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和恶毒女配撞号了》
1. 1
冀州晋阳城内,最富贵气派的某座宅邸外。
秦若芙背着小包袱,从墙角下的狗洞里钻出。
小巧的鼻尖上沾了些灰,精心梳好的云髻与珠花也微微散乱。
好不容易逃离了这偌大的牢笼,秦若芙叉腰,抬头盯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院墙,檀口一张,柳眉一竖,颇为盛气凌人地骂道:
“呸!我才不要和沈家那个昏迷了一年多的瘫子成亲!这亲谁爱结谁结!”
“小姐,你慢点……”
另一个年纪尚轻,身着劲装的女子也从狗洞里钻出来,听见骂声,迷茫问道:“小姐,你还没与那沈三郎见过面呢,万一他也是个美男子呢?”
秦若芙满脸不屑,轻嗤一声,“那又如何,这世间的美男子还能少了不成?今日起我就要去拜入合欢宗门下,阿姐跟我说过,那里个个都是有姿色的男人,胸大腰窄,脸小屁股翘,扭起来可带劲了,本小姐就不信找不到我的命定之人!”
呃……这是大小姐的原话没错,但是冷不丁从二小姐口中听到,思雨还是悄悄红了脸,小声道:“小姐,这合欢宗听起来好像不是很正经的样子啊。”
“正不正经我自有分辨。”
秦若芙掸了掸裙摆的灰,转过身头也不回,“思雨,咱们走!”
“是,小姐。”思雨连忙握紧手中剑,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一路南行。
这大半个月天天风尘仆仆地赶路,秦若芙早就失去了初入尘世的兴奋与好奇,两手托腮,蔫蔫地坐在剑尾,眼巴巴盼着什么时候能够到达合欢宗。
思雨见她伸手裹了裹毛绒披肩,不免一阵心疼。
唉,这一路可苦了她家小姐。
思雨暗自叹息,回想起一切的起因——
老爷当年与吴兴沈氏定下婚约,将沈氏最小的儿子配给小姐做夫婿,结果那沈三公子是个混世魔王般的纨绔,一年多以前被仇家拿砖头打坏了脑袋,一直卧床昏迷到现在。谁知道他何时才会醒来,运气好些也许是明日,运气差些……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
小姐如今二八年华,正是最好的婚配年纪,这样猴年马月地等下去,无异于守活寡,还是为了一个未曾见过面的男子守活寡,平白磋磨去最美丽的容颜,这谁受得了?
可老爷最讲信义,说什么都不肯解除婚约。
苦等对方一年多已是小姐心善。思雨忿忿地想,倘若那沈氏也有这般善心,早该强硬些与老爷协商解除婚约,还小姐自由身,硬是拖了这么久,只怕也不想放小姐走,实在可恨。
而且若非二者相逼导致这种境地,小姐也用不着逃婚,千里迢迢到那巴山楚水之地去受罪。
“思雨,还有多久才能到合欢宗?”
思雨手捏剑诀,将御剑的速度放慢,又多施了一层抵御风寒的法术罩在秦若芙身上,这才说道:“小姐,我没去过合欢宗,我只知它在益州之南,要不等我们到了益州,寻个人问一问?”
“行。”秦若芙似想起什么,皱着眉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嫌弃道:“等到了益州地界,我要找个客栈好好沐浴一番,这日日风吹日晒的,我的脸都要皴了。”
思雨笑道:“小姐肌肤吹弹可破,像是可口的蜜桃,怎么会皴呢?”
秦若芙被她说得脸颊微红,偏过头冷哼,“你不过是说好话来哄我,我才不信你。”
似乎早知秦若芙会是这个反应,思雨笑意更甚,故意逗弄道:“思雨说的可都是实话,凭我家小姐的美貌,若是入了合欢宗,只怕宗内男子皆要拜倒在小姐裙下。”
这话倒是勾起了点秦若芙的兴致。
她扬起樱唇反问道:“那要是有男子不拜呢?”
“这……”
思雨压根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笨。”少女微抬下巴,娇艳的容颜被颈边一圈白色绒毛衬得雍容而高贵,她冷冷吐出一句话,语气轻蔑无比,“那你就杀了他。”
思雨恍然大悟,点头道:“不愧是小姐,也是,不能取悦小姐的男人,留着也是无用。”
她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更不觉得她家小姐哪里说得不对。
身为琅琊秦氏的二小姐,秦家众人的掌上明珠,自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值得拥有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当然,男人也是。
又过半月,主仆二人总算是到了益州,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晚后,又直奔合欢宗而去。
益州多山,山路更是纵横交错,易使人迷路。思雨眼尖,见山间有一劈柴老樵夫,忙御剑上前,询问道:“敢问大爷,这去合欢宗的路该怎么走?”
大爷到底是大爷,见是一美貌女子御剑而行,剑尾还缀了一矜贵少女,二人衣着打扮皆不似寻常人家,听口音又是外乡来的,心下瞬间就了然了。
这两个女娃娃怕不是为了春招来的。
各大门派每隔三年皆要招收新弟子,因在春日,便唤春招。这春招期间,益州山路上多得是各地来的年轻人,迷失在这山间找他问路的可不在少数。
随手把斧子嵌进身侧的树里,大爷用汗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往肩上一搭,操着蹩脚的官话道:“你两个小女娃是来春招的嘛?”
“是。”思雨耐着性子应付他的答非所问,实则非常着急,一心只想速速赶往合欢宗将小姐安顿下来。她又问一遍,“大爷你可知合欢宗怎么走?”
合欢宗?那可是与灵霄宗齐名的,他们益州顶顶好的两个门派之一,虽然实力不如灵霄宗,但胜在俊男美女如云,个个貌比谪仙。
一听是两大门派之一,大爷犹如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胸膛不自觉挺了挺。
身为老益州人,高低得摆个龙门阵唠唠这最有名的两个门派,给这些外乡人开开眼。
大爷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可别就光知道合欢宗哪,他们益州的灵霄宗也是好得很。
回身,身后的山路一左一右各自延伸,是个岔路口。大爷干瘦的手指一指左边,“看那条路哈,那是……”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嗖”地窜了出去,大爷抻长了脖子也只能瞧见一道亮闪闪的剑影飞快消失在天边。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则磕磕绊绊地把后半句话补完。
“往灵霄宗去的……”
大爷直愣愣扭过头,果不其然,两人已经不见了。
半晌,大爷粗犷的嗓音回荡在林子里,惊飞了树梢上的鸟——
“快回来!哎哟俩瓜娃子,这可咋个办嘛,合欢宗在边边那条路……”
……
思雨抱剑挡在自家小姐身边,将那俯身写字的娇小身形几乎罩了个严实,肃目巡睃。
周围男子或隐秘或明目张胆地向秦若芙投来视线,一概被她凶狠地瞪了回去。俨然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寸步不离地护着秦若芙。
秦若芙提笔在报名簿上落下自己清雅秀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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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将毛笔还给面前须眉皓白的老先生,回身拍拍思雨的肩。
“思雨,不用挡那么严实,万一把我的桃花也挡了就不好了。”
“是,小姐。”思雨面带犹豫,扫视一圈周围,迟疑着开口,“不过这些人……”
秦若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这里不是合欢宗吗?怎么眼前这群男子长得一个比一个……难以形容。
甚至可以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好看的,大都歪瓜裂枣,和她想象中的美男子相去甚远。
有那么一瞬间,秦若芙怀疑自己恐怕不是身处合欢宗的山脚下,而是误入了她书房里的那本山海经图鉴。
“哈……”
一声细微的叹息传入她的耳朵。
“这些人长得可真是……”
这嗓音好似昆山玉碎,泠泠淙淙,因着距离不远,故可以一字不落地被她听见。懒散且带着些玩味,明目张胆地评价着这里所有人的相貌。
“各有各的抽象。”
虽然听不懂抽象是何意,但秦若芙听得出他戏谑的语气,想着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看不下去这群人的长相,一时间涌起好奇。
她侧首,见一高挑身形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攒动的人群。
那人于她来说极高,须得仰头去看,而且只露了半张侧脸,偏偏那半张侧脸又被树叶罅隙间投下的阳光照着,简直亮得耀眼。
“不愧是小说世界啊,除了重要的主配角外,这些npc连个正常样貌都没有吗?”
“斗鸡眼就算了,还连心一字眉,媒婆痣就算了,上面还长了三根毛,香肠嘴就算了,还有一对招风耳……这给我干哪来了?灵霄宗要是连这些人都招,那也是这辈子有了。”
那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但秦若芙都没听进去,她正努力眯起眸子,试图在婆娑斑驳的树影里看清那人相貌。
“少爷!”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风风火火跑过来,又急停在那人身侧,隔开了秦若芙探究的视线。
与此同时——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思雨放大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明亮的眸子眨了眨。
秦若芙不由愣了一下,等这愣神的功夫过去,她踮脚越过思雨再去看,槐树下那两人居然已经不见了。
罢了,也就是无聊间一时兴起。秦若芙也不纠结,对上思雨好奇的脸,摇头道:“没什么。”
眼见周围人越来越多,思雨指着远处一角落道:“小姐,反正也报完名了,我们去那边人少的地方躲躲吧。”
“好。”秦若芙同样难以忍受混扎在拥挤的人堆里,当下就迈步朝那处走去。
另一边,长龙似的队伍里,青年扶正被人挤歪的头巾,又掸了掸自个儿青衫上浮起的灰,亦步亦趋地跟在某道颀长的背影后面。
听见周围的乱哄哄的吵闹声,他皱着脸朝那背影小声地发牢骚,“少爷,这春招的人可真是多啊。”
“春招?这不会还有秋招吧?”
挟着轻笑的问话从前头传来。青年正要作答,哪料对方突然停下,他刹不住步子,一头攮了上去,撞得鼻梁骨生疼。
打眼一瞧,原来是报名的队伍已经轮到他家少爷了。
他从后面探头,便见十六岁的少年长臂一伸,右手一挥,意气风发地提笔,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犹如蛆爬的小字——“沈寂”。
2. 2
青年忍不住叹了口气。
昏迷一年多,想不到少爷的字退步这么大,还能变得更丑。
他揉揉还在泛酸的鼻子,不敢朝自家主子抱怨,闷声接话道:“那可不嘛,春招秋招,一年两招。这仙缘试炼每三年才能开放,可不得趁着机会多量多批地招,连仙鬼都得三五日续香火,更别说人了,总要吃饭的嘛。灵霄宗宗门再大,也如那铁打的锅,总得装米。且不说弟子束脩,光是报名的费用就能敛好大一笔财了,错过这种机会还能上哪找去?”
“祖安,你倒是懂得很多嘛?”
被唤祖安的青年讪讪一笑。
嗯……不管听多少遍,他还是没法习惯“祖安”这个名字。他原本是叫祖六来着,因为他爹姓祖,而他排行第六。但家里生六个娃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他爹只好把时年六岁的他卖到沈府。
彼时沈家三少爷才三岁,正被夫子教着认字,还缺个伴读的书童兼陪护的玩伴,祖六在府上年纪最小,瞧着也还算机灵,于是就这么被沈夫人选中了,摇身一变成了三少爷的贴身小厮,便从三少爷穿开裆裤玩泥巴时起就伺候他了。
成为贴身小厮没多久,祖安又和自家少爷互通了名姓,知晓了少爷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沈寂。这“寂”字据说是沈夫人怀孕时通读《定观经》,由那句“不依一法,而心常住”所悟得之。
说实话祖安听不懂少爷名字这么深奥的由来,但他能听懂少爷奶声奶气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老六”。
他也很想喊少爷“老三”,可碍于两人不是一个祖宗,不好做这种违背祖宗的决定,到底还是作罢。
再后来,随着沈寂慢慢长大,也越来越和自个的名字背道而驰。
要祖安说,那简直就是阎王出门,小鬼绕道。他家粉雕玉琢的小少爷愣是蜕变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不吝,天天拿鼻孔怼人,小嘴也跟淬了毒似的,叫人恨得牙痒痒。
直到后脑勺挨人一砖头,遭了殃,老实了。
而这一老实,就老实了一年多。
不过要说起来,那日沈寂挨打也有祖安的一份责任,要怪就怪他尿急,一趟茅厕回来就看见自家少爷倒在地上,如婴儿般安详地熟睡。
他不禁感叹了一句“少爷年轻就是好嗷,茅房门口瘟臭都能睡着”,可再定眼一看,少爷后脑勺都呲呲冒血花了,没给他吓得脸发绿。
随后躺尸一年多,少爷突然诈尸了,就这么水灵灵地从床上坐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就是不记得自己挨过砖头的事了。且自打睁眼后就开始发癫,嘴里咕叨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怪话,还硬要出门,惊得大小姐和大少爷连夜赶回沈府,探查少爷是否有恙。
好不容易待少爷恢复理智,就使唤祖安把镜子拿过去,对着自个儿那张快要瘦脱相的惨白小脸可劲儿照。
祖安很是好奇,“少爷,你看什么呢?”
他看沈寂对着镜子一会挤眉弄眼,一会歪嘴邪笑,沉默半晌,强行按耐下“少爷真的还有救吗”的疑问,说道:“那人当时砸的是少爷你的后脑,没砸你的脸,应该没破相才对啊。”
“将镜子拿走吧。”沈寂示意自己照完了,听他这话,咂摸了一下其中意思,问道:“怎么说?我被人砸了?”
“是啊。”
祖安好意给他解释,“少爷你被小人偷袭,用砖头砸了脑袋,昏迷了有一年多,直到今日才醒过来。”
“被小人偷袭?是不是因为我人缘太差,树了敌家?”
“这……”祖安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但犹豫了一下,嘴上还是委婉道:“少爷你其实待人挺平等的。”
“既然平等,那怎么……”
“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沈寂:“……”
沈寂道:“以后说话不要只说一半。”
“是。”
沈寂不免多看了祖安两眼,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你叫祖六?这名字配不上你这张嘴,给你改个名吧,你以后就叫祖安。啧,还挺会骂人的,一个脏字都不带吐的。”
祖安:“???”
祖安就这么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新名字,虽然他搞不懂“安”字和骂人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但姑且就认为少爷祝他骂完人后也能平平安安的吧,寓意还算不错,祖安如此安慰自己。
“祖安懂得再多,那也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比得上少爷,少爷你是龙王搬到地上住,那叫一个''离海''。”
“谐音梗扣钱。”沈寂睇他一眼,道:“我看你也是尿壶镶金边,就凭这张嘴了。”
祖安谄媚地笑笑,心里却在暗自琢磨。
以往拍马屁,少爷可都是很高兴的,怎么近来都不太管用了呢。
自从少爷醒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哪里变了,不仅不瞎折腾了,更加沉稳了,还时常给他一种看不穿猜不透的感觉。虽说……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毒到一针见血。
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看过来时,跟粼粼深潭似的,一眼望不见底,神似沈家二少爷敛了惯常玩世不恭的笑意,对上心之事认真起来的眼神。
虽然二少爷上心之事多是和李家小姐游湖的时候怎么给王家小姐送花顺便收了许家小姐送来的糕点再向吴家小姐偷偷抛个媚眼。
祖安左想右想,只想到一个可能性。
莫非……
少爷长大了?!
