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子夫君小厨夫》
1. 殿下别再闹了
秋意渐浓,一阵西风掠过,一匹千里马在京城街头疾驰而过。
几日后,天降福旨,霍征远将军又在境外打了胜仗,举国同欢。
圣上恩赐,霍大将军的女儿霍清弦将回京完婚。
消息一出,全城百姓比听到打胜仗还要振奋,有关霍家的传言在街头巷尾炸开。
“好客”茶馆里飘着香浓的茶气,混杂着点心的香甜味。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
“霍将军出征那年也就二十五岁,当时元人来势凶险,朝中无人敢前去迎敌。”
“霍家世代忠良,霍征远将军年轻勇猛,主动要求前往应战,大家可听过‘负婴出征’”?
“当年霍夫人生下其女不久就病逝离去,霍清弦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霍大将军背着婴儿出城。”
老者依稀记得,那日凛冽的寒风卷着漫天大雪,人们裹着厚厚的冬衣,雪花无声的落在肩头,他们目送霍征远出城。
有人问:
“当年霍将军完全可以将霍清弦留在京城,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霍清弦,万一他们真回不来……”
老者道:
“那说明霍将军是带着必胜的决心去的,只有他胜,其女才会活下来,他是拿霍家的性命去做赌注,给我大明带来安定和希望,他的举动让人十分感动,但去了边境后,我大明屡屡战败,我们都以为大明要完了。”
“可三个月后,边境传来捷报,霍将军养精蓄锐,背着女儿冲进元人营地,一鼓作气将那首领脑袋挑下,元军元气大伤,狼狈而窜。”
“他……这一去就在境外待了二十五年,听闻他惦念亡妻,未曾再娶妻生子,如今只有霍清弦这个掌上明珠。”
“这么说……霍清弦今有二十五岁,听说她十二岁就上了战场,和霍将军一样耍得一手好枪,一枪就能挑下元人的脑袋,曾赤手空拳打爆两个元人的脑袋,长的嘛……和男人一样威猛。”
霍清弦人不在京城,这么多年屡次立战功,早已扬名万里。
众人唏嘘:
“如今这年岁……以霍家的实力,不该还没嫁人,看来,圣上恩赐大概也是有缘由的,霍将军常年在外,劳苦功高,大概也是为了他的面子,再不恩赐,无人敢娶,大概要做老姑娘喽……”
“如此说来,圣上也是下了血本,对方可是他最心爱的皇子……”
长明殿镶金的檀木长案上,一只熏炉正吐着袅袅青烟。
殿里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帐。
老太监王公公站在缭绕的烟雾中,他一脸阴沉,每句话说的极慢,却都如冰冷的银针,刺入眼前战战兢兢的侍女耳中。
“你们这差事……当真是辱了宫里的供奉,一群没用的蠢货,七殿下要是出了差错,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的?”
侍女们个个躬身垂手,无人敢说一句话。
“王……王公公……你也无需责备她们,是我胡闹,与她们何干。”
榻上传来一个软绵绵抽抽噎噎的声音。
王公公看了眼榻上,他微微停顿了下。
“罢了……既然殿下都说了,你们都给我滚到外面的长廊上跪着去,好好反省反省,若再出什么错,仔细你们的狗命。”
侍女们如蒙大赦,躬身纷纷退下。
王英这才看向卧榻,七殿下弱小的身躯背着他,正在小声啜泣。
“殿下……”
王英弓着腰上前几步,李元澈止坐起来。
他身形纤细单薄,只穿着一件月白的软绸寝衣,领口松松垮垮敞着,露出清瘦的锁骨。
他环膝抱着,眼圈哭得红红的。
身子在软绸下微抖着,泪水湿漉漉地挂在睫毛上,眼泪无声地滑过他红润的脸颊,砸在寝衣上,瞬时晕染出大片的湿意。
叫人看了怜惜。
“王……王公公你说……这都这么多天了,我那些.......菜可怎么办,马上要秋收了。”
王英心里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不要紧的东西,难道种菜比皇上的赐婚还要重要,他笑眯眯地道:
“殿下放心,老奴会派人去看你的那些菜,会让他们精心照料的,它们……不会有事的。”
李元澈止住哭声,一旁跳跃的烛光在他眼里碎成盈盈秋水,他气息不匀,断断续续夹杂着令人怜惜的抽噎:
“王公公……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哪敢骗殿下,当然是真的。”说完王英瞥了眼一旁的点心,他赶紧端给李元澈。
“殿下,莫要再闹了,这是件喜事.......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他看了眼挂在梁上还在摇晃的白绫。
“殿下……这是要做何啊……要是圣上知道了,还以为殿下对这门婚事不满呢。”
李元澈苍白的脸颊泛着红晕,像是白玉上染开胭脂,看到眼前的桂花糕,他抬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桂花糕温热甜香软糯可口,真好吃。
泪水却悄无声息地滑过细腻的脸颊,一滴又一滴砸在盘子里的糕点上。
“王公公,我自知自己是个无用之人……这泼天的富贵……我受之有愧……我担心成了亲,我以后就是霍家的人了,到时身不由己,菜都种不了怎么办?”
