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人鱼偷亲就跑》
1. Chapter 01
①大背景可跳过,不影响阅读;
简单说就是:人类为了生存,注射人鱼基因至体内,在水下生活~
②男主是人鱼,(画高亮)他生;
③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小伙伴,鞠躬/原创尽在晋江文学城。
2139年12月31日,人类迎来大规模海啸的侵袭,史称「第一次间潮」。对亲历过这段岁月的人而言,这是痛苦的开始,是秩序被打破的瞬间。
滔天的巨浪冲垮海岸、吞没城市,无数生命被裹挟着离开。那时的我们,仅以为这是场偶然的天灾,一次意外。
直到生物发生变异,气温攀升至人体难以接受的程度,迎来「第二次间潮」,我们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人类所面对的,是文明存续的危机。
陆地已不再适宜居住,人类四处迁徙,试图在地底深处寻得生机。然而变异生物能轻而易举的穿透地表,突破水泥钢筋,并毁灭地下城。说来可笑,它们体型巨大,口器、节肢锋利,甚至比自动化工具还要好用。
五年,晦暗的五年。
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生活在海底深处的人鱼,向人类伸出了橄榄枝。
水下生物的变异远比陆地要慢,因为被海水阻隔,气温也低得多。只要能克服呼吸,生存不是问题。
寻找到希望的我们和人鱼达成协议,开始紧迫又漫长的基因研究。终于,在「第三次间潮」到来前,成功研制出了人鱼基因药剂,我们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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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了。
2153年,人类建成了第一座水下城市,为了庆祝人类获得新生,我们称这一年为——新纪元年。
新纪元7年,科技得以喘息,我们利用新的技术创造了穹顶天幕,我们再次拥抱了太阳、拥抱风,拥抱雨。
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我写下这些,不是为了歌颂苦难,而是希望记住。记住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坚韧,记住我们如何在黑暗中摸索,守护希望、守护来之不易的安稳。
过往的岁月晦暗,但至少,我们活了下来,找到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愿这段记忆,不被遗忘。
常珲
新纪元27年8月6日
大灾变纪念馆
2. Chapter 02
江疏白停下动作,注视着。
不消片刻,白色的鳞片蔓上脖颈。那是如鱼鳞般的存在,而非爬行动物的兽甲。细软的、薄薄一层。
她抬手抚过,表情肃穆。
第二次了。
这是继她下水执行任务,第二次冒出这个东西了。
如果她没感知错,引发身体变异的,就是海水无疑。但真正的原因……江疏白皱起眉头,眼中尽是不解。
人鱼基因AQS-V7。
这是维持人类水下生命的注射药剂,可保持人类如人鱼一般在水下活动、呼吸,如履平地。
自大灾变后,连续三次的「间潮」让地球不再适宜居住。海平面上升、过度的炎热和干燥,叫人类危在旦夕。
为了活命,人类和人鱼达成协议,研制出这个药剂。V7是她最近新注射的迭代版本,还没有通贩。就是在注射完基因后不久,她的身体出现了鳞片。
她不想怀疑是药剂出现了问题,但有也仅有这一个解释。哪怕同期注射的其他巡查官,并没有出现相似的症状。
要知道,虽然在水下生活,但城市还是尽可能的模拟着四季轮回。现在是夏天,所有人都穿着清凉,除了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脱下湿濡的作战服,江疏白浑身赤裸的站在镜子前。
她身姿挺拔,黑色的湿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身上,和怪异的白色鳞片一起,形成了某种奇怪的张力。
妖异的惊心动魄。
像个怪物……
如果被其他人看到。
江疏白下意识的压下唇角,等待她的就是实验室了。
上下扫视过身体,江疏白别开头,不再去看那些鳞片,走进浴室。她快速冲刷着,热水与寒冷的室温对冲,泛起的雾气模糊了周遭。
江疏白洗得很快,没有过多去享受热水所带来的轻松。干脆的抓过旁边的浴巾,擦拭干净身体,套上衣物。
黑色的冲锋风衣遮住她的大片肌肤,只露出手和头,十分安全。
打理好自己的一切,还没坐稳,铁质衣柜里传来“嗡嗡”的振动。
她少有什么联系人,如果是同事会直接当面沟通。所以,是从乐,先前的问题有答复了。
了然的站起身,拿过手机。
大片的文字弹出,点开。
「人是不可能变成人鱼的,那都是海洋派的妄想。人和人鱼的基因相似度仅为87.9999%,要知道与人类亲缘关系最为接近的黑猩猩,核DNA序列相似性还有98%呢,这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鸿沟!!!」
如果是鸿沟,那她这算什么。
将关于注射药剂的猜测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江疏白最终还是顿住了手,眸中晦暗不清。
将这件事告诉从乐,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
从乐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两人就好像兄妹,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但如何能解决?
稍有不慎,可能会被牵连。基因药剂出现问题,不是小事。
正要熄灭手机装进口袋,语音通话邀请顶了进来。犹豫片刻,接通。
“你到底在敲什么,江疏白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乐质问道。
江疏白心一紧,苦笑。
他还真是粗中有细:“没有。”
顿了两秒,回答:“今天又有海洋派的学者来巡边署闹了,说研制出了新的药剂,能让他们变成人鱼徜徉海洋。你不是正在基因研究所里实习,所以想问问你可行性有多高。”
“你听他们胡扯。”从乐鄙夷的声音传来,“刚才不是给你发了,不可能的事儿。反倒是有一个方法……”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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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从乐坏笑道:“叫他们找人鱼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
海洋派的主张是开放基因序列,完整注射人鱼基因,将人彻底改造成人鱼,实现全方位的第三次进化。
他们都是群开放激进的人,既然这么想变成人鱼,先和人鱼谈场恋爱不过分吧,完全可以做到。
从乐一本正经的科普。
“据说男女双方长时间接吻、做|爱,在体|液交换的过程中,会逐渐变得很像,若是能和一条人鱼这样接触接触,说不定真能得偿所愿。”
他喋喋不休,电话这头的江疏白却是面容古怪了一瞬。接吻……应该是没用。就在刚刚,她被一条人鱼强吻了。
虽然有些离谱,但确实是这样。
如果按照从乐的说法,白色鳞片应该蔓延的更快才是,可是根据前几次的对比,这次反而慢了很多。
突然,江疏白意识到什么,坐直了身子。不等开口询问,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她一边挂断电话,一边确认鳞片消失的差不多了,干脆利落的打开门。
室内的冷空气外溢。
“哇,老大你这里还是一如以往的冷。”站在门外的耿休有些发抖,非常不适应的后退几步,感叹着。
因为海水过于低温,巡边署常年开着空调,为执行任务的巡查官保持最佳体感温度,防止感冒和不适。
像江疏白这样,将个人休息室调到最低温的,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江疏白笑笑,没说话。
“不要叫我老大。”她顿了下,“有什么事吗?”
耿休眼睛里闪过八卦,做贼似的看看周遭,小声道:“江队,你真的和救回来的那个人鱼,没关系吗?”
江疏白皱眉,神色严肃。
耿休试探了看了眼她,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底气不足:“就……他说自己认识你,并且是你男朋友。”
3. Chapter 03
“男朋友?”江疏白有些离谱的抬高声音,诧异的看向耿休。
疯了吧,她哪来的男朋友。
总不能因为强吻了她,就直接自动晋级了,那也太疯狂了。
站在一旁的耿休清晰的感知到她的情绪,也觉得离谱。
江疏白江队谁不清楚啊,这就是个寡王,几次三番的拒绝了同事、领导甚至更高上级的相亲介绍。
听说有几次推脱不了的饭局,把人家气得脸色铁青。大家都怀疑她不是是患上了什么情感缺失症,亦或者她喜欢的根本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哪个男人能比江队还A呢?”文职办公室的女同胞总是这样说,包括他曾经暗恋过的女生。耿休不免有些嫉妒,可再看看江疏白的脸,羞愧的低下头。
确实挺A的,比他A。
年轻女子本就高挑纤细,几乎和他同高。较高的眉骨使她立体的面部更加深邃,上挑的眼尾莫名有种凶悍的味道,让人难以靠近。
耿休轻呼两口气,硬着头皮道:“反正就是这么说的,您要不自己亲自去看看,可能有误会。”
“哦对,现在在署长那儿了,毕竟是……人鱼,得表个态。”他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听说身份不简单。”
听到这儿,江疏白重视起来。
她抬步,跟着耿休一起往署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什么身份?”
“我的等级是B,把他送去医疗室的空挡,我让技术部的同事查了下,权限不够,至少在A级以上。但我依稀听见名字了,署长叫他鱼——鱼什么周。”
虞舟。江疏白在心中道。
“我知道了。”她声音冷凝。
人鱼是她救回来的,对方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名字。说来奇怪,虞舟的表情好像认识她一样,很是激动。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抱了过来,接着是吻,很是流畅的一套动作。
被用力推开后,也是副非常受伤的样子,感觉快哭了,看来是真的把她当成女朋友了。
替身?江疏白莫名有些不爽。
认错了人啊,麻烦。
江疏白敛了敛眉,快步走向署长办公室。皮质的军靴敲在地板上,发出声响。刚走没几步,她就听到领导项鸿波大声寒暄的声音,偶尔有一个清润的男声跟着附和,是虞舟无疑。
随着靠近,她不自觉放缓脚步,偏头看向里面。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江疏白能轻而易举的看清里面的情形。
向来抠门的领导竟然拿出了上等的花茶,言笑晏晏。花茶有些热,正散发着浓重的香气,柔和又清新。
虞舟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浅酌。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骨瓷杯的手柄,像是一副精美的油画,悠闲自得。
栗色的卷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棉花糖般蓬松柔软。他穿着巡边署的制服,硬挺的质感衬得他的身型更流畅利落,黑色皮带掐出劲痩的腰肢。
再往下,修长的腿交叠的放在桌子下,有些拥挤。一瞬间,江疏白想了很多,不自觉的对比着男子人类形态和人鱼形态的区别,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活的人鱼,有些新奇。
江疏白正打量着,突然正正对上领导的眼睛。他想给虞舟添水,这才瞟到门口的下属,瞪了瞪她。
女子也不慌,抬手敲门。
咚——咚——
富有节奏的声音明朗,不轻不重,却还是将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虞舟‘哒’的将杯子放在骨碟上,匆匆站起身,椅子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江疏白敏锐的看到,虞舟被烫到了。他轻皱起眉头,倒吸口气。红润的舌头浅浅探出,又快速收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笑着道:“你来啦。”
被烫到了还能套近乎啊,女子眼尾上挑,走向角落,随手掏出一瓶矿泉水抛给虞舟,然后看向坐在长桌后看戏的署长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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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波:“领导您找我?”
“有,当然有。”项鸿波将一切尽收眼底,连声道,“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虞舟,拓维公司董事,虞澜女士的独生子;这位是我们巡边署的得力战将,江疏白。你们之前见过了吧?”
“见过。”虞舟率先抢答,他抬起灰雾色的眸子,认真的看向江疏白,“不仅见过,还认识。”
在江疏白不好的预感中,男子一句一顿:“毕竟,她是我那始乱终弃的女朋友啊。”
“女……女朋友?还始,始乱终弃!?”项鸿波震惊的看向江疏白,“你这是闷声憋大招,啊不是,疏白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江疏白头疼道:“大概是误会。虞先生,我之前真的没见过你,怎么可能是你女朋友,一定是认错了。”
“不会认错。”虞舟倔强的说着。
江疏白:“那请问虞先生,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有什么证据吗?比如说照片,或者出去游玩的视频。如果没有,凭什么说我是你女朋友。”
瞬间,虞舟脸色变得难看,他死死捏着手中的瓶子,指尖发白,有些艰难的低下头,微不可闻的张了张口。
“你——”江疏白于心不忍,但是想要乘胜追击,解开这个误会。
“哎哟江疏白,你怎么跟审犯人一样,坐下坐下,我有事和你说。”项鸿波用力拨着女子的胳膊,“人家就是觉得你长得好,和你开个玩笑。”
“是不是啊,虞舟。”他笑眯眯的看向还有些消沉的男子,“我们疏白确实是挺受欢迎的,好多人想要给她介绍对象呢,不过她不解风情,都拒了。日后你们相处的机会很多啊,也不是没有机会,慢慢来,慢慢来,没必要直接一步到位,不符合流程嘛。”
项鸿波看看虞舟,再看看江疏白,满意的点点头,苦头婆心的说着。
“相处的机会很多,什么意思?”江疏白有些警觉的看着项鸿波。
4. Chapter 04
项鸿波打着哈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你先看看这个。”
文件不厚,江疏白迟疑的接过手,快速翻阅。紧接着,她好看的眉头逐渐皱成川字:“有人鱼失踪了?”
“对,可能是海洋派的激进学者做的,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些家伙,真的是疯了,竟然敢违背联邦协议。”
所谓联邦协议,是在人类和人鱼联手之初所做的安全协议。为了两族的未来,人鱼自愿向人类提供基因。但人类不得非法研究,且后续药剂AQS必须掌握在人鱼手中,人类可进行监管。
如有违背,人鱼会停止向人类发放基因药剂,以进行反抗。对于持有阴谋论和所谓“危难意识”的部分人说,此举就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
因为这些人在多年的研究后发现,人鱼基因AQS其最核心的部分,是无法通过基因工程技术合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社会必须有人鱼,人类必须依靠人鱼。而人鱼,不是鱼。
想到这,江疏白眼中冰冷。
和平的手段有千万种,但他们一定要选择最危险、最暴力的那个,也不知道人鱼那面知不知道这件事。
应该是知道的吧……
她暂停翻阅的动作,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虞舟若有所思。负责基因药剂的其中一家公司,就是拓维集团。
那虞舟此时来,有些耐人寻味了。不对,和她有什么关系,差点儿被项鸿波带跑偏:“署长,不要卖关子。”
江疏白语气强硬,看着她的项鸿波不自觉的摩擦下杯子。想到什么,狐狸似的眼睛眯起,笑着道。
“行,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你假扮成虞舟女友,贴身保护他,工资给你三倍补贴,附赠带薪年假无限期。”
“别急着拒绝,我郑重和你强调,这是工作。虞舟作为拓维公司的代表,负责信息沟通。但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也就是说,出了这个门,所有人只会知道,他是来找你的人类男友。”
“虞舟不能频繁出入巡边署,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所以只能由你作为桥梁,传达信息。拜托了,江巡查。”
一口气说完,项鸿波郑重的抓过江疏白的右手,又抓过在走神的虞舟的左手,交叠在一起:“以后你们俩就是巡边署和人鱼的代表了,好好干。”
他动作突然,虞舟吓了一跳。
青年搭在江疏白手背的手颤了又颤,接着在她有些震惊的目光中,快速抽出手,手心轻蹭着裤子。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强吻她的是他,诬陷自己始乱终弃的还是他。合着自己从肉|体到精神被糟蹋个遍,还要被嫌弃。
她危险的眯起眼睛。
半个小时后,项鸿波一脸高兴的将两个人送到停车场,然后挥手离开。
“上车吧,男朋友。”江疏白看向站着没动的青年,略带调侃的替他拉开车门,“还是说我这个车你不稀罕坐。”
她声音向来干脆利落,男朋友三个字却是黏着,紧紧连在一起。虞舟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突然抓住江疏白的胳膊:“你真的要带我回家?”
“是这样。”江疏白挑着眉抬起手臂,甩开,“但先说好,这种行为别再有,尤其是在我视线以外,否则你的人身安全我不好向项鸿波交代。”
她抱臂等着回复,虞舟却是扬起笑,认真道:“这种行为是什么行为,是指我们之间不能有肢体接触吗?”
