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室友误会了怎么办》
1. 新生活
孟垚,出生在西南的小山村,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经济状况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比好不到哪儿去。计划生育都波及不了的地方,孟垚爸妈生了他们三兄妹。
按理,孟垚是个男孩,在那个年代,男孩都非常吃香。当然,放到二十一世纪也不赖,所以他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会差到哪里。
可偏偏孟垚运气差了一点,他是老二。
如果你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那么应该会更加能体会到孟垚这个身份的尴尬。何况他的上头有一个大五岁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男女双全,孟垚显得很多余。
他哥叫孟冬平,因为是冬天出生的,又是头一个孩子,孟庆忠和胡兰宝贝的不得了,希望他平安长大,就取了“平”字,甚至允许这个孩子,只要平安,平凡也无所谓。妹妹嘛,叫孟阳,在大中午出生的,那会太阳晒得要命,就取了阳字,因为有了男孩,所以生个女儿也很喜欢,阳字寓意也不错,都是用了心的。
至于孟垚,当时胡兰怀他时,身边人看她肚子都说是个女孩,胡兰自己也特别希望是个女孩,这样她就可以儿女双全,生完这胎就不必再吃生产的苦。
可有些事情,未必总是如人愿。在所有人殷切的期盼下,孟垚出生了。男的,带把的,胡兰说不上失望,毕竟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只是孟庆忠就没那么高兴,尤其孟垚生下来就哭哇哇地吵个不停,更是惹得他烦。
只有奶奶还算重男轻女,生了男的,也拿八字给村里的算命先生去看。算命先生一看,眉头一皱,说他命里缺土,思忖几秒,说,不如就叫垚吧。算命先生取的,俩口子当然没有意见。哦,当时算命的还说,虽然这孩子的八字不算漂亮,但出生时辰不错,将来好好培养,前途不会有差。老人家不知听没听见,反正这没有因此改变孟垚“多余”的身份。
孟垚十八岁以前的生活都十分平淡,因为家里比较穷,没有那么多富余的钱让他去创造那些激动人心的故事。常常是连温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其他的活动。
非常小的时候,孟垚的生活就是和村里的同龄人玩泥巴,打弹弓,上树偷隔壁家邻居种的水果,夏天就去河里面摸一些草鱼。等大了一点,他开始上学,也开始帮着家里做农活,拔苗插秧,播种浇水,烧饭做菜……,总之就是脏活累活,样样都干,还样样都干得出彩。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干活之外,他的学习成绩也照样出彩。
孟垚的九年义务教育都是在小县城里读的,后来高中出息了,考上了市重点,这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走出去。不过他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四五线小城市,说是市里,其实也没有很高大上,没有很先进,出行坐的还是公交,吃饭还是用现金,一下点小雨,路面还是和山里一样坑坑洼洼湿了鞋和脚。
再后来,孟垚考上了大学。
这可不得了,这大学不是一般的大学,是北京的大学。北京是什么概念,对于每一个非京籍朋友来说,起码都得是列入此生必旅游地点的存在,更别说对于老一辈而言了。收到学校通知的时候,孟垚自己都还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因为孟垚总是习惯把事情往坏的方向看,这样结果来临时,就总不至于太过难受。
录取通知书拿到地里给孟庆忠和胡兰时,孟垚发现他们两位都有点手足无措了。没办法,人过度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是第一次,孟垚看见父母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就是他大哥考上大学那会也不见得他们这么激动,因为虽然大哥考的也是名校,但名校不在北京。
孟垚就意识到,原来成绩好,还有这种好处。
没几天,孟庆忠和胡兰就在村里摆了酒席,没钱也硬摆,他那抠门的爷爷奶奶都掏出家底来补贴,就为了挣个面子。
孟家在村里穷得有名,在他大哥没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人人都笑话的存在。胡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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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记着这些,现在有这个机会,不好好炫耀一番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受的嘲讽。村里那些人也是人精,个个都扬着笑脸祝贺孟庆忠和胡兰,说哎呀我怎么就没有你们这种福气,怎么教出这么好的孩子,村里的两个大学生都是你们孟家出的,以后可不得了了,下半生就靠着这两个儿子都不发愁啦。
这些祝福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暂且不论,孟垚他爸妈要做的就是谦虚回去,回道没有没有,我和孩他爸大字不识一个,只懂得干粗活嘞,从来也都不管孩子,这都是他们自己学的,幸得孩子们懂事,打小就做家务活,又要顾着学习,吃了不少苦。
吃了不少苦吗?也没有,孟垚不这么觉得,因为虽然学习的确很累很累,他也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这个成绩是他日复一日地磨笔杆子给磨出来的,那些早起晚睡的日子,苦,也不苦,他爱学习,攫取知识的过程会让他感到快乐,尤其是当他把学习当成走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时,这种痛苦就转变成了动力。
他无比期待着自己能看见地理课本上那些多种多样的风景,无比憧憬着老师口中所说的飞机高铁,无比向往着大哥描绘的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他希望自己能走出去,希望融入城市,不希望自己和村里的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一辈子都只能碌碌无为地靠着脚下的土地而活。
所以他努力,他奋发,他图强,他知道,考上大学,考上名牌大学是他唯一的出路,否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供给他去那些二流学校读书。
他做到了。
尽管过程很痛苦,但孟垚仍然做到了,因为他始终相信坚持的力量。
现在,孟垚已经剪了新头发,穿着新衣服,旧鞋子,背上旧书包,扛着大哥用剩下的旅行包和家里的蛇皮袋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
他知道,他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虽然未知,但依旧值得孟垚欣然奔赴。
2. 去北京
孟垚心很宽,尽管他是一个人来的,但他还是在火车上睡着了。
没办法,他今天起得太早了。天还没亮,胡兰就已经把他从床上薅醒,那会他看了下床头的闹钟,才四点出头。家里的鸡刚叫过一轮,天上还亮着好几颗残星。
胡兰在床头着急地和他讲:“老二啊,赶紧起床,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没有远门经验的老年人就是这样,哪怕是晚上的车,他们也担心一大早出发时间会不够。
孟垚一向是很听话的,何况确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主要是他们住在山沟沟里,要想到火车站还得折腾好几个来回。
先是孟庆忠骑着摩托车把他从山里带出去,这一步就要花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山里的路不好走,七拐八扭,崎岖陡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山谷,这不是开玩笑的。等到了镇上的汽车站,孟垚早上吃的那点面条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想吐都吐不出来。
孟庆忠是个闷葫芦,和大儿子话最多,但和孟垚么,最高兴的时候也就讲上两句。把他放到汽车站后,孟庆忠只说了个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那摩托轰隆隆的,几秒后,孟垚就只能看见旋在上空的尾气了。
汽车站最早的班车要六点才开,孟垚抱着自己的行李,独自在破旧的蓝色塑胶凳上坐了将近半个钟,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司机和收银阿姨。
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乘客,阿姨到他跟前收钱的时候还顺嘴问他这么早是去干嘛,孟垚就说自己去读书。
阿姨说:“哪里读书啦,哪有这么早开学的,我家孩子都还在家睡懒觉。”
孟垚回:“我要去读大学嘞,好远,还要坐火车呢,好几天才能到的那种,怕不赶趟了,所以只能这个点去哦。”
孟垚性子也闷,容易害羞,就没敢说自己是去北京读书,好像这不是一件什么光荣,而是可耻的事情。多年来的教育如此,做人要内敛谦虚,孟垚不喜欢出风头的事情。
好在阿姨也没有追问,只说哦,那你有出息了,要好好读书,回来孝敬父母。
孟垚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阿姨走了,孟垚松了口大大的气,他实在是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好几个轮子的汽车,也和摩托车一样,一路晃晃悠悠,孟垚在座位上时常被甩的左扭右扭,一会撞在玻璃窗上,一会砸在露出黄色海绵的皮质坐垫上。又是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饱受折磨的孟垚终于可以下车。
当然,这还没完,下车后孟垚还要花二十五块大洋,坐上摩的司机的车才能真正到火车站。
所以,十一点的火车,孟垚要早上四点起床才刚好够时间赶上。
但不幸的是,火车晚点了。经常坐火车的,尤其是长途火车的就知道了,火车不晚点那就不正常了。不过碍于我们孟垚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孟垚只能又在火车站里抱着自己那可怜的行李等啊等,等到十二点,他饿了,掏出家里煮的鸡蛋吃了两个垫垫肚子。火车站里的东西太贵,孟垚只看一眼就被吓跑。
下午一点,孟垚过五关斩六将,带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艰难地挤上了火车。
孟垚没想到,火车竟然会有那么多人。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在座位的,在过道的,在厕所门口的,几乎要把这车厢的空间全都挤满。
关键味道还不好闻。
汗味、脚臭味、厕所味、泡面味……,各种常人所不能容忍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了一起,气味就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更惨的是,孟垚旁边还坐了一个疑似有狐臭的大哥,大哥还非常没有社交礼貌,自己的座位不够他坐,还要占了孟垚三分之一的位置,那腿还岔得老大,害的孟垚只能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期间他试图和大哥讲理,但却只收到大哥不耐烦的一声“啧”,腿是收回去了,但没过几分钟,就又恢复原样了,甚至还四仰八叉地睡起觉,打起呼噜来。
还有口臭!
孟垚不敢再说话了,因为胡兰经常跟他念叨,出门在外,要以和为贵,凡事要学会忍让,不要惹祸上身。而且这大哥身板顶他好几倍,万一急眼了他可打不过人家。
于是,孟垚就这么在大哥的摧残下坐了将近三十五小时。第二天晚上,大哥终于在一个叫荆州站的地方下车。孟垚知道这个地方,他们这是到了湖北境地。
孟垚也趁着这个机会站了起来,坐了一天多的时间,他的脚已经完全麻痹,屁股也没有知觉了,一拳锤下去像是在打一块和他毫无关联的肉一样。稍微动一动,全身的关节就在那咔咔咔的响。饶是孟垚这么年轻的躯体,也要怀疑自己的腰椎是不是要断了。
三天两夜的酷刑过后,善良的乘务员小哥告知前方就是北京西站,孟垚唰地站起来,从货架上取下行李,然后磕磕绊绊地汇入下车的人流。
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但我们孟垚还是靠着指示牌成功地出了站,尽管有几次走错了方向,但聪明的孟垚也很快就回到正轨上。
总之,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的孟垚,终于在十八岁这一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小山村站到了北京的土地上,呼吸到了北京的空气,见识到了小山村以外的新世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北京的空气质量好像真的一般。但孟垚也给自己心目中的这座爱城找好了理由:城市化的过程,有些东西必须要为之牺牲。
出站口后,孟垚这次不用再花费时间等待,直接坐上了学校贴心安排的班车。
已临近傍晚,车内的学生只坐满了一半的位置,见到有新人上车就探出头看,发现没什么可值得交谈的地方就又把头缩了回去。孟垚一路走一路对那些用眼神打量他的同学露出大白牙,尽管对方并没有回以相同的反应。
短短十几步路,孟垚脸都快笑僵了才发现一个周围比较空的座位。那时候还没有流行社恐这个名词,孟垚只是单纯想休息一下,不然旁边有人的话,他怕别人和他搭话,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有点低,但以防万一嘛。
不过,想要清净的孟垚并没能如愿,后面他过道的另一侧来了位姑娘。姑娘脸圆圆的,扎着和孟阳一样的丸子头,是个萌妹子,性格非常开朗,见孟垚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就主动和他拉起了家常。
这一拉,就拉到了学校。
到学校还没完,孟垚在找学院报道的时候,又非常意外地和这个妹子撞上了。也是难为两人聊了一路,结果到这会才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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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只不过他是金融学的,妹子是国贸专业的。
就这么一起办完手续后,两人终于在最后一步分开——一个去男寝,一个去女寝。
孟垚的宿舍在38号楼的610,当他提着那一堆行李爬到六楼,又兴奋满满走到610,推开门后,迎接他的却只有灰尘和空空如也的寝室。
孟垚已经扬起的嘴角就这么垮了下去。
不过好在开灯后,他发现他的室友不是没来,而是很有可能只是出去了一下。因为四人间的宿舍,已经有两张床都铺好了东西。
床是上下铺结构,那两人,一个选了右手边的下铺,一个选了左手边的上铺,孟垚没有多想就选了右手边的上铺,因为习惯了,他在家里睡的就是上铺。
虽然是背着大包小包来京,但还有一些生活物品是没带齐全的。孟垚收拾好自己的床位,把多余的东西都放进柜子以后就也下去了。
在热心学长学姐的指导下,孟垚以比较优惠的价格在二手市场补全了自己的缺失物品。什么凉席,水桶,桌子……,一应俱全,只有孟垚想不到,没有他们不卖的东西。
晚上八点半,他的两名室友依旧未归,在桌子上吃完家里带来的最后一点干粮后,孟垚决定去洗澡。
虽然是名校,但这栋楼很悲惨的没有独立卫浴,不过也不是大澡堂,这点对于南方来的孟垚是一个大大的欣慰。卫浴就在同楼层,中间过道的位置,孟垚拿上衣物端上盆子就去了。
洗完澡后仍然不见舍友,坐了几天火车外加奔波了一晚上的孟垚就这么边等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一睁眼,就先看到对面床上鼓起的小山包。
是他的室友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孟垚完全没感觉。
抄起床头陪伴自己多年的古董闹钟,上面的时针快要走到“9”这个数字。
孟垚不敢相信,闭上眼又睁开,反复几次后才终于确认不是闹钟的问题,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他昨晚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都记不清上次能睡到这个点是什么时候了。
孟垚清醒过后准备下床,碍于下铺有人,他的动作简直是慎之又慎,但无奈还是把人给吵醒了。
对方表情不太友善,孟垚说了抱歉,又好心提醒他们,待会九点半他们要到教室集合,这个点起床可能刚刚好。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进去,但没有给孟垚答复就是了,孟垚也不敢多说,转身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好在孟垚洗漱完后,他们也前后跟着起来了。没事干的孟垚就坐在椅子上,一会望望这,一会看看那,绞尽脑汁想和室友打声招呼,结果“嗨”了好几声都没得到人家一个眼神。其中有一个态度特别差,有一个就还好,对孟垚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只不过也没什么表情,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
孟垚就尴尬起来,尴尬完又安慰自己,大概率对方只是起床气而已,过一会就好了。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寝室的唯一一张空床,他开始寄希望于最后一位室友,祈祷对方是个好相处的人,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能搭理自己的招呼就好了,也不奢求他太热情。
正这么想着,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3. 第一面
孟垚以前读书的时候,小学和初中都在小县城,那会他还没有什么审美意识,班里同学在他眼里也都长得一个样。黑黑的,衣服都是同一个路边摊买的,要不就是穿家里哥哥姐姐剩下的,大家都灰头土脸,无所谓美丑。
到了高中他埋头苦读,经常会听到周围同学谈论哪个男生帅,哪个女生美,谁谁谁是班草,谁谁谁是班花,那个年纪的人正值青春,荷尔蒙过剩,讨论这种话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孟垚是个正常男生,当然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注意到除学习以外的东西。但他们的区别是,他纯粹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美就是美,丑就是丑,孟垚看过就算了,并不像别的同学,会特地为了某人多跑一层教学楼,或者多绕一个弯去制造偶遇。
因为这样会浪费他的学习时间,这是非常不应该的,是令孟垚痛心的。
三年里,孟垚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好看的同学,男的也好,女的也罢,他们给孟垚的感觉就仅限于是好看,什么别的多余的想法完全没有,不同于此时此刻,孟垚在寝室门口见到的这个人。
身量多高不知道,但他往那一站,几乎要完全挡住了外边射进来的光线,头差不多要挨着门框,孟垚怀疑,要是他不低一下头,很有可能脑袋上会撞一个包。
他戴着帽子,头微垂着,头发有些许长,孟垚只能看清下半张脸,鼻子高挺,唇瓣形状漂亮。穿着白色黑边的立领夹克,下半身是同一套的运动短裤,左手插在裤兜上,背包挎在右肩。
看上去很懒散,随意。
孟垚见他第一眼,就感觉他很像网球王子里的一个角色,记忆有点久远,他当时也没有追过,只是瞄过一眼人物相关简介,大概是叫迹什么吾,最主要的是,两人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他走进来后,孟垚的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太明显了,男人不得不回看过去,但又不是正眼看的,只有眼睛动了,俯视过去,和扫一眼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孟垚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发现对方看过来,他还很高兴地和他打了招呼。“嗨”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孟垚也不气馁,本还想着给他帮帮忙,铺下床,擦擦桌椅,可没想对方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那两人喊对方少爷,孟垚吓了一跳。他这种穷人哪里见过什么少不少爷,于他而言,这都是言情小说偶像剧里才能出现的东西。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怎么知道上个大学,人际圈就扩展地如此之大了?
这时候,方才不理会他的舍友倒是主动和对方搭话了,他们都做了自我介绍,孟垚这才知道,他们一个叫徐政华,一个叫梁宇飞。梁宇飞是他的下铺,徐政华是对面上铺。
那人的反应依旧不咸不淡,隔了半天才说话,报了个“裴书聿”就不理人了,高傲得很。
孟垚心想,原来电视剧里有些情节也不是完全骗人的,有钱人就是看不起穷人的,他们都拿鼻孔看人。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孟垚指不定早对这个人敬而远之。不过孟垚却对裴书聿讨厌不起来,他在心里鄙夷自己,原来他也是那种很肤浅的,只会看脸下菜的人。
后面集合时间要到了,徐政华和梁宇飞这两人明显因为早到的情谊混到了一块去了,他俩勾肩搭背,出门的时候梁宇飞还不忘问裴书聿要不要一起。裴书聿这会不知道咋了,看他俩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起来,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人干啥都要喊他。
果然,下一秒,孟垚就听见裴书聿薄薄的两瓣唇吐出冰凉凉的话:
“我们很熟吗?”
说完,孟垚发现梁宇飞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看上去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徐政华出来打圆场,说大家都是室友,以后一起生活的,打好感情基础嘛,然后就把他拉走了。
时间不早了,孟垚是跟在他俩后头走的,尽管有前科之鉴,但离开之前,孟垚还是多提醒了一嘴,说待会要集合见教官了,不要迟到哦。
裴书聿坐在擦好的桌子上,一双长腿交叉支着,本来还在看他家里带来的人干活,听见孟垚说话,就分给他一个眼神。
孟垚还以为他要像对那两人一样对自己,等了一会,裴书聿才像是终于不耐烦了,撇撇嘴和他说:“我不用军训,赶紧走你的。”
孟垚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完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了,这人显然边界感很强,自己问的事情太过私人了,他们今天才刚认识,对方一定不会想和他说这些。正想解释,结果对方就摘下了帽子,嘴角扬起一个非常甜美的弧度。
他看着孟垚说:“因为我有病呗。”
孟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宿舍,又是怎么走到教学楼的。他的心思全都在裴书聿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有对方说的那句话。
孟垚单纯,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这样的有钱人其实可以用钱权来打发一个小小的军训。甚至孟垚不知道以后可以在某个二手闲置平台购买一整套病例,别说军训,体育课都能给你免了。只是现在,孟垚相信,裴书聿说他有病,那就真的是有病。
那是什么样的病呢?看上去挺好的一个人,总不会是什么致命的病吧?但,这个病都能让他免除军训了,那估计问题也不小。
孟垚琢磨不出个一二,开会的时候频频走神,到了中午解散的时间,孟垚急急忙忙吃了饭就跑回寝室去了。
这回倒是没有像昨天一样扑空,反而他宿舍来了一堆人。孟垚被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会他两个舍友也回来,跟他一并站在门外边。
孟垚听见梁宇飞和徐政华说:“原来我们年级那个厉害的角色就是他啊。”
“上头有他家里人,你没看都惊动这帮领导了么。”
“怪不得早上那么装……”
之后的内容孟垚就听不见了,两人碍于屋里人的存在,说话声都压得低极了。
孟垚倒不关心这些,越过那些人头,他的目光只落在裴书聿的脸上。对方被围在人群中心,周围是大他几轮的领导,不知道在和他说些什么,脸上横肉笑的都堆在了一起,但裴书聿却好像不为所动,细看的话还能感受得到他的不耐烦。最恐怖的是,裴书聿居然还是坐着的,那些领导和他说话都要半弯着腰。
谱也太大了,孟垚觉得,这样真的不会破坏家族的名声吗?
那帮人没待多久,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孟垚忙给他们让路,然后第一时间钻进了屋里。
梁宇飞和徐政华在外头的时候,明明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可在面对裴书聿时,两人又装作了好室友的样子,虽然也还没到阿谀奉承的地步,但两幅面孔的作风让孟垚对他们产生了不好的观感。
午休时间短暂,孟垚也找不到机会和裴书聿说话。下午军训正式开始,更是累的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晚上活动完回宿舍,洗个澡就直接瘫在床上了,什么话都不想多说。在这期间,裴书聿一直都待在寝室,偶尔也会出现在军训场地,但一般待了几分钟不到就走了,活脱脱像来视察的领导,可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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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却让不用军训的裴书聿在他们学院成为了一个“红人”。
孟垚对于手机的使用还停留在联系功能上,对于学校表白墙,论坛以及一些学生运营的官方账号还一无所知。裴书聿几乎以每天三次的高频率出现在各大平台,关于他的话题,大多是围绕颜值,身份这两大板块来进行谈论。
有不少偷拍到他照片的人会把他挂在墙上进行表白,捞人,但绝大数照片都只能拍到模糊的上半张脸,一是裴书聿在公众场合总是戴着口罩,二是裴书聿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如果你是在他周围十米以内进行偷拍,他大部分时候都能在你举起相机的那一刻成功发现你的存在并且机智地躲过镜头。
因为他戴口罩这个事,每每他的评论区下面就会出现一种声音:
“好看的话就露全脸了,丑八怪才会遮遮掩掩,其实是对自己不自信吧,整这些有的没的,天天说什么‘感觉就是很帅啊很有feel’,到时候真露脸你们就老实了。”
“就像你们女人总说,和男人聊天超过三句还不清楚他的身高,那这个男人一定没有一米八一样。口罩男要是好看,还戴什么口罩啊,说不定下面是一张蒜头鼻和香肠嘴呢!”
支持这部分声音的人大概占了评论区的一半,还有另外一半表示“见过不戴口罩的样子,真就硬帅”,总之,只要有裴书聿出现的地方,评论区底下一定会吵成一片,如果管理员登进这些ID账号后台,那还可以发现,大部分诋毁裴书聿的都是男生,且新生和大二学生居多。
后面吵得厉害了,评论区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有人替裴书聿说话,表示裴书聿戴口罩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必须在人多的地方这样做,以此来保证他的安全。
评论区又纷纷开始猜测,所以裴书聿不军训难道就和这个病有关?不是因为“太子爷”的身份才有的特权?
外界流言纷纷,裴书聿本人以及孟垚全然不知。孟垚是个勤俭节约,刻苦勤奋的孩子,即便上了大学这一点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在其他同学会给自己加餐犒劳的情况下,我们孟垚每天依旧只在食堂消费,每顿价格不超过六块钱,一天只吃一顿肉,饮料零食一概不碰。每天军训结束,写完军训日记,剩下那点时间他就去守着他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一个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梁宇飞和徐政华在宿舍点外卖的时候偶尔也会问他一声要不要一起,至于为什么不喊裴书聿,那是因为裴书聿的饮食有专人负责,他的早中晚三餐都是家里人准时准点送过来的,有钱人的生活和他们不一样,梁宇飞和徐政华也不是那种被拒绝后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但可孟垚也总是在拒绝他们,不是不想要一起,而是不想浪费钱,一顿外卖能抵他三顿食堂,孟垚可舍不得。尽管孟垚对他俩之前在背后说裴书聿的行为还有些不能接受,但他本人还是非常希望能和舍友和谐相处的,虽然目前这看上去有点难。
孟垚本人也对自己拒绝别人好意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因此他总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比如他会在自己方便的时候帮他俩带早餐,别说上过大学,只要上过学的都知道,谁会愿意为了这两口饭而离开被窝呢?比如也会偶尔答应梁宇飞帮他写几篇军训日记,比如经常承包打扫寝室这种杂活,比如会在梁宇飞明里暗里挖苦他没钱的时候装作听不懂。
后来,以上这些行为次数发生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孟垚终于得到了裴书聿的第一句主动搭话。
“你是什么窝囊废吗?”