自觉想透一切的祖安心中大为宽慰,一种“吾家少爷初长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妙哉,当年那个光腚和他比谁撒尿更远的小屁孩现在终于能让他少操点心了,这么看来,他还得给那位抡板砖的英雄好汉烧几柱高香,好好谢谢人家呢。
那厢,沈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高兴到掉小珍珠的祖安,淡粉色的唇角向下压了压。
真搞不懂这个祖安的脑回路。
骂他一句居然还给他感动哭了。
平日里也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
不过有一点倒是如原著一样,那就是惯会捧杀原主。
沈寂回想自己穿越前原主的性子,正如原著描述:张扬跋扈,狂傲自负。
这自然与家庭教育脱不了干系,除了沈氏夫妇与三个兄姐对他几乎不管不问,任由他凭着天赋与家世愈发倨傲外,大抵也与祖安此人有关。
毕竟从这具身体的记忆看,原主每每行事,他必得大肆鼓吹一番,恨不得给原主哄成胚胎,纵得原主愈发骄矜,这般捧杀一人,不是真蠢就是憋着什么坏心眼。
而且原著对此人虽着墨不多,但原主每回惹麻烦的时候都是他给出的馊主意,若不是原主死的早,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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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反派也离反派不远了。
不过……
沈寂抿唇,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他倒真打算把这反派的身份坐实了。
该说不说,这本小说实在是太逆天了。
男女主一对恋爱脑,明明都能飞升的,就非得谈这个恋爱,一个谈得修为废了,一个谈得生心魔了,又想杀对方证道,又想厮守纠缠,最后差点双双殉情,给人整笑了。
如果不是他好哥们的对象骂小说里这位“沈寂”骂的太过真情实感,简直就像在骂他本人一样,他也不至于被勾得好奇心起,连夜赤了这部长达三百万字的石。
结果没去国道撞大运,也有熬夜杀神故意做局,让他一觉传送小说世界了。
可能这就是赤石的代价吧。
不过,一生要强的老钟人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
既然这张脸和自己原先的宛如复制,姓名也一字不改,更甚至他们还有相似的家庭,那他就权当玩一场沉浸式修仙游戏,只不过他可不愿再用这条小命来助推男女主感情发展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还是更乐意当个命又硬又长的反派,一脚踹了男女主,把女频虐文爆改男频爽文,等造化到了再找回家的方法。
“少爷啊,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这修仙之路漫长辛苦,灵霄宗也是宗规森严,你要是受不了了,可要抓紧趁着脸还年轻新鲜,入赘去老秦家享清福嗷,最好能得个孩子傍身。不然这男人老了也没比女人好哪里去,秦小姐万一厌弃你再给你休了,那可就完蛋咯……”祖安抹了把眼,看样子还蛮心疼他的,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沈寂无语了,“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我就是为了不入赘才向大姐选了第二条路,来灵霄宗修仙。婚事也托她再去退了,尽可能不耽误那位秦小姐。算算时日,大姐应该在半月以前就去到琅琊地界了,估计现在已经把婚事退了,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
“是,少爷。”
二人正说着话,遥远东方飞来一道霞光,似利箭穿破云霭,最后徐徐坠落在此地。
风旋散去,显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是个中年男子,魁梧壮硕,黑髯连腮,相貌肃穆威严。
而另一人瞧着仅二十出头,白色衣袂随风翩然,黑发玉冠,眉目清冷,说是仙落九天临凡尘也不为过。
甫一出现,他便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成为了焦点所在。
沈寂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对方,一双眼眸熠熠生辉,似盛满清寒月色,隐有一丝淡淡敌意。
四下杂音渐起,几乎都是在讨论来者是谁,尤其关于那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疑声最盛,但其实大多数人心中都已经猜出来了。
毕竟对方的姓名在九州四海可谓如雷贯耳,是当今各大门派年轻弟子里天赋顶尖的存在,也是最有望飞升真仙的修士之一。
祖安倒是一点也不知眼前这位衣白胜雪,俊朗无双的年轻男子是谁,只估摸着能从万里高空御剑而来的肯定都是品阶不低的修士,低声对沈寂道:“少爷,那人……”
“慕容朔。”
沈寂声无起伏,连半点犹豫也无,淡漠地吐出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洪钟般嘹亮的声音在每个人耳畔响起,“报完名的人到我面前来排队测试灵根。”
3. 3
沈寂抬眼,望向前方高耸入云的青山,犹如登天的陡峭长阶,久久不语。
原著里,沈寂的故事从踏上这条长阶,迈入灵霄宗宗门的那一刻起,方才开始。
但关于他的第一段描写,却是在这灵霄宗的山脚下,大致说起来就是作者留了个悬念,描写了人群里某个神秘少年面对慕容朔时邪魅一笑,十分装逼地说了一句“有意思,你配做我的对手”。
现在沈寂顶着这个“神秘装逼男”的身份,自问可做不到说出这么羞耻度爆表的话。
不过慕容朔,本书男主,战力天花板,无情道第一人,倒的确是他沈寂这辈子想要逆天改命不得不对上的一大宿敌。
随着中年男子一拂袖,一颗宛如琉璃做的透明珠子从他袖中飞出,缓缓浮在半空,约有巴掌大小,散发出淡淡莹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灵根有五行之分,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你们之中有些人是五灵根,也就是五行属性皆有之,此为天赋最差的灵根,四灵根亦然,我灵霄宗最低门槛便是三灵根,而且是三灵根里属性之力较为精纯,灵力杂质较少者才可通过,双灵根为上佳,资质不凡,而单灵根则是稀有灵根,天赋绝佳,为修仙求道的天选资质。”
大致介绍一遍何为灵根后,人流挨个上前测试灵根,通过或不通过,皆听那中年男子一声话落。
良久,终于轮到沈寂,他将手掌置于那颗晶莹剔透的宝珠之上,注入自己的灵力,渐渐地,宝珠有了反应。
沈寂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体质,毕竟来之前他就已经适应过这具身体了。
原主卧床一年多,哪怕有仆人日日按摩活动,浑身肌肉也有些萎缩,他下地苦练外加针灸药浴了一个多月才堪堪恢复如初,得亏这副身体乃是根骨绝佳的修仙者体质,才能恢复得这么快,换作普通人怕是要半年以上。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完美地掌控了新躯体,加之与原主完全记忆融合,连筑基初期的修为都运用的得心应手。
等待宝珠评定之际,沈寂再度看向了一旁的慕容朔。
察觉到他的目光,慕容朔也抬眼望过来。
慕容朔很少遇到敢这般明目张胆直直盯着他看的人。对方不过是个十六少年,见他回看,却避也不避,反倒轻扬眉峰,似乎是有点意外,随即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便泛起一丝略带挑衅的笑意。
只一眼,慕容朔便敢断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与此同时,似乎正印证了他的想法,测灵宝珠的反应越来越大,最终爆发出一束耀眼的淡蓝色光芒,这蓝光盛大而毫无斑驳,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萦绕着宝珠缓缓旋转流动。
周围像烧热的水一下子沸腾起来,喧闹不已。
“快看!竟然是水系单灵根!”
“我的乖乖,瞧这灵力纯度,不会是单灵根中最强大的天灵根吧?!”
天灵根,算是修仙界之中大家心照不宣的暗语,主要就是用来指代单灵根中的极品灵根,其拥有者悟性极高,灵力精纯,修炼瓶颈比寻常修仙者更易突破,因此修炼速度也是一日千里,是各大门派挤破头抢着要的天才。
“天灵根百年难遇,世间罕见,今日居然被我给撞上了,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笑死,你还小刀剌屁股?那我岂不是腚沟子里痔疮炸了,眼珠子都爆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偷瞄站定的慕容朔,“如果没记错,灵霄宗上一个天灵根弟子还是……”
“他竟同你一样是天灵根。只不过你为金,他为水。”中年男子极为满意,冲慕容朔颔首笑道:“不错,此子根骨甚好,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你几位师叔若是知道,怕是要高兴疯了。”
慕容朔若有所思,略微颔首,并未接话。
另一边,沈寂收回手,可算是熄了眼前快把他闪瞎的亮光。身后轰动的声音他不是没有听到,不过此时此刻还是低调些好,于是也不多言,听到中年男子高亢的“通过”二字时,朝对方略一作揖,走到人群后方去了。
随着沈寂离开,慕容朔将目光转至另外一个方向。
从他现身以来,人群之中不乏投向他的视线,其中或好奇或仰慕或嫉妒,一如人性复杂,可要数最为炽热和深沉的,却是只有两道。
其中一道,来自方才那名少年。
而另一道,竟在少年以天灵根之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时,也依旧紧紧锁住他不放。
慕容朔精准地在扎堆的人群里找到了对方,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那双眼瞳色略浅,泛棕,像极了刚出生不久的小兽,天真懵懂,凝着最纯粹的渴望与喜爱,不含一丝邪念,唯有亲近之意。
他淡淡扫视过去,见是一名年龄尚小的少女,像是某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着粉蝶纹袄裙,五官精致犹如画描,眼尾上翘尽显妩然,却不妖艳。身后还跟一抱剑侍女,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见他看向她,那少女仿佛开心至极,面颊泛粉,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慕容朔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
“师叔,此处既已有你坐镇,那我便下山游历了。”慕容朔朝中年男子作揖。
“快去吧,你本就是要出去游历的,劳你陪我跑一趟,耽误你的修行时间了,等你游历归来,师叔请你喝上好的仙茶啊。”
“师叔说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慕容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边,秦若芙才收回视线,眼里写满了怅然若失。
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思雨你看见了吗?他刚刚瞅我了!他长得好生俊朗,终于啊……终于见着一个好看的人了。”
就凭方才那名男子光华绝世的容姿,不知要惊艳多少春闺少女,思雨感慨道:“看见了,小姐。能有这种相貌,倒也不负合欢宗盛名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成亲,等我下次遇见他,一定要好好问问。”
如果没有的话,就可以列入考虑范围内了,不过她连合欢宗门都没进去呢,里面说不准有比他更俊的男人。
“下一位。”
“小姐,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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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雨连忙提醒。
秦若芙提着裙摆上前,蹁跹轻盈,犹如花丛间逐芳觅春的蝴蝶,惹了不少人的眼。
一时间众人倒是好奇心起,想瞧瞧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灵根。
随着灵力注入,宝珠也变了色,显出一抹明黄色的光,虽没有多耀眼,但也算纯净。
“土系单灵根,通过。”
竟然也是一位单灵根天才?
即便不是天灵根,但也足够众人艳羡。一时间各种惊叹之声传来。单这一次春招就出现两个单灵根天才,灵霄宗今年可真是赚大发了,日后在各大宗门之间的地位只怕更是水涨船高。
秦若芙得意地翘起唇角,正要收回手,那中年男子忽地道:“等等。”
他虎目眯起,仔仔细细地又观察片刻,惊疑地“咦”了一声。
秦若芙歪歪脑袋,“怎么了?”
一缕细如发丝的嫩绿在明黄中若隐若现,交错缠绕,如果不是他眼力不错,还真不容易捕捉到。中年男子定定说道:“方才是我看错了,你是土木双灵根。”
“双灵根?”秦若芙皱眉,“我在家中也有师长领我入门修行,他探测过我的灵力,分明说是只有土属性。”
“寻常修士没有这测灵宝珠,仅凭灵力对五行属性的亲和作为判断基础,很难探测准确。况且你的灵根有些特殊,哪怕是测灵宝珠完整显现了灵根情况,我也差点认错。”
他接着解释道:“灵根属于伴生之物,是人皆有,随年龄长至十五便趋近成熟。而你体内的木灵根尚在成长,与茁壮的土灵根相较,明显是后天出现,这实属罕见。莫非你曾吞食过什么奇物?又或者……”
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冰冷低沉,“谁挖了他人灵根栽种于你体内?”
这话一落地,原本因为单灵根变双灵根而炸开的众人又立马噤若寒蝉,惊恐地盯着前方的少女。
“放肆!”秦若芙还未出声,旁边思雨一声娇喝,护在她身前,剑身已出鞘三寸,怒气冲冲道:“杀人掠夺灵根乃是邪魔外道所为,修仙界中人人不齿,我们断不会行此等有悖天理的恶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还请阁下慎言,勿要将脏水随意泼到我们身上。”
中年男子看了她们一会儿,蓦地笑了,“我不过是说了两个可能性,还没确认具体是哪个呢,阁下何必动这么大怒。”
人堆外,祖安抓耳挠腮地踮起脚尖凑热闹,却还是被层层叠叠的人头挡住视线,右前方还有个圆溜溜的光头,阳光正好打在上面,差点没给他眼闪瞎。
没办法,他只好竖起耳朵听前面的对话,听着听着兴致来了,就想找人唠一嘴。
祖安扭过头,瞅见沈寂背对他,揣着个手,蹲在树下的阴凉地里观察蚂蚁搬家,跟个小蘑菇似的。
“少爷。”祖安试探性地喊了一嗓子。
沈寂漫不经心地“嗯”一声,算是搭理他了。
祖安眼睛亮了,大腚一撅,也跟着蹲下来。
他试探性问道:“依少爷之见,那位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
4. 4
沈寂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语气凉凉,“我怎么知道。不过如果换做是我,绝对不会挑一个正在生长中的弱小灵根安到自个身上。”
祖安觉得有点道理,又听背后那中年男子洪亮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
“我观二位面善,年岁也小,并不像是魔道中人。关于这木灵根的出现,二位姑娘解释清楚就好,无需多虑,白的黑不了,黑的自然也白不了。”
“我们……”
思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若芙打断。
她有点不耐烦地盯着面前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冷冷道:“行了,我凭什么要给你证明我灵根从哪儿来的,你张口闭口不是挖灵根就是魔道,你倒是拿出点证据来证明我体内的灵根是从旁人那夺来的,又或者我是魔修,如果拿不出来,就少往本小姐头上扣帽子,真没礼貌。”
中年男子笑容一顿,貌似还真被说的有点尴尬。
大抵也是知道为难一个小姑娘并非多光彩的事,终是放缓了语气道歉:“对不住了二位,但近来我宗才揪出几名魔道叛徒,宗门上下也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招收弟子一事不得不慎之又慎。”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秦若芙一抬下颌,眼皮微垂,显得薄情而冷漠,极有气场,倒是很符合她贵门大小姐的气质,丝毫没有因为年龄小而削弱。
若不是她对合欢宗还存了一丝希冀,早就对这种无礼之人甩脸子走人了。
“总之要我拿出证据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的灵根真是杀人夺来的,那我必定得叫我爹娘和阿姐给我寻一百个高阶修士来,将他们通通杀了,再挑出最好那个的灵根。这木灵根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灵力波动,更遑论是用它修仙了,如此弱小,根本入不了本小姐的眼。”
这话听着虽然张狂,但确实是十分有理。
“至于你说的吞食奇物,千年的玄天青藤算吗?少时阿姐曾用其来炼制丹药,蕴养自身灵力,我尝了一株觉得甜丝丝的很好吃,便偷吃了一阵子。”
千年的玄天青藤?!
不仅是中年男子,就连在场众人都震惊了。他们甚至可以想象一个小女孩偷摸抓着千年灵草当零嘴往嘴里塞的场景。
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那可是千年份的玄天青藤啊,”中年男子光是听着都觉得心在滴血,“你阿姐没揍你吗?”
