接回去上学。” 端凌曜装作没听到omega起身的声音,盯着屏幕上快要耗尽电量的提示,继续道: “走之前和你父亲见个面,商量我们订婚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先订婚,毕竟你现在年龄还小,等你完成学业我们再结婚也不迟,不过这要看……唔。” 柔软的身体冷不丁扑了上来,端凌曜微微睁大双眼,身体立即作出反应,立马扔了平板张开手臂抱住这只omega。 即便穿着厚厚的棉服,omega的身体却依然是纤细的,依然轻而易举地就能被他圈进怀里。 端凌曜把沈穆抱在自己腿上坐好,衣服下快五个月的孕肚紧挨着他的小腹,他担心挤着沈穆难受,想稍微挪开一点,但沈穆却生怕被分开那样,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 “端先生……” 端凌曜听见了沈穆的呼唤,伴随着小小的抽泣和身体细微的战栗,很快濡湿他的肩头。 “……” 端凌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如果现在有人进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茫然,可能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任何人这样热烈的拥抱过,也不太理解沈穆突然爆发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好在他很快放松下来,停在空中的手缓慢而郑重地抚上omega后背,不熟练地一下又一下地上下抚摸。 怀里的身体太软了,身上的香气又总是让他往别处想,端凌曜的思绪有点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但又觉得此时此刻他必须再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给沈穆打个预防针: “我的母亲她……可能不会主动和你说话,那不代表她不喜欢你,只是她对谁都这样,你只要知道我喜……” 话说出口端凌曜忽然卡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骤然“腾”地涌起一抹红色,怀里的omega却在此时坐正了身体,扶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 omega没有错过他窘迫的眼神,却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在乎,眉心那点朱砂痣如血滴般鲜红无比,那两片又长又卷的睫羽湿漉漉地垂下,他满怀爱意地注视着面前的alpha,冲他笑: “我也是。” 这抹笑容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让端凌曜足足愣了十分钟,快要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直接被刺激到一片空白,某些夜间画面不受控制地逐一闪过眼前,而画面中的主人公柔软的身体又真实地跨坐在自己身上,实在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别的事。 但罪魁祸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强大的意志力控制锻炼,歪了歪头,凑近了问:“端先生?” omega的香气扑面而来,端凌曜倒吸一口凉气,十分狼狈地偏过头,手指难耐地磨蹭着沈穆衣服上毛茸茸的面料,正想习惯性蹙眉,但又想起来自己上回皱眉吓着他的事,只好做了下表情管理: “……不要这么喊我。” “什么?”沈穆没听清,但见端凌曜刻意后仰,表情也不太好看,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贴这么近,刚刚一时的冲动顿时散了大半,连忙松开他的衣物,一边从他身上下来一边解释,“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把您的衣服弄皱,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凌曜黑着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重新拉回自己怀里: “别喊我‘端先生’。”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护着沈穆后腰的手缓缓向前滑去,从衣摆下方钻进去。 沈穆外套穿得厚,但里头只穿了件很单薄的打底衫,隔着薄薄的底衫,alpha温热的手掌心仿佛直接触上隆起的孕肚,掌根揉按着凸起的肚脐,酥麻感瞬间从后脊涌进全身。 “端先生……” 被摸的地方又热又痒,连带着整块隆起的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沈穆咬住嘴唇,眼睛亮晶晶闪着水光,弓着腰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但端凌曜却很凶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抵着他的额头命令道: “换个喊法。”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喊您…啊……” 沈穆又被掐了一把后腰,彻底地软在端凌曜的怀里,alpha的手,危险地游走在他的后颈周围。端凌曜居高临下将沈穆潮红迷离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翻涌的克制快要爆发,一口咬住他的耳尖。 沈穆低低“啊”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敏感的皮肤表面,尖锐的虎牙摩挲着耳尖,粗糙的舌尖却又一点点向下,最后咬住他的耳垂。 “有点痛…端…嘶。” 沈穆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耳垂像是快要被咬穿了,他本能地想躲开,但端凌曜又按着他的后背,根本不让他躲,像是让他必须要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行。 可沈穆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端凌曜,跟着佣人们喊端总,多少有些太生分;可要是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又会显得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就像… 就像真的相爱那样。 但沈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端凌曜对他只是单纯的信息素作祟罢了,除此之外顶多看上他的脸和身体,和过去见过的每一个alpha都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端凌曜的防备心太重,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有了孩子,是绝对不会松口和他订婚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沈穆神情微动,搭在端凌曜肩膀的手指不自然蜷起,心头兴奋和喜悦完全散尽,浸透了窗外的冰水似的,又冷又胀地堵在心口。 所以现在…也只是信息素驱使下的一时兴起罢了。 沈穆抿了抿唇,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能让他离开沈家,过正常人的生活,怎样都好。 端凌曜就见着omega的神情从一开始羞赧的脸红渐渐平静,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抬起眼,小心翼翼张口: “……凌曜?” 沈穆咬字很轻,语调又是微扬的,伴随着那一抹望过来的视线,宛如一根随风扬起的羽毛,勾着端凌曜的心尖无法控制地融化了。 滚烫而澎湃的血液在剧烈的心跳里向四肢百骸涌去,端凌曜极力抑制嘴角的上扬奈何还是失败了,他在沈穆忐忑蹙起的眉眼里挫败地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像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过了很久,才听他应道:“嗯,穆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4、上一个 端母抵达南城是在暴雪停后的第三天的傍晚,那天下午端凌曜特意没去公司,而是提前让方睿明把需要的纸质资料带来别墅,一直在二楼书房处理到端母的车抵达门口,他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与从清晨起床那一刻起就陷入紧张情绪的沈穆不同,端凌曜的情绪平和到简直不像是和快一年未见的母亲见面,更像是不熟的远房亲戚突然上门,细看之下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沈穆急忙从厨房出来,靠在墙边摘围裙,他从平岚那里得到端母的喜好,得知她虽是北方人,口味却偏南方,喜好鲜香清淡的菜色,于是他一下午都泡在厨房里,和主厨一起准备晚餐。 玄关的灯光呈柔和的暖色调,投在他因摘围裙而显得凌乱的乌黑发丝上犹如水色流淌,细腻的皮肤微微泛红,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极细的喘息。 端凌曜觉得有点好笑,上前将他压住的衣领整理好:“这么紧张?” 沈穆的脸红扑扑的,冲他羞赧一笑:“有一点…” 正好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寒风裹着雪粒子倒灌进屋,瞬间把满屋子热气吹大半,沈穆还没说完的半句话被他直咽进肚子里,立刻望向门口。 平岚侧过身,下一秒就见门口出现一位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性,她身着挺括的褐色皮草大衣,搭配高跟长靴,还没进门就散发出极大的气场。 沈穆看得着迷,但端凌曜走上前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们蜻蜓点水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辛苦您来一趟,母亲。” “嗯,南城的确比想象中要冷。” 但母子俩都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似的,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很快松开,端母更是毫不客气地掸了掸自己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 沈穆站在墙边悄悄偷看。 据平岚介绍,端母姓贺,单名一个蔚,在儿子出生后一直和丈夫分开住,有着自己的公司和产业,日常只会在某些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场合回到端家,是一位相当魄力的b级omega。 沈穆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这几天一直很期待,今日一见果然发现她的外貌与气质都是人如其名的高贵优雅,单从外表来看根本不会有人能猜到她有端凌曜这么大的儿子,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气韵却能看出时光的沉淀。 不过他担心自己的目光太过无礼,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正打算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心里却又忐忑起来,觉得自己刚从厨房出来身上可能会有油烟味,赶紧低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但是他越是着急,手上动作就越是慌乱,快五个月的肚子又明晃晃地挺着——沈穆忽然紧张起来,隆起的肚子仿佛昭示着他和端凌曜做过的某些事情,在与家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不得体。 毕竟是未婚先孕。 沈穆正要拿手臂上挂着围裙挡住肚子,端凌曜却已经引着贺蔚走到他的面前:“母亲,这是沈穆,沈家二公子。”又对沈穆道,“穆穆,这位是我的母亲,她姓贺。” 沈穆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向贺蔚:“贺阿姨好,我是沈穆。” 他心里存着想亲近的意思,于是没有选择更庄重的称呼,而是刻意喊得亲昵了些,但贺蔚却没应他,而是缓慢平静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沈穆下意识屏住呼吸,带着审视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身上,那绝不是对儿子即将的订婚对象而感到好奇,而是一种评估、一种看物品的…价值评估,和那群人看过来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贺蔚不矮,又穿着高跟鞋,因此并没有比沈穆低几公分,她下巴微微抬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视线让面前的omega感到不适。 沈穆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端家是家教严格的名门,对继承人的订婚对象自然也有极高的要求,而他的家世和出身的确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所以,这是他脱离沈家必须要经历的。 总比……在那里要好。 沈穆脑中瞬间闪过一抹画面,顿时后脊发颤,揪着衣角的手指指腹泛白,端凌曜察觉到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不…没、没有,”沈穆慌忙摆手,又对贺蔚道,“贺阿…贺伯母,您一路过来辛苦了,晚餐准备了些南城特色,请您去先尝尝吧。” 但贺蔚依然没有应他,她的目光最后停在沈穆隆起的肚子上——即便沈穆穿着宽松,又拿围裙半挡着,但肚子的隆起却非常清晰了。 沈穆发现她一直看不出任何喜恶的目光突然闪过一丝晦暗的厌弃,不由得弓起腰,将肚子完全挡在衣服下。 贺蔚面露不悦,又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边解开半湿的皮草外套随意往身旁一递,边淡声评价:“不如上一个。眼光和你爸越来越像。” 沈穆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递到眼前的褐色大衣,他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过来,这件量身剪裁的昂贵大衣就如水蛇在眼前滑落。 贺蔚毫不在意:“我累了,准备泡澡水,送杯果蔬汁上来。” 好在平岚及时接住大衣,并立即交给一旁的佣人,上前道:“好的贺总,您的房间在三楼,我领您去。” 直到贺蔚跟着平岚一起上了楼,客厅的暖气这时才恢复运作似的,轰鸣着融化了空气里的凝滞,沈穆揪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脸色苍白地咬住下唇,慢慢靠在墙上按住自己的肚子。 贺蔚很不喜欢他,所以连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捂着肚子的手不住颤抖,十分钟前还满怀期待忐忑的心情完全坠入谷底,从心脏向全身发散的冷意足以凝固全身的血。 不如上一个的意思是什么,端凌曜的上一个恋爱对象吗? 原来端凌曜之前有过爱人。 沈穆骤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又觉得很惊奇,端凌曜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去爱别人,但这个念头宛如一根上锈的尖刺刺进心尖,从胸腔蔓延的钝痛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他选择端凌曜,难道不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孤注一掷吗?沈穆问自己,毕竟如果那一晚他没有爬上端凌曜的床,那么现在他就会被沈家送给无数个男人,就会继续在那个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无穷无尽地被抽血、被抽腺□□,直到腺体彻底损坏。 他不是因为喜欢端凌曜才爬他的床,沈穆强迫自己镇定,在心底告诉自己—— 你只是为了从沈家逃出来,利用他而已。 不等他再想,眼前突然一暗,沈穆迅速回过神,仰头看去,是端凌曜站在他的面前。 “端先生……”沈穆喃喃唤道。 话出口,他明显看到端凌曜脸上的表情一怔。端凌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握住沈穆按在肚子上的手,将这冰凉柔软的五指攥紧在手心,几度张口欲说,又被他咽了回去。 alpha一贯是没什么表情的,至少沈穆和他认识这么久,很少看到他脸上有过大的表情波动,但今天他却难掩脸上的愧疚: “我很抱歉,我母亲她…就是这样的人。正如你所见,我和她之间感情也不深,所以你不用在乎她的态度。包括之后见到我父亲,他们两个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重要,你都不用往心里去。” 沈穆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忽然模糊了,同样模糊的还有眼前的视线,他赶忙低下头,看着自己和端凌曜交叠的双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胸腔蔓延的酸涩倒流回鼻腔,刺激着他的眼眶不由得湿了,一股陌生的情绪失控泛滥,这是在他的mommy去世之后再也没感受过的情绪,越是忍耐,越是无法忍耐。 委屈。 他觉得委屈。 沈穆告诉自己不可以,委屈这种感情,是在有人爱你的时候才能拥有的珍贵情愫,他的mommy爱他,他才能委屈,因为mommy会拥抱他,现在没有人爱他,他委屈了又该找谁寻求安慰呢。 但是端凌曜又突然开口,望着厨房很认真地说:“抱歉,你这么辛苦准备的晚餐白费了。”他轻轻触上沈穆的脸颊,拿温热的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解决,全部。” 沈穆眨了眨眼,“噗”一声笑了出声,端凌曜听到他笑才松了口气,不明所以问:“我什么都没说啊,为什么笑这么开心?” “因为今晚做了很多菜,吃不完的。” “……我努力一下。” “努力一下也没可能的哦。” · 但沈穆还是很在意贺蔚口中那个“上一个”,于是挑了一个端凌曜去公司的下午,和平岚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阿岚,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但是要是觉得不方便回答就不用说了,”沈穆从柜子里把一些婴儿衣物拿出来,抖了抖,又在桌上铺平,拿起熨斗细细熨烫,“那天…贺总说的‘上一个’是谁呢?” 平岚往纸箱里放书的手一顿,沈穆见状急忙解释:“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想多了解凌曜一点,但是我从没听他提过自己感情上的事情……直接问他似乎不太好。” “哦,那倒没关系,没有不方便,”平岚摆摆手,他坐到沈穆对面,若有所思道,“但我一直在国内具体详情不了解,只知道当时我赶去a国时端总和对方已经分手了,而且很不愉快。方秘书一直在端总身边,他更清楚一些,您要不问问方秘书?” “那就不用了。”沈穆立刻拒绝了,方睿明对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和贺蔚对他的态度差不多,都觉得他配不上端凌曜,更何况问了他就等于告诉端凌曜,他不想让端凌曜觉得他在窥探隐私。 平岚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多劝,把熨好的衣服重新叠整齐放进箱子里之后起身打算送到门口,待会一起搬到楼下。 这件屋子原先是书房,主要摆放着端凌曜从a国带回来的一些重要物品,不过因为当初没想过会住这么久,很多东西都还在纸箱里没有拆封。二楼一共只有四个房间,分别是端凌曜的卧室、客房和大小两间书房,后来沈穆搬进客房,没给自己添置东西,倒是买了不少孩子的衣物,堆在地上无处下脚。 端凌曜索性把小书房也给他放东西了。 平岚把箱子摆整齐,回屋眼睛随意一瞟,不经意看到最底层那只箱子,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啦?” 沈穆斜支着胳膊仰着身子揉腰,圆鼓鼓的孕肚半悬在空中,他现在久坐久站都不舒服,宝宝长得速度太快了,撑得他肚皮紧绷绷的。 平岚把这只纸箱搬到桌上,箱子不大,大概只能放四五本书,纸盒上的封条也已经被撕开过了。 他打开箱子一看,果然看到自己放在上面的便签:“这是回国前我给端总打包的行李,因为那时打包得太着急,不小心打破了端总摆在书架上的相框……在这里。” 平岚拿出一本书翻开一看,一张相片夹在其中,他递给沈穆:“这是端总进修时拍的照片。” 沈穆接过来,只见相片上五个年轻人穿着篮球服呈二三顺序站在镜头前笑得很开心,就连站在第二排的端凌曜脸上都有几分笑意,不过他的视线却不是完全看着镜头,而是微微偏向右手边——一个很白净的男生抱着奖杯站在他的右前方。 “这位就是乌曦,端总之前的…恋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胎动 照片里的男生生得白净俊秀,狭长的丹凤眼上挑得十分漂亮,唇角笑意淡淡的,篮球服下裸露的手臂比一旁揽着他脖子的男生还要强壮一圈。 一般来说alpha和omega之间会有明显的体型差距,但是从这个名叫乌曦的男生身上并没有看出来,更何况在沈穆的认知里,omega和alpha之间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所以有些不解: “他…是alpha?” “那倒不是,他是omega,国外对ao之间的社交距离没有国内这么严格,但前提是要控制住信息素,”平岚以为他说社交距离,“在a国,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是违法行为。” “哦…原来是这样。”沈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的抑制贴,又注意到纸箱里的水晶球,“那个是……” 平岚低头看去,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他看:“这个是和照片放在一起的,因为端总没说扔,我就全部带回来了。” 沈穆注意到除了一只水晶球和几本书之外,还有一只巴掌大的礼盒,他又瞟了眼照片里这个名叫乌曦的男生,很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分手,但楼下忽然传来开门声,是端凌曜回来了。 端凌曜问:“沈少爷呢?” 沈穆闻言赶紧把照片还给平岚,忙撑着身子要起身。但他一时着急忘记自己腰前还挂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直起腰时腹顶不慎撞到面前熨衣服的小桌子,小桌子不本就不稳当,立在上方的熨斗掉了下来,“砰”的正好砸到了他撑地的手上。 “嘶……” 沈穆立马收回手,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揉着肚子重新坐回地上。平岚赶忙蹲在他面前,想都没想握住他的手,拉近了检查:“怎么样?” 熨斗提前拔了电,但残留的余温仍把沈穆的手背烫红了,其中中指最上方的指节处最为严重,估计被尖头砸到了,原本细长匀称的手指完全肿了起来,特别明显。 都说漂亮的事物会让人有呵护的欲望,平岚觉得这句话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同样适用,至少他看到沈穆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像个精致的水晶人偶,但又比人偶有灵气,从头到脚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是美的,更别说他的手了。 沈穆的手不算骨节分明,更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从指尖到掌根,连带着腕骨每一寸皮肤是细腻光滑,指腹饱满也不显臃肿,指节处总是泛着淡淡的粉色,可现在肿成这样,的确能称得上一句狰狞了。 突然,书房半掩的房门被从外拉开,端凌曜刚看清房里的情形,眉头立刻皱起:“你们在干什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平岚蹲在沈穆的身前,两人贴得极近,他当下觉得不快,大步走进屋,又见平岚正握着沈穆的手,两人皆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抬头望着他。 端凌曜当即黑了脸,碍于沈穆在场还是没有说别的,正要开口,又看到他被平岚握住的手上一片通红,立刻脸色骤变,蹲下来夺过他的手腕捏在自己手里,眼都不抬吩咐道:“去拿冰块和药膏。” 平岚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立马爬起来:“我下去拿!” 沈穆望着平岚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好像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偷偷瞟着端凌曜阴沉沉的脸色,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端凌曜有点没好气:“偷看什么?” 沈穆使劲摇头。 端凌曜眯了眯眼睛,伸手对着他的眉心轻轻一弹:“在家也能受伤,不疼吗?还傻乐。” 沈穆“唔”地捂住额头,他很喜欢端凌曜语气和动作里的亲昵:“天气冷,很快就好啦。” 这话说的是真的,他对疼痛已经不敏感了。 说到冷,端凌曜才发觉他的手指冰凉,环顾四周发现他就坐在一张地毯上,屋里暖气效果不好,一点都不暖和。他看着房间各处堆起的箱子,随手打开一个最近的箱子: “还没收拾好吗?很多东西回去直接买,你把自己的东西……” 端凌曜一眼发现箱子里的水晶球。 沈穆问:“怎么了?” “没什么,”端凌曜重新把箱子关上,敲了敲纸箱子,对拿着药箱进来的平岚说,“这箱东西没什么用,拿出去扔了吧。” 平岚诧异地看向沈穆,后者也睁大了双眼,但端凌曜脸上却没什么变化:“药箱给我。” “……好的。” 沈穆烫得不严重,的确如他所说的很快就好了,不过中指还没消肿,端凌曜还是给他包扎了一下,才一起下楼准备吃晚餐。 因为贺蔚还没回来,沈穆原本还想再等一会,但他现在饿得快,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端凌曜笑着说:“我们吃饭吧。” “但是伯母还没回来呢。” 其实贺蔚回不回来和沈穆没什么关系,他这几天都没机会和贺蔚同桌吃饭,因为他在场时贺蔚都会让佣人把饭菜送回屋里吃,她下楼用餐时他又有事外出,像是刻意避开他,所以后来他干脆不下楼吃饭了。 