4. 拌拌嘴
孟垚当然不是窝囊废,别看孟垚家里穷,但孟垚小时候是村里同龄人当中最调皮的那一批人,经常上山爬树找果子,无论多危险的地方他都能钻,和别人打架了也丝毫不在怂的。
记得有一次最为印象深刻是,孟垚因为弹弓打的厉害,村里不少同龄人时不时会要求和他比赛。他们通常会在五米,十米远的地方放上大小不一的物体,近的就放小一点的,远的就放大一点,谁能率先打中目标,谁就算赢。孟垚对自己的技术一向很自信,但他一般很少愿意答应和那些人比赛,小小的孟垚觉得那样很没意思,不过呢,又架不住那些人会用零食诱惑他,如果他赢的话,就能吃到小卖部里那些可望不可及的小零嘴。
孟垚当然很心动,他没有理由不答应这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好处。那些小伙伴也都很守信用,输了总会给他分点糖果,辣条,或者其他饼干什么的,孟垚不挑,便宜的贵的,酸的辣的,只要是零食,他都能吃,而且还能分给妹妹,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种交易行为双方都算自愿,也没有人会捅到家长那里去,孟垚利用这项本领给自己赚了不少零嘴。原本可以一直这样,但问题出在,有一年,村里最有钱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也回来过暑假。他出手大方,城里来的人,带回来不少新奇玩具,因此即使他的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傲慢,却依旧有不少人跟在他尾巴后面玩。
他听说了孟垚在村里的大名,好胜心极强的富家子弟也想和孟垚来一场对决,以此来赢得村里那些同龄人真正的钦佩。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想争。
不过他也聪明,没有很快去找孟垚,而是自己偷偷练了好几天,觉得差不多可以超过孟垚的水平时才去下了“战书”。
孟垚原本是不想和他比拼的,对方拿出零食诱惑也没有,因为孟垚对陌生人很戒备,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小孩回来了好多天,他始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跑去和他玩的原因。
富小孩很聪明,知道零食起不了作用,就拿别的东西来诱惑他,不是玩具,不是什么手机,孟垚的条件是让他给自己讲讲城市里的生活,富小孩没见过这种奇葩的要求,虽然在心里鄙夷,但为了比赛,他还是答应了。
比赛当天,村子里的小孩几乎全都在场。富小孩志得意满,他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下比赛,毕竟他可是城里来的小孩,有什么理由会比不过这些粗鄙愚钝的乡巴佬呢。不过就是弹弓,这和他平时打的玩具枪区别也不大,多练几次上手后哪里有什么难度。
然而,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他输了,五个目标物体,他只打中了四个,孟垚则是弹无虚发。
这令他感到大为挫败,他当然不想给这个乡巴佬讲什么城里生活,因为这纯属是浪费时间浪费口水,他给孟垚扔了一堆零食就跑了。孟垚却死活不要,硬是追着他让他兑现承诺。
富小孩被追得烦了,说不定也许有报复心理,毕竟孟垚让他在全村小孩面前丢了脸。所以他转身就跑到孟垚家门口大喊:“你们家儿子追着我要零食,还管不管了!”
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那些小孩也开始说:“对!孟垚天天抢我的零食!”
孟垚百口无言,他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你们自己输给我的!我没有抢!”
但寡不敌众,一舌辨不过百嘴,而且事实是,孟垚也确实吃了他们的东西。再往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些家长听说了这种事,就也纷纷指责起孟家这个老二来,之后胡兰当着村里小孩的面狠狠地喂了孟垚十几次大竹棍,打的手心手背都是伤,边打还边说:“我让你不学好!尽学着一些坏习惯!想吃什么家里没给你买吗!”
打得实在是很痛,但十岁的孟垚居然一声不吭,没哭,没闹,只是眼眶红红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等他妈打完后才大声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他们输给我的,不是我抢的!是他们在骗人!”
当然,这样的辩解在其他家长那里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在胡兰那里也一样。胡兰一生淳朴善良,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领居们戳脊梁骨,害怕与人交恶。孟垚这样的行为显然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扰,惩罚是必须的,否则孟家小孩会被别人说没有家教,这是胡兰不能接受的,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她很喜欢的老大和幺儿。
老大在村里素来备受好评,她可不希望老大背上任何的负面评价,就是连他有个爱贪便宜的弟弟这样的言论都不允许。
小小的孟垚被打得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竹棍都被打断好几根,胡兰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家洗清“嫌疑”,以此证明孟家家风是非常严格的。身体上的痛尚且可以忍耐,但胡兰这一打,让孟垚在同伴面前失去了面子。
面子,对于小孩,甚至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自那之后,孟垚就再也没和任何人比试过弹弓,也不再在人前拿起弹弓。孟垚认为他遭到了欺骗,他是有脾气的。
所以,孟垚才不是什么窝囊废。
当他这样和裴书聿说时,对方意味深长地嗤笑了一声。
“那就不要再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否则别人都以为你是天生的仆人。”
孟垚有些伤心,裴书聿怎么能如此毫无负担地对别人说出这么直白伤人的话,但他又生不起气来。裴书聿和别人不一样,大少爷才不会闲得没事做故意挖苦他,说这些话大概率也是为了自己好吧?不想让自己被别人胡乱指使,难听是难听了点,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不然他怎么不对别人说这些话?而且,他从来没对梁宇飞和徐政华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这样看来,在宿舍里,裴书聿应该是最喜欢自己这个舍友吧?
“我只是过意不去,没有讨好他们的意思,更不是什么仆人,人家喊我吃饭说明人家把我当室友呢,不像你,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吃……”
说到后面那两句时,孟垚的音量陡然小了下去,眼神还偷瞟着对面床的裴书聿。
裴书聿穿着短裤,脖子上挂着红色头戴式耳机,背靠着墙,一双大白长腿盘在一起,腿上搁着苹果笔电,修长的手指敲来敲去,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在干嘛,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闻言,他抬起头,很不可思议地说:“难道你要我和你们一起吃食堂那种糟糠?没什么油水就算了,那些菜还极有可能被什么蟑螂老鼠苍蝇爬过,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和病毒,这种东西吃下去跟吃路边垃圾桶的剩饭剩菜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裴书聿的表情震惊极了,看上去就像孟垚刚刚说了什么要置他于死地的话。
“哪里有这么夸张,食堂很干净的好不好,我吃了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说的那些情况……”
孟垚小声辩解,他觉得裴书聿未免也小题大做了,好歹这是北京的高校呢,卫生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他自己吃着都不知道有多香,而且还便宜,这对于他这种经济困难的学生简直是福利好不好。
“你不知道吗?去年一年,学校光是食堂卫生问题就已经被校友匿名举报了一百三十六条,并且在各大论坛平台都有专门的帖子来吐槽,楼层都能从北京盖到你家。你那手机是拿来干嘛的,当老人机用的吗?”
还没完,裴书聿接着攻击:“也是,你这个是杂牌机吧,我看你每次打开软件都要加载个十来八分钟,也就你能受得了这破东西了,要是别人,早都得摔了。”
“……,”孟垚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什么叫做破东西,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进厂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买的新机,虽然是便宜了点,但它该有的功能都有啊,孟垚对它的要求也不高,而且哪里有十来八分钟,最多偶尔消息多的时候卡那么一下下。
“你怎么知道人家匿名投诉了食堂卫生,数量还记得那么清楚……”
“哼,这是背调,背调你懂吗,见什么人,去任何地方不得对它做一个全方位的背景调查啊,何况是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
“啊,就算这样,人家也不是投诉到你那里吧……,你怎么会知道人家投诉了一百三十六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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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么清楚……”
没素质的裴书聿又骂人:“你是白痴吗?要不是你全身上下一股穷酸味,我真要怀疑你这个大学是不是买来的了。”
裴书聿在想,难道开学那天,宿舍里那么多领导白来了吗,他想查一下后勤处的邮件这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孟垚鼓起勇气反驳他:“喂,可不可以不要说话那么难听啊,我的大学当然是我自己考来的了!你不要光凭你的印象就说别人是白痴好不好,这很伤人心的!”
孟垚太委屈了,他辛辛苦苦挑灯夜读了三年,六百五十六分里的每一分都是他实打实地写出来,背出来,算出来的,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他的智商呢?就算是长得漂亮也不能忍受啊!
“哦,我看你每天笑兮兮的,看起来比我们家院子里那条只会鬼迷日眼的狗还要乐观,还以为你除了开心之外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裴书聿本来已经说完了,但对面貌似依旧在为这句话伤心,为此,他又敷衍地补了一句:“抱歉,下次我会注意不对你人身攻击,至少不攻击你的智商,毕竟我们是校友——虽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你非要误解那我也没办法。”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你以后不要说话这么……直接好吗,没有多少人受得了你的……”
孟垚非常真诚地建议裴书聿能改一改说话的方式,他很害怕这样下去,哪天裴书聿会因为他这张嘴而招来祸端。
裴书聿很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很正常啊,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很多时候大家都不爱听实话而已,难道这是我的错吗?而且嘴长在我身上,我爱说什么谁管得着,法律没告诉你,每个公民都具有表达权的吗?”
裴书聿这张嘴确实太厉害了,孟垚听完霎时就哑火了,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嘴笨,比不上裴书聿,巧舌如簧,黑的能说成白的。
孟垚放弃了和他继续争论,他的时间宝贵,匆匆洗完澡后还要跑下去集合地点,接着进行晚训。
回来的时候,裴书聿正好从浴室出来,精赤着上身,头发还湿漉漉的,肩膀上搭着条毛巾,脏衣服丢到桶里,看也不看,反正明天管家会过来带走。
孟垚见他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放了回去,然后套上睡衣,刷了个牙就准备上床歇着了。
孟垚他们今晚没怎么训练,时间全拿去唱歌和跳舞去了。教官教他们唱军歌,又和隔壁营的对唱,比谁嗓门大。孟垚嗓门既不大,五音更是不全,就这么浑水摸鱼了一晚上,身上压根没出多少汗,现下擦了个身就完事了。
见裴书聿又没有要吹头发的打算,宿舍里还开着空调,孟垚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裴书聿分过来一个眼神,没说话,但孟垚神奇般地读懂了他在说什么。
“要你管。”
孟垚又垂头丧气地爬上了床,没多久梁宇飞和徐政华就回来了,两人一进门就脱了衣服,好像之前去做了什么运动一样,满头大汗,一个接一个地往浴室冲,洗澡又洗头,还不穿上衣,也没人吹头,甩两下就当完事了。孟垚这会又不像刚才那样,担心室友感冒什么的了。
毕竟梁宇飞和徐政华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像裴书聿,虽然裴书聿是他们这里最高的,但人家可是生着病呢。
你看,裴书聿又咳了一声,孟垚把这罪怪到刚刚一进来就把空调温度调低的梁宇飞身上。裴书聿是很怕冷的,据孟垚的观察来看,他那么长一条人,睡觉总把自己缩成一团,宿舍里只要开了空调,他很快就要给自己的腿盖上被子,一点冷气都吹不得。
凌晨两点,整栋宿舍楼已经陷入沉睡当中,610室的鼾声从孟垚下床缓缓传出,此时的孟垚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手里正握着空调板,滴滴三声过后,宿舍的温度由18℃上升至了21℃。
孟垚爬上床之前,又顺手把裴书聿露在外面的手腕给提回被子里,动作轻轻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一般。
手好白,好软,但好冰,孟垚想。
5. 给你药
第二天中午,不知道是不是孟垚的乌鸦嘴应验,还是裴书聿的身体太弱了,孟垚发现他居然真的感冒了。
起初是孟垚在寝室听到裴书聿有不规律的咳嗽声,尽管平常他也会偶尔咳上几回,但咳的次数不多,一般不会超过三次。可这回,孟垚发现裴书聿仅仅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就已经擤了五次鼻子以及有四次超过三秒以上的长咳。
孟垚坐在桌子上侧目偷瞄,发现裴书聿的鼻子已经被纸巾擦得泛红。再这样下去,孟垚怀疑那一块皮肤一定会被残暴的裴书聿擦破皮。为此,避免事态恶劣,他鼓起勇气,在自己的衣柜里折腾好半天,然后在行李包的内袋里掏出他在家里准备过来的药物。
普通的白绿色盒子999感冒灵和同色系瓶子的抗病毒口服液。很常见的药物,孟垚每次开学都会自己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尽管很少用到。
他若有其事地挪移到裴书聿的床头,伸出食指蜻蜓点水般地戳了戳裴书聿的右肩,接着非常郑重地把药递到他面前:
“你这是感冒了,先喝点药吧,以防万一严重了……”
裴书聿正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从孟垚的角度瞅过去,只能看见他那如峰峦般的挺鼻。
他戴着耳机,灵活的手指正操控着底下快要占据平板三分之二屏幕的贪吃蛇,到了关键的时候,肩膀突然被谁点了一下,裴书聿以0.01秒的分差撞上另一条小蛇的尾巴,游戏结束。
没能破掉自己上一把的记录。
裴书聿一把摘下耳机,没好气地瞪着孟垚:“干什么!没看见我在破关吗!”
孟垚显然也看到了刚刚他不小心闯的祸,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你生病了,给你拿点药。”
“不吃!”裴书聿看向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脸上很是嫌弃:“这什么鬼药,你是医生吗?为什么乱给别人开药?万一喝死了你负责啊?”
孟垚一听,震惊了,裴书聿怎么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呢,难道他小时候感冒发烧没喝过?他们村里不识字的小孩恐怕都不见得会不认识感冒灵吧,再者,就算不知道,自己还会害他不成?
他有些着急地解释:“这是很常见的感冒药!喝了就能好的!我每次流鼻涕了就喝这个!”
裴书聿不认识这些完全是有原因。
他的健康是由家里私人医院的主任医师全程负责的,他从小至大的身体数据全程记录在医院的私人数据库里,每年体检一次,数据库的数据也会随之更新,一旦医生发现有哪些指标出现波动,就会即刻报告到相应科室的一把手。所有的药物,无论大病小病,全部是根据他个人的身体状况进行特制的,药物会被拆解成可入口的状态送到裴书聿手里。所以,裴书聿是真的没见过感冒灵这种东西,更别说让他喝了。
“不要,”裴书聿没什么兴趣地又看了药一眼,还是拒绝,不过可能觉得孟垚是好心,就多和他解释了一句:“待会管家来送饭的时候,他会报告给医生的,我不喝外面的药。”
毫无退路,完全不打算接受,裴书聿还挺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但你不要讨好我。”
“好吧。”孟垚无语,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误解自己,“没有在讨好。”
说完,孟垚转身把药放进了桌柜里。裴书聿在开下一把时,抽空抬头瞄了眼这位在他看来一直很奇葩,又有点土土的舍友。看他弯腰放药的背影,裴书聿难得生起了一丝丝类似惭愧的情绪。
他觉得孟垚好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平常活泼乱跳的像个乡下里的小土狗,这会看着很无精打采。
中午管家来送饭,收脏衣服时,果不其然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到了医生那里,细无巨细地描述了身体各部位的情况后,又问少爷是否需要出校返家一趟。
裴书聿才懒得回家,家里一个个看他跟什么似的,比那林妹妹还夸张。还有他那个只会聚会喝下午茶搓麻将的老妈,看见他回去准免不了笑话他一顿。
那位漂亮的夫人总是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阿聿啊,妈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猛虎一样的病秧子。”
裴书聿也很无奈,他的爸爸和妈妈身体都十分康健,甚至就连爷爷奶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到了他这里,基因缺陷就出来了。人高马大的,结果免疫系统根本就是徒有其名,淋点雨就会感冒发烧,太阳大一点也要头晕中暑,身体的脆皮程度堪比薄纸,稍稍一用力,就碎了,就折了,就破了。
每每这个时候,裴书聿就要忍不住回怼一句:“其实你和裴尚宗是近亲结婚对吧?”
裴尚宗就是他爸,他妈叫蓝茵。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从小一块长大,一起上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而后裴尚宗去了国外深造,蓝女士留在国内,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要说这两人的感情,那还真是一波三折折又折。
简单来说就是,蓝茵女士开窍得晚,裴尚宗先生又是个闷油瓶的性子,他初中就开始暗恋隔壁这位精灵鬼怪的邻居女孩,女孩对他的心事全然不知,只当他是好朋友来打闹,裴尚宗在高中期间桃花泛滥,可偏偏他早就把心交付他人。蓝茵不知情,甚至劝他可以谈个恋爱找一下生活的乐趣,别整天只泡在书里,裴尚宗当时听完脸都黑了。
后面上了大学,两人专业不同,学校面积又大,两人虽然同校,但也跟异地差不多,蓝茵这边上了大学,乐不思蜀,天天和社团那些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玩,而裴尚宗那边也因为课业繁重,两人时时碰不到一块空闲的时间,久而久之,联系就慢慢变少了——是蓝茵单方面的变少了。
之后裴尚宗再见到蓝茵时,她已经和社团里的一个同级生在一起了。两人如胶似漆,虽然是蓝茵主动约的局,想介绍男朋友和裴尚宗互相认识,但裴尚宗很明显是那个多余的人,这场聚会他在中途就借故离开了。
没多久,蓝妈蓝爸知道这事后,坚决反对这门恋爱,蓝茵那时候为了那个初恋小男友和家里闹得非常难看,还是裴尚宗出面缓和了他们四人的关系,但没想到,大三开学后一周,这男的就被蓝茵抓到出轨。蓝茵那时候是真喜欢他,伤心得不得了,就为这破事哭了两天,眼睛都哭肿了,裴尚宗就每天横跨两个校区来找她,带她吃好吃的,带她出去玩,蓝茵这人心也大,有裴尚宗陪着,她没五天就走出来了。
到了大三下,裴尚宗出国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蓝茵考虑了一周还是放弃了,大四毕业她在国内旅游了一年,在这期间又认识到了一个搞音乐的野生rapper,对方追了她小半年,她又答应了,这个消息传到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时,裴尚宗气的一周没和她联系。
不过好在一年后蓝茵就主动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和他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总之就是差点意思。其实那个rapper小有名气,长得也很不错,家里也有小钱,方方面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也懂浪漫,但蓝茵还是果断地和他say了拜拜,再往后断断续续她又谈了两个类型不同的男友,最后裴尚宗回国继承家业的时候,直接和她说:别谈了,和我订婚,裴家需要女主人,我爸妈只认你。
蓝茵那时候还在和前男友拉拉扯扯中,裴尚宗这么一说,她只犹豫了不到十秒就答应了。
结果进了裴家才知道,什么“我爸妈只认你”这种话根本就是屁话。裴爸裴妈完全不知情,这个儿媳是儿子自己去找老丈人和丈母娘求来的,蓝茵那会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她爸她妈对这件事态度出奇的一致,裴尚宗前脚跟她说订婚,后脚她爸她妈连日子都看好了。
“乖宝宝,别骂自己,我们真是近亲的话,那你现在极有可能是一个智障了。”
裴书聿其实是蓝茵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在两个月流产的时候蓝茵才知道的。当年蓝茵还是热血少女,跟着一帮搞生态环境保护的人成天天南海北的跑,有天在海里泡了长达六个小时,这一泡就泡进了医院,给孩子泡没了。
裴尚宗知道的时候,人还在洛杉矶总部视察,一通电话过去,直接把人吓得包机回国,从申请航线到落地北京,时间比原本规定的要快了近一小时。
出了这事后,蓝茵女士便收起了心,跑还是会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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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把时间控制在四个月内,其余时间则更多留给了家庭。
两年后,裴书聿出生,虽然不是最喜欢的女儿,但裴家和蓝家上下都宝贝得紧,可以说,裴书聿长到这么大,吃到最苦的东西就是五岁那年误食了外公最爱的苦瓜。
他身体不好,早些年裴尚宗控制他饮食很厉害,就是咖啡这种东西都不能喝半口。
裴书聿不肯回家,也不想去医院,管家只能从医院把开好的药带过来。裴书聿吃了药,一整个下午都在睡眠当中度过,晚饭时间被回来匆匆忙忙洗澡的舍友吵醒。
从梁宇飞和徐政华的对话中,裴书聿得知后天是社团招新的日子,他没什么兴趣,吃了药身体好了一点,虽然还有点小咳嗽,但脑袋没那么晕晕沉沉了。而且,他已经打算好这两天出校去找点事做,后天不一定回不回得来呢。
然而,第二天,军训汇演结束,孟垚吃完饭,洗完澡,晾好衣服后,搓搓手就朝裴书聿那边去了。
“裴书聿……,明天社团招新诶,你要不要去啊?”
裴书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去,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孟垚以为他不知道,心里有点雀跃,顿时觉得自己花了一小时听楼下推销校园卡的学长胡吹乱嗙有了一丝丝价值,“我听说期末会有综测考核,这个可以加分呀。”
裴书聿关了电脑,穿好外套,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耸耸肩,“加分,然后呢?”
孟垚眼睛都亮了,“这对拿奖学金有好处呀!”
“奖学金?”裴书聿鼻子里出气,似乎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话,笑声里有天然的对下等人的藐视,“三千块钱能干什么?连我家厕所的一块砖都买不起,这玩意值得我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当免费劳动力?做梦呢。还有我好心劝告你,你最好也别参加那么多,除非你想到时候一整天都给人当奴隶。”
孟垚因为兴奋,一时忘记了面前这人和他身份有别,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也是有点被打击到自尊心的,他只是好心邀请对方一起去体验校园生活,这人怎么就非得这样子说话。
漂亮的人说话都这么尖酸刻薄吗!孟垚实在困惑。
“那也可以认识新朋友啊,社团那么多,肯定也有你感兴趣的,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裴书聿垂眸看他一眼,薄唇上下开合,语气陡然冷了下来:“谁需要朋友这种廉价的东西。”
裴书聿说完就背着个吉他包走了,孟垚哽住,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黯然伤神。
美人似玫瑰,总是带刺,孟垚这样想,裴书聿简直是玫瑰中最刺人的一种。
虽然被裴书聿拒绝得非常干脆,难看,但孟垚还是很快调节好心情,爬床点灯夜读去了——他上一批从图书馆里借的书已经看完了,现在看的是今天刚发下来的课本。
次日早晨。
孟垚吃过早饭后就直冲百讲广场,那里便是招新地点。孟垚以前的高中没有什么部门社团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望着五花八门的招新宣传,他感觉都有点选不过来了,不过孟垚对自己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先挑选那些对入党,综测加分有作用的,其次是能提高自己能力的,最后才是感兴趣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等到他真正进入到招新现场的时候,孟垚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些学长学姐就跟被什么附身,见到新生就跟吸血鬼闻到新鲜的人类一样,上去就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就搭着你的肩膀拉着你的胳膊,然后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地对你问候一番。
“师弟哪个班的呀?”
“哪个专业的呀?”
“师弟军训累不累啊,来师姐这里坐一坐吧?”