秦若芙移开视线,俏生生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看样子是被说中了,但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而且你可是土系单灵根啊,木克土你知道不?你居然还把木灵力最旺盛的灵草生吞进肚子里……”
众人一阵恍惚,心道这少女是个人物。这么吃居然还没吃死,而且寻常人可不敢看见啥就往嘴里送,也没这雄厚家底供得起这么造。
“哦,也就肚子不大舒服如厕了几次,”秦若芙叉腰,看样子还有点得意,“没什么大问题,离心脏远着呢。”
中年男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半晌,长叹一声,“如果是这样,那你体内有木灵根倒也说的通了。在幼时机缘巧合下经过如此庞大的木灵力滋养,人也没躺棺材板,那确实有可能发生异变,催生木灵根。又因你体内的先天土灵根与之相克,所以才导致木灵根弱小,生长缓慢。”
不过依旧不是百分百笃定。关于这名少女的灵根及其来历,仍需告知掌门,请专人查验才行。
但就目前来看,他可以暂时给她通过。
“通过。”
秦若芙有点鄙视地瞥他一眼,收回手,转身就走,“你早说不就好了,叽里咕噜扯这么多。”
中年男子:“……”
“小姐,你变成双灵根了,这可咋办啊?”思雨跟在后面,语气焦急,带着鼻音。
秦若芙停下脚步,朝思雨笑了笑以示安抚,不以为意道:“我没觉得双灵根有什么不好啊,多个灵根多条路,况且我可不是来修炼的,是来找男人的,能进宗门就行。”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思雨这才放下心来。小姐性子素来傲气,她还担心这事会给她造成打击呢。好在没有,不过这么看来,小姐对找男人一事已是势在必得,这趟不带个夫婿回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陆续续筛完了所有灵根,把不合格的人遣散个干净,这片山脚空地也就剩五十多个人了。
放眼过去,不说多么仪表堂堂,起码也是个个相貌正常,再挑不出一张妖魔鬼怪似的脸。
“恭喜各位刚刚通过了第一道考核。”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看上去和颜悦色,“现在请容我正式介绍下自己。”
等到这时才告知身份,显然,他认为刚才那些被淘汰的人甚至没有资格知晓他的名字。
“我名王儒……”
话没说完,只听左边某声音淡漠道:“死装。”
右边熟悉的少女声音同时传来:“到底谁在意他的名字了,还不如把刚才那位公子的名字告诉我。”
王儒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愣是装作没听见,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是灵霄宗渡枢峰的长老,也是你们第二场考核的引路之人。”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少女蓦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几分。
王儒:“呃……引路之人?”
“不对,不是这句。”秦若芙黛眉紧蹙,死死盯着他,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我、我叫王儒?”
王儒忽然就有点后悔自己接了今年春招的差事。怎么今年的弟子看起来气性都这么大呢,说话咄咄逼人的,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他好歹也是门派长老啊。
一下子没端住,忍不住抱怨道:“你要爪子嘛,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儿,我晓得我这满脸络腮胡是跟这个''儒雅''的儒字不太相配,但你也不能用这个瞧不起我,你这后生懂不懂啥子叫做尊重?”
秦若芙咬牙切齿,“你说这是哪?这里不是合欢宗?”
“合欢宗?”王儒一愣,“你以为这是合欢宗?”
他侧过身,一指距离此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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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半隐在云间几不可见的那处山头,说:“看见没?那才是合欢宗的山头,你俩走岔路了吧?干到咱们灵霄宗的地盘来了。”
秦若芙咬紧下唇,脸色有几分难看。
“思雨,我们走。”
见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王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抬手说道:“且慢,二位留步。”
秦若芙不想搭理他,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王儒见状,一挥袖。平地卷疾风,拦在秦若芙身前,成功将她的脚步逼停,吹得她裙摆猎猎,如瀑的青丝漫天飞舞。
“铮”地一声,思雨抽剑出鞘,回身剑指王儒,目光如炬。
“阁下这是做什么。”
王儒摆手驱了风,笑容怎么看怎么谄谀,语气却半是讨好半是严肃。
“于情,二位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是不是太不尊重咱们灵霄宗了,求道之人理应虚心谦恭,方才不至于迷失道心。于理,我灵霄宗自问实力资源皆不输合欢宗,为何不能作小友的首选?你已过试炼之半,所剩另一半也不会耗费你多少时日,倘若过了,可入我灵霄宗门下习得更强功法,若是不过,再去合欢宗一试也无妨。”
王儒这算盘珠子打的妙,先不管这少女的木灵根来历如何,她的土灵根资质上乘,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且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服食过大量属性相克的灵草没有爆体而亡,反而催生灵根,那足以证明她体质特殊,说不定日后又能创造另一番奇迹。
这样的人才,怎么好直接放归合欢宗。无论如何,先把人留下来再说。
“我若想走,还没人拦得住我。”秦若芙唇边噙着森冷的笑,眼神好似淬了毒。
王儒被盯得发毛,也不明白少女究竟哪来这么强的气势,“这样,如果小友同意留下来,我可以赠你一瓶洗髓土灵丹,对你土灵根的修行大有好处。”
秦若芙对他的丹药不感兴趣,洗髓土灵丹而已,她从小拿着当糖豆吃,怎会在意这区区一瓶。
不过……
“三日时间,我要了解那个人的全部。”
“哪个人?”
“随你一同而来的那名公子。”
“成交!”
王儒笑得眉不见眼。
对不住了慕容师侄,用你的美貌留住一个土灵根天才,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也不是师叔一个人这么干过,你会原谅师叔的对吧。
“想来小友之所以会错认,也是因为这灵霄宗的山脚下并无三门四柱的牌坊署名,你们只有过了第二道考核,登上千层石阶,才会见到我灵霄宗匾额。”
王儒:“这时候你们之中就有人会问了……”
他声音故意尖细,矫揉造作,似乎掐算的正好,还真有好几个和他说一模一样话的声音同时响起。
“长老长老~这第二道考核究竟是什么呢?”
王儒满意地笑了。
“呕”,思雨捂住嘴,对秦若芙低声道:“小姐,我受不了此人了,我去旁边缓缓,你当心些。”
5. 5
“去吧。”秦若芙也有点看不下去,但没办法,这是她的考核。
王儒:“此处南行五里,坐落一小村,那里便是你们的考核之地,你们需在五日时间里尽可能地帮村民做事,每完成一事,得一枚五帝钱。”
“五帝钱?”沈寂听着有些耳熟的名字,愣住了。
“哦,是傲云国太宗,靖国文帝,大夏国太祖,北齐国武帝,盛乾国圣后此五帝。”祖安适时解释道。
这些国家的名字沈寂倒是知道,分别位于这座大陆的东南西北中,以国土划分九州,沈家便在傲云境内。可是他没听过这些国家有使用铜钱的例子,现在易物用的都是灵石,早已不用金银铜物作为流通货币。
“少爷你素来不爱读古籍,不知道这五帝钱也是正常,五分天下以前,世上少有修仙者,故用金银铜钱作为货币,五帝之后,世家大族乃至皇室也开始寻仙问道,踏上修仙之路,于是逐渐以蕴含灵气的灵石易物,五帝钱遂废弃不用,现在只用来当古董藏品,但是据说五帝钱上凝聚了盛世旺气,用以辟邪驱鬼效果极好。”
沈寂点了点头,他大概是明白了,这场考核里五帝钱也就充当个积分的作用,去村里找npc接任务,做完了给一积分,如果没猜错,积分越高越容易通过,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隐藏规则,否则这也太简单了。
王儒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桶竹签,晃了晃,招呼道:“我这里有六十甲子灵签,你们虽不及六十人,却也正好是双数,抽签后便以甲子乙丑为一组,丙寅丁卯为一组,依此顺序两两分组,凭签文找到盟友。”
有人拿了签文,寻到组内另一人,见修为比自己要低,忍不住满脸厌弃,询问王儒道:“一定要抽签分组吗?我自己也可以的,还是说最后要以组计算五帝钱数量?”
“不错。是否与他人合作是你们的选择,我不干涉,但分组是规矩之一,必须遵守。不妨再提醒你们一句,五帝钱数量越多的小组,通过考核的概率越大,当然,我们也会考虑你们的个人成绩再做决定。”
“王长老,敢问这场考核可还有其他限制?”
“自是有的。”王儒道:“那便是不允许使用灵力。念在你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门子弟,为防你们饿死或是误食毒物,本场考核可以带上侍从照顾你们的生活起居,但助人之事不可假手于他们,否则直接取消考核资格。”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王儒神秘一笑,“但须得你们自己去摸索了。”
“啊?你这话倒是给个全须全尾啊,只说一半让我们怎么做啊?”得不到准信,不少人开始担忧起来。
“话说的太直白,怎么考验你们的悟性?都放心吧,不是什么严苛的规则,你们届时就知道了。”
小半日功夫,一行人随王儒来到村口。
祖安眯起眼瞧着村口石碑上的字,念道:“牛粪村?”
“嗬,这名字,村里不会遍地牛粪吧。”
“就是就是,谁家好村子起这名儿啊,俗不俗气。”
听着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祖安也困惑了,“这村咋叫这名呢?”
“牛粪?”沈寂的游戏DNA动了,下意识道:“牛粪不是挺好的嘛,能做燃料也能做肥料,开荒期必备之物。”
“少爷你脑子还好使吗?”祖安担忧地望过来,“别又是在哪挨了一砖头吧。”
“咳。”王儒清了清嗓子,“可别嫌这名粗俗,牛粪二字也是有来历的。”
“什么来历?”
“传闻之中,世上第一位修仙得道的李姓老祖便是骑青牛飞升,此地受我灵霄宗影响,对其推崇备至,故而家家户户饲养青牛,牛多了牛粪自然也就多了,所以才叫做牛粪村。”
鸦雀无声了片刻,有人道:“这不还是很粗俗吗?”
“请问李姓老祖在此处的作用是?”
“没拥有老祖的修为,也要拥有跟老祖一样的青牛牛粪是吧?”
王儒背手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不跟你们多说了,走吧,进村。”
虽然身处避世深山,可牛粪村比众人预想的还要大,炊烟袅袅,小桥流水,景色如同水墨画般秀美,飞鸟虫鸣悠扬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沈寂刚进村,脚下便踩了一异物。
有点大,还有点硬。
他低头去看,是一大坨牛粪,还好是干的。
沈寂想了想,指着那坨牛粪对祖安道:“捡起来。”
祖安眼神惊恐地盯着他。一方面,他对沈寂脑子没好全乎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另一方面,那可是牛粪啊,虽说是干的,但是要他上手捡这是不是有点……
“小的做不到啊,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了。”祖安疯狂摆手,满脸写着拒绝。
沈寂不为所动,脑子里却在盘算。
以他的经验,进游戏最先撞见的可拾取物品往往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在前期两眼一抹黑,物资最匮乏的时候。再加上这个村子的名字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点什么,所以以防万一,今天这个牛粪他是捡定了。
至于祖安,他也得好好试探一番此人忠心,确保对方没有别的心思。
“你自问是否对我忠心耿耿?”
“那是肯定,少爷你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这个啊……”祖安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寂道:“那就捡起来。”
祖安眼里满是挣扎,“不是少爷,这牛粪好像有味儿,你确定要捡?”
沈寂眉眼间已有不耐,他撩起袖口,毫不介意地伸手,看样子是打算自己亲自去捡。
“少爷你用这个。”祖安及时递来一张方帕。
沈寂接过,用方帕包着把牛粪拾了起来。
刚想打开乾坤袋放进去,却发现灵力不知何时被封锁住了,无法使出分毫。
沈寂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再度尝试,仍没能使出灵力。
祖安见他捧着牛粪忽然定在原地,面露沉思之色,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怎么了?”
难不成这牛粪有什么玄妙之处?
正要凑近仔细观察,沈寂忽然伸长胳膊,那牛粪差点怼到祖安脸上。
他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帮我拿一下。”沈寂道。
牛粪到底还是落入了祖安手里,他努力后仰脑袋,试图离手上的牛粪八丈远,小声呜咽,“呜呜我不干净了。”
沈寂抽出别在腰间的六十甲子签,翻过刻有“乙丑”的那面,细细端详了一阵,又用指腹摩挲去感受,终于发现了几道若隐若现的暗纹。
他松了口气,好在没有放进乾坤袋里,否则就陷进死胡同了。
将竹签与祖安手里的牛粪互换,不出所料,这次能够使用灵力了。
只是刚要从打开乾坤袋时,却忽觉自己正被一道隐秘的视线所窥视。
沈寂瞬间警觉,转过头侧目而视。
茂密的草丛只发出微风吹过的沙沙声,根本不见人影。
祖安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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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样子不对劲,嘀咕道:“少爷你做事怎么越发神神鬼鬼了,要不咱们还是回趟家,找个大夫把脑袋再治治?”
“别说话!”沈寂没功夫和他插科打诨,声音沉了沉。
祖安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盯了半晌,沈寂才收回目光,从祖安手里取回了灵签。至于牛粪,他暂时不打算放在乾坤袋里了,而是指使祖安收好。
祖安一脸便秘之色,强忍不适用布兜包好,又与沈寂一道朝村里走去。
所幸村里的主路只有一条,两人加快步子总算追上了王儒等人。
彼时王儒正在给众人分配借住的地方。
“这场考核明日才开始,今日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切记,自明日起你们再不可使用灵力。”王儒说罢,视线逐一扫过所有人,只是隐晦地在沈寂脸上顿了顿,随后不再多做停留,御剑而去。
沈寂被分到某位农户家中,那农户家的女主人领着他回去,一路上对他异常热情,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你这娃儿长得可真俊啊,俺家娃儿要是生的有你一半漂亮,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还讨不到婆娘,造孽得很哦。”
沈寂努力听懂她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挽唇轻笑道:“大娘说笑了,岁月未曾败美人,你有这般风华神韵,仁兄想必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是缘分还没到罢了。”
一席话听得大娘双目放光,容姿焕发,只觉得自个又年轻了几岁,连走路都轻快了。
两人聊了一路,祖安听了一路,越听越觉得悚然。
不是?!他家少爷的小毒嘴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到了,这就是俺们家,可别嫌这茅屋破啊,嬢嬢一会把最好的屋腾给你,现在饿了吧,嬢嬢给你做饭去。”
“不用了。”沈寂委婉拒绝,“我已经筑基,可以自行辟谷。麻烦给我这位书童备些饭菜吧,他不挑,你家猪能吃的他都能吃。”
大娘笑得乐不可支,“晓得啦。”
祖安原本还对少爷记得他没吃饭的事大为感动,听到后半句,一下子萎了。
是了,嘴这么毒,一点都没变。
“行了,嬢嬢跟你们说哈,只有在嬢嬢家才给你们弄饭吃,要是去了别家,他们都不管你们饿不饿的。”
沈寂倒是不意外,否则灵霄宗也不会允许他们自带侍从照顾起居了。
“哦?那万一要是有人死了呢,这也不管吗?”
他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给大娘吓得一个激灵。
“那不会的,怎么还会死人呢,有人时刻看着的,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沈寂了然地笑笑,半开玩笑道:“我们之中也不乏没有筑基,没带侍从,还不会做饭的,这要是五天不吃饭,说不定还真会饿死。”
大娘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要是真有弄不了饭的,多给俺们村做点事,也会有好心人给饭的。”
沈寂点点头,目送大娘入厨房做饭去了。
祖安杵在一旁纳闷,“少爷啊,人哪能被一泡尿憋死,更别说自己给自己饿死了,那得多憨啊。”
“跟饿不饿没有关系,我真正想问的是,这场考核允不允许杀人。现在看来,灵霄宗确实持守正念,并不会放任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
沈寂在院子里寻了个矮脚板凳,撩起衣摆屈起长腿坐下来。
那根“乙丑”灵签被他夹在指缝,慢慢转动把玩,“不过从我们进村的那刻起,就已经被人监视了。”
6. 6
“杀人,为什么要杀人?”祖安惊恐地问。
“你说呢。”沈寂看了他一眼,“王儒没说不可以抢夺他人手里的五帝钱。”
“万一是隐藏规则呢?”