沈穆想了想,还是说:“伯母出去一天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我们等她一起吃饭。” 端凌曜给他盛了碗甜汤,脸色有些冷淡:“不用,她去别的地方住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啊?”沈穆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但端凌曜不欲多说,又给他夹了块排骨:“吃饭吧。” 吃过饭端凌曜临时有事回书房处理工作,还把平岚叫进书房了。沈穆本想出去散步,但心里不大情愿和方睿明一块,又见窗外下起大雪,身上犯懒,同方睿明说了声,直接回房间洗澡准备休息了。 可能是今天小书房太冷了,冻得他有点没精神。 客房里有单独的客卫和淋浴间,沈穆提前开了浴室的暖气片回到柜前翻找睡衣,这几天收拾行李,柜子里都乱七八糟的,他从抽屉的角落里找出一套夏天的睡衣,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头放水,站在镜子前一颗颗解开家居服的扣子。 别墅里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因此他穿得并不多,厚外套被他留在了外头,单薄却柔软的珊瑚绒面料包裹着身体。浴室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面,影影绰绰可见一只omega因孕期进行二次发育的身体。 沈穆低下头,刻意忽视了自己发涨的部位,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汽,仅一掌的宽度,清晰地倒映出omega单薄的身体。omega很难锻炼出肌肉,他们的体格天生要比alpha弱,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宿命,但照片里那名叫乌曦的omega有着不输alpha的体型,是能和端凌曜并肩的人。 但是他没有,沈穆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后颈,撕开了抑制贴,他不仅没有一个好的身体,而且还控制不了信息素。 浴缸里的水满了,从缸沿边沿着雪白洁净的表面溢流而下,顺着瓷砖缝隙流向四面八方,又汇聚于沈穆的脚下。他小心避开潮湿的地方,穿上防滑脱鞋走到浴缸边把水关上了。 没了任何遮蔽物后,下周就满五个月的孕肚高高隆起,弯腰时更为明显,犹如一捧小雪丘,又似临湖而立的水榭,扎根于他的血肉,撑起他的腹部。 沈穆轻轻托住腹侧坐到浴缸边,泛着粉色的指尖细细摩挲过肚皮凸起的弧度,发涨的部位已经开始自动分泌存储为哺育新生命的乳汁了,他的身体也变得更加怪异。 但很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慌张。 为新生命的突然到来的慌张、被打破人生规划的排斥、过早成为mommy的茫然……很奇怪的是,这些情感他统统没有,沈穆双手都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条件的爱。 即便还没见到这个孩子,他就已经很爱它了,因为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独一人的证明,让他能够没有任何理由地去爱它,是这个孩子给他带来了逃离地狱的希望。 如果他的人生已经是废墟,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废墟中唯一一株嫩芽。 沈穆的眼神变得很软,热气仿佛融进他的乌黑的眼眸里,又化作流光浸湿他的睫羽,凝聚、高悬、最后坠落,滴在光洁隆起的皮肤上,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从腹腔深处猛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可能是一条无意间挥舞的小胳膊,又或是第一次翻身抬起的小脚,那样真实又清晰地传递进沈穆的手心里。 沈穆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生怕他没感受清楚,又十分大方地戳了他一下,沈穆眼睁睁看着肚皮上顶起的一个小鼓包,简直像雪兔堆窝,又很快缩了回去。 “宝宝……” 沈穆捂住双眼,他突然很难过很愧疚,心口浸透了苦涩,伴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挤压出来的苦水都流向全身。他觉得很对不起肚子里的小家伙,这样一个珍贵的时刻,他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分享的人,哪怕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也不行。 因为端凌曜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喜欢他。 在今天看到乌曦之后,沈穆更加确定了,端凌曜喜欢的是能够和他并肩的人。所以如果不是那一次他趁着发热期爬上端凌曜的床,让他留下标记,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交集。 他们之间的联系仅仅是信息素的吸引和这个孩子,万一有一天他的腺体彻底坏了,他永远失去了信息素该怎么办呢。 他该怎么办呢。 沈穆寂寞地蹲下水,温热的清水温柔包裹他的全身,仿佛是被拥抱在怀里那样,他一点点环住自己的肩膀,及腰的长发如帘幕般浮在水面,静静摇晃。 他垂下眼帘,学着他的mommy对自己的样子,喃喃低语:“mommy…我好想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6、发烧 第二天一早端凌曜下楼时没看到沈穆的身影,有点奇怪地问:“沈少爷还没下来吗?” 从沈穆重新搬回来之后,他们每天都会一起吃饭,但前几天他母亲在,沈穆刻意避嫌没有下来,但他记得和沈穆说过他母亲不会再回来了。 管家回道:“沈少爷昨晚发烧了,特意让我转告您不用等他一起吃早餐。” “发烧?怎么没人告诉我?” 端凌曜三步并两步跨上楼,到沈穆房门前想都没想就要伸手开门,但他的手指碰到门把手前一秒,忽然顿住了。 他捕捉到一缕omega信息素的香气。 这是沈穆的信息素,端凌曜无比确信,因为这是那一晚令他彻底沦陷的气味,比s级还要霸道,强行包裹住他的腺体,仅是一点点,就足够让人上瘾。 全身的血刹那间不受控地沸腾起来,端凌曜立刻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抑制剂,连吞了三粒。这是目前第二性研究所最新研制的抑制剂,药效很快,同时能够对腺体的损害程度降到最低,极大减少静脉注射带来的不适感。 端凌曜紧紧握着门把手,等着燥热的身体恢复平静的功夫正想让身为beta的管家进去看看沈穆什么情况,但却听“扑通”一声,年近五十的男性beta管家猝不及防软了双腿,夹着腿、捂着裆满脸潮红靠墙跪下了。 简直像突然进入了发热期。 “……?” 端凌曜不明所以,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握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穆穆,我进来了。” 沈穆没锁门,端凌曜直接进了屋,出乎意料的是屋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到处弥漫信息素,房间窗户大开,冷风倒灌进屋内吹散每一寸暖气,反而显得那一缕甜味不太明显了。 “穆穆,你怎么样?” 端凌曜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床上裹成蚕蛹的被褥,软绵绵的被子应时蠕动了两下,沈穆掀开一角探出半个红扑扑、水淋淋的脸蛋,眼睛都烧红了还冲他笑:“…谢谢你,我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端先生有没有去上班呀?” 都烧得认不出人了还没关系,端凌曜看着他发烧的份上不和他计较称呼问题,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小心托起他的后脑勺,打算捞起他的肩膀: “端先生就在这里,你身上很烫,走,我送你去医院。” 但手臂刚擦过沈穆后颈时,他突然短促的“啊”了一声。 端凌曜立刻僵住动作,眼睁睁看着沈穆皱起脸,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护住自己后颈,重新蜷回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瓮声瓮气: “我…不去医院…让我睡一会就好了……” “穆穆,听话。” “我不去…!” 沈穆一改常态的很固执,可能是身上太难受不乐意动弹吧,加上发烧的时候全身感官都会变得敏感,端凌曜看他这样也不打算强求,而是坐到床边,默默释放着带有安抚意味的信息素裹住omega的身体。 温和的alpha信息素没有诱发发热的作用,反而能够帮助纾解omega身上的不适,况且沈穆身上有他的标记,安抚效果会更好。 沈穆护着后颈的手臂渐渐支撑不住,端凌曜替他把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几缕长发散在脖颈上勾勒出修长的轮廓,端凌曜注意到他后颈腺体处异常的凸起,眼皮一跳。 不过下一秒,方睿明忽然出现在门前,身上带着从室外进来的寒气:“端总,会议快开始……?” 方睿明原本是在门口等端凌曜的,但端凌曜迟迟不出现,眼看快要迟到了,他也只好进屋,结果刚上了楼就看到管家蹲墙边,脸上红晕未褪。 端凌曜眼都不抬,盯着沈穆的后颈从怀里又掏出抑制剂盒子倒了两粒吃了下去,皱起眉头:“你来得正好,去喊医生过来,沈穆发烧了。” 方睿明明显也嗅到空气里信息素的味道,好在他提前吃过抑制剂,因此现在没什么反应,他走上前去,犹豫道:“但是您待会还有一场会议,周总刘总都快到了。” 端凌曜光顾着沈穆倒是忘了这茬,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床上呼吸仍然不平稳的沈穆,想都没想干脆道: “联系他们的秘书,把会议推到十点,问什么原因就说路上车抛锚了,让平岚好好招待。” “端总!” 方睿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着端凌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因私事耽搁过任何工作,现在竟然因为一个omega。他连忙收敛自己的失态: “医生很快就到,您今日的行程都满了,会议推到十点会影响您接下来的工作……” 端凌曜斜觑了过来,方睿明后背瞬间一凉,这道冰冷到极点的目光仿佛将他看穿了,方睿明仓促低下头: “我知道了,端总。” 等所有人都退出门外,端凌曜才试探性伸出手触上沈穆的后颈,看他没有难受抗拒的模样才一点点轻轻拨开他压在颈下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一点点暴露出来,但越是往下皮肤越是泛红,最后看见了他后颈处的抑制贴。 抑制贴顾名思义通过粘贴在腺体上物理隔绝信息素散出并有缓慢但持久的抑制作用,缺点也相当明显,沈穆现在腺体明显肿起来了。 他之前就发现沈穆时常会溢漏信息素出来,起初他还以为是沈穆故意的,对他很抵触,但后来观察很久才发现沈穆就是控制不住,一点都不像高等级omega。这次接他回来之后几乎闻不到他的味道,原来是贴了抑制贴的缘故。 怪不得刚才一碰就疼,端凌曜心想,手上动作也没停,小心沿着抑制贴的边缘揭开一角—— 察觉到后颈有人正揭开抑制贴的瞬间,沈穆几乎是立刻睁开双眼,黑沉沉的漂亮眼睛无神地盯住枕巾。伴随抑制贴一点点剥开,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抖,随后猛地坐起身,一把打开端凌曜的手,想都没想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银餐刀,刀柄抵在肚子前,声音凄厉: “…别碰我!” 端凌曜在看清那把银餐刀后忍不住瞪大双眼,这是那次宴会上切牛排的牛排刀,上面的玛瑙刀柄和沈穆用来刺陈副局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他竟然藏了两把在身上吗?端凌曜想起那天晚宴经过树林时看到的景象—— 沈穆被一个男人压在树干上大哭,端凌曜立刻认出那个男人是谁了,南城分区的招标局陈副局长。正当他冲过去刚掰开陈副局长的肩膀时,陈局长却忽然踉跄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左下腹。 那里正插|着一把牛排刀。 如果那天他没有及时出现把沈穆带回来的话……端凌曜根本不敢细想,他看向沈穆毫无血色的脸上张皇崩溃的表情,心脏像是刺进一把滚烫的尖刀—— 沈家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把好好的人逼成这样? “穆穆,是我,”端凌曜刻意放柔声音,同时继续释放信息素,见沈穆神情微动,又柔声道,“是我,端凌曜。” “……端…凌曜…”沈穆一字一顿地重复,握着刀柄的手开始颤抖,眼眶兀地红了,语气里带着哭腔又喊,“端先生……” 端凌曜被这一声喊得莫名鼻腔酸涩,这个omega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这样,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柔一点,伸向沈穆的手:“是我,穆穆,来,把刀给我,这个太危险了,会伤到你。” 他倾身向前,缓慢而慎重地握住沈穆的手:“和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替你摆平,相信我。” 沈穆悬在眼角的泪,在眨眼间坠在端凌曜的袖口上,他望着这个男人,视野逐渐朦胧起来,就像那晚他刺伤了陈局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怒的沈父时,这个男人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没事,一切有我。 “端先生……”沈穆松开了刀柄,端凌曜趁机夺过来扔到床尾,紧紧环住omega柔软的身体。 omega因发烧而滚烫的身体那样清晰地、鲜活地贴进怀里,端凌曜侧头嗅着沈穆颈侧的气味,心有余悸:“没事了,没事了穆穆。” 沈穆歪着头,alpha的怀抱温暖极了,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放心地闭上双眼。 在意识完全消退前,他听见端凌曜喊他: “穆穆……!” 滴、滴、滴—— 仪器运作的机械音化作浪潮将他裹进记忆的深海里,失重、坠落……再睁眼,他又看到头顶上那盏永不熄灭的白炽灯。 透明的软管和尖锐的针尖将他和实验室另一边巨大的容器紧密连接,从他身体里流出的液体,缓缓流进那巨大的容器,从顶部沿着透明器壁向下流去。 无数人的手按住他的身体,强迫他低下头,掐住他的脖颈,用冰凉的注射器插|进他的腺体,不断告诉他: “把罐子填满,就能放你出去了。” 把罐子……填满… 他渐渐放弃抵抗,在人影交映间,他仰头望着这只巨大的容器。 可是它太大了,就算把我全身的血都抽干了,也无法填满。 “……穆…” 沈穆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容器前,实验服的袖口已经遮不住他的手腕,空荡荡挂在他的身上,透明玻璃里的自己,变得那样陌生。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呢? 不等他想清楚,一股巨力狠狠击中他的肩膀,他一个踉跄撞上玻璃,额角的湿润猩红顺着脸颊滴落,他被一把扯住头发,那个带他回来的男人,他名义上的父亲面目狰狞: “好不容易有这么高等级的腺体,偏偏被具身体拖累…那个姓薛的真该死…弄坏了才卖给我……” 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脸:“不过这张脸倒是还看得过去,从今天起,你姓沈,叫沈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7、我能亲你一下吗 沈穆再次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路边昏暗的灯光氤氲着积雪的光色,在透明的玻璃上凝出一层薄薄的冰层,倒映着屋里小夜灯的暖意。沈穆借着夜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可床边摆了把椅子,床头柜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空气里也有着一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端凌曜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点。沈穆扶着肚子慢慢坐起身,长发绕着雪白的腕子缠住袖口的纽扣,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换过了。 沈穆微微一愣,又后知后觉发现后颈的一片清凉,滚烫的胀痛感几乎散尽了,他摸了摸后颈,抑制贴被摘下来了。 就在这时,半掩的房门从外推开,是端凌曜,他挂了电话正在回复消息,一抬眼就见沈穆坐在床上:“醒了?” “你…一直在陪我吗?” 沈穆望着端凌曜走过来抄起椅子重新坐下,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他俊朗的面孔,端凌曜打了一段字后才重新抬起头,搭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嗯,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那就好,医生说你是孕期信息素蓄积造成的发热,是我的问题,”端凌曜放下手机,起身抓起床位的厚外套披在沈穆肩头,替他拉紧领口,“刚才在医生指导下对你做了信息素纾解,所以撕了抑制贴,介意我开灯吗?” “不介意的。” 沈穆连忙摆手,端凌曜顺手按开大灯,澄澈温馨的暖光灯瞬间充盈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拿开手机,重新打开电脑,黝黑的瞳孔倒映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书,他飞快瞥了一眼沈穆,发现他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端凌曜:“怎么了?” 沈穆脑袋转得有点慢,反应过来之后意识到端凌曜现在是在工作,不由得挺直腰板,愧疚道: “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耽误你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还好,平岚在公司,剩下的事我可以远程处理。”端凌曜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更何况他现在手上的确有个桥梁标书数据需要核对,今晚就要传回去,短时间内的确没办法全神贯注在沈穆身上。 磐衢在南城成立的公司起步时间短,很多事情需要盯紧点,他之前在国外分身乏术,现在既然来南城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间。 等平岚发资料的功夫,端凌曜又道:“但相比较下陪你更重要。比起这个,你需要我的信息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穆的精神和身体都还没恢复,一时间跟不上端凌曜的语速,因此现在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眼,满脸茫然地望着他。 绸缎似的长发垂在他胸前,如墨的颜色反衬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眉心的那点红痣鲜红如血,格外的显目。 “…我吗?”过了好半天沈穆才分析出端凌曜的语意,支支吾吾解释,“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对信息素不太敏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端凌曜皱了皱眉:“经常?” 沈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挽起头发,又低下头。 沈家经营着南城最大的私人医院,同时紧密结合了制药和康复的两大领域,在南部区域建立了大型三联体医疗体系,同时也是是全国最早设置独立第二性|腺研究科研室的医院,近几年来科研成果频出。 端凌曜记得前年还从新闻里看到报道,说是长奎医院科室主任完成了全国第一台腺体全损修复手术,不仅修复了损坏程度较高的腺体,甚至还保留了腺体功能。 正常情况下信息素等级和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感知能力以及灵敏度是呈正比递增的。沈穆又是非常稀少的s+omega,即便是先天性的信息素溢漏,沈家也有这样的技术,不可能会放任子女对信息素不敏感,甚至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端凌曜觉得不对劲,但他对沈家了解不深,也不打算直接问沈穆。沈穆两年前才被接回来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实,他不觉得沈家会让沈穆立刻深入接触核心机密,况且…… 他想到上午沈穆拿着刀的样子,眉头拧得更深,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既然已经知道那是不愉快的回忆,那么他不会再让沈穆回忆一遍。 两人岔开话题又聊了几句,佣人送了晚餐上来,晚上煮的是鸡丝粥,油脂提前撇过了,加了红枣枸杞和一些看不出原料的中药材,很滋补。 但沈穆生病尝不出来味道,只强撑着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端凌曜没嫌弃他,接过来全吃了。快到九点时沈穆眉眼间的倦意已经很浓了,端凌曜又给他测过体温,看到体温枪上正常的温度才放心,扶着他重新躺下: “好好休息,我在书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穆点点头,拉着被子半遮着脸,露出的两只眼睛睁得很大,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端凌曜弯着腰,双手撑在他的耳廓旁,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你不困吗?” 他们离得太近了,端凌曜的鼻尖几乎要顶到他的鼻子,沈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染上红晕的眼尾,揪着被褥的手指指尖都捏白了,匆匆垂下眼: “……谢谢你,照顾我。” “嗯,不客气,”端凌曜一挑眉毛,捻起他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语气里含着笑意,“还有呢?” “还有……” 沈穆有些慌张,很想抓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但是端凌曜死死压住了被角,让他动弹不得。alpha健壮的上半身不轻不重地笼罩在他的身上,十分小心地避开他隆起的肚子。 浓浓的alpha气息扑面而来,沈穆眼前一暗,端凌曜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的确很喜欢你的眉心痣,因为很想亲,但是你总是很害羞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该不该亲你。穆穆,你能告诉我,我现在能亲你一下吗?” 沈穆脑海里“腾”的一声,像是炸开一场烟花,把他的脸烧得更红了。 端凌曜故意抬起手腕,看着时间正色道:“五分钟后我还有一场远程会议,紧接着要核对清单控制价,可能没空过来亲你了,所以如果你现在愿意……” 沈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在他得逞的笑容里用嘴巴堵住他的嘴,后颈处的腺体分明纾解过了,却又开始发烫,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沈穆飞快吻过,又飞快松开他的脖子打算钻回被子里,但端凌曜却扣紧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逃,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长发从指缝间流下,端凌曜强忍住伸向他后颈的冲动,吮住沈穆的下唇,边吻边道:“…每次看到你咬下唇…我就想这么做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看,嗯?” 沈穆被吻得快喘不上起来,揪住端凌曜的衣领,痴迷地嗅着他的气味。 这个alpha身上有他的味道。 两人足足吻了五分钟,房间里信息素浓度高到惊人,还是门口的敲门声响起才让他们回过神来,是方睿明:“端总,会议要开始了。” 端凌曜从沈穆身上起来,嗓音喑哑:“我知道了,现在就过来。” 等门口安静下来,端凌曜才重新低头,沈穆被吻得嘴唇红肿,雪白的脸颊上眼尾荡漾着粉彩,眼神水亮亮地望着他。 端凌曜喉结上下一滚,感受到某个部位的蠢蠢欲动,很无奈地盖住他的眼睛:“好了,再看下去真的走不了了,你好好休息。” 沈穆点点头:“嗯。” “下次要感谢我就这么做,不要光给我看你的痣了,知道了吗?” “……” 端凌曜强忍笑意,起身整理着衣领:“晚安。” “……晚安,凌曜。” 端凌曜走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就听到方睿明站在二楼走廊尽头背对着他,正在通话: “……是,是,好的贺总,端总马上到…是的,的确是高烧……” 方睿明感到肩膀一沉,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去——端凌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身上裹挟着两种信息素的气味,眼神里凝着微妙的笑意。 方睿明握着手机的手瞬间一抖,差点挂断通话,正欲张口,端凌曜却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继续。”端凌曜无声开口。 方睿明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高烧,医生已经来检查过了,是孕期信息素蓄积造成的发热。” “孕期信息素蓄积?”贺蔚重复一遍,眯着眼欣赏着透明淋浴间的美景,换了个姿势端起面前的红酒,“他没和端凌曜住在一起吗?” “……没有,沈少爷也是上个月才回来的,之前一直住在沈家。” 贺蔚微微提高声量:“端凌曜这么久都没有碰他?” 方睿明不敢再回答了,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周围的alpha信息素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端凌曜阴沉到极点的俊脸映在玻璃上。 