“就了解了解,不要紧张,不喜欢也不要紧,来喝杯饮料吃点零食嘛……”
诸如此类的言语,孟垚不知道听了多少,就在他被新一轮学长学姐围攻时,恍惚间,貌似透过人群缝隙,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好不来的裴书聿?
6. 去招新
裴书聿烦死了。
他本来都已经到Cage了。
Cage是石景山区石景山路体育场西街的一家地下酒吧,裴书聿以前是在石景山这边上学,初三毕业后意外结识了这家酒店的老板。老板那时二十几岁,第一次见他时扎着脏辫,手上全是纹身,是个妥妥的摇滚青年,自由,洒脱,率性。虽说店是他开的,但他常年不在酒吧,酒吧是交给来这里北漂的四川女孩管理。
裴书聿曾经很欣赏他的生活态度,并默默给尚且还是学生的自己也设定了这样的目标:要自由,要本我。
结果,这个酒吧老板让裴书聿感到非常失望和不解。
他爱上了一位女孩。
女孩是山东人,在北京一家国际小学当老师,人很文静,是独生女,爸妈为了她特地卖了山东的老房子,用所有积蓄在北京给她买了个三室一厅。说来也巧,这八辈子都不可能有关系的人,居然通过朋友的饭局给认识上了。按照老板的话,他对女孩是一见钟情,当然,说难听点是见色起意,反正就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一开始挺怕他的,毕竟他这种长得就像背了几条人命的,还整两条花臂,谁看谁不怵。
后面老板追了她一年,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就被骗走了。回去见家长,山东家长嫌他没个正经工作,搞艺术的,又看见他那两条乌漆麻黑乱七八糟的手臂,眉头那是皱得愈发难看,死活不肯同意。谁想,花臂也是真爱,见女孩父母咬定了不松嘴,他下一秒就去洗了纹身,纹身师还劝他最好不要,但他丝毫没有犹豫,洗了。然后在女孩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书店,结果书店越做越大,做成了连锁,女孩父母才勉强同意。
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吟点酸诗的臭作曲人了,而Cage因为最初经济紧张,刘亚权,也就是这个老板,想低价把酒吧给盘出去。裴书聿得知后,让管家把钱转给了刘亚权——以高出原定于他转手两倍的价格给买了下来。不过,酒吧里的员工,除了主事的四川女孩,其他人都不知道老板已经易了主,刘亚权安分了一年,现在也还是会时不时过来喝点小酒放松放松,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充当DJ去活跃一下气氛。
他笑称这里是他免费的乌托邦。
而“瘾”,是这一年内酒吧里最受欢迎的驻唱乐队,乐队以高水平高颜值出名,一般来说,乐队的话,其实粉丝,观众是不太关注他们的颜值的,毕竟大家来消费的,你要是歌唱水平一般般人家也闹挺,甭管你长得多好看,菜就是菜,有点才华反倒还能拉高颜值。但,这支乐队少有的颜值是锦上添花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长得能愉悦心情的东西?谁还不是颜控?在其他条件差不多一致的情况下,让你挑对象你还能挑丑的谈?
当然,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不过丑男人还是能找到对象的,有的是因为他们的确有点才华,但大部分原因都只能归结于他们对象的审美奇特。
因此,自从“瘾”加入驻唱乐队之后,Cage的消费量就肉眼可见的疯狂飙升,为了维持店内的安全和秩序,Cage不得不改了店规,从随心进入变成了预约制。
关于“瘾”,“瘾”的队长是鼓手于洋,于洋年纪稍长一些,是隔壁一所艺术类院校的准毕业生,其余成员也都是附近高校的同龄人。
除开鼓手,贝斯手,吉他手外,“瘾”比其他乐队特殊一点的是,它有两名主唱,主唱上台时着面具,露过脸的只有J一人,J真名吴少一,还有一个是从未露过脸且真实身份不明的Y。
在这个乐队里,知道Y真实身份的只有队长于洋和吴少一。前几天吴少一因为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平常的备用主唱二把手,也即吉他手,下楼梯时不下心给崴了脚,现在床都下不了,脚肿成了猪蹄。“瘾”这场表演又是提前定下的,绝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他们来的,票都买了,总不能临期取消吧,而且这会也没有别的乐队顶上了,到时候给Cage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身为Cage的老板,裴书聿对于这样的突发意外理应负有责任,所以于洋毫无心理负担地喊来了老板裴书聿救场。
他们的表演是在夜场,十一点才开始。裴书聿先去看了个展,展会结束后,他本来已经坐上了一号线准备直达石景山,但中途又一脸被逼无奈的样子在玉泉路下了车,主唱在联系人里另找了一个,报了高价,自己打车返程回了学校。
到半路的时候,于洋的短信催命似的一条接一条的发来:
〈不是,老弟你就这么走了?〉
〈说好在学校无聊的呢?回去干嘛?〉
〈你找的人靠不靠谱啊,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场了我连他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我们这也没排过,等下上场给人听笑话?〉
〈你这不是欺骗观众吗?大家都以为是来的是Y,他这一开口不就露馅了?还是说你打算让我对外公布我们“瘾”又加主唱了?〉
〈哪家乐队主唱能凑一桌麻将啊?〉
……
噼里啪啦,啰里啰嗦,于洋是重庆人,不知道重庆人是不是就这样,裴书聿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感觉这人过分外向,特别能说会道,跟谁都能一副哥俩好的感觉,即使他知道裴书聿是这家店的老板,但也完全没把他当成上级来看,仗着年纪在那里压着人喊弟弟。
消息发了一大堆,裴书聿就回了一条过去:
〈死不了,这人靠谱,别在那吵吵嚷嚷了,我感冒了,去了也影响发挥,你要再发扣工资了啊。〉
于洋收到消息,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快到学校的时候,裴书聿又觉得不是个事,他这是在做什么?回去看那土包子有没有伤心?万一那土包子问自己怎么又回来了他该如何回答?
想着,裴书聿打道回府,去了西单商业街,走走停停,没一会儿裴家的司机就来把他接走了。回去后和老爷子续了一下亲情,发现蓝茵女士难得的在家里,又过去唠了一下,没说两句,蓝茵就推开他起身了。
“下周末中秋,记得回来啊,你爹现在在柏林等我,说是发烧了,让我过去看看,我说你们两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儿子刚感冒完老子就又病上了,净折腾我得了……”
裴书聿无语,裴尚宗四十几岁,身体壮的依旧可以在拳击场里打死二十几岁的同等身材青年,现在发个烧还要漂洋过海派个私人机来接老婆过去照顾他。
裴书聿货真价实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去他也不会因为发烧出事的。”
蓝茵立刻揍了他一拳:“有你这么咒你爹的吗?”
裴书聿受不了,回房睡觉去了。睡醒司机把他送回学校,看到校门的那一刻,裴书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好好的觉不睡要跑来参加这小学生过家家似的东西。
他戴着帽子口罩,兜兜转转打听才知道招新地点在哪,然后又花了点时间才抵达目的地,一到那没多久,凭着身高,他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扫见那抹呆呆的身影。
孟垚也看见了他,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了,他整张脸只露了个眼睛,估计是身高吧,裴书聿得瑟地想,毕竟他有188.98呢。
然后,裴书聿旁观孟垚艰难地挤过人群,穿越重重阻碍来到了他身边。
“你不是不来吗?”孟垚眼睛亮莹莹的,喘着气,本来就不怎么白的皮肤因为军训晒得更黑了,说话时那口牙简直白得晃眼。
裴书聿耸耸肩,“谁说我来了。”
“啊?”孟垚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谁说我来了,他现在不就是好好站在他面前吗?
“我只是迷路了,不是特地来的,好吗?”裴书聿低头撇他一眼,而后径直往前走,目光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部门社团里流连,每个都不超过三秒。
“......,”孟垚嘀咕,学校这么大,你怎么就正好迷路到这里,但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裴书聿肯定会找出别的理由说他。
他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太多了,孟垚经常和别人撞上,也不管是不是他的问题,上来就是习惯性地道歉,一路上不知道说了不知多少个对不起,裴书聿听烦了,反手就把他抓到自己跟前,顺嘴又骂了一句白痴。
孟垚挠挠头,更加不好意思地在前面走着,一步三回头那种,直到他看到自己心仪的社团——英语辩论协会。
孟垚是山沟里出来的,那里的教育资源本身就很匮乏,英语老师更是整个年级加起来都找不出三个。大部分都是其他科任老师顺带教的,口音不标准就算了,要命的是,两个英语老师,他们分别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于是孟垚就只能在这两套音标里窜来窜去,一会读成这个,一会读成那个,一个单词有几种发音。别人是美式英式,他们是离谱和没谱。
他的口语自然而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差。但孟垚不觉得丢人,他想要锻炼。就是踟蹰,不知道这社团愿不愿意让他这个口语零级生加入。
裴书聿瞧见他眼巴巴地停在人家辩论协会的牌子前,一副想上去勾搭却又不敢的样子。裴书聿虽然无语,但这次难得没有嘲笑他,拎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提到了负责人那里。
负责人是一个女生,裴书聿过来的时候,挡住了桌上的部分光影,她抬头一看,瞧见一高一矮,一白一黑的男人站在她们桌子前。
女生有些惊讶,她是一名实实在在的网上冲浪爱好者。对于“新生里来了一个爱戴口罩的公子哥”这件事是全程吃瓜的,并且在有人恶意揣测口罩帅哥真实面目说不定是丑八怪的时候还十分正义地替他喷了回去,她当时没别的想法,就凭着口罩哥这个身高——是的,在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名字的前提下,裴书聿还是在这群同龄人口中荣获一个新称号,“口罩哥”,她都觉得已经秒了现实中的大部分男人,毕竟长得丑还可以化妆打扮,不行就上个高科技,整个容,但是矮的话,那可真就是无药可救了,170的男人再怎么往鞋子里塞增高垫也到不了180,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摔死。
其实昨晚她还和舍友讨论过,明天口罩哥会不会被她们偶遇,还打赌口罩哥到底会加入哪个社团。
现在看来,她的几率很大,因为宿舍群里一直在更新消息,至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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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看到哪个部门能让口罩哥为此驻足。
她撸起袖子,准备用自己辩论场上的不烂三寸之舌好好大显神通,结果还没打声招呼,口罩哥就毫不留情地走了。小个子那个看了他几眼,像是也要跟着他一起似的,但最后还是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她这里。
孟垚虽然不善与人打交道,但对于任何能让他得到成长,学习新知识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孟垚知道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过这个负责人并没有就此劝退他,他们聊了好一会,互相交换了姓名还有学院这些基本信息。
任柳,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大二生,目前是协会的副会长。
按照对方的要求,孟垚现场用英语做了段自我介绍,确实水平不怎么样,估计比任柳家里那个四年级的弟弟还要差,不过任柳觉得他挺可爱的,说英语时磕磕绊绊,但不自卑,不怯懦,没有畏手畏脚,卡顿的时候会不好意思地朝你笑笑,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任柳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不用过多猜想,就可以知道这人的家庭条件一定一般,也可以说是差,但他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没有过多对此进行伪装,就这么原原本本地把真实的他呈现在大众面前,不去进行虚伪的矫饰。
任柳已经很少碰到这种类型的男生了,质朴,憨厚,同时又给人一种活力满满的感觉。
很健康,很有生机。
孟垚可不知道自己在这位副会长那里得到了这么高的评价,他只觉得和任柳的聊天过程很舒服,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糟糕的口语而嘲笑他,反而还十分耐心地和他介绍协会的由来,人员组成以及协会日常会组织的活动和内容那些。
因为时间有限,任柳不能只顾着和他聊天,孟垚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裴书聿没有离他很远,孟垚走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不过他又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社团,见对方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的样子,他转头就去了写着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摊位......
之后的时间,孟垚完全逛嗨了,等想起来找裴书聿的时候,已经是招新末尾的时间。他不清楚裴书聿是否还在这里,也许早就走了,因为裴书聿极其讨厌晒太阳,而现在......,孟垚抬头觑了眼顶上的烈日,估计这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休息了。
裴书聿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乘凉,他看着广场里的孟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到处乱窜,两只眼睛这里瞟瞟那里瞅瞅,样子滑稽可笑。他就站在那观察了几分钟,耐心快要消磨殆尽时,孟垚终于发现了他。
他跑过来,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身上,短刺的毛发踱上一层柔光,整个人熠熠生辉,脸上是说不清楚的惊喜。
“我以为你走了,”孟垚在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摸了摸鼻子,说:“原来你在这等我呢。”
裴书聿面无表情:“什么等你,旁边这么多躲太阳的人难道都是在等你吗,我只是累了,暂时在这歇一会,好吗?”
周围确实有不少人,裴书聿说话又没控制着音量,孟垚跟着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别人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孟垚一阵脸热,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想拉着裴书聿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吃饭去吧?”
裴书聿眯着眼,很高傲:“我不吃食堂。”
“我听说畅春园新开了一家餐吧,好像评价还不错,我们去那里吃吧?”
畅春园是学校比较出门的商业街,一般不愿意去饭堂的学生总会来这种地方消费,就和外面的商场差不多,只不过面积没那么大,楼层没那么高,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功能挺齐全的,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裴书聿对这些压根提不起兴趣,他甩了甩手,“新开的而已,你能保证绝对干净吗,张伯已经送饭到宿舍了,我要回去了。”
孟垚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是很想和裴书聿一起吃饭的,毕竟和舍友吃饭这件事他还没有体验过呢,总是独来独往,其实也很羡慕别人有自己的小伙伴,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了,能分享他的喜悦,难过......,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他陪着自己就好了,这样孟垚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融入到了这个学校里。
不像现在,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但他对北京这所高校,这座城市还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他还这么大方地愿意花大价钱来请裴书聿吃饭,但裴书聿实在是太贵了,这点钱根本就请不动他嘛。
孟垚低落地朝食堂方向走,没注意自己正前方有堵“高墙”挡在那里,一下子撞了上去,还差点要往后倒去。
裴书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满脸嫌弃地说:“你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走路不看路迟早要了你这条小命,真是白痴。”
孟垚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眼睛红了一圈,里面盛满了生理性泪水,有些委屈地看他:“是你的问题,好端端地为什么停在这里……”
裴书聿刚想回怼,却在瞥了对方一眼后默默换了个台词。
“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吗?我这不是在等你?”
7. 吃饭了
孟垚是一个特别抠门的人。
他这个抠,是指对自己。他不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买好穿的,买好用的。
很多东西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比如吃饭,无论是白粥亦或是海鲜粥,只要能填饱肚子,这两者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上千的鞋子和十几二十几的杂货也一样,反正都是用来穿的,贵的能舒服到哪儿去,便宜的又能难穿到哪,本质上它们都只是个工具而已。
当然,贵肯定有贵的道理,做工材料都不一样,体验感舒适感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孟垚只是认为这些外在之物并不值得他花费大价钱。(不过后来孟垚工作赚了钱就不这么认为了,当然这是后话了。)因为他还有自己远大的目标:他要攒钱买房,还有娶媳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吃饭从来不超过六块的人,现在居然舍得牺牲他宝贵的时间去排长龙队,坐在优渥舒适的环境里,请着对面的人吃着超过六十块钱的豪华套餐。
孟垚是极其心痛的,六十块足够顶他三四天的伙食费了,但同时他又觉得仅仅是花这点钱就能让裴书聿陪他一起吃饭也太好了。
人们都说有一就有二,裴书聿是第一回和他吃饭,那就代表着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吃饭的机会。等他们混熟了,孟垚想,或许那时就不用花费六十块钱,可能十六块钱裴书聿也愿意和他一起吃呢。舍得着孩子才能套得住狼,要是连六十都舍不得,他上哪找一个裴书聿这么一个好看的吃饭对象。
裴书聿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面前这堆与图片严重不符的食物,他只想立马走人。孟垚这只土狗不是说这里好评很多?新店开业刷来的吧?大众点评什么时候这么水了?
他从没吃过这么便宜的东西。
显然,这里的菜品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裴书聿口味是非常刁钻的,但凡东西是隔夜的,又或者在冰箱里冷藏过,他一尝就知道了。尤其是海鲜类食物,区别太明显了。
因此,菜上齐后,裴书聿每个都只尝了一口就搁下了筷子。这里的东西和垃圾没有区别,他怀疑肉类制品全都在冷库里待了数天不止。即使厨师用高温热油灼烧过,用高浓度的调味剂中和过,但依旧掩盖不了入口后嚼烂时散发出的腐臭味。
这样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事实上,裴书聿确实对这样的味道感到恶心。
孟垚见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觉得这也太浪费了,于是就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不好吃吗?别客气呀,你看你这么瘦,不要挑食嘛,你不吃的话就都我吃了?”
裴书聿嘴角抽搐,心想这人估计也没什么讲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什么脏东西都能往嘴里塞,八成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味觉。
“别吃了,回去吃我的。”
如果他要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裴书聿对他这种硬生生要自虐的行为做不到无动于衷,推开凳子就起身走了。
孟垚感到非常可惜,去前台结账时还想让人拿袋子给他打包。这是老家吃席的习惯,而且不打包多浪费呀。可无论是裴书聿,还是服务员,他们的眼神都让孟垚觉得羞愧。
好像打包剩饭剩菜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因为这事,回到宿舍时孟垚还是在垂头丧气。头一回这么挥霍钱,孟垚心里很不安,要是被胡兰知道,指不定会怎么说他。
孟垚心情不好,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裴书聿第一次跟人分享家里的饭,孟垚却吃得味同嚼蜡。要知道,他碗里的每一根菜,每一块肉,每一口汤,用的都是最原始最鲜嫩的食材。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百分百纯天然的食品。这不比外面那些隔夜菜,伪劣肉好多了?
他顿时也不爽起来。
裴书聿撂下筷子,凳子划过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孟垚,说出口的话极其刻薄:“不就是花了你几个钱?至于这样给我甩脸色?是谁先求着我陪他吃饭的?我都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好吃,你非要求着我去,我迁就你,去了,不过是没吃那几口东西,你就这样闹脾气!”
裴书聿情绪有些激动,说这些话时他的胸口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起伏。如果留心观察的话,会发现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频率。
可惜,孟垚当时完全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裴书聿会这样误会他。他是有些郁闷,因为他的零花钱都是有规划的,大到一个月能花多少,小到每顿饭能吃的饭菜。今天这顿饭超支了,这意味着孟垚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他要重新计算自己手里的余钱,虽然不多,但也还是绝对够花的。
他暑假打工还有一点存款,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国庆,他可以去学校周边的餐饮店打工,而且他还进了一个校友互助群,里面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家庭不怎么富裕的人,群主和管理员会每天在群里发一些兼职,有空的人可以自行接单。
孟垚反应迟钝,回过神时裴书聿已经离开寝室了。梁宇飞和徐政华从外头回来,正好撞上这个场景。梁宇飞一边惊讶于孟垚居然可以分享裴书聿的东西,一边又不忘调侃孟垚。
“你做什么了,居然能把裴书聿气走,我小瞧你了,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嘛。”他笑兮兮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再明显不过。
不明白为什么梁宇飞这么说,但孟垚是真的感到困惑,刚刚裴书聿发火发得太突然了,加上他自己也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裴书聿说了什么,只看到这人气得脸都红了。
孟垚深深叹了口气,摆摆手,认为自己极其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那表情好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对象。
吃完饭,孟垚把那些碗筷收拾干净,想着等裴书聿回来的时候再和他道歉吧,虽然也不知道要为什么要道歉。但是吃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表示一下的。
然而,到了晚上,孟垚发现,裴书聿不回来了。
学校对新生有规定,为了安全起见,大一必须全体住宿,不准到外租房。孟垚以为他再怎么样,晚上还是要回来睡觉的,可是真到了闭寝的时间,裴书聿那张床还是空空如也。
他这才意识到,裴书聿这个身份,根本就不受学校规定的限制。
不回寝室倒也就算了,孟垚想着他总要上课吧,到时候下课再和他道歉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赶去教室,特意挑了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孟垚就跟那望夫石一样,脖子探出去老长,眼睛死死盯着入口。可直到早上的课程全部上完之后,还是不见裴书聿的身影。
一连五天,学校里都没有裴书聿的身影。原本以为,即便再怎么生气,裴书聿一个大男人,总不会跟自己置气这么久,可现实却让孟垚不得不相信,裴书聿就是一个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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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气的人。如果他是有别的原因不能到校就算了,但假如真的是因为那天吃饭的事,那孟垚觉得裴书聿心眼也太小了。
城里的有钱人怎么还会比不过他这种山里来的穷小子呢,他从小到大接受的到底是什么教育,老师和家长没教过他为人要大方吗?生气的话,至少也要给别人解释的机会吧?
直到国庆放假前,孟垚都没看见裴书聿的一根头发丝,他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严重。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想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先要和当事人进行沟通。他想主动找裴书聿,但,翻了翻手机,才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孟垚很聪明,裴书聿没有加他,但他总归是要加班团的吧?不要问为什么孟垚不直接在班群里加他,因为才刚开学没多久,很多人并不怎么守纪律,群里很多没有备注的,孟垚根本不清楚谁是谁。于是,孟垚只能厚着脸皮去找班团要了他的微信,班团感到诧异,说好歹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军训都结束了,别的宿舍都约着出去玩好几次了,你们怎么还没有舍友的联系方式。
孟垚哪好意思说,他们宿舍不仅没一起出去玩过,甚至都没能像正常寝室一样在食堂里吃个饭。难道是他不想吗,是他的室友不配合呀,孟垚能怎么办。
不过估计班团可能也是想到裴书聿的身份和性格,又觉得这似乎也很正常,还安慰起孟垚,没事的,室友之间的确需要时间磨合,慢慢来,不着急。
孟垚非常感谢班团,拿到联系方式的第一秒就向裴书聿发过去了好友申请,然后听班团唠了好一会,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又想起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裴书聿这些天没来上课。
班团也不清楚,说裴书聿那边是直接向院里领导请假的,他听辅导员说大概是身体原因,裴书聿不是连军训都训不了吗?应该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吧?
孟垚这一听,一下就信了十成十,毕竟裴书聿在他这里,就是一个爱生病的形象。很容易就感冒,经常有小咳嗽,还特别娇气,受不了累,能躺不坐,能坐不站,好像做点什么就会很累的样子。
孟垚愧疚死了,他刚刚还在说裴书聿小气,结果人家是生了病不能来学校。他着急,但除了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祈祷裴书聿快点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而此时,被误会生了大病的裴书聿,其实正戴着墨镜口罩,插着裤兜,悠哉悠哉地在什刹海陪他姥爷喂鸽子。
他不是个爱玩手机的人,除非是在学校那种无聊的地方他才会拿来打发一下时间。这会手机被丢在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打开看过了,他这段时间忙得很,根本就没心思想学校那点事。
第二天就是年度长假国庆节,梁宇飞和徐政华下午就已经浪的不见人影了,有可能是回家,有可能是出去玩,只剩下孟垚一个人在宿舍,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看,那条好友申请迟迟得不到通过,唯恐对方漏看消息,孟垚不记得自己发出去过多少条了。
可直到睡前,孟垚都没能成功加上心心念念的室友。
不应该这么久不看手机,孟垚睡过去之前突然开窍,那就极有可能是故意不回复自己。
室友脾气太古怪了,好难相处,但是又好想和他交朋友。
孟垚的心好累,和男人相处怎么会那么累,比他上山割猪草下地浇粪水都还要累。
8. 加好友
国庆学校有活动,升旗仪式还有其他的,孟垚一大早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在床上坐了一会,脑袋稍微清醒后,孟垚第一时间就去摸了床尾的手机。
他以前从不这样,于他而言,一睡醒就玩手机是罪恶的,是极其不自律的。起码得等到洗漱完后,正事做完了才可以拿手机处理信息。
不过此时非彼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孟垚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解开屏幕锁后,他点进微信,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裴书聿昨晚都没同意,照孟垚对他的了解,今天这么早的时间,这个人肯定还没起床呢。
然而,一眼他就瞧见了那条新消息!