“对。”江疏白绕到另一头坐在车子上,警告道,“小心被我背摔。”
“你不会的。”虞舟眼睛明亮,“而且我想这种接触少不了,毕竟我们是‘男女朋友’啊!”他加重语气。
“假的。”
“但要做成真的,如果你眼里没有爱意,那就只能靠肢体接触弥足,不然被有心人发现的话,我就要被抓走了,到时候还要劳烦江巡查去救我。”
江疏白垂眸深思,好半晌,她启动车子,在发动机的震动中道:“我会看情况,现在把安全带系上。”
虞舟说的不无道理,突然冒出来个男朋友,本来就有些奇怪,如果两个人再表现的陌生,很容易被发现问题。
好在她工作后就独居出去,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不然露馅的几率会更高,到时候也更麻烦。
她踩下油门,越野车飞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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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侧目看了眼有些紧张的虞舟,江疏白道:“公寓里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但你想买新的话也可以,附近有个大型商超,还有步行街,要现在去吗?”
“不用。”虞舟抱着手提箱。
外面天色有些晚了,再去逛街有些累:“缺什么明天再去就好,你会陪我一起吧?”他求证的看向停车的女子。
“如果你想。”江疏白客套道,两人上电梯,站在自家门前侧身,“密码是327129,指纹的话一会儿帮你录入。”
327,129。
虞舟摁住江疏白正在输密码的手,有些激动:“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密码啊。”
“密码怎么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呀,你看,我手机密码也是这个。”
虞舟兴奋的掏出自己的手机,向江疏白展示着。他热切的看向女子,圆眼里亮闪闪的,像个小狗。
他非常没有边界感的贴近,几乎把江疏白挤在门上。输了一半的密码开始报错,发出警告的电子音。
“只是随便输的。”
“没有随便输,我们约定好的。我就知道你会想起来,我就知道。”
虞舟兴奋的抱住江疏白,把她整个人箍在怀里。湿濡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带来极度陌生的颤栗。
“松开。”
“不松,死也不松开。”
见说不通,江疏白直接用力,将虞舟顶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接着用手扼住他的后颈,强行叫他抬起头,警告的呵斥:“虞舟!”
“你弄疼我了。”虞舟声音很低。他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撒娇。
江疏白:“疼就松手。”
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虞舟怎么都不肯松手,只是求证的看着女子,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持着。
突然,身后的门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约莫四十来岁,接着是个男子,手里还举着铲子。
江疏白僵硬的扭过头,瞳孔放大。
“妈?爸!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5. Chapter 05
门被关上,又再次敞开。
沉默的父亲,好奇的母亲。活了二十六年,江疏白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么的局促。
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摆在餐桌上,没有人动筷。旁边的虞舟仿佛被蒸熟了一样,半句话都不说。
刚才和她犟的那股劲儿呢?!
去哪了,她就问去哪了!
“疏白,交男朋友了怎么也不和妈妈说一声,我就不带你爸过来打搅了。”徐月蓉盯着女儿率先开口,语气调侃,眼中尽是笑意。
“……打算过段日子再告诉你们的。”江疏白深吸口气,咬牙道,“妈、爸,这我男朋友虞舟。虞舟,叫人。”
她稳住上半身,用膝盖轻轻撞了好几下虞舟,拉回他的思绪。
虞舟果然在走神。
他下意识道:“爸爸妈妈好——”被重重掐了下腰间的软肉,脸色通红的改口:“叔叔阿姨好。”
“你好。”徐月蓉笑吟吟的看着两个人的小动作,“小虞是怎么认识我们疏白的呀?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虞舟的脸更红了,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江疏白担心他再爆出什么惊人之语露馅,立刻道:“妈,你别乱问了。”
“好奇嘛,我很满意这个女婿哦。”
“妈!”江疏白大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赶紧回家。”
“你这孩子,怎么偏偏随了你爸爸,不解风情。那就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妈妈保证不说话。”
江疏白无奈的摇摇头:“快说。”
徐月蓉有些好奇的问:“你们是不是初恋呀?认识多久了。”
“这是两个问题!”江疏白仰头,“是初恋,认识很久了,就连家里密码都是我俩生日。”她套公式套得极快。
“呀,那至少三年多了吧,我记得买这房子的时候,就是这个密码。咱家姑娘藏得够紧的!比你年轻时厉害。”她戳戳身边的江父。
江父还是闷声不吭,一直盯着虞舟看,直到把虞舟看得坐立不安,他突然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爸,你能在哪见过他。”
“在小公园,我可以肯定。老婆……你还记得‘小船’吗?疏白小时候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江战道。
徐月蓉想了想,惊讶道:“小船?啊,那得有二十多年了吧。眉眼确实像,你们俩还搞青梅竹马呀。不过我记得小船不会说话呀,是不是认错了。”
江母不可思议的轻呼,等待着虞舟的回答。江疏白也有点儿发懵,下意识捉住虞舟的手腕,纠缠在桌下。
好半晌,虞舟抬起头。
“对,我是小船。伯父记忆力真好,那个时候胆子小,不太敢说话。”
他承认了!
“不是,你怎么会是小船。”江疏白握得更紧了,质疑的站起身,将虞舟拉得趔趄,直奔卧室,“你们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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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关上房门,将父母震惊、好奇的目光阻隔在外,江疏白有些不快的看着面前的青年:“听清楚,你不要随便认下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你觉得我是在说假话吗?”虞舟回握住江疏白的手,力道很轻。
江疏白脸色不是很好:“你有证据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男朋友。”
她加重语气,直勾勾的盯着虞舟的脸,眼眸阴沉。经验告诉她,说谎的人只会用无数个谎言去构建真实。
虞舟没立刻说话,而是忽然走近,几乎将自己贴在她的面部,雾蓝的瞳色直直撞过去,带着笑。
一瞬间,江疏白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海盐的气息,还有凌冽的风。他不断靠近,轻声道:“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只会像原始人那样画画的小孩,该怎么介绍自己呢?亲爱的小白。”
轰然,江疏白伸出手,将虞舟推倒在床上,然后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面自己,不遗漏任何细节。
她仔细打量着,从上到下。从光洁的额头,到舒展的眉眼,一点点摩挲着。带着痒意,逐渐呼吸交织。
卧室有些狭小,房间里的暖黄台灯被打开,似是点了熏香,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就像你不相信我是你男朋友吗。”虞舟的手撑在床上,微抬起上半身。
“对,不相信。”江疏白突然再次冷淡下来,“哪怕你是小船。”
6. Chapter 06
短短两句话,虞舟犹如被人倾倒了满身的冰水,四肢和心脏死死冻住。
他面色惨白,盯着面前的女人浑身冰冷。姿势没有变,但是两个人的距离一再的拉远。巨大的难过包裹住他,仿若再次沉向无底的深渊。
“我……我有证据。”好久,虞舟找回自己的声音,松开被攥皱的床单,干涩的重复,“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江疏白站直身子,睥睨着床上的男人,语气平直,“虞舟,不要欺骗我。”
她最恨欺骗。
哪怕是人鱼也不可以。
虞舟深吸一口气,从口袋拿出手机,直直的递过去:“密码是我们生日,隐藏相册里有小时候的照片。”
定定看了他几秒,江疏白接过。
轻触手机屏幕,锁屏壁纸是画在沙滩上的两颗心,紧紧挨在一起,上方是冲刷而来的海浪。
合影很多,大部分像是偷拍。
从初遇的会面,到后面每一次的见面都有。他在哪里弄来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江疏白开始质询。
“我们几岁认识的。”
“在你七岁生日前,我六岁。”
“地点呢?”
“你家附近的小公园里。”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在那哭,你过来安慰我。”
“27号那天为什么爽约。”
“因为……”
回答戛然而止,意识到江疏白在故意盘问,虞舟紧抿起双唇,转移话题:“叔叔阿姨还在外面,该出去了。”
他不想说,江疏白却不想放过。
“为什么?如果你愿意说,男朋友这件事我可以揭过。”她顿了下,“他们已经走了,不在外面。”
好半晌,虞舟道:“我父亲去世了,答应陪你过生日的那天夜里。我没想爽约,母亲在隔日清晨便带着我和父亲离开海城,我想见你的,很想。”
他低声喃喃,身上有化不开的情绪。看着他的江疏白愣住:“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说起来,是我先爽的约。所以……你讨厌别人说谎,是因为这件事吗?”虞舟有些忐忑。
“不是。”江疏白下意识的反驳,她盯着床上的男子,莫名道,“只是讨厌,像是被什么人骗过,丢了最重要东西的感觉。”
说完,江疏白不再说话,推开门离开。虞舟却是一动不动,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抓着手机青筋直起。
这算自讨苦吃吗?
不是因为这件事,但还是因为他啊。虞舟自嘲的仰面躺下,小臂搭在眼睛上,将自己沉入黑暗中。
直到江疏白再次叫他出去吃饭,才低低应了一声,没什么精神。
饭菜是复热过的,但是依旧可口。
江疏白换了身居家服,倒了两杯水,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虞澜女士,也就是你的母亲,对人鱼失踪的态度现在是什么。”
“没有态度。”虞舟捧起其中一杯,“正常走流程罢了。”
“那就是已经查到了背后之人,现在需要巡边署一起钓鱼。项鸿波知道这些安排吗?”江疏白立刻道。
虞舟:“知道的。不过你说的背后之人,还没有确定。两面都还在查,需要时间,只能继续等。”
而等,是一个很模糊的词。
可以是几秒、几天,也可以是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
“那你需要住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如果你很想我离开,我可以去住酒店,人鱼的身份也没那么容易暴露,不会造成麻烦。”
虞舟声音有些艰涩,捧着杯子的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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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沙发上,清润的眸子望向窗子,落在女人的倒影上。
想要见江疏白,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需要突破的,不只有阻隔万里的空间,还有层层叠叠,如同套娃般的时间、被封印的记忆。
七岁,十八岁、二十一岁。
兜兜转转回到起点的是他的爱人,而不是他。甚至有时候他在想,争取这些还有意义吗,还是如母亲所说的那样,放过她吧,向前看。
可他就是不甘心。
“见一面,再见一面会好的。”哪怕前方荆棘遍地。所以他贪心的离家出走,不顾母亲的阻拦,横跨海洋。
显而易见,无厘头的接触让江疏白起了警惕。童话里是骗人的,接吻没有唤醒公主,反而差点儿被打。
他的公主不只是公主,还是个勇士,持剑的王者。或许该换个策略。
想到这儿,虞舟转过了头。
如果叫江疏白再爱自己一次呢?只要她再爱上自己,忘掉那些回忆又如何?!毕竟坏的记忆很坏!
他不自觉的抚过手腕,腰间闪过痒意。紧接着,他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笑。略微调整身子的角度,再次示弱。
“就算暴露了我也可以自保的,人鱼的战斗力不算弱,受伤了也可以很快愈合,连医院都不用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
江疏白正要反驳,突然顿住,认真的打量起他来。虽然已经确认虞舟就是小船,小时候的那个爱哭鬼、跟屁虫,但现在才是真正有了实感。
虞舟眼睑下垂,微抿的嘴角下撇,和小时候委屈的样子分毫不差。只是因为长大了,失去了那种奶气。
“不用。”江疏白语气缓和,“去睡吧,明天我陪你去商场。”
“好。”虞舟眨眨眼,“那我以后睡哪儿,家里好像只有一张床?”
7. Chapter 07
对付江疏白,不外乎两个字,示弱以及直球。虞舟也是在大学四年摸索出来的,一步一步,相互撕咬。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在相见的那一刻,记忆就如同被擦去灰尘的八音盒,再次打开就有悦耳的音乐,连贯的舞蹈。
他们热烈相拥,把彼此深深嵌入对方身体里,没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把他们分开。
事实显然不是,所以他要改变策略。直球可以,但是过于亲密会引起江疏白的警惕。若隐若无的试探,以及突如其来的接触,才是最好的方法。
虞舟歪了下脑袋,再度道:“书房蛮拥挤的,应该是住不了人。这个沙发是可以放平的吧,睡这里可以吗?”
他声音很轻,寻求着江疏白的意见。窗外的路灯打进阳台,照在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
“我以为你要和我睡一张床上。”江疏白似笑非笑的回,像是看穿了他以退为进的小计谋。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哦——”虞舟拉长语调,“还以为你会心疼年幼的伙伴,施舍他在床上过夜,省得明日腰酸背痛。”
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青年有些为难的看着狭窄的沙发,表情极其丰富。
江疏白站起身,拾起两个杯子走去厨房:“你还可以睡地上。可以自己放平吧,床品我一会儿帮你找。”
“当然会。”虞舟有些不服气道。
他轻哼着歌,将边几抬到阳台,和厨房里的水流声一起,交相呼应。
将沙发放平,江疏白也取好了多余的枕头和被子,以及新的清洁用具,塞给虞舟:“你去洗漱吧。”
“你呢?”
“一会儿,有工作要处理。”
瞥了眼不知道存什么坏水的虞舟,江疏白头也不回的走进书房。临关上门的瞬间,表情冷淡。
江疏白说谎了。
她没有工作要处理,只是需要更加私密的空间,去思索。
坐在书桌前,取过纸笔,江疏白开始梳理自己的记忆,和虞舟见面后的每一个瞬间,不放过分毫。
因为如果‘小船’是真的,那‘男朋友’是假的可能性很低。而虞舟没有说谎的话,那出错的就是她。
可出错的怎么能是她?!
墨水笔重重的在“江疏白”三个字画圈,带着浓重的不解。
初见时被推开,虞舟几乎快要哭出来,眼底的悲伤浓烈的像是化不开的冰;再之后被她反复质问,也没有开口,更多的是闷闷不乐。
他对“男朋友”这个事实,很迫切,很肯定,但是没有证据,或者说不想出示证据。"小船"这个身份则无所谓的多,说明有问题的是作为男女朋友的记忆,虞舟不想让她回忆起这段内容。
甜蜜的恋爱没什么不好,那就是发生了些难以令她或者他接受的东西。
这段记忆只存在于虞舟的脑海,而在她这里,是空白的。江疏白可以肯定,自十岁生日那天分别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虞舟,没有。
自己的记忆是连贯的,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顺利毕业,加入巡边署工作,每一段记忆清晰可见。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江疏白有些不解,皱起眉。
她素手轻点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没有节奏,甚至有些凌乱。突然,江疏白停下了动作,打开了手机。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等了许久江疏白也没出来,虞舟有些失落。他勉强打起精神,打开了自己的行囊。
东西不多,几件江疏白最喜欢的衣服,最重要的,是睡衣。
丝质的睡袍轻薄,腰间的系带勾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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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痩的腰肢,松松垮垮遮住重点部位,欲语还休。
她最喜欢这件衣服。
像礼物一样拆开,然后留下痕迹。
虞舟眼中闪过暗光。
他不紧不慢的冲着热水澡,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胸膛滚动,最终沿着肌肤的纹理,没入人鱼线深处。
等江疏白出来的时候,就是被这样一副画面冲击着。
浴室还氤氲着雾气,青年赤裸着上身从里面出来,腰间围着的浴巾要掉不掉,背部轻薄的肌肉紧绷,腰窝深陷。
在她的注视中,虞舟慢条斯理的用指尖勾起沙发的睡袍,披在身上。他转过身,领口的位置松散,锁骨清晰可见,还有大片的腹肌。
我在勾引你——
江疏白读出了这样的讯号。
但意外的是,虞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轻轻扫了她一眼,坐在床上擦拭着头发:“我洗好了,你去吧。”
相似的味道弥漫,明明是熟悉的檀木气息,江疏白愣是闻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只属于虞舟的味道,搀着海盐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你放出鱼尾了?”本来有些焦躁的江疏白被莫名安抚了,奇怪的问。
虞舟愣了一下:“没有,你想看?”