不过贺蔚没察觉到方睿明的异常,淋浴间的门重新打开,她的美景连浴巾都没裹,就这么赤条条走过来,跪到她的脚边,捧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胸肌上。 被热水冲刷的皮肤柔软舒适,锻炼多年的胸肌饱满有弹性,贺蔚舒服地眯起双眼,踩着他的胸肌举起红酒杯,男人主动仰起头。 贺蔚直接把红酒浇了下去。 “行了,我给你发的那个人记得和端凌曜说,让他看着安排……好了,等我说完,别把我的裙子弄脏了,”贺蔚尾调含笑,只好改口,“让他用点心安排,是个好孩子,挂了。” “……” 窗外呼啸的寒风把窗户拍得砰砰作响,在寂静的长廊上久久回荡,端凌曜抱臂靠墙,头顶的灯光照亮他英俊的侧脸,而靠窗的另一半脸颊却浸透了冬夜的寒雪一般,冷硬到极点。 他对父母各有各的情人已经毫不意外了,比起为了在外的私生子甚至不惜找人撞死他的父亲,从小更疼爱情人孩子的母亲似乎还更温柔一些,至少愿意跑一趟南城,关心关心他这个丧家犬一样的儿子。 毕竟他从小从未在他们二人身边生活过,端凌曜并不怨恨。 他也一早就知道方睿明会把他的行踪汇报给他爷爷,但倒是第一次知道他和自己母亲还有联系。 端凌曜打量着方睿明,冷不丁问:“贺女士给你钱了?” “没有!”方睿明猛一个激灵,“我怎么可能会收……” 端凌曜不耐烦打断他:“那你是自愿把我的行踪同时汇报给两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要听实话。” 方睿明哑了嗓子,过了半晌又道:“贺总是从您出事第二天联系上我的,因担心您的伤情,所以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端凌曜冷笑道:“方睿明,说谎也要找准定位,你是指在我差点被撞死的那天下午联合我的对家抢标的贺女士,担心我的伤情吗?你确定她不是来确定我有没有死透?” 方睿明低下头。 不过提到对家,端凌曜忽然想起什么:“乌曦送来的东西,你让平岚收起来的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8、这是谁的孩子 方睿明愣了愣,没想到他突然话题转到这里,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端凌曜抱臂的手敲了敲手肘,硬生生气笑了。他就说,当时他刚刚苏醒精神不济,每天清醒的时间都在处理工作,哪来的功夫考虑打包行李的事,尤其还把这些没用的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端凌曜边摸出手机边道:“你这么会做事跟着我实在是屈才了。”他接通电话,对电话另外一头的平岚道,“我知道了,现在就到,对了,把贺总派来的那个姓……姓什么?” 端凌曜瞟向方睿明。 方睿明立刻回答:“姓潘。” “那个叫潘铭的项目经理。”端凌曜的脑海里迅速浮现这个人的姓名和职称,单手插兜走进书房,余下的话被“砰”一声掼门声盖得严严实实,和方睿明一起留在门外。 “去查他挂过来的证书是否齐全,如果不符合公司的聘用标准,立刻辞退。” “不用担心对方闹事。” “让他滚。” · 在端凌曜每天适当的信息素纾解下,沈穆的病在第三天彻底好了。而且因为端凌曜对信息素的控制力很强,沈穆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浪费在抵抗情|潮上,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快,胃口也比之前要好得多,人也有精神了。 以至于平岚再见到他时愣了一下,他俩从那天收拾完行李之后就再没见过面,平岚对沈穆的印象还停留在像个苍白脆弱的瓷娃娃上,感觉他一碰就碎。但今天一见,坐在餐桌前正吃饭的omega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的模样好似上了一层粉釉。 沈穆注意到他,立刻笑起来,起身迎他:“阿岚来啦。” 对沈穆来说,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的平岚是他在南城的第一个朋友。他才和端凌曜认识时大家都很防备他,只有平岚愿意和他说话,后来也是基本上都是平岚来沈家接他来和端凌曜见面的,所以见到平岚是会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平岚回过神,冲他微微一笑:“您看起来好多了。” 沈穆眉眼弯弯,招呼着他往沙发上坐:“快来,我给你泡热可可。” 平岚这些天工作量激增,的确需要一杯甜蜜的可可慰藉一下备受摧残的心灵,他也不推脱,只说自己要去拿个文件,待会下来。 沈穆这才知道他是为了文件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正好在家没事。” 平岚想都没想:“哦,端总的书房一般不让外人进。” 沈穆一僵,平岚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充:“贺总和董事长也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 沈穆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等他去厨房泡可可的功夫,平岚已经上楼去书房取过端凌曜要的文件,下楼时还在听电话:“好的端总,我现在就过来,是的,我已经取到了。” 端凌曜摆手拒绝秘书战战兢兢递来的通话,示意他告诉对方自己在忙,随后问道:“嗯,沈穆呢?” “在我身边,需要让沈少爷听电话吗?”平岚看了眼沈穆,后者正往杯子里倒热牛奶,长银勺搅拌马克杯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可可牛奶醇厚的香气很快弥漫开。 端凌曜说:“要。” 平岚轻轻一拍沈穆的肩膀,把手机递给他:“是端总。” 沈穆把一杯热可可塞进平岚手里,接过电话,很高兴地问:“凌曜,你吃过午饭了吗?” 端凌曜把桌面上的简历顺手扔到一边,靠进椅背里,活动着脖颈:“待会去,你呢?” “我刚刚吃过,”沈穆听他说还没吃饭,有些心疼,“我烤了曲奇,让阿岚带过去给你,好不好?啊,但是你不喜欢吃甜的……” 端凌曜本想说好,但听到沈穆喊平岚的名字却这么亲昵自然莫名有点不爽,咬着字重复:“阿、岚?” 沈穆“嗯?”了一声,以为他说平岚也没吃,立刻扭头:“阿岚也没吃过吗?中午阿姨熬了汤,我下面给他吃吧。” 端凌曜:“……?” 电话那头远远传来平岚连连拒绝的声音,听到沈穆不解又遗憾地回答“好的”之后,端凌曜的心情才稍微好了点,他悠悠开口:“穆穆,他待会回来和我一块吃饭,你把饼干给他带过来,我在飞机上吃。” “飞机?”沈穆一愣,下意识看向窗外,这几天已经不在下雪了,路面清扫得很干净,路上的行人车辆也多了起来,整个南城的交通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嗯,今晚的航班,赶在过年前过去一趟,把事情解决掉,回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回斑洲过年了。”端凌曜起身,走向落地窗边眺望远处,深吸一口长气,“但是明天的产检我没法陪你去了,但是回到斑洲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沈穆心尖猛地一颤,凝着笑意的眼尾一点点荡开湿红,他听得出端凌曜语气中的郑重,也能从他和贺蔚的相处里看出他们母子关系的冷漠,所以在得到端凌曜的信息素之后,原先的担忧和焦虑也都散去了。 信息素是不会骗人的,端凌曜给他的信息素里也包含着对腹中孩子的安抚。 “好呀。” 沈穆的眼神变得很柔软,他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即便端凌曜此时没法看见,但他还是笑起来: “那我等你带我回家。” 像是某种掩盖在语义之下的试探被发现了,又展现在阳光下,被温柔的包容和肯定,端凌曜眸光闪动,垂在身侧的手攥握成拳抵在唇边,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难掩激动,却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那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明天让陈叔送你去,出结果了和我说一声,下飞机后就会回复,三天之后回来。” “好。” 端凌曜换了只手拿手机,掌心似是都沁出热汗,黏黏糊糊的,他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试探性地问:“那…我挂了?” 电话那头沈穆好像笑出了声,很无奈似的:“我会想你的。” 端凌曜的喉结滚了滚,难以抑制的喜悦充盈全身,他重重地:“嗯,我也是。” 挂了电话,沈穆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整个胸腔酥酥麻麻的,他明明没喝甜牛奶,但甜味却回荡着整个口腔,蔓延到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个毛孔都是甜的。 端凌曜好像喜欢他。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因为信息素、因为这张脸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从他小学时第一次因外貌收到同桌父亲送来的巧克力时就意识自己的外貌的确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但那又怎样呢。 就像同桌的父亲把巧克力塞进他手里立刻把他拖进巷口里那样,如果那一天他的mommy没有来接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沈穆。从那天起,沈穆就知道了,没有自保能力的美貌也不过是块蛋糕,人人都想过来蹭一口。信息素也好,皮囊也好,总有一天会因时光的流逝而消退。 沈家在意识到他的腺体无法恢复之后立马放弃把他打造成符合身份的贵公子,而是想利用他再也无法控制的信息素和这张脸作为诱饵,为他们吸引来有身份有背景能够保护他们的客人。 他们都喜欢他的脸,喜欢他这种能让beta也感受到alpha发热期的信息素,喜欢在他面前能够尽情释放信息素的自由感,但是没人想带他回家。 端凌曜除外。 沈穆下意识触上自己的嘴唇。 端凌曜每晚为他纾解信息素时都会收取“报酬”,不论屋里的alpha信息素有多么热烈浓郁,alpha的身体有多么燥热,端凌曜的吻都是浅尝辄止的,在他快要喘不过气的那一刻停下。 然后同他说:“晚安。” 只有他会克制。 沈穆轻轻含住碰过嘴唇的指尖。 甜的。 送走平岚之后,沈穆本打算休息一会,但手机忽然噼里啪啦响起来,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想了想还是挂断电话,正要上楼,结果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沈穆不明所以接通电话:“喂,你好?” “沈穆,我是端凌曜的母亲。” 电话那头的女声,尾调压抑的怒意快要克制不住了,沈穆睁大双眼,情不自禁站直了身体,恭顺道:“贺总,您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你现在在哪,别墅吗?”贺蔚不耐烦地打断他,冷眼瞪着端凌曜的秘书又一次拒绝她要见他的要求,怒气冲冲起身走进电梯,“出来见个面,我们谈谈。” “……我?”沈穆听着贺蔚的语气隐隐觉得不对,下意识拒绝,“可是…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抱歉,我今天身体不……” 可贺蔚不容他拒绝,她直接道:“三十分钟之后,我在端凌曜家门口等你。” “什么?等等,贺总……!” 贺蔚却已经挂了电话了。 沈穆满头雾水。 三十分钟没到,跑车的声浪先一步轰然撕开别墅区的宁静,沈穆刚换好衣服闻声从床边探出头,果然看到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门口,贺蔚从后座下了车,“砰”一声关上门,靠着车门双手环胸。 沈穆赶紧穿上鞋下楼,肚子变大之后他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了,只能随意找了件宽松的羽绒服套上,他匆匆出门赶到贺蔚面前,气喘吁吁:“贺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贺蔚瞟了他一眼,转身拉开车门,自己先进去:“上车。” 沈穆见她穿着半身裙,等她坐进去之后替她把车门关好,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车上暖气开得很足,除了他和贺蔚,驾驶座上还有一个男人,看着大概有四十多岁,身材保持得很好,穿得也时尚,透过后视镜冲沈穆笑了一下。 沈穆连忙颔首。 车开始缓缓驶动,两侧的行道树逐一略过,小区里的绿植都覆着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根本感受不到距离,但出了小区才发现城市里早就没有大雪的痕迹了。 沈穆望着窗外的风景并未率先开口,老实说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贺蔚有什么事要谈,况且搭在肚子上的手忽然一动,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踢了他一脚。 你醒啦,沈穆在心里说,他最近会在没人的地方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小家伙总是会很热情地回应他。 果不其然,小家伙又踢了他一脚,这一回扎扎实实顶起他的手掌心里,沈穆眼角带了笑,小幅度地拍了拍腹侧,让他乖。 恰好这时一个红灯亮起,车停在白线之后,来往的路人穿过马路,贺蔚收回目光,忽然开口: “几个月了?” 沈穆老实回答:“明天就满五个月了。” “五个月,”贺蔚叠起双腿,伸出五指左右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也就是说端凌曜刚到南城住下,沈家就把你送过来了?” 沈穆脸色僵硬:“……” “为了和端家扯上关系,你们沈家还真是费尽苦心。” 贺蔚摇了摇头,放下手搭在膝头:“但端凌曜对你上心,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多说,只是你第一次发情期结束后和端凌曜就再没发生过关系,期间又回沈家住了这么久……” 沈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颤声打断她:“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被凌曜标记过了。” 3、2、1—— 红灯结束,无数辆车在贺蔚的背后化作无数黑影迅速略过,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她睨着眸子冷冰冰道: “你拿什么证明这是端凌曜的孩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9、明月高悬 沈穆手脚冰冷,仿佛呼吸都凝固了,一动不动盯着贺蔚,过了很久才听到他滞涩地重复:“……我被标记过的,是凌曜标记我的,永久标记。” 被标记过的omega会本能地排斥其他alpha的过度接触,更不可能打开生|殖|腔,但贺蔚却笑了,挑起的红唇笑得很轻蔑,看向沈穆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件从淤泥里捞出来的脏东西,反问道: “所以呢?” “所以我不可能和——”沈穆声音骤然拔高,想说自己接受了标记不会再和别的alpha亲密接触,但话说出口,眼前突然闪过那晚他被沈父交给陈局长时的画面,余下的半句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在贺蔚意味深长的笑容里,他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喃喃道:“…我没有和别人做过。” 沈穆默默弓起腰,双手环住自己的肚子,揪紧腹侧的衣物:“……它是,我和凌曜的孩子。” 身边的小omega真是可怜极了,贺蔚在斑洲时调查过他的资料,的确是个稀少的高等级omega,但却是先天性性腺体闭合症,日常无法正常释放信息素导致信息素在血液里堆积,超出临界值就会引起发热、过敏甚至窒息,所以他无法像正常omega那样和alpha共处一室,也无法剧烈运动。 但要只是这样,沈穆也不算倒霉,毕竟现在医疗技术发达,花点钱做个小手术,打开性腺的分泌腺就可以了。可偏偏生下他的omega父亲却是个陪酒,本就是因为贫穷才去这种地方工作,却又被客人搞大肚子,生下孩子之后身体也垮了,根本没钱给他治病。 沈穆十二岁时,他的omega父亲也死了,这个小omega又被一个夜店老板收养到十八岁,结果考上大学之后又以沈家私生子的身份被带了回来,说是私生子,其实也是被卖进来的,沈家私下贩买omega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等两年后再出来,沈穆又被当成物件送上陌生人的床,现在又怀了孕。 经历这么多,却才刚到omega结婚年龄。 这个omega的前二十年难道有哪怕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贺蔚想不出来,同为omega,她的确为沈穆感到悲哀。如果今时今日,沈穆只是一个在路上偶然遇见的陌生omega,她或许还会因为他的过去而感到同情,资助他到学业结束。 她资助的贫困山区omega多了去了,不差沈穆一个。 可惜,他不是。 他的可怜悲哀是上天注定,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硬要扯上什么的话,那也是沈家和端凌曜的错,如果沈家没有把他送给端凌曜,他们就不会产生联系;如果端凌曜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要求,好好安排她的人,她也不会选择对沈穆下手。 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没错,沈穆也没错。 贺蔚淡淡转过视线:“别错意了,我不想管你的私生活,只要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端凌曜的,你和多少人上床都与我无关。再说了,omega也有享受快乐的权利,时代变了,不要这么局限。” 她说这话时,驾驶座上的男人也抬起眼,两人透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贺蔚唇角微扬起,眼睛往旁边一瞟——可怜的小omega缓缓抬起头,长发下惨白的脸汗津津的,反衬着他的眼眶格外通红。 沈穆攥紧拳头:“您想要怎么证明呢?” “宫内亲子鉴定,你现在五个月了,已经可以做了,端凌曜的dna范本一直存在医院里,直接对比就行。”贺蔚说得很轻巧,“这份结果也会直接送到他爷爷那里,想进端家,最后还得老人家点头才行,我说的不管用。” 不料她刚一说完,沈穆立即向后靠紧车门,手搭在车把手附近,坚决地摇头:“我不做。” 贺蔚皱起眉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如果你还想和端凌曜结婚,那就必须做,贺家和端家都不可能接受一个血缘不清楚的杂种进门,无论端凌曜多么喜欢你,那都不可能。” “我的孩子不是杂种,”沈穆一字一顿,他的手慢慢伸向后颈,眼睛水亮而坚定,“我也可以不和端凌曜结婚。” 贺蔚怔住了,车内凝滞的空气中像是灌满了水泥,连氧气也变得稀薄,她隐约察觉到不对,但等她嗅到那股omega信息素时身体袭来的热潮已经彻底抑制不住了!她眼前一晃,下一秒车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下,跟在他们后面的车猝不及防重重撞上车尾! 砰——! “怎么回事!” 所有人身体都向前一倾,贺蔚狼狈地抓稳扶手,这才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呼吸急促,面色异常潮红,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股冷风便从车门的缝隙里钻进来—— 沈穆贴好抑制贴,恭敬又温顺:“我不会跟您去的,再见。” “沈穆——?!你疯了!” 贺蔚大声怒喝,正要下车,但追尾的车主却上前堵住了她的车门,后续无数车辆因这辆红色保时捷而被迫绕开,从高空向下看去仿佛蚂蚁啃食尸体,扫去积雪的宽敞道路又再次堵塞。 而沈穆下了车之后立刻转头一路狂奔,直到喘不上气了才停下脚步,扶着电线杆大口喘气。他从小到大没这么剧烈运动过,现在只觉得双腿打颤,还特别想吐。 好在肚子里的宝宝没什么事,沈穆捂着肚子又喘了几口,强迫自己继续往回走,他现在不能在这里待着,也不能回别墅,当务之急是立刻联系端凌曜,他绝对不能做宫内亲子鉴定。他拿出手机,给端凌曜打去电话,但电话拨出去之后却显示忙音。 现在准备登机了吗?沈穆悬着心,忙不迭给平岚打去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却是一样的忙音,像是有事不方便接电话,他犹豫了一瞬,但紧接着,一个意料不到的人给他回了电话。 是方睿明。 “喂?沈少爷?有什么事吗?” “…方秘书,端总在公司吗?我有事找他。”沈穆捏紧了手机,“很重要的事。” 方睿明一挑眉,把玩着平岚的手机,扭头看了眼会议室:“端总在开会,会议结束之后立刻就要去机场,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转告他的。” “我…” 沈穆犹豫起来,或许是方睿明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所以他无法像相信平岚那样信任方睿明,但如果硬要说端凌曜更相信谁,那肯定是待在他时间更长的方睿明。 平岚和他说过,方睿明比端凌曜大几岁,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跟着端董事长身边历练的很久,是端董事长都承认的精英人才,能力强和办事效率高,所以端凌曜很信任他。 沈穆努力忘记心里的抵触,慢慢地将所有事告诉了他,包括贺蔚的车发生追尾的事也说了,电话那头的方睿明听罢,沉吟片刻:“您现在在哪?” 沈穆报了一个标志建筑的名字。 方睿明:“离公司不远,只有五分钟的距离,端总的会议还有十分钟结束,您看需不需要我去接您?或者辛苦您走一趟,我会和前台说直接领您上楼,您亲口和端总说,可以吗?” “可以!”沈穆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语无伦次道,“谢谢你方秘书…谢谢你。” 方睿明笑了:“不客气,那我把定位发给您。” “好,我现在就过来。” 沈穆挂了电话,果然看到方睿明发过来的定位,走过一个拐角就能到,他回了一句谢谢之后立刻往公司赶。 方睿明盯着屏幕上那句“谢谢”拧了拧眉头,退出和沈穆的对话框,手指在备注为“贺总”的对话框上打转,恰好这是平岚从会议室欠身出来,看到他站在自己办公桌前,不由一愣: “方哥?” 方睿明熄屏把手机顺手揣兜里,扭头把文件和手机一起抛给他:“你的手机又忘带了,这是端总要的文件,去a国时要把端总要的东西提前准备好。” 平岚接了过来,果然是端凌曜刚才在会议室里要的东西,他连忙点头:“谢了方哥!” 方睿明不咸不淡应了句,目送平岚重新进会议室的时间,平岚桌前的座机内线电话正好响起,他拿起来,前台小姑娘说: “总裁办,有位名叫沈穆的先生说是端总的未婚夫,说想上楼。” “未婚夫……”方睿明默默重复了一句,语气很不屑,“让他上来吧。” “哎?哦,好的…沈先生,我来给您刷卡。” 方睿明挂了电话,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不用思考就能想象出来沈穆说自己是“端总未婚夫”时脸红的样子,分明还没正式结缔婚约,却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不知廉耻。 他吩咐分公司的小秘书去泡茶,自己则径直走去端凌曜的办公室,用秘书内卡刷开门,正打算收拾起桌上的资料,一抬眼,却看到茶几上未拆封的饼干袋。 巴掌大的牛皮纸袋,根本是装不了几块饼干,但下午平岚带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放在大衣内部的口袋里,交给端凌曜时还煞有其事:“沈少爷特意叮嘱我别弄碎了,说您本来就不爱吃甜的,看到不好看的饼干估计更不想吃了。” 当时端凌曜是什么反应来着,方睿明收拾资料的手一顿,眼神触到纸袋背后的便签,忽然想起来—— “你一天天都怎么和他说我的,我有这么挑剔?”端凌曜夸张地挑起一边眉毛,撑着下巴故作无所谓又迫不及待接了过来,托在手掌心里反过来一看。 平岚惊讶道:“还有给您的便签呢,我接过来之后一直没发现,能让我看看写的什么吗?” 端凌曜瞪了他一眼:“吃饭去!” ……那到底写的什么呢? 端凌曜看到便签之后却笑得很开怀,不,倒不如说碰到沈穆之后,端凌曜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不再像之前的情绪内敛,方睿明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看清沈穆真面目才伸出的手,他拎起纸袋一角,也学着端凌曜那样托在手心。 轻飘飘的,为了方便食用纸袋没有封口,方睿明透过缝隙看了眼,只放了四五块,有两块还碎了,拎起来时还滑出小半块落在桌上。饼干早就冷了,闻不出黄油和可可粉的香味,但纸袋上残留的omega香气却藤蔓般绕上他的指尖,钻进他的鼻腔。 方睿明猛地吞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向小心翼翼转过纸袋—— 一路顺风,我和宝宝一起等爸爸回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谁让你进来的 端凌曜内心是渴望家庭的。 这点方睿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端凌曜很小就认识了,知道他的童年从未享受过父母关爱,端家畸形的家庭关系和祖父各方面都异常严格的要求不可避免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从小到大,端凌曜都一直在回避亲密关系。 过于亲密意味着有一天会被伤害,端凌曜儿时曾非常依赖一位保姆,那是将他从婴儿期一手带大的一位omega男性,却在端凌曜十二岁生日那晚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弟弟,希望他能够接受自己。 保姆说这句话时端凌曜父母爷爷都在场,他的母亲当场摔了杯子,扯过身边的保镖吻了上去;而他的父亲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揽过保姆的肩膀,夫妻俩带着各自的情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日宴。 那时方睿明也在现场,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结束,端凌曜和他爷爷平静地讨论父亲私生子会带来的财产分割问题,在得到端董事长不会让私生子进入端家公司的承诺后,端凌曜才横切了一块蛋糕递给他: “那么,我接不接受这个弟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的母亲不会生第二个孩子,端家不会有第二个继承人。” 