昨天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深蓝色头像,今天终于可以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了。
孟垚赶紧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这会注意到,裴书聿是昨晚快三点多的时间才同意他的申请的。同意之后,裴书聿也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页面上方倒是有将近一行的他的申请记录。
〈裴书聿,我是孟垚。〉
〈裴书聿呢,你是没收到消息吗?〉
〈裴书聿,我是孟垚,你看到这条消息了吗,看到的话请加一下我。〉
〈请同意一下我,谢谢。〉
〈裴书聿,你是在生气吗?〉
〈你不舒服吗,我很担心你,你同意一下我吧,谢谢。〉
〈我是孟垚,我真的担心你,请通过我的申请,拜托了。〉
......
现在看着消息,孟垚觉得自己有点蠢。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和裴书聿是好友。
孟垚想了想,小脑袋瓜子转了好几圈,费力组织好语言,在屏幕上打好自己要发的内容后,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用词不当的地方,确认无误后才点击了发送。
〈裴书聿,早上好。〉
〈我是孟垚,你这段时间没来学校,我很担心,我听说你是身体不舒服才回家了是吗?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呢?还有你之前离开的时候很生气,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如果真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改的,我不希望你生我的气。我们是室友,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好久呢,即使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解决的,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请记得回复,我在等你。〉
孟垚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开启半工半读的生活了。因为,他已经接到单子,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华柳万联购物中心的超市当导购员。
孟垚要在八点之前赶到那里,虽然离学校不是特别远,但过去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尤其是还需要和上班族挤地铁,孟垚不得不抓紧起来,在路上随便买了个包子当早餐,就火急火燎地往地铁口去了。
导购员的活并不复杂,但是需要主动和人沟通,这一点对孟垚来说算是一个小挑战,不过只要想到有工资,孟垚就觉得这一点也不算什么。
人活着,就一定存在着有自己不喜欢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孟垚小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到现在他已经能很好地接受事实并且非常完美地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
活虽然不累,但站上一天,任谁的脚都受不了,何况孟垚还是那种死心眼的,一点懒都不会偷的人。今天又是假期第一天,超市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别说坐下歇一会,孟垚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快干了。
下了班,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孟垚中午吃的是超市免费的面包,虽然好吃,但是对于一个常年以米饭为主食的南方人来说,这点东西是不顶饿的。孟垚在地铁上的时候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在学校周边的小摊点了份炒米饭,等不及打包回寝室,孟垚就在外边解决了。
吃饱后,孟垚才有力气走回寝室。寝室空荡荡的,像极了孟垚第一天来报道的情景,他开了灯,对着无人的房子叹了口气。
没关系,他早就习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假期了,大家不在寝室才是正常的。像他这种一来就着急打工的才是少数,不是大家不带他,是他没有办法融入。
孟垚没有空伤神,放好东西,打开衣柜拿出洗旧的衣服充当睡衣。洗完澡后,孟垚又把宿舍收拾了一遍,这几天梁宇飞和徐政华吃的外卖零食还都堆在他们的位置上,虽然还不是很臭,但已经隐隐有一些味道,孟垚之前提醒过他们,他们口头上应着,下一秒就忘记了,现在他有空了,就赶紧把这些垃圾全都丢了。
做好这些,孟垚已经要累瘫在床上了,不过他是上铺,梁宇飞不让他碰他的床,孟垚只能先坐在椅子上休息。拿出手机想看看裴书聿回他消息了没有,却发现手机已经打不开了。
这个新手机用着没什么大毛病,平常卡顿不流畅的,孟垚都忍了,但它耗电快这一点确实是很麻烦,他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被老板给骗了,他怀疑老板卖给他的和当初拿给他展示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但事已至此,孟垚只能认命,赶紧拿上充电线给它插上。
手机没有那么快开机,孟垚无事可做,又接着看起没有看完的《大卫科波菲尔》。其实孟垚不太爱看外国名著,那些过长复杂的人名是首要原因,其次东西方的价值观念差异和翻译作者的水准高低又是一个原因,很多时候,他浏览外国名著会感到一种阅读上的痛苦。
他会看这本书完全是冲着它的作者去的。《大卫科波菲尔》的作者是写下那句经典名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的狄更斯。据说大卫是他最喜爱的作品,孟垚目前只看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位置,虽然不清楚这个“最喜欢”是否来源可靠,但,孟垚却是挺喜欢这本书的。他非常欣赏里面的主人公大卫,即便是生活给了他那么多痛苦,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可大卫依旧能持有自己原本善良的,正直的,所有可以称之为优质的品性,在痛苦中前行,在磨难中成长,孟垚对此深有感慨并诚心佩服他,尽管这只是一个作者笔下的人物,可孟垚却仿佛透过这脆薄的纸张窥探到了他那浓厚的,真实的一生。
好像自己也陪着他走过了那些艰难曲折的岁月一般。
孟垚沉浸在大卫的世界里,等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寝室熄灯的时间了。这时候他才把书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刷了个牙,中途猛地想起自己在看书前要做的事情,来不得吐掉泡沫就跑去开机。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后,孟垚打开微信,谢天谢地,很难相处的室友裴书聿终于给他回了消息。
孟垚点开那个小红点,裴书聿尖酸刻薄的字眼就立马跳了出来:
〈你是在写什么小作文吗白痴,这么多字看得人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谁要和你一起生活好久,大二可以外出租房了你不知道吗?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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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你一起住那个破宿舍。〉
啊?原来他是这么打算的吗?才刚刚开始寝室生活,人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搬出去了,只有他在傻傻地幻想着和谐的温馨的四年宿舍生活。
不过也是,他那么有钱,这个宿舍环境对他来说肯定很差,他要是愿意住上一学期就很不错了。可是,孟垚觉得他有点舍不得呀,到时候要是真走了,那不就剩下他和梁宇飞和徐政华三个人了?可能还会安排新室友吧,可是不一定会有裴书聿那么好看了呀。
孟垚有些郁闷,但还是老实地先关心了一下他:
〈那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好一点,还生我的气吗?〉
这回裴书聿倒是回的很快了:
〈没死呢不要天天问。〉
〈生气,我生什么气,你做什么惹我生气了?〉
孟垚哪里听得出他的阴阳怪气,还很认真地回他:
〈你不要说死这种话,很不吉利。我们那天吃饭,你生气了呀,可是我没听到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再重新和我讲一遍好吗?〉
裴书聿接着发来:
〈我说话不喜欢重复,你没听到说明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你这样的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虽然你还不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已经绝交了,不要再发消息了。〉
裴书聿说话好像一点都不考虑后果,那么重的语气丝毫不担心会伤害到别人。孟垚把这话当了真,非常着急地想给他解释,他当然没有不尊重他,他那会只是在想别的事情,但这么一说,孟垚又觉得,好像真的是他的问题,他不应该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还走神。
孟垚有些慌了,害怕裴书聿说的不原谅是真的,赶紧又打下几行字回过去:
〈好吧,我当时的确是在想别的事情,但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很珍惜和你吃饭的机会,你不要生气了,你要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如果你原谅我的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还有不要和我绝交呀,我很伤心。〉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裴书聿那边却没有动静了,孟垚抱着手机,迟迟等不到那个红点的出现,他看了下手机的右上角,才二十三点三十六分,虽然这个点对于孟垚来说刚刚好,但他知道裴书聿是不会这么早睡觉的,以往寝室熄灯,除了他之外,另外三张床都还是亮着小灯的。
孟垚觉得,裴书聿是在故意惩罚,让他担惊受怕,让他胡思乱想,孟垚也确实想了好多,比如一会想裴书聿会不会再也不来宿舍了,一会想裴书聿是不是真的不原谅他,是不是真的要绝交.....
想着想着,孟垚还是抵挡不住一天的劳累和困意,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罪魁祸首裴书聿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勾着不明显的弧度。他想,这个土包子还挺有诚意的,那就国庆结束之后回去好了,寝室里的东西暂时可以不用搬了,勉强再住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裴书聿是真的有搬出去的想法并且早就告知张伯要去寝室收拾物件,并不是在“恐吓”孟垚。
看吧,假如孟垚知道他现在所想的话,就会明白,裴书聿就是一个非常小气又古怪的一个人。
所以我们说,人不可貌相,裴书聿只是空有一副皮囊。
但是能怎么办呢,孟垚同学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副皮囊。
9. 打耳钉
一连七天,孟垚每天都在超市,地铁与学校之间连轴转,虽然很累,但假期兼职的工资还算可观,孟垚的心情也就能好上一些。
那,为什么孟垚的心情不好呢?
还是因为裴书聿。
这七天里,孟垚每天都固定给看起来要和他绝交的裴书聿发消息。消息的内容也很无聊,毕竟两人还没有那么熟,要说有什么共同话题那简直是在扯淡。
孟垚大概都是早上起床的时候给他问好,然后晚上睡前发个早点休息,中间夹杂着亘古不变的一句不要生气。
说到底,孟垚觉得自己有些冤枉,那天的事情怎么着也犯不上到要生气的地步。本来就是他花钱请大少爷吃饭,大少爷嫌饭不好吃,于是两人就回宿舍吃他家的饭,然后吃着吃着大少爷就发起了脾气。
这不是屁大点事吗?他至今没找到生气的点,可能真的是如大少爷所言,他觉得自己没受到应有的尊重吧。也太敏感了,孟垚认为。
真是有钱人的坏毛病,孟垚想,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哪里会关心别人尊不尊重他,活着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尊重。
可惜孟垚每天打卡式的问候并没有得到裴书聿的答复,哪怕是一条都没有。
假期的最后一天,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虽然关系还不算特别好,但好歹两人回来后寝室也有点人气,比自己一个人守着过分安静的屋子要好很多。一个人的生活也不错,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有其他声音打扰,不过这种日子过多了,孟垚觉得还是有些无聊孤独的。
梁宇飞和徐政华回去不知道干了什么,一个个来了之后都跟被掏空了一样,早早爬上床就睡了,孟垚猜想他们应该是假期玩得太嗨,成天日夜颠倒,这会到了学校,疲惫感一下上来了就撑不住了。
别说他们,孟垚打了七天工,再好的身体素质也熬不住,没等到十点,610三人就全体倒下了。
见到裴书聿是在第二节大课上。
孟垚第一节课没看见他,以为他今天又不会来了,没想到他直接背着包出现在了最无聊的思政大课上。不过他来的时间有点晚,那会教室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他也不介意,扫了眼后排后,长腿一跨,就这么在第二排坐下了。
那一排周边全是女生,离裴书聿最近的还是她们班副团那个宿舍。副团何敏本来在跟小姐妹们有说有笑,裴书聿一来,几人当即就噤了声,随后又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何敏胆子大一点,毕竟是当副团的人,维护好同学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利。
她主动和裴书聿打了招呼,裴书聿这会倒是彬彬有礼的,有人和他说话,他还挺礼貌地取下了耳机,对对方回了个微笑。
和在宿舍的时候根本就是两个模样。
孟垚坐在教室的最里侧,从他这个角度去望过去,恰好能看到裴书聿的侧脸,他依旧戴着口罩,能看到的五官只有眼睛,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山根和眉眼处有很好的衔接,不会过分夸张,幅度正好。除此之外,随着他重新戴上耳机的动作,孟垚注意到他的耳垂——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里正镶嵌着一颗浅蓝色的钉子。具体形状看不到,但孟垚可以肯定,这人是打耳钉了。
也不知道痛不痛,孟垚第一时间想。
其次想的是,为什么突然要打耳钉,放假回去他做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个冲动。
孟垚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但老师很快进来,孟垚只能先集中精力上课。
无论何时何地,孟垚都保持着一个优秀学生的作风。必修课,选修课,什么都好,只要是到了教室,孟垚一定不走神,不搞小动作,不扰乱课堂秩序,会划重点,记笔记,遇到不能理解的还会在课下请教老师,除开不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之外,可以说是一个深受老师喜爱的好好学生了。
班团吴仲康就坐在孟垚旁边,虽然他不像大部分同学一样拿着手机平板,但他也绝对没有在很认真地听老师在讲什么就是了,反正这门课不是专业课,随便听听应付应付老师就足够了,考试又是开卷,有什么好听的?哪里像身边这位,坐姿端正,神情专注,手上的笔时不时跟着台前变换的PPT写写划划,崭新的课本很快就被那些笔迹给填充。
吴仲康是没有心理负担,不过看久了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在浪费时间似的,为此,他试图告知孟垚,其实这门课期末是开卷考,这位老师也很随和,日常作业做好了,平时分少不了。这都是他一早就找学长学姐打听到的内部消息,百分百可靠那种。孟垚听完,也表示那很好啊,谁不希望考试会轻松一点呢,孟垚又不是什么自虐狂,但说完之后,孟垚一点也没听懂班团的言下之意,扭头又接着听课去了。
吴仲康被晾在一旁,他这次彻底看清孟垚的本质,也不打算“劝人作恶”了,自己反倒受他影响听起课来。
近两小时的大课结束,教室里的同学早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走人,甚至有的中途就从后门溜走了。孟垚有心走快些,奈何人实在太多,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前方的人流慢慢在阶梯上挪动。出了门口,又要下楼梯,孟垚身高不给力,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根本就看不见裴书聿。
裴书聿在前排,孟垚收好书包的时候,他就已经差不多要消失在教室了。艰难地下到一楼,孟垚终于能透口气,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裴书聿,却奈何早就不见他的身影。
校园太大,太广,随便一个方向就是差之千里的目的地,孟垚在原地站了起码有两到三分钟,没看到裴书聿的人,他也不敢随便去乱找,只能按部就班地去食堂排队吃饭,走的时候还在琢磨着裴书聿今天会不会回宿舍。
然而,这次不必等到饭后,孟垚在去食堂的路上,他再次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绿色。
没办法,裴书聿穿的太亮眼了,又高,头上还戴着那顶标配的白帽,孟垚瞬间就捕捉到他了。
他兴奋地跑过去,经过行人时呼啸而过一阵凉爽的清风,道上的绿叶被他带起飘了几圈,而后又重新落到别处,大家一致地把目光跟随在这个突然奔跑起来的同学身上,几秒后,自然地移开。
这并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大家都很忙,只是抽空看一下陌生人而已。
孟垚在裴书聿身后一步的地方刹住了脚,裴书聿像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孟垚看见他还戴着耳机,明白他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也极有可能会听不见自己喊他,因为他说话声音总是不大,于是孟垚决定上手抓一下他的胳膊。
裴书聿太高了,他才堪堪到他下颌那里的位置,如果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又让裴书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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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冒犯,毕竟这个人,很容易就认为别人不尊重他。
孟垚也不敢用力,就是动作很快地握了一圈他手肘下一点的位置就放开了。
裴书聿终于是注意到了他,头转过来,瞥他一眼,似乎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孟垚不去细想,见裴书聿看他,他立即朝对方露出了自己的那口大白牙。
孟垚本身的肤色就是很正常的黄皮,前段时间军训因为不懂怎么做防护,和认为没什么做防护的必要,因此就这么被北京毒辣的太阳给晒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又慢慢地恢复了回来。
没有那么丑了,裴书聿这么想,但牙还是很白。
“干嘛?”裴书聿语调淡淡,继续前走。
“没干嘛呀,”孟垚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自己是要去食堂,就也顺口这么问了,“你要去食堂吃饭吗?”
“怎么可能?”裴书聿嫌弃地说:“你脑袋里只有吃这件事吗?”
“现在是饭点啊……,”孟垚被他说得脸红,但还是坚定地为自己辩解:“而且上了一天课,肚子本来就很饿了呀……,难道你不饿吗?不饿怎么往这条路走?”
裴书聿在孟垚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又有些恼怒起来,“这条路走怎么了,走这条路的就一定是去食堂吗,这是谁规定的,我不能是回寝室吗?”
虽然这条路也可以回寝室,但明显这是一条远道,他们一般都不会取这种路线,真的要回寝室的人怎么会往这边走呢?孟垚就不会,他觉得正常人也不会。
“好吧……,”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双眼睛瞪过来,孟垚可不敢再继续接着说了,生怕裴书聿又发火,“那你是要回寝室吗?”
裴书聿似乎是不想理他了,边说边加快脚步,语气还很不耐烦:“废话,不然我睡大街啊。”
孟垚只能遗憾在路口和他道别,尽管对方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可这丁点不影响孟垚的心情变好。
因为,裴书聿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愿意回来就是一个可以和好的信号,孟垚相信他肯定会让裴书聿原谅自己的。虽然他还没有找到裴书聿的其他优点,但裴书聿实在是太漂亮了啊!刚刚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孟垚发现周围的人都会偷偷打量他们,或者说,是在打量裴书聿,然后顺带看他一眼。
反正肯定不是专门看他的,孟垚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从小到大,有人夸大哥帅气,有人夸小妹甜美,但从来就没有夸孟垚,顶多说这孩子性格怎么怎么样,挺乖的,懂事,干活利落。班里同学也没有人说过,大家那个年纪都很害羞啦,哪有女孩子会当面夸这个男生怎么样怎么样啦,不过也有性格开朗点的,会把这些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但多半也是对那些真的长得好看的人说,总之不会是孟垚。
但也没有人说他不好看,孟垚就给自己定义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长相。
所以,裴书聿是真的很漂亮,客观上的那种漂亮。
整张脸给人的感觉是俊美清冷的,有疏离感,有勾人的狐狸眼,清凌凌的嗓音,平时懒得说话时总拖着点尾音,生气的时候,嗓音也不会特别大,就是.....,嗯,有点像电视剧里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可能有些不太恰当,但神态是一样的,骄横倨傲,不会让人讨厌。
他喜欢和漂亮的人当朋友呢。
10. 转巨款
裴书聿重新回到寝室,孟垚的大学生活也算是正式开启。因为有一些不得不完成的集体任务,孟垚他们四人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室友群,梁宇飞和徐政华跟他们的交流也有在慢慢变多,裴书聿虽然还是一副不怎么理人的样子,但在孟垚的坚持不懈下,他终于在某一天早上答应陪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尽管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情愿。
为了让裴书聿有一个良好的体验,孟垚还特意挑了周五下午那个时间段。他观察到,这个点的时间,食堂的人流量是最少的。因为临近周末,大家都想要稍微放纵一下,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辛苦上了五天早八的自己,那这时候,食堂自然就不是他们的首选了,更别提那些也出去玩的,人流量一下不知减少多少。不过这倒不是说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主要是那个环境,那个氛围,有点不太符合周五的心情就是了。然而,这却是孟垚最喜欢的时间,周五的打菜阿姨,往往都会“开恩”给他们这些人多添一点份量。
人少了,不会太过拥挤,也不会排长龙队,位置也能找个好一点的。
裴书聿是第一次来,刷卡失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卡里一毛钱都没有,因为没预想过要来,所以压根没往里面充过钱。幸亏孟垚就在他身后,不用他说,孟垚就很主动地替他刷了单,裴书聿非常轻易地扫见校园卡上那个有点傻气的脸。
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可能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点,但这点变化可以忽略不计,裴书聿有一瞬间在想,孟垚高中就长这样吗?
又或者说,他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见裴书聿看过来,孟垚忙问他怎么了,可对方又是不说话,端着餐盘走了,孟垚也只能赶紧点好菜跟上。
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如果是在孟垚的家乡,大概他只需要在短袖外面再套件薄衫就可以应付秋末季节,可现在他是在北京,早就没有御寒效果的旧外套根本不足以抵挡首都深秋的凉意。尤其是五点过后,太阳有下山的趋势,笼罩在地面的热气也渐渐消散,那时候的气温能降到十度以下。
孟垚不得不提前穿上从家里带过来的旧毛衣,宝蓝色的,有些老气,胡兰亲手织的,但是别误会,并不是织给他的,这是大哥上大学时穿的了,后来毛衣起球了,大哥不要了,胡兰就收着留给了他。
这就又是孟垚的一件新衣服了。
孟垚有非常多非常多这样的新衣服。
其实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村里那些同龄人也有和他家一样的情况。他和他哥都是男生,虽然差了五岁,但二十出头和十几岁的两兄弟,身高体型又能差到哪儿去呢,凑合凑合,什么都穿得下。反正孟垚总是比他哥小的,不合适也只会是偏大,这根本不影响穿着。
还记得当时孟垚拿到那件毛衣时,他觉得他赚大发了,因为毛衣起球并不严重,整体看去还能勉强把它当做一件真正的新衣服,不明白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大哥这么快就不要了。孟垚那个冬天就穿了非常多次,只是碍于身高,那件毛衣对于孟垚来说确实是有些过大,但孟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衣服大了好,大了还能往里再塞几件。
而现在,十九岁的孟垚依旧穿着这件毛衣,却已经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合身了。毛衣缩水了,孟垚也长高了,毛衣里面仅能支持他塞进一件短袖。
孟垚总是在穿着不合适的东西。
衣服,鞋子,很多东西,孟垚已经习惯了。
因为从来如此,孟垚也没有觉得有不公平之处。
孟垚跟在裴书聿后面,他挑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孟垚自觉坐到他对面去。他有些紧张,一直在看着裴书聿,裴书聿没有先动筷,而是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但很快又不耐烦地手机丢给了孟垚。
孟垚眼疾手快地接住,差点把自己的盘子打翻。没等他发问,裴书聿就说:“这玩意怎么充?”
孟垚一下就会意了,校园卡是要在专门的软件上才能充值的,裴书聿估计都没看什么新生手册,软件都没下载,自然不知道在哪充。
但是这个手机……,和孟垚的安卓机完全不同,孟垚不太懂它的操作,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能下载软件的地方,好在裴书聿这次并没有催他,自己在那边扒拉着餐盘里能吃的东西。孟垚一边等待软件下载,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生怕食物不合他的心意,又像上次那样中道崩殂。
软件很快下好,孟垚把手机归还给裴书聿,谁知裴书聿连登录注册都懒得弄,他没接,反而又把校园卡丢给孟垚,“你帮我弄好,随便充点进去就行了。”
于是孟垚只好又接过卡,照着上面的学号在手机里一个个输进去,这样就无可避免地看到裴书聿的证件照。
漂亮。
但和现在有一点区别,那会的少年气还很重,不过眉宇间那点不耐烦的劲还是如出一辙,就明晃晃地表达着谁都不要烦我这个意思。
裴书聿的手机很好用,没有出现什么卡顿的情况,孟垚用得极其顺手,三两下就帮他把账号注册了,不过在充值时却遇到了困难。裴书聿说随便充点,那是要充多少?孟垚一次就充五百都够他花一个月,但裴书聿可不同,这顿饭刚刚刷了孟垚三四十,照这个样子,五百都不够他一星期造的。
“充个一千?”孟垚拿不定主意,转头去问裴书聿。
还以为裴书聿会觉得少,没想到他只说“随便”,孟垚就输入一个1和三个0,在密码支付弹出来后,孟垚就准备把手机还回给他的主人。
“950128。”
裴书聿突然报了一串数字,孟垚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裴书聿就送他一记飞刀,“密码啊白痴。”
“噢噢。”孟垚接收到命令,输入密码,完成支付后才缓缓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许是因为贫穷,孟垚对钱财一向看得很重,爸妈也会打小叮嘱,带着身上的钱要看好,尽管那些钱微不足道,少到孟垚怀疑就是有劫匪路过,也要扔他几块铜板的程度,但这并不妨碍孟垚养成保护钱财的意识。尤其现在还是信息时代,支付密码何其重要想必不用孟垚这个穷人多说,裴书聿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密码告知于他,孟垚心想,到底是太过有钱以至于不必担心这点钱财,还是他在裴书聿心里的地位又高了一些。
可无论如何,换做是孟垚,就是天底下和他最交心的朋友,他也未必就会把这样的密码泄露给他。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裴书聿认为孟垚是一个毫无威胁,过分朴实,实在不像是会有胆子犯罪的人。
孟垚没来得及多想,就见裴书聿皱着眉头把他盘子里的白灼大虾往他这边丢,孟垚阻挡不得,只能看着那些白里透红的虾铺满他的盘子,直至那些素菜都被压在底下“消失”不见。
裴书聿嫌弃地说:“我不吃有壳的虾。”
孟垚挠了挠头,“那我......,剥给你?”