王英神色一滞:
“殿下,老奴多嘴提醒,是您娶那霍将军,应该说霍将军以后就是您的人,殿下身为皇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拦着殿下。”
李元澈眼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嚼着嘴里的桂花糕,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确认:
“是我……娶她。”
他心如死灰。
王英道:“霍清弦将军打小生活在境外,自然是比京城里女子多几分刚柔之气,将军年轻,又是初嫁,殿下身子弱,就怕到时这身子抗不住……”
王英点到这里便止声,眼里悄然掠过一丝难掩的同情。
李元澈低下头,这下彻底觉得嘴里的桂花糕不香了,他手指颤抖着,硬是把最后一口花糕塞到嘴里,两腮鼓鼓的,热泪顺颊而下,砸在盘子里的点心上,晕开一滴又一滴的湿痕。
桂花糕是甜的,可他心里苦啊。
自打他进宫来,常听侍女们私下议论。
那霍清弦,今有二十五,却迟迟未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吃过元人的肉,喝过元人的血,身形高大威猛,徒手就能同时扭断两个元人的脖子。
她天生就是当军人的料,可做人妻……
这段日子,李元澈整宿睡不好觉,总是梦见霍清弦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霍清弦不是一枪挑掉他的脑袋,就是要霸王强上弓日夜侮辱他,吓得他常常从梦中惊醒。
他在宫外已住多年,一心扑在种菜养鸡上,可一瞬间就变成了皇上最心爱的皇子,还被赐婚。
而他要娶的人,是守护了大明半壁江山的霍家之女。
泼天的富贵一个一个地往他身上砸,可他一个都接不住。
这些如果都是好事,还会轮到他吗?
刚进宫时,众皇子还纷纷跑来向他“道贺”。
“七弟啊,真没想到,父皇如此偏爱你,这么多年,你想要什么,他都给你。”
“你想做个普通人,他便让你出宫种菜,那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如今那霍家可是我大元朝的功臣,却只有你有福气娶霍将军,可惜我们只有羡慕的份。”
他们个个表面羡慕,语气里却都是按捺不住的嘲笑。
李元澈与众皇子并不熟络,那日,他们却待自己亲如手足。
他心里愈加绝望,看来,侍女们的传言都是真的,那霍清弦并非良人。
这几日,他夜夜惶恐,夜不能眠,一直活在霍清弦的阴影下。
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活到二十岁,死在一个粗野女人手里,也太冤了,横竖是死,不如他借着种菜一事大闹一场。
一是如果自己能活下来,大家都知道他不争不抢没什么出息,不想攀附霍家权势,他依然是那个窝囊废,只想回家种菜,二是.....万一事情有转机,皇帝心软或者觉得自己配不上霍家……放他回去……万一呢?
于是便有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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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无济于事。
难道命中注定,他这个炮灰难逃一死?