说着,他抽了下系带,露出更多的肌肤。
“别。”江疏白立刻阻止,趿着拖鞋去浴室,“只是问问。之前听其他人说,人鱼需要放出尾巴沐浴,缓解在陆地上的干燥,避免不适。”
“哦,我不需要。”虞舟答,“你快去洗漱吧,明天我们几点出门?除了衣服,我还想买些日用品。”
“十点吧,商场十点半开门。”
虞舟轻轻嗯了一声,躺在了沙发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他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声音,然后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8. Chapter 08
江疏白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推开门,倾洒的阳光叫她不自觉眯起眼,稍微适应了一下,默然。
只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灶台前的虞舟正做着收尾工作。他穿着棕色的围裙,非常厉害的来了个颠锅。
培根和口蘑在空中翻滚,又再次落下,和油脂一起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带着香气,游走在江疏白身边。
她有些惊讶的倚靠在门上。拓维是个大公司,涉及的方向不仅有基因工程,还包括日化、地产以及其他。
在她的“刻板印象”中,虞舟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才对,没想到竟然还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
很快,虞舟把火关掉。
他端着两个盘子出来,里面是极其丰盛的早餐,全麦面包、蔬菜沙拉、培根口蘑欧姆蛋,以及餐后的水果。
“你醒了,先过来吃饭吧。”
依言过去,坐在椅子上,江疏白挑了挑眉。属于自己的那盘里,金灿灿的鸡蛋表面,竟然用番茄酱画了个桃心。
用餐刀毫不留情的抹匀,在虞舟失望又期待的眼神中,吞下了食物。
绵密的口感在口腔中绽放,口蘑自带的香气和培根的油脂一起,达到了很好的平衡。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思考的太多,给了自己暗示,江疏白竟然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像是吃过一般。
将口中的食物吞之入腹,她抬起头,夸赞道:“很好吃。”
只是好吃吗?
他还以为能忆起点儿什么。
虞舟有些失落,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那你就多吃一些,明天还给你做,或者想吃别的也行。”
江疏白没回复,直到将所有的食物吃完,发现虞舟也没怎么动自己的餐盘,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安静的望了会儿,轻声道。
“你想我有什么样的答复。”
我想要……什么样的答复?
听到女人的问题,虞舟垂着头,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的叉子。好半晌,铁器和瓷盘碰撞,发出‘叮’的声音。
向来上扬的唇角拉平,眼中的情绪翻涌,最后彻底燃烧。
迂回?不,他要进攻。
昨晚脑子一定是进了水!他就该趁机色|诱,生米煮成熟饭。
“我不想要答复。”
“我想要你早上醒来的时候,窝在我的怀里问安;我想要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你从后面搂住我的腰问我做了什么好吃的,然后和我拥吻。”
“我想要的很多,你能给吗?”
他歪着头,认真的问着。
“可我‘不认识’你,或许你真的认错了人。”江疏白语气冷淡。
虞舟笑笑,没急着否决。
他站起身,走到江疏白面前,轻轻在额间落下一吻:“我认识你就好。”
男子轻触即离,江疏白甚至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表情松怔,和虞舟那双雾蓝色的眸子直直对视着。
接着,他微微偏头,薄唇贴近江疏白的耳朵,轻声呢喃:“这样不是更爽吗,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在床上会更带感。像不像偷情呢?青涩生疏的你,玩弄欲求不满的我。”
他疯了吗?!
几乎是瞬间,江疏白站起身。
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素白的手攥紧了青年的衣领,将他往下来,脱口而出:“你很欠艹?”
“求之不得。”虞舟覆盖住拳头。
“那可真是赏你的。”江疏白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回怼。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能给这个家伙好脸色,否则会蹬鼻子上脸。
看着江疏白五颜六色的表情,虞舟突然心情很好,这才是小白,而不是那个被巡边署腌入味,只知道厮杀海怪的冰冷兵器。
他重新坐在餐桌前,拿起刀叉开始进餐:“你可以不赏我,但是昨晚答应的事情要做到哦,”
“答应什么。”
“去商场呀,我请你吃饭。”
“你——”
“不能拒绝哦,江保镖。”
被点出身份,江疏白头一次觉得窝火,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发泄情绪。
她现在只想甩掉这只胆大包天的人鱼,回到巡边署的地下训练场,拉过项鸿波,狠狠格斗一场。
站在洗手池旁边,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江疏白才降下几分火气。洗漱完,随便从衣帽间扯下套衣服,江疏白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等待。
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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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吃饱了撑得,竟然答应下这个差事。就算察觉到虞舟的异常,也完全可以作为第三者旁观,而不是以身入局。现在好了,甩也甩不掉。
“吃完了没有。”
“当然。”虞舟慢条斯理的擦擦嘴,优雅的像个王子——看着来气。
房主重重发出动静,来展示着自己的不满,提前摔门而出。虞舟也不在意,抬着大长腿跟上去。
江疏白当然不会等虞舟,自顾自的走进电梯里,然后快速摁下关门按钮。她现在不想看见虞舟。
可就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同在电梯里的阿姨惊呼出声,江疏白亦是紧张的阻止,按下打开的按钮,避免真的夹伤对方。
在她有些后怕和恼怒的视线中,虞舟连声道歉:“抱歉抱歉,着急。”
角落里的卷发阿姨抱着小狗,正要训斥几句,看清虞舟的脸后,非常怜惜的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受伤啊,得亏这个姑娘眼疾手快。”
“是啊,要好好谢谢她才对。”他靠近江疏白,真挚的道谢。
虞舟几乎要将她挤进角落里,在无处可让后,迎来了第一个肘击。
阿姨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暗潮汹涌:“这就对了。小伙子安全知识很欠缺啊,这样,我女儿是消防员,要不要约着哪天一起,好好学学。”
虞舟无辜的看着江疏白,眨眨眼。
他笑着道:“阿姨,不用了,我已经长记性了。”他对着江疏白挤眉弄眼,偷偷指了指腹部。
“疼——”他无声的说。
江疏白冷笑:“活该。”
阿姨见他没听出言外之意,继续道:“啊呀,其实是阿姨见你长得好,想给你介绍对象来着,之前没见过你呢,新搬来的吧。多个朋友好着呢,你先加阿姨一个联系方式。”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江疏白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虞舟挑眉,见江疏白无动于衷,扬声道:“对,新搬来的。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有女朋友啦。”
“女朋友?”
“就是她啊,我们刚才吵架啦,是不是很冷淡,就跟俩陌生人一样。”虞舟轻声抱怨,然后在阿姨和狗的注视下,再度追上女子,迎来第二个肘击。
9. Chapter 09
和第一个不同,这次更用力、更加毫不留情:“虞舟,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不要装模作样的得寸进尺。”
江疏白警告试图靠近的虞舟,不明白这人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小动作。
他倒也不似早上那么过分,趁着不注意,直接上来亲吻。而是变成了勾手、肩膀挨着彼此,就差耳鬓厮磨。
就在刚刚,虞舟竟然想帮她系安全带,帮司机系安全带!这个时候不给他来个教训,她就不叫江疏白。
“你好狠的心。”车上,虞舟揉着后腰,轻声抱怨着,“你还不如咬我一口,哪里都行。”
怎么能怼着这个位置来一下呢,要是被人看见揉腰,会以为肾不好的!而且万一怼坏了,下辈子的性|福就没了!
他持续抱怨着,自觉不是什么好话,江疏白选择专注开车。等红灯的间隙,打开了广播电台,将音乐的声音放大,尝试屏蔽他的声音。
虞舟也不气馁,喋喋不休的说着。贴着说,大声说。
“刚才那位阿姨给我介绍对象,你怎么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作为女朋友,你应该吃醋和不开心!”
“我圆过去了,我说我们在吵架,你不想理我,所以像两个陌生人。”
“你这样不行,很容易被人发现的。还有,打是亲骂是爱,但是太过了容易被人认为是家暴。”
见他越扯越离谱,江疏白忍不住道:“家暴的前提是一家人。”
虞舟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现在喜欢这口啊,如果你愿意,今天我们可以不去买东西,先去领证,最近的民政局在1.2公里外,之后随便你怎么玩儿我都可以,我没有意见的。”
他举着手机,直接开启了导航模式。江疏白忍无可忍:“闭嘴。”
最后一个小时的路,是提前20分钟抵达的。到了商场,虞舟眼中不时闪过挑剔。他拉着江疏白的手腕,直奔三楼的某个高奢品牌店。
“上午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站在柜台内的销售眼睛一亮。
她快步迎了出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两个人。女生身上不是牌子货,但是男生的衣物版型很好,看着像是私人订制:“您是想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吗?女装在右手边,都是时下的款式。”
虞舟被这一句“女朋友”说得心花怒放,本来想亲自给江疏白做衣服的,现在想想买几身暂时穿穿也挺好。
他左右看看,不是很满意。
“新品都在这儿了?”
销售笑着答:“还有一些在里面,您二位跟我来。”她无视旁边同事使来的眼色,打开了贵宾室的门。
这次虞舟高兴多了,拉着江疏白开始挑衣服。从成熟的职业装,到轻松的学院风,从男装到女装,几乎挑了个遍,让销售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怎么样,你喜欢吗?”
“好不好看,是不是很适合我。”
“这两件……嗯,不太搭配。”
直到被强行推进试衣镜,穿着衣服出来,江疏白才搞清楚虞打的什么名堂。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颇为无奈。
销售:“您二位真般配,没想到这些衣服还有情侣装的效果。尤其是这位女士,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
江疏白:“……不用买我的衣服,你买你自己穿的就好了。”
正摆弄衣服的虞舟:“当然不行,谈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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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当然要穿情侣装,不然别人看不出来,上来找你搭讪怎么办。”
有销售在身边,江疏白不好直接反驳:“找你搭讪的可能性更高。”
比起她,这些衣服穿在虞舟身上,更加的精致美观,宽肩窄腰,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便江疏白对虞舟现在多有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我不会出轨的,你放心。”
虞舟看着江疏白,满口保证,又看向销售:“刚才试过的都包起来,送去这个地址,这身我们就穿着了。”
销售高兴的出去结账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疏白终于忍不住道:“所以你今天来商场,就是为了买这些衣服吗,情侣装?”
“对啊。”虞舟摆弄着衣服,坐在她身边,沙发跟着塌陷,凹进去,两个人微乎其微的靠近,“不好吗,现在只要出门,就算你不爱我,肯定不会有人错认我们的关系。”
江疏白冷哼:“你倒是自信。”
“什么意思?”虞舟狐疑的看过去。
“你自己猜。”江疏白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开始期待没有眼力见的人出现了,最好立刻出现。
毕竟这个世界上,相似的衣服除了情侣装,还有友情装、亲子装,更不要说虞舟搭配的衣服,只是色彩相近。
不习惯往这个方向想的人,只会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很协调罢了,也不知道虞舟到时候会不会气到。
江疏白不自觉勾起唇角,眼中闪过捉弄的笑意,在虞舟的追问中,打开手机,自顾自的刷着手机。
突然,她指尖微顿。
脸上的闲适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凌厉,打开了最上方的帖子。
10. Chapter 10
匿名论坛,求助区。
#SOS!身上长出鳞片怎么办?有点儿像蜥蜴的,还有点儿像鱼,总之很奇怪,浑身瘙痒,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鳞片又消失不见了。#
1L:【没照片、没证据一律当引流贴处理(人的身体怎么可能长出鳞片,还消失不见,招笑)!】
2L:【出现幻觉了?建议去精神科看看,不是说去医院检查了没查出异常嘛,有需要我可以熟人推介哦。】
3L:【一时间分不清楼上是在嘲讽还是打广告……不过说真的,听我二舅姥爷家在医院当差的表哥说,好几个这样的人来检查了,他们都有一个特性,全都是海洋派的追随者。】
4L:【海洋派啊,海洋派就正常了,散了散了,引流帖子石锤了。】
5L:【解谜了】
6L:【解谜了+1】
贴主:【不是啊,我是中立派。我现在怀疑是不是人鱼基因药剂出现了问题,因为前些天刚打完orz】
8L(引用4L):【不!!你看楼主最新回复,也有可能是大陆派的阴谋!什么破帖子,举报了。新的人鱼药剂马上就上市,绝对在危言耸听。】
江疏白正往下看着,帖子骤然变成了空白,是被封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举报,还是被管理员发现,觉得不利于社会稳定,直接ban掉。
但总归来说,不是好事。
因为有人出现了和她一样的症状,那就说明不是偶然现象,大概是有人在作祟,可能还有潜在‘受害者’。
她皱起眉,略显烦躁的思索着。怎么偏偏是匿名论坛,如果是实名,就可以私信找到对方,提供更多的线索。
不过这个帖子的一些回复倒是提醒她了,身体出现变异,不一定全是人鱼基因药剂出现了问题,还有可能是海洋派,亦或者大陆派在其中作祟。
想了想,江疏白将论坛的链接复制了下来,贴在巡边署的聊天框中。
江疏白:「这个是我刚刷到的帖子,有疑点,可能和人鱼被抓有关系,你看看能不能让技术部的同事,将帖子恢复,顺便找出贴主的身份。」
耿休:「收到收到。老大你休假到什么时候,我看前线那帮小子快坚持不住了,最近城市附近很异常。」
江疏白:「异常?怎么说。」
耿休:「前些天声纳收集到的声音很多,派去小队调查发现是低级变异海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
江疏白:「我知道了,辛苦时刻关注一下,有紧急情况call我。」
回复完最后条消息,江疏白抬步就往外走。一直看着她的虞舟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专注起来谁也不顾。
伸出手臂拉住:“女朋友,工作太认真,把我忘记了?”
江疏白下意识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有些恼怒的啧了一声。
自己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总说出不像自己的话,尤其是面对虞舟的时候。看看四周没有人,销售还没有进来,反击道:“没人就别乱叫。”
虞舟:“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需要我提供帮助吗,比如说相关建议。”
“你看到了?”
“瞄到了一些,出于隐私考虑,没有继续看。”虞舟诚恳解释,“我只是想确认你没有背着我找男小三。”
江疏白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虞舟却是很受用,继续道:“其实这种情况,不应该去医院,而是直接去做基因检查的公司,能更快排除。”
很显然,虞舟确实是没看到后续的内容。江疏白沉吟片刻,在虞舟惊异的目光中,推搡着他,直奔更衣室。
“我们回家不行吗?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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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的,我怕一会儿太紧张,发挥不好。”虞舟声音发紧,面露羞怯。
江疏白无语的半拉上更衣室的帘子,低声说:“想什么呢,我有话要问你。”她注视着门口的动向。
“什么话非要现在说。”
“贴子里的人认为,是人鱼基因药剂出现了问题,导致身上有鳞片。也就是AQS产生排异,有了显性反应,你觉得这种可能性高吗?”
虞舟立刻反驳:“不是高不高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三十年前基因药剂刚研发的时候,倒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完全不会了。公司的方向已经从性能的稳定,转向时效的延长,药剂品控可以保证,不会出错。”
作为拓维公司的继承人,虞舟虽然没有太关注实验室,但基本的大方向还是关注的。产生排异,简直是指控。
“那在药剂的生产过程中,其他人干扰的可能性大吗?”江疏白继续问。
虞舟解释:“生产是全自动机械化的,整个药剂的产出由AI把控,不会有人类介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我知道了。”江疏白思考了片刻,眼睑下垂,眸色变了又变。
人鱼基因AQS的核心是无法复制的,唯一的提取源就是人鱼。
海洋派的目的是完成第三次进化,代替“造物主”,将人变成人鱼。
如果能彻底排除AQS在其中的影响,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被他们当做了小白鼠。海洋派将不完全的人鱼基因,注射到人体当中。
可这样猜测就出现了新的问题,她身上的异变是怎么来的?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接触过海洋派的人,更不可能被人当做试验品任人宰割。
等等,她真的确定吗?
——不,她不确定。
更衣室外传来虞舟和销售人员沟通的声音,江疏白愕然的抬起头。
11. Chapter 11
记忆!