裴书聿就骂他:“脏不脏啊,吃你的,不用你剥,废话那么多,说了不吃就不吃。”
孟垚忙低下头,开始吃那极少吃过的大虾。味道非常可口,肉质弹滑鲜嫩,就连裴书聿不喜的外壳,孟垚也觉得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壳是软的,孟垚不明白为什么裴书聿这都不吃,只能归结为大少爷毛病多。而且哪里脏,他是不是不知道食堂可以拿一次性手套?
然而,好吃归好吃,孟垚又在为今天的超支而心痛,假如这虾进了裴书聿的肚子还好,那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请裴书聿请一顿饭,当然要请他吃好的,不为别的,他在宿舍也没少吃裴家的饭。不是他自愿吃的,也是裴书聿丢给他的,什么理由都有,今天张伯带多了,明天那个菜是他不想吃的,他说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麻烦帮他扔了,孟垚怎么舍得扔掉那些精美的食物,所以,就这样,他吃了很多次这样的饭。
不过,即便没有这些恩惠,孟垚也非常乐意花大价钱请裴书聿吃美食的。可是现下这虾被他吃了,他就有负罪感了。仿佛这三四十块钱是他自己花的一样,一顿饭怎么能花三四十呢,怎么敢呢,太罪恶了,孟垚会这么想。这并不能怪他,是胡兰总在他耳边念叨家里穷,给你们买东西又花了多少多少,孟垚记在心里,一旦钱花多了总是习惯性觉得不安。
尽管来到北京之后,他并没有过上一天奢侈的日子。工倒是一天天的都在打,不打不行,家里并没有什么钱打过来给他,胡兰会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啊,要花钱吃药,你都知道的,妹妹上高中也是一笔费用,你大哥出来工作不久,也没什么钱,最近又找了个女朋友,爸妈要多帮衬他一下的嘛,不然人家嫌弃怎么办,家里又在建新房子,哪里都要钱,老二你现在上了大学,又在北京,工作机会应该很多的了,学校还有那么多什么奖学金,助学金是不是?你大哥读书那会也有的啦,你可不能比大哥差。你自己在外面呢,就多自己顾着点自己,实在没钱了再跟爸妈说。
孟垚这么懂事的人,听了这些话哪里还敢朝他们伸手要钱哦,他都已经成年了,前面读了十几年的书都在花家里的钱——尽管真的是微乎其微的一笔数字,难道大学四年还要继续吗?孟垚会脸红的。
所以说,不打工就会饿死,他的报名费都是助学贷来的。
因此,孟垚觉得这顿虾吃得尤为不安。
下一顿饭,下下一顿饭或许要吃些泡面才能补偿回来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裴书聿对食堂的印象出奇的不错,没有像九月时吃的第一顿饭一样甩脸走人,甚至还对里面一道很普通的莴笋炒肉表示了肯定。
这顿饭吃了有一会时间,孟垚的体验很好,如果没有周围那些时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的话,就更好了。
裴书聿吃饭要摘口罩,孟垚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室友在学校其实还算个名人。一般来说,大学不像初高中,一有屁大点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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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年级,大家顶多关心关心自己学院里的八卦,美女帅哥,但奈何,现在网络渐渐发达,一些什么墙什么群什么公众号,尤其是那些什么论坛啊微超啊视频号啊,传播速度太过恐怖,而学生的生活又总是需要找点新闻来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裴书聿这类人,在学校的知名度还真是不低。
孟垚知道那些目光不是在自己身上,相机对准的也不是他的脸,但孟垚依旧感觉到一股深深的不自在。
裴书聿今天穿的是一件暗红色棒球外套,内搭白色短T,下半身是浅蓝色牛仔长裤,左右有两个不对称破洞,洞的面积不大,中间有白线相连,并不是完全露空,脚底踩着一双白色球鞋。孟垚不识货,但梁宇飞在宿舍讨论过,光明正大的,当着裴书聿的面,说这款球鞋不在国内出售,有市无价,具体是什么牌子孟垚也记不得了,应该是很贵的,说不定他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都不够它的零头。
这身穿搭其实有点像街头混混,孟垚是这么评价的,因为以前他就在镇上看到过那些染着黄毛的好事少年这样穿,但大抵他们的衣服都是杂牌,比不上大少爷动辄上千上万的料子,而且,再加上裴书聿的身高和体格,这根本就是把这一套穿出了模特的感觉。
反观自己,孟垚这一身旧货,他头一回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有了一些羞赧的感觉。他不是嫉妒裴书聿,他是觉得自己在裴书聿身边好像有点拉低他的档次。
孟垚是有些自卑。
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不过裴书聿好像并未察觉到那些目光,他神色自如地等着孟垚解决那一盘大虾。吃完,两人去洗手,走出食堂,在路上也会有别的同学突然看过来,孟垚莫名紧张,然后不自觉地离裴书聿更近,他试图让裴书聿挡住自己,尽管大家不是看他。
裴书聿可能看出来,但他没有纵容着孟垚的行为,“你要当鸵鸟吗,年纪轻轻就想被送进医院矫正脊椎吗,本来就不高了,还要再缩回去几厘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介绍这方面的主治医师给你,迟早会用得上的。”
不得不说,裴书聿说话难听,但也着实有效,孟垚被他吓到,想起村子里那些嶙峋佝偻的老人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驼背的同龄人,都不好看,而且也难受,孟垚就赶紧把背挺直了。
裴书聿这会又戴上口罩了,孟垚看不全他的脸,视线被左边那只耳钉给吸引住,他盯了那里几秒,随后发出疑惑:“你到底是为什么总要戴着口罩呢,没什么好遮挡的呀,还是你觉得这空气里有你不喜欢的味道?”
这已经是孟垚能想出来的最贴切的答案了,即使他觉得离谱。因为北京的灰尘虽多,空气质量也一般般,但却并没有什么异味,学校里那些花香倒是很多,不过现在都掉得差不多了。难不成他是对什么过敏?
裴书聿瞟了他一眼,不作回答,修长的指节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和孟垚说:“把你手机给我。”
孟垚有些茫然,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裴书聿摁开屏幕,又让他解锁,孟垚这落后的手机还不具备指纹解锁功能,他当着裴书聿的面画了一个很简单的图案,有点像Z和L的结合体,好像在礼尚往来一般。
接着他看见裴书聿不打一声招呼就点开他的微信,又点开他自己的聊天框,孟垚看见一条黄橙橙的消息。
裴书聿大拇指一点,收了。
孟垚的眼睛开始瞪大。
屏幕上的「10000」赫然映在眼底,孟垚上一次收“巨款”还是超市会计给他打的工资,然而,那也仅仅只是两千出头。
“你给我转钱?”孟垚有些不可置信。
“饭钱。”裴书聿把手机丢回给他,又说:“你这破手机真该换了,收个钱还在那里转个半天。”
“那也不用这么多……,”孟垚慌乱,他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我不能收的,我给你转回去吧……”
说完裴书聿就敲了一下他的头,“转什么转,我缺你那点钱吗?再说了,就吃这一顿饭啊,留着以后刷不行吗?就当你的陪吃费了。”
孟垚捂着被打的脑壳,一时瞠目结舌。他是喜欢钱没错,但这种钱他哪里敢要嘛。不过裴书聿说留着以后刷,那侧面是不是说明了裴书聿之后还会陪他吃很多次饭呢?裴书聿也不缺钱,今天是意外才刷了他的卡,就算他们吃很多次饭,孟垚也觉得一次性给他打一万块未免有点太多,不过看裴书聿的脸色,孟垚是万万不敢再提把钱转回去这种事了。
至于陪吃费,哪里用得着他付嘛,明明是孟垚求着裴书聿来陪他到食堂吃的,要真说给陪吃费,那还得是孟垚给他呢。
怪不得大哥总说大城市机会多,原来机会多在这里。
孟垚傻乎乎地问他:“那意思是以后我们都一起吃饭,对吗?”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吃饭?”
11. 下暴雨
孟垚最近快要把自己忙死了。
先是各种学科作业,小组作业,PPT,论文,再是协会社团部门的事也凑在一起,一会青协那边有个志愿活动要出人,一会是学院有活动,又被抓去当免费劳动力。现在孟垚刚从会议室出来,得知不久他们辩论社也要举办一场辩论活动。
孟垚既要做好前期准备工作,同时自己也是这场活动的参赛选手。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快九点的时间了。
孟垚还没吃晚饭,他是下了晚课直接过来的,开会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不过,现在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而我们的孟垚同学,根本没有带伞。
北京的冬天极少下这么大的雨,孟垚出门不看天气预报,或许看了也未必有用,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雨,阶梯上那些被困的同学就是很好的证明。
没法,孟垚想着,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除了肚子有点饿之外,回去寝室也不需要做什么,干脆就在这等雨停。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也难得有这种停下来赏雨的时候了。学习,生活,工作,每一项都足够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毫不夸张,简直比他高三熬夜点灯赶考还要忙,他的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都安排紧凑满当。昨天无意看到下卫生间里的镜子,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熬出好大一双黑眼圈,要不是他没那么白,估计走路上都能吓死同学。
孟垚仰头望雨,他特地往外站了站,那些雨点也顺势砸到他脸上,配合着北京冬天的寒风,孟垚觉得浑身刺骨,又冷又爽。
“孟垚?你还没走呢?”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孟垚抹了把脸,回头一看,果然是副会任柳。
孟垚赶紧打招呼:“小柳姐,没走呢,等雨停。”
小柳姐是任柳让别人这么喊她的,因为她觉得柳姐不好听,加个小字又能显得年轻俏皮一点,协会里的成员都挺喜欢她,也就按她的说的来了。
任柳看他手上没什么东西,问道:“没伞吗?走吧,今天心情好,充分发挥协会人文关怀,送你了。”
孟垚下意识想摆手拒绝,“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是再等会吧,没事的,感觉它也快停了。”他真的很害怕麻烦别人,何况是真的觉得可以再等等。
不过任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拉过他就走,“诶诶诶,赶紧的吧,别在这磨叽......”
任柳太了解孟垚的性格了,最怕就是麻烦别人了,懒得跟他在那浪费时间,还要回去洗澡护肤赶作业呢,哪有空跟他在那你来我往,直接一把给他抓进伞里。
孟垚没办法,连忙道谢又主动接过伞,尽量把伞面朝她那边倾斜。因为是同协会的原因,加上之前在招新会上印象不错,任柳和孟垚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任柳在说,但孟垚也很在努力地接话,不过效果一般就是了,毕竟任柳讲的都是他们学院那些乐子,孟垚根本不认识她口中的某某男某某女,只用负责在旁点头认可,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即可,还会惹得任柳笑他是个木头脑袋。
就这样回到寝室楼下,孟垚把伞还给任柳,任柳聊天聊得热火,现下才注意到孟垚的大半身子都已经湿了,她赶紧上前拍了两巴掌,试图把那些水珠子给拍走。
“哇,你是呆子吗,这样跟没打伞有什么区别,你是故意让我愧疚的吧?”任柳眉头皱着,看上去确实像是真的很担心,“是不是啊,孟三土同学?”
三土是他们给孟垚起的外号,没什么恶意,就觉得挺符合他的,憨憨的,质朴又可爱,这是辩论社全体都认可的。孟垚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村里的人从小到大就这么叫他,这绰号可以说是伴随着他长大的了。
“不是!小柳姐,我没这么想!”
这帽子可扣大了,孟垚只是认为他是男生,多照顾女生是应该的,而且任柳穿的明显比他单薄,要是再淋了雨万一感冒怎么办,人家原本是可以独享一把伞的。
任柳本来就是逗他玩的,见他当真了就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抓紧上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这句话也是开玩笑,女生怎么能上男寝呢。孟垚和她道别,还没说完再见,裴书聿一张黑脸就猛然出现,把准备要离开的任柳吓了一跳。
任柳对口罩哥还挺好奇的,帅是真的帅,腿也是真的长,据说校模特队的人还亲自找过他,想让他加入部门,但口罩哥拒绝了,怎么拒绝的不知道,不过后面那个邀请他的女生主动在万能墙上对他大夸特夸,具体是什么也记不住了,大概是说裴书聿这人根本不像流言说的那样狂妄自大,礼貌谦逊有教养,怎么好怎么夸。
可现在......,任柳看着那张脸,默默安慰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候不要招惹他就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虽然协会里有妹子挺想认识他的,但这明显不是个好时候。
孟垚的注意力当然被裴书聿吸引过去了。
结果对方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走了,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孟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连忙追上去问他。
“你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孟垚这话问的好像自家小孩被谁欺负了一样,不过他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想的。裴书聿今晚是去武术协会参加日常训练的,当初说这些无聊幼稚麻烦的裴书聿,最后也选择了两个协会,除去这个武术之外,还有一个是棒垒协会,都是运动类项目,孟垚猜他可能是想多锻炼自己的身体,毕竟他好像真的很容易生病。
之前秋冬交接那会他就发过一场低烧,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半个多月才好。不知道是不是有不想吵到室友休息这个原因,他生病那段时间都是在家里睡的,那会孟垚天天给他消息,就盼着他早点好了,早点回来,不然他每次睡觉看见那张床位空荡荡的,心里就特难受。
至于孟垚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想,这就要说到另一件事。上一次裴书聿去训练时,回来就是这副脸色,而且还受了伤,裴书聿没跟他说原因,孟垚怎么可能坐得住,转头就去找了协会的负责人。
因为他有陪裴书聿去过几回,他们协会那边的几个学长学姐人都挺好的,当时孟垚自己坐在旁边,其实并不无聊,看着裴书聿穿那身白色道服在那耍来耍去还挺赏心悦目的,后来中途就有休息的学长学姐过来和他聊天,虽然大多也是在围绕着裴书聿的话题进行,但孟垚和他们聊得挺开心,走得时候别人还主动加了他微信。
他找那个相熟的学姐问,学姐本来不想说,问他干嘛他不直接找当事人问,孟垚就说他不敢,然后学姐逗了他一会才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
事情这样的,本来他们协会的日常训练里就包括有队内模拟比赛,成员可以随意挑选队员上来和自己pk,但这都是娱乐性质的,没人把这玩意当真,打个三两下给成员们看看也就得了。然而那天,协会里一个大二的师兄,挑了裴书聿做他的陪打对象。
裴书聿进来这么久,和协会成员的交流少之又少,可他却是协会里出勤率最高的队员之一,会长和副会都挺喜欢他。性格嘛,每个人都不同,有的人不善言辞有的人天生开朗,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加上队内男女比例基本五五开,女生对他好感也多,所以基本上没人对他有什么颇词,而且人家实力也摆在那里,他很早就被协会里的强手挑出来单打过,裴书聿的功底丝毫不比他们差,看他的穿搭和气质,想来也知道他是有钱人,估计人家比他们练这玩意的时间还长,因此,队内就少有人找他pk了。
那个大二的学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和他打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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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就跟打仇人一样,拳拳到肉,出手生风,裴书聿也没料到这人会发疯,一个没躲住,腿上就吃了他一个侧踢。后面两人就直接打了起来,裴书聿高是高,但没有那人壮,力气比起来小了一截,所以谁也没捞到好处,裴书聿还差点破相,因为那人老往他脸上打。
会长被这个变故吓得半死,架都快打完了才想起来上去拉人,拉也拉不开,怕被误伤,两人又正在气头上,会长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拳。
这事最后以那名师兄给裴书聿道歉作为结束,虽然很离谱,但传闻这件事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那名师兄的对象在他们床上运动时夸了裴书聿。
对了,那个师兄是gay。
他对象红着脸拉着他来道歉时,裴书聿的第一反应是,
——同性恋果然有病,神经病。
孟垚的第一反应也是,
——什么啊,同性恋?床上运动又是什么?
本来孟垚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他那天心情还挺好,因为他出去做志愿活动,收到了很多长辈的夸奖,什么大学生有出息啊,小孩真不错啊,有善心,又能干。裴书聿见他挂着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洗澡时恰好看见自己被踢到的那块皮肤青了,出去后就故意坐床上撩起裤子,他也不说什么,就一直按着淤青那里,等到孟垚自己发现,主动问他了,他又若无其事地把裤子放下去,然后说没事。
其实不算很严重,就是他皮肤白才会衬得恐怖了一点,要是放在孟垚身上,估计就看不见了。
他说没事,但孟垚执意把药瓶拿出来让他涂了。那个位置大约在大腿居中外侧的位置,看见裴书聿擦得那么随便,孟垚是想上手帮他擦来着,但又莫名不太好意思,就放弃了,不过孟垚每天叮嘱着他,那么小的淤痕,裴书聿被迫擦了五天。
裴书聿哼一声,说:“谁会惹我不开心,倒是你,心情不错吧,在大厅门口和人有说有笑的,都舍不得走了。”
孟垚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对劲,他怎么就和人家有说有笑了,不是在正常的进行沟通吗?
孟垚替自己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我和人家说谢谢呢。”
裴书聿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学着他说话:“哪有,小柳姐送我回来~”
“……,”孟垚奇怪,“你干嘛啊……”
“什么我干嘛,我没有伞你怎么不问我我怎么回来的。”
“啊?”孟垚往下看了看,小声说:“你手里不是拿着一把伞吗……”
“那是我买的,”裴书聿不知道在生气些什么,“哪有你这么好命呀,人家还特意送你回来。”
其实不是的,他们协会的姑娘原本也是想要送他回来的,奈何两人的宿舍楼实在是相隔甚远,有心无力,巧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入会的,舍友也在这边,两人都有伞,女生说借伞给他的时候,裴书聿怕麻烦,拿了到时候还要还给她。他记性不好,记不得或者说懒得记这些琐事,就让女生送他到附近的超市,自己买了把新伞,完事后他还给女生转了两百的感谢费。
孟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裴书聿好像对这事很在意的样子。他抓耳挠腮,表情十分痛苦,过后蓦地灵光一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裴书聿,用询问请求的语气说:“那以后下雨我就去接你吧,我都带伞出门,好不好?”
裴书聿在楼梯上站定,盯着孟垚的脸看了一会,然后才勉强似地哼唧两声,“我没逼你这么做啊,是你自己说的。”
孟垚重重点头,“对对对,是我说的。”
裴书聿走出去几步,都快到寝室门口了,又忽然停下。
孟垚这次及时刹住了脚,他听见裴书聿说:“说到就要做到,我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孟垚马上很严肃地说:“不要讨厌我。”
“我会做得很好的。”
12. 有冲突
到宿舍后,孟垚把湿了的外套换下来,擦干后又挂上去晾。因为时间不早了,孟垚看了看浴室,只有一个空位,他就先让裴书聿去洗澡,晚了的话热水不太给力,他自认身体骨比裴书聿硬朗,以前懒得烧热水的时候,冬天都没少冲凉水。
裴书聿从不跟他客气,拿了睡衣毛巾挂在肩上就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孟垚接着进去,是同一个位置,那个淋浴间是整个澡堂最干净的,裴书聿每次都是要等到那个淋浴间空了才会去洗,孟垚没那么讲究,哪里有空往哪儿钻。
裴书聿才出来,里面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孟垚被一股醇厚的香气包裹着,像花香,孟垚不知道是什么花,知识有限,词语匮乏,形容不出来,只感觉很好闻。
很奇怪地,霎时间,一个画面倏然在他脑海里浮现。
方才没穿衣服的,光裸着的,仰着头洗澡的裴书聿就站在他这个位置,那些水流也像现在流过他身体一样,慢慢地淌过裴书聿的胸膛,小腹.....
孟垚被这个情景刺激到,身体猛地一抖,面颊瞬间热了起来。
拼力甩了甩头,孟垚在心底唾弃自己,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下流的想法。想把那个画面在脑海里抹去,可越想什么消失,什么就越清楚。孟垚没见过裴书聿打赤膊的样子,可能裴书聿本人不喜欢这样做,就是天气热的时候,裴书聿都是好好穿着衣服的,不像梁宇飞和徐政华,这两人爱打球,天还没冷的时候,打球打得爽了,一回来就要脱衣服,还带着一股汗臭味,不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但,没见过是没见过,裴书聿的脸那么白,他的身体一定也会更白......,孟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这下不止脸热了,感觉身体也在逐渐升温,明明外面是冻得要死的天气......,孟垚不敢再继续洗下去了,草率地用肥皂擦了擦手和身体,把水温稍微调低后,冲干净泡沫就赶紧套上衣服出去了。
一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在盥洗室看见裴书聿了。
听见动静,裴书聿歪了下头,自然也看见了他。
盥洗室是有暖气的,孟垚觉得自己穿一件长袖就足够应付了,但裴书聿不是,他真的怕冷,每次都要在睡衣外面披一件外套才能出去刷牙。
“这么快?”裴书聿又转回去了,对着面前的镜子问。
“对啊.....”
孟垚像以前一样,走过去,他要洗衣服,盥洗室有洗衣机,但洗一次就要两块钱,孟垚舍不得,而且洗衣机经常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孟垚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等,索性就自己动手洗了。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然而,走是走过去了,但不敢靠太近,他心里有鬼,觉得刚刚自己那种行为很对不起裴书聿,也怕裴书聿看出来他的异样,虽然他已经平复好心情了。
裴书聿看着离自己两个水池远的孟垚拧了拧眉,然后又想起楼下任柳送他回来那事,眉毛皱得更厉害了。
平常都是孟垚上赶着和他讲话,尽管这个呆子根本就不会找话题,聊天也干巴巴的,但裴书聿大方地不跟他计较,一般都顺着他的蠢问题回他。哪里像现在,孟垚跟鹌鹑一样,缩着头在水池里搓他那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便宜货,那水都把他的手给冻得跟上了色一样,黑的变红的,真是一点也不怕冷。
抠门第一人,好像花钱洗个衣服能要他命一样。
每天吃的穿的都抠抠搜搜,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北京打工顺便兼职上学的,学校怎么没有什么十大感动校园人物风云榜,裴书聿高低得给他投到里面去。
一天天的,在寝室的时间还没在外面多,早上出门去上课,中午吃完饭就不知道人影了,有时候在快递站,有时候在全校跑腿送外卖,到了周末更是全天消失,有时候回来得晚了,还赶不上热水的供应时间,在这天寒地冻的北京,竟也能硬着头皮洗下去,而且还能毫发无损,第二天生龙活虎,别说发烧,就是喷嚏也不见得打一个。真不知道这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好像有一台永动机在里面似的,精力怎么也耗不完。
“怎么,在楼下都把话说完了?现在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啊,”孟垚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又说这种话,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得出一个理由,“没有,我看你刷牙不方便.....”