想想他这命运多舛的一世,不……是两世。
前一世,他叫李源彻,他们一家人在外出游出了车祸,父母当场去世,他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个月后,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
死后他竟穿书了,还是穿到一个十二岁炮灰皇子身上,当时李元澈体弱多病刚死,他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李元澈。
幸好李源彻平日有看小说的爱好,他知道原著里,原主李元澈是七皇子,其母不过是个皇后身边的婢女,李元澈则是明帝酒后一夜云雨的过失。
明帝唯一为李元澈做过的事,就是给了他生命和一个名字。
皇后憎恨窦氏身份低微却勾引了明帝,母子俩宫内的生活如履薄冰。
窦氏知宫里斗争,便主动请求,带着李元澈去冷宫附近的一间弃殿去住。
明帝早已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后宫之事交由皇后主持,皇后看着窦氏襁褓中的婴儿,弃殿鬼都不去。
料定二人活不了多久,便欣然同意了。
宫里的人很快就忘了他们。
十三岁时,李元澈大病,窦氏为其去求太医,遇到了正在陪明帝逛御花园的皇后,皇后为在明帝面前显仁厚,亲自前往去探望李元澈。
却发觉李元澈是最像明帝的那个人,当时宫内斗争正是鼎盛时期,皇后为了以免后患,便起了杀心,不久后,本就体弱命悬一线的李元澈被人下毒。
最后他暴毙而亡,窦氏随之而去。
李源彻穿书后,决定赶在皇后下手前和窦氏离开宫中。
窦氏不贪图荣华富贵,决意寻机翻身离开宫内。
明帝心爱的妃子大病,窦氏用偏方让其活下来,明帝龙颜大悦,问窦氏要何奖赏。
窦氏跪求离开宫中,按说皇子不能轻易离宫,但皇帝皇子多,根本不缺李元澈一个,便同意二人住在宫外。
皇后总是派人盯着他们,得来的消息总是李元澈只专心种菜,母子二人这才活到今日。
这么多年过去,李源澈早已把自己当成李元澈。
他的上一世太短暂,仅活了十几年,这次,他只是想……活得久一点。
可……现在,他的好日子到头了,窦氏在一年前感染风寒已病逝,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只等着……霍清弦用枪挑下他的脑袋。
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要死在女人手里。
他越想越憋屈,将盘子里桂花糕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他憋得两眼通红,喘不过气来,眼泪直滚而下。
突然,他张着嘴,双目圆睁,手里的桂花糕掉了一地,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王英大惊,在长明殿大喊:“殿下……殿下”
“传太医……传太医……快传太医呐。”
三日后,城门下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城门的士兵将百姓驱散在两边,飘扬着“大明”的大旗终于映入人们的眼帘,旗角随风猎猎作响。
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是霍将军,霍将军回来了。”
人声鼎沸,人们蜂拥向前想要靠近队伍,两边的士兵竭力压制。
霍征远眼眶逐渐湿润,他勒马缓行,人们百感交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年过半百。
人们争先恐后。
“将军辛苦了。”
霍征远抬手拱了拱,粗粝的嗓音里裹着笑:
“让大家挂心了。”
他一路骑马缓行,一一问好。
人们发现,霍征远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魁梧的身影,只是那人戴着斗篷,完全看不出模样也无任何的举动
百姓们跟着队伍,纷纷猜测。
“霍老将军后面那位,就是霍清弦将军吧。”
毕竟是姑娘家,或许是不方便露面。
“这身子如此魁梧……果然名不虚传,七殿下有福了。”
“这……果然是霍将军的……后人……”
人们从振奋人心的接风洗尘到议论纷纷的八卦,霍清弦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内。
2. 回京
霍征远回宫后见过圣驾,便回到阔别多年的霍府。
父女二人虽不在京城,但霍府里依然住着人,平日里由李嬷嬷打理,李嬷嬷从前是霍征远夫人身边的人,霍夫人虽已去世多年,但她一直留在霍家,将霍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下人们进进出出,看到霍将军回来,都发自内心的敬仰自豪,李嬷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忙伺候霍征远换下衣服用餐。
“李嬷嬷,弦儿的房间收拾好了吧?”
嬷嬷站在一旁,笑脸相迎:“将军放心,早就收拾好了。”
霍远征笑笑:“辛苦了。”
李嬷嬷赶紧说:“将军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不过,小姐她什么时候到?”
霍征元看向外面朦胧的月色。
“快了。”
用完餐,霍征远打发下人们都去休息,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竟睡着了,李嬷嬷也不敢打扰,只好悄然退下。
暮色漫过屋檐,一架马车悠然在路上行驶。
“将军……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到了。”外面的马夫说。
霍清弦缓缓睁开眼,眉峰微蹙,她靠着马车睡了一路,肩膀有些酸痛。
这就要到了吗?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停下,霍清弦掀起帘子。
一个穿着便衣的男子抱剑出现在马车面前。
霍清弦问:“怎么样?”