“那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
“监视我们的人又是谁?”祖安想了想,道:“灵霄宗?”
沈寂不置可否,眼皮微耷,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抹阴影。
那支细长的灵签在他骨节分明的五指间来回穿梭,好似戏法变幻,实在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这支灵签上刻有禁制阵法,只要放在身上就无法使用灵力。”
“就不能扔了?”祖安盯着那支签,忍不住皱眉。
沈寂斜斜睨着他,“方才不是说了,外面有人监视。”
“那……”祖安绞尽脑汁,又留意到签上闪过的“乙丑”二字,忽然灵光一现,寻了个三条腿的凳子坐到沈寂旁边,“要不我们去找找那位盟友?多个人多个帮手,如果真有人来抢钱,我们能多几分胜算,应对那些暗处的规则也可集思广益。”
沈寂道:“不必了。我暂时还不清楚在这场考核里与人搭伙是不是件好事,况且已经这个时候了,那位‘甲子’兄也没有主动来找我,可见在他心里,也未必需要我这个盟友。”
“哎呀。”祖安长叹一口气,抓乱了头发。
厨房里传来锅碗的碰撞声。沈寂站起身,祖安正要跟着起来,却被沈寂一只手按了回去。
“不用管我,”沈寂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吃吧,我出去走走。”
此刻云霞黯淡,夜色垂暮,一轮弯月悄然爬上梢头,洒下朦胧清辉。
家家户户都亮起灯火。
沈寂披着霜雪般的月色,行走在乡间小道上。从村头至村尾,他完整走过一遍,而后折返再走,最终停在一个院宅前。
与其他茅草竹屋相比,这处简陋的宅子已经算得上是奢华。抬眼去看,匾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姓氏,而是只题了两个字——“赌坊”。
真是稀奇。
沈寂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一个偏远的,凿饮耕食的小村落里,竟然也会开设赌坊。
里面黑灯瞎火,木门上也落了锁。
沈寂走上前,透过门缝望向其中,又静静地听了片刻,确定赌坊里死寂一片,并没有人,这才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路过某户人家,沈寂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有老有少,哭声里隐约夹杂了几句“我的姑奶奶”,那声音之凄切,在夜晚里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概是家里死了什么人正在治丧吧,如此想着,那哭声倏忽又变成了狂笑,没错,就是狂笑,仍喊着“我的姑奶奶”,还有一句豪放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姑奶奶”,声音从大悲到大喜,十分诡异瘆人。
沈寂眼皮一跳,抬手摸了摸拔凉的后颈,加快了回程的步子。
夜色深沉,村民大都已经备水洗漱,早早熄灯歇息,毕竟翌日起来还要农忙。
大娘把自个儿子的屋子腾了出来,又铺上了软和的被褥。沈寂赶了一天山路,此刻也有些疲累,礼貌道谢后很快就去面见周公了。
至于祖安,因为沈寂自出生起便没有和他人同睡一屋的习惯,只好一个人睡到柴房。
后半夜阴云横空,伴着轰隆几道春雷,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直至天蒙蒙亮才停。
一大清早,沈寂的房门便被敲响。
他困倦地起身下床。春寒料峭,实在非一件单衣能抵御,于是顺手抓了外衫披上,推开了房门。
“少爷。”祖安早已穿戴完毕,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一脸幽怨地站在外面。
见来人是他,沈寂抱臂半倚在门边,墨色长发倾泻肩头,一副散漫且随意的姿态。
“何事?”他语气慵懒地问。
祖安搓了搓手,抱怨道:“你能不能叫大娘给我换个屋睡?柴房真睡不了人。半夜不是下雨了么,柴房漏雨漏的那叫一个傻子流口水,滴滴答答的。还有窗户也是,破了好几个口子,四面透风,那口子要是不糊上,山里晚上能冻死人。”
听着这一长串连珠炮似的抱怨,沈寂扬眉,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薄唇翘起。
“你兜里不是有牛粪吗?”
“啊?”
“用那个糊。”
祖安想起捡的那坨干牛粪,一阵恶寒,“可是少爷,那是干的,怎么糊?”
“倒点水和一下。”
祖安没想过少爷会给他支这么个损招,一时间愣了,再抬眼,瞥见沈寂唇边颇有些戏谑的笑,一下子就炸了。
还没开口,沈寂已经把门一关,回身进屋,洗漱换衣服去了。
祖安站在门外哀嚎,“少爷你忍心看我冻死吗,要不就让我今晚上在你屋里头睡呗?我不和你抢床,我在屋里打个地铺就行了。”
沈寂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隔着门听着闷闷的,“我这屋不行,你再换个屋。”
“可是大娘家就俩卧房,还有啥屋?”
“那不还有牛棚和猪圈吗?”
祖安急了,“少爷你快别拿我打趣了,那地方能睡人吗?”
“怎么?猪吃得的你能吃得,猪能睡的你不能睡?”
祖安心凉了半截,坐在门口就开始抹泪叹气,小声嘟囔道:“爹,娘,孩儿摊上这么个恶主子,实在是命苦啊。”
“沈老三,你个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
正感慨自己不公的命运,门再次被推开,沈寂一袭绛紫圆领锦袍出现在他的视野,银冠束发,蹀躞环腰,边整理护腕边大步迈向院门,看样子是要出去。
祖安一骨碌爬起来跟上,谄媚笑道:“少爷你这身可真是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大清早的这是打算去哪?”
“出门做任务。”
沈寂侧首,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如何,我这一身紫可像个大葡萄?”
祖安:“……”
牛粪村的正中央有棵大的歪脖子树,树下是村里唯一一口古井,平日里村民吃水都得从此处挑,因而这里也是往来人流最多的地方。
沈寂临走前找大娘借了个胡床,此刻正端坐在树下。
他身旁,祖安蹲在地上啃着大娘今早刚蒸出来的包子,脖子上悬挂一木牌,上面的二字斜的飞起,丑的很有个性——“接活”。
祖安递了一个热乎的包子给沈寂,嘴里还叼着半个,“少爷,猪肉大葱馅的,香的很。你真不来一个吗?”
沈寂拒绝了他。
不吃拉倒。祖安三下五除二嚼完嘴里的,又愤恨地啃了一口手上的包子。
陆续有打水的人前来,也甭管识不识字,听祖安吆喝一嗓子,就有人来找沈寂去家里帮忙干活,路上还忍不住夸了他一嘴“你这法子好,其他娃儿都挨个上门找活儿,看着都累”。
一上午下来,赚了四枚五帝钱,收获颇丰。然而到了下午,井边的人就多了起来,个个都是来找活干的。
人一多了,甚至还抢起了活,甲方要挑四桶水,两个预备乙方用五桶水和六桶水相争,最后被横插进来的八桶水截胡。
劳动力过剩是这样的。
沈寂收起胡床,领着祖安向他昨日留意过的那间赌坊走去。
这地儿说来也怪,昨天还是空荡无人的状态,今日却是门户大开,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门口站着两个护院的汉子,远远瞧见沈寂,便喊道:“来来来,赌坊里面也能赚五帝钱嗷。”
如此直白不绕弯子,沈寂忽然就有些想笑。
刚走到门口,其中一名汉子拦住他,喝到:“带本金没有啊,没有本金不给进。”
沈寂道:“本金也是五帝钱吗?”
“那是自然,钱生钱,利滚利,带够了再进来玩吧,下注大了才能赚的多,赢上一把抵你给别人干好几天的活了。”
沈寂略一颔首,听见祖安小声嘀咕,“看来还是得来赌坊赚五帝钱啊,轻松不累。”
离了此地,两人又朝人多的地儿去。
抢活的越来越多,轻松的活最先被人做完,剩下的大都是些不好干的活计。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搭伙干活的人越来越多,盟友的必要性在此刻充分体现。
除此以外,正如沈寂所预料的那样,有人动了歪脑筋,开始抢夺他人的五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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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只要不曾明令禁止,那就总有人钻空子。
光天化日之下,两组人开始斗殴,打得那叫一个激烈。
唯有这会,大伙儿是最和谐的,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乐呵呵围上来凑热闹。
最终,赢的二人将败者组的五帝钱全部抢走,总共六枚,瞧得其他人也开始眼热,心中蠢蠢欲动。
然而一道人影却在此时从天而降,拦在夺钱的那组人面前。
瞧那身与王儒相似的服饰,是灵霄宗的人不假。
对方冷冷道:“王五、赵六,你二人夺取他人五帝钱,警告一次,警告三次后再犯便取消考核资格。”
说罢,一个闪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不少人熄了念头,他们甚至才意识到,在这场考核里,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过也有人先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等等,他刚刚好像没没收他们的五帝钱啊。”
抢夺他人的五帝钱将面临三次警告,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那不就也意味着每组都有三次抢钱的机会吗?
一时之间,原本和谐的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老李,快抄家伙”,宛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激荡起层层波纹。
与此同时,沈寂正在接活。
他接了一件没人愿意干的活计——
帮村里名叫二牛的屠户清理牛棚里堆积成山的牛粪。
二牛确实和牛有缘分,他不仅人长得五大三粗,雄壮如牛,家里还养了十头牛,是村里的养牛大户,只不过天天忙着卖肉,实在没空拾掇牛粪,于是越积越多,整个牛棚臭气熏天。
沈寂站在牛棚门口,面对着小山般的牛粪沉思。
说实话,想要处理完这个份量的牛粪,恐怕要一整天。而且他虽然接了这份活计,却并不打算亲自来干,倒不是嫌弃,而是太耗时间了。
祖安站在一旁被熏的面呈菜色,以袖掩面,看上去活人微死。
沈寂刚想挪动步子,脚下传来熟悉的异物感。
他看看那异物,又看向祖安,目光冷淡。
祖安全程目睹,接触到他的视线,浑身一哆嗦,深感不妙。
果然,沈寂开口了,“捡起来。”
如果说上次是为了捡道具,那么这次就是纯粹对祖安进行服从性测试了。
祖安看着地上那坨,挣扎许久,还是极不情愿。正打算再向沈寂讨几句饶,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幽深而浸着凛冽寒意的眼。
他没有留意到那双眼眼底潜伏的森然杀意,但却仍为沈寂此刻压迫感十足的气势而心惊肉跳。
祖安终于硬着头皮蹲下身子。
伸手快要触碰到干牛粪时,沈寂又道:“起来吧。”
这一句好似赦令,祖安登时如释重负,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我不是要以此侮辱你。”
他听见少爷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分明还带着少年青涩,却又显得那般深沉老成。
“我过去没少因为你出的馊点子招人怨恨,至于嚣张跋扈的性子,虽有你的部分原因,却不该怪罪到你身上。”
沈寂道:“但你是我的书童,又跟随我这么多年,亦兄亦友,亦仆亦师。是以理应想明白,你该引我走哪条路,如何襄助我得道,而不是整日混迹在我身边,阿谀讨好,与我一起耽于享乐,连半分苦都吃不了。”
祖安脖子缩得像个鹌鹑,一声不吭。
“如果没记错,你也是农户出身。不知你家可有这牛粪村清贫,若有的话,应该知晓,穷苦人家若是得了黄疸,痢疾,没有钱抓药,便会以牛粪入药,缓解病情。而这干牛粪也可以用作烹饪取暖,田地施肥。他人生存的仰仗之物,在你眼里,便是这么不堪和污秽吗?”
“少爷,我……”
祖安张了张嘴,却又哑口无言。
“可别做那种骄奢淫逸惯了,最后忘本的人啊。”
沈寂薄唇轻扬,可幽黑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笑意,话音里蕴含着浓浓的警告,“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欲成大道,眼里容不下沙子,所以,别做我的绊脚石。”
7. 7
“哟,你俩还在呢?”
二牛扛着个铁锹,浑然不觉此地从刚刚开始就气氛不对,龇着牙乐呵呵走过来,“不好意思啊沈小兄弟,俺刚刚忘给你拿铁锹了。你还在就好,俺还以为你会像那些个哈儿,见了俺家嘞牛棚就想梭边边。”
他官话说得不算多好,说多了就得冒几句方言出来,能和时不时顺嘴往外蹦歇后语的祖安坐一桌了。
“二牛兄说笑了,这活我既然接了,就一定会完成。”沈寂斟酌了一下,又道:“不过二牛兄,我想与你打个商量。”
“撒子你说。”二牛把铁锹从肩上拿下来,单手握着立在地上。
沈寂刚要开口,两道混不吝的声音传来。
“哎哟,我就听这有说话声嘛,还真让我们给找着人了。”
“看来这小子点背,咱们就抢他的钱吧,正好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两颗脑袋从牛棚外的围墙冒出来,紧紧盯住沈寂,贪婪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等等周兄,他好像是那个极品天灵根啊。”
其中一人似乎认出了沈寂,“我记得他的脸,男子漂亮成这样的可不多见。话说咱们打的过他吗?”
“天灵根有什么用啊,现在大家都使不出灵力。”另一人不以为意道:“他瞅着年纪还没咱们大呢,那细胳膊细腿的,你周兄我一下子就能给他撂倒。”
两人说着,就从围墙外面翻进来,一脸贼笑贱兮兮的,“小子,你现在把身上的五帝钱全交出来,说不定还能免一顿毒打。”
沈寂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又敢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立马就意识到最坏的猜想应验了。
灵霄宗果然有意放纵他们抢夺五帝钱。
眼见二人步步逼近,二牛不为所动,看来是并不打算管他们之间的争斗。而祖安则是紧张坏了,他家少爷就一个人啊,怎么打得过面前这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要是再重演一遍一年多前的发生的事情,别说少爷会弄死他了,就是沈家也不会放过他的。
祖安浑身紧绷如弦,脑袋里十分混乱。他想找点物件应对二人,可是摸遍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腰间的兜袋,兜袋里除了几枚灵石,还有昨日沈寂让他收起来的干牛粪……
等等,牛粪?!
祖安猛地掏兜,拿起干牛粪就向两人狠狠一砸,大喊道:“少爷快跑!”
那干牛粪比土块还硬,砸的其中一人脑壳发紧,隐隐作痛,步伐顿在原地。
另一人堪堪躲过,怒气冲天,快步上前就要抓人。
说时迟那时快,沈寂一把抢过身旁二牛手里的铁锹,从牛棚里的粪山铲了一铁锹,泼向冲上来的那人。
整套动作异常利落,一气呵成。
牛粪毕竟是稀的,如此劈头盖脸一砸倒是不疼,但屎到淋头,那人先是愣愣抹了把脸,待看清手上粘着的东西,瞬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倒地时还不慎磕上一块小石头,破了个血口子。
“啊啊啊杀人了!天灵根用牛粪杀人了!”