她的记忆是不完全的!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虞舟的存在。如果虞舟所说的男女关系是真的,那么就证明她失去了一段记忆。
她极有可能是在这段时间内,被其他人注射了人鱼基因。
江疏白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努力衔接上每一环。
巡边署的每次工作都有留痕,这段时间她的所有行踪,项鸿波都会知道,如果突然失踪是会被上报的。
而初高中上下学,基本都是由父亲接送,要么是寄宿在学校,要么是在家中呆着,突然不见是会报警的。
所以,是在大学期间。
她是在大学期间重新遇到的虞舟,和他相知相恋。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两个人被迫分开。
会是实验吗?人体实验——
然后导致失忆。
江疏白的思绪越发清楚,心脏却砰砰直跳,在更衣室有些昏暗的环境中,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虞舟的身份不会有问题,他是人鱼的代表,是经过署里认证的,所以他不会伤害我。他是我唯一的突破口,但是他不愿意开口。”
透过半遮的帘子,江疏白观察着外面的虞舟,轻声呢喃。
他已经结好了账,正在和销售言笑晏晏的交谈着。雾蓝色的圆眼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整个人谦逊有礼。
但江疏白敏锐的察觉到,虞舟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是动作?还是情绪?她不知道,是种感觉。
奇怪的……直觉。
似是心灵感应,虞舟微微偏过了头,看向江疏白的方向,求救似的眨了眨眼睛,隐蔽的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不自觉的,江疏白勾起笑容。
刚才的紧张被削减了大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人鱼失踪和人体实验的的事情要徐徐图之,倒是眼前的这个“男朋友”,需要尽快攻略,找到突破口。
稍作停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思绪,江疏白抬步走出更衣室。
见到她终于舍得出来了,虞舟适时结束了两个人的对话,迎了上去:“阎姐说六楼有家火锅店非常好吃,我们也去尝尝吧,你不是很喜欢吃火锅。”
是的。
她是很喜欢吃火锅。
江疏白望过去:“那就去吃这个,谢谢你的建议。”她转向销售。
“不客气,能帮到二位就好。”
离开服装店,刚在扶梯上站稳,虞舟轻声抱怨的话就传进耳朵,又有些像是撒娇:“你好慢,和人交流好累,如果你早点儿出来,我们就能快点儿去吃饭了……你饿不饿。”
他尝试去勾江疏白的手,被拒后,也没有气馁,而是继续靠近。肩贴着肩,衣摆相互交叠。
“不是很饿,如果你饿的话,建议换一家就餐。”火锅店外的队伍很长,许多人在等待着。前面有人,江疏白默认了虞舟的靠近。
虞舟摇头:“就吃这家。”
他所有的坚持都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非要吃这家?”
青年笑笑,好看的眉眼闪着光,语调轻快:“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呀,这家火锅店如果是情侣的话,享有八折优惠哦,是不是很划算。”
“……划算。”
但打折后的价钱,怕是还没有刚才买衣服的零头多。心思昭然若是。
取好号,排在队伍尾端。
江疏白看看周遭成双成对的情侣,想到什么,拍拍虞舟的肩示意他凑近:“加个联系方式,我有话要问你。”
她举着手机,虞舟却是很异常的停顿片刻,明显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不方便?那算了。”
“没……没有不方便。”
虞舟直接拉住江疏白的手腕,手机轻轻触碰,添加上彼此。看着有些陌生的名片,他轻呼口气。
一直盯着他的江疏白却觉得很好笑,虞舟到底是希望她回忆起来,还是不希望回忆起来。
就算没有杂七杂八的事情,她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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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也会对虞舟口中的女朋友信个八|九分,毕竟他真的没有掩藏什么。
通过了最新的添加申请。
轻触头像,是张照片。深蓝偏黑的背景里,是两只泛着蓝色荧光的水母,粉色的触角极具梦幻的色彩。
寻桨的船:「小狗探头.ipg」
寻桨的船:「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嘛,非要打字,好麻烦~」
江疏白:「我不觉得那些话可以在公众场合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现在回公寓说。」
寻桨的船:「狗狗祟祟.ipg那算了,还是打字吧,什么事呀?」
江疏白侧目看了看虞舟,文字版的他倒是挺会撒娇的。
江疏白:「刚才帖子所说的身体变异,加上人鱼失踪这件事,你觉得两者有没有关系。亦或者说,关于提取人鱼基因在人类身上做临床试验,你有没有要对我说的,我去巡边署汇报。」
虞舟回复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了,有些迟疑。许久,他低头打字。
寻桨的船:「小鱼委屈.jpg我能有什么说的呀,我又没看到帖子。也许有联系吧,但是需要证据,可以让项署长派人去查,这还需要你去汇报吗?」
江疏白:「不需要,只是我有个想法。你说……如果我伪装成海洋派的虔诚信徒,深入他们内部成为实验体,能不能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
消息刚发出去,虞舟立刻抓住江疏白的手,死死握住,像是生怕她消失不见一样,表情紧张。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沙哑着声音,迫切的看着江疏白。
“为什么不可以。”江疏白反问。
虞舟抬高声音:“就是不行。”
顿时,他吸引了很多客人的视线,包括江疏白探究的目光。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起伏,虞舟有些狼狈的低下头,遮掩着。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没有松手。
直到队伍排到他们,后面有人催促,才匆匆松开,走上前。
12. Chapter 12
店里人很多,环境格外嘈杂。
火锅的辛香从咕噜噜的热汤中冒出,包裹住卡座里的男女。
江疏白抿了口凉茶,望向雾气后的青年。他双手紧扣,指节发白,脸上弥漫着焦躁,整个人非常不安。
很显然,虞舟在纠结,在隐瞒。
“和我们的过去有关?”她倚靠在沙发上,语气平静,“如果你想再续前缘的话,我想我该有知情权的。”
知晓过去发生的所有,弄清楚自己丢失的记忆是什么。
她不想逼虞舟,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变异的突破口。
然而——
“没有关系,我们没有过去。”
虞舟抬起头,抱歉的笑着:“对不起啊,对你撒谎了。其实我是认出你是小白,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说我们原先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不然我早拿出证据了,比如情侣照片。”
“但是我没有,这点你也清楚。”
“至于你刚才的想法,不仅我不支持,我想项署长也不会支持,因为这干系到你的生命安全,很危险。”
他说得冠冕堂皇,眼中却是弥散不开的痛苦,雾蓝的瞳孔颜色更深了。他在撒谎,他宁可撒谎。
江疏白气笑了。
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虞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看得很清楚。
否认自己的过去,如同拆掉自己的肋骨。如果他真如他所说的这样,又为何因为密码的事情斤斤计较。
“门锁的事情怎么解释,还有你的手机。”江疏白质问。
“偶然呀,就像你猜的那样。”虞舟垂下眼帘,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当然啊,我这里不是,我可是一直记着你生日的,毕竟爽约了嘛。”
江疏白定定看了他许久,眼神冰冷。
在虞舟几乎要扛不住的时候,她低下头,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字,淡淡道:“行,我信了。”
没有再追问,虞舟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样?
女子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鲜红的肉被堆叠着放进沸腾的锅中,变白、蜷缩,如同他的心。
虞舟盯着骨碟边缘被磕掉的一角,莫名焦躁。如果没提议吃饭就好了。他胃口不佳,隔壁情侣亲昵的话语更是让他心烦,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想去趟……”
“诶,小白你也在这儿吃饭啊。”
虞舟的话被打断,呆愣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他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栗色头发,皮肤差不多的白皙,甚至连眼型都相差不多,正熟络的坐在江疏白旁边,张扬的笑着。
“你竟然还有出来吃饭的一天,真是稀奇,让我看看点的什么好吃的。”
他揽住江疏白的肩膀。
“嘶,还挺丰盛的,但是差点儿意思。明天有空不,去我家吃饭啊,从老头可想你了,说自从你工作后,就再也没找到合适的人一起下棋,狂的他,说得好像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一样。”
江疏白没有挣脱开。
他是谁?江疏白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挣脱开,不是说不喜欢别人靠近吗,为什么这个人就可以。
“江,疏白……不介绍一下吗。”虞舟有些艰难的说着。
江疏白头也没抬:“从乐。”
“你不是说在值班,怎么又跑出来吃火锅了。”她的脸偏向陌生男子。
“唷!你好啊。抱歉啊哥们儿,好久没看见小白太兴奋了,没注意到你。”从乐和虞舟打了个招呼,接着道,“我们导师回来了,拿了最新的奖项,就请大家一起出来吃饭。我出来结账的,一眼就看见你了。”
“话说这位是……”从乐有些好奇的看着虞舟,眼中闪过惊艳,接着惊呼,“你不会是背着我找男朋友了吧。”
非常默契的,虞舟和江疏白同时顿了一下,互相看向彼此。
然而江疏白眼神平静,没有丝毫起伏,手中的筷子只是略微在半空停滞,又再次去涮新的食物。
“你觉得呢?”她反问。
从乐笑嘻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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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是,再说了,守着我这么棵好草,干嘛要费力去别的地方找吃的。”
登时,虞舟的眼眶红了。
他死死盯着江疏白,迫切的等着她的回复,内心慌乱。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放空,什么想法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听觉。
“是巡边署的同事吗?”
“不是。”江疏白没有犹豫的回复,“你今天怎么这么八卦,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导师等急了给你穿小鞋。”
“我导师才不会。”从乐有些傲娇道,“我导师可是常珲,常老师最好了。所以是别人介绍的朋友?”
江疏白沉默了几秒,似是在想怎么回复,但这足以让虞舟彻底溃败。
否认过去,连现在的谎言都无法维系么……周遭彻底安静,只剩下快要熬干的汤咕噜咕噜的泛起泡泡。
一个接着一个的破裂。
身体里属于“野兽”的本能再度被激发,他在一瞬间变得暴戾、血腥,恨不得变成人鱼的形态,咬破男子的喉管,然后圈住女子带回巢穴,死死困住。
但是他厌恶这种本能,就是这该死的本能叫他失去了江疏白足足五年。
无法控制的鱼尾,失去理智的大脑,除了被母亲当做实验品般困住,没有一点儿办法,不见天日。
他该再迟些见她的。
再更冷静些、筹谋好一切。
正要起身,强迫自己离开。
火锅店的服务员堵住去处,提着个花篮,里面装满了玫瑰。
红色的玫瑰娇艳欲滴,尖刺尽数被磨平,绿色的花梗上,黑色的丝带绑了个蝴蝶结,上面挂着白色卡片。
“打扰啦,为了庆祝情人节,我店推出情侣八折优惠的活动。为了保障参与人员的真实有效性,我们准备了很多趣味活动,来验证彼此的关系。”
“我看我们这桌预约的,就是价值799的情侣套餐,只是……”
服务生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的两男一女:“是哪两位要参加活动呢?”
13. Chapter 13
店员的询问叫虞舟呆愣在原地,脊背僵直。看着他的样子,江疏白嘴角泛起不易被察觉的笑。
她怎么会猜不到。
虞舟面对这件事遮掩颇多,极大的可能就是闭口不言,或者左顾右而言其他。直接撒谎否认过去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影响她设下陷阱。
他在意她,在意的不得了。
那这个……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她太知道要怎么拿捏了。
身为作战丰富的巡查官,面对在海底游走的变异海怪,尚且需要准备多个计划,对人当然更要多准备几个。
独属于虞舟的PlanB——从乐。
从落地窗外看到从乐的那一刻,她做好了新的计划。如果虞舟不配合,那她就要给他演出好戏。
而拉开这场戏序幕的,就是虞舟自己。是他的小心思,给了她灵感。
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也是为了此刻,让他自己抉择。
“可以不参加活动吗?”江疏白态度客气疏离,轻声询问着。
女店员有些为难:“抱歉这位女士,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我们在预约时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如果反悔不参加活动,可能会给后续工作带来困扰,需要三倍赔偿哦,这面建议参加活动。”
她补充道:“只是一些小互动,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而且最后玫瑰也会赠予您的,作为我们祝福的心意。”
“我知道了,需要我们做什么?”
“您从花篮里抽出其中一枝玫瑰,下方的卡片里有互动的要求。温馨提示,选好后不可以更换哦。”
手指在诸多玫瑰中游走,最后拾起角落最无精打采的那枝,掀开一角,江疏白的目光有些玩味。
『情侣双方热吻30秒』
虞舟会怎么选择呢……
随意的将其摊开,放置在桌子上,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那行字。
“竟然是这张。”店员轻呼出声。
江疏白挑眉:“很特殊?”
女店员点点头:“老板专门设置的隐藏卡,拥吻时间越长,折扣越多,甚至可以达成免单。”
“客人您真的很幸运诶,您的男伴是哪位,我现在帮您计时。”
她的目光在从乐和虞舟面前游走,最后停留在同坐一侧的从乐身上。
虞舟也看到了,几乎是瞬间,他抓住江疏白的衣角:“我是。”
“我是她男朋友。”夹杂着不安,虞舟强行将她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
江疏白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年:“他不是,我们刚才分手了。”
“但是是我预约的,我现在取消,决定不参加了。”虞舟看向女店员,“原价赔偿是吧,现在就可以支付。”
他掏出手机,就要付款。
江疏白却是重新坐下,杯子重重被放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接着她看向桌子对面,语气微冷。
“从乐,过来完成任务。既然可以吻到免单,那谁预约的也不重要。”
听到命令的从乐乐了,他揉揉鼻子,几乎挑衅的看向虞舟:“有钱难买人开心,看来今天要被我截胡了!”
从乐兴致冲冲的走到江疏白面前,饱含深情的看着她。还未等低下头,一道几乎刺穿他心脏的视线叫他僵住。
那视线充斥着冰冷和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他血溅当场——如果亲下去的话。从乐惊恐的和江疏白对视着,也没说对方是这个风格啊。
他就是过来吃瓜的。
江疏白则面露不屑,一把拉住从乐的衣领。她赌的就是这个瞬间。
不等靠近,虞舟动了。
他有些粗暴的推开从乐,自己单膝跪地,近乎仰视的看着江疏白,语气恳求:“不做任务了,行吗?我知道他和你没关系,别这样。”
江疏白冷笑:“你说呢?虞舟,我说过我最恨欺骗,这是反击。”
“你想怎样?”
“我要答案,你知道的。”
听到她的话,虞舟更狼狈了,整个人的背拱起:“没有答案,说了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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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那你就让开,别碍事,毕竟我还挺喜欢那朵玫瑰的。”江疏白再度推开虞舟,却是纹丝不动。
虞舟语气急迫:“你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帮你买,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可我就喜欢亲手得来的。”江疏白忽而用力拉扯,让虞舟靠近,贴近他的耳朵,“而且答应伪装成男女朋友,多少和你说的‘谎话’有关,既然是假的,也没必要接触下去,移情别恋也很正常。后续安排我会和项鸿波协商,你就心灰意冷的住酒店去,如何?”
好不容易才靠近,怎么可以。
“我帮你得好不好,我帮你,不要其他人。”虞舟恳求的贴近,试图吻上去,“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江疏白偏头,感受男子的唇擦过耳朵,几近恶劣道:“不好,被陌生人亲吻会让我感到恶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承认自己说的是谎言,我们依旧是阔别已久的情侣。”
虞舟再次三缄其口。
看着他这幅样子,江疏白越发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也越发过火。
“那就没办法了,你还是让开吧。你放心,不会让你身份暴露的。和从乐接吻后,这场闹剧人尽皆知。到时候再让他和我同居一段时间,你也能安稳退出这场三角恋。实在不行,我可以和他假戏真做,结婚如何?吸引注意力。到时候别人想起你,也只会说句可怜。”
她越说越多,描摹的每一个画面,都仿佛一把刀扎进虞舟心里。
虞舟再也忍不住了,近乎暴怒的吻了上去,堵住那张嘴。被狠狠咬后,又辗转变得轻柔,充斥着卑微。
男子仰着头,几近虔诚的吻着。
鲜血弥漫在两个人的口腔,他贴着江疏白柔软的唇,微喘。
“是真的,是我在说谎。”
“只是求你……可不可以先不说,我会告诉你的,等我准备好,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答应我好不好?”
14. Chapter 14
虞舟祈求的对着江疏白呢喃,双手撑在座椅边沿,无依无靠,如同船上经历风暴的桅杆,带着不堪一击的脆弱。
江疏白无需很费力,就能推开他,但是她没有。动了下唇,捏住虞舟的后颈,强行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
好半晌,江疏白看向旁边瞠目结舌的女店员:“这样可以了吗?”