男子道:“太医们都赶去长明殿,七殿下......被花糕噎到了,正在被急救,不一定......能活过来。”
“就算活下来……那身子……大概过不了冬。”
霍清弦眼皮颤了颤,她放下帘子。
“回府。”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霍府门前停下,霍府下人又开始忙乱一番。
又都惊叹于霍清弦的英姿,路过时不免多看几眼。
霍清弦披着烈焰般的锦袍,乌黑的长发挽成高髻,眉眼里透着高贵逼人的英气。
李嬷嬷拉着霍清弦左看右看,泪眼婆娑地说:“小姐……竟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这么瘦啊?”
李嬷嬷抹着眼泪哽咽了。
“一定是边境的日子太苦,吃不好饭……”
霍清弦早就听霍征远说过李嬷嬷,见到李嬷嬷,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她问:
“嬷嬷身体可好?”
李嬷嬷说:“好……都好……小姐来我就什么都好了。”
李嬷嬷带着霍清弦先是去祠堂拜见了其母,霍清弦自幼没有母亲,见到其牌位,心里五味杂陈。
随后她便去看望霍征远,霍征远自从回来就一直坐在椅子上,霍清弦一进门他就知道了,只是未前去迎接,他睁开眼,赶紧起身,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弦儿……回来了。”
霍清弦不冷不淡叫了声:“爹爹……”
霍征远欲言又止,李嬷嬷让人上了饭菜。
“小姐,快尝尝,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京城有名的菜。”
霍清弦眉宇间温和了几分:“嬷嬷辛苦了。”
霍征元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明白父女俩是有话要说,便打发下人下去。
霍征远道:“快尝尝,这都是以前你阿娘爱吃的菜。”
霍清弦尝了几口,竟不知不觉将一桌的饭菜吃差不多了,京城的饭菜……果然要比边境裹着风沙的要好吃的多。
见霍清弦吃好了。
霍征远心虚地问:“还在生爹爹的气?”
霍清弦面无表情:“不敢。”
霍征元叹了口气,他起身看着霍清弦。
“这成了亲啊,就是皇家的人了,爹爹老了,你如今还这般冷落我,要是哪天我死了,叫我死也不能安心。”
霍清弦眉心微动,她不想听到霍远征老说自己死的话:
“爹爹……”
霍征远试探性地凑了凑近:
“弦儿,我知道……这件事我应该事先和你商量,可要是真商量了你怎么可能回来嘛……”
原是这次在边境又打了胜仗,皇上御赐,问霍征远要什么,霍征远思来想去,他霍家可就霍清弦这一根独苗。
他军中的将士并不差,他给霍清弦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给霍家留个后代,可霍清弦完全不当回事,并对此事十分反感,一说到此事她就急。
“爹爹要是想给霍家留后,你再娶就是了。”
堂堂霍大将军经常被气得捂着胸口,可奈何他就这一根独苗,打不得骂不得。
他是众将士面前是一呼百应的大将军,可在霍清弦面前只是一个经常笑呵呵试图讨好女儿的老人。
无奈之下,他心生一计,如今边境安定,要是皇上赐婚,霍清弦不得不从。
刚接到赐婚消息的霍清弦一脸震惊,并一眼就看穿这是霍征远的计谋。
来时的路上霍清弦依然赌气不想和霍征远一起走,霍征远堂堂一个边境大将军,二十多年才回一次京城。
让人知道了女儿不愿和他一起走,这多丢脸。
霍清弦自幼在边境长大,京城无人见过她,无奈他只好找了一个熟悉京城的马夫跟着霍清弦,他便让军中下属假扮霍清弦跟在队伍中。
只是那些议论他也听到了,他亲手毁了爱女的形象。
不过没关系,迟早有一天,真相会大白。
霍征远道:
“如今木已成舟,再说圣命难违,你就不要生爹爹的气了,这七殿下,我之前虽并未听说,但是皇子,总归是不会错的,圣上他是不会亏待我们霍家的。”
霍清弦垂下眼眸:“爹爹……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那七殿下的情况?”