十二岁的少年,脸上带着超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稳重,在亲眼目睹父母双双出轨、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依旧波澜不惊,将特意从外面买的草莓生日蛋糕切好,逐一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方睿明。 那一天的草莓蛋糕,是端凌曜亲自挑选的,因为那是贺蔚女士唯一能接受的水果蛋糕。 从那之后方睿明就再也没见过端凌曜吃甜点,哪怕在满大街小巷都是蛋糕饼干点心的a国生活了三年,无数次组会之后的同学聚餐,篮球赛后的庆功宴会,面对满桌的甜点他也从没吃过一次。 但如今他却把这几块饼干当作宝贝似的珍藏着,方睿明不由自主收紧手指,便签上的字迹倒映在他深沉的眼瞳里,那只omega的香气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的鼻尖,羽毛似的一下又一下拨弄着他的心尖。 一个生父是夜店陪酒的私生子,即便是s+的omega那又怎样,随便爬上陌生人的床,怀了孩子之后又死皮赖脸缠着别人,未婚先孕,不知廉耻。 方睿明心口窜起怒火,攥紧拳头把纸袋里的饼干咔嚓咔嚓全捏碎了,转手就要扔进垃圾桶,但门外却应时传来omega的声音,他对正从茶水间里端茶出来的分公司秘书道: “您好,我是沈穆,来找端总……” 方睿明动作一顿,同事呆愣了一瞬,随后慌张大声道:“啊不好意思!端总现在还在开会!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有预约吗?” omega温和又善解人意地重复:“我叫沈穆,是…端总的未婚夫,来找他有点事。” “未婚夫?!不好意思沈先生!我现在领您去端总办公室!” 伴随着“哐当”一声,同事放下托盘,引着omega一步步靠近,脚步声恍如逆向而行的时针,咔哒咔哒把他的情绪中拉回现实。方睿明把饼干抛进垃圾桶,有条不紊地整理散在桌上的文件,看见桌上残留的小半块饼干时眉头微拧。 随后,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捡了起来塞进了嘴里。 可可味的,不甜,反而有点苦,估计是考虑到方睿明拿着文档走去书架,卷走指腹上的饼干屑,放回文件时,却不经意看到排在最前方尚未开封的纸袋。 上面标注着:沈。 “我也是端总的秘书,不过最近才入职的,能力没有方哥岚哥强,您喊我小周就好,那沈先生您喝什么啊,我去给您……方哥,沈先生来了!咦?这怎么回事?” 小周边说边顺手从平岚桌上拿卡,本想刷卡进门,结果一看门居然是半掩的,他推门而入,一进去就被一阵寒风直面浇了个头。他连忙缩起脖子扭头一看,就见风吹得满地白纸,书架上一排排文档也空了好几个,看样子是被吹掉了。 方睿明刚收拾完一摞文件,见到沈穆进来,微微一愣,冲他颔首:“沈少爷您……”又训小周,“这么冷的天开窗通风就算了,也不知道注意时间吗?风这么大,把文件夹都吹飞了,这些待会都要给端总带走。” 小周也是满头雾水,挠挠头:“我记得关了啊……” 不过他还是上前也开始收拾地上的文件,沈穆站在原地愣了愣,觉得自己在这里光站着也不好,也蹲下来捡另一侧的文书。只是他不清楚哪些是一个文件夹里的,索性一股脑都捡起来,摆整齐了再交给小周。 小周忙道:“您别忙了!我来吧!” “没关系,我也是闲着,只是我不知道哪些应该放在一起……”沈穆冲他笑了笑,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他随手拨弄了一下,把遮眼的发丝挽到耳廓后,“给你。” 沈穆光洁额头上鲜红的朱砂痣一晃一晃,窗外的光投进来,为这张漂亮的脸蛋镀上一层柔亮的白光,显得更加不真实了。小周莫名有点脸红,接过来抱进怀里:“谢谢!” 落在地上的东西也不多,三个人两三分钟就收拾好了,沈穆不了解内容,就不插手整理的事,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方睿明和小周分文件,方睿明仿佛对合同里每一页内容都了如指掌,根本不用看页码,粗粗看了眼大概立刻就能分门别类放回原位,甚至还有功夫纠正小周的错误。 沈穆很惊叹:“方秘书…好厉害,您都记着吗?” 方睿明的动作一僵,眼都不抬:“这是应该的。” 但文件被吹下来,还是有几页纸弄脏了,方睿明记下页码,吩咐小周:“把这几张……算了,我去打印吧。” 说着,他把手里这几张纸随手折起来扔到一旁走出了门外,等他走之后才看小周夸张地呼出一口长气,伸着脖子找对应页码和冲沈穆挤眼睛:“方哥和端总待久了真是越来越像了,他不说话的时候我都有点怕他。” 沈穆失笑,刚想维护端凌曜,但又想起来自己才认识端凌曜时也很怕他,摸了摸鼻子扯开话题:“……你放错了,这个是‘南裕大桥’里面的。” “哦哦。” 方睿明走之前开了暖气,办公室很快暖和起来,沈穆从外面走来本就体热,现在更是热得出汗,但他担心自己着凉,也不敢全脱了,只好拉下拉链,贴身的米色羊绒底衫把腰间圆鼓鼓的肚子完全勾勒出来。 小周瞪大了双眼,满脸吃到瓜的表情:“……这个…” 沈穆有点不好意思,捂住肚子弯腰捡起方睿明丢下的废页:“垃圾桶在哪里,我把这个扔了。” 小周指给他看:“在端总桌边。” “谢谢。” 沈穆拢着外套起身走到端凌曜桌边,他知道端凌曜的边界感很强,也没有打探端凌曜工作的兴趣,自然不会到处乱看,在桌后找到垃圾桶后又把纸张对折,正要扔进去时,脸上的笑意突然顿住了。 一只熟悉的牛皮纸袋静静躺在垃圾桶里,便签被墨水洇透了,模糊了“宝宝”那两个字。 可能是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的确是不能吃了,沈穆眨了眨眼,努力摈弃心里的异样,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重新抬起眼,深吸一口气。 但只是抬眼的刹那间,一缕细风从窗缝里悄悄溜上桌,将平摊的书页向前翻了一页—— 沈穆瞳仁骤缩。 立起的纸张上,贴着一张两寸证件照,照片上的人穿着领口洗到泛白的校服,留着一头稍长的短发,刘海用水打湿规整地挑到两边,露出眉毛和额头,冲着镜头露出一个局促的笑。 他眉心的朱砂痣红到刺眼。 这是高考那年,为了统一录入考生面部信息时拍的照片,当时他的额发由于过长拍了两次不合规,被班主任用水打湿了拨开,这才过关。 快三年前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沈穆走到桌边,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文件,他从小到大的个人信息无比详细地映进眼底,上学经历、家庭住址、个人病例……还有大学那一列鲜明的三个字“被劝退”。 沈穆捂住嘴,视线一点点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不仅是个人信息,还有他差点被猥亵的几次经历、在校的个人表现、mommy去世后在夜店打工的工作内容……和进入沈家后,被带去和多少人见过面,一直持续到上个月,他被端凌曜重新带回去。 除了在实验室的那两年,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他的这个人,变成一串串单薄的文字,甚至连五张a4纸都填不满。 最后附上的个人分析评价是:信息素:s+、外貌:s、身体素质:d、家世:c、个人能力:a。不符合要求。 沈穆踉跄了一下,抓着桌沿稳住身体,深深低下了头,眼泪一点点蓄满眼眶,凝在半垂的长睫之上摇摇欲坠,他捂紧嘴唇抑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控制自己痉挛颤抖的肩膀。 “你第一次发情期结束后和端凌曜就再没发生过关系,期间又回沈家住了这么久……” “你拿什么证明这是端凌曜的孩子。” “……端家都不可能接受一个血缘不清楚的杂种进门,无论端凌曜多么喜欢你,那都不可能。” 可是你这么不信任我,又为什么要答应要带我回家呢? 沈穆极力遏制自己的呜咽,眼泪却浸湿一颗颗跟在信息素三个字之后的“s+”,他咬紧下唇,指甲狠狠划过纸片,掌心不知何时被他攥出了血,抹在洁白的纸面上,被泪水晕开。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传进耳畔,端凌曜厉声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1、您也能理解我的,对吗 会议结束后,端凌曜刚踏出会议室,立刻闻到空中漂浮着一股omega香气。香气已经很淡了,又被会议室涌出的人群几乎冲散,端凌曜却依旧精准地捕捉到这一缕香气,和沈穆身上的味道很像。 可是沈穆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分公司的总裁办不比本部,除了两间独立套间余下房间全都设置成会议室,外间空间由玻璃划分秘书工作区,缺乏独立隐私性,但好处是一出办公室就能将整个空间一览无余。 端凌曜没找到沈穆,反而发现自己办公室半掩的门,立刻大步走去拉开门,就见那个姓周的秘书正将文档夹塞回书架里,而他背后的茶几里还摆着两个文档夹,文件夹大敞,里面整合好的合同也已经被拆开了。 端凌曜只感觉一股怒气直窜心头,厉声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周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门口的alpha满脸怒意下意识退后一步,脱口而出:“端大哥……哦不是,端总。” 他摸了摸鼻子,在家时贺阿姨说让他这么喊端凌曜,可真见了面他还是害怕,毕竟这可是s级的alpha,性格冷冰冰的,长得还这么凶,跟爱笑的贺阿姨一点不像。 不过到底现在是他老板,小周把文件放回书架上,老实回答道:“呃…因为刚才忘记给您关窗户了,文件被风吹掉下来……对了,沈先生来找您了!” 小周眼见端凌曜脸色越来越黑,心里更加紧张,忙不迭把沈穆推出来,企图让这位美丽的未婚夫来缓解老板的怒气。结果他扭头看向沈穆,却又瞪大了双眼—— 刚才还笑吟吟的omega正垂着头,脸上不知为何布满了泪痕。 “这…?” 端凌曜听他说沈穆来了也是一怔,旋即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两个小时之前还在手机里和他温声说话的omega站在他的桌边,搭在桌上的手不知攥着什么。沈穆背着光而立,以端凌曜的角度去看压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空气里的信息素也相当稀薄,嗅不出什么异常。 “……穆穆,你怎么在这?”端凌曜觉得奇怪,走上前去,“谁领你进来的,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手里拿着什么?” 端凌曜不经意往桌面一看,却一下子愣住了。那个被他摆在书架上从未打开过的文件夹此时正摊放在桌面上,里面零星几张文件散开,而其中一张上赫然贴着沈穆的照片。 “这是……” 端凌曜想起来了,这是他通知家里会和沈穆结婚之后没多久送来的东西,应该是他爷爷调查的资料,很早之前就送过来了,不过拿到之后一直被他放在书架上,从没看过。至于没看的原因也很简单,简单又离谱,以至于连端凌曜自己也不敢相信。 没必要。 这也不代表他完全了解沈穆,而是他的态度。沈穆对他有难言之隐也好,过去有不堪的回忆也罢,那都不重要,因为无论发什么,他都不会松手。 这只名为沈穆omega一生只会被端凌曜永久标记,沈穆这个人的唯一合法丈夫,只会是端凌曜。 这是从他抵达南城的第一晚,从他嗅到s+omega信息素的那一刻,从他见到沈穆的那一眼,做出的决定。 陌生而澎湃的情愫月色般笼罩住他的全身,又化作伊甸园里的引诱吃下苹果的蛇,将他拖进再也无法挣扎的深渊里。 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让本能战胜理智,并且在反复尝试克制未果之后干脆放任自己深陷其中,所以这份文件里写的什么,根本不重要,毕竟任何事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但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而且被翻看过,还被沈穆发现了。端凌曜皱了皱眉头,他既不喜欢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也不喜欢他人不经他同意踏入他的工作领域,也觉得这份文件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这是爷爷寄来的,我还没看过,是你拿下来的吗?穆穆,如果下次要来我的办公室我希望……” 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沈穆眼角的泪。 向来都带着爱意望着他的omega此时满脸泪痕,嘴唇也被咬出了血,脸色难看到极点。端凌曜立刻慌了,忙上前想要搂住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穆穆,这不是我……我和你道歉,抱歉,你不要生气好吗?” 沈穆却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拥抱,攥紧衣摆颤抖着闭上双眼,他不知道该对端凌曜说什么,又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端凌曜的爷爷和母亲没有做错什么,面对一个突然爬自己孙子和儿子床上的陌生omega,有疑心是理所当然的,沈穆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 就像贺蔚质疑他肚子里孩子的血脉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逃离那样。他对这个孩子的期许也只是因为它能将自己和端凌曜连接在一起,让端凌曜更加顺理成章把他从沈家带走而已,而为此亲子鉴定是必须的。 可是他当时为什么要逃呢? 他为什么能有恃无恐的说出那句“我也可以不和端凌曜结婚”呢? 难道就是因为端凌曜的一句愿意答应带他回家,他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又笨又傻地陷进去了吗? 就像沈家曾经说来接他回家那样,沈院长一句想去看看你的母亲,他就信以为真,亲自带着沈院长去了mommy长眠之所,眼睁睁mommy的墓碑被破坏,骨灰盒被挖出来作为束缚他的锁链,将他拖进地下室里的实验室里整整两年。 沈穆觉得自己太蠢了。 不仅把最爱自己的mommy弄丢了,还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现在为了一个还没成型的……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他一脚,可能是不大舒服,动弹的力道有点大,沈穆撑着桌沿微微弯腰,捂住被踢起的地方,低着头大口喘息。 “穆穆……” 端凌曜想扶他,但又不敢太靠近,伸出的手在听到沈穆极力压抑却抑制不住的啜泣声里僵住了。 沈穆抹去眼角的泪,盯着端凌曜的眼睛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肚子里的宝宝应时动了一下,端凌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沈穆哑着嗓子道:“这是你的孩子,他已经会动了。” 端凌曜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 但沈穆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立刻松开了端凌曜的手大步从他身边跨过,端凌曜愣了足足三十秒,才转身追了出去: “穆穆!等一下穆穆——” 砰——一声,方睿明端着茶杯和端凌曜迎面相撞,茶具瞬间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更是浇了端凌曜满身。平岚正好带着刚到的项目总监过来找端凌曜,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电梯叮一声打开,端凌曜眼睁睁看着沈穆头也不回走了进去,正要继续追,但平岚及时喊住他:“端总!陈经理还在这!您待会要赶去机场!” 端凌曜硬生生停下脚步,犹豫的刹那间,方睿明却已经拿起了车钥匙和外套:“我送沈少爷回去,您放心。” “你?” 方睿明听出他语气里的不信任,苦笑道:“您不放心的话可以让小周和我一起,平岚待会要和您一起去首都,可能不方便。” 提到小周,端凌曜满腔怒火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他深吸一口气,拧了拧眉心:“不,你一个人去,把沈穆送回去之后让医生去别墅给他检查身体,回来和我汇报。” 他又看向小周:“至于你。” “现在,从这里消失。” · 沈穆再出门时,天已经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灰雾,迎面吹来的冷风渗透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冻得他止不住发抖。 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在路面上覆上一层薄薄的细雪,沈穆弯腰重新把拉链拉到下巴,双手插|进口袋里,低着头沿路往回走着。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沈穆干脆直接静了音,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天太冷了,连呼吸都能看到雾气,端凌曜公司这边靠近南城的高新开发区,离别墅至少三十分的车程,现在临近年关,打车也不方便,沈穆一摸口袋,叹了口气,更何况他还忘记带钱包。 但就算打上车,他又能去哪呢? 想到这里,沈穆突然后悔起来,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和端凌曜生气,分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证件还被扣在沈家,卡也是沈家的,如果被发现他在酒店开了房,沈家肯定会认为他是被端凌曜舍弃了,到时候说不定会连夜过来把他带走。 回别墅的话,万一贺蔚在家里等他怎么办,沈穆捂住肚子,他不想做宫内亲子鉴定。 忽然,背后传来几声汽车鸣笛,沈穆愣了愣,微微偏过头,却见一辆银色轿车停在路边,驾驶座里的人从车里出来,拢着大衣,举着伞大步赶过来。 沈穆喃喃道:“方秘书……?” 方睿明跨过绿化带三步并两步赶来,顶着大风为他撑着伞:“外面太冷了,我先送您回去吧!” 沈穆抿了抿唇,他不是很想回去:“端总让您来的吗?我…我不想做亲子鉴定。” “您说什么?”风太大了,方睿明没太听清,他穿得很薄,冻得鼻子通红。 沈穆见状还是跟着他一起上了车,等坐进后座,方睿明才递给他一瓶热奶茶,沈穆道过谢之后接过来,温热的奶茶把手心凝固的血都融化了,他把掌心的汗往裤子上抹了抹,用袖口裹住瓶盖,正要拧开—— 瓶盖被开过。 方睿明从后视镜看到:“哦,我怕您拧不开,刚才买的时候就开过了,您放心,我没喝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谢你。”沈穆听他这么说赶紧浅浅抿了半口,奶茶是甜的,在苦涩的口腔里蔓延,盖住了泪水渗进来的咸涩味,让他的心情好了点。 沈穆轻声道:“谢谢你,方大哥。” “不客气,是端总告诉我您爱吃甜的。” 方睿明的视线不时往上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几个路口,他才缓缓开口,“我……从小就认识端总了,那年我十岁,他七岁,可以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私心拿他当半个弟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沈穆捧着奶茶,看了过去。 方睿明边开车边道: “您也看到贺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端总父亲呢…我说句大不敬的话,的确是没能成器。他爷爷,也就是端董事长,认为是自己当年忙于工作疏于教育儿子,才会把儿子养成这样,所以端总出生之后董事长直接拿他当继承人来培养,十分严格。但是这么做,又害得端总父子感情破裂,毕竟哪个父亲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越过自己呢?” 沈穆听他说着,恢复温度的指腹摩挲着瓶身,他又抿了一口奶茶。 方睿明冷不丁问他:“您应该从平岚那里了解过端总来南城的原因吧?” 沈穆愣了愣,小心回答道:“嗯,一点点……阿岚说他也不怎么了解,只说是来养伤。” 方睿明点点头沉声道:“在国外的发生了车祸,是端总父亲派人去做的。” 沈穆呼吸一滞,仿佛没听明白似的怔住了,他的心不由得揪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他们不是亲生父子吗?” 方睿明打着方向盘转进一条大路,天色完全暗沉下来,道路两侧的路灯星子般坠在车厢里,他的眼睛倒映在后视镜里和沈穆对视: “端总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把端总一手带大的保姆所生,端总的父亲很宠爱他。” 沈穆刚想再问,但突然眼前一暗,他以为是自己晕车,一手扶着副驾驶座,一手赶紧摸索着瓶盖,用力甩了甩头。 方睿明关切问:“您没事吧?我开得太快了吗?” “我…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 “那您赶紧喝点甜的。” 沈穆又仰头喝了几口奶茶,再次低下头抵着副驾驶的靠背喘气,可能是车里暖气开得太足,他又是从寒冷的地方兀地进来,身上冷暖气对冲,才会这么燥热。 但越是喘气,他越觉得不对劲,抑制贴下的腺体突突直跳,烫得胀痛,从后腰弥漫的酸意蔓延整个下半身,他难受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靠回靠背里,胸口剧烈的起伏。 升腾的体温模糊了视线,沈穆用力眨了眨眼,却发现方睿明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再说了,谁说父母一定要爱孩子呢,如果一定要将重要的人排一个顺序,那么一定是自己爱的、最重要的人排在最前面,您说是吗?” ……是吗? 沈穆的意识停留在此刻,燥热无力瞬间充斥全身,咚一声,歪身倒在座位里,彻底地睡了过去。 手里那瓶没喝完的奶茶还是摔了下来,在满车厢甜腻腻的味道里,方睿明的声音是自欺欺人的冷漠: “所以您一定能理解我,沈少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2、父子兄弟 omega在进行宫内亲子鉴定之前一般需要提前三到五个小时服用诱导剂,加快omega进入伪发热的状态,方便后续探针穿刺标记结进入生|殖|腔进行取样。 但给他药的人却说:“他根本不需要三个小时,这样的一管喝下去,立即见效……不过你得多吃几粒抑制剂,不然我怕到时候拉不开你。” 方睿明还记得当时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的愤怒,这是对他的侮辱。他对沈穆怎么可能会产生那种想法,且不说沈穆是他老板的床伴,就算不是,沈穆这样一个不分对象每一个都讨好卖乖的omega也根本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但此时此刻,方睿明却明白了那人所说的意思,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把车停进车位里,随后屏着呼吸逃一般推门而出,狼狈地跑离几步,扶着花坛粗喘。 他没穿外套,被呼啸的大风吹得浑身一哆嗦,但是体内的燥热却不见丝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烧得他口干舌燥。 方睿明颤抖地掏出抑制剂又抖出几粒仰头吞了下去,缓了一会儿仍觉得不够,只好拿出那人一并交给他的注射型抑制剂,对准手臂打了进去。 沸腾的血液里骤然注入冰冷的液体,让身体迅速冷却下来,但这股异样感令他浑身一哆嗦,这种紧急抑制剂的效果立竿见影,副作用也相当明显,方睿明明显感到自己的胃部抽搐感,顺手把针管扔进了垃圾桶,心情十分烦躁。 这是抑制剂吃多后的副作用,方睿明远远站在花坛边,望着车里的亮光,摸出了口袋里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猩红的亮光点点闪烁,又消散在他的手指间,方睿明深深吸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下,又拿出手机,给对面发了条短信。 “马上到。” 方睿明重新把手机塞进口袋。 医院北门的停车场路灯设置的数量太少,天一黑根本看不清,刚才扔下去的烟也立刻被积雪吞噬了火光,方睿明大步走回去,把驾驶座的门砰一声关上,又绕到另一侧,拉开后座的车门。 即便注射了抑制剂,扑面而来的omega香气还是令他浑身一颤,omega单薄的身体微蜷着侧躺在后座里,露出的小半张侧脸,不论是泛着湿红的眼眶,还是咬肿的嘴唇,都在灯光浸润下莹莹泛着光。 车顶的小灯好似一罐被打翻的蜂蜜,将弥漫的奶茶甜味染成稠厚的蜜浆色,流淌在omega脸上的灯色,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omega的信息素甜,还是空气甜。 方睿明没法克制自己不去看沈穆,抱臂站了许久,还是从副驾驶座里拿出大衣,探身钻进去,展开大衣裹住沈穆的身体。 omega完全丧失了意识,被托起后颈时脑袋毫无防备地向后仰去,敞开的领口下,大片雪白的脆弱脖颈就这么暴露在方睿明的眼前,那光滑细腻的咽喉,宛若诱人的猎物,无知无觉地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方睿明直勾勾地盯着这里,听到自己的心跳。 车厢太狭窄了,窄到他不得不紧贴着沈穆的身体才能把他抱起来,方睿明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极速加快的心跳声吵得他心烦气躁。他喘着粗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转了回来,视线缓慢而仔细地逆流而上,仿佛要把这幅光景印在脑海里,最后停在沈穆红艳的下唇上。 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更快了。 但抵在自己腰上的圆隆却忽然有了动静——方睿明脸色骤变,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惊愕地低头看去。 omega隆起的孕肚隔着羽绒服紧贴着他的腰上。 这只omega被标记过了。 他像是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股怒火掺杂着未知的羞愧和后悔瞬间占据大脑,被怒火掩盖的理智,正在鞭笞着上个瞬间的他。 他居然对沈穆……?! 方睿明面色铁青,大力托起沈穆的肩膀把他拉靠在自己肩头,下一秒背后传来一道调笑的声音随风传来: “我是不是来早了啊方秘书。” 方睿明猛地侧过脸,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插着兜走上前,背后跟着几名医护人员,不急不慢地走近了。 沈予辛瞅了眼靠在方睿明肩上的沈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啧了一声: “看起来哭过了,怎么,方秘书已经欺负过他了?我这弟弟是不是很舒服?唉,如果不是老头看得太严,我早就尝过他的味道了,也不至于对着这张脸解馋。” 他的语气里毫不掩盖自己眼底的欲|望,捏着沈穆下巴的手掐住他的下唇,狠狠揉了一圈,正要掰开伸进去之时,却被方睿明一把打掉了。 “艹!”沈予辛瞪过去,“你他妈搞什么?!” “请您自重。” 