“可……可以了。”女店员有些结巴,藏起了手中的计时器,红着脸道,“我这就帮您申请免单。”
看着女店员离开,无视旁边顾客看来的目光,江疏白拉起虞舟,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淡声道:“那就先这样。”
“你也可以走了,去找你的好好老师。”江疏白打发起从乐。
嫌弃、激动、好奇。
除了害羞,她在从乐眼中看到了无数情绪,充斥着八卦的意味。
江疏白不在乎从乐八卦,请他来帮忙,给他发短信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虞舟不行,他现在有些狼狈。
虽然是她造成的,但是也容不得别人看他出丑,再度道:“快滚。”
“滚就滚,记得请我吃饭。”
从乐笑嘻嘻的离开,临走前还给虞舟做了个wink,示好,但叫人作呕。
“他到底是谁。”虞舟垂眸,眼皮轻阖,再睁开泛着冷光。
江疏白:“邻居、发小,你怎么理解都可以,在你离开后认识的。”
“所以他是我的替身?”
“没有替身……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和他没关系。”江疏白皱眉,“不是情侣,算是家人。”
“但你差点儿就吻上他了。”
“只是做戏。”
“疼。”
“回去给你抹药。”
“很难堪,很难过。”
“如果你不说谎没有这些事。”
“还有其他不满吗?”
“……没了。”
听着她极具冷淡的话,虞舟有些艰涩的望着手里的杯子,结束控诉。
酸梅汁泛着苦涩,带起阵阵涟漪,久久没有平静下来。
他知道,如果他不妥协,江疏白是会吻上去的。“做戏”是个模棱两可的词汇,可以是借位,也可以是假戏真做。
即便她最后没有,他们也完了。
她不会再要他了……
“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虞舟的眸子如浓墨顿点,眨了又眨。
江疏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偏头看向男子,他紧抿着薄唇,眉间泛着委屈。今天确实是过分了。
不过都是顺势而为,她不后悔。
“楼下有家甜品店开业了,听同事说,他家的红丝绒蛋糕很好吃,要不要去尝尝?”她轻声提议。
虞舟自然不会拒绝她,点头。
他们起身离开,女店员敬佩又复杂的注视着背影,直到被同事戳了戳。
“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看女神……头一次见在火锅店选夫,并成功训狗的。好厉害。”
不知道被误会的江疏白到了楼下,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队伍。
甜品店的顾客和火锅店的人流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花了很多时间,也只限购到两份不同的甜品。
“这些商家为了促进消费,真是费尽了心思。”江疏白感慨,将唯一的红丝绒蛋糕推到虞舟面前。
店面布置的粉嫩,充斥着恋爱的味道,甜腻的奶油,烘焙后松软香甜的气息追袭着每个路过的人。
所有的桌椅安置在明亮的落地窗旁,洋溢着幸福的食客成为活招牌。
虞舟目光落在两份甜品上,忽而道:“慢慢恢复记忆怎么样?”
“什么?”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两下,嗡嗡作响,江疏白有些分神。
“你刚才答应我,可以准备好再说明过去,既然是这样,我带你去看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做曾经做过的事情,慢慢恢复记忆,也能证明我没说谎。”
“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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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虞舟认真的说。
江疏白拿起手机回讯息,似笑非笑的反问:“总要有个期限吧。”
青年挖下一大块的蛋糕,奶油被挤压到盘子上:“三个月,以新年为最后节点。现在是八月末,很快的。”
他们再次相遇就是这样的季节,在新学年的伊始。虞舟作为交换生,被身为学生会主席的江疏白接待。
也是在甜品店,也是红丝绒蛋糕。
乳酪的咸香在口中绽放,虞舟温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目不转睛。
如果一定要忆起来,那就先从最美好的部分开始吧。他突然觉得,江疏白的记忆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完全消失,或者被深埋在脑海深处。
密码锁是这样,红丝绒亦是。
他不敢说自己了解她,但是往昔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墨水滴进清池,总会留下痕迹。
两个人对视片刻,江疏白感受到奇怪的气息,莫名的爱意。
她忍不住别开头,语气些许生硬道:“那就先这样。”
她拿起手机,不再去看虞舟,回复密密麻麻的从乐的消息。
从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面结束了,散场散场。不过说真的,你吓死我了,差点儿以为你真要玷污我纯洁的身体,感觉这辈子都寄了。」
从乐乐不如众乐乐:「兄妹间不要搞这些啊啊啊,很作呕,就帮你这一次,下次请花钱雇个演员。」
从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倒是听叔叔阿姨说你恋爱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挺水灵的白菜怎么就被你拱了。」
江疏白:「……」
选了个呵呵哒的表情包,结束两个人的话题,又转了个红包打发。
不等放下手机,江疏白寒毛直起。
她敏锐的抬起头——
某人毫不掩饰、观察的视线,带着打量和探究,带着恶意,充斥着冰冷。像是跗骨之蛆,牢牢盘踞在她的身上。
江疏白扫视着人群,试图锁定。
是谁?!
15. Chapter 15
玻璃窗外人来人往,大半的视线被排队的顾客阻挡,瞧不太清。
偶对上一个往里探的男子,直视过去,把对方吓得够呛。
“怎么了?”虞舟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捉住江疏白的手。
青年面色也跟着紧张起来,表情些许无措:“发生什么事了。”
江疏白的性格极其稳定,除了在执行任务中,面对变异海怪是这幅警惕的模样,便是五年前那场事故了。
“有人在盯着我。”江疏白压低声音,“或许是我们,也说不定。”
那视线一闪而过,在她抬起头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说明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不是一般人。
会是因为虞舟吗?
但如果只是因为人鱼,没必要充斥着恶意——甚至浓重的杀意。
那人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江疏白有了定论,立刻道:“我们回家。”
商场人很多,极大方便了对方混迹其中,不利于她和虞舟的安全。反追踪回去,产生争执和打斗,也容易造成混乱,甚至无关人员的伤亡。
“好。”没有犹豫,虞舟立刻点头。
可等两人匆匆坐在车上,还没开出去多远,电话嗡嗡响起,伴随着巡边署紧急救援的铃声。
按下接通键,项鸿波急迫的声音被公放出来,回荡在车内:“B区速来,大批变异海怪袭城,有海鲛。”
“收到。”刺啦一声,江疏白紧急刹车,严肃的看着副驾的虞舟,“你自己打车回家,千万要注意安全。”
虞舟被晃得身形不稳,向前扑去,又被安全带拉回:“你不带我去?”
“我去工作,带着你干什么。”
“海鲛的巢穴都是由人鱼处理的,目前人类无法单独对战,极容易伤亡,而海城现在只有我一个人鱼。”
“并且你在商场的表情,像是有危险分子伺机而动。比起陆地作战,我还是更适合水里……你要是不能陪我回家,那就带我去巡边署,江保镖。”
除了保镖就是女朋友,全凭他一张嘴视情况横跳。江疏白有些无语的看过去,想了想,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确实也不放心虞舟自己回去,担心再起波澜和麻烦。
踩下油门,江疏白一路往前。
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超了多少辆车。终于在虞舟惊恐的视线中,急刹甩尾,停在了巡边署的地下停车场。
“你是正经考来的车本吗?”
虞舟心有余悸的扶着出门下车,脸色苍白的呼吸着,隐隐泛着恶心。
“当然。”江疏白头也不回的迈向电梯,“快点儿跟上。”
见她彻底严肃起来,拿出巡查官的气度,虞舟也不再东拉西扯,安静的跟在她身边,来到备战区。
项鸿波和耿休站在监视器前,宽大的屏幕几乎占据整面墙。中央的位置,是俯瞰城市图以及作战状态。
城墙线条是处于安全的、尚未破坏的白色,而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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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警告部分,赫然是B区的舱门,无数代表巡查官作战员的小人聚集在附近,乱成一团。
左侧的部分,是无数的分屏——作战人员的视角;右侧的部分,则是舱门附近的监视器和声纳检测。
大批的海怪正层层叠叠的进攻,不留余地的,不分等级的。
“32请求撤退。”
“19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请即刻从A区舱门撤退,不要强撑。”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江疏白皱着眉进去:“怎么回事。”
“老大你终于来了。”耿休哭丧着脸,“就是我之前和你汇报的事情,还没等扫荡呢,直接攻过来了。”
“说现在。有没有查出原因?”
“有有有……”耿休调出右侧的屏幕,回溯之前的声波和时段,又再次放大左侧属于7号侦查员的视线,“都是它搞得鬼,绝对是这个海鲛。”
顺着耿休怒视的目光看去,江疏白立刻抓过旁边通讯员的设备,对准麦克风沉声:“7号撤退,立刻、马上。”
只见漆黑的深海里,海鲛蹲在礁石上伺机而动。它四爪尖利,粗壮的尾巴不耐烦的扫着砂砾,扬起浑浊的海水。
厚重的鳞甲遍布全身,泛着青白色。颅骨两侧,是翕张的腮部,耳鳍高高立起——这是高度警惕的征兆。
属于7的镜头缓慢倒退着,即将退出安全距离时,海鲛骤然转过了头颅。
“跑!”江疏白爆呵。
16. Chapter 16
危险一触即发。
随着她的声音,镜头快速扭转,两侧的景物向后倒退,晃动得叫人眼晕。
怪物的嘶吼凄厉刺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而7号的的喘息也越发粗重,显然是体力不支了。
戴着耳麦的联络员不禁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满眼的后悔。想起什么,带着最后的希冀,看向身边的女子。
然而江疏白面色冷峻,将通讯的联络器交还男子,便开始下达撤退指挥。
“通知所有靠近海鲛的巡查官立即撤离,禁止支援。其他侦查员和先遣队回防舱门,清剿周围变异海怪。”
“作战限时十分钟。”
“时间一到,全员撤入舱内。”
“重申!”
“火力集中于舱门清障,严禁恋战,务必保障所有巡查官安全撤退。”
女子声音干脆有力,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只是瞬间,所有人的心紧绷起来,备战区也陷入了刹那的安静。
“江队!他还在等着救援!!”联络员不可置信的大叫。
江疏白睥睨过去,眼中泛着冷光:“你再仔细看看他跑的方向呢。”
男子抖着手,将眼前的屏幕界面切换为地图模式,属于7号的蓝点正往远离城市的方向移动着,偏离大部队。
“张邢峰你在做什么……你跑错方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是吗?!”
联络员紧握通讯器,嘶吼着。
刺啦刺啦的耳麦有些信号不稳,好半晌,里面传出声音:“别傻了兄弟,都被海鲛发现了哪还有命在。”
成为巡查官的第一天,训导员讲的第一个变异海怪就是海鲛。身为海底顶级狩猎者的存在,海鲛有着极快的速度,以及堪比猛犸象的力气。
一旦被海鲛发现,在非备战状态下,只有送死的份儿。普通兵器根本难以瞄准并穿透表皮。除非有人鱼牵制,利用特殊武器才能杀死。
所以当他在探寻的方向发现海鲛后,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死都死了……当然不能连累同伴,并且要死得更加有价值。张邢峰气息不稳:“你把,你把联络器交给江队。”
联络员双目通红,不甘的扯下耳机递给一旁的江疏白。
江疏白单手接过放置在耳边,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我在,你说。”
张邢峰:“江队,据我观察,该海鲛为雌性,正在哺乳期。我所前往的方向,继续向西,应该是巢穴所在,因为她追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所以现在,我正在往那个方向赶,幸运的话,也许能找到巢穴。到时候您只需要,啊——”男子惨叫一声,被突然闪过的黑影扑倒。
紧接着,镜头调转,海鲛狰狞的面部骤然出现在画面里,它张着如锯齿般的利齿,狠狠咬下男子的手臂,拉扯。
骤喷的鲜血顺着海水四溢,刹那间染红镜头,连句多余的闷哼都没有。
画面彻底暗下来,埋在海沙中。
联络员低下头,用力捶了下桌子,不甘心的低声啜泣。胆子小的文职人员更是直接惊呼出声,拉紧了同伴的手。
人类——
渺小又不断求生的人类——
虞舟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如主心骨般,站在人群中央的江疏白。
她敛去所有情绪,如同敛去所有锋芒的剑,古朴又纯粹,但是杀意盎然,只要出鞘,只需出鞘。
她一定也很难过吧,为同伴的死亡,为自己的不得不为的命令。只是这个命令……虞舟转首看向突然起身的联络员,眼神冰冷又无情。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啊。”男子的哭声更大了,嚎啕起来,“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应该早点儿让他离开的,这样他就不会死了,就不会死了啊啊啊。”
“你明明有这个能力,你明明可以救下他的,只要你在。可你为什么不在,你为什么不在!”联络员冲到江疏白面前,大声质问着。
守在旁边的耿休眼神复杂,挡在江疏白前面阻止了他的进一步靠近:“邢海,你冷静一点!谁也没想到海怪突然袭城,江队已经最快赶过来了。”
“你叫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哥,是我哥啊!”邢海嘶吼着,理智全无,“是她江疏白下的命令,万一能救回来呢,万一那海鲛就被击退了呢。”
他越说越过分,虞舟的神情也越来越冷,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一旁皱着眉头的项鸿波爆呵。
“行了!”项鸿波拎住邢海的后衣领,“张邢峰是你哥不该死,其他人就该死吗?你知不知道海鲛的攻击力有多强,你知不知道现在舱门里有多少兄弟,多少别人家的儿子、丈夫。”
“你敢保证,能不费一兵一卒救回来吗?你能保证海鲛不会冲破防线的先遣队,来到舱门附近吗?”
“你不能,我也不能!所以现在能冷静了吗?!啊?!”他用力将邢海甩出去,踉跄的被其他人扶住。
项鸿波继续强硬道:“如果你实在无法冷静,那就离开巡边署。”
“署长!”邢海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看周围的同事,再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江疏白,咬紧牙关冲了出去。
看着他不管不顾的样子,江疏白给一旁的耿休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盯着,好好安慰一下,别出事。
而后叹气的看向项鸿波:“行了……我都没生气,您生什么气。他只是太难过了,就这么失去了家人。”
“谁没家人。你没家人,其他人没家人?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就是欠,欠把他送去陆地特战队,好好感受把变异海怪的善良。”
“您见惯了生死,他们还没有。”
江疏白稍稍宽慰,想替邢海多说几句,却又无从起头。
因为面前的领导,确实是从大风大浪走过来的,快退休的年纪,可以说一辈子都在和变异生物打交道。
据她所知,项鸿波的亲人大多不是死于海啸,而是死于变异生物之手。更不要说他出身部队,战友更是如此。
“我知道,我只是——”项鸿波深深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算了,先着手解决这只海鲛吧。”
“好,我们去会议室谈吧,刚好有话要对您说。”江疏白瞄了眼旁边的青年,斟酌的和项鸿波道。
项鸿波这才注意到虞舟的存在,眼睛一亮,有些高兴的在前面引路。
三人拾级而上,将会议室的大门紧锁后,又将玻璃全部转为私密状态,拦住外面人的所有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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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舟怎么来啦,看我,这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茶招待。”项鸿波客气道。
虞舟本想挨着江疏白坐,没想到江疏白根本没打算坐下。见她站在长桌尽头打开了电脑,一副要工作汇报的样子,只得讪讪地坐在项鸿波对面。
听到他的问题,直接回答:“您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就在旁边,不放心她自己解决海鲛,就直接跟过来了。话说,像这样埋怨疏白的人很多吗?”
虞舟突然质问,语气透着不满。
项鸿波挑眉,有些诧异的看向江疏白。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这么亲密。看来“男女关系”的说法不是虚的啊!
“怎么会,署里的那帮臭小子最敬佩咱们江队了,就连小姑娘们也是她的最强拥趸,今天实在是特殊。”
“那我就放心了。”虞舟放缓语气,又突然道,“我协助疏白去工作,应该不违反巡边署的规定吧?”