裴书聿不依不饶,“哦,那以前就方便了。”
“也不是......,”孟垚还没想好说什么,外头就有人进来了,对话被打断,孟垚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又偷摸往裴书聿的位置挪了一个位置,试图用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不想和他说话。
谁知裴书聿甩甩手就走了。
孟垚也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洗好衣服拧干,拿着衣架挂到宿舍门前的走廊上,做好这些进到宿舍里,裴书聿已经戴上耳机了。
孟垚也不晓得他在干什么,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闲,偶尔打开电脑就是满屏花花绿绿的线条,孟垚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徐政华倒是说过他好像是在编曲。
编曲,这种离孟垚很遥远的东西,他自然是一窍不通,也不懂为什么裴书聿既然喜欢编曲,那还报经济专业做什么,这俩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但孟垚又想到,裴书聿是有钱人嘛,而且听说他是独生子,总不能真的把音乐当饭吃吧,不然家里的公司谁来继承。拱手让人?孟垚想想就心痛,如果他是裴书聿他爸,也不能让他把音乐当主业,败家吗这不是。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裴书聿有点可怜,他擅自把裴书聿代入到了为了家族企业不得不放弃梦想的角色里,顿时又心生怜爱。
但很快,一声咕噜把他从漫无边际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他饿了。
孟垚虽然穷,但三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吃不了好的,可一定要吃饱。他从中午到现在就粒米未进,本来开会那会想的是顺道打包点东西回去当夜宵,哪成想老天爷下起了雨,又不好意思麻烦任柳等他,就只能先回来再说。
还说回来再拿伞到宿舍楼下随便对付点,结果又碰上裴书聿,这一来二去,就忘记吃晚饭这件事了,饿过头,他居然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肚子叫起来,那种饿的感觉就又慢慢回来了。别看孟垚三餐规律,肚量又这么大,但其实孟垚有胃病,小时候吃不饱落下的了。
孟垚翻了翻桌柜,存的那些干粮也没有了,只剩下一袋泡面。孟垚是必须要吃的,但是又怕味道熏到别人,
——上次就是这样,他也是回来晚了,寝室那俩人都在打游戏,他自己在那吃泡面,不知道是不是梁宇飞游戏输了心情不好还是怎么样,当面就摘下耳机说了孟垚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大半夜吃这种呛死人的东西。”
孟垚喜辣,泡面自然买的也是重口的,他被那一下吼得愣住了,后面回过神来才说了抱歉,然后拎着盒子到外边吃去了。
寝室是公共环境,孟垚虽然觉得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爸妈常叮嘱他的,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交恶。
泡好后就自己端着盘子到门外的围栏上去吃了。这会熄灯了,哪哪都乌漆麻黑,有人经过时附近的楼道才会应声亮灯,倒也不怕被人看见,而且大冬天的,根本没多少人在这个点还傻乎乎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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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挨冻。
那时候裴书聿不在宿舍,自然也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现在,孟垚吃到一半,寝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裴书聿站他面前,孟垚蹲着往上看他,嘴里还叼着几根面条,黑暗的环境里,对方的神色模糊不清,但孟垚能感觉到裴书聿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低的气压。
虽然裴书聿经常不着调,但他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孟垚是非常怕他的,不止孟垚,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是这种感觉。
他有些害怕,囫囵吞下几口面后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
裴书聿很冷静地开口:“难道有人不让你在里面吃吗,你跑来这里蹲着是干嘛,是要演宿舍霸凌那套吗?还是说你受有虐倾向,好好的暖气待不住,非要吹西北风才舒服是吧?”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整个寝室的人都能听见,徐政华率先看了过来,孟垚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赶忙解释:“不是,没有人不让我吃,是我自己觉得味道太大了才出来的,你不要多想......”
“你觉得?”裴书聿还是不冷不热的声音,“我不觉得味道大,梁宇飞和徐政华,你俩觉得呢,大不大?”
“不大不大,”徐政华倒是很上道,“香得很,孟垚赶紧进来,自己在外面蹲着算什么事,大家都是室友,这点小事还要这么客气。”
梁宇飞这个菜鸡估计是又输了游戏,此时脸色也一般,不过碍于裴书聿,他也没敢说太过分的话,“他爱在哪吃在哪吃呗,你管人家干嘛......”
话音未落,绕是孟垚再迟钝,也在此时察觉到气氛又冷了几度。
裴书聿突然笑了出来,很轻的一声,而后他转身朝梁宇飞的位置走去。
“是吗?我没资格管他,不知道能不能管一下你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梁宇飞的电脑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短暂地在空中划过,最后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墙上,又弹回到地面,梁宇飞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头蹲了下去,侥幸逃过一劫。这还没完,裴书聿又弯下腰,很轻地拍着他的脸。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意味极强。
“谁天天在宿舍打游戏到两三点,还特么地跟智障一样在那大喊大叫,平常给你脸了不想跟你这种乐色计较,还当真寝室是你家了?我管不了他我还管不了你?寝室的卫生你搞过没有,垃圾有没有丢过一回,在寝室胡吃海喝,手脚都废了?残疾了?扫把都拿不起来?”
说着,裴书聿俯身去拎垃圾桶,表情非常嫌弃,只用指头捏着边缘,然后动作轻缓地反扣在梁宇飞的桌面,那些垃圾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一大团纸巾和一些沾着黏液的透明套子哗啦啦掉了出来,孟垚是不知道垃圾桶里有这些东西的,他经常不在宿舍,当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扔进去的。
“炮倒是没少打,手怎么就废了?”
裴书聿也是偶然发现梁宇飞在寝室做这种事的,虽然觉得恶心,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突然就感觉没必要了,有些人,不教他,是永远也学不会规矩的。
梁宇飞被刚才那一脚给踹懵了,现在还倒坐在地上,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裴书聿,孟垚也手抖,差点没拿稳泡面盒子。
裴书聿发泄过后,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垂眸扫过地上那个已经黑屏的电脑,走回去时又原地踩了一脚,电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哩声。
“多少钱,报个价,待会三倍赔你咯,不好意思了啦。”
最后回到自己的区域,在同样发懵的孟垚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再不吃面就凉了哦,蠢货。”
13. 暖暖手
出了昨晚那档子事,610这段时间都极其安静。昨晚梁宇飞反应过来后,其实是非常愤怒的,甚至要和裴书聿打起来,但徐政华很及时地拉住了他。过后梁宇飞或许是顾虑到了裴书聿的家世,不太敢作妖了,每晚到了大家都躺下的时间,他也就关了电脑老实上床。
对了,那个电脑,梁宇飞没敢要裴书聿的钱,裴书聿就让管家送了市面上最好用最贵的一台游戏本给他。
价格在那里,电脑性能自然是没法说,游戏是打得顺畅了,但梁宇飞用得憋屈啊,键盘每一次的敲动都会警醒着他这台电脑是怎么来的,可他能不要吗?家里是不缺钱,不过他老爹也不像别人一样,零花钱随着他肆意花,每个月是有固定额度的,别说到月底,他通常月中就要花光了。
不要的话,他上哪打游戏去?当初是他自己不收那个钱的,现在还能反悔不成,要不要脸?
然后,这件事情的最大获益者就变成了孟垚。
虽然寝室氛围奇怪了,可孟垚的睡眠质量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本来就是寝室里睡的最早的一个,尽管他自认入睡比较轻松,可也不是每次都能沾枕就着,偶尔碰上失眠的情况,梁宇飞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会格外刺耳。
然而,好歹是一个寝室,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日子还过不过了?徐政华和孟垚作为室友,当然有心要缓和那俩人的关系。这不,元旦快要来了,同学们都在蠢蠢欲动,想着要怎么玩才对得起这一年一度的跨年夜。
离家近的选择回家,有对象就和对象过,剩下的要么就是找朋友,要么就是和室友一起凑合了。
按照徐政华的计划,他想在跨年夜这天,全寝一起出去过。相处了快半年,连一顿正式的饭都没有约过,说出去恐怕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目前他,梁宇飞和孟垚都是可以肯定在校的,唯一不确定的因素是裴书聿。不清楚裴书聿会不会回家,亦或是有别的行程。毕竟裴书聿这人,还没在学校待过一个周末,好好的大学过得跟高中走读一样爽。
徐政华想确定下来,但又不敢去问裴书聿,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每天都和他混一起的孟垚头上,孟垚义无反顾地接下。
这天出门上课,寒风凛冽,孟垚外穿一件黑色长款羽绒,裤子是十分保暖的休闲加绒棉裤,有这一套穿搭,孟垚昂首挺胸,丝毫不畏惧扑面而来的风霜。
说起来,这套衣服还是裴书聿送给他的。
秋末的时候,对方说是管家在整理衣柜,以前那些没用的,已经过时的,穿不上的衣服要按季丢掉。孟垚觉得,这事等裴书聿回去再做也是可以的,谁知道有钱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管家张伯居然让人拎着那些大包小包到了寝室,一件一件地把那些衣服拿出来给裴书聿过目。当时寝室只有孟垚在,另外两个不知道又去哪里浪去了,孟垚看着那些在他眼里近乎全新的衣服被裴书聿张嘴判下死刑的时候,心也跟着一阵阵的难受。
他偷偷打算着,待会张伯下楼的时候,他也找个机会跟着下去,要是张伯能把这些旧衣服丢在学校或者学校附近的垃圾桶的话,那他就去捡回来。不过捡回来也是穿不了了,在原主面前穿他丢过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或许可以寄回去给老家,有些衣服爸妈还是可以穿穿的,不然就给爷爷奶奶,但胡兰一定会问他这是哪里来的,到时候解释起来肯定很麻烦,说不定还会挨骂,所以捡之前还是应该和裴书聿说一声,可是那样会有点丢人。
但是,脸是什么,为了省钱,孟垚不认为这个人丢不起。
当他满脑子盘算着这些的时候,一声不轻不重的“白痴”就唤醒了他,张伯以及张伯带来的几个佣人都在看着他,一个个面带微笑,看的他心里发毛。
就在他想要询问怎么了的时候,裴书聿就先开口了。
“土包子,要不要这些旧衣服,要的话就给你,也懒得拿下去扔了,不要的话就算了。”
回想起来,孟垚觉得那会自己的表情一定非常上不了台面,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彩票砸中一样,这么天大的好事居然掉在了他身上,他连忙说“要的要的”,虽然非常惭愧,但孟垚还是没有拒绝内心的渴求,有了这些衣服,都不知道他能省下多少费用。
就这样,他那宽敞的衣柜变得拥挤起来,脱线的,褪色的便宜货里混杂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去买的上等货。
同时,孟垚在这一天惊奇地发现,他居然有了合适的衣服。
那些被裴书聿嫌弃的,即将丢进垃圾桶的衣服,竟然如此得贴合孟垚的身形,以至于孟垚在那一瞬间都产生幻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过季的衣服,这是裴书聿专门找人买给他的。
但衣服上没有吊牌,也确实看得见洗过的痕迹,有褶皱,甚至衣服上都有熟悉的,独属于裴书聿的味道。
孟垚穿上这些衣服,感到一种奇异的,没来由的心安。
他当时被新衣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空细想,这样的尺码,根本就不可能是裴书聿上一季度的衣服,除非裴书聿去年和他一样,是个只有174的小矮子。
此时,他旁边的裴书聿,则是在一件米白色毛衣的外面披了件孟垚觉得并不怎么保暖的同色系长款风衣,裤子也一般般,是有点拖地的软蓝牛仔,老惯例,依旧戴着口罩和白色毛线帽。
一个永远只要风度而不要温度的男人。
进了教室,两人找到常坐的位置坐下,裴书聿插在衣兜里的手这才舍得拿出来,孟垚能感觉到他有些冷,但这人表面上却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虽然教室里有暖气,但同学们进进出出,加上教室面积大,所以身上的冷空气一时半会也是赶不走的。
“你冷不冷?”孟垚问他。
“?”裴书聿给了他一个眼神,话都懒得说。
孟垚吞了吞口水,试探着说:“我给你暖暖手吧?”
裴书聿看他,原本无精打采的他,似乎来了兴致,“怎么暖。”
孟垚慢吞吞地伸手过去,见裴书聿没有要拦他的打算,犹豫几秒后,就一把抓住了裴书聿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然后像做贼一样,把手又牵到了桌下,用两只手拢着,慢慢在上面摩擦。
成功之后,孟垚对他笑了笑,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他可太羡慕这双手了,又白又长,裴书聿敲电脑时,孟垚就经常感慨,要是什么时候有机会能摸一摸这双手就好了,现在孟垚心愿成真,觉得滋味果然不差。裴书聿的手完全就没干过活,肤质细腻,皮/肉光滑,孟垚的第一触感就是好软好摸,还有就是,果真好冰。
其实很软是孟垚的错觉,裴书聿的手和正常男性一样,骨节分明,只是孟垚自觉给他加了滤镜。
而裴书聿的感觉是,这土包子的手怎么这么烫?烫的他几乎就想立刻把手给抽出去了,但出于某些心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即便总觉得掌心有股电流在里面乱窜,窜得他浑身不自在。
孟垚不知道这句话当不当讲,但还是冒着被骂多管闲事的风险说了出来:“下次还是多穿点衣服吧,你的手都冰成这样了……”
可这真不怪裴书聿臭美,他的手脚常年都是冰凉凉的,跟天气没什么关系。
“这是天生的,妈生冰手,你懂什么?”
孟垚握着那只手按摩起来:“那你是体寒吗……,要不抓点中药补补身体吧?”
裴书聿的手被揉得开始发热,苍白的指节慢慢泛红。闻言,狭长的眼睛半眯起来,有些危险的气息,“你是不是拐着弯说我虚?”
刚说完裴书聿就咳了几下,冬天天气干燥,口罩也无法完全隔绝冷空气,裴书聿脆弱的呼吸道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样的环境。虽然是本地人,然而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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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聿认为自己并不喜欢北京的气候。
孟垚忙给他拍了几下背,又提醒他喝水,“我只是关心你,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穿多穿少都不影响你好看呀,健康最重要了,万一又感冒怎么办呢,岂不是很难受,对不对?”
裴书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机哼唧一声,“当然了,我又不是靠衣服才好看的。”然后脑袋转回黑板那边去了,手却是一动不动。
这节课上的是统计学,孟垚自知上面有些知识是自己的短板,因此每次上这门课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现在,他不得不腾出右手来跟着台前的教授做笔记,没了左手压着课本,孟垚感觉写字有些别扭,然而,尽管再怎么不方便,他始终没想过要松开手。
两人的左手就在底下牵了半节课,四十五分钟。其实到中途的时候,两人的手心就已经渗出来一层细汗,湿乎乎的,不算舒服,可孟垚早就沉浸在课堂当中,对这一点他是完全不知情的,只是手还在那下意识地给裴书聿按摩着。裴书聿都怀疑他把自己的手当成了一个工具,类似于某些人热衷于盘核桃盘手串的行为,越盘他就越起劲。
汗液在此时此刻更像是一款高强度的粘合剂,粘得两人的手无法分离。
孟垚专心写写划划,裴书聿整节课都在云游天外,偶尔回神看一下荧幕上投射的ppt。
下课后,精神高度紧张的孟垚得以松懈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裴书聿的手,于是瞄一眼裴书聿,得到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警告,就赶紧把那只被搓了一节课的手给放回到主人大腿的位置上。
在这过程里,两人竟然默契地做到不看对方一眼。
软滑的触感仿佛还在手心,孟垚竟觉得胸口鼓点狂响。太不应该了,他不得不深吸几口,来平复不正常的心跳。
虽然明天才是跨年夜,但今天,过年的气氛就已然浓重,那些没有课的学长学姐是主力军,他们疯狂地涌向门口,在校内校外搞起活动,朋友,情侣,社团,大家都结伴而行,哪哪都是人。
孟垚和裴书聿也是其中一员。
他们路过喧嚣热闹的人群,笑语欢声被甩在耳后,两人并不说话,但氛围却是格外和谐。
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两人话都不多,常常是孟垚起头,说一下他打工上碰到的事情。比如在超市看到的顾客啦,又或者是回来时在地铁上看到的一些趣事啦,总之都是毫无营养的话题,裴书聿从不打断他,但孟垚也不敢确定他是否有在听。
“明天我们寝室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正是谈话的好时机,孟垚没忘记徐政华交给他的任务。
“?”裴书聿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随即立刻想到什么,“他们让你来说的?”
孟垚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猜中了,索性实话实话:“也有我的意思啦……”
不过孟垚也怕他为难,出于私心就补了一句:“但是你要是没空的话也没关系,那就等下次再一起好了。”
“你的意思?”裴书聿重复了这句话,问他:“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孟垚点点头,“知道啊,31号,跨年嘛。”
“那是你们想和我一起跨年,”顿了顿,裴书聿说:“还是你想和我一起跨年?”
“……,”孟垚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裴书聿看上去好像很认真的样子,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给出答案,“都想?”
“切,”裴书聿立即变了脸色,继续大步流星,“那就再说吧。”
孟垚迈开短腿跟上,战战兢兢地扯了一下他的风衣腰带,“‘再说’……,是什么意思,那你去不去嘛,我要给人家答复的……”
裴书聿回过头瞪他一眼,莫名其妙又对他发火,“烦死了白痴。”
14. 跨年夜
裴书聿对跨年丝毫不感兴趣。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倒是挺注重这些日子,但从初中开始,除去清明,中秋和除夕之外,这两人过节就不会再带着他了。
往往到这种时候,他要么是去爷爷奶奶家陪老人家话话家常联络一下爷孙感情,要么是去Cage和于洋他们几个一起唱唱歌,吹吹水,再喝点小酒,这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实在是不懂得这一天有什么好特别的,不就是地球又自转了一圈,照这么说的话,哪一天不值得纪念?人活着光纪念得了呗。
五天前于洋就已经喊了他,问他今年是不是还要过来一起。裴书聿哪能不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他是老板,这种日子过去,除了发红包还要免全场消费。裴书聿倒是不介意这点钱,过节嘛,大家开心最重要咯,只是他没答应的原因在于,于洋赶在毕业前和拉扯了很久的女生谈上了,最近几次,每次去他女朋友都在那里,两人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搂搂抱抱亲亲等毫无社交距离的行为,想来跨年夜他也不会抛下女友单独去Cage,裴书聿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们这种一谈恋爱就热衷于伤害他人的情侣。
有时候异性恋也挺奇葩的,裴书聿想,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失行为主体的蠢事。
真的不是很懂,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只要谈了恋爱,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就会做出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不说寝室楼下经常难舍难分抱在一起乱啃的陌生情侣了,就说他身边的,刘亚权和于洋,这俩人,单身前一个个都豪言绝不会因为恋爱失智,都称恋爱是调剂品而非必需品,爽了就接着谈不爽就下一个,结果转头,一个为爱洗纹身,一个为爱改变毕业去向,
——于洋本身是要在明年离开北京回老家重庆的。
明明在一起后会面临数不清的大小麻烦,可他们居然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地给自己套上这层枷锁。
如果是他的话,他才不会这样做。
然而,一天后,裴书聿却坐在了东城区王府井的某一家火锅店里。
对面是他看不顺眼的室友梁宇飞,斜对面是不顺眼室友的狗友徐政华,旁边是受气包没脾气的孟垚。
他们下午没课,裴书聿早上就不见人影,孟垚给他发消息时他的说辞还是考虑。晚上八点,孟垚他们仨坐在店里,还在讨论是要先点单还是先等裴书聿。
孟垚再度觉得,裴书聿是一个除了脸,毫无优点的男人。要么来,要么不来,给个确切的答复有那么困难?裴书聿偏偏吊着他,这种行为尤其可恶。
好吧……,也不是绝对,裴书聿还是很善良的,虽然现在孟垚很想教育他一下。
孟垚坐立不安,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室友,任务完成得不到位,于是就提议那我们先点好了,因为座位时长有限,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他,裴书聿要是来了就再点。
按照约定时间,迟到了十一分钟的裴书聿终于进到这家店。
一坐下他倒是先说了一句“堵车”,也算是为他的迟来做了说明。究竟是不是真的堵车,也不会有人知道,北京三环以内路况差得出奇,更遑论今天还是跨年夜,孟垚他们在地铁就已经见识过威力,所以没人敢怪他,这个理由找得相当好。而且他愿意找理由,就说明很多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也算给这几个室友脸面。
孟垚他们要了一个鸳鸯锅,先到的三人无辣不欢,只有裴书聿一人喜好清淡,这是孟垚和他吃了半学期的饭得出的结论。尽管对裴书聿的行为感到些许生气,但轮到他点单时,孟垚却不自觉地照着裴书聿的偏好去选,肥牛卷、芋头、山药、鳕鱼虾滑、毛肚、莲藕……,然后又替他调了酱料,丁点辣椒油,加香菜不加葱不要蒜泥,一勺生抽一勺白醋和少许白糖。裴书聿坐下后就只管开吃,但他依旧对此不太满意,一会嫌糖放少了,一会又说要芝麻酱和花生碎,孟垚只好反复端着碟子过去加料,回到座位上时,却被裴书聿一手拎进了楼上的包厢。
火锅店内烟雾缭绕,刺激性气味挥之不去,加之他们预定时间已经不早,这个在近过道的位置实在算不得好,裴书聿讨厌在嘈杂的地方进食,之前不去饭堂也有这个原因,在孟垚去给他加料的时候他就去找前台换了个位置。
自裴书聿来之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但好歹还有其余顾客的声音作为背景,这一下换到包厢,再把门一关,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就被隔绝在外了,空气也瞬间沉寂下来。
徐政华是寝室里最圆滑机警的,说话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他有心缓和氛围,便挑了个话题来讲。
“你是怎么要到包厢的,这间店我光是预约都排了好久。”
裴书聿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谁尴尬都不会是他尴尬,他已经夹了块肥牛卷,蘸了蘸孟垚给他配的酱料,准备试试味道,听见对方这么问,他头都没抬,轻飘飘地说:“这家店有我的股份。”
对面两人只是稍稍惊讶,但很快就控制好了表情,毕竟裴书聿的身份特殊是心知肚明的,能在开学当天就惊动校董等人出现在他们那间小小的寝室,要么是上头有人,要么是资产过人。
只有孟垚,听到这句话时吓得他手抖,刚夹上来的丸子又滚回了红油油的锅里。
见他有如此大的反应,裴书聿突然就起了那么些个坏心思。慢吞吞地吃完一口肉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说:“这么激动干嘛,这栋楼都有我的股份。”
裴家世代经商,到裴书聿这里,已经数不清他是富几代了,清朝时期算起,怎么着都有个四五代。虽然裴书聿他们家只有这一个独苗,但裴书聿头上还有三个堂哥,相比他爹,爷爷是更喜欢他那个伯父,不过,不知是何种原因,孙辈里,裴老却是最喜欢裴书聿。
十八岁成人礼,也即今年年初,根据裴老的要求,裴家名下所有控股产业,裴书聿都应该至少要占到百分之五的比例。不要小瞧这百分之五,随便一家公司的百分之五都能够保证即使他后半辈子躺在床上也不愁吃穿,还能照旧过着流水日万的生活。
于是,各种股份转让赠予,动产与不动产的合同纷至沓来。
那天,裴书聿坐在古色生香的裴家老宅里,落地窗外下着小雪,“裴书聿”这三个字接连落在如同雪花般白净的纸张上。在这座有着无数座摩天大厦的城市,那些兢兢业业的年轻人,喝着咖啡,聊着闲事,抱怨着工作,不知道他们未来的话事人在此刻已经悄然定下。
而十八岁的孟垚,正在为不久后的高考而焦虑着。
对于富人来说,人生当中好像不必存在什么必须要过的转折点,但于普通人而已,高考虽非唯一,但确实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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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台。跨得过去,将来的生活也许会有截然不同的改变,你的视野会变得开阔,你所接触的层级会变得多元,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将颠覆,你身边有无数潜在的优质资源,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随手帮过的对象……,利用好这些,也许在登顶的路上会少走许多弯路;跨不过去,倒也不是什么会死人的大事,只不过需要再多花些精力去寻求别的出口罢了。
这下不止孟垚,梁宇飞和徐政华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孟垚不是不知道裴书聿家有钱,但具体怎么有钱,又到底有多有钱,孟垚是完全想象不到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环境塑造使然,人是很难脱离自己的阶层去幻想更高层级的东西的。
蚂蚁尚且不知大象的存在,孟垚又如何得知裴书聿的生活。
孟垚张着嘴,眼里满是震惊,便脱口而出道:“你没有开玩笑吧……”
裴书聿不觉得冒犯,还有心要逗逗他,“要不要叫这栋大楼的管理员来给你确认一下?”