方睿明强忍恶心,他实在是被沈予辛这番言论惊到了,虽然他早就知道沈家大少爷私生活混乱,但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存了这样的想法。 方睿明虚搂着沈穆将他打横抱起放到护士推来的转移床上,床上没有被子,他用大衣替沈穆简单挡住风雪,沈予辛在他背后睨着眸子,夸张地甩了甩手后一把环住他的肩膀: “方秘书,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对我弟还不是存了这种心思,别装了。” 方睿明恭敬地攥紧他的手腕,在沈予辛逐渐扭曲的面孔中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面无表情道: “沈公子对亲兄弟的龌龊心思不必宣之于口,更不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我一点都不好奇。一旦结果出来,证实这个孩子是端总的,那么沈穆会成为端总唯一的夫人,就容不得你再侮辱了。” 他甩掉沈予辛的手,掸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沈予辛吃痛,握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腕笑骂:“谁他妈跟这种……” 话没说完他又似认命般点头,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视线游离在方睿明裤腰附近看出了端倪,不由笑出了声: “好,我龌龊,你正经,方大秘书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没了解过宫内亲子鉴定的流产几率吗?” 方睿明当然了解过,孕中期的宫内亲子鉴定有一定流产几率,但信息素等级越高的omega生育功能越强大,流产几率也就越少,沈穆是s+omega,更不会有事。 但他不屑于和沈予辛这种纨绔败类多说,一行人一起走进医院大厅,绕进了贵宾楼直接上了电梯。刚出电梯,他就看到护士台前站着一个身着白大褂个高清瘦的中年男人。 方睿明认出那个男人,是沈予辛的父亲,沈全奎沈院长。 沈予辛喊他:“爸,”又冲方睿明一挑下巴,“来了。” “方秘书,真是好久不见!”沈全奎倒是比沈予辛要礼貌得多,见到方睿明赶忙走过来和他握手,满脸堆笑,“麻烦您把我这个不懂事的儿子送过来,给您和贺总都添了不少麻烦,等结束后我登门致歉!” 方睿明回答道:“您言重了,这件事端总并不知情,我是为了让董事长安心,也方便日后两家沟通。” 沈全奎双手握着他的手:“我懂!我懂!我这小儿子从小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养得一身坏毛病,做出那样的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端老心有顾虑也是理所应当,待会的取样环节您全程监督,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造假。” 方睿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违和感,皱了皱眉。不论是沈全奎还是沈予辛,对沈穆的态度都太古怪了。 如果说沈予辛讨厌沈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因为他的存在象征着父亲背叛家庭、背叛他的母亲,那么无法接受也是情理中事,但他不仅接受了,甚至还对自己的亲兄弟起了那样的心思。 再看沈全奎,那就更奇怪了,怎么会有一个父亲放着稀有的s+omega孩子不管呢? 据他所知,沈予辛只是个资质平庸的c级alpha,大学毕业后连医师资格证都没考过去,作为医生来说没有天赋,作为继承人又没有魄力。 方睿明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表露在脸上,而是装作思考的样子,片刻之后才点头:“好的。在那之前,我要先给端总发个消息。” 进手术前要做个基础检查,确定沈穆身体各项指标都满足手术指征才能继续下去,抽过血后沈穆被转移到特殊的病房里,方睿明隔着玻璃拍了张照片给端凌曜发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又打字: “沈少爷头晕,医生说是低血糖,需要住院观察两晚,我会一直陪同,您放心。” 不过端凌曜没回复,方睿明估摸着他已经在去的飞机上了,于是收起手机,抱臂站在窗外。病房里沈穆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正好几名护士又进来给他抽血,方睿明问: “刚才不是抽过血了吗,怎么还抽?” “沈院长交代的。” 为首的护士长手上动作也没停,从被子下面拿出沈穆另一条手臂,推起他的袖管露出纤细雪白的一截小臂,拿出压脉带绑住大臂,对着手肘内侧轻拍了两下,这才拿出针筒扎了进去。 沈穆在睡梦里慢慢皱起眉头,可能是接连抽血太疼了,以至于他本能地想要抽出手来,但一旁站着的几名护士忙不迭稳住他的身体,强行掰正他的手臂,保持伸直的状态。 这一次至少抽了三百毫升,加上刚才在另一只手上抽的一百毫升,加在一起有四百毫升了,方睿明眼睁睁看着沈穆的脸色变得几乎和枕巾一个颜色,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道:“他本来就贫血,需要抽这么多吗?”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这个弟弟作为omega的价值有多高。”病房大门被从外推开,沈予辛的声音传了进来,白大褂随意敞着,不知道又从哪沾了一身omega信息素回来,连脖颈的吻|痕都是新鲜的。 他叼着烟走到方睿明身边,冲护士长一摆手,让他们把东西送回去,转身正要燃烟,被方睿明挡住了: “病房里禁烟,对孩子的发育不好。” 沈予辛嘴角带着一抹玩味,打开方睿明挡住打火机的手,偏偏要和他对着干那样把烟点上了,甚至还吸一口,冲着他的脸呼了出去。 “又不是你的小孩,这么上心?” 方睿明不理会他的调侃,而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予辛故作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方睿明这才转头看向他,沈家这几年的确是发展迅猛,靠omega产业私下与许多首都方面的官员有过联系,的确和方家不相上下,但他现在代表的不是方家,而是端家,沈予辛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方睿明一颗颗拧开手腕上的纽扣,一步一步靠近沈予辛。他比沈予辛高上半个头,体格也比这位常年纵横情场的少爷强壮得多,这么面无表情靠近时,压迫感油然而生。 沈予辛被他抵到墙上,指尖的烟灰烫得他直哆嗦:“你干什么?动手?” 方睿明淡淡瞟了他一眼,手指犹如铁钳般擒住他执烟的手,巨力压迫下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沈予辛痛只觉得手都要折了,烟直接掉在白大褂上:“我说!我说我说!” 方睿明手上没松力,警告他:“小声点。” 沈予辛脸色惨白,愤恨地瞪着他,压低声音:“在我的口袋里,送给方秘书的礼物。” 方睿明本想说自己不需要,但转念又想,眯了眯眼:“自己拿出来。” “你先松开我!” 方睿明刚一松手,沈予辛立刻腿软地滑坐在地,抓着自己的手腕疼到蜷缩,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青紫的指印,硬生生气笑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只玻璃瓶拍到方睿明怀里,冷笑道:“姓方的,我等你来求我!” “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一天。” 方睿明冷笑,看着沈予辛重重摔门而出才低下头,这才发现沈予辛给他的居然是一瓶香水。 巴掌大的透明玻璃瓶,表面被切割成类似钻石般不规则的切面,而里头储存的液体呈淡色澄澈的红,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借着灯光,方睿明看清了雕刻在瓶身上的一串英文字母—— mui-opium.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3、有我陪你呀 其实沈穆在第二次抽过血之后就已经醒了。 准确来说,是在抽血针扎进身体里的那一刻,刻在身体上的记忆让他本能想要挣脱,但他没有力气反抗,四肢像是被抽了筋的棉花,连简单的抬起都做不到,更别说还有人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沈穆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朦胧的意识像是被疼痛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在逐渐消退的耳鸣声里,他隐约听到方睿明和沈予辛的争吵声,直到“砰”一声巨响过后,他的世界安静了。 意识变得逐渐清晰,手臂一阵阵的刺痛开始变得尖锐,扩散到整条手臂上,后颈又烫又肿,沈穆不由自主开始发抖,他想吐,想蜷起身体捂着自己的后颈。 难道我被抓回来了吗?沈穆不可置信地想,但这个疑问刚一浮现,他立刻否认了。因为他被端凌曜标记后已经没用了,被标记的腺体无法再分泌出沈家需要的信息素,更别说他现在还怀着孕…… 沈穆猛地愣住了。 昏迷前的记忆断片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记得天很冷,他从端凌曜的公司里出来,上了方睿明的车,边和他聊天边喝下了他递过来的奶茶,再之后…… “所以您一定能理解我,沈少爷。” 这是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他是被方睿明带到医院了。 为了做宫内亲子鉴定。 沈穆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但是他根本动不了,方睿明给他喝的奶茶里加了什么,沈穆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他会被推上手术台,看着那根取样针一层一层刺进他的肚子里,在他的肚子里搅动,和清除标记手术一样,有区别的是,这次他们找的不是端凌曜留下的结,而是找到端凌曜留在他肚子里的孩子,找到孩子之后再取样抽出,最后和端凌曜的dna进行对比。 和清除标记手术一样。 沈穆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 但是只要做了,他就可以离开沈家,再也不用害怕被抓回来,沈穆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做过亲子鉴定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质疑他,他甚至可以用这件事来逼迫端凌曜,让他尽快和自己结婚…… 只不过会伤害孩子而已,不要紧的。 更何况清除标记手术他都撑下来了,更何况是宫内亲子鉴定呢。沈穆的肩膀不住地抽动,自我暗示般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况且他还可以借这件事和端凌曜继续绑在一起,借着端凌曜对他的愧疚之情去过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还能要回mommy的骨灰,又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孩子没能保住,但那又怎么样。这个孩子还没有完全长好,说是胚胎也不为过,就算陪伴了他五个月那又怎样,端凌曜不喜欢它,没人能接受它,就算出生了也不一定能被端家接受,所以只要能帮他离开沈家,那就是这个孩子最大的价值。 沈穆在心里告诉自己。 可是…… 他为什么会流泪呢。 沈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即便他看不见,但肩窝凝聚的滚烫灼得他心焦,那是从他的眼角滑落的泪,他无法控制,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泪,也没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他为什么要难过呢。 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一下,它还不到五个月,却聪明又乖巧,察觉到他醒了,就撒着娇很欢快地去拱他的肚皮,动作轻轻的,生怕弄疼了他似的,动了两下,又很乖地蜷紧小身体,可能是在等他去摸摸,也可能是有点饿了,正催着他去吃饭。 医生说它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母体虚弱,所以不会过度汲取养分,而是在健康范围内把自己养得很好。 沈穆无声啜泣。 他为什么……要爱这个孩子? 沈穆不懂,但他听见自己的哭泣的声音,感受到自己开始痉挛的身体,腹部蔓延的疼痛是那样的陌生—— 他的孩子在哭。 等不到安抚的小家伙在突然动荡的巢穴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这个供养它长大的黑暗小屋,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 但如今这个巢穴却不那么舒服了,有点热热的,还晃晃的,它握住那根长长的绳,这是mommy用来给他喂它吃好吃的地方,现在也苦苦的。 mommy又难过了吗?它又轻轻拱了一下,想要告诉mommy,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呢! 但是mommy没有感觉到呀,周围更热了,唔,像火一样,这是mommy教他的,那天他们和爸爸一起看了火,还喝了酸酸甜甜的东西——mommy不喜欢酸酸的,因为他只喝了一口,但是那天mommy很开心哦。 它很努力地缩紧一点,轻轻敲了敲巢穴的墙壁,想要提醒mommy去喝那天看火喝到的东西。 那样就不伤心了哦。 如果你不伤心了,就摸摸我吧? ——大股大股信息素疯狂释放迅速弥漫整个屋子,沈穆不知哪来的力气睁开双眼,但下一秒大门被一把推开,无数白影冲至眼前将他团团包围! 几只大手扣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腺体周围挤压:“腺体二级出血,信息素三级失控……二级、一级失控!信息素上升幅度过快出现肢体痉挛!” “不……” 沈穆看着他们掀开自己的被子,衣服下隆起的肚子不再柔软,孩子的胎动频繁剧烈,一只手大力按住他的肚子:“开始出现宫缩,预估二级,准备送手术室!” “不要……” 沈穆拼命摇头,眼睁睁看着他们困住自己的手脚,将他推出这间玻璃房,在这片混乱之中,无数的人声淹没了他的抽泣,身下的车轮咕噜咕噜推向那间手术室,宛若凌迟前的哀乐,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原本柔软的肚子变硬,蔓延开的每一寸胀痛,孩子不安的胎动都像一把刀,一遍又一遍划过他的心尖,沈穆彻底崩溃了,他无声大哭,拼尽全力扯住一寸衣角,抽泣着哀求: “…求你…不要…我的孩子……我不和…端凌曜…见面了……” “我不和他……结婚…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它会死的……” 求求你。 衣角的主人迟疑了一瞬,但沈穆没等到他开口说什么,手臂上立即传来刺痛,一道冰冷的液体注入失控沸腾的血液里。 沈穆的瞳仁微微骤缩。 所有的崩溃、哀求和眼泪,统统在刹那间凝固了。 他的手被拿回床上,再次闭上了眼。 · 直到手术中的灯光亮起,方睿明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刚才被沈穆抓过的衣角,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一直搞不清楚沈穆为什么对做亲子鉴定这件事那么抗拒,现在科技发达,宫内亲子鉴定的技术也与时俱进,创口面积非常小,做完之后只需休养两天就能恢复,根本不会对母体和孩子造成损伤。 但沈穆为什么说他会死? 谁会死? 方睿明皱起眉头,当今社会就没听过有人因微创手术去世的,沈穆到底在怕什么。不等他再想,外衣口袋里忽然响起电话铃声,他拿出来一看,是端凌曜。 手术室外足够安静,但以防随时有人出现,方睿明还是走进消防通道,仔细把门关上,才接通电话道:“端总。” “穆穆呢?” 电话那头端凌曜直接问道,他估计是刚下飞机,背景音很嘈杂,反衬着医院里格外寂静。方睿明早就打过腹稿了,说起来丝毫不心虚:“我走之前沈少爷已经休息了,等明早我再去看他,我离开之前请了护工,您放心。” 他说得太过于平静,以至于端凌曜根本找不到一点漏洞,但不知怎么的,端凌曜还是放不下心,可能是太久没和沈穆说话的缘故,他又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在生气吗?给他发消息一直不回,电话也不接,明早能不能通话?” “嗯……”方睿明捏着沈穆的手机,犹豫道,“不一定,明早我去问问他吧。” 他倒不是怕沈穆和端凌曜告状,而是在思考手术结束后沈穆大概多久能醒,万一端凌曜打电话过来沈穆还没醒,到时候也说不过去。 他想了想又道:“您那边先忙,等沈少爷愿意沟通了,我会先和平岚确认您的行程,抽空打给您。” “这样也好,否则打扰他休息,”端凌曜一拧眉心,抬腕看了一眼表,叹了口气,“好,那辛苦你了。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方睿明微微一愣,捏着沈穆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咬着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端凌曜挂了电话。 但方睿明没有着急走出楼梯间,而是站在窗边点了支烟,vip楼背靠医院中心庭院,现在下着大雪,白茫茫盖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深深吸一口,索性收回目光,开始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他确认过手术时间,最多五个小时,但考虑到沈穆的身体因素,可能会在明早九十点左右清醒,到那时再让他打给端凌曜就好,而且到时候亲子鉴定的报告也出来了,也算是给端凌曜有个交代。 方睿明一弹烟灰,灰白的烟灰雪花般飘下楼,他沉思数秒,等烟燃尽了,才扔到地下碾灭,俯身捡起放进烟灰袋里,走出消防通道,重新回到手术室外的排凳上坐下。 此时正是深夜,医院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方睿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正当他快要睡着之时,手术室大门刷地从内打开,他立马睁眼看向墙上—— 五点四十八。 这才四个小时不到。 方睿明以为手术已经结束了,正诧异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跑步声,几名护士推着推车匆匆赶来,里头的护士忙接进手里,不等他问,手术室大门再次关闭,医院长廊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这是…” 方睿明顿时睡意全无,他隐隐觉得不对。 但手术室的大门却没再打开,墙上的时针绕过一圈又一圈,深夜被暴雪染成斑驳的白,灰白的天光逐渐照亮医院的长廊,方睿明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时间—— 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手术还没结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4、共犯 从昨天傍晚开始下的暴雪一直持续到今早才结束,整座南城再次裹上银装,医院长廊两侧的窗户爬满冰凌窗花,恍如交织的藤蔓,印在方睿明彻夜未眠尽露疲态的侧脸上。 贺蔚来时就见到方睿明站在窗边手里夹着烟出神,放在窗沿边的烟灰袋都快满了,身上的外套、裤脚和鞋面飘得全是烟灰,整个医院走廊都是烟灰。 “不知道医院禁止抽烟?” 方睿明回过神,有些诧异:“贺……嘶。” 燃尽的烟灰颤巍巍掉在他的手背上,方睿明猛地一躲,那烟灰又直直把外套烫出一个洞,他赶紧把只剩半个尾巴的烟塞进烟灰袋里,拍了拍身上的烟灰,问:“您怎么来了?” 贺蔚没应他,而是嫌弃地挥了挥空气里漂浮的烟味,让身后的男人把窗户打开通风,走到椅子上正要坐下,开过窗的男人又忙不迭上前挡住她,用袖子仔细擦过座位,才扶着她坐下。 贺蔚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说:“冷。” “我去给你买咖啡。”男人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贺蔚身上,只穿着件灰色羊绒衫转身走到方睿明面前,问道,“方秘书喝什么?” 方睿明微微一顿。 他停顿的这一瞬间,男人已经驾轻就熟开始收拾窗台上的烟灰袋,方睿明一宿没睡,把昨天下午买的那包烟全抽了,烟灰烟屁股全堆在烟灰袋里,窗台上也飘了不少,男人干脆拿手一点点把烟灰抹干净了。 方睿明见状忙道:“不用麻烦了…周先生,我不用。”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贺蔚的出轨对象。 男人笑呵呵的,对方睿明说:“您不用这么客气,喊我老周就行,周健那孩子在您手底下给您添麻烦了。” 方睿明哑然。 老周又说:“我在家常说他,刚毕业,初入职场就能遇到您这么负责的前辈,是他一辈子的幸运。但这小子到底年纪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还想请您在端总面前美言几句,能不能再给个改正的机会?” 方睿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整夜保持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思考能力和反应速度统统上了锈,好半天才想起来老周是说的是什么事。 昨天下午端凌曜一怒之下把小周开了。 本身就是贺蔚走私人关系安插进来的岗位,即便是开除也不用担心对方拿着劳动合同闹上法庭,毕竟闹开了贺蔚脸上不好看。不过这几天端凌曜断断续续开了不少贺蔚送进来的人,最早进来的小周反而是最后一个走的。 想到端凌曜,方睿明不由自主后背发凉,他又看了眼墙上鲜红的“手术中”,干涩的喉管里仿佛堵着什么冰冷坚硬的硬块,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严重的事不是什么小周老潘被开除,而是沈穆的手术时间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了,但他还没出来。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端凌曜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情况,被他搪塞过去了,但再有下一次他估计端凌曜就要起疑心了。 方睿明心里有事,嘴上敷衍道:“这是端总的意思,具体还要等他出差回来才能继续商量,之后再说吧。” 老周见他不接话茬,又想继续说,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贺蔚却不耐烦:“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洗过手再端给我,手上都是烟灰,脏死了。” “哦、好好,我现在就去。” 老周只好赶紧小跑着去买咖啡,等他下了电梯,贺蔚脸上的表情又淡了,语气平淡:“亲子鉴定早就出来了,你不知道?” “……” 方睿明瞳仁骤缩,抬起脸愣愣望着贺蔚,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那样,慢慢拧起眉头:“什么?” 贺蔚直接拿出手机把沈全奎今早发给她的电子报告调出来,方睿明大步上前,就着她的手赫然看清了屏幕上“亲子鉴定书”五个黑体加粗大字。 “这是…什么时候?怎么会,”方睿明嘴唇都哆嗦了,心头压抑的那块巨石重重落了定,他像是终于能呼吸了那样,甚至嗓音里都透着嘶哑,“我一直在手术室外等着…沈穆还没出来啊?” “取样很快,直接送检过了,”贺蔚掩着口鼻皱眉道,“离我远点,一身烟味。” “结果呢?结果怎样?” 方睿明还没看清楚最重要的那两行字,贺蔚就收回了手机,他急切地又离近了点,声音微微上扬:“……是不是端总的孩子?” 说这话时,他的心脏陡然跳得很快,浑身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兴奋,将彻夜未眠的疲倦一扫而空,方睿明目光紧锁贺蔚涂着橘调口红的嘴唇,一点点攥紧了拳头。 这一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不论是呼啸灌进长廊的寒风还是电梯到达向两侧打开的门,都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延迟键,方睿明在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里,眼睁睁看着贺蔚开口—— “是啊。” 咚。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倒灌进长廊里的寒风把抵墙摆放的海报吹倒,方睿明的眼底倒映着贺蔚逐渐变得玩味的表情,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那太好了,我可以和董事长交差了。” 方睿明在一瞬间恢复平静:“端总那边也可以放心了。” 贺蔚见他这样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她起初还能控制,但似乎是越想越好笑,到后来干脆大笑出声,在方睿明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她的笑意逐渐意味深长:“端凌曜这个蠢货,简直比他那个爹还要蠢,我现在也搞不懂他怎么会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永远看不清身边人呢?” 这句话几乎是把那些埋在暗面的东西挑明了,方睿明脸色立刻沉下去,但贺蔚一个长辈,岂会把他放在眼里,挑着嘲讽的笑意与他对视: “我难道说错了?那个保姆,照顾了他十二年,跟他爸在一块了。你,跟他一块长大,明知道他喜欢这个小孩结果还……” “贺总!” 方睿明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但贺蔚更高兴了,脸上的笑是方睿明认识她的这近二十年里笑得最开怀的一次,贺蔚双腿交叠,摇晃着足尖说得轻巧: “端老根本没要亲子鉴定,这种小事他还不放在心上,是我见不得端凌曜忤逆我,想让他也不高兴。正巧这个姓沈的小孩撞上来,又这么巧的,让我看到端凌曜很喜欢他,那我也只好拿他开刀了。但说到底,他也只是掺和进我们母子之间的事,不走运罢了。” “但是你呢?睿明,你为什么对端凌曜撒谎,你不是和他从小一块长大吗?端老不是对你有提携之恩吗?我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去和端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我给你的资料,我告诉你的任务……你呀,到底是端凌曜的秘书,还是我的秘书?” “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给沈穆下药?