项鸿波哈哈笑起来:“这能违反什么规定,放心去就好。”
见鬼的违反规定,如果是家属不允许参与工作,确实是有这个说法,但虞舟可是人鱼,还是不用求爷爷告奶奶,自己就来的人鱼,傻子才会赶走。
“真的没问题?你不是和我说他人鱼的身份不能暴露,才让我带他回的家。”江疏白正输着工作账号,抬起头幽幽道,“他参与任务可是要下水的。”
“而且还有其他协作的巡查官在,又不用隐瞒了?”江疏白调出人员档案,仔细筛选着能对战海鲛的队员。
她语气平平,虞舟和项鸿波却是同时大呼不妙,连连道。
“是不能暴露,但这不是特殊情况,等执行任务前,我也会让他们签保密协议的。再说了,你这不是筛着人了,我相信你选出来的队友嘴一定严。”项鸿波完全失去了领导的威严。
虞舟也讨好道:“署长是不想让我频繁出入巡边署,防止被人发现异常。如果不是担心你,我才不会过来添麻烦。再说你的同事都是好的呀,肯定不会有人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总之,两个人各有各的理由。
核心思想是,送出去的人不能再送回来,只能焊死在江疏白家里。
江疏白平等的扫视过两个人,最后看向项鸿波:“现在的情况足够进入三级戒备,只是开启一次能源防护的代价太大,我并不建议。所以我的想法是,从A区出发,小队在附近清理变异海怪,我和虞舟深入内部处理海鲛。”
海底深处大部分的变异海怪并不强大,即便是进化,也只是体型更加庞大,而非增加灵敏性,比较好处理。
唯有海鲛特殊,这可能与对方是两栖生物有关系。如今已经有巡查官因为海鲛殉职,她不想再增加这个比例。
“你们两个人能行吗?往日处理海鲛巢穴,人鱼族那面都会来三个战将,我们这面也会出四到五人组成小队。”
江疏白指尖微敲桌面:“可以。海鲛和人鱼不同,不是族栖,领地意识比较强,如果真如张邢峰所言,雌性海鲛处于哺乳期,那就可以一搏。”
项鸿波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还有个雄性海鲛呢?”
江疏白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向虞舟:“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想那个雄性海鲛已经死了,带回虞舟的那天。”
17. Chapter 17
“死了?”听到她回答的项鸿波瞪大双眼,“怎么死的,你也没带能源武器执行任务啊,虞舟弄死的吗?!”
他看向对面的青年,表情激动,仿若看到了手持三叉戟的波塞冬。
虞舟立刻否决:“不是我。”
“但也是因为你。”江疏白哂笑。汝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汝而死。仔细追究下去,还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
项鸿波有些着急:“别打哑谜了,快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没人杀,就是被C区那个变异乌贼吃了。”江疏白简单回答。
彼时她正在周围巡逻,发现有个浑身是伤的雄性海鲛正在和巨型乌贼争斗。正暗处观察着,伺机补刀,虞舟提着行李,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雄性海鲛本就处于弱势,发现虞舟的存在后,当即放弃猎捕变异乌贼,转而向明显落单的人鱼攻去。
要知道,海鲛食谱并不设限,人鱼也在其中。为了救下虞舟,江疏白直接朝不设防的海鲛攻击,让变异乌贼找到间隙,封锁住所有的路线。
最后看到的场景,就是雄性海鲛被变异的巨型乌贼吞噬。
然而项鸿波却是颦起眉,提出不同意见:“C区那只变异乌贼我了解过,状态最好的时候,也敌不过三个普通巡查官围攻。按理说即便是有你协助,它也不可能打败海鲛,更何况是刚刚孕育后代,正值盛年的雄性海鲛。”
“它受伤了,我看得很清楚。那个海鲛的四肢都有伤口,奔走起来速度很慢,而乌贼触手很灵活。”虞舟插话。
项鸿波诧异:“受伤?这就更奇怪了,目前还没听说什么生物能伤到海鲛,即便是你们人鱼,也只是在速度和力气上可匹敌,攻击也是稍弱的。”
好多学者猜测,人鱼之所以和人类合作,就是因为无法敌过进化的海鲛,没办法保护好珍贵的幼崽。
人鱼成长期漫长,水下世界又漫无边际,没有“城”去抵御外敌,生存实在是艰难,而人类的基建刚好弥足这点。
虞舟道:“或许是内斗,比如争夺伴侣、抢夺地盘,海鲛没有思维,依旧保持着野兽的本能。”
“有这样的可能性没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项鸿波摩挲着下巴,咂咂嘴,“不知道变异乌贼的消化力强不强,如果能解剖尸体就好了。”
似是觉得这个提议太过离谱,他自嘲的摇摇头,看向年轻女子:“多说无益,这件事暂且搁置,先把雌性海鲛的事情解决了。你选好成员了吗?”
“选好了。”江疏白点开待确认界面,六位巡查官的照片依次罗列,“您没有异议的话,我就下达通知了。”
项鸿波仔细看过去,满意的点头,又道:“要不要多加几个人?”
江疏白的脑袋轻晃:“不了,人多协调起来反而困难,以防为主。”
两人敲定好参与的人员,项鸿波继续叮嘱:“我还是不放心,你和虞舟也是初次合作,默契度不一定有,要再三确认只有那个雌性海鲛后再动手,如果是两只以上,尽快撤退不要强攻。”
“好。”江疏白看了眼有些闲适的虞舟,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毕竟虞舟看起来不是很有攻击力的样子。
打理好一切,换好作战服,正要往舱门的方向移动,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又怎么了?”江疏白看向青年。
虞舟脸色发红:“我还没有换。”
江疏白愣住,盯着他没说话。
片刻后表情古怪道:“我以为你要先去海底,怎么……现在就要脱光吗?裸奔不太好吧,还是我推个轮椅,你先变出鱼尾我再带你过去。”
虞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裸奔,我没兴趣给你以外的人看。”
“用不着轮椅。”他快速道:“帮我找件大衣就行,方便穿脱的那种。”
“浴巾行吗?”
江疏白脱口而出,脑海中闪现的是虞舟那天洗完澡后的打扮。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有些不自在道:“更衣室有现成的,你先穿着。大衣不一定有,我现在去仓库找找。”
“可以。”虞舟重新打开更衣室的门走了进去。再出来,黑色的西装裤消失不见,线条流畅的小腿往上,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还有赤裸的上半身。
他活动了下肩膀,好看的肌肉绷起,吸引住江疏白的视线——还好仓库里有雨披,不然他就被别人看光了。
莫名的,江疏白冒出这样的想法。她惊讶于自己有这样的情绪,又觉得很正常,毕竟虞舟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算是她的“所有物”,不想被其他人看也是理所应当的,人之常情。
她从小就占有欲强,对于划属到自己领地的人或物,绝对不允许别人觊觎。如果有人打算抢,那就武力镇压。
递过墨绿色的军用雨披,看着他穿上,除了小腿外不再露出其他肌肤,这才移开视线,带着他往舱门的方向走。
因为有项鸿波刻意的约束和安排,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只有在舱门口等待的六名巡查官。
忽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江疏白开始作战训话。互相调试好设备,确认通信正常没有其他问题,率先拉过虞舟的手,迈进了置换舱内。
作为连通城市和外界的重要通道,整个城市大大小小的置换舱约莫有十几个,均匀分布在城市的“地下边沿”。
除了个别较大的作为码头等重要枢纽,开放给群众,剩下的皆由巡边署管理并使用,多老旧且逼仄。
方方正正如同电梯的空间,最多容纳十余人,叫人倍感压迫。
等所有人站定,单侧的舱门关闭,黑暗侵占周遭,伴随着汩汩涌进的海水,虞舟将脑袋搭在了江疏白肩膀。
他拉住江疏白的衣袖,没什么精神的嘟囔:“让我靠一会儿。”
敏锐的察觉出异样,江疏白没有甩开虞舟,而是反扣住那双轻薄的手掌,压低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闷。”
虞舟勉强笑了笑,将自己埋得更深,用力吸口气,阖上双眸。
封闭的空间叫他头脑发胀,本就不多的安全感随着冰凉的海水,一点点消散,唯有女子冷冽的香气,能不断拉回他的理智,不至于崩溃。
感受着江疏白掌心的温度,虞舟可怜巴巴道:“还有多久。”
江疏白:“快了。”
海水已经蔓延至腰部,最多不过几分钟,就可以充斥整个舱内。
等到另一侧的门打开,江疏白没有推开虞舟,而是看向其他几位面露好奇之色的下属:“你们先出去,按照计划行事,清除附近的变异海怪。”
确认所有人离开,且没有偷看,江疏白这才转过身子,和虞舟拉开距离,面对面的对视着,语气极淡。
“如果状态不好,这次任务可以取消,不用强撑,我会去解释。”
虞舟深吸口气,站直身子:“我可以的,缓一缓就好。你不问我……”
江疏白打断:“我好奇,但不是现在。我先出去了,你调整下状态,衣服什么的可以直接留在舱内。”
没有再看虞舟的反应,抬步离开置换仓。因为她怕自己多停留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被对方察觉出异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虞舟的不对劲让她有些焦虑。如果是几个小时前,她一定会摁着虞舟的脖子,逼迫他把知道的一切吐出来,现在只能等。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想把变异生物屠戮干净,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江疏白这般想着,观摩起不远处的战况,缓解焦躁。
突然,远处传来惊呼,其中一名队员差点儿被巨蟹钳夹到。
她看向险些被伤到的队员,眯起眼睛。她选了四男两女,皆是巡边署的精英,尖子中的尖子。
面对这些低级变异海怪,应该很轻松才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失误。
调试到内部频道,没有声音,想了想,江疏白切换了几个数字。
紧接着,叽叽喳喳的对话传来。
没有半点儿危难感,轻松自如的仿佛在休息室一般。
“让我靠一会儿。”年轻女生惟妙惟肖的学着,语气矫揉造作,伴着变异海怪临死前的尖啸,嬉闹道,“啊啊啊啊江队究竟是哪搞的极品。”
“田澄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差点儿被夹到。”另一个男生轻哕,“人家就是不舒服,被你说成啥样了,小心被江队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你多虑了……这是田澄特意向署长申请的频道,江队和她男友根本不在,理由是不想打扰他们对战海鲛。”一直没说话的女生突然开口。
“嘿嘿,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她回话女生,又再次看向那个男生。
“那是你自己活该,专注力不够。”田澄反唇相讥,“不过真没想到,江队也有谈恋爱的一天!”
“是,对象还是个人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牛掰得很。”
“传说人鱼的歌声能魅惑人心,你就不怕是他使了什么妖法,遮蔽了你偶像的眼?”男声不服气道。
田澄:“你才是该小心。什么叫妖法,你当写小说呢,人鱼是合法合规存在的好吧。人家长得又帅,性格又好,明显还会服软撒娇,比你这个万年单身狗强多了,活该你找不到对象。”
“你——”男子气结,反手弄死好几只海怪,“傅骅你评评理。”
等了好久没有人回答,确认被呼叫的人安全没有问题,江疏白在脑海中调出档案,回忆这个人生平。
和其他专门训练出来的巡查官不同,傅骅是从市医院调过来的新人,本职是名医生,有过从军的经历。
巡边署严重缺乏“战地医生”,他的加入是喜闻乐见的。只是据相处过的人说,他性格孤僻,不好接近。
好半晌,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
“没有妖法,是撒娇,但更是掩饰和求助。王宽说的对,他身体不适。”
本都要抬手切回原本频道的江疏白手顿住,眼中闪过暗光,听了下去。
“他怎么了?”田澄问出心声。
傅骅道:“或许是幽闭症,对封闭的空间感到紧张和害怕,可能是过往的经历叫他产生不安全感。不是很严重,可以克制住的样子。”
捕捉到关键字,江疏白想到很多。难怪每次坐电梯时,虞舟总是不自觉的靠近她,她以为是故意接近。
至于过往经历……
江疏白抿平嘴角,轻轻啧了声。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虞舟突然闪现,游弋着下尾探出身子。他看着女子突然冷下来的面庞,眨眨眼。
或是是形态转变的缘故,他雾蓝色的眸子颜色更深了,几乎趋近于海水的颜色,栗色的头发随着起伏,十分飘逸。鱼尾摇摆,好让他保持着立姿。
江疏白不自觉的向下看去,尤其是胯骨衔接的地方,以及耻骨部位。
青年腰窝深陷,真的不能再真的人鱼线往下,是平坦的小腹,几乎趋近白色的鳞片。往左右蔓延,颜色越来越深,如同冰川的蓝。
人鱼的鳞片看起来很光滑,又有些锋利,闪着暗芒。人鱼会有鳍足吗?是不是藏在鳞片下……
手有些痒,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没有。”江疏白呼吸停了一下,移开眼睛,“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虞舟微微偏头,往前贴近了几分:“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比如说我的生殖腔在哪。”
“没有。”江疏白立刻否认,头也不回的转身朝海鲛的巢穴走去。
然而江疏白走得再快也没有虞舟游得快,轻而易举被追上,虞舟有些好笑道:“你是,你之前这么看我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个东西。”
他语气带着捉弄和调侃:“实在好奇的话,我可以奉献自己。”
“怎么奉献,可以把你杀了送去解剖室?”江疏白面无表情。
之前?有多之前?
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
虞舟不说话了,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情调的表情,故作委屈。
失忆的江疏白、阅历增长的江疏白,比起更年轻时候更难接近。至少那时候的她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会红着脸去探究身体的所有角落。
“谋杀亲夫不可取——”
“别说话。”江疏白打断,拉过虞舟的胳膊,将他拖到倒塌的建筑物后。
不远处,青皮海鲛正撕咬着猎物,用利爪扒下海怪厚重的鳞皮,取出其中最嫩的部分,叼在口中。
阴冷的海水淹没陈旧的城市,海草和各种苔类植物覆盖道路。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它更加恐怖。
江疏白放慢呼吸,握紧了手中的运输箱,里面是专门对付海鲛的能源枪,有些类似陆地上的狙击枪。
不同的是,能源枪没有“冗余弹药”,因为高强的效能,只有两个可更换的“弹夹”,存储着极高能量。
——用过即失。
也就是说,江疏白只有两次机会,失去了这两次机会,再面对高速移动的海鲛时,是必死的结局。
她必须确保“洞穴”中只有雌性海鲛这一个成年海鲛在,并且一发毙命。
悄无声息的跟上去,看着雌性海鲛钻进狭小的坍塌建筑内,江疏白在不远处的高处埋伏好,郑重的看向虞舟。
“不要和它正面发生冲突。先确认巢穴里是不是只有它在,如果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将它引到马路上来;如果不是,尽快撤离,能做到吗?”
江疏白语气肃穆,表情前所未有的谨慎,虞舟看着她,用力点头。
似是觉得气氛太过严肃,轻轻吐出个泡泡,推送到她面前,穿过她的身体,消散:“保证完成任务。”
“放轻松啦,负责狩猎的都是雄性海鲛,从刚才就一直是雌性海鲛出没,猎杀食物,不会出问题的。”虞舟轻声安慰着,然后从顶楼一跃而下。
他骤然消失在眼前,江疏白有些紧张的向前,几乎忘记这里是海底世界,面前的青年是条人鱼。
直到看清他摆动着鱼尾,身姿灵巧的在“半空”游走,这才松了口气,打开枪匣开始组装武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联络器中除了海水涌动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手中的能源枪冰冷而沉重,枪口幽兰的微光在有些黑暗的环境中有规律地脉动,随着她一起呼吸。
等——
静静地等——
就在江疏白快要等不下去,联络虞舟的时候,耳麦里传来海鲛的尖啸。
她敏锐的看向洞穴。
紧接着,青年的身影快速跃出,灵巧的躲过身后海鲛的追袭,像是戏耍一般,银蓝色的鱼尾在水中划出轨迹。
他不远不近的勾着海鲛袭击,且战且退,巧妙的将对方引向约定好的地方,不让它失去兴趣回到巢穴。
来来回回被捉弄,海鲛有些被激怒,张着满是獠牙的巨口,凶恶的朝站定的虞舟扑过去,露出大片的破绽。
就是现在!