“不用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孟垚问完就后悔了,他并不是不相信裴书聿,只是他见识太少了难免会一惊一乍,这话完全是顺口才说出来的。
裴书聿也没有再说什么,接着埋头吃起他的小菜来。
梁宇飞和徐政华对视一眼,后者很上道地把话题往别处引去了。到快要散场的时候,梁宇飞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借着刚刚喝下去的二锅头说了出来。
“孟垚,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在这里正式向你道歉。”
也不管说的是什么事,梁宇飞说完就仰头一口闷了一杯,孟垚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耳根子本来就软,梁宇飞这样做他感觉受之有愧,就是再不怎么爱喝酒他也慌慌忙忙吞下了一口,嘴里还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你也不用道歉……”
“还有……,”把杯子倒满,梁宇飞转头对准了裴书聿,别扭了几下才说:“裴书聿,你说的那些我都认了,确实是我的错,我改,我就想说,能当室友也是缘分,矛盾过去就过去了,那天晚上你也出气了……,之后我们好好相处,尽量在大学留个好印象,行不行?”
裴书聿神情自若地撇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道:“不然呢,本来就是你的错。”
“……,”包厢安静了几秒,梁宇飞扯了扯嘴角,还是挤出个笑容,“是,不过你骂也骂了,砸也砸了,应该气也消了,所以,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咱哥几个往后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梁宇飞说得诚恳,要是一般人就绝对不会再和他计较,可裴书聿却没什么波动,“砸了不是也赔了,怎么,不满——,”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裴书聿的大腿突然覆上一股温热。垂眸一看,是孟垚的手,再循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孟垚正皱着小脸紧张兮兮地看他。
裴书聿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哼两声后就不理他了,对面的俩人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梁宇飞已经讲尽好话,但裴书聿的态度还是没什么变化。
“行了,我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你知错就最好了。”裴书聿一副大爷做派,拿起手边的果汁随意地碰了一下梁宇飞的酒杯,喝了一口,旋即轻描淡写地说:
“翻篇了。”
一旁的孟垚默默松了口气,然后登时得到裴书聿的一个白眼。
15. 讲和了
开诚布公后,四人又点了一轮菜,桌上谈话的音量明显拔高,话题也变得有趣,梁宇飞甚至还要了两瓶低度酒,实打实地吃饱后才起身离座。
酒足饭饱,四人在附近闲逛。距离跨年还有两小时,街上已经攒满了人头,说是寸步难行也毫不夸张。大人,小孩,游客,做生意的……,整条街都没一个地方下脚。
裴书聿对气味敏感,实在无法忍受这难言的环境,扭头就领着他们仨去了自家的一档会所。
孟垚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进去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乱瞟。会所整体偏暖黄色调,装潢典雅,没有孟垚想象中那种乌烟瘴气的感觉,相反,这里一看就是那种上流层次的人才会来消费的场所。说来惭愧,因为以前在小县城上听的故事多了,孟垚下意识就把“会所”这两个字和某些不正当交易联想在一起,一开始踏进这里时还惴惴不安。现在他为自己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感到羞愧,明明这里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和善友好,人家端的是标准的礼仪式微笑,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斯文的不得了。
那些人都很漂亮,孟垚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他怕与人对视。
裴书聿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自己过去找了前台,不知道他和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小姐短暂地消失了一会,随即便有一位自称是经理的男人亲自来为他们带路。
经理的形象也很吸睛,够高够白,就是稍微瘦了一点,脸上的笑容更是得体,孟垚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经理还对他翩翩一笑,结果收到裴书聿的一个白眼,孟垚就不敢再乱看了。
在大堂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专人引着他们进了房间。梁宇飞和徐政华被带去了别的地方,这里只有裴书聿和孟垚。
房间光线昏暗,只有前面荧幕上一点亮光照着屋内。孟垚一时还看不出他们待会是要干嘛,总觉得是要进行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尤其他和裴书聿都还换上了类似浴袍一样的衣服。
孟垚身子板小,穿上这种V领衣服,锁骨至胸口稍稍一弯腰就是走光状态,虽然他是男生,但孟垚也觉得不自在,只能尽力往后扯了扯。随后他把目光投向裴书聿,裴书聿已经大咧咧地睡在了躺椅上。
他终于是把口罩摘下来了,刚刚在外面,裴书聿一直在低声咳嗽,孟垚懊悔出门没给他备着热水。
察觉到他的视线,裴书聿回看过去,懒懒道:“站那干嘛,你准备给我按啊?”
孟垚尚未来得及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门口就进来两位黑西裤白衬衣的男生,他们腰间还围着红褐色的布巾,上面贴着号码牌,个个都面庞白净,容貌比起外面的还要好看上三分。他们手上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放满了水果,饮品和小吃,在躺椅前头放好后,有一位已经向他走来。
男生非常客气地请他躺好,孟垚有些局促,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睡下后,见孟垚没有动作,男生就过去蹲下,帮他把脚放入桶内,孟垚连忙起身说抱歉,男生就笑了出来,想来也是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客人。
孟垚被他这一笑搞得脸红,男生让他放松,不必拘束。然后孟垚感觉到有一双轻柔的手在他头上动作起来,男生询问他力度是否可以,孟垚连忙说可以可以,男生就不再说话,专心给他按起摩来。
孟垚这也才搞懂,原来这家会所是干这个的。
陌生的环境下,孟垚会本能地去寻求熟人的身影。裴书聿那边已经吃了起来,手里拿着个叉子,一块水果一块水果地接着往嘴里送。神情姿态十分懒散放松,一看就是没少来给人家服务。
有外人在,孟垚就是想和裴书聿说话也不太自在。因此,他瞄了几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男生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紧张,孟垚的整个身体都很僵硬,对方便很贴心地弯腰和他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一招倒是有效,男生虽然是随便问问,但孟垚会很认真地思考了再回答,身体上的触觉就没那么明显了。只不过,等到头部肩颈后背全都按了一遍,热水泡足了三十分钟后,男生就离开床,坐到下面的凳子上,拿着毛巾,把他的脚从热水桶里捞了出来,看上去是要给他擦干,然后按摩脚。
要说孟垚身体有一处绝对不能被陌生人触碰的地方,那一定是他的脚。不是害羞什么的,只是他的脚心太敏感了,一碰到那里他就忍不住想笑,而且,他自认为脚是很脏的,让别人按摩这种地方,实在是也太过意不去了。
所以当这位13号技师握住他的脚踝,准备正式进入按摩时,孟垚想也没想,霍然把脚缩了回来。对方没料到孟垚会有这么大反应,一下子也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马上就站起来问对方怎么了,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动静太大,一旁眯着眼睛休息的裴书聿也望了过来。
孟垚很抱歉地对他说:“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问题,你做得很好,是我……,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脚。”
孟垚自己就经常打工,深知打工人是有多么不易,偶尔碰上那些难缠的泼皮顾客,孟垚也是很头疼的,更别说这位的老板还睡在旁边。
孟垚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裴书聿。裴书聿看出他求救的信号,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还是开口让男生走了。
“他不想按你就出去休息吧,跟领班说一声就行,不会有麻烦。”
男生总算松了口气,离开前还对孟垚和裴书聿鞠了个躬,孟垚立马就回敬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裴书聿很轻地笑了一声,“少给我乱看,把眼睛收好。”
语气慢吞吞的,但威慑力十足。孟垚以为裴书聿是不满他看他自己,转眼就把视线瞄准了技师小哥。
技师小哥是真的好看,白白嫩嫩的,说话还很温柔,他无事可做,就抱着个腿看着人家的手在那发呆。三个人的空间,没有一个人讲话。裴书聿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孟垚感觉到累了,加上刚刚按摩过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渐渐地,他就躺了下去,这一躺,居然就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被人摇醒的。
一睁开眼,就看到戴着口罩,换好衣服,单手插兜站在躺椅前凝视着他的裴书聿。
“你是猪吗?就这种地方也能睡着?”
“啊,对不起,我太困了,本来只想眯一下的……,”孟垚还有些迷糊,缓了一会才猛地想起他们出来的目的,“几点了?不会已经过零点了吧?!”
裴书聿耸耸肩,“现在才问,早过了。”
“啊!”孟垚急忙去找手机,“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不是说好一起跨年的吗……”
裴书聿没说话,静静欣赏着孟垚打开手机后看到时间的表情。
“什么意思……,”孟垚没看日期,只看见屏幕上大大的23:35,他没想过裴书聿会做出骗他这种无聊的事,“怎么会?这总不能是第二天晚上了吧?”
“……,白痴,”裴书聿这回是真忍不住骂人,把他从躺椅上提溜起来,催他说:“还没到零点,快点换衣服出去跨那什么无聊的年。”
孟垚一听,也忘记裴书聿忽悠他的事了,马上穿好鞋子下地去换他的衣服。
两人从会所出来,孟垚终于想起来问梁宇飞和徐政华了。裴书聿懒得逗他,跟他讲,人家就在约定好的老地方,等睡醒的你过去。
其实孟垚根本没睡多久,那俩人也是才从会所出来的,里面环境舒适,加上又是自家小老板带过来的人,服务更是一等一的周到,梁宇飞和徐政华恨不得就在里面待到跨年结束,但也想到,正因为这个是裴书聿的店,他们也不太好意思白占那么多便宜,差不多到时间就发消息给裴书聿说出来了。
裴书聿就说自己这边还有点事,让他们过去,他和孟垚待会再赶过去会合。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孟垚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他犹豫要不要就别喊他了,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想出去看人。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傻子来之前那么兴奋地期待跨年,要是睡过头了,不得委屈死?所以裴书聿还是选择给他摇醒了。
孟垚被他说得脸红,就不自觉地道歉,说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以前不在睡觉的时间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的。裴书聿回头看他,在北京生活了半年,孟垚比开学那会白了一点,导致眼底那点青黑也更明显。
裴书聿趁机讥讽他,“整天去干那么多活,不累死你才怪,小心到时候有命赚,没命花。”
“喂……,跨年这么好的日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裴书聿呵呵:“看不出来你还迷信呢?”
孟垚低声呢喃:“这不是迷信,是你说话太难听了……”
裴书聿听到了,一个死亡眼神飞过来,“你说什么?”
孟垚闭嘴了,开始装模作样地探头去找另外两个室友。奈何人实在太多,孟垚身高不够,就只能寄希望于裴书聿。
现场摩肩擦踵,裴书聿被挤得心烦,根本没心思去找那两人,再说了,人那么多,又都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他也认不出那两人。往前行进了一小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孟垚不见了。
第一反应是低头去找人,也不在附近,正要拿起手机打电话时,余光中瞥见后方有一只小胳膊在拼命向他摇晃,那个样子笨死了,跟个小笨熊一样。
裴书聿从进来这块地方开始就有些呼吸不畅,所有人都紧挨在一起,氧气稀薄胶着,那种久违的,恐怖且难受的感觉正慢慢从他身体里出来,再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没有犹豫,他决定放弃找那两人,逆着人流艰难地回到孟垚身边,然后拉着他朝空旷的地方去。孟垚来不及问那么多,一路跟着裴书聿逃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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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他还好,裴书聿那么大一高个在前面开路,几乎没有什么人撞到他,倒是有几个路人无意间踩到了裴书聿,裴书聿的白鞋已经多出了一些碍眼的污点。换做平时,裴书聿一定会立刻蹲下把鞋给解决干净了再说,但这次他却只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凝重。
孟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他眉眼只觉得有些痛苦,听到他异乎寻常的呼吸,他问裴书聿怎么了,裴书聿却不说话,只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孟垚就想起刚刚裴书聿拉他时手的触感,冰泠泠的,这次没问他,思索了下,不被允许说话的孟垚握住了那双手,把它藏进了口袋。
两人就这么站着,周围沸反盈天热闹无比,更衬得他们这一小块区域静得凄惨。好在片刻后,裴书聿的胸腔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起伏幅度,吸气声也缓缓减弱,孟垚这时候才敢说话:
“你怎么了?你刚刚是不舒服了吗?”
裴书聿重重呼出口气,接着把手抽出来,又变成那副冷淡的模样,“没什么,闷死了还不给喘口气啊。”
孟垚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想了想,赶紧从背包里拿出裴书聿的水杯,用老办法来对付他,“要不,喝点热水吧?”
要说孟垚怎么会做这种事,全怪裴书聿本人太不自觉了,明明自己很爱咳嗽,却又偏偏老是忘记带水杯,身为室友以及他的朋友,孟垚自认为他有义务有责任照顾好这个出门在外吃苦的大少爷。
裴书聿掏出手机在寝室群里发了条消息,意思是大家分开跨年,不用管他俩了。
消息发出去后,裴书聿收起手机,看在孟垚辛苦背出来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喝了口水。喝完又无比自然地递回去,看着孟垚把杯子重新装回背包侧袋,他突然弯腰凑过去问:“我说你出来玩还背书包,不会是特地给我带的吧?”
突然放大的脸吓了孟垚一跳,随即他很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总是咳嗽,身体那么差,不多喝水怎么行呢。你又老是忘记带水杯,那就只能我带了啊,你又没有别的朋友……”
孟垚最后一句说得非常轻,裴书聿根本没有听清,但讨厌别人说他身体不行,“谁说总是,我只是偶尔好吧,说得我好像随时随地要死一样,信不信我一拳能把你送到医院。”
“……,裴书聿!”孟垚严肃起来,小眼睛瞪着他,“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孟垚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裴书聿顿了顿,然后开玩笑地弹弹他的脑门,“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咯,看我弹弹弹,弹走抬头纹。”
孟垚把他的手拿下来,正打算和他就这件事认真讲解一通时,裴书聿仿佛心有灵犀般地先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食指就竖在孟垚的唇前,然后孟垚见裴书聿朝他们出来的方向指了指。那里已经聚集数不清的游客,大家都一致地拿着手机,下一秒,孟垚发现商场外墙上的巨型Led显示屏出现了倒计时。
“10——,”
“9——,”
“8——,”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默契地仿佛经受过排练一样,大家都纷纷跟着屏幕喊出计时数字,嗓音洪亮,附近的音乐声被全然盖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旧的一年就这样一秒一秒流逝,新的一年伴随着人们的欢呼缓缓到来。
无论过去曾发生了多么不愉快多难过的事情,人们好像还是在无比期待着来年的降临。
仿佛旧年是一切厄运的结束,来年定然充满无限希望。
倒数三秒,孟垚被感染了情绪,完全忘记刚刚要说的话,也跟着小声喊了起来。最后一秒结束,他转过头,乌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屏幕里的烟花,烟花里的主角是也正望向他的裴书聿。
“元旦快乐!”
裴书聿眼角不太明显地弯了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嗓音比平常温柔很多,“白痴,每年都过,有什么好快乐的,真不能理解你们。”
孟垚也认同似地点点头,“去年不快乐,今年快乐。”
裴书聿漫不经心地往下问:“为什么去年不快乐。”
“因为去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北京呢,考不上就没书读了,没书读就要去打工啦。”
裴书聿挑着刺说:“你现在不也在打工?”
“这不一样的,我主业是学习,副业才是打工,”顿了顿,孟垚又很真诚地说:“再说了,去年还不知道今年会遇上你呢……”
“咳……,咳,”裴书聿突然咳了几声,一脸傲娇地抬起头,“有我这样的室友,你确实应该快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呀,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孟垚说话时眼睛很亮,裴书聿竟然有些不敢看了,按着他的脑袋把脸往大屏那边转去了。
16. 考试周
跨年后,裴书聿亲自开着七位数的Purosangue送他们回来。
他在高考后的暑假就考了驾照,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过了全部科目,期间去练车场的次数不到五回,如果不是预约时间有限制,裴书聿认为自己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部考完。他家里有专门的空地给他这个无证驾驶人员进行训练,从小就接触豪车的人,对于开车几乎是有着天赋一般的手感,去训练场只是为了熟悉流程。
孟垚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坐上这种价位的豪车。
当然,他是不识货的,但,毋庸置疑,每个男人都爱车,梁宇飞和徐政华从见到车的那一刻就两眼放光,徐政华还能克制,梁宇飞是直接上手把车从车头摸到了车尾,从外壳到内饰,大灯到轮毂,全都一个劲地夸了个遍,以至于一路上他都在和徐政华探讨各类品牌豪车的优缺点。孟垚插不上话题,他还没有驾照,没钱考,认出来的豪车顶天了也就是四个环的奥迪。裴书聿也半字不提,只在他们说要是能开上某某车,那就死而无憾的时候,轻飘飘地来一句,这车在我家车库都积灰了,感兴趣下次开过来给你们玩。
孟垚能明显察觉到裴书聿说完这句话后空气里突然的寂静,梁宇飞的笑容戛然而止,旋即嘴角抽动,和徐政华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回主驾驶位的裴书聿,孟垚不知如何形容他的表情,惊诧中又隐约有一丝难以置信。
那天过后,裴书聿成为了寝室里话语权最大的人。他们开始以四人形式出现在食堂、教室、操场,甚至是一起去浴室并排洗澡,但孟垚一般很少参与这个活动,事实上,北方的这个洗浴文化他一直不能够很好地适应。孟垚打工回来晚了,偶尔还能发现桌子上有多出来的盒饭,有时候是梁宇飞带的,有时候是徐政华带的,孟垚会非常感动,转钱给他们时却没有人会收,孟垚能做的就是在早上替他们带份早餐,还有在他们起不来的每一个周末给他们买饭。
寝室变得和谐且有爱,孟垚感到特别的幸福,如果不是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的话,这种幸福还能翻倍。
尽管孟垚已经算是班里尤其认真听课的一批人,但孟垚深知,在这个学校里,多的是一些可以称之为怪物的天才,不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像他一样努力才能够勉强获得好的成绩,大部分的,能获得他这样分数的高考天才,学习上确实不是靠那日积月累的努力,不得不承认,智商占了绝大多数功劳。
孟垚对大学里的第一次大考充满了巨大的焦虑,可寝室里看重这次考试的貌似只有他一人。其余三人还是那副老样子,该睡觉睡觉,该玩游戏玩游戏,该打球打球,孟垚不想给他们制造什么负面影响,所以他把复习的地方从寝室换到了图书馆,不过期末图书馆的位置也很难预约,孟垚如果抢到不好的位置时也会烦躁,因为不是每个人来图书馆都是诚心学习的,噪音倒是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可怕的是会有一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侣在他面前偷偷摸摸做一些自以为无伤大雅实则却很令人不适的举措。
不要惊讶,虽然天才很多,可天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动物性。
但孟垚除了忍受,也别无他法。
他提前一周开始复习,将所有必修科目从头到尾复习了个遍,孟垚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笨,一遍复习就已经足够他记住大部分的知识点,孟垚只是有些害怕。
只要有一科的绩点达不到文件规定上的最低要求,孟垚就不能拿到这一学年的一等奖学金。一等奖学金的金额虽然比不上国家奖学金的六千元,但三千块钱也足以让穷学生孟垚感到无比心动。助学金他已经申请了,但这还不一定能下来,就算他有名额,助学金的发放时间也是在明年五六月份,孟垚对于这笔钱多多少少是受之有愧。
他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学校里又有各种各样的奖学金等着他,助学金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他拿了也不会心安。这笔钱如果真打到他的账号,他第一时间就会把它转回家里,他想着,这笔钱花在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身上的话,那就还算是合法的,正确的,恰当的。因此,这笔钱不能算进孟垚的“固有资产”里面去。
他要做的,是靠自己真正的本事去赚钱。
幸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不仅体现在孟垚家的田地上,也体现在孟垚身上。
第一科开考的前一晚,他的室友们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层学生的身份,梁宇飞和徐政华两人点灯鏖战到天亮。不止这一科,其余科目皆是如此,他们晚上靠着咖啡续命,一直到第二天考完试再回寝室补觉,裴书聿也不会提前复习,但他会在开考前一天的白天开始回顾知识,晚上照常睡觉。自始至终,孟垚都没有看见他对考试表现出任何的担心之情。
裴书聿很聪明,但他也有在好好学习,至少不像梁宇飞那样,有时候早上起不来了就直接不去,虽然他早起后的脾气会格外不好。
他有天赋,而且有经济基础,课本里的很多知识他早就接触过了。
裴尚宗书房里多的是经济书,他以前初高中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到他书房里翻那些玩意来看,遇到不会的就去骚扰正在办公的裴尚宗。裴尚宗看着像是孩子会非常害怕的那种家长,但实则不然,每遇到这种情况,裴尚宗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
起初他以为裴书聿只是看着玩的,直到裴书聿问他的东西越来越深入时,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是真的对这些知识感兴趣。裴尚宗当然感到欣慰,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对自家儿子继承公司不抱有太大希望,因为裴书聿除了学习之外,时间全部用来搞他的音乐了。他不明白,家里似乎不存在有任何一位长辈有艺术细胞的情况,他老婆从小五音不全,要真找个理由的话,顶多就是他爹他丈母娘会唱几首红歌,不过这不妨碍裴尚宗替他做好人生规划。
等裴书聿大学毕业了,就给他搞个娱乐或者唱片公司玩玩,玩得好了就算他的成就,玩得不好也没所谓,这钱就当给儿子试水了。之后再看他的个人计划,想做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全力支持。
可完全没有想到,儿子会对这方面的内容产生兴趣,他当即就聘请了相关教授过来家里给他一对一辅导。裴书聿也没有让他失望,教授只在裴家待了半年,按照每周三次,一次五小时的频率提前结束了课程,裴书聿在他那里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相对照着,室友梁宇飞就没那么淡定了,上考场前路过先人像就要虔诚跪拜,不求多多益善,只要六十,多一分就是血赚。
从最后一门科目的考场出来,孟垚觉得自己有八成的把握,绩点这块是没什么问题了,综测也差不到哪儿去。他这半学期一来,校级和院级的活动没少参加,志愿工作也做得挺多,这方面不全是因为有学分,孟垚自己也乐在其中,帮助别人,得到别人的赞赏会让孟垚很有成就感。
梁宇飞一出来就有些愁眉苦脸,嘴里说着“感觉这科有点悬,后面好几道题我都没谱”,但一会他就招呼着仨人出去吃一顿来犒劳犒劳自己了,天生的乐观派。
孟垚觉得最近聚餐的次数有点多,他一方面心疼钱包,一方面又不想扫他的兴,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不料之前还说随便的裴书聿这时候却改了口:“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这餐留着年后再聚吧。”
裴书聿开口,梁宇飞没有不听的道理。
梁宇飞打着哈欠,“也行,那就回宿舍补觉去了,困死我了,刚刚看题都差点看走眼。”
梁宇飞和徐政华都是明天的车票,两人并不着急离开,而孟垚回家的时间,更是要远远晚过他们。
胡兰前几天给他来过电话,一是问他放假时间,二是问他放假打算,孟垚一边挺想回家休息,一边又盘算着假期期间工资能够翻倍,如果就这么回去待着的话,好像有点可惜。于是孟垚就和胡兰说他除夕前再回好了,胡兰听到他这么说,也只感叹了两句,说老二啊你从小就这么懂事,妈妈很放心你,你自己在外要吃好,不要只顾着赚钱省钱,到时候回来了跟妈说一声,让爸去镇上接你。
孟垚说“好”,然后又唠了两句家常就挂了电话。孟垚不习惯家里人给他太多关心,他总觉得别扭,所以这半年以来,他一般都很少打电话回去,大概保持在一个月两次的频率,每次通话也不超过五八分钟,问问家里的情况,爸妈,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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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学习怎么样,就差不多结束了。孟庆忠和胡兰更是极少会主动发给他,有印象的可能就是中秋那会打了一次,而且只有胡兰跟他说话,孟庆忠没有。
但孟垚印象里,以前大哥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母亲每次都会固定在周六傍晚吃完晚饭的时间给大哥打一个电话,问他学习什么样,生活怎么样,钱够不够用,光是这些就能啰嗦上十几二十分钟,准备结束的时候,母亲会把电话递给父亲,两父子会简短地问候几句然后再挂断。
可父亲却不会这样对他。
也好,孟垚并不认为这有什么,毕竟他和父亲之间也没有什么要说的,要是两人通电话,可能尴尬的占比要大过温情,他们健健康康的孟垚就已经很开心了。
梁宇飞和徐政华回去寝室补觉,裴书聿也要回家,孟垚就一个人去了食堂。他们这个专业考试结束已经算是学校里最晚的一批,食堂里没多少人,清冷得很,孟垚自己坐在角落里吃着麻辣烩面,辣酱把他的嘴唇染得红艳艳的,正拿着纸巾擦被辣出来的鼻水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竟然是班团吴仲康。
没想到他还在学校,孟垚记得他是本地人,按道理这个点应该在收拾东西回家了。
吴仲康很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对方打了碗兰州拉面,孟垚吃过,感觉一般般。
“你不回家吗班团?”