另一人见了血,根本顾不得捞人,一边喊得撕心裂肺,一边狼狈翻墙向外逃去。
也就一会儿功夫,牛粪村传遍了恐怖的牛粪杀人事件。
而抢夺五帝钱的闹剧也接近了尾声。
干了半天的活,打了半天的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心力交瘁,真正从中讨到好处的没有几人,仔细想想,便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夕阳渐落,沈寂在回去的路上也听闻了来龙去脉,祖安原想劝他试试那三次抢钱的机会,但碍于今日刚被沈寂警告过,便没有妄议。
此外,还有一事令沈寂很在意。
不知为何,一路上许多人都在避着他,又或是对他指指点点。
沈寂觉得莫名,故意绕到其中一人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
那人不耐烦地回头,“谁啊莫挨老子!”
看清楚是沈寂,脸色勃然大变,“别朝我扔牛粪!你要钱我给你!”
说罢扔下一袋五帝钱,仓皇逃窜。
与此同时,一道陌生而冰冷的声音从旁边的草丛里传出来。
“沈寂,警告一次。”
沈寂:“……”
周围的指指点点更盛,“娘嘞,天灵根这么厉害,又吓到一个人。”
“传出去,天灵根又杀掉一个人。”末了甚至添油加醋,“还用的牛粪。”
“牛粪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祖安眼睁睁看着他家少爷的脸色沉了。他想笑,但是不敢,碍于身侧的恐怖的威压,只好强忍着憋了一路,以至于回来的时候嘴角有点抽搐,被大娘问是不是中风了。
趁着天没完全黑,沈寂换上粗布短褐,又匆匆出门,不过这次他是孤身一人。
他出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趁着别人都在吃饭睡觉,自己偷偷当卷王。
白日里赶走抢钱的二人后,他重新与二牛商议,想要提前预支五帝钱,并拟了一份契约,考核结束之前,若不帮二牛将牛棚清理完毕,二牛可以向灵霄宗的人检举他,取消他的考核资格。
二牛犹豫了一下,说得回家问问他娘,不敢擅自同意。
沈寂因此看出来了,二牛是个妈宝男。
于是他找上了二牛的娘,一个性子泼辣,视世俗为无物的半百老太。
老太说这好办,我早年丧夫,是个寡妇,看上了同是鳏夫的村长,我俩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这么多年那个老东西一羞羞答答的不肯同意,天天避着我,你要是能给我俩撮合上了,我立马让二牛把契约签了,不仅如此,我还把我的五帝钱也给你。
于是沈寂又去找村长。不过他没有贸然说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只是问村长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村长说有,你给我把西墙头砌高点,越高越好,二牛娘白日里老踩在胡床上扒拉我家院子,偷窥我洗澡,还喊我心肝儿。你要砌好了我给你一枚五帝钱。
至此,绕这一圈下来,沈寂又接了两个活计。
他沿路来到村长的家门前,门叩三声,从屋里出来一六旬老汉,须发花白,探头向外张望几下,这才把他迎进来。
“哎哟你可算来了!”村长难掩激动,指着院子西面矮人一头的墙,对沈寂说:“墙在那,你快砌吧。”
沈寂也不多话,拾起墙边准备好的砖石,糊上糯米灰浆就开始往高处垒。
当年他被土木专业的朋友拽去工地当过苦力,倒是会点手法,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用上。
忙碌了几个时辰,直到不少人家都熄灯歇下了,沈寂终于把墙砌好,进屋喊醒了正在打盹儿的老汉。
老汉出来一看,高兴得不行,“巴适得板!”
新墙又高又漂亮,这下二牛他娘坐在二牛肩上都瞧不见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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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就把厨房里剩的肉菜端出来要留沈寂吃个宵夜,自己又开了壶烧酒,拉着沈寂坐下小酌。
喝到兴处,顺便将五帝钱也给了他。
沈寂一手摩挲五帝钱,另一手捏起酒盅轻抿。
他不擅喝酒,便以话茬分散村长注意力,“我听说村长你也并非对二牛娘无意,为什么不愿同她结秦晋之好?”
村长闻言老脸一红,多喝了几杯,试图用醉意掩饰忸怩,“哎哟,这都多大年纪了,她不嫌害臊,我还嫌害臊呢,再说了,这要真成了,村里还不得天天嚼我俩舌根。”
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两人的黄昏恋往事,边说沈寂边给他灌酒,自己的酒盅则放在一旁养鱼。
待到村长醉得不省人事了,沈寂借口去茅房,实则拿一麻袋,绕到背后将村长兜头一罩。
老汉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好下重手敲晕,只能先灌醉,再用麻袋套上扛出去。
而门外自有二牛蹲守,见他出来,两人打过照面,点个头的功夫就把人交接好了,趁着夜色往二牛娘的房里扛去。
仅仅半个晚上,沈寂就赚到了三枚五帝钱。
与此同时,远在群山之巅,灵霄宗雕栏玉砌的主殿中,另有一群人深夜不寐,满脸肃色地围坐在一起。
“诸位,我手里的竹简记载了本次考核的首日情况,现在交于你们依次传阅。”
首座上,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将竹简递予身侧弟子,由其分发下去。
殿内左右两侧各坐三人,男女皆有之。
“哼,这些新生,考核第一天就开始抢夺五帝钱,足见品性,看来不出意外,他们会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开口说话的,乃是连栖峰峰主高岱。此人袒胸赤膊,皮肤古铜,浑身肌肉夸张地虬结,皮肤上还遍布疤痕,极具狂野之气。
不过看面孔,似乎比首座上的中年男子还要年轻些。
“行了老高,上届弟子你也是这么说的。”一位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子冲他摆手,清丽的脸上满是戏谑。
“还有上上届。”身侧,着百蝶烟罗裙的娇小女子手捧茶杯,垂首低眉,声若蚊呐地接过话。
这两人分别是溪梧峰峰主庄修竹,以及芷扶峰峰主白清兮。
高岱冷眼斜视,“我看也就你二人浑不在意,倘若往后的新弟子质量都像这般差,我们灵霄宗离没落也就不远了。”
“也不是很差啊,不是还有个天灵根吗?”
在他正对面,翠绿纱衫的曼妙女子颈肩环蛇,美目弯成月牙,冲身旁坐着的王儒歪首嬉笑,“王师弟你说呢?”
她望过来时,颈边那条剧毒的幽影蛇也一并盯住他,色泽鲜艳的蛇鳞泛着冷光,叫王儒打了个寒颤。
此女是玉守峰峰主李韵,门派里王儒最惧怕的人。
曾经他不慎得罪了她,晚上睡觉时掀开被窝里头全是幽影蛇,给他魂都吓飞了。
王儒打着哈哈道:“李师姐你可能没太注意,这竹简上记载的‘牛粪杀手’,就是那个天灵根。”
李韵一愣,“你说啥?朝人泼牛粪的就是那个天灵根?”
王儒点头,“虽然我也很难理解……”
对面的嗤笑声打断他,莲丹峰峰主柳知节扶住右眼的金链单镜,将竹简随意扔在桌上。
“扔牛粪也比这上头说的那个‘女魔头’要好吧?”
8. 8
牛粪村的女魔头,名叫秦若芙。
她来到牛粪村的当天晚上,就强行霸占了农户家里新盖的屋。
“姑娘,这是我儿成亲要住的新房,不能睡人。”赵老汉指了指院里西边最偏最破旧的小屋,吐字一板一眼,像个村学究,“我闺女出嫁前住那,我给杂物收拾出来了,你就住里面吧。”
“我就要住这间新的。”秦若芙根本不搭理他,扭头就朝新房走去。
“哎哎,你怎么不听人讲话呢?”赵老汉向旁边一递眼色,媳妇和儿子一齐上去围住秦若芙。
不待他们靠近,思雨已经挡在秦若芙身前,动作快到肉眼看不清,两人只瞥见寒光闪过,下一瞬,一把锋利无比,刃口雪白的长剑就横在了颈边。
尖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吓得猪圈里的猪噜噜叫唤,鸡舍里的鸡扑腾着飞上房顶。
赵老汉脸色登时变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剑放下!”
“干什么?看不出来我要干什么吗?”秦若芙轻慢抬眼,悠悠道:“我可不是你的女儿,不会受你这般虐待,要么你把新房腾出来,要么,我送你儿子去睡棺材。”
赵老汉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这么个狠角色,眼前的女娃看着乖巧,实则凶得很,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杀人。
“嗷!!!仙师快救救我儿!”赵老汉嚎得惊天动地,很快便吆喝来了灵霄宗的人。
“啧,水都没放完就被叫过来,拿我当牛马使唤呢,考核不是明天才开始吗,今天闹什么闹……”
一灵霄宗弟子骂骂咧咧跳进院子,话没说完,一见院中场景,委实愣了。
秦若芙面不改色,懒懒望过去。
那弟子头都大了,“你们快把剑放下,威胁村民已经违规了,再这样下去你们会被取消考核资格的。”
秦若芙不为所动。
思雨握剑的手依旧稳如泰山,那人边规劝边慢慢靠近,“哪有把剑架别人脖子上的,这像什么话。有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一上来就刀剑相向。”
至此,秦若芙终于勾了勾樱唇,粲然一笑。
她生得太过漂亮,这一笑令让院子里的人都愣了愣。
“行吧。”秦若芙说道。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软和下态度时,少女却又唇齿开合,用甜美软糯的嗓音说了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剑不让架别人脖子上,那就架你脖子上。”
话音落地,思雨身形鬼魅,一个闪身落在那名灵霄宗弟子背后,手中的长剑抵在对方脖子上。
能悄无声息地绕至他身后,此女实力绝对在他之上,怕是得有筑基后期了。
那人强忍恐慌,梗了梗脖子,结果剑刃反而贴的更加紧凑。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他一连重复两遍,秦若芙仍是好整以暇地伫在原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盈盈笑意此刻终于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本来的恶意,有种淬了毒的魅,令人胆寒。
眼见小命即将不保,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姑娘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下屠刀,饶我们一命?”
秦若芙一指农户家新盖的屋,“我要住那间屋。”
“就这?”那人惊愕地低呼。
“怎么?”秦若芙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没什么没什么。”说着扭头狠狠剜了赵老汉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在说“你说你惹她干嘛,不就是个茅屋,让给她就是了”。
赵老汉很委屈,他事先也不晓得这女娃脾气这么厉害,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忤逆她。
“多大点事,嗐,值得姑娘这么生气。”那人摆手,“这事我做主了,老赵你把屋头让出来,考核统共也就五天,那么小气做甚,还有,饭食上也莫要怠慢了这位姑娘。”
赵老汉压着火,心说不是你屋,你说让就让,刀架你脖子上了你知道慷他人之慨了,哼,嘴脸!
不过明面上他的嘴脸也没好哪去,前倨后恭,笑得老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对对对,多大点事,不过就是一间屋,我们让就是了,如果还有其他事,姑娘,啊不,姑奶奶你尽管吩咐。”
秦若芙冷眼睨着一唱一和的二人,道:“把你们身上的五帝钱也都交出来。”
好家伙,她不仅放火,她还趁火打劫。
赵老汉惊恐地看向了那名弟子,狂使眼色想让他赶紧出个点子。私授五帝钱这事可是要坏规矩的,万一被发现了,肯定会怪罪下来,他们老赵家可不愿得罪灵霄宗上头那几位。
“你老眨什么眼呢,抽风了?”秦若芙狐疑地盯着他。
赵老汉冷汗都下来了,下意识又瞥一眼那弟子。
“姑娘,这是万万不可的,让个屋子这种小事倒是没什么,可这五帝钱要是真给了你,你就得被逐出这场考核,与我们灵霄宗彻底无缘了。”那人还算有原则,知道违背底线的事不能干。
秦若芙:“你们不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
那人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姑娘摆明了要把他给拉下水,一旦被发现了,上面非得把他逐出灵霄宗不可,可是如果拒绝,他也不敢赌脖子上的剑会不会划拉个口子出来。
毕竟谁家好人一言不合就拔剑啊!
“姑娘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那人苦笑几声,故意挤出几滴泪,试图勾起她的同情心,“咱们掌门和六位长老可不是吃素的,万一暴露了,我不仅要到思过崖挨鞭刑,还会被逐出宗门。”
他说着,朝赵老汉挤挤眼。
赵老汉立马反应过来,也跟着哭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我的姑奶奶,你就放过我们老赵家吧,得罪了灵霄宗,我家还能有好果子吃吗,我赵老汉一把年纪了不要紧,我儿连亲都没成呢,这以后谁家闺女还敢嫁给他。”
这两人把话说的,好像灵霄宗不是名门正派,而是什么地方恶霸,得罪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赵老汉扯扯自个婆娘和儿子的袖口,三人一齐哀嚎:“我的姑奶奶,放过我们吧!”
秦若芙皱了皱眉。她被几人吵得耳朵疼,冷喝道:“够了,都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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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立马闭上嘴,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秦若芙抬手,思雨会意,取下腰间乾坤袋,隔空扔给她。
“怎么打不开?”秦若芙指尖掐诀,却发现好似被什么压制住了,一丝灵力也使不出来。
“你身上带着甲子灵签吧,那个上面刻了阵法,会压制你的灵力。”那人十分干脆地把灵签的事说了出来,反正到后面大多数人都会发现这个秘密。而且知道了也无妨,每个人身边都跟有一名灵霄宗弟子监视,灵签想扔也扔不了。
秦若芙从袖中取出灵签,视线掠过“甲子”二字。
她不需要任何盟友,也不会帮助任何人,这支灵签于她来说毫无用处。
随手将其插在桌缝里,秦若芙打开乾坤袋,取出一捧又一捧灵石,堆在桌子上,对赵老汉一家道:“这样如何,我不白拿你们的五帝钱,我用灵石换。”
随着桌上的灵石堆成小山高,赵老汉一家眼都看直了,嚎哭的嗓音也劈了叉,逐渐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我的姑奶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姑奶奶!”
赵老汉眼角挂泪,张开双臂狂笑着上去摞走那堆灵石。
出息!
瞧他们一副不值钱的样子,那名灵霄宗弟子满脸恨铁不成钢,
“你这是作弊!”他嚷嚷,“掌门是想要考验你们的心性,凡是投机取巧或戕害同门的人都很难通过这场考核,只有脚踏实地干活,体会过民生之苦,才能参透这场考核的真正用意。”
“是吗?”秦若芙道:“那你们这位掌门自己体会过吗?我怎么觉得他也不了解民生之苦。"
“怎么可能!”
秦若芙指了指猝不及防拥有一大桌灵石,还沉浸在狂喜之中的赵老汉一家,“所谓民生之苦,难道不是因为灵石不够花吗?”
“这世上多的是灵石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人试图反驳她。
“那我没遇到过,等我遇到了再说吧。”秦若芙不以为意道:“而且规则里只说助人不能使用灵力,又没说不能使用灵石。”
她侧首,问赵老汉,“这么多灵石够帮助你们家了吗?”
“够了够了!”赵老汉喜笑颜开,这些灵石足够他儿子娶个好老婆,他们全家衣食无忧地度过后半生了。
相比这五天使唤人来做农活,还是这笔灵石提供的助力大,他们甚至可以离开牛粪村去繁华的城镇上居住了。
“老赵!别忘了宗门这么多年是怎么对你们的!”那人气得想跺脚,“别为五斗米折腰!”
这可不是五斗米,这是一大桌的灵石啊!