江疏白眼神一凝,扣下扳机。
能源核心发出高亢的嗡鸣,枪口的光芒瞬间暴涨,压缩到极致的光束撕裂海水,快速射向目标。
“唳——”雌性海鲛发出惨叫。
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它坚如顽石的头颅击碎,庞大的身躯抽搐几下,轰然倒地。余下的能量在水中扩散,将虞舟逼得连连倒退,看向江疏白的方向。
瞄准镜里,男子的表情有些无奈。刚勾起嘴角,松懈下紧绷的神经,就看见虞舟脸色大变,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速度快的如同闪电。
江疏白心中咯噔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大脑反应过来,察觉异常,多年作战的身体瞬间紧绷——冰冷的杀意携着涌动的海水,从背后骤然袭来。
江疏白猛地往旁边滚去,躲过致命的攻击。等看清眼前的生物,她瞳孔紧缩,是海鲛,雄性海鲛。
来不及多想,攻击再次袭来,尖锐的利爪几乎迎面。快!太快了!根本躲不开!江疏白咬紧牙关,看向一旁来不及置换的能源核心,伸出了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从眼前闪过,紧急赶来的虞舟满脸焦灼,用力推开江疏白,将鱼尾狠狠拍向海鲛。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传来,海鲛狠狠在虞舟的长尾处,划出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猩红的鲜血瞬间在海水中弥散。
青年闷哼一声,身体因为疼痛痉挛,无数的鳞片掉落。
雄性海鲛乘胜追击,继续攻击着,虞舟也没有停下动作,尾巴甩动,再次和海鲛纠缠起来,血雾萦绕在周遭,几乎叫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虞舟!”江疏白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着她。
又一次,又一次!
不明的情绪在发酵,理智和失控不断的拉扯着她的灵魂。
但此时不容她慌乱,她必须要救下虞舟。人鱼只有速度,力量和攻击都是欠缺的,比不上海鲛。她必须用能源枪再度瞄准,不然谁也活不了。
不——
虞舟可以活,他可以丢下她逃走,但是他不会,清楚知道这一点的江疏白深吸口气,强压下内心深处所有的情绪,快速更换能源核心。
她再度举起手中的能源枪,稳住因擦伤和恐惧抖动的肌肉。
然而狙击枪的特征就是在敌人毫无察觉、相对静态的时候,给予致命击打。海鲛和人鱼相互交错,扬起的泥沙更是模糊了视线,根本没办法瞄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再拖下去,他会被活活撕碎的!
她反复瞄准,却始终无法扣下扳机。她有无数次机会,但是不行,虞舟会受伤,她不敢,她竟然不敢。
牙齿几乎要咬碎,耳麦里传出青年的喘息,带着颤抖:“小,小白,你不要怕,直接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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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不会死的。”
“我能找机会,从,从后面锁住他的动作,只能几秒,你可一定要,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啊。”虞舟轻笑。
江疏白没回话,双唇颤抖。
她死死追踪着鲛人和人鱼的所有动作,直到找到间隙。
“就是现在。”
话音落下,虞舟没有半分迟疑,猛地用尾巴卷住海鲛的下肢,双臂死死锁住它挥舞的利爪。
然而力量在博弈,为了更好的稳住动作,虞舟还是被海鲛牵动着,转了个方向,背对着江疏白。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但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等到。
江疏白还是扣下了扳机。
“相信我,不要动。”她低声呢喃,近乎祈求的说着。
能源化作蓝线,直直射过去。
江疏白屏着呼吸,等待最后的结果——挣扎停止了。来不及高兴,露出笑容,就看见虞舟松开禁锢海鲛的手,踉跄着,同时跟着海鲛向后倒去。
怎么会!江疏白的心跳起来。
丢下暗淡的能源枪,拼命的向虞舟的方向奔跑:“虞舟……虞舟,虞舟!”
她近乎大声的呐喊,脚步不稳的跪坐在虞舟身边,表情慌乱。
试探的伸出手,想要碰触颈部,查看脉搏,直接被握住手腕,用力的握住,没有留下丝毫间隙。
“别哭了,我还没死。”
“我,哭了吗?”
江疏白失神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根本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人鱼尚且能用珍珠衡量悲伤,人类的悲喜只会被大海吞没,分不出彼此。
“我没哭,你瞧错了。”江疏白掩饰的挥开他的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现在就联络医生。”
“对,你没哭,是我瞧错了。”虞舟笑起来,顺着她的话说,又因扯到伤口,倒吸口凉气,脸色泛起惨白。
“你别动了,我这就喊傅骅。”
江疏白开放联络器,回到公共频道,请求医疗支援。
她没有挪开视线,依旧停留在虞舟的身上,停在他受伤的鱼尾。
半透明的尾鳍蔫蔫地搭在地上,不再泛着流光,失去了原本的艳丽。深可见骨的尾巴,叫人无法直视。
这是因为她受的伤……如果不是虞舟赶来,挡下致命一击,她根本没命站在这里。江疏白眼神颇为复杂,手不自觉的虚触伤口的位置,高悬。
“你这个表情看着不像想要以身相许。”虞舟牵起嘴角,调侃。
“为什么要救我,如果再偏一下,如果不是鱼尾,而是其他地方呢?”
鳞片抵充了海鲛大半的攻击,只伤到了皮肉,是幸。但如果躲闪不及时,伤到上半身,即便是人鱼也会没命的。
“那又如何。”虞舟依旧笑着,“让我看着你死吗?不可能的小白。我还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没救下你,那我会拼尽全力击杀那个海鲛,和它同归于尽,黄泉路上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独行。”
他眼中透着决绝:“我绝不会自己一个人苟活,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虞舟。”江疏白的声音发闷,心脏再次抽搐。脑海中闪过凌乱的片段,但是完全捉不住。只是可以肯定,过去的某一刻,面前的人也曾这样宣誓过。
“等回去后,我们试试吧,按照你说的,重新接触,找回记忆。”
说完,江疏白不再看虞舟,站起身迎向奔跑而来的田澄和傅骅。
做过简单的查看后,傅骅皱眉宣告:“江队,他伤势太重了,创口四周有鳞片,不方便紧急缝合。我建议立刻转移回署里,用医疗室的治疗仓帮助伤口愈合,避免失血过多和感染。”
“好。”
江疏白没有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将海鲛的尸体和后续海鲛幼崽的工作交给田澄和其他几个巡查官,自己则陪着虞舟,和傅骅往回赶。等赶回巡边署的时候,项鸿波已经等着急了。
需要交接的事情很多,首先就是要把能源武器放归武器库中锁好,只能让傅骅先带着虞舟去医疗室。
可刚踏入医疗室,面对里面几乎等同于实验室的器材,虞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看着举着清创器材的傅骅,面露威胁,像是哈气的猫。
受伤的鱼尾拍打着病床,眼睛极具威胁的看着傅骅,似乎只要他靠近,那条几乎可以和海鲛互殴的尾巴,就会扇在他身上,将他打飞。
傅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双眼镜,他用胳膊轻推镜框,冷静道:“进治疗仓前必须清创,如果创口过大,还需要缝合,不然影响治疗仓的效果。”
“这位……人鱼先生,我建议你不要再动了,如果失血过多昏迷,我没办法和江队交代。”他面无表情的说。
虞舟知道他是好意,但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有些烦躁道:“小白呢,你出去,让小白过来。”
“江队现在……”
“我怎么了?”
江疏白有些气息不稳的拉开房门,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没怎么。”傅骅十分淡然的将工具扔在盒子里,脱下乳胶手套,丢进垃圾桶里,“这位先生不想我靠近,可能需要江队亲力亲为一下了。”
“什么叫他不想你靠近。”江疏白看看可怜巴巴的虞舟,又看看像个机器人一样的傅骅,心中有些迟疑。
傅骅:“我怕他打我。”
江疏白:“……”
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处理伤口排在最紧急的位置。没有再多问,接过傅骅递过来的手套,走到虞舟面前。
伤口比预想中的要深,后尾的位置,一道突兀又狭长的伤疤横亘着,周遭的鳞片掉了不少。
两侧的皮肉微微翻卷,可能因为疼痛,好看的鳞片暗淡无光。
江疏白俯下|身,纤细冰凉的手抚上虞舟的后尾,激得他痉挛起来。透明的尾鳍条件反射的抽过去,又被虞舟强行摁住,不停的颤抖。
“忍一下,我尽快弄。”
将伤口内的泥沙、异物冲洗干净,小心的用镊子把嵌进肉里的、断裂的鳞片取出,修剪创缘,取过消毒棉沾满碘伏,在伤口的位置清创。
消毒液刺激着伤口,虞舟忍不住发出闷哼。江疏白下意识的顿了下,又放缓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闻讯赶来的耿休在一旁看着,嫉妒的几乎要把自己的胳膊掐紫。
在调岗前,他也是和江疏白一同奋战过的,最初时候的巡边署哪有什么医生,全都要自己来,或者互相治疗。
江队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向来是直接将酒精一擦,然后上缝合器的。什么假男友,什么不知情,都是骗他的吧,可恶!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信了!!
察觉到清创的流程结束后,耿休想也没想,抢在傅骅前面,把一旁的伤口缝合器递了过去。
“啊呀,要是用治疗仓的话,不能打麻药吧,老大,虞先生看起来不太能忍受,要不要我帮着摁住他。”
他说的大声,颇有种不怀好意的意思。虞舟敏锐的察觉,抬起了头。
一直注视着她的江疏白没有错过,在他侧头看向耿休的瞬间,摁下。
蛋白钉收拢着伤口,虞舟吃痛的叫起来。整个身体绷紧,几乎弹跳起,又被江疏白死死摁住腰腹和下肢。
但她单手终究是不好操作,虞舟快要把伤口再次挣开时,江疏白看向戛然而止,突然卡壳的耿休:“过来帮我。”
耿休感觉到了来自人鱼先生的杀意和不满,瞬间感觉到自己嘴贱,盯着虞舟刀一般的眼神,摁住上半身。
“忍一下,再忍一忍。”江疏白安慰着,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没有麻药,缝合器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被人拿钉子般砸进肉里。虞舟几乎呼吸停止,克制不住的闷哼。
他不想给江疏白丢脸,或者让自己被其他男人小瞧,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他死死咬住下唇,攥紧床单,全身抽搐着。他也厌恶其他人强行束缚着自己,如果不是江疏白不住的说话,拉回理智,怕是已经动手了。
两厢挣扎,虞舟抑制不住的绷紧身体,脸色煞白,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鬓角的头发被打湿,粘在脸上。
终于,江疏白停下动作。
她走上前,拨开虞舟挡住眼的湿发,轻声道:“还好吗?”
“如果你吻我的话。”虞舟气息不稳的回,强装作无事的样子。
江疏白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趣,甚至……可爱,莫名的怜惜涌上心头。她没有回话,而是叫傅骅启动治疗仓,并喊耿休帮着把虞舟抬进去。
看着青年安稳的躺在白色“蛋舱”内,江疏白俯身,在虞舟几乎震惊的表情中,吻上额头。
接近着,不等虞舟反应过来,瞬间摁下关闭的按钮。白色的雾气充盈着舱内,看着他一点点闭上眼睛,昏睡过去,这才看向耿休:“找我什么事?”
18. Chapter 18
江疏白问着,然而耿休还没有从刚才那幕中回过神儿来,根本没有听清问题,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
性格冷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江巡查,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亲热”,虽然只是吻了下额头,但也够让他惊掉下巴。别说他了,怕是当八卦讲出去都没人信!
“什么事。”江疏白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眼看耿休还是那副样子,傅骅隐蔽用胳膊的怼了下腰,让他清醒。
“哦哦哦,是实验室那面有结果了,署长让我过来喊你。”
江疏白微微颔首:“好,我这就去。能麻烦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吗?”她看向傅骅,语气温和了许多。
傅骅盯着面前的女人,眸光闪动:“我能跟着去吗,顺便有些话想要说,和他有关。”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指了指医疗舱,江疏白挑眉,点头答应了,看守虞舟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耿休身上。
“别乱跑,把门锁上,别让其他人进来。”江疏白命令道。
比起看着就稳重的傅骅,耿休即便是已经成为项鸿波的秘书,最有可能继任署长,江疏白还是不放心。
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可靠。
在耿休的抱怨声中,江疏白率先离开医疗室,和傅骅一前一后,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保持着安静。
“你想和我说什么。”进入管控区,江疏白淡漠的开口,目不斜视。
傅骅没有直接回答:“为了防止有人窃听,巡边署的联络器在接入新成员时,会微乎其微的发出短波。执行任务的时候,江队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吧。没有切出去,也没有打断,说明对这件事感到好奇,或者说在意,对吗?”
江疏白脚步微顿:“你知道的还挺多,比田澄他们强。”不咸不淡的夸了句,问道:“能治吗。”
“我以为您会问我成因。”傅骅托了托镜框,无边框的镜面闪过光,“我还是很擅长分析的,比如你们有些陌生的肢体动作,比如他对幽闭空间的畏惧,再比如他对医用品的抵抗。”
江疏白站定,直视着男子的眼睛,没有半分情绪:“能治吗?”
傅骅说的事情她也知道,甚至还能再猜个七八分——虞舟的所有反应和她被注射人鱼基因有关系。她和虞舟极有可能被囚禁过,被当作“生化材料”。
但这些事情轮不到傅骅“细究”。
“当然。方法有很多,脱敏或者情景再现,直面问题。请心理医生是个很好的办法,但介于您男朋友的身份,应该暂且做不到。不妨江队代替这个角色,彼此沟通,给予更多安抚。”
傅骅强装镇定的说着。
他在江疏白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向来自若的他额角冒出冷汗,蜷起指节,缓解着紧张。
“我也可以不时提供帮助。”
“原因呢,或者说我需要付出什么?还是说你想用这个秘密威胁我。”
傅骅立刻道:“不是威胁,是交易,即便不成功,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这点您可以放心。”
站在实验室的门前,江疏白上下打量着傅骅,有些搞不清楚名堂。
傅骅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不是间谍,没有信仰和派别,家世也清清白白,除了性格古怪挑不出毛病。
更重要的是,她和傅骅八竿子打不着,工作交接更是时有时无,江疏白想不出自己和他有什么好交易的。
“你想交易什么?”
傅骅咽了下口水,有些迟疑的看向实验室内部,低声道:“听说艾少将和您的关系很好,能不能帮我……”
他话没有说完,实验室的门从里侧打开,一个身着军服的女子飞奔出来。
她用力将胳膊搭在江疏白的肩膀上,爽朗又亲热道:“好久不见啊小白,想不想我?”
江疏白正等着傅骅的问题呢,被骤然打断,也是一愣,接着惊喜的看向来人:“艾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艾草是她大学时期的室友,后来一起加入了巡边署,是最好的朋友。直到她为了研究变异生物,自请加入陆地特战队,一别就是好些年。
前些天给她发短信“叙旧”,想要询问有关大学时期和虞舟的事情时,还说归期不定,便没了下文。
“就今天,你还真是够忙的,连短信都没时间看,我可是提前通知你了。”女子轻声抱怨着,接着用力拍拍她的肩膀,“嘛……也理解,毕竟这巡边署离了你就不转了嘛。”
“别乱开玩笑,还有其他人在。”江疏白有些无奈。
“哪有其他人。”艾草不以为意,在转过身的刹那,站直身体,“哟,还真有人在,我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诶不对,你是傅骅学弟吧?”
她瞬间变脸,连续三次。
傅骅似是想笑,但是又觉得不该笑,面色很僵,呆板的打招呼:“是,艾学姐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巡边署了?我听其他人说,你退役后去市医院就职,当医生去了。”
“说来话长。”傅骅欲言又止,垂在两侧的手攥的更紧了。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旁边的江疏白,“江队,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是该进去,但你刚才的……”
“可以之后再说。”傅骅打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很重要才怪。
江疏白深深看了眼他,转身将瞳孔贴近机器验证身份,打开实验室的门。
此时已是深夜,实验员大多回宿舍休息了,灯光处于关闭的节能状态,只余防跌灯条莹莹散发着蓝光。
径直走向最深处,来到写着解剖室的房间,江疏白推开了门。
房间内冷气十足。
坐在角落的项鸿波裹了条毛毯,他缩着肩膀,满脸的阴沉看着电脑。
除开他,解剖室没有其他人。
再有就是摆在三个解剖台上的,海鲛的尸体。江疏白一一看去,除了她和虞舟今天击杀的雌性海鲛和雄性海鲛外,还有个几乎半人高的“幼年海鲛”。
“情况很棘手吗?”她问。
项鸿波冷笑:“岂止是棘手,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些畜生家伙的爪子全都剁个干净!省的害得别人丢了性命。”
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江疏白转首看向艾草:“到底怎么回事。”
“啊……复杂点儿说,是某些具有远大理想的科学家,迟早带着全人类赴死;简单点儿说,就是这些海鲛攻城是人为造成的结果,你自己看吧。”
艾草指向最中间的尸体。
江疏白走上前查看,停在雄性海鲛面前。它厚重的鳞片上伤口很多,尤其是四肢的部位,有明显的宽口烧灼。
像是用特殊的工具,将海鲛吊起来惩戒的结果,这不是她用能源武器造成的伤口。“它……”江疏白惊疑不定的看向艾草,“这个伤口是人为造成的。”
“没错。”艾草从旁边的打印机取出纸张,轻轻甩了甩,“你再猜猜,这三个海鲛是什么关系?”