吴仲康嗦了口面,和他说:“部门还有些事情还没搞完,过几天再回去。”
孟垚不清楚这些,或许是校级部门的事,问太多不礼貌,孟垚就说了“噢”,接着就又埋头吃面去了。
吴仲康对班上同学的情况很了解,孟垚要申请留宿的事情还是他经的手,他也知道孟垚家里比较困难,虽然孟垚没说,但他猜到对方应该是留下来赚生活费的。
“你回去的票买了吧,别到时候忘记了,一个人在宿舍凄凄惨惨地过年啊。”
吴仲康人很不错,孟垚在大学,除去和裴书聿以及社团的那些人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了。他帮了孟垚非常多,开学不久那会,孟垚有些不会的东西都是私聊他的。
孟垚很听话地回答:“买了的班团,不会忘的。”
吴仲康戳了下他脑门,“诶你就别班团班团的叫了吧,我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班团事多啊,我现在都想回去给当时竞选的我两巴掌,就喊我仲康就得了。”
孟垚抱歉地笑了笑,“好的。”
想了想,又实话实话:“但你做得很好啊。”
吴仲康拍了拍胸脯,“那必须,实力在这,不想当和能不能当好那是两回事。”
两人边吃边聊,后来吴仲康还把孟垚拉进了一个群。那个群是家教群,因为吴仲康还在旁边,孟垚就简单扫了几眼,里面的信息非常详细具体,管理员会把家教地点,学生的基本信息,性格特点,学生成绩,还有各方面的情况都一一介绍到位,想要的就直接联系上面的号码,或者私聊管理员都可以,最主要的是,孟垚发现这个兼职的日薪很高。
一小时最低150起步,最贵的甚至有上千的,不仅如此,有的家长还特地标明可包来回车费,吃饭也可以在那里解决,简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一份工作。
但是要和人打交道,而且,当老师,孟垚还没试过,他怕自己教不好。
“这是正规群啊,里头信息保真的,不用担心被骗,你回去后好好看看,有合适的就可以去做,这个比你干那些体力活轻松多了。”
尽管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但孟垚真的非常感谢他。
“好的班团!我会认真看的,太谢谢你了!”
吴仲康抱头痛嚎:“说了别叫班团啊!”
“嘿嘿,对不起,仲康!”
吴仲康的寝室就在他们隔壁,孟垚吃完就坐在那里等他,回去的时候吴仲康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有说有笑,到了610,吴仲康把他送到门口才松开了手,走之前还亲切地捏了捏他的脖子,“明天见啦孟垚同学。”
“明天见!”
孟垚开心地跟他道别,转头推开门就和坐在椅子上的裴书聿来了个对视。
17. 去面试
孟垚以为裴书聿已经走了才对,毕竟他办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而且他又不喜欢待在寝室,要是想走的话直接拎着个书包就走了,收拾行李什么的会有管家来做。
“还没走?”
孟垚发誓,他这句话真的没有任何意思,但裴书聿貌似会错了意。也可能是孟垚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谁又让裴大少爷不顺心了。总之裴书聿听到孟垚这么问后,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过他经常这样,孟垚也没多想。
“你管我?”裴书聿语气不善,“走没走关你事?”
孟垚心道大少爷这又是怎么了,“……,没有,就问问……”
说好要补觉的梁宇飞和徐政华也没见上床,估计是考完了心情放松,这会正开着电脑打怪。桌上还放着没开封的外卖,耳朵上罩着个大耳机,孟垚猜他们绝对听不到游戏以外的声音。
“刚刚和谁说话呢?”裴书聿翘着个腿,漫不经心地问:“还明天见,约着干嘛呢,不是要打工吗?怎么这么闲?”
“是班团,”说到这个孟垚就来了兴趣,“班团人好好,刚在食堂碰上了他,我们一起吃了饭。他知道我在找工作,就给我介绍了个家教群。我挑中了一个要初中数学老师的,正跟人家家长联系,他们让我明天过去试讲。不过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班团说他认识,等他明天办完事了他可以顺便带我去认认路。”
孟垚说了一大堆,裴书聿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哦,还一起吃饭了。”
孟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心道和同学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
“碰巧啊……”
孟垚不是个藏着憋着的性格,他感觉裴书聿表情不太对,就走到裴书聿面前,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问:“你怎么了?”
裴书聿却不回答,注视他几秒后,“划拉”——凳子摩擦地板,裴书聿站了起来,径直背起了书包朝外走。孟垚倒是想叫他,但好像叫住了也没什么要说的,就也没吱声,任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
没一会儿,管家张伯就进来了。孟垚看着他打开裴书聿的衣柜,拿着喷剂在里面喷了几下,香味立即飘了出来。不知道是杀虫的还是香水,也可能是多功能的。然后张伯又对他的桌子和床铺进行了一番整理,最后全部用防尘罩封了起来。
操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可怕,看上去经常为裴书聿做这样的善后工作。
离开前他还和孟垚友好地点了下头,孟垚受宠若惊,毕竟之前他从来不会这样,孟垚也赶紧回了个微笑,说了个“慢走”。
这一晚上过得很快,裴书聿不在宿舍,梁宇飞又久违地熬夜打了游戏。孟垚有些睡不着,这次不是因为梁宇飞的噪音,是因为寝室少了个人。
孟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每次裴书聿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失落,后来架不住困意来袭,也就渐渐睡着了。
早上孟垚没什么事,吃了早餐就又回床上看书去了。北京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冷了,没有被子根本挡不住。中午,那两位大哥终于舍得起床,一个个悠哉悠哉地收行李,都没拿太多东西,一个背包,不太满的行李箱,就这么拉着出门了,出门前还不忘和孟垚说拜拜。下午吴仲康把工作收尾,四点钟,两人准时从学校出发。坐了地铁,中途转了个站,出站后,又步行了近十分钟,然后才到达目的地。
是个别墅群。
雇主是个richman。
孟垚是一个人进去的,一开始很紧张,还差点同手同脚,但发现家里只有女主人在时,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潜意识里,他认为女人比男人好相处很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说是面试,其实就是让孟垚先试讲一小时。那个女主人也不在旁边,房间里只有他和李洲。
李洲是个上初二的男生,戴着个黑框眼镜,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文文静静,实际上也是如此。一节课下来,李洲就本本分分地坐在原位上,没有任何小动作,眼睛一直盯着书本和孟垚手中的笔,神情说不上是认真还是在梦游。因为孟垚发现要是问他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时,李洲都不会给他什么反应,偶尔会有几声很轻的“嗯”声,但总体来说,基本没有什么互动。
孟垚一度以为这个工作肯定要凉了,正常人看到李洲这个反应都会这么想。然而,结束的时候,李洲的妈妈——王女士,居然要留他下来吃晚饭,还说什么,我们洲洲很喜欢你,以后我们洲洲的数学就多麻烦你了。
孟垚意想不到,然后又连忙说谢谢太太的好意,但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没办法在这陪您了。
原以为王女士就这么放过他,不料她这么一听,立马就让人去把外面的吴仲康给请了进来。没法,他俩不好推脱,这顿饭就这么给他们蹭到了。
李洲并不和他们一起,期间,王女士趁机和他们稍稍说了一下李洲的情况,孟垚这才知道李洲有中度的社交障碍。一般他讨厌的人进到他的房间,他会立刻尖叫着让那人离开,而孟垚是她找了这么久以来,成功在李洲房间完整地待了一个小时的人,所以她才会在孟垚出来的时候,那么笃定地说:“李洲喜欢你。”
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孟垚觉得自己一下子身负重任了起来。虽然不清楚李洲为什么对他有好感,孟垚归结为可能自己长得很朴实,没有攻击性,还有他今天特地收拾了一下,穿的是买的合身的新衣服,看上去还算人模人样。最重要的是,孟垚觉得是他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和李洲说话。
他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裴书聿来的话,那李洲很有可能在第一秒就把他赶出去了。长相突出,具有攻击性魅惑性,不爱笑,说话尖酸,李洲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想到裴书聿,孟垚和李洲道别后,坐上地铁就和裴书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我今天的家教面试通过啦,那个学生很喜欢我,他妈妈给的报酬很丰厚,还请我和班团留下来吃饭了,感觉是很不错的雇主,到时候领工资了,开学回来我就请你吃好吃的!〉
因为裴书聿也经常和他分享家里的事物,孟垚觉得,报答裴书聿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请他吃饭,而且这是两人最常做的事情。孟垚也喜欢和他吃饭,毕竟看着那样一张脸,怎么样都会胃口大开。
发完孟垚就发现手机没多少电了,为了省点待会用,孟垚就把它关了,再打开手机时已经是回到寝室的时候了。
〈你怎么不请吴仲康吃,好歹这是人家给你介绍的工作呢。〉
孟垚觉得裴书聿难得有这种觉悟,他很开心地回过去:
〈请过啦,刚刚就和他吃完了,我单独给他买的小吃,不是雇主家那顿哦。〉
裴书聿很快发来:
〈哦,那你以后就都和他吃吧,毕竟他是大好人是不是?〉
孟垚又回:
〈可是人家不一定就天天有空啊[苦恼jpg]。〉
裴书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
他想,虽然孟垚是个土到掉渣的乡巴佬,但貌似这半学期以来,想要和孟垚吃饭的人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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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多。没有人讨厌孟垚,就连梁宇飞这种人,也不是真的专门针对孟垚,他只是本身性格就很差。就这么差劲的人,他也给孟垚带过几次饭,所以其实孟垚的人缘比他好了太多。
那一开始他总是不断地明示或暗示他想要和自己吃饭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没有交到朋友,现在有这么多人愿意和他吃饭,他是不是会很快被替代?就像昨天,裴书聿只说自己要回去之后,孟垚立即就跟吴仲康约上饭了。
那他会不会也随随便便就给别人暖手呢?
裴书聿试图找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会是什么呢?
他有钱。
但是孟垚并不在意这个。
他长得高。
嗯,这是一个优点。
孟垚亲口说过的,他喜欢他的身高。
他还很白。
尽管裴书聿并不喜欢这点,可孟垚喜欢啊。
这也算一个吧。
还有呢?
他性格怎么样?
至少人不坏吧?
毕竟自己对他这么好。
“你真好看。”
“你很漂亮。”
孟垚无意有意间说过的那些话像闪电一样劈进裴书聿的大脑。
对了,他看上的应该是自己这张脸。
这么一想,他觉得非常有道理。吴仲康长得也不丑,一米八的男孩,虽然跟他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但似乎听说对方军训结束就有人和他表白过。不过他在路上也有人来堵他啊,女生就算了,连男的都有,不知道那些男的是怎么想的,他一看就不可能会是gay好吗?酒吧里那些人也真是的,有时候他只是单纯想过去喝酒,但总有一些打扮清奇的0来打扰他,而且一个个的,看上去都十分饥渴,裴书聿光是想到那些骚0就虎躯一震,去一趟酒吧就跟进去性转版的盘丝洞一样。
还有那个任柳,孟垚看起来和她关系最好。即便有点不爽,但裴书聿也不得不承认,任柳面貌非常出众,目测有166的身高,完美的脸蛋和五官,主要气质也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富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孩。
谈吐不凡,幽默开朗,又能说会道,而且对孟垚这个白痴还特别好。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学校里随便抓一个路人都比孟垚条件好吧?
因此,综上所述,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孟垚,居然是那么肤浅的颜控,交朋友卡颜!
正这么想着,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裴书聿拿起来滑开,心里的那点猜想更加进一步被证实。
〈我跟你说哦,我那个学生特别好看。就是好可惜,他有一点点社交障碍。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被别人欺负过。不过,既然我当了他的老师,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地教好他的,不止成绩!〉
“那个学生也特别好看。”
裴书聿直接把手机关了。
过了一会,他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照出一张不凡的脸。裴书聿当然知道自己好看,从小到大他都不缺追求者,可是,大学里好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孟垚这种花心的人,要是很快就腻了怎么办?
正当他一脸烦闷地脱掉上衣准备洗澡时,镜子里闪过的一抹亮光给了裴书聿灵感。
耳钉。
之前孟垚问过他,打耳钉痛不痛,还夸他的耳朵配这个钉子好好看。
那下次给他摸一摸好了,看他当时好像很想摸的样子呢。
我真是大方,裴书聿想。
这也是个优点。
18. 发烧了
孟垚兼职家教的这大半个月,北京下了两次小雨,阴雨绵绵,路面湿淋淋的,很是烦人,气温也跟着急剧下降,饶是孟垚这样的好身板,也有点受不住北京的冬天。
幸亏,裴书聿之前丢给他的衣服足够保暖,否则他就不得不划出一笔费用来买些御寒物品了。然而,现下寝室里其他人都不在,孟垚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开暖气,大半夜的,孟垚经常被冻的睡不着觉。
另外,这大半个月以来,孟垚和李洲相处得十分愉快。他发现李洲其实并不笨,他看过之前李洲的成绩,无论大考小考,他的数学基本维持在七十分左右的水平,但那是因为李洲根本不做大题。孟垚原先以为是他不会,但李洲每次的选择题都能做到倒数第二道,填空题有时还能全对,孟垚认为,按照前面这个实力,他后面不应该是只会做一道解答题的方程题。要说是碰巧,可以,选择题勉强能理解,但填空题哪有这么好运,次次都蒙中?
孟垚也委婉地问过他,那些大题是不会做还是不想做,李洲最初的答案很肯定:是不会做。
孟垚半信半疑,还是老实地根据自己定制的计划一步步循序渐进。直到孟垚要结束这个寒假课程的时候,李洲才告诉他,其实孟垚教的那些东西他差不多都会,只不过是他不想考得那么好。孟垚没想过这个原因,因为他读书的时候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他问李洲原因,李洲沉默了很久,孟垚正想说算了,他对别人的私事其实并不好奇,纯粹是为了开导李洲而已,但李洲还是说了:只有保持这个成绩,我才能继续和现在的同桌坐一起。
李洲告诉他,他们班级是按照成绩来分配座位的,他在学校没有朋友,之前还被前同桌欺负过,但他没有告诉过家长,就默默忍了下去,毕竟他自己也嫌弃自己不正常。他妈妈也委婉问过他是不是在学校过得不愉快,李洲统统没说实话。
孟垚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揪了一下,不过没有出声打断。李洲就接着讲,后来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那个前同桌故意在人多的地方用球砸他,大家都在看笑话,因为知道李洲根本不敢和人起冲突,只有班上一位瘦瘦小小的女同学看不过去,挺身站在了他面前,还警告那个前同桌,要是再欺负同学的话,她就要告诉老师了。
倒也不是怕老师,可他们只是单纯想在李洲身上找点乐子,要是因为这点乐子惹了麻烦,那就因小失大了,所以那群人很快散了,那个女生也没有和李洲过多交流,可能是知道他的性格,反正和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然而,李洲回去之后就在纸上默默算分。那个女生的成绩在班级中上游,李洲比她还要高一些。如果李洲想和她当同桌的话,那就只有降低自己的总分,在所有科目里面,女生成绩最好的就是数学,李洲很满意,因为数学非常容易控分,而且班主任在排座位时倾向于互补原则,一强一弱,李洲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在下一次换座位时成为女生的同桌。
当然,这是概率事件,李洲并不是有百分百把握,但那次老天眷顾了李洲,他的名字真的出现在了那个女生的旁边。就这样,他们成为了同桌。女生很惊讶,可以说,全班同学包括老师都很惊讶,毕竟李洲的成绩是瞬间掉落下来的,这太可疑了,班主任还为此找过李洲的妈妈,询问李洲近期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李洲妈妈回答没有,至少表面上,李洲和以前别无二致。
李洲妈妈也搞不懂自家孩子,只当他心里又出现了什么波动,想着可能下次就会考好了。不料,李洲这半个学期的成绩都极其稳定地维持在班级中下游的位置,这可把他妈妈急坏了,连忙在周边高校发布家教信息,可惜没有一个人能坚持超过半个月。要么是别人嫌弃李洲,要么是李洲抗拒别人的接近。
然后就这么等来了缺钱的孟垚。
这个真相又给了初次成为老师的孟垚一个小小的打击,毕竟他那么努力地备课,曾以为李洲每一次有进步的小测多多少少有他的功劳。
不过,很快孟垚安慰自己,这段时间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起码李洲愿意和人交流了,王女士说现在李洲偶尔都会和她说上几句话了。
在最后一天,孟垚上完课后,王女士热情地邀请了他留在家里吃一顿晚饭,孟垚下意识推辞,李洲却出来说陪他一起。难得李洲主动在客厅吃饭,孟垚自然乐意陪他。
饭后王女士给他结了工资,孟垚回去后才打开信封袋子,数了数,发现里面比原定的薪资还多了两千,又赶忙在微信上联系王女士。
王女士很快就发来两条语音,孟垚点开来听:
〈这是阿姨给你的新年红包,怕给多了你还不要,可千万别跟阿姨客气啊,多亏了你,我们小洲这段时间开心多了。〉
〈对了,要是下学期不忙的话,也请继续来当我们小洲的老师吧,阿姨和小洲都喜欢你呢。〉
还没读完孟垚就红了眼眶,虽然在李家没待多久,但孟垚能感受得到,王女士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仅因为自己是她儿子老师这层关系,她本身就是位非常温柔的长辈。孟垚考虑了一会,又打消了把这两千块钱转回去的想法,然后郑重地和王女士说了谢谢。
转头他就和裴书聿分享了这个消息,还问他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寝室里只有孟垚一个人,明天什么也不用干,他所有的兼职到今天就截止了,他的火车是晚上半夜的点,不用早起赶趟。少有这么休闲的时候,孟垚奢侈地点了个十五块钱的麻辣烫来奖励自己,又打开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国外纪录片,就着外卖边吃边看了起来。
九点过,孟垚收拾好寝室,准备去淋浴间洗个澡。假期期间热水供应不足,热水比冷水好不到哪儿去,孟垚哆哆嗦嗦地冲了个凉,挂好衣服后就直奔被子里去了。
然而,他的被子也并不暖和,舍不得一个人浪费暖气,多冷都没开。孟垚往往要待上半小时左右才能逐渐感受得到一丝暖意,也不知道是他的体温暖了被子,还是被子反哺了他。
孟垚还想说裹着被子看会书,但没多久,两双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斗,最后他看了下手机,裴书聿还没回他,孟垚就关了手机睡着了。
次日,没有了闹钟的打扰,孟垚醒过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先是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孟垚觉得有些鼻塞头重,心想可能是有些着凉了,他没当回事,起来洗漱,吃了个面包,开始拿出开学带来的行李包收拾东西。
衣服不用带,家里那些旧的可以应付,孟垚就收了两三件上来北京时能穿的进去,其余的都是买给家里的东西。有特产,有家里需要的常用药,还有妹妹前几天打电话来说想要的新裙子。胡兰比较传统,不会给还在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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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买这些东西,孟垚也不知道选什么,他的审美一向不好,还特地麻烦了任柳帮她挑了一件。
归类整理好行李后,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吞咽时还有干涩,孟垚经验丰富,一摸额头,他就知道,这是要发烧的征兆。
孟垚赶紧给自己冲了包药,又吞了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然后跑回床上盖好被子闷汗。
今晚要回家,可不能因为生病耽误了时间。
睡过去之前他还给自己调了个中午点的闹钟,惯性打开微信扫了几眼,裴书聿的三条新消息赫然映入眼底。
是昨晚他睡着后就发过来的。
孟垚赶紧点进去查看:
〈虽然你没有教到学生知识,但至少也蹭到了饭对不对,不亏啊。〉
〈就这么回,白给的钱不要你真的要当白痴吗?你当人家是你,缺那两千?〉
然后间隔八分钟,是第三条消息:
〈你不是又睡着了吧?是猪吗?哪天上农贸市场把自己卖了得了,精瘦肉不知道值不值钱。〉
是凌晨近一点才回的了,孟垚当然睡着了,不过他醒来也没空看消息,现在十点多了,裴书聿等下肯定又要骂人。之前就是这样,孟垚消息回晚了裴书聿就要在那里说他,搞得他以为自己犯了好大的错一样。
〈我早就睡着了,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天天那么晚睡呀,对身体很不好,你应该向我学习。〉
〈我已经把钱收了,不是白痴,你不要这样说话。还有这不是阿姨缺不缺钱的问题,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不劳而获是不对的。开学后我会给李洲买礼物的,我不会白拿这个钱。〉
〈对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醒来就在收拾行李,我还没看手机,现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回你了。〉
〈你起床后不要生气,记得先喝热水再吃早餐,拜拜,我们开学见。〉
孟垚头很沉,撑着发完这些消息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时,是被放在床头边的手机震醒的,孟垚还迷迷糊糊的,吃力地扒开眼皮,没看清来人是谁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孟垚说话都很费劲,嗓子和平常完全不是一个样。
“……,你感冒了?还是发烧了?”裴书聿的声音在透过电磁钻进孟垚的耳朵后,细听居然有几分担忧,但孟垚这个状态显然什么都听不出来。
不怪乎裴书聿能马上猜到这些,孟垚的嗓子太哑了,还带着非常明显的鼻音,想猜不到都难。
孟垚闭着眼睛,声音轻得像在呢喃:“有点烧,没事的,我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了。”
裴书聿却不管他说什么,“人在哪呢?宿舍?”
“在宿舍呀……,”孟垚很难受,但强忍着没有挂掉电话,“你打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看看猪有没有跑去农贸市场。你先休息吧。”
裴书聿说完就挂了,一秒都没有多留,孟垚也没有精力去想太多,他感觉喝完药并没有舒服一点,只能归结于还没睡够,于是他就又蒙好被子合上了眼。
一小时后,610的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人神色匆匆,头发沾上了零星水珠,但不见一丝狼狈,精致的衣服还可见他打扮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