赵老汉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恭敬笑道:“不敢不敢,宗门之恩我赵老汉都记在心里,如有需要我一定赴汤蹈火。不过正如这位姑娘所说,她的灵石已经足够帮助我们家了,出力也是帮,出钱也是帮,总归都是帮,有什么区别呢。”
他还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掏出五帝钱双手奉上,“我家大小统共十件事,靠这些灵石也能解决,不算坏了规矩,我就提前将这十枚五帝钱给姑娘了。”
9. 9
有区别,区别可大了!
那人在心底呐喊,可却不敢再说出来,他能感觉到脖颈上的剑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比屠户杀猪的刀还稳。
“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得已只能先妥协,“既然老赵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记为作弊了,不过姑娘,桌上的灵签你得收好了。若无其他事还请姑娘把我放了,我这手上还有别的差事。”
秦若芙这会儿倒是很好说话,略一颔首,思雨便将剑挪开,确实有放他走的意思。
那人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赵老汉家。
离开后他也没闲着,连夜将此事记录在册,他确实没把秦若芙记为作弊,但已将她的所作所为如实记录,交给掌门定夺。
不过头天的简册还没来得及呈报,翌日秦若芙又如法炮制地继续威逼利诱,用灵石跟村民换五帝钱,桩桩件件接踵而来,简直是罄竹难书,那人写的毛笔尖都快秃了。
据悉,秦若芙在路上随便逮着个人就提出要用灵石换对方的五帝钱。
不少村民都同意了,还有少部分觉得这样做不太好,略显犹豫,结果下一刻就见秦若芙又掏出一把灵石,“看来是嫌少,这么多够不够?”
灵石一给到位,什么话都好说。要是还有倔的,那就交给思雨的大宝剑吧。
但就目前看来,没人会跟灵石过不去。
短短一天时间,牛粪村里除了另一位“牛粪杀手”臭名远扬,当属秦若芙“散财天女”的名头最响亮了。
不同于村民拿她当块宝,那弟子在文书里把秦若芙比作“女魔头”,称她既有魔头般冷血嗜杀的心性,更有魔头般善于蛊惑和笼络人心的手段。
“很贴切。”
柳知节指骨抵着下颌,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凭一己之力把牛粪村的风气从淳朴染指成贪财好利,还威胁我宗弟子,这不是魔道的魔头是什么?”
“没有那么严重吧。”李韵道:“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性情中人,倒很合我口味。再说了,牛粪村再如何避世,灵石也是不可或缺之物,村民愿与她交换五帝钱理所当然,只怕站在那里的是我宗弟子,面对如此之多的灵石也难以免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身上随便就能拿出这么多灵石,还敢毫不吝惜地挥霍出去,她究竟什么来头?”
“管她什么来头,这波我站老柳,”高岱说:“你们可别忘了咱们这场考核的用意,用意是……是啥来着?哎太长了我记不住,老柳你提示一下。”
柳知节白他一眼,不慌不忙道:“考核选在牛粪村,是为了让他们体会民生多艰,懂得心怀天下苍生;两两分组是为了让他们学会齐心协力,泰山可移;
三次抢夺机会是为了让他们明白人不可不争,物竞天择,唯强者才有飞升的资格,同时也告诫他们争要适度,不可心生恶念谋害同门性命,不可过分贪婪以至反噬自身;
还有那座赌坊,乃是为了警醒他们而设,让他们知晓问道修炼万不可投机取巧,否则走火入魔便会功亏一篑。”
“没错!你说说这小姑娘究竟从考核里悟到了个啥,她用带来的灵石直接换了……”
高岱卡了一下,两眼向上一翻开始回想,旁边的王儒适时提醒道:“目前是四十二枚五帝钱。”
“对对对,四十二枚,遥遥领先所有人,再这样下去咱们搞这场考核还有什么意义嘛?”
“不错,”王儒微微摇头,“她这样投机取巧,一步登天,早已和考核的初衷背道而驰。”
柳知节轻哂,“要我说啊,这种纯靠砸灵石贿赂村民的富家子弟我见惯了,性情素来高傲自负,做事一意孤行,我行我素,说她一句她能用歪理顶你十句,这种弟子狗都不……”
“不过容我打断一下,柳师兄,”王儒又发话了,“你还记得我上次提过的,你特别感兴趣的那个变异土木双灵根不?就是她。我后来也派人证实过了,那木灵根确实是她自个长出来的。”
“收!”
柳知节倏忽站起,猛地一拍桌子,给王儒吓得一哆嗦。
“我收的就是靠砸灵石贿赂村民,高傲自负,我行我素,喜欢顶嘴的女弟子!”
王儒拍拍小心脏,“柳师兄,你刚才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柳知节两眼放光,滔滔不绝,“怎么不是这个,砸灵石说明她有钱,高傲自负说明她有个性,我行我素说明她有主见,喜欢顶嘴说明她善辩论,而且她这体质太适合来咱们莲丹峰炼丹了,又是土又是木的,种灵草绝对是一把好手,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还从没见过变异的灵根呢。”
“柳师兄你快歇了吧,”庄修竹嫌弃道:“你那眼神不像是要收内门弟子,像是要把人家给剖了,把灵根挖出来瞎鼓捣。”
“不管你们怎么说,”柳知节扶了扶单镜,唇边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反正这个弟子我是要定了。”
“不行。你都已经拥有一位天才弟子了。”一直捧着茶杯小口喝水的白清兮终于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灼灼,“我要这个少女,她是我的。”
高岱挠挠头,“哎哎,我们不是在讨论究竟要不要留下她吗,老柳你他妈怎么叛变了?”
柳知节不疾不徐道:“都没讨论出结果,我怎么就叛变了?再说了,你现在要是把她逐出考核,只怕牛粪村的村民还不乐意呢。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要决断出她的行为究竟算不算作弊,我们的规则里只说不可借助自身灵力,不可借助带来的人力,又没说不可以借助自己带来的财力,人有钱当水洒怎么了?
只要村民认为自己受了帮助,是自愿交出五帝钱的就行,至于你怎么认为的,不重要。”
“好你个柳知节,正话反话都让你给说了,你个道貌岸然的墙头草。”高岱破口大骂。
他似乎想起什么,嘿嘿冷笑,“我瞧这小姑娘和你那位首徒的性子有八成相似啊,你收吧,我看你把这个弟子收了你还吃不吃得消。”
他不提还好,一提,柳知节也跟着想起什么,冷汗唰地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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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坏菜,老高这话还真有点道理。
高岱眯眼一看,看出他镜片后眼里闪过的畏惧来了,笑容愈发邪恶,瞅准时候添了把柴,还煽风点火,“啧啧啧,还没入宗呢就敢以下犯上,威胁同门前辈,何等凶残的少女,我灵霄宗可容不下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是谁,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庄修竹看戏看的好笑,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同李韵打趣道:“李师姐,说起来柳师兄的那位首徒好像也姓秦吧?这算不算是种缘分?”
“哎呀,好像还真是呢。”李韵故作讶异地掩唇,“这小姑娘名叫秦若芙,回头让王师弟查查她的来历,别是从妍儿的本家来的吧。”
她又意味深长道:“提起妍儿,算算日子她也快回来了,柳师弟,你的好日子要到头咯。”
左一句右一句,说得柳知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明显魂不守舍起来,端起桌上水啜饮了一口,似乎在掩饰什么,但细看还是能发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打颤。
高岱哈哈大笑,“老柳你咋不吱声了?”
大殿里登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等笑够了,终于有人问起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明态度的首座之人了。
李韵歪歪头,“掌门师兄,你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说话了,静静等着殿上那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开口。
陈寒云,也就是灵霄宗掌门,此刻终于轻叹一口气,踌躇道:“说出来不怕诸位师弟师妹笑话,我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此事。”
众人闻言,没有一个觉得奇怪的。王儒沉默不语,庄修竹抱臂摇头。李韵耸耸肩,“猜到了,师兄你就是这么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怪不得你修不好太上忘情诀呢。”
“师姐你别这么说师兄,他老人家不行,不还有他徒弟嘛,我觉着慕容师侄就有望把太上忘情决修炼到第九层,把无情道发扬光大。”高岱试图给他师兄挽尊。
理是这么个理,但李韵寻思他这话也没好听到哪去。
不过吧……
陈寒云微笑着冲高岱颔首,目光温和,充满感激,“谢谢你为我说话,高师弟。”
高岱摸摸脑袋,呲着一口大白牙,“嘿嘿,不客气,师兄。”
李韵呵呵冷笑两声,面对此情此景,她早就习惯了。掌门师兄根本听不出好赖话,算上他,现在殿里坐着的男的没一个正常的。
回到正事,陈寒云又道:“这位姑娘走了捷径,无论规则里有没有提到,她总归是借助了外力,对他人不公平,也与这场考核的用意背道而驰。”
“不错!”高岱激动地站起来,“所以就该把这个秦什么的小姑娘踢出考核!”
陈寒云朝他挥手让他先坐下来,“高师弟你先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
“嗷,师兄你说。”
“但这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她,我事先也没想过会有人舍得用大量的灵石来粗暴地通过这场考核,因而规则制定不完善,是我之过。”
10. 10
“而且柳师弟说的不错,究竟有没有帮到那些村民,得他们自己说了才算,你我的看法不能代表他人。
至于天赋,天赋固然重要,可心性才是我灵霄宗选择弟子的第一准则,修道即修心,心性坚韧者才可在大道上走得更远。
我尚未看出这姑娘心性如何,故而想再多给她几天时间,等考核结束再下定论。”
高岱皱着眉,“但我觉得,单从她威胁我宗弟子,就能窥见她一些心性了,留着她真的好吗?”
李韵凉凉道:“高师弟你怕不是忘了吧,咱们宗里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大有人在,脾气差点很正常,有教无类嘛,本性不坏就行。”
高岱抓狂,“正是因为大有人在所以才不想变得更多了!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宗就真成魔道了!”
“不至于不至于。”李韵打了个呵欠,“再说虱子多了不怕痒。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率先起身,给陈寒云打过招呼就向外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告辞。
“高师弟,你留下来。”陈寒云叫住高岱。
随着殿门缓缓关上,庄修竹凑到李韵身边,“师姐师姐,这段时日掌门师兄怎么老把高师兄单独留下来啊。”
“我也不知道,”李韵摸了摸幽影蛇的小脑袋,把蛇头按到另一边去,“别是陈寒云那老寡夫寂寞久了,连同门师弟都下得去口了吧?”
“真的吗?掌门师兄对高师兄?”庄修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犹豫片刻,委婉道:“那他确实很饥渴了……”
旁边传来“噗”地一声,两人扭头一看,见是憋着笑的王儒。
李韵挥手驱赶,“去去,小孩别偷听大人讲话。”
李韵说:“我猜的啊,不保真。不过你看高师弟那样,天天衣服不好好穿,上半身几乎全果着,多伤风败俗哪。”
“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清兮也凑了过来,小手一比划,意有所指道:“我没见过哪个男人有那么大的一对。”
庄修竹义愤填膺,“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那对天天在我眼前晃悠,也不知道是在勾引谁。”
闻言,另外两人齐刷刷盯着她,“你是不是想摸?”
庄修竹反问:“你俩不想?”
李韵道:“想,看着就觉得手感很好。”
白清兮颔首,“听说他日日都在扛鼎锻炼,那般圆润饱满,想来应该不会太差。”
庄修竹感慨道:“忽然有些能理解掌门了。”
听着三女越来越露骨的话语,王儒知道自己不出马不行了,他得给两位师兄正名。
“两位师姐,白师妹,你们看这个。”王儒踱步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
“你有相好了?”李韵奇了,“这世上竟有女子看得上你?”
王儒觉得他被冒犯了,当下就有点恼意,“相好的东西我干嘛掏出来给你们看,我有病啊?”
庄修竹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王儒咬着牙道:“你们再仔细看看呢。”
几人凑上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帕上绣着几根骨折了似的青竹,寓意节节高升,右下还有点歪七扭八的针脚,看不出个所以然。
白清兮蹙眉,似是想明白了,“你想坐掌门的位置?那不行,你得排我后面。”
王儒差点没把帕子撕了,他简直快气笑了,指着那坨针脚念道:“陈!陈字看到没!”
几人这才发现,从某个角度来看,那坨丑陋的针脚确实诡异地拼作了一个“陈”字。这下终于弄明白了,“这丑东西是掌门师兄绣的?”
“是啊,他这些天每天晚上都在拉着高师兄学刺绣,想绣几个像样的帕子送给新来的弟子,这是头一张帕子,就先送给我了。”
王儒原是不想要的,可是对上陈寒云那张笑意温润,和蔼可亲的脸,又觉得不收下就会有种罪恶感。
李韵骂道:“那你早说不就行了,有病呢,大晚上的打着灯笼让我们瞅半天。”
庄修竹点头,“就是。”
王儒忽然觉得心好累,“我就想让你们看清上头的陈字,我要是贸然说出来你们真会信啊?说咱们掌门师兄一把年纪了迷上刺绣了,啊?看着我,回答我,你们会信我说的话!”
看见面前几人心虚地挪开眼,王儒冷笑,“所以知道了吧,咱们掌门师兄是个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好寡夫。”
李韵哼道:“那师兄怎么单喊高师弟一个人去?”
“柳师兄眼睛不大好,做不了这种针线活。我得忙着考核的相关事宜,也去不了,至于师姐师妹你们几位,武德充沛,都不是干这活的料,他只好请高师兄了,别看高师兄块头大,心可比针细。上能炼器,下能绣花,粗中有细,细中有密,实乃居家好手。”
“晓得了晓得了,没意思。”三女失去兴趣,很快散了去。
王儒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背负了太多,灵霄宗若是没了他,高低得散。
“唉,回去还得把慕容师侄的相关文册整理出来交给那位姑娘。累啊……”
翌日,随着清晨的光透入窗缝,忙碌了一夜的王师傅准备下山看看。
先交代完弟子本峰事宜,他御剑来到了牛粪村,隐去气息,找到秦若芙所在的农户家。
这会正是巳时,春日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秦若芙躺在院中新编的藤床上晒太阳。
院子里赵老汉一家正张罗着给她的藤床外围装上一层轻纱帘幕,毕竟这时节小飞虫也不少,可不能让他们的姑奶奶遭罪了。
“姑奶奶你看纱帘挂这边怎么样?”
“可以。”秦若芙眯着眸子,“装完帘幕就去歇歇吧。”
“哎,谢谢姑奶奶。”
“然后下午再把西面那间屋拆了重砌。”
西面的屋就是赵老汉女儿原来的屋,他有点不情不愿的,“那屋平常都没有人住。”
“怎么?你女儿不回娘家?回了娘家住哪?”
赵老汉哑口无言。
“废话少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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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汉不敢顶嘴了。他转身忙活,一扭头看见个大活人出现在院子里,吓得一激灵,人差点都过去了。
“哎哟我嘞个亲娘哟,王仙师你在这搞啥子,差点吓死我了。”见是王儒,这才缓过劲来。
“我来给你姑奶奶送点东西。”王儒说。
他走到秦若芙藤床边,客气地喊了句“秦小友”,待秦若芙应了声,这才把整理好的文册拿出来。
思雨先一步接过,放在藤床边上,秦若芙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起来。
“我已遵守与小友的约定,就不多留了。”
“等等。”秦若芙喊住他,“你能同我说说他吗?”
“慕容师侄?”
也唯有此时,王儒才看见秦若芙冷冰冰的小脸上多添了几分神采,有了些少女羞意,恰似一朵粉莲含苞盛放。
“对,他是否有意中人?”