她看向江疏白卖关子,一直没出声的傅骅突然道:“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和孩子,以及克隆体。”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如果我没弄错,这个幼年期的海鲛,和这个雄性海鲛是同一个‘克隆体’,他们都是人为孕育出来的。而这个雌性海鲛就是代孕载体,没错吧?”
傅骅几乎肯定的说,引起艾草的高度兴趣:“学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也是在看过DNA检验后才知道的。”
“来巡边署后我研究了所有的案例和变异海怪的尸体,他们两个有明显的相似性,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有就是……学姐你既然这么问了,里面肯定有问题。”傅骅笑着道。
“你确实厉害,不愧是高材生。”艾草挑起大拇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幼崽是由这个雌性海鲛孕育的,因为她的乳腺有明显增生,挤压时仍有少许油脂乳液。不确定的是,他是谁生的,以及他们究竟从哪里来的。”
“还能从哪来,肯定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项鸿波没好气道。
艾草:“当然,当然。但我们需要证据,以及进一步的合理猜测。如果顺着你的结论说,既然他们已经从实验室逃出去了,又为什么要再次靠近人类的城市,甚至攻城呢?”
“攻城已经确认是雌性海鲛的原因了?”江疏白问。
先前耿休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她没有细看。
艾草拍了下脑门:“瞧我,又忘记说这个了。”她抓了抓头发,推开坐在位子上的项鸿波,扭过旁边的电脑,上面密密麻麻的的全是数据。
“这是检测系统反馈的数据,在变异海怪攻击前,有识别到海鲛的声纳,你自己看吧,你对这些也不陌生。”
江疏白靠近。
随着一张张图标,还有最后的汇总分析,心中沉甸甸的。
为了能更好的抵御变异生物,保护水下城市的安危,巡边署会通过特别安置的设备,实时监测着水下声音。以便察觉变异生物靠近时,能第一时间派出附近的巡查官,进行清除工作。
以往并没有大规模变异海怪袭城的现象,因为这些海怪有极强的领地意识。除非必要的捕食和驱赶,并不会轻易挪动,更不要说靠近有防护罩保护,特殊声波驱赶的水下城市。
此外,大部分无意识靠近城市的变异海怪,其声压和粒子运动趋于平和,不会过于波动。而这张图……
江疏白用手指向最前面骤然升高的线条,再次确认:“这是海鲛?”
艾草:“对,就是她。”
“确实不太寻常,其他变异海怪是在她尖啸后出现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被海鲛呼喊而来的,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进化了呗。”艾草耸耸肩,平淡道,“陆地变异生物已经开始分级了,因为部分存在已经进化出了智慧,驱使低级生物再简单不过。”
距离第三次间潮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变异生物的进化并未停止脚步,反倒是人类始终没有得到造物者的垂怜。
糟糕的信号。
江疏白心中暗暗思索。
“但她的智慧程度不高,许多行为趋近于本能。”她补充。
艾草:“所以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你说有没有种可能,‘实验室’发生了点儿问题,导致实验体出逃,这个怀孕的雌性海鲛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那些人并不甘心,于是凭借定位器,再次找到雌性海鲛,并带走了其他孩子。”
艾草表情莫测的举起证物袋,透明的特殊阻隔装置里,是一闪一闪,散发着暗淡红光的追踪器。
项鸿波忍不住打断:“你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没有证据,仅凭猜测。”
“这不是证据吗?”艾草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定位器,“还是两个哦。”
“我说孩子,孩子!”
“你怎么能确定她生了很多。”
江疏白和项鸿波同时道,一个表情郑重,一个龇牙咧嘴。
“大胆假设,合理推测。我们这不是先假设嘛……”
“我看你是找不到证据推测吧!”项鸿波嘲讽。
从未挪开视线的傅骅忍不住帮腔:“我们从没有捕捉过受孕的海鲛,所以无从对比。但我觉得艾学,艾少将的猜测是合理的。因为江队说雌性海鲛的行为仍趋近本能,那么按照她现在的状态,为了孩子攻城是最大的可能。”
“没错没错。”
艾草孺子可教的看向傅骅。
江疏白沉吟道:“现在可以肯定两件事,第一件是海鲛已趋近陆地生物再次发生变异,可以用声波召集其他变异生物攻击城市;第二件是有人用海鲛当试验品,来达成某些目的,并进行人工繁衍。确实很棘手,需要上报吗?”
“再等等。”项鸿波皱眉。
“事情还没有明朗,谁知道这件事和……有没有关系。”他小声说着,隐去“人鱼失踪”的关键字眼。
一时间,解剖室内很安静。
“我们要不请外援吧。”艾草打破异样又低沉的氛围,“常珲教授怎么样?他见识过很多变异生物,而且人脉也广,或许知道很多地下实验室的信息,能帮我们找到对方,拿到证据。”
“常珲?他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很忙吧。”项鸿波迟疑,“听说他最近在隔壁城市参加演讲。”
江疏白:“回来了,前几天回来的。他是我朋友的老师,我可以让他探探口风,如何?”
“可以是可以……”项鸿波道,“但我觉得悬,人家可是教科书级别的人物,应该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吧。”
“哎呦,老项你什么时候做事情畏手畏脚的了。”艾草长吁短叹,“这又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问问又没什么。”
“行吧。”项鸿波看向江疏白,“你先打听一下。”
江疏白正要点头,一旁的傅骅突然打断:“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所有人疑惑的看过去,他非常不自在的推了下眼镜。动了动唇,语气坚定道:“再考虑一下,我是说请常教授这件事。”
“为什么?”艾草问。
傅骅:“常珲教授实力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但我总觉得,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守正’。贸然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是对对方,还是对我们自己,都是一种不负责。”
他努力平和着措辞,但江疏白还是敏锐的和项鸿波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怀疑。
没记错的话,常珲就在傅骅离职的市医院做名誉教授,其基因实验室也挂靠在下面,两个人算是“同事”。
这样的关系,竟然出言警告吗?
艾草想要说些什么,项鸿波朝江疏白使了个眼色。接到示意的江疏白点头,将她带了出去。
——艾草要发飙了。
“常教授可是我偶像,那小崽子怀疑谁呢?!可恨!可恶!”
空旷的休息大厅里,自助售卖机嗡鸣不停。军装女子喋喋不休的说着,满脸的不解和气愤。
江疏白将热咖啡推过去:“你一定和从乐很有话题。”
“从乐,谁?哦——你那个邻居。”艾草说,“为什么。”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现在就跟在常教授手边深造。”
“哇,幸运的家伙。”艾草表情很羡慕,她喝了口咖啡,逐渐冷静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们有顾虑都正常。”
“说说你吧,你之前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感觉你不是很想在手机上详谈,所以我趁机请假回来了,是不是很感动?”
“是。”江疏白道,“你未卜先知我遇见困难,提前打了休假申请,真是太感动了。”
艾草笑嘻嘻道:“不要拆穿嘛。不过说真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然问我你大学有没有谈恋爱,哇,我差点儿就打精神病院的电话了。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恋没恋爱都不知道!”
“所以有吗?”
“没有。你天天寡的要死,不是把这个追求者打趴下了,就是把那个爱慕对象在训练场吓萎。如果你谈恋爱了,那绝对是个大新闻。”
江疏白想起初见虞舟时,他和项鸿波说的话,打断:“可我被始乱终弃的男友找上门了。”
“什么?”艾草震惊的站起身。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江疏白,下巴几乎脱臼:“你不会是遇见了什么新型骗局吧,还是说你真的背着我谈恋爱不告诉我。”
江疏白有些头疼:“坐下,小点儿声……算了,去我休息室吧。”
她保持缄默,直到进入属于自己的安全屋,锁上门,将前因后果掐头去尾,着重隐去身体变异的部分,一一诉说。
倚靠在铁皮柜上,江疏白看向艾草,斟酌到:“不是骗局,应该是真的,我现在推测是我失去了一段记忆,特别是关于对方的记忆。”
“可我真不记得你有……等等,你刚才说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和我仔细说下他的长相。”
“虞舟。虞美人的虞,同舟共济的舟。”江疏白回答,大致描述了下虞舟的样貌。
艾草手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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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的掏出手机,在屏幕上一顿操作,有些激动的问:“是不是这个人。”
那是一张有很多人的照片,但江疏白仍立刻在被吞到模糊的像素里,找到了虞舟的身影。他白得发光,眼睛亮亮的看着前方,像是看到了喜欢的甜品。
“是他,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靠竟然真的是,我靠我靠,竟然被他们这群家伙磕到真的了。”
艾草更加兴奋了,她举着手机:“是学校论坛,他们在买定离手,这是不是你的新任追求者,如果是,大概多久会放弃。”
江疏白皱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东西好啊,没这东西我只会把你刚才说的当诈骗。毕竟时间太久了,要不是他长得好看,我早就把这个名字从脑子里忘光光。不过你真的不记得他?我依稀记得,你们俩还有过交流呢,也是被放在了论坛。”
“没错,就是这样。”她举起手机,递给江疏白。帖子的标题是:「报——JSB疑似约会,男方竟是」。
江疏白有些无语的往下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和虞舟的合影。
偷拍的人似乎离得很远,隔着条马路,在较高的位置俯瞰。
她和虞舟相对而坐,青年开怀的笑着,眉眼精致的仿佛明星一般。奶白色的桌子上,是两杯深色的咖啡,以及尚在店员托盘中的甜品。
作为苦咖啡的最佳拍档,甜品是不会错过出场的,哪怕是追求快餐的店面。唯一特殊的,是品种。
江疏白两指放大,透过被擦得干净的玻璃窗,她神情微顿。
“红丝绒……”
虞舟就是在吃过红丝绒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艾草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她继续往下翻,摄取关键信息。
6L:「别造谣了,这是我们美院新转过来的学弟,叫虞舟,今天才刚来报道的!」
13L:「美院的人怎么会和JSB扯上关系,都不在一个学院!还说不是谈恋爱。转来第一天就约着吃甜品了,啧啧,怕不是已经暗度陈仓了一段时间。」
28L:「滚啊,女武神独美,别来沾边,坐等这个小白脸失败。」
30L:「应该是刚认识。我听说这个男的身份不简单,校长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特意安排J去接的。按照J的性格,是Y请客感谢?」
拼图凌乱不全,但大概可以组成副画面,成为新的佐证。
江疏白闭上眼睛,努力找寻自己丢失的记忆,但是这个举动就仿佛在泥沼里丢进粒石子,没有溅起丝毫的涟漪。
可虞舟是在她的生活中存在的。
不只是现在,还有过去。
再次意识到这点,江疏白突然闪过庆幸,又有些不清不楚的难过。他们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失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手机还给艾草,轻声道:“我不记得这些,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艾草这才正视起来:“真的一点儿都没,你去接人这段我都能回忆个大概。”
江疏白摇头:“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只是我忘了。在你的印象里,我有没有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至少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你。”
艾草吸了口气,掰着手指头回忆:“那可就多了,毕竟咱俩又不是什么24小时黏在一起的性格,十天半个月不联系都是正常,尤其是寒暑假。”
两个人尝试对齐记忆,最终以失败告终。
江疏白也不勉强,决定找机会回学校看看,带着虞舟一起。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潜在的危机并没有解决,她不能全仰仗于捉摸不定的记忆。
自己身上的鳞片、充斥着杀意的视线、失踪的人鱼,还有被当做试验品的海鲛。
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着这一切。
从哪里开始下手呢?
叹了口气,江疏白说:“那就先这样。你是回去找项——”
艾草打断,看向她:“当然是和你一起去看虞舟学弟,学弟诶,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口味的,姐弟恋,听起来很爽。”
听着这番话,江疏白突然有些迟疑,想找借口推辞,电话顶了进来。按下接听,拇指不小心擦过扩音,耿休的大嗓门回荡在屋子里。
“老大,虞舟醒了,我要不要放他出来啊。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一个劲儿的拍玻璃,你赶紧回来吧。”
“马上。”艾草笑眯眯的看着江疏白,抢先回答。
*
虞舟做了梦。
梦中的他家庭美满,父亲健在,一家三口仍住在海城,并在他的强烈建议下,搬去了江疏白家对面,成为邻居。
两个人两小无猜,从来没有分开过,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他甚至赶跑了那个和他有三分像的从乐,保持不败的正宫地位。
他如愿在沙滩上告白,和江疏白一起,用枯树枝画出紧紧贴在一起的爱心,听着潮起潮落。
他们环抱着窝在吊床里,不分你我,安然的享受着假期。
可是大海深处总是传来讨人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在一起,没在一起,在一起,没在一起……啊!是没在一起。果然老大是不会欺骗我的,肯定是这个小白脸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趁机上位。”
小白脸,谁?他吗!
虞舟骤然睁开眼睛,不爽的望向声源,还未完全愈合的鱼尾用力甩着,在治疗仓里发出沉重的声音。
美梦结束了,哪怕是个梦。
他现在很不开心!!
“你给我把门打开。”虞舟说,“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全部的声音被治疗仓阻隔,根本没有传到耿休的耳朵里。他继续自言自语:“可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老大愿意亲吻他。啊啊啊啊真的好难猜啊,难道是靠肉|体勾引?”
“有可能,毕竟这家伙长得确实很好看。”耿休饱含羡慕嫉妒的声音传到虞舟耳朵里,刚要满意的点头,他继续说,“但他毕竟是条人鱼,会有种族隔离吧,还是分手比较好,假戏真做要不得,不好,这样不好。我记得……联检那面有个男的想追老大来着,或许我该给他发个短信,主动出击。”
“砰!”
虞舟用力砸向玻璃,阴沉的看向被吓到的耿休,开始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带着特有频率,叫人心慌不已。
直到耿休给江疏白打电话求助,虞舟才停下自己的动作。
果然,瞧着不顺眼的人,做的所有事情都不会顺心。他眼神阴恻恻的,握紧了拳头。要怎么告状呢。
他安静的躺平,像白雪公主,等待着王子的亲吻和拯救。
舱门向上打开,女子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虞舟却没有睁开眼睛。
青年板正的躺在治疗仓内,他双手交叠,自然的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鱼尾和人身的分界线上。
江疏白不是很喜欢这个动作,很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腕,拖到两侧。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拆穿他抖动的羽睫,以及不自觉摆动的尾鳍。
侧头看向耿休:“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醒了。为什么尾巴的伤口没有愈合,还是说你提前干预了。”
“绝对没有。”耿休一脸无辜,紧张的靠近:“确实是醒了,一个劲儿的敲玻璃窗。”甚至表情超级恐怖,像是要吃了他一样,吓人程度不逊色海鲛。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舱门,而是给江疏白打电话。
“但确实好奇怪,按理说伤口愈合后才会苏醒的。”耿休说。
暗中观察的艾草抱臂上前:“有以下几种可能。第一种呢,是这个医疗舱坏了,不中用,比如麻药和治愈药不够;第二种呢,是虞舟具有抗药性,无法吸收,被伤口刺激提前醒来;最后一种呢,就是在治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强制启动大脑的防御机制。我觉得是最后一种呢,耿秘书。”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心虚的耿休。
江疏白顿了一下,轻推还在装睡的虞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