把他送上手术台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得知他肚子里的孩子是端凌曜的时候,是真心为端凌曜感到高兴,还是失望于端凌曜不会抛弃他了——而你,永远得不到沈穆了。” “胡说八道……” 方睿明在贺蔚质问里一点点瞪大双眼,嘴唇嗡动,身上的冷汗渗透衣物全身,垂在身侧的拳头开始颤抖,他整个人都似站不稳了似的,踉踉跄跄退回墙边。他此时已没办法反驳贺蔚了,他的脑海里只有沈穆被推进手术室前的哭求—— “它会死的。” 方睿明扶住窗沿,张皇间仿佛视线都开始倒转模糊,他颤巍巍指向鲜红的“手术中”,嗓音尖锐: “沈穆呢?!他现在怎么样?!你究竟在做什么!那是两条人命!你这是在杀——” “不要胡说,”贺蔚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他,又点了点她自己,语气温柔极了,“如果沈穆死了,你、我就是共犯。” 方睿明瞬间腿一软,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老周恰好买过咖啡回来,贺蔚冲他挥了挥手,起身把那件已经感受不到体温的羽绒服丢在椅子上,接过老周手里的咖啡,走到方睿明面前,拿足尖踢了踢他的腿,若有所思: “不过呢,把沈穆带过来的人是你,做手术的是沈全奎,我又做了什么呢?” · 上午十二点零五分,手术正式结束。 手术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方睿明立即迎了上去:“怎么——” 出乎意料的是,沈穆居然醒着。 氧气面罩下的脸惨白如纸,但眼眶却无比通红,简直与他眉心的小痣一个颜色,这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宛如蒙上一层薄雾,失焦地望着头顶上虚空一点。 他的身上没有信息素的甜味,只有浓厚的血腥味。 方睿明活似被掐住了脖子,张了张嘴,但一道声音响起,沈全奎满脸诧异地问: “方秘书,您一直在这等着?” 他走到方睿明面前,一边摘口罩一边吩咐:“把他推回去……外头这么冷,您怎么不去房间休息会儿?不是什么大手术,还劳您这么费心。” 方睿明已经无暇再深思他们对沈穆的态度了,直接问:“他为什么醒着?” 沈全奎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笑了笑,随口敷衍两句:“只用了局麻,没事,他都习惯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鉴定报告的电子版也已经发给贺总了,待会把纸质版交给您,那我还有点事要忙,先走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不等方睿明再问,沈全奎又转身匆匆回到手术室里,留下他一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过了很久,他才心事重重走回那间病房,隔着玻璃,看着被围在仪器之间的沈穆。 omega已经闭上眼了,被褥下的隆起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但是……方睿明低下头,手伸进口袋里又要摸烟,忽然想起来烟早就抽完了,他索性就这么插着兜,开始整理思绪。 亲子鉴定报告已出,结果是好的,沈穆和孩子也都平安出了手术室,即便是端凌曜那边他也能说得过去,但他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沉重。 方睿明抱臂打量着病房里睡去的omega,企图在混乱的大脑里寻找原因,但倏地,贺蔚的那句话骤然浮现—— “而你,永远得不到沈穆了。” 开什么玩笑。方睿明厌恶地皱起眉头,他怎么可能会对沈穆这种人感兴趣。 这种只会卖笑讨好的omega,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才能生存的吸血虫……方睿明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别墅里的一段情景。 那时这只omega很无聊地烤了一炉蛋挞,并乐此不疲地打发奶油、装饰水果,一一摆放好之后先拿去给端凌曜挑选,等端凌曜挑好之后是平岚,平岚之后是陈叔,陈叔之后…… 他记得自己就坐在端凌曜对面,眼神不时飘过omega托盘上的一个又一个消失的水果蛋挞,看到上面装点的各种水果,在心里挑了一只草莓的。 因为他不爱吃太甜的,不过为了让端凌曜高兴,吃一块也不要紧。 他这么想着,又等了一会儿,抬眼再看时,却发现托盘上的草莓蛋挞已经被拿光了,他心情有点不爽,只好借着喝茶的动作又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只剩几块芒果和葡萄蛋挞了。 芒果太甜,不如就葡萄的吧。 他在心里这么想。 可是等到omega绕了一圈再回来时,那只托盘上变得空荡荡的,甚至连块挞皮都没剩,omega脸上还洋溢着得到道谢后的笑容,结果到了他面前,又收敛了笑容。 “少了一个。”omega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方秘书,不好意思,但是饼干很快就好了。” 他说了什么来着,方睿明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好像说自己本身就不爱吃甜点,所以不需要。这句话说完之后omega的表情轻松了些,接着又被端凌曜喊回身边。 和他一样一向不爱吃甜点的端凌曜,把omega搂在怀里,把那块草莓最多、最大的蛋挞递到他的嘴边,和他一起分食了那块草莓奶油蛋挞。 后来,他听到端凌曜说: “你喜欢的东西,自己留着,不要给别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信息素载体 其实端凌曜这次一定要亲自来首都,还有另外两件事要办。 上回沈穆说自己对信息素不敏感时他就很在意,所以花了点时间找出沈穆的病历单和体检报告,整理好了发给一个专门研究第二性腺体的医生朋友,想让他帮忙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后续有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岂料报告发过去的当晚,这个朋友就发来消息,意思是最好让沈穆亲自过来做一个全身系统检查,但如果实在是身体不允许,无法长途奔波,那就让端凌曜过来做个血检。 “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是s+,比你的高,所以会在你的腺体里留下标记,可以通过采血提取残留的omega信息素。” 当时沈穆发烧刚痊愈,又怀着孕,端凌曜不敢让他跑来跑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过来做血检,等沈穆的身体稳定了,再看看要不要过来做个全身检查。 所以端凌曜在到首都的第二天上午先去了科研所抽了二百毫升的血,才回到会议厅开始做竞标准备。这次的项目是磐衢打开国外市场的敲门砖,一旦拿下就能顺理成章打开b国市场,拿回上半年在a国丢掉的损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政府重新建立联系。 不过这个项目够肥,竞争对手自然不会少,除了他们这种提前拿到消息的,还有一部分私下达成共通共建合作的公司,联起手来也的确难缠。 但磐衢到底辉煌过,虽说现在不比之前,也不至于被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公司弄倒,端凌曜事先拒绝过几个公司想要联手的意思,自己带着团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等到最后宣布磐衢拿下项目时,团队里的几个连天带夜忙项目的伙伴立刻欢呼起来,端凌曜也笑了,直接给他们允诺的奖金年假翻倍,让平岚带他们去聚餐休息,自己则驱车赶往科研所。 途径科研所前他顺路去了趟机场,拿到了前段时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枚红钻。 他在看到这枚戒指的瞬间,就觉得一定很适合沈穆。但那时,他光想着沈穆皮肤白戴这枚戒指一定好看,没考虑到沈穆是个男性omega可能不会喜欢珠宝了。 况且当时隔着视频看的时候没觉得钻石大,现在拿到手里才发现有点大,端凌曜把这枚戒指捏在手中,往自己小拇指上套了一下,戒圈卡在第二个指节,上头硕大一颗红钻格外突兀。 戒圈大了,钻石也大,沈穆估摸得戴在大拇指上当扳指,想到他看到戒指那一刻可能会出现的表情,端凌曜一时没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又摸出手机—— 置顶的对话框里没有任何未读的消息。 端凌曜眸光微闪,滑动屏幕网上看之前和沈穆的聊天记录只觉得整个口腔都泛着苦涩,他中午又给方睿明打去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沈穆吃过午饭重新休息去了所以无法通话。 考虑到当时的时间的确是沈穆平日午睡的点,端凌曜也只好作罢,再次嘱咐方睿明好好照顾他之后才挂断电话,让平岚去改航班时间,打算明晚工作结束第一时间回去,届时当面道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私下调查个人隐私都是一种不尊重人的行为,沈穆心思敏感,会难过生气也很正常。 他收起戒指,重新开出机场,首都城只要不堵车去哪都很快,等他离科研所停车场还有一个路口的距离时,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端凌曜瞟了一眼屏幕。 徐祺然。 他就是那个在第二性科研所工作的医生,也是刚回国不久,但学历实在太漂亮了,找不出任何毛病,所以回来之后直接进入首都科研所工作。但他原先其实是个骨科医生,后来不知怎么的跑出国换了个和自己原专业南辕北辙的专业开始重新学习,天赋很高,科研精神也高涨,为人很热情活泼,就是有时一根筋,容易招打。 端凌曜戴上耳机:“喂,祺然,我很快就……” “端总,我刚刚看了眼报告,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徐祺然难得严肃起来,他没等端凌曜说好,直接问道:“你标记的这只omega和这个名叫沈穆的omega是同一个人吗?期间有没有标记过别的高等级omega或是未标记但有过性|交?” 这问题直接涉及到个人私生活了,但凡换个人都要急眼,但端凌曜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把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没,只有沈穆,怎么了?” “我从你血液里提取的omega信息素等级和这位叫沈穆的omega信息素等级不一样。” 徐祺然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他生怕端凌曜听不懂,抓耳挠腮地和他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一般说的信息素等级是从几个方面来综合评估决定的,通常一般人出生时第一次做的信息素测定基本就是他一生的信息素等级了,但是《国际第二性判定法》设立的‘+’‘-’号就很妙。” “这个‘+’‘-’号往往代表着成长过程中外因导致的增减,比方说omega被永久标记会导致信息素等级短暂下降,而孕期哺乳期时信息素又会有一定的增长,但是这个涨幅仅是因为受到alpha信息素这个外因导致的短暂或个别永久增长。这种涨幅幅度不会很大,不会让b+不会变成a,a+也不会变成s。” “如果这时通过采血取样会发现,此时的omega信息素里会出现alpha信息素因子,也是我们所说的‘混杂’。所以被标记后的omega腺体无法回到最初的状态,不论怎样的清除标记手术也无法完全清楚在警方调查……我说多了。” “总之,根本不存在真正的清除标记手术,因为受损的腺体即便不会留疤信息素也不会骗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端凌曜把车开进停车场停稳之后忍不住打断他,“说重点。” “如果建立你的血液里只有沈先生一人的信息素的前提下,也就是说这位沈穆先生的信息素状态是在保持s+级的基础上,从持续高含量、骤然短暂下降,随后变本加厉窜到一种更高的状态——就相当于他直接从b级涨到了a级!已经突破原始性腺的界限,超越腺体负载极限了,简直是天然的信息素载体。” 徐祺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情况,他拿起打印出来的报告,又说:“而且我看了你发来的报告,最早的日期是今年上半年的四月,那时你应该还没标记他吧?” 端凌曜:“是,那时我还没回国,我和他是八月中旬认识的。” 徐祺然又拿出一张最接近八月中的报告,看了上面骤然下降的信息素含量,最后拿出今早从端凌曜身上提取出来的信息素残留。 三张图放在一起对比时才会看出增长幅度之大,徐祺然说:“持续高含量信息素会导致腺体超负荷运行,诱发高烧哮喘更有甚者出现心脏麻痹的症状,日常贫血头晕发烧是常态……另外,他是不是怀孕了?” 端凌曜呼吸一滞,首都城的夜冬风吹在脸上简直像刀割似的,但他丝毫不觉,而是迟疑地问:“是,怎么了?” 徐祺然叹了口气:“生|殖|腔太脆弱了,根本没办法剖腹产,平常小心点,千万别碰到肚子。” · 因为端凌曜突然通知改航班今晚就要回来,方睿明不得不立刻带着沈穆回别墅。 宫内亲子鉴定创口很小,本身就是当天做当天就能下地走的小手术,但考虑到沈穆的身体情况和天气因素,他还是耽误了一天,否则手术当天晚上就应该回去的。 “端总今晚十一点四十五的航班,回来大概是十二点三十,您回去之后还可以休息一会。” 方睿明从衣柜里把羽绒服拿出来,又走到床边蹲下: “关于亲子鉴定的报告,我明日会直接拿给端总,当然,您现在告诉他也可以,我都无所谓。” 侧坐在床沿边的omega没有应他,准确的说,他从昨天出手术室之后就再没开过口,不论是拔针管还是告诉他孩子没有事,他的情绪都没再有任何波澜。 仿佛那个进手术室前崩溃大哭求着不要伤害他的孩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病房洁白的灯光从沈穆的发顶缓缓流淌,垂在胸前的乌黑长发绸缎似的柔顺,越发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眉心那点红痣更加鲜红。 他分明穿着医院里最朴素不过的病号服,却依旧漂亮的像只精致的瓷娃娃。 方睿明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垂下视线,放在他赤白的双足之上。 omega的脚踝也是漂亮的,细白的皮肤流淌的奶油般细腻的质地,凸起踝骨点缀着浅浅的粉色,连接着小腿纤细修长。 他的喉结上下一滑,俯身捧起沈穆的脚放在膝头——沈穆几乎是立刻逃开了,但方睿明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提前攥紧了他的脚踝,强行按在自己大腿上。 omega才手术过,身体还没恢复,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方睿明一直攥着他的脚踝直至他不再抵抗才松了劲,强行替他穿上袜子,又拿起提前买好的软靴,系好鞋带。 “好了。” 话音刚落,沈穆立刻挪开双脚,捂着肚子身体本能地往床头的方向倾斜。 方睿明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打量着omega垂下的眼帘,苍白的皮肤上好似荡漾开一抹胭脂,发丝半掩下的侧颊线条绷得极紧,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方睿敏难耐地摩挲着指腹上残留的触感。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沈穆干脆自己起身,他抓紧栏杆,露出的一截小臂细弱雪白,空荡荡的病号服下只能看见腰间隆起的肚子,他托着肚子,浑身不住地颤抖,慢慢地靠自己站了起来。 额角渗出的冷汗浸得发丝犹如藤蔓般勾着脸颊,一双黝黑的眼珠也浸透了湿意,沈穆紧抿着嘴唇,扶着墙壁,微微弓着身体,一点一点向门外挪去。 方睿明见他这样,只好把床上的羽绒服捞起来,走上去披在他的肩头,但沈穆却毫领情,直接一把扯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肚子痛,沈穆扶着墙,按着肚子的手紧紧揪住衣物,极力克制的喘息却伴随着剧烈颤抖的肩膀溢漏出来。 方睿明本想发火,但见他这样又忍住了,俯身拿起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不顾他的抵触,重新给他披上了。 沈穆还要再扯,但方睿明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在沈穆蓄满憎恶的眼神里,他看到自己不耐烦的神情: “别浪费时间,你以为我想管你么?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6、无能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方睿明几乎是压在沈穆的肚子上,隔着几件衣服,隆起的肚子不似前天无意间触碰到的那样柔软,反而有些发硬似的。他察觉到些许异样,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沈穆的脸色蓦然间就变得很差。 如果说之前只是苍白,那么现在就是一种生了病的青白,额头的冷汗滚了下来,连眼眶渗出的湿红都一瞬间褪干净了,整张脸上只有眉心那点痣有颜色。 方睿明被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沈穆立刻捧住肚子,缓缓弯了腰,大口呼吸起来。 仿佛是往肺里灌了水,呼气吸气时都能听到哧呼哧呼的声响,沈穆捧着孕肚的手又渐渐脱力,勉强按住腹侧,他用尽全力捂着自己的嘴唇,极力克制卡在咽喉里难耐的腥痒感。 头发遮掩下过度使用的腺体已经肿到没有知觉了,但低下头时从后脖颈延伸到整个后背的神经都像是被狠狠拽住了,挤压脊骨收拢胸腔,把五脏六腑都攥紧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穆在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里听到方睿明出去喊医生的声音,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拿药过来的,都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直到嘴里那股腥咸味褪去了,沈穆才环住自己的肚子,弓着腰,用身体挡着风。冰凉的手掌隔着衣物抚摸着圆隆饱满的孕肚,衣服太薄了,连贴在肚皮上的无菌贴都能摸到。 沈穆小心翼翼地拿手掌心盖住这里,伤口其实已经不疼了,盖上去也没什么感觉,但他还是怕这里的小主人生气,动作又轻又柔,像往日一样哄他。 他是个很乖巧的男孩。 沈穆又一次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可肚子里的小男孩似乎睡着了,也有可能还在生气,不太想搭理他,沈穆亮晶晶的眼睛暗了下来,松开自己的肚子搓了搓手掌心试图让手热起来。 但是他的手太冷了,不仅手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就连一向暖烘烘的肚子也是冷的,像是裹了层泡在冰水里的棉花絮,遇了冷,结了冰,又冷又硬地向下坠。 不过沈穆不气馁,他重新环住自己的肚子,揉着创口的部位,仿佛通过这里就能揉揉小家伙被弄疼的地方,然后一步一步往外挪。 后来方睿明没能顺利找到沈全奎,只好让沈穆坐在轮椅上推着他去停车场。陈叔提前开了辆保姆车过来接他,后座空间够大,能放得下轮椅,但沈穆术后不方便抬腿,方睿明本想抱他上去,结果收个轮椅的功夫他自己扶着肚子咬着牙上去了。 方睿明:“……” 上了车之后沈穆一直缩在后座里闭眼假寐,窗外路灯柔柔的灯光半明半暗,仿佛将omega的侧脸冰冷的线条都被融化了一般,窗户上融化的水珠缓缓向下滑去,从方睿明的视角看去,宛如悬在沈穆睫羽上的泪珠。 陈叔几次透过后视镜往回看,看得出来对沈穆难看的脸色有很多疑问,但不知怎么的还是没开口。毕竟给他发工资的是沈家,沈家要他照顾端凌曜,没让他照顾沈穆。 夜深视线不好,路面又湿滑难行,原本三十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家,不过时间很充分,方睿明看了眼手表,替沈穆把轮椅拿下来,问他: “吃点东西再上去休息吧?端总也快落地南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端凌曜快落地南城,方睿明心里多了几分忐忑,不过他倒不指望只用几句好话就能哄得沈穆不在端凌曜面前告状。这么大的事,只要端凌曜眼睛不瞎,都能通过沈穆的脸色看出来。 至于这份亲子报告,他也问心无愧,未来某天端凌曜和沈穆正式订婚之前,端老也会这么要求的。毕竟以端家的家底,收个人倒不是问题,但要是这个人带着个不知亲父的野孩子进来,恐怕就不大行了。 更何况这次整件事都是贺蔚一手挑起,他也是被蒙在鼓里。 加上端家和方家是世交,他和端凌曜也认识了十几年,所以并不担心端凌曜回来会对他做什么。他只是单纯看到沈穆这副样子有点不大舒服,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而已。 不过沈穆压根不领情,他呼吸很轻地从车上下来,拒绝了方睿明提前放好软垫的轮椅,自己踉踉跄跄从后门走进别墅,抓着扶手,一步一步上楼,直到回了房间,沈穆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像是终于能卸下伪装,靠着房门,身体一点点滑坐下来。 房间提前打开了暖气,窗帘紧闭,橘调的熏香弥漫整个房间,在同样暖色调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他临走前散在床上的衣物也被收拾好了,茶几上的温水茶点,书桌上的书籍纸笔,还没打包完的收纳纸箱……一切的一切都被恢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只有沈穆知道不是的。 他用后背抵着房门,支起膝盖,把隆起的肚子圈在自己身体里。病号服下单薄凸起的后脊被坚硬的门板硌得生疼,但他仍未察觉到那样,满心只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动一动…好不好?” 他轻轻地说,用手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又和肚子里的小男孩商量:“mommy知道你生气了,但是…但是你已经两天没有理mommy了,动一下,我们击个掌吧?” 沈穆说着,又把手挪到平常小家伙喜欢踢的位置等他回应自己,但是紧绷绷的肚皮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又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你饿了对不对?mommy…来吃点东西。”他故作轻松地抬起头,极力抑制住眼底的酸涩,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发现茶几上的饼干,连忙就要起身过去拿。 但他刚放下双腿,身体正要向前倾之时,拉伸的后腰顿时炸开一股坠胀的酸痛,简直像是被拦腰打了一棒,沈穆向前一倒,差点压到肚子。 沈穆想都没想,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侧身摔了下去。 被垫在身下的手臂瞬间蔓延开一股钻心的剧痛,迟钝的痛觉神经刚刚苏醒一般,紧接着从后颈向全身扩散的剧痛令他浑身痉挛似的发抖,沈穆疼得耳鸣。 但沈穆依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抱着他的肚子。 等待耳鸣声渐退,沈穆才咬紧牙关,强支起手臂,狼狈缓慢地向前挪动身体。 及腰的长发垂在地板上,犹如水蛇般爬上绵软的地毯,沈穆躺在地毯上大口呼吸几个来回,又抓住了桌沿。 宽松的袖管掉在手肘间,一截雪白的小臂就这么露了出来,弯曲的手肘内侧赫然是一块青紫的淤青,密密麻麻的针眼遍布周围,沈穆木然看了眼,浑然未觉似的重新放好袖管,生怕吓着谁那样,抓起桌上的饼干往嘴里塞。 他太久没进食,整个口腔喉咙都是干涩的,嚼饼干多少有点咽不下去,堵在胸口勾得他想吐——但沈穆不许自己吐,他拿起水壶,银亮的水线颤抖着溅了一桌,弄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热的?还是冷的? 沈穆用袖管擦去水迹,他感受不出来,就像他尝不出饼干是什么味道那样,他现在只能感觉到疼痛,他端起茶杯仰头饮尽—— 偏烫的热茶顿时呛进喉管里,沈穆脸色骤变,手里茶杯瞬间落下,他捂着嘴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从喉管里翻涌的腥咸液体伴随着一声声呛咳溅在洁白的地毯上,沈穆跪在上面,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咳了,咳嗽的时候肚子里的宝宝会难受,宝宝最不喜欢他咳嗽了。 以往只要他咳嗽,小家伙就会轻轻戳他一下,但这次没有。他的肚子不暖也不软,安静极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穆努力克制的眼泪,还是一点点蓄满眼眶逐渐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伸出手,终于说出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你是不是…还在怪mommy?” 怪我没能保护你。 沈穆的泪,又一次落了下来,他深深闭上眼,眼前再次浮现那根细长的取样针。 那根长长的取样针是怎样在他的眼前,一层一层刺进他隆起的肚腹里,又是怎样在他的生|殖|腔里伤害他的孩子。 他的小孩子害怕极了,不停地动弹,挥手踢脚,一遍又一遍地把他的肚皮顶起一个又一个鼓包,告诉他有人伤害自己,让他救救自己,让他保护自己—— 沈穆跪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可是他被控制住了手脚,透明管再一次将他和那个永远也装不满的罐子链接起来,鲜红的液体从他的身体流出,不断带走他的意识。 他只能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 何其无能。 沈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陡然间一阵眩晕袭来,他的身体一歪重重撞上了茶几,坚硬的桌角恰好碰到无菌贴,肚皮倏地紧了紧。 而就在这时,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颤动。 沈穆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肚子里的小男孩又攥起小拳头顶了顶他,这一次的力道十分清晰,沈穆几乎是立刻捂住他顶起的地方,嘴唇瓮动: “宝宝……” 小家伙似乎是被他的哭声吵醒了,只好不情不愿地舒展开手脚,亲亲热热安慰他,沈穆愣了一瞬,一直悬着的心重重落地,他脸色泪痕未褪,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mommy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但是宝宝又不肯动了,可能是太累,还没休息好。