“这倒是没听说。师侄独来独往惯了,我从没见他和哪个女子走得近。”
“不过,”王儒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小友知道无情道吗?”
“无情道?”秦若芙微微蹙眉,王儒看她样子,似乎并非一无所知,不免对少女的见识感到讶异。
秦若芙:“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他是修无情道的吧?”
“是。”王儒忍不住搓了搓手,“如果小友你有意和慕容师侄结为道侣,那还是再思量思量吧,修无情道者,断情绝爱,太上忘情,其中更有极端者,弑道侣以证道心。
虽然慕容师侄倒不至于变成后者,但他对待感情之事素来淡薄,只醉心于修炼,未必会成为小友心仪的,可托付终身的人。”
秦若芙闻言,黛眉微扬,“总觉得你这话也对其他人说过,他那般俊朗的人,应该会有不少女子喜欢吧。”
“不瞒小友,确实如此。”
秦若芙轻笑了一下,那笑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但王儒总觉得把话的越说明白,反而越发勾起了对方的兴趣。
“无情道是么?”秦若芙歪歪脑袋,“想不到他修的竟是这种虚伪的东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为情困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可别连自己也一起骗了。”
听着这句略带嘲讽的话,王儒不敢吱声,他可是亲眼见过掌门师兄修的无情道,只能说确实和无情挂不上钩。
“不过没关系,遇上本小姐,他定会摒弃无情道,改修他道的。”秦若芙轻飘飘道。
王儒没由来的为慕容朔感到了一阵危机感,同时也对秦若芙的自信无话可说。
他倒不是觉得慕容朔一定会喜欢上她,只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眼前的少女对于想要的东西定会不择手段去得到,届时也不知慕容朔能不能招架得住。
两人又聊了半日有关慕容朔的话题,直到秦若芙满意了,才终于放他离开。
王儒继续在村子里暗中观察,考核共五天,此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一如他所料,众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发现了这个村子里最格格不入的地方,同时也是他们灵霄宗设下的最大陷阱——赌坊。
11. 11
活总是干不完的,人却是越来越累的,长此以往,总会有人妄想走捷径,找到机会迅速二大量地赚取五帝钱。
赌坊便是为此而设立的。
但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要想进入赌坊,须得带够十枚五帝钱作本金,少一枚都不行。
王儒揣着手隐在暗处,看那些后生个个揣着辛辛苦苦赚来五帝钱,变作肥美的羔羊,愣头青似的主动往砧板上跳,等着被宰。
按照惯例,赌坊里的人先是会让他们小赢几把,等他们兴致上来,再使些手段让他们连续输个精光,紧接着将他们扫地出门。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豪赌,然而其中有个人算是例外。
王儒紧盯着那个天灵根,见他领着自己的小厮在各个赌桌边缘来回穿梭,也不下注,整整一个下午,就混在人堆里围观他人的赌局。
王儒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把赌坊的头儿叫了过来。这人叫张富贵,牛粪村村民之一,也是他们灵霄宗特地在赌坊里栽培的人手,虽然好贪点小利,但对他们灵霄宗却是忠心不二,人也很擅长赌博。
他附在张富贵耳边低语几句,张富贵瞬间了然,顺着他的指点找到了沈寂。
“这位小兄弟,”他搓着手笑眯眯地出现在沈寂和祖安背后,“怎么看了这么久还不下注啊?可是还没找到想玩的?”
经历过前几次发生的事情,祖安对主动前来搭讪的陌生人多少都带着点警惕,更别说听见后半句,知晓此人已经不知道在哪里注视了他们许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对方是个圆脸络腮胡的强壮汉子,祖安暗暗对比了一下他瘦得如同麻秸秆的身材,一把把沈寂护到自己身前,躲在沈寂背后小声蛐蛐,“少爷,这人看着不像个好的,你小心点。”
沈寂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姿态慵然随意。他撩起眼皮盯了张富贵一会,冷不丁问道:“你和王儒王长老是什么关系?”
张富贵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头皮发麻。
嚯!这小子果然不简单,竟一下子猜到他是王仙师派来的,怪不得王仙师喊他过来探探底细,叫他多防备这小子。
他目光游移,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呃……小兄弟你何出此言啊?我和王长老可没啥子关系,我可不是他喊来监视你的哦。”
沈寂微愣,眨了眨眼,“我没说你是他喊来监视我的,只是瞧你二人同为圆脸络腮胡,外形有点相似,问问罢了。”
“啊哈哈哈,这是咱们本土的特色,特色。”张富贵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还嘴巴一秃噜,把话说得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不免懊恼。
沈寂看着他,唇边噙笑,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尴尬,问道:“大哥怎么称呼?”
“哦,敝姓张,张富贵,你喊我张大哥就行。”
“张大哥。小弟沈寂,请问你是这赌坊的老板么?”
“差不多吧,我是这的头儿。”张富贵一提到赌坊,脸上浮现出几分骄傲。似乎是找回了主场,连带着话音也自然起来,“我看沈兄弟你来赌场一下午了,竟是一局也没开,可是不知道怎么玩?要不然大哥给你介绍介绍?”
“确是如此,小弟愚笨,还请大哥指教。”
张富贵说包在我身上,领着他来到某张赌桌前,指着桌上摇骰子的人道:“这是呼卢,他拿的盅里有五枚黑白双色骰,若五子全黑,呼‘卢’,得头彩,四黑一白为次彩。”
“这一桌呢,玩的是牌九,不过我们多玩小牌九,庄家闲家每人两张牌,揭牌比大小,输赢立现。”
张富贵又一一给他介绍了六博、叶子戏等等七八种玩法,直教人眼花缭乱。
见沈寂听得懵懵懂懂,张富贵咧嘴,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说得再多,不如你自己试试,他们好多人都是听不明白,上手一玩儿就会了。”
沈寂显得犹豫不决,“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又不太会玩,万一输了……”
祖安一直跟在两人后面,此刻瞧着自家少爷做作地演戏,忍不住暗自腹诽:你下午那会可不是这样的,你无论往哪一站都是瞥几眼就知道怎么玩了,还骂输的人是蠢蛋,现在你说你不会玩,鬼信!
其实还不止如此,沈寂还跟他说,十赌九输,无赌不千。输的人不是因为赌输才被他骂蠢货,而是因为看不出对面出千,一直怀着“我下一场一定翻盘”的念头,才会被他骂蠢蛋。
祖安当时还挺纳闷的,于是就问他既然这赌坊出千,那为什么还要来。
沈寂斜睨了他一眼,就是这熟悉的一眼,让祖安知道自己也被归在“蠢蛋”的行列里了。
沈寂说:“我不是知道这赌坊出千才来,而是来了才能确定这赌坊出千。别的赌坊大都有千不用,除非遇上连赢的闲家,否则千出多了早晚被发现,名声坏了还怎么做生意。但这赌坊不一样,我看了一下午,非常确定这里的每张赌桌上都有出千行为。不仅如此,有的人输了钱想要及时止损,但走不到门口就会被拦下,被撺掇着继续挥霍。”
“来赌坊的每个人,就好比肥羊,除非被他们把肉嚼碎,血吸光,再敲骨吸髓蚕食个干净,否则别想出去。灵霄宗就没想过让我们走赌博这条路,这不是捷径,而是陷阱。”
祖安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立刻就想拉着沈寂脚底抹油,火速逃离这个吃人窟。
“你要干什么?”沈寂看他东张西望,好似在找什么。
“门口有人守着,我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能跑。”
闻言,沈寂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跑?为什么要跑?”
祖安大惊,“难道少爷你还想留在这里?那不是绵羊进狼窝,自寻绝路了嘛?”
“我当然不会留在这里。”沈寂哂然,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薄唇边扬起的那抹微笑看得祖安毛骨悚然。
“因为要留下的,是你。”
时间回到现在,张富贵听出沈寂有退缩之意,忙劝道:“嗐,没事,头几回你不必做闲家,只管跟着别人下注就行了。”
他把沈寂推搡到一桌热火朝天的赌局上,只见一人正在桌后摇骰子,就那架势,像是能把骰子摇成齑粉。
在张富贵的授意下,沈寂把一枚五帝钱押在了桌布上的“大”字。
随着周围呼声越来越高,骰盅落下,一掀开,两个五点,一个六点。
“大!”押大的人欢呼起来。
张富贵连本带利还给沈寂两枚五帝钱,“怎么样,这钱不就到手了?”
“还是张大哥厉害。”沈寂目放光彩,似乎已经意动。
张富贵摆手一笑,深藏功与名。
“来,再试试看吧。”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头回赢钱的信心,沈寂终于敢下注了,紧接着一连三把,把把押中。
张富贵笑容满面,夸他道:“沈兄弟厉害啊,运气这么好。”
沈寂一面说着“过奖”,一面还要去押下一把,明显是玩得有点上瘾。
张富贵知道时机到了,忽然拦下他,有意无意道,“要不这次咱们多押几枚,每次都只放一枚也太少了,你看看旁边的兄弟,他们最少也要押三枚,赢一把可就是六枚,抵你赢上三把了。”
沈寂迟疑了一下,张富贵见缝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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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也不要紧,咱们前面不是已经赢了四枚五帝钱,早赚回本了。”
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五帝钱,沈寂终于下定决心,“好。”
他守在桌前等骰盅打开,张富贵在背后不动声色地给摇骰子的人递了个眼色。
随着沈寂一声“大”落下,骰盅打开,一二三点赫然在目,庄家喝道:“小!”
张富贵压下嘴角得意的笑,见机安慰道:“沈兄弟别恼,这就是一时运气不好,咱们再来一把……”
沈寂压根没有理他,眉头拧起,直接拿出三枚五帝钱竟是又准备下注。
如此上道,直接把张富贵劝慰的话堵了回去。
张富贵咋舌,却也见怪不怪。这小子看上去谨慎,轻易不好赌,可真要赌起来也和那些疯狂的赌徒没差别,说一不二,死磕到底。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那里从中指到小指,已经齐齐断了三根。当年他在益州的赌坊里日日鬼混,如果不是灵霄宗里的仙长路过救了他,怕是人都得死外面,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这一屋子的赌徒,比起他当年可都差远了。
不过他早就金盆洗手,彻底戒赌了。开这赌坊也是灵霄宗的授意,不过是为了帮着筛人,顺便用惨痛的教训来告诫这群弟子没事少赌,人生的捷径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沈寂在赌桌上连输两把,脸色不免难看,转身就走。张富贵以为他是不想玩了,正打算招呼人拦着,却见他是去隔壁玩呼卢了。
他陆续玩了个遍,却也输了个遍,直到把所有五帝钱都败空。
张富贵见状,倏尔就放松了,还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他心想,这少年不过如此。
“张大哥。”沈寂眸色沉沉,领着祖安走过来,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富贵瞅着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语气也变得居高临下,轻蔑无比,“你的钱输没了吧?怎么?想找我借钱?抱歉,本赌坊概不借贷。”
沈寂僵住,脸色一番变幻,又急又躁,“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不跟你借钱,我把我的家仆抵在你这,再让我玩一把,一把就行。”
张富贵瞥了眼祖安,见他年纪轻轻,像是个能干活的。加上有意想要多挫挫沈寂的少年锐气,叫沈寂吃吃苦头,于是故意勉为其难道:“好吧,最后一把了。”
不出所料,这一把,沈寂仍是铩羽而归。
“咣”,他猛地一捶桌,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
“哎哎,我这桌子捶坏了要赔钱的。”张富贵一抬手,几个短打布衫的汉子刹那围上去,以防沈寂脾气上起来了闹事。
“等着,我会回来的。”沈寂撂下狠话。
“下次再来,这入坊的本金可就不是十枚了,而是二十枚了。”
“区区二十枚而已。”沈寂冷嗤,“还请张大哥把我的小厮看顾好,等我赚到二十枚五帝钱再来赌坊赎他。”
说罢,转身离开。这次再没有人拦着他。
张富贵吩咐其余人带祖安去后院,给他换身衣服找点活干,自己则乐颠颠地去找王儒邀功了。
这份差事办的不错,王儒表扬了他一番,又顺手奖励给他一些灵石。
张富贵心情大好,道完谢把灵石揣进怀里,还不忘评价沈寂,“我看长老你是多虑了,那小子就是个方脑壳,在赌坊里站了一下午纯粹是不会玩,在现学呢,哪有什么其他目的。”
“如此看来,倒是我高估了天灵根的悟性?”王儒眯起眼,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方才看见的情形,沈寂的反应历历在目,皆在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失望。
12. 12
“再是天灵根,他现在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人还没长大呢。”张富贵说。
“十六岁不小了。”王儒摇头,“慕容师侄当年刚入宗才十岁,考核时但凡有丁点偏门都不愿去钻研。两相比较,差距着实有点大。”
他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无人知晓他想的究竟是沈寂的悟性问题,还是沈寂的去留问题。
张富贵不敢打扰,告辞离去。
时间转眼来到第三天。
沈寂用签订契约的方式继续与村民预支五帝钱,然而村里能接的活越来越少,凑来凑去一整天下来也只得了十四枚五帝钱。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在路上拦住一人,那人看见他的脸,顿时惊慌失措,“妈呀牛粪杀手!”
沈寂冷冷哼笑,手伸进兜袋里,作势要掏些什么。
“别掏别掏!”留意到他的动作,对方忙不迭拿出一袋五帝钱双手奉上,“大哥你行行好,别用牛粪杀我。”
与此同时,草丛里冒出个脑袋,“沈寂,警告第二次。”
沈寂将手拿出来,手中空空如也。他朝那颗脑袋走过去,面无表情道:“你胡乱给我发警告,我要把你告到灵霄宗,说你诽谤我。”
那颗脑袋瞪大双眼,“我刚刚明明看见你……”
“看见我什么?”沈寂打断他,指着身后趁空逃之夭夭的人道:“我一没拿他的五帝钱,二没用牛粪杀人,我甚至连半个字都没说,你凭什么警告我?”
那颗脑袋哑口无言,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圈套了,沈寂分明是奔着他来的。于是气急败坏,“你耍我?”
“对,我就是耍你。”沈寂点头,眼中凝着一束寒光,“你疏忽职守,敷衍塞责,一张嘴就能冤枉我,现在还要把自己的错误怪到我头上,究竟还有没有公理了?我要让王长老为我发声,狠狠处置你。”
“别,别。”那颗脑袋听他语气严肃,像是要来真的,立马认怂,“你用这种方法逼我现身,到底是想怎样?”
沈寂见他转过弯来,也不再藏着掖着,“帮我找找拿了‘甲子’灵签的人在哪,这事对你来说不难。更何况抽签分组本就是你们灵霄宗要求的,将我盟友的位置告知于我,也应是分内之事。”
“行吧,那你等着。”那颗脑袋缩回草丛里不见了。
沈寂在原地等了片刻,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隔空传来,报了个地点,“东南方走百米,贴着童子门神像的那户人家。”
沈寂得了消息,预备去找这位“甲子”兄。
他来到那户人家门前,听见里面叮铃咣啷动静极大,似乎正在大兴土木。门敲了半晌,才终于有人来开。
“谁啊?”一张灰头土脸的面孔冒出来,约莫知命之年,正是赵老汉。
沈寂晃了晃手里刻着“乙丑”的灵签,“你好,我来找人。”
这签赵老汉在姑奶奶手里看见过类似的,加上沈寂也是参加考核的弟子,当下就把人迎了进来。
“找我姑奶奶是吧?我带你去。”
沈寂:“?”