霍征远赶紧解释:
“这次是真的,爹爹绝对没有骗你,我回来虽去见了圣上,但殿上众大臣都在,我刚来,这种事不好问,不过,你放心,我明日就进宫,去问问那七殿下情况,准让你满意。”
霍清弦自然知道霍征远为她操碎了心,这一路上,她并未真的是和霍征元赌气,就在接到赐婚的当晚,她就派人回了京,打听到了七殿下的情况。
途中她和霍征远分开走,一是不想抛头露面去应对大场面,二是她在等消息。
霍征远个性直爽,并相信明帝,自然不会私下去调查七殿下,可她不一样。
他们远在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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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京城之事。
京城之人,要和她成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自知自己不是京风情万种的女子,她将来定是要回边疆,如果对方不肯,他们就只有和离的份。
她必须先了解对方的情况,未雨绸缪,准备一些应对措施。
她派去的密探是身边的随从云霄,云霄的姑姑是宫里的老嬷嬷,打听一些消息并不难。
她得知这位七殿□□弱多病,并不想成亲,只想出宫种菜,一直在宫中哭闹。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弱到如此地步,吃个桂花糕也能把自己噎到,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若幸运点,在成亲前她就解脱了。
想来也是,如果霍征远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让自己嫁给这样的人,哪怕对方是皇子。
可她和七殿下成婚之事,明帝已昭告天下,天子圣言,覆水难收。
知道真相的霍征远不过是多一份担忧顾虑,如若他和明帝去提意见,说不定还会招来不满。
事到如今,哪怕是七殿下吊着一口气,他们也要完婚。
不过,此事对她来说,倒是件喜事。
反正七殿下……过不了冬,到时她可早日回到边境。
“爹爹,不用了,既然皇上已赐婚,我们就等婚期便是,你若去问,倒显得我们迫不及待了,这不合礼仪规矩。”
霍征远一怔:“弦儿不生我的气了?”
霍清弦道:“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将来他可要跟我去边境,或者在这之前......他死了,我要早日回到边境去。”
霍征元睁大眼:“弦儿啊,你……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咱们家要是株连……可连九族都没得灭啊,你……莫非……”
霍清弦压下眉头:“爹爹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他要是自己病死……”
霍征远舒了口气,病死这种事不太可能吧,但他顺着霍清弦的话。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真是那样……在他死之前,最好是先给我霍家留个后……”
霍清弦眯了眯眼。
霍家怕是命中注定要断后了。
霍征远回来这几日,每日都去上朝,虽然霍清弦让他不要去问七殿下的事,但他还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但明帝国事繁忙,下了朝就匆匆离开,他无奈向众人打听七殿下的消息。
一提到七殿下,众人都只是说羡慕他,纷纷向他道喜。
因为那是皇上最心爱的皇子,霍征远听到大臣们这样说,心里放心多了,他常年不在京城,不知其情况,但这些大臣总归说的是不错的,霍征远最开心的是七殿下还未娶妻。
他是不想霍清弦受半点委屈,哪怕对方是皇家。
看来,明帝还是明白他的心思的。
想到这里,霍征远心里越是感激,越想见见明帝,当面叩谢皇恩。
可自从他回来,他们的交流止于大殿之上。
有天他诚心等了一天,却等到了晚上,明帝因身体不适,太医正赶去急救,霍征远只好回府。
霍征远冥冥之中感觉明帝在躲着他,但他一直找不到理由。
3. 把头上这东西拿走
殿内的三足鼎炉正吐着香气,悠然地往梁上飘。
李元澈长这么大,除了窦氏,从未被其他人如此重视过,上次被桂花糕噎到,明帝和皇后亲自过来嘘寒问暖,他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他的一日三餐营养搭配,吃喝拉撒都有人为他安排妥当。
侍女们日夜守在身边不敢怠慢半分,太医们经常为了他吃什么更补争得面红耳赤。
他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在生活。
这几日,他已渐渐看开,关于霍清弦的噩梦做的也少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眼前先活下去。
不料今日,明帝下了朝就和皇后来探望他。
李元澈看到明帝赶紧从榻上爬下来。
“儿……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明帝看着趴在地上的李元澈。
这段日子,他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这事他已经习惯,只是想到李元澈的结局,也动了恻隐之心。
关于霍清弦他早已听人说了,李元澈这样的身子,大概是经不起什么折腾,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天子,一言九鼎,而李元澈恰好