可沈穆现在慌得厉害,一定要他再给自己点回应,悬在眼角的泪簌簌向下落,软着嗓子求他: “宝宝,你再动一动吧。” 小家伙还是不理他,沈穆失望地抿了抿嘴,低下头才后知后觉发现衣服上湿了一大块,连忙爬上床,把自己裹在温暖的被褥里,生怕冷到小家伙,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枕头上还有残留的alpha信息素,那是端凌曜的味道,沈穆微微一怔,觉得自己鼻腔又酸了。 alpha信息素像是一剂止痛药,仅是一点点,就足够缓解一部分疼痛了。 沈穆太困了,在医院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睡觉,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困意止不住地涌上来。 意识不断地下沉,手脚反而变轻上浮,身体的重量再一点点的消退,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是谁来了? 他不知道,但恍惚间他仿佛又被送到那个手术室里,重新绑在那张手术台上,无数的人围在他的身边,沈全奎手里拿着那根长长的取样针,再次刺进他的肚子里! 从腹部炸开的剧痛那样清晰真实,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温热又残忍,沈穆崩溃大哭,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束缚,猛地向沈全奎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大喊: “不要——” “——穆穆!” 端凌曜一把握住他的手,同时掀开被褥,惊愕地看向床单上那滩血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7、拜拜 端凌曜刚踏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被室内橘调的香薰几乎完全盖住,融在温暖稠厚的空气里,如果不是因为恰好他们开门时刮来一阵冷风,他或许也察觉不到。 “怎么了端总?”方睿明莫名紧张。 “晚上沈穆吃了什么?睡了吗?我请了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身体。”端凌曜环视一周没瞧出什么异样,空气里也没有其他陌生的信息素,一切都和他临走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端凌曜一边走出玄关一边脱大衣,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扫到后门地毯上深色的脚印,眉头不着痕迹一皱。 “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刚刚睡下。”方睿明回答道,又吩咐陈叔给连夜被薅过来打苦工的徐祺然收拾客房,伸出手正准备接过端凌曜的大衣。 但面前那抹裹着寒意的人影骤然闪过,端凌曜直直越过方睿明大步冲上楼,直接来到沈穆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 那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完完全全掩盖住房间里原本的omea信息素气味,端凌曜踉跄了两步,飞快从扫过整间屋子,最后在床上隆起的被褥找到了沈穆。 端凌曜急忙走上前,却被沈穆毫无血色的侧颊惊愣了。 这简直比他前几天发烧时的脸色还要难看,脸颊轮廓苍白到近乎透明,垂下的长睫与眼底的乌青连成一片,甚至连眉心的红痣都黯淡了,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气。 端凌曜还来不及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床上熟睡的omega忽然发起抖来,他把身体蜷得更紧,紧闭的双眼周围渐渐晕开湿红,在睡梦中开始啜泣: “不…不要…求求你…我的…孩子…” “穆穆?” 端凌曜没听真切,坐到床沿边弯腰将沈穆拢在怀里,正打算为他做信息素纾解,但刚低下头凑在他的颈边,一大股浓烈的血腥气伴随着微弱的信息素气息瞬间涌了出来! 那一瞬间身上的血立刻就沸腾了,犹如生吞了一壶烈酒,直接从下腹窜到了天灵盖,端凌曜拼尽全力才绷住大脑里那根弦,身体卡顿僵硬,硬生生停下了动作。 但仅是这一个瞬间,omega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单薄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勾在脖颈上的长发在颤抖中滑了下来,后颈皮肤就这么暴露在端凌曜的眼下。 端凌曜瞳仁骤缩。 下一秒,omega紧抓被褥的手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朝着梦中那个让他恐惧的人用尽全力推了出去——沈穆指尖上那抹鲜红无比清晰地映在端凌曜的眼底,袖管下布满针眼的小臂,手肘内侧大面积的淤青…… “穆穆!” 端凌曜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同时掀开被褥,紧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omega突然失控的信息素里,大股鲜血从他隆起的腹侧不断涌出,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和身下的血一并晕开在床单之上,仿佛整个人沐浴在血泊之中。 “——穆穆?!” 三十分钟后,尖锐的警笛声回荡在这座被大雪笼罩的南城上空,闪烁的蓝白车灯化作利刃划破黑夜里再度纷扬飘落的雪幕,救护车紧闭的车厢里各仪器滴滴作响,弥漫着omega失控的信息素气息。 “还有多久到医院?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好了,已经在门口等了,还有十分钟。” “好……端总把沈先生的身体扶正。” 徐祺然的声音在急促的仪器声中显得格外稳重,端凌曜闻言托住沈穆的身体让他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沈穆完全没有意识了,他太疼,也太累,像个人偶一般任由他人摆弄自己,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声沉重急促,紧贴着端凌曜颈侧的额头已然窜起不正常的温度。 端凌曜握紧了沈穆的手,扶住他的双腿,分跨在自己的腿上,并掀开了被血染湿的病号服,重新露出他的肚子,低下头,安抚般亲吻他的眉心。 车厢内刺眼的白光下,仅五个月的孕肚坠态明显,雪白光洁的肚皮上好似裹了一层血膜,下腹犹如一颗紧实饱满的红提,随着羊水和鲜血的涌出,隐隐可见孩子蜷缩的轮廓。 徐祺然掀开沈穆腹侧再次被染红的无菌贴,看了眼汩汩冒血的创口手指一顿,很快重新盖住了。 他朝着急救医生伸出手,后者立刻递上提前备好的无菌贴,但徐祺然看了一眼之后手指越过上方,指着他背后的纱布: “换纱布,按住这里,可以用力。” 急救医生连忙拿出小纱布刚刚折好,徐祺然就已经解开无菌贴一角,急救医生瞬间会意,立刻跟上他的动作,在尽量不接触空气造成二次感染的前提下完成了交接。 徐祺然示意他按住创口,自己则扶住沈穆下坠的肚子,看了眼仪器上的数值,还是从保温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剂,对准他的手臂血管扎了进去。 “唔……”沈穆下意识往端凌曜怀里蜷了去,喃喃道,“好…痛……” 端凌曜低头吻他,握紧他的手,又释放了些许信息素,柔声哄他:“很快就不疼了,穆穆。” 适当的alpha信息素能够缓解疼痛,但对于沈穆来说,正常水平的“适当”根本没用,只有大量到让其他人感受到压迫感的浓度才能勉强达到止痛的效果。 徐祺然眼疾手快按住急救医生因受不了alpha信息素差点按不住纱布的手,自己也从口袋里摸出抑制剂,摘下口罩用牙咬开封口,仰头灌了几粒,直到身体冷静下来,他才冲端凌曜摇头: “羊水被感染了,现在必须要把孩子生下来,否则一旦造成创口第二次撕裂……他的身体受不了。” 其实端凌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在听到他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痛。他垂下眼,从他的视角看下去,它已经长大到能撑满手心了。 沈穆说,已经会动了。 端凌曜兀地哽咽了,心脏仿佛都被狠狠攥住了,难以喘息,他还记得自己得知沈穆怀孕时的惊愕,那绝不是即将要成为父亲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无措和恐惧—— 他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吗? 在这样畸形的一个家庭长大,他根本没把“成为一个好父亲”这件事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甚至没想过会未来可能会出现一个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他想他可能也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选择一个适合的人成为名为“妻子”的合作人,再生下一个孩子,各自生活。 但是沈穆就这样出现了。 他像那一夜突然明朗的月色,毫无征兆地映亮他的余生。端凌曜从没想过未来会有沈穆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更没想过沈穆会愿意和他有一个孩子。 他能成为一个好的父亲吗? 端凌曜嘴唇翁动,艰难而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想,他可能不会知道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出生了。 是个男孩。 他刚满五个月,生下来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出来的时候没让沈穆受多余的苦,很乖巧地滑下来了。 但他出来的时候,沈穆是醒着的。 看见医生从他的身体里接出这么小小一团的时候,沈穆的眼睛无法抑制地模糊了,身体上任何时候的疼痛都比不上此刻心脏的震颤,他根本无法呼吸。 这是陪伴他长达五个月的另一个生命,与他共享同一个心跳,平分喜悦、悲伤和一切的苦痛,却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原来当时是在告别啊。 沈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泪顺着脸颊颗颗滚落,迷茫的视野里,他望着医生手套里小小的身体,红扑扑的一小团,却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地顶起他的肚皮……但他居然这么小呀。 他突然笑了起来,布满汗水的脸颊上两片睫毛湿漉漉地弯起,他很努力地想要笑着将孩子抱进怀里,想要抱一抱他,再亲一亲他。但不论他怎样努力,麻木的双臂都无法抬起,他没有力气了。 但端凌曜突然松开他的手,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那样,伸出手臂,从徐祺然的手中接过这一小团——是热的,甚至还有些烫,蜷成一团,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他将孩子慎重地、小心地挪到沈穆的面前,让他认真看清楚了,才放在他依旧隆起的肚子上——沈穆彻底崩溃了,无助地颤声大哭,他泛白的手指悬在孩子身体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 端凌曜又握住他的手,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宝宝幼嫩的皮肤。 他们的视线再也无法从这个孩子身上挪开。 · 手术由徐祺然主刀,他是首都科研院专门研究的第二性腺体结构与生理功能的专家,具有异地主主刀的资格,况且他是受端凌曜的委托直接过来手术,即便之后出了事科研院看他资历浅不肯为他担保,端家也都会保他。 端凌曜签了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之后,还是没忍住握住徐祺然的手,低下头恳求道:“拜托…一定要救活他。祺然,拜托你。” “我尽力。” 徐祺然只能这样回答。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关闭,“手术中”三个字啪一声亮起,猩红的灯光在医院寂静的长廊里闪烁,加深了端凌曜身上残留的血迹。 方睿明和平岚匆匆赶到时,就见他孤身站在手术室外,长廊的声控灯已经熄灭了,那鲜红的灯光,投在黑暗寂静的长廊中显得格外阴森。 方睿明看到端凌曜身上干涸的血迹,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长气。 但平岚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抱着外套急忙上前,声控灯感应到细微的声响,又啪地照亮整个长廊。 “端总!” 端凌曜猛地睁开双眼,平岚替他披上外套,焦急地问道: “沈少爷怎么样了?” 但端凌曜没有应他,更像是没有听见,他微微转过身,衬衫上大块的血迹犹如一把冰刀刺进方睿明的眼底,端凌曜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凌厉的目光焊住方睿明的身体,一步步靠近。 “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8、母亲 南城又下起了雨。 说是雨,更像是凝不成雪的薄冰,细细碎碎地往路灯里一滚,又化作一片片潮湿寒凉的雨罩落在飞驰的车身上,悄无声息地融了。 寒潮预警、暴雨预警,道路能见度直线下降,道路湿滑覆冰,车厢里导航ai重复超速警告,但他浑然不闻,反而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黑色的迈巴赫冲进雨雾中,汽车嘶吼的引擎声从连绵蒸腾的白气里冲向道路两侧的高层复式公寓。 老周收回目光,心里嘀咕估计是哪里的富家少爷暴雨天不要命又出来飙车,又转过身拿来垃圾桶,跪在地毯上把茶几上的酒瓶一一收起来。 茶几上黄的白的红的各种酒瓶都有,老周把瓶罐子收起来,又逐一拿起酒瓶搁耳边晃了晃,确定没声音了才扔进垃圾桶里。 这时,紧闭的卧室门从内推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出来,见他这样很轻蔑地笑了起来。他估计是饿了,也没和老周搭腔,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了一圈,很勉为其难地把里面用保鲜膜裹好的卤牛腱拿了出来,塞进了微波炉里,随后拿了瓶水,拧开仰头给自己灌进去。 半掩的卧室门里又传来女人娇俏的笑声,听声音是喝了不少,老周收拾好茶几,把袋子包扎好又去厨房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碎玻璃扫干净,单独倒进一个包装袋里,扎紧之后又用胶带裹严实了。 他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运动长裤,快五十的男人,身材仍保持得很好,只不过胸肌太厚了,显得有点松垮下垂,年轻人看了一会,故意把喝空的水瓶扔进没套垃圾袋的垃圾桶里,喊他:“叔,你要锻炼了,否则一把年纪被抛弃了可怎么办啊。” 老周没理他,对方和他儿子差不多大,年龄上代沟太大了,说也没用。他默默捡起空瓶,又把垃圾袋仔细套好了,重新扔了进去。 恰好此时微波炉“叮”了一声好了,年轻人觉得没趣,打开开关把卤牛肉端了出来——这是贺蔚昨天说想吃老周周特意买回来卤的,结果卤了一下午,晚上端上桌,贺蔚又说恶心不想吃了,老周本打算收起来明天带给他儿子,不过也无所谓了。 正好这两天儿子不上班,明天去他家里给他做顿好吃的也行,不差这一顿了。 因为贺蔚不吃筋,老周卤完之后只片了中间最嫩的那部分,其余的都还是整块的,都搁碗里了,现在全进了年轻人嘴里。他这段时间都跟着贺蔚,今天更是待了一下午,项圈还戴着脖子上,身上也全是鞭痕,体力和水分都耗干了,吃起来狼吞虎咽。 老周看他这样,又打开锅盖,里头的燕窝粥还温着,这是给贺蔚准备的,她宿醉之后都要喝点粥。 不过看这样她估计又要到明早才能吃饭,她不吃过夜的东西,明早给她煮吧。 老周把碗递给年轻人,顺便把他吃剩的碗拿进水池里洗了,借着水声,他还是开口,语重心长:“你还年轻,就不要做这些事了,找个班上不好吗?” 年轻人觉得他烦,把粥砰地一放:“……和你丫的有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 老周叹了口气,他这么多年在贺蔚身边,像这种年轻小孩见得多了,摇摇头:“干这种活又伤身又没前途,况且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替……” 他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哐哐作响,简直是要把门都拍倒的架势,大晚上的倒是有点吓人,不过房间里几人太沉浸了,还没听到。 老周迟疑了一瞬,门外的人再次砰! 砰! 砰! 整个门连带着门框都被这股巨力往外扯拽到颤抖,家里的锁还是当年密码锁刚出现时换的,要不是这地段安全监控多估摸着早就被撬了,只听又一声,砰!那深色的门锁“咔嚓!”竟是硬生生被扯断了! “艹,哪来的孙子……” 年轻人刚才被老周的话一激,还以为对方是贺蔚又找的新人上门,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玄关,刚取下防盗链,摇摇欲坠的门锁立刻吧嗒落地,大门从外一把扯开,s级alpha信息素悍然席卷整间屋子! 年轻人一个e级的alpha当场就跪下了,恍惚间他看到来者裤腿上的血迹一怔,随后视线缓缓向上,那血迹也从零星一点到整块,直到看见他整个下腹浸透的血迹,年轻人瞬间尖叫起来: “啊——” “端、端总?!” 老周瞪大双眼,但看清了端凌曜的脸色之后又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眼睁睁看着端凌曜把手里的门锁扔到年轻人身上,单手插兜走进屋内。 他身上的寒气,在接触到室内灯光的那一刻像是具现化了一般,把每一根头发丝都凝固了,他简直像是从哪个凶杀现场出来,从胸口向下半湿的衣物浸透了深色的血迹,甚至现在垂在裤缝边半握的手,还血淋淋在向下滴血。 “让他们滚,”端凌曜环视一圈,“然后把她叫出来。” “好…好!” 五分钟后,贺蔚被老周穿好衣服推出客厅,她晚上喝了不少酒,神态不清地靠在老周肩上让他背自己,等看到端凌曜时,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散去,眉眼间都透着不耐烦:“是你啊。” 她拢好外套往沙发里一倒,被酒精浸泡过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嗅到端凌曜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不轻不重斥道:“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住,太没教养。” 端凌曜已经习惯她对自己的嫌弃,他望着这个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猛然发觉她和记忆里的那个母亲,已经很不一样了。 从他记事起,他就对自己的家庭产生了不解——他不懂为什么只有自己的父母是这样,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住在一起,不懂为什么父母从来不会像其他父母那样拥抱他。 但等他长大了点,开始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之后,他逐渐接受自己家庭的不同之处,同时心里有了答案。 因为他的父母并不相爱。 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老一辈人用来延续财富和权力的手段,端家要权,贺家要钱,恰好又有这么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所以很自然而然地结合了。 智慧、才能不输任何兄弟姐妹的omega,只是因为性别的缘故就被当成了联姻的工具,不得不嫁给一个无能浪荡的陌生男人,但在她快要建立起自己的事业,即将脱离端家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个结合了两家血脉的孩子,成为两家利益纠缠的纽带,变成所有人夺走她心血的罪魁祸首。因为这个孩子,她的一切再次被瓜分,被蠢货一样的丈夫、偏爱亲兄弟的父母分食殆尽。 她怎么能不恨呢。 所以端凌曜容忍她,作为这个罪魁祸首,他感激她的孕育之恩,所以容忍她把情人的孩子送过来,并答应关照他—— 因为乌曦来国外的时候,恰好是他的父亲第二个私生子出生的时间。他远在他国,忽然接到母亲关心的电话,即便他知道母亲前面铺垫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照顾好这个名叫乌曦的omega,即便他乌曦和母亲毫无血缘关系,只是其中一个情人的孩子,但他出于一股莫名的愧疚,还是欣然接受。 他替这个omega安排好住处和学校,不去解释乌曦在校内散布的流言——有一个富有的s级alpha作为男朋友,足以让他度过一段愉快的校园生活了。 但不知怎么的,这个消息也传到大洋另一侧,他的母亲又打了电话过来,这一次的欣喜是对着他的,听着母亲的声音,原本不悦抵触的心情也渐渐散了,既然能让她高兴,他又为什么不做呢。 她已经足够可怜了。 或许是他的顺从很让母亲满意,那一年的篮球赛前夕,她竟然跨越大洋飞到了彼岸这一头,为他们欢呼鼓气,为他们庆祝打赢了球赛。其实端凌曜知道她不是为自己而来的,因为拍照前一刻,她蹲在那个名叫乌曦的omega面前,带着他从来未见过的温柔笑容替omega拍照。 端凌曜从未见过母亲在自己面前笑过,那一刻,身体里与她相同的一半血液驱使着他,微微偏过头,朝着右前方,回以一个笑容。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的母亲。 母亲。 这个称呼像一道枷锁,扣在他的命门上,所以端凌曜接受,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所以他愿意容忍她让自己照顾她情人的孩子,容忍她插手自己的私事往公司里安排各个人,也容忍她抢走他的心血……只要她高兴。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门锁坏了,冷光呼呼倒灌进屋内,但暖气开得足倒也不冷,贺蔚招来老周让他把自己的烟拿来,点了一根在指缝中,眯着眼很是倦怠地呼出一口白烟:“没什么事就滚吧,我们也不是什么亲热母子。” 端凌曜深深闭上双眼,身上的血早就干了,但他还是觉得烫,现在是沈穆的气味变成拴住他的缰绳,现在沈穆不在,自然就失控了。 “你没什么要和我交代的?” 他缓缓偏过头,语气笃定:“你吸|毒……并且涉嫌非法人体买卖,没什么想说的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9、那又怎样 话音刚落,整个空气突然静了,静到只能听到火星蚕食烟身的声响。贺蔚酒醒了大半,坐起身来把烟头按在茶几的水晶烟缸上碾灭: “你脑子坏了?” 端凌曜没有开口,宽厚的肩膀自然地垂下,手肘搭在膝头,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里,交叉的十指轻抵鼻尖,向来一丝不苟用发胶梳拢的发型此时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眼前,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个姿势下,他掌根连着袖管的深红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已经干涸的血迹渗进掌纹之中,仿佛交织的红丝,牢牢捆住他的双手,半湿的袖管紧紧贴着他的小臂,隐隐透出alpha分明的肌肉线条。 血水一滴一滴沿着他的手肘滴落,弄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老周这才看清他被雨淋湿的肩头,忙取了干净浴巾过来小心摆到他的身边。 “小心别着凉了,赶紧擦擦吧端总。” 贺蔚瞪了他一眼,随手抄起烟灰缸朝他投去,老周却没有躲,而是侧过身拿后背挡了,他吃痛的闷哼和贺蔚厉声的那句“滚!”一并响起,水晶烟灰缸顺着后背在脚后跟碎了一地,迸溅的碎片划过脚面瞬间洇出血来。 老周习以为常地蹲下来,用手一个一个捡起来。 贺蔚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觉得心情好点,她睨着眸子不知道在说谁:“没用的东西。” 端凌曜瞟了眼老周肩胛骨周围渗开的淤青,又顺着他的后脊缓慢向下,沿着胸骨四周发散的新旧伤痕叠满这具身体,他在老周的后颈周围停了停,才收回目光,靠回沙发里。 从胸口往下整片衬衣都浸透了血,透着浓烈的omega信息素,他没有错过贺蔚眸光里那一瞬的慌乱,终于开了口: “周武生。” 老周捡玻璃碎片的手一顿。 “是怎么从一个d级omega变成e级alpha的。” 咣当!垃圾桶应声而落,老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色一片煞白,他望着贺蔚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端凌曜,张了张嘴:“我…我……” 贺蔚瞟了他一眼,老周立刻噤了声,贺蔚又歪着头盯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觉得他这副样子很有趣,轻轻笑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可能听不懂,但是,他,”端凌曜指着老周的方向,“一定能听得懂。” “五年前带上alpha儿子登上游轮,却没在孩子开学前夕回来的男性omega周武生,直到消失半个月后,丈夫才去报了警。但等警察向街坊四邻了解过情况之后才知道,原来周武生的丈夫常年酗酒家暴妻儿,一度打到骨折的地步,周武生这次带儿子离开,很可能就是为了躲避家暴。” “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文化经济相对落后的县城,本身人口迁移性大,人口流动速度很快,又因为警力不充足,于是这件事就再没有深查下去。” “直到一年前,一个陌生alpha以周武生律师的名义去和他的丈夫协议离婚,周武生丈夫不同意,可没过多久,他也消失了。” “他也登上了那艘游轮。” 端凌曜每说一个字,老周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彻底站不住了,一屁股摔坐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贺蔚厌烦地瞟了他一眼。 老周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胆子小,心理素质太差,根本干不了一点亏心事,哪怕丈夫登上轮船只是为了赌博根本不是为了找他,他也害怕。 