他还在纠结赵老汉这位姑奶奶是入土了还是没入土,赵老汉又为什么要带他去找自己的姑奶奶,那厢赵老汉已经领着他到地方了,毕竟统共就没几步路,绕过前院就到了。
昨日秦若芙嫌前院动静太大,连人带藤床纱帘都挪到了后院。后院垦了几块地,种着油菜花,还有几棵桃树梨树,这季节倒是都开花了,红的黄的群芳吐艳,尽态极妍,经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纷繁如雨,很招秦若芙喜欢。
云卷云舒,日暮将近,斜阳的晖光并不炽烈,反而和煦舒适。秦若芙半躺在藤床上,一卷卷翻阅王儒带来的文册,看得十分认真。
“姑奶奶,有人来找你。”赵老汉给沈寂引到地方就走了,一刻也不敢多呆,看样子是很怕他这位姑奶奶。
沈寂隔着帘幕,隐约看见藤床上倚着一道窈窕身影,不由愣在原地。他这才意识到,赵老汉口中的“姑奶奶”是位年轻姑娘。
“你是何人?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藤床边传来质问声,放眼望去,亦是位姑娘,身着劲装,腰间佩剑。
沈寂不慌不忙施礼,拿着灵签将“乙丑”二字展示出来,语气和缓,“听闻姑娘有‘甲子’签,应与我为盟友,在下厚颜,有事相求。当然,事成之后,绝不会亏待姑娘。”
他刻意略过前一个问题,并不愿以真实姓名相告。毕竟现在村子里关于他这位“牛粪杀手”的传闻沸沸扬扬,难保他的姓名没有被抖出去,如果想要促成和谈,还是先留个好印象比较好。
思雨将目光转向秦若芙,“小姐……”
秦若芙终于放下文册。她不喜与人结盟,原是不想搭理来人的,只要她不开口,思雨便会将人撵走。
然而这会儿她却改了主意。
因为这人的音色好似在哪里听过。
低沉悦耳,干净通透,直往她心窝子里戳。
“你有何事相求?”
少女声音稚嫩而凉薄,如天上仙音靡靡入耳,沈寂下意识抬眸,视线欲要透过流云似的轻纱帘幕,直直望穿其中。
恰逢当时,风拂而过,纱帘扬起,半面可窥。
明艳容颜朦胧一现,但见其人肤白胜雪,乌发散肩,浟湙的眼眸形如莲花,低眉抬眼间足以媚惑人心。然周身气质,却是稚气未脱,未经世事,二者杂糅,倒显得她不像俗世中人,而是仙女误入凡尘,驻足于此。
“我想找姑娘借点五帝钱。”
沈寂毫不掩饰此行目的。
秦若芙眉尾轻扬,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来人五官英挺,容姿之俊美并不亚于慕容朔,她有些惊讶自己先前怎么未曾发现他。
不过他也与她所见过的其他男子不同,忽略唇边那丝浅淡笑意,他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一双眼眸锐利明亮,犹如在漆夜里闪烁幽光的狼目,一错不错凝视着自己的猎物,野心昭昭,令人本能地感到危险。
秦若芙莫名觉得,他们似乎是同一类人。
若有所念,势在必得。
她问:“借钱做什么?”
“去赌坊赌博。”
“原来是个赌徒。”秦若芙终于移开目光,散了兴致,重新拾起旁边的文册。
沈寂轻轻笑了笑,并未给自己开脱,而是道:“事成后我会还给姑娘双倍的五帝钱。”
秦若芙仍提不起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你脸长得好看,连同我多说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换个条件吧,趁我还有耐心。”
“姑娘想要什么?”沈寂耐着性子,“只要在我的能力之内,定不竭余力。”
“如果我说是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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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呢?”
沈寂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未变,“好。”
秦若芙终于满意了。
“杀谁?”
“现在还没想好。”秦若芙道:“就当你欠我一个承诺吧。给我一件信物,如有需要,我会去找你。”
沈寂毫不犹豫地取下腰间玉佩,抛了过去。
秦若芙稳稳接住,低眉去瞧,发现是只白玉雕成的兔子,栩栩如生,兔子脑袋上镌刻一个“三”字。
兔子她倒是能理解,多半是此人生肖。
“这个‘三’是什么意思?”
“……我的小字。”
是的,不是他在沈家排行第三的意思,而是沈寂他娘给他取的小字。
沈家一共三个男丁,连姓带字,分别叫沈大,沈二,沈三,就这样敷衍。
秦若芙嘴角微微上翘,有些想笑,但见面前的人抿了抿唇,似乎不大愿意提及此事,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冲着思雨道:“给他吧。”
思雨递过去整整一袋五帝钱,分量不轻。
沈寂微怔,“这会不会有点多了。”
“多吗?”随着秦若芙出声,思雨面无表情地又拿出一个钱袋子,有沈寂手上的三个大,她甚至还掂了掂,里面的钱币撞得哗哗作响。
那没事了,那确实不多。
他有些好奇,秦若芙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五帝钱。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最近村子里是不是除了他这个“牛粪杀手”,还有个什么“散财天女”的名头也很响亮来着?据说对方豪掷千金,从村民手里换取了大量的五帝钱,早已遥遥领先其他人。
难道说,她就是那位高手?
的确……就冲这位姑娘能轻易说出让他去杀人这种话,她也绝非等闲。再加上其矜贵之姿,应该大差不差了。
能想出贿赂这种法子,又躲过了灵霄宗的制裁,还真是个人才。
“多谢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寂垂目敛睫,作揖离开。
这场连双方名姓都未曾互通的交易便到此结束。秦若芙浑不在意,因为只要是她想找的人,总能找到。
而沈寂则是出于礼貌,她不曾主动告知姓名,他便也不多问。二人萍水相逢,一场交易,他虽感激她施以援手,然而交易一旦结束便仍是陌路,实在没必要投注太多心思。
至于他的姓名,等赌场事毕,她若是想知道,再告诉她不迟。
他走后,秦若芙继续翻看那些文册。
思雨能看出来,她家小姐此刻心情不错。
“咕咕。”一只鸽子忽然扑簌簌落在围墙上,绿豆大的小眼睛盯着两人,摇头晃脑。
“小姐,我去替你沏壶花茶。”思雨道。
秦若芙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思雨走出后院,来到一处无人角落。头顶,那只鸽子也跟着飞来了,轻车熟路地落在她肩膀上。
她取下鸽子腿上别的纸条,展开仔细阅览一番,又匆匆向屋内走去。
半晌,她端着一壶茶回到秦若芙身边,倒茶的功夫,身后传来秦若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问:“我阿姐跟你说了什么?”
思雨手微微一抖,滚热的茶水差点溅到手上。
“小姐。”她放下茶杯,转过身垂着头,表现心虚。
13. 13
秦若芙抬眼看她,“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时不时地找借口离开我,实际上是在给我阿姐偷偷寄信。只怕我逃离秦府没几天,你就与她联络上了,受她的指使来监视我。”
“没有监视……思雨自始至终都只有小姐一位主子,对小姐忠心耿耿。但这一路实在遥远,我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担心护不住小姐,这才悄悄知会了大小姐。”
思雨顿了顿,单膝下跪,请命道:“是思雨擅作主张了,请小姐责罚。”
秦若芙仍是那般平静,似乎没有动怒,也没有怪罪她,而是道:“阿姐在信上说了什么?”
“她知道小姐你误入灵霄宗,让我助你留下,不要再想着去合欢宗。”
“仅仅如此?”
“她还交代,入宗后一定要让你离灵霄宗里的某个人远一点。”
“是谁?”
思雨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册。
“慕容朔。”
空气里有片刻安静。
毫无预兆地,秦若芙忽然抓起身旁那堆文册扔了出去。文册里的纸张漫天散落,最终凌乱地铺在地面。
“小姐息怒!”
思雨将头埋得更低。视野里,那些落花花瓣像是一滴滴泪,洇湿在纸张上。
她听见秦若芙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饱含怒意,“为什么?难道我就只能嫁给沈家那个瘫子?!”
“如果不是为了慕容朔,我根本就不会留下,还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考核上浪费时间。倘若他已有道侣也就罢了,那我自会放弃,可他分明独身。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看上的人,不是旁人为我选择的人,一个个的,凭什么劝我放弃!”
思雨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心脏好像被人用手攥紧,难受得喘不过来气。
“我一定要得到慕容朔。”秦若芙眸色沉沉,指节攥得发白,“我要让爹娘和沈氏知道,他们绝无可能凭借着一纸婚约束缚住我。”
春月如钩,繁星如昼。虫鸣与花香填补了这个春夜的枯燥,直至鸡啼破晓。
今日已是考核的第四日。
沈寂拎着一袋五帝钱站在赌坊门口,颇有种赌神归来的气质。
张富贵恰巧就站在门口和路过的村民摆龙门阵,扭头一瞥见他来了,也不跟人乌龟打屁冲壳子了,声音拐着弯“哟”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瞅瞅这是谁来了?”
上下一打量,看见沈寂手里的那一兜子鼓鼓囊囊的五帝钱了,眼睛都直了,“好小子,你从哪弄这么多!”
沈寂说:“别管,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张富贵搓搓手,摆出个“请”的姿势,“来来来,今天想怎么耍?”
赌坊里依旧人满为患,不少人哪怕输光了,下次还会来接着赌。
毕竟赌博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收手了。究其原因,是仅凭一次选择带来的成功抵过万千努力,这种巨大的刺激令人上瘾,也是输光了之后心有不甘,总觉得下一把还能再赢回来。
沈寂站在摇骰子那桌前面,随手一洒,落下六枚五帝钱,“还玩这个,赌大小。”
“得嘞。”张富贵嘻嘻笑着,又给摇骰子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装模作样地摇了摇骰盅,“啪”地放下,作势要开。
周围下注的人都围了上来,紧张地盯着看,连气都要喘不匀了。
就在此时,沈寂突然道:“等等。”
那人手一顿,“咋子了?”
“我怀疑你出老千。”
此言一出,赌坊里的人静了静。
张富贵的脸登时拉下来,“小子,饭能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沈寂:“你把骰子拿出来敲碎,让我看看里面有没有灌铅,如果没有,这六枚五帝钱我白送你们。”
“这可是你说的啊。”张富贵虽然惊讶他竟然看出来了,但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早有准备,略一抬下颌,冲手下人道:“打开给他看看。”
那人动了动袖子,预备偷偷将正常的骰子换进去。
哪料背后忽然袭来一人,狠狠撞向他,他身子一歪,手中骰盅被沈寂眼疾手快夺了去。
“哎,你……”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张富贵身子前倾,下意识想去抢骰盅,又碍于怕被人说做贼心虚,硬是生生顿住。
他目露凶光,四下环顾,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脑壳有包的东西撞人,叫他抓到定要铲上两耳屎。
“我日你仙人板板!是谁!哪个鬼迷日眼的东西,给老子爬过来!”
人群纷纷躲开,让出一角落,里面站着粗布麻衫的祖安,手里拿着洒扫物什。
他挠挠脑袋,眨着眼睛一副无辜样,“对不住啊对不住,刚刚脚滑了一下。”
看见是他,张富贵一愣,随后陡然反应过来,脸色阴翳地转过身,盯着沈寂。
张富贵高亢地冷笑几声,点点头,“好,很好,非常好。”
没人知道他这一连三个“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现在状态有点瘆人。
除了沈寂。
他掀起眼帘看着张富贵,弯了弯唇角,打开骰盅,取出里面的三枚骰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拿出一枚放在桌上,顺手抄起旁边的凳子,狠狠砸向骨制的骰子。
灌铅骰子都有中空部分,结实程度自然不如完整雕刻的骰子,不必费多少力气,就散架粉碎了,果真含铅。
沈寂随后又放了一枚骰子,继续砸。他并不把三枚一下子砸开,而是一枚一枚地砸,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也像是在把张富贵的面皮一遍遍地踩在脚下碾。
一连两枚,皆凿凿有据,沈寂举着凳子,“怎么样,还要我接着砸吗?”
众人出离愤怒了。
“歪日他爹,把老子耍的像狗一样。”
“干!我就觉得他们掐骰出千,要不然我能输这么多?!”
“我之前也让他把骰子拿给我看,那骰子是没问题的,我还以为纯是我运气不好呢一直输,原来他藏的这么深。”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还钱!!!”
张富贵有些急了,抓来一个手底下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冲出赌坊。张富贵这才顺了顺气,稍微镇定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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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这位小兄弟,他不是你的人吗?”
他指着祖安,“前天你在赌场输了,把他抵给我了。我怀疑是你输狠了气不过,故意把他安排进赌场,把我们的骰子换了,再亲自揭发,好抹黑报复我们赌场。”
其实此时,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众人只会认定他们想要的真相,张富贵也知这个道理,这么说只是单纯地想搅乱浑水,拖延时间等王儒长老过来定夺。
只不过他没料到,沈寂比他想象中更狠,他把他的老底全都摸出来了!
“祖安。”沈寂喊了一声。
“在呢少爷。”祖安扔掉手里的东西,嫌弃地扒了身上跑堂的衣服。
沈寂语气揶揄,“这两晚睡得如何?赌坊的条件,总要比大娘家的柴房好吧?”
听着像是关心,可祖安知道,沈寂这是在点他呢,问他有没有在认真办事。
万恶的紫色大葡萄。
祖安忍气吞声,假笑道:“好是好,但这不是在给少爷你办事呢嘛,我哪敢睡啊。”
他说话间,也没闲着,跑到每张赌桌上庄家坐的地方,伸手一抠,桌子下的暗格就冒出来了,里面有零散的牌九骰子等物,皆是用来出千的。
不仅如此,他还去要扒那些庄家的衣服,虽然被眼神和口头言语警告了,心里有点打颤,但是想着他家三爷在后面站着呢,狐假虎威胆子也大起来,愣是扯着人家的袖口,把里面藏着的牌都给抖落了出来。
“还不止这些,”祖安道:“后院还有个屋,里面放着他们专门灌水银,给牌做标记的工具,还有一堆做废了的牌和骰子都没来得及处理。”
他说完,还真有人跑去后院找了,没过一会拿着东西回来了,扔在桌子上要张富贵给个说法。
这下,张富贵是真的瞠目结舌了,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没给你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
“得亏我家少爷点拨,给我指明查证的方向,不然我还真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祖安此时还不忘拍马屁,“我家少爷是何许人也,只在你赌坊站了一下午,便看穿你们出千,于是特地安排我进来,让我留意你们的桌凳,半夜去库房搜查工具,翻看你们晾晒的衣物,果不其然都被我找到了证据。”
沈寂难得冲他点头,“做的不错。”
真相彻底大白,周遭喊着“还钱”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要不是赌坊里七八个护院的壮汉拦着,张富贵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揍得满地找牙。
但是好虎架不过群狼,眼见就要抵挡不住,张富贵也愈发焦急。
好在他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听完传话,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还,我这就还,你们先排队,一个个来。”
说完,又叫手底下的人搬来昨日账簿和一箱五帝钱,账房先生坐着挨个还钱,这才把所有人安抚下来。
趁这功夫,张富贵找了个凳子在赌坊门口坐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身旁忽然多出一张凳子,沈寂撩起衣摆,慢条斯理地坐下来。
张富贵看见他悠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问:“你怎么不进去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