他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丈夫打他打得太狠,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出来。 游轮旅游票是他上班的药店老板送给他的,他并不想去,怕被丈夫打,但没想到被儿子发现了,看到儿子期待的表情,他根本没法拒绝,于是趁着丈夫酗酒出去赌的时候,和儿子一起登上了大船。 没想到上了船,喝下服务员递来的饮料之后他就丧失了意识,等再醒来,他已经变成了alpha。 起初他的确很恐惧,从omega变成alpha的变性手术,切除了他的生|殖|腔和腺体,又缝合了新的alpha腺体,排异反应,全身过敏,几度心脏骤停……他害怕极了,可当他完全变成alpha,出现在丈夫面前时,看到他畏惧自己的表情,又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他不后悔成为alpha,相反的,他还很感谢那个把他变成alpha的人。 他也感谢贺蔚,从展示架上选择他,给他钱给他儿子找工作给他一个住的地方,所以他是自愿的。 老周急促地大喘,不顾地上满地碎片跪着爬过去,抓住端凌曜的裤子,大喊:“我是自愿的!端总!是贺总从那地方选中我,我是自愿的!” 贺蔚紧拧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她又靠回沙发里,悠闲自若地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 但端凌曜却说:“你自愿,那又怎样。” 他垂下眼眸,静静打量着老周的脸,他的目光没有鲜明的个人情绪,也丝毫不冷漠,只是单纯地,像是看一件不值钱的物品: “非法变性手术涉及到人体器官交易,是明令禁止的违法行为。被你以离婚为由骗上船的前夫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想象到了,和你的omega腺体、生|殖|腔以及你这个人本身一样,都变成了单独的个体,成为展示台的商品。” “而帮你把前夫骗上船,又在展示台上买下你的贺蔚女士,也无法独善其身。” “贺蔚女士当时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又是怎么恰好买下你这么一个由omega变性成为alpha的‘商品’,得知消息的渠道,以及主办方到底是谁?” 端凌曜笑了,他迎上贺蔚愤怒的目光,继续说:“近年来涉及人体器官买卖的案件频发,就算你把关系全都撇清了,那又怎样?贺家的股市会出现漏洞,母亲,你比任何人都知道,贺家没了你就是一群酒囊饭袋,把他们留在公司里只会是隐患,这点我说无数遍了。” 年轻的成年alpha第一次在亲生母亲面前露出獠牙:“你只要进去,我就做空能贺家,我要你成为丧家犬,母亲。” “端凌曜!” 贺蔚胸口翻涌的怒火在这一抹笑里瞬间被点燃,她怒不可遏地把手上的打火机朝端凌曜身上狠狠砸过去。但端凌曜不是老周,又怎么在原地任由她发泄,他偏头一躲,深沉的眼底倒映着贺蔚扭曲的面孔。 就像贺蔚了解他,知道他在乎沈穆那样,他也同样清楚贺蔚在乎什么,但那不够,身外之物没了又能怎样,端家为了面子会养着她,所以他得彻底让她失去价值,就像他那个企图撞死他的亲生父亲那样。 “端承霄企图撞死我,但没成功,我还坐在这里,现在彻底成为废物躺在疗养院里的人是他,没人敢说是我做的,只会说他是自找的蠢货。你呢,你也想变成废物吗?!” “你疯了!”贺蔚拍案而起,死死瞪着面前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儿子,终于感到恐惧,“你以为老爷子会让你这么做?为了一个omega,一个上不台面的omega!” “他连亲生儿子都放弃了,难道还会保你一个出轨无数的儿媳妇?” 端凌曜笑了,端家的丑闻和这种人体器官交易一样,在圈子里根本就不是秘密。这种家庭结婚后夫妻双方各玩各的已经是常态了,但就算是常态,也不会有人翻出来,更别说摆到明面上来了。 但端凌曜无所谓,他乐意摆上来,端家已经闹过父子反目的笑话了,当时他命悬一线,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觉得端家会放弃他这个残疾的继承人,但最后怎样呢,半死不活躺在那里的是他的父亲,是他爷爷的儿子。 他真没那么注重名声,心狠也好,残忍也罢,都无所谓。 贺蔚鲜红的指甲陷进掌心,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半天,才重新坐回去:“就因为我伤了沈穆?拉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端凌曜不可置否。 贺蔚气极反笑,她竖起手指隔空点了点端凌曜,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似的: “你父亲蠢,但他还没蠢到极点,还知道找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家庭,在结婚前不闹出私生子,生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是你呢?!你连个蠢货都不如!一个男妓生下来的小孩!一个在夜店长大的omega!被拉去当玩物!玩够了,垃圾一样扔到你床上!你还如获至宝似的宝贝起来了!” “沈穆是什么样子和你无关,当然和我也无关,因为他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为他托底。”端凌曜摸出手机看了眼亮起的屏幕,慢慢起身,“警察很快就到,你先想想怎么交代你吸毒的事吧。” 贺蔚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我什么时候吸毒了?!” 端凌曜冲她笑了笑,贺蔚立刻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不管她有没有吸毒,警方接到报案之后就会搜查她近期出入过的所有场所,包括……贺蔚忽然想起来,她在南城找来的床伴都是沈家提供的。 “你…要通过我,把沈家也拉下水?你疯了!你心爱的沈穆呢?!他也是沈家人!失去了沈家这个身份端家更不会让他进门!”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沈穆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他什么都不知道。” 端凌曜跨过老周的身体,正要往外走,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老周道:“看好你儿子周健,他和沈予辛走得很近。” 老周已经懵了,喃喃问:“沈…予辛是谁?” 端凌曜顿了顿,看着贺蔚的脸色,若有所思:“就是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贺蔚猛地抬头。 端凌曜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转过身重新走出玄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路 沈穆这场手术足足做了十二个小时才出来,他身体弱,生|殖|腔薄,腺体也受损得厉害,手术中几度差点心脏骤停,但他都坚强地撑过来了。 他被推出手术室时端凌曜及时迎了上去,手术中间他也去抽了好几管血提取高浓度信息素,结合最新的靶向药物用以恢复沈穆腺体,又持续精神高度紧绷,以至于刚看到沈穆正常的生命体征时差点腿软摔了个狗吃屎,好在被平岚一把扶住了。 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连忙弯下腰去看沈穆的脸——脸色几乎和身下的床单一样,白得毫无血色,但眉头舒展开,两片眼睫静静合拢,看起来像睡着了。 端凌曜根本无法挪开视线,扶着床栏的手刚想握住他的手,但又看到他的双手都连接着仪器,只好作罢,转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看着那颗殷红的小痣,忽而鼻腔一酸。 手术虽然结束了,但沈穆体质太弱,还需要去icu观察几天,至于术后用药的选择以及愈后情况,徐祺然还得全程盯着,毕竟这里没有可信的副手。好在他才从国外学成归来,任何方面都能照顾得到,除了工作量大了点,也没别的缺点了。 徐祺然把沈穆推进icu病房安置好,调试过各仪器和输液量,下过处方之后才打着哈欠出来:“沈穆的病房是单独套间,端总您尽量每天陪三个小时,以他的保持腺体活……” “我会一直在。” 端凌曜立刻应道,目光始终追随着沈穆,不知道在对谁说,语气郑重非常:“我会一直在。” 徐祺然哈欠打到一半被他这语气肉麻得浑身一哆嗦,刚想说你一直在有啥用,我又不能让你一直待在icu,结果他刚刚动了动嘴皮子打算开口,就被平岚眼疾手快捂嘴带走了。 “泥…搞森么泥…黄开偶——?!” 其实正值年关,需要端凌曜本人出面的事情太多,但他基本全推了,能线上进行就绝不出门,实在是必须要离开的情况他也会把郑梦时留在这里——在国外聘用的保镖,之前一直被他留在疗养院监视他父亲,正巧这几天疗养院那边说爸彻底醒不过来,就回到身边了。 不过端凌曜就算离开也不过超过一个小时,生怕沈穆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小时里突然醒来似的,回来之后一定要进去亲自看一眼才安心,为此没少烦徐祺然。 徐祺然真是被他木着张棺材脸求人的样子给搞怕了,大手一挥给他的探望时间从三个小时涨到四个小时。 “真是搞不懂进去坐和隔着玻璃坐有什么区别。” 徐祺然站在玻璃外,望着病房里穿着无菌服充当人体信息素扩散器的端凌曜,摇了摇头:“要不是看在他当年给我补齐了科研经费的份上……我说,你们端总一直是这种深情人设吗?我怎么记得之前不是啊,他之前走的是霸总路线吧,看谁都用鼻孔看人。” 他可没忘那一年,他和端凌曜说自己科研经费报销没通过穷得没饭吃,来中餐馆打工混口饭吃,结果和老板因为鱼香肉丝里不能加鱼被打晕时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 平岚闻言白了他一眼,很坚定地维护自家老板:“你当时被白人老板打倒在地,看谁都会觉得是拿鼻孔看你,吃你的牛角包去吧大科学家,你不懂的。” “我哪里不懂,我什么都懂!”徐祺然在某些方面钝得像平角,嘀嘀咕咕拿出端凌曜给他的牛皮纸袋,拿出刚出炉又香又酥的牛角包正要吃,又开始嘀嘀咕咕,“对了,下次让你们端总不要挑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送吃的了,正常人会蹲在厕所门口挑人家蹲坑出来的时候送早点吗……嗯!香!郑大哥来一口?” 他又把纸袋伸向另一根正在当木桩的郑木桩,郑木桩拒绝了。 icu病房里隔音效果好,端凌曜根本听不见外头三人到底在说什么,但看徐祺然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话,不过他都习惯了。 眼看还有三天不到就要过年,端凌曜提前告诉过平岚和郑梦时随时可以开始年假,但平岚表示自己父母都在国外,已经说过不回去过年了;郑梦时则是没有家人等他,去哪都一样,索性也就留在这里。 徐祺然倒是说自己有空回去看一趟家人,结果一通电话打过去,还没跟他爹妈说两句话,就听到一家子亲戚挤过来说自己哪里头疼脑热,末了还问他啥时候回去帮他们看看,气得徐祺然干脆不回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美其名曰拿高额加班费。 没想到这个时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这群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端凌曜也觉得好笑,他重新垂下目光,握住沈穆平放在身侧的手。 这些天他的状态渐渐转好,身上的仪器撤走大半,一只手输液足够了。端凌曜轻轻卷起他的袖口,手臂上细细密密的伤痕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除了手肘内侧过度抽血出现的淤青还没完全散干净以外,手臂几乎恢复了之前的雪白干净,又如白瓷似的润泽。 这么看来沈穆不是疤痕体质,端凌曜拧干一条热毛巾,叠成四角方形再从他的手腕细细擦过,掌心是软的,指腹也是软的,散发着微微的热。 端凌曜不想让他疼,擦拭的时候格外小心避开一切细小的伤口,包括他手掌心里留下的掐痕。 那应该是孩子出来的时候自己用指甲掐的,端凌曜放下毛巾,摩挲着沈穆的手,掌心残留的潮意似乎融化了他们两个的体温。 徐祺然说沈穆的生|殖|腔不止一次受损,除了这一次穿刺取样造成的损伤,还发现了标记受损的手术痕迹,但可能是手术中发现标记结长得位置不对,吸附在腔内大动脉血管上,一旦清除会造成生|殖|腔和腺体的坏死,所以没有把标记去除。 不知怎么的,端凌曜并不惊讶,因为他和沈穆再次相见时对方脸上喜极而泣的表情太过难忘,眼神里涌出的情感令他陌生。 他当时还以为是信息素的作用,所以才能让两个陌生人产生那样炙热的爱意,但现在想想,那可能是走投无路时看到最后一根蛛丝的眼神。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狠狠抓住。 或许根本不是爱,只是拼命想活下去地无可奈何而已。 但那不重要。 端凌曜捧起沈穆的手,放在唇边,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 他的穆穆已经走了很远了,剩下的路就让他来吧。 · 沈穆醒来那天,正好是大年二十九,难得是个大晴天。 他前一天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能够不靠仪器自主呼吸,并且对外界声音也能产生细微反应了,加上腺体的伤口也差不多愈合,至少有端凌曜在的地方不会失控溢漏,所以徐祺然直接把他安排到正常的单人病房里,让他们两个黏糊去了。 沈穆摘了氧气面罩之后,端凌曜没事就喜欢拿棉签蘸水给他擦嘴唇,棉签沿着唇周的淡粉色描了一圈,把干涸的唇瓣抹得湿湿的,等过了十来分钟,又重复一遍,不厌其烦。 徐祺然看不下去了,指着挂在床边的生理盐水,很不客气地说:“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傻,端总,这挂着水呢,你要是觉得沈穆嘴皮干给人家抹唇膏啊!” 端凌曜:“……” 这回不仅是平岚看不下去了,一直当木桩的郑梦时也看不下去了,抄起这位脑袋缺根弦的科学家扛在肩上扔出病房,平岚顺便把门也关上了,生怕端凌曜不做点什么似的。 端凌曜看他们这样又觉得好笑,但他近两天觉得好笑的事情太多,脸上表情反而没什么变化,他生怕自己是那晚冒暴雨被冻得面瘫了,于是重新坐到床边,盯着窗外硕大灿烂的太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表情,觉得差不多了才转过头—— 他“嗖”一声站起来了。 出了太阳,冬雪消融的速度自然快了点,压在树枝间的雪被子轰一声砸了地,迸溅的雪粒子浮在空中,透过窗弥漫进病房内,端凌曜深吸了一口气,肺腔里顿时一片冰凉,但他仍浑身滚烫。 “穆穆……” 沈穆迷迷糊糊的,又觉得阳光刺眼似的,眉毛也拧巴起来,黏黏糊糊地:“嗯…” 端凌曜立刻哽住了,滞涩的酸意从鼻腔一点点滑进喉咙里,蔓延到五脏六腑,他又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那样用力地,像是快要把蕴藏在深处,那个被封闭起来的小盒子震碎了。 他一切关于爱的妄想,因为沈穆的苏醒,无法抑制地溢出来了。 端凌曜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他看着沈穆,大步走上前,再次在床边坐下。 沈穆原本又要睡过去了,但隐隐约约察觉到手背旁边传来的温热,皱了皱眉,正打算再睁一次眼,但一只湿漉漉的掌心温柔地盖住他的双眼,是端凌曜的声音。 他说:“阳光太刺眼了,继续睡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1、我和穆穆一家 年初五,迎财神。 徐祺然一大早来给沈穆做过基本检查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他来南城本身就是假期再兼职,除了沈穆没别的要忙的事,现在沈穆身体转好,他要忙的事情就更少了,时间自然而然空出来,所以说什么也要支张牌桌过来沾沾端凌曜的财气,非说他手里漏点财气就足够他下半辈子继续在学术象牙塔里吃喝不愁了。 端凌曜被他烦得不行,本想叫他回他的实验室去继续种蘑菇,话到嘴边又想起来是他把人家打包带来南城的,自知理亏,只好默默蹲下身给沈穆穿鞋,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今天外面天气好,我们出去晒会太阳,回来给你买个蛋糕,好不好?” 他简直像是哄小孩,语气温和又耐心,等把棉靴给沈穆穿上,确定他穿着舒服了才抬头,但沈穆却撇着眉头,轻轻指了指他背后,那意思让他看。 “怎么了?” 端凌曜不明所以,扭头一看,郑梦时站在病房门口,冲他微微一欠身,接着往身侧一偏,露出他背后的人。 竟然是老周。 端凌曜皱了眉头,思忖片刻又捏住沈穆搭放在膝头的双手,和他说:“穆穆,你在屋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嗯?” 沈穆点点头。 他大病初愈,脸上血色还未恢复,整个人蔫蔫的看着没什么精神,及腰的墨色长发披在胸前衬得他肤白胜雪,眉心痣殷红似血,因为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显得更大了,乌亮亮地望着端凌曜,看着更像个瓷娃娃了。 他腺体还没恢复,发声和吞咽时喉腔的颤动会拉扯腺体周围的肌肉,容易造成二次损伤,所以徐祺然建议他短时间内不要说话。 端凌曜笑笑,抬手拿掌心贴了贴沈穆的脸颊,确定他身上都是温热的,才起身才走出房间,平岚极有眼色地待在门口,等他出来之后钻了进去,顺便把房门带上了。 端凌曜示意郑梦时让老周进来。 私人医院最大的好处就是条件优越,vip楼的单人病房也是个大概九十多平的小套间,除去沈穆住的那间主卧病房,还有单独一个隔间专门用来给家人陪护,不过端凌曜最近一直和沈穆一起睡,隔间暂时还没用到。 原本平岚问要不要在这摆张桌子平时方便他年后处理工作,端凌曜本想说可以,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他不打算让沈穆再在这里待太久,到底是沈家的医院,后面正式调查起来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所以等后面天气好起来,沈穆的身体状态差不多稳定下来,就带他回斑洲。 郑梦时把客厅的小方桌拖进屋内,又顺带拖了两把椅子进来,正打算出去倒水时,老周开口了: “不…不用麻烦了,我和端总说两句话就走。” 端凌曜挥了挥手,等着郑梦时退出门外,才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警方接连十几日的传唤审讯让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憔悴许多,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精致儒雅,看上去远比他的真实年龄要大得多。 可能是不必再讨好别人,老周没有穿平日里那些贴身凸显身材的衣物,而是随随便便套了件深褐色的长款羽绒服,衣摆下还有一大块深色的污渍,他把拉链拉到下巴底下,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嗫嚅道: “端总…谢谢您提醒我。” 端凌曜诧异地挑了挑眉,很诚实:“你是说你儿子和沈予辛走近的事?那不是为了你。” 老周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您当时只是为了看阿蔚的反应,但是我还是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您,”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儿子就要变成第二个我了。” 那一晚他听到端凌曜说的话之后立即赶去儿子的公寓,一进门就发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客厅里,架着他昏迷不醒的儿子正打算往外走。那些人起初还想把他也一起打晕带走,还是邻居被吵得不行推门正好撞见才侥幸逃脱。 后来也多亏了邻居报警,及时赶到的警察把茶几上那瓶基本没怎么动过的红酒带去检验,这才发现里面加了大量抗腺体分泌的违禁药物,配合酒精服用会导致突发性昏厥。 他不敢想,如果他那晚没有及时赶到,是不是永远都没法看到自己儿子了。 老周深吸了一口长气,继续说:“我也是来给您道歉的。” “嗯?” “阿蔚刚买下我那段时间,我是真心想和她过日子的。虽然船上的规矩是不能和客人私下联系,但是和她在一块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接过她的联系方式,然后偷偷联系了她。” 老周想起当年第一次看到贺蔚的时候,那是在一艘大到他无法想象的船上,桌上的食物、用来观赏的酒还是周围的陈设都是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只不过区别是当时的他是观众,隔着电视机看商品,但现在他是商品,被客人看。 他年纪大了,又生过孩子,他们说他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连什么脂率都高,所以不给他饭吃,让他必须减肥健身,身体变好看了才能卖得出去。但没人会要一个老男人,身体变好看了又怎样呢,他脸上的皱纹,还是难看得要命。 于是他们又往他的脸里注射什么药物,让他变年轻。 就这样,他遇见了贺蔚。 那一天,她戴着一只漂亮的蝴蝶面具。 老周眼眶一点点红了,他抹去眼泪,离开了填充剂之后他的脸老的比一般人要快,说: “阿蔚很有名,被她接下船之后我就查到了她是谁,知道她有孩子和先生之后,我也想过要和她分手,但我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她对我太好了,不嫌弃我的身体,还接纳我儿子,把我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真的以为…我们是能过平稳日子的。” “我知道我这样不道德,可我也了解到她和她先生之间关系不好,所以一直这么…这么的麻痹自己,觉得这样不要紧…却忘了她也有个孩子,对不起。” 老周对着端凌曜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端凌曜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他不理解老周这莫名其妙的愧疚从何而来,也不打算应下,但老周紧接着又开口: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端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和沈先生道个歉,如果不是我和她提了周健工作的事情,她也不会……” “不可能。” 端凌曜骤然打断他,冷冷盯着他:“我和贺蔚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不必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太高,之后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老周听出他语气里的抵触,连忙解释:“我知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和警察说过了,等周健身体恢复,警察不需要我继续留在这里之后,我就打算带着儿子离开南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端凌曜知道他没有撒谎,但是他绝不可能让老周出现在沈穆面前,沈穆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一场痛哭,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情。 孩子。 那小小的身体瞬间闪过眼前,端凌曜的心脏倏然间像是被刺穿了,还未愈合的旧伤又被再一次狠狠撕开,他有点呼吸困难地偏过头,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 老周以为他是安慰自己,再次低下头:“端总…谢谢您。” 端凌曜让他走了。 老周最后又给他鞠了一躬,才慢慢退出门外,把门关上。 直到屋里静下来,端凌曜才起身走到窗边。 今日天大晴,无风无云无雨,和那晚完全不同。 端凌曜闭上眼,在这片足以沉溺其中的寂静里,他的手心像是被再次灼烧起来,那个孩子的身体残留在自己掌心的余温,连带着那一夜浸湿自己全身的血,又一次将他点燃了。 “……” 其实不是老周的错,端凌曜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不是老周的错,也不是贺蔚任何一个情人、任何一个亲戚的错,是他端凌曜的错。 因为他对贺蔚毫无底线的顺从,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向他身边伸手,小到一个项目,大到对沈穆、对他的孩子下手;又因为他对方睿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所以才让他左右自己的私人生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 “……卧槽?!” 端凌曜整理好心情推门而入时正要说话,就听徐祺然突然蹦出一道惊天大操,他定睛望去,房里四个人围在病床的餐桌前,正玩得热火朝天。 居然连郑梦时都被抓过来了。 沈穆脱了鞋坐在床上,原本正望着徐祺然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但一见端凌曜进来,眼睛瞬间就亮了,端凌曜看得心头一软,走过去自然而然坐到床边,凑到沈穆身边看牌桌: “干什么呢?” 他故意贴沈穆很近,想看看他抗不抗拒,但没想到沈穆反而直接靠进他的怀里,微微侧身,拿额头轻轻蹭了他的脸颊。 又长又卷的睫毛挠着颊侧有些痒,端凌曜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很想亲他,但碍于其他人在场,摇了摇头,说:“没事…在玩什么?” 沈穆比了比手里的牌,平岚有点幸灾乐祸地回答:“徐大夫一定要我们陪他玩德扑。” 端凌曜看了眼桌上,一眼看到那副漂亮的同花顺,还以为是徐祺然仗着自己有留子经验过来欺负沈穆,眯了眯眼,想都没想: “我和穆穆一家。” 平岚止不住偷笑:“不用啦端总,小穆赢了,这副同花顺就是他的!” 端凌曜错愕地看向怀里,沈穆有点不好意思,捏捏自己的头发尖,仰头看着他。 平岚看了徐祺然一副输得底裤都没了的样子觉得更好笑,捂着肚子边笑边道:“这几场都是小穆赢!徐大夫他还迎财神…他今年的财运都被小穆赢走了!”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实在太有感染力了,笑得连郑梦时脸上都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沈穆更加不好意思,担忧地看着徐祺然,把自己赢来的筹码重新退回徐祺然面前。 徐祺然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加班费,感动得无语凝噎:“你……” 但他还没接过来,又被端凌曜拿回来了。 只见端凌曜淡定道:“没事,徐大夫很有气度,他不会生气的,咱们留着买蛋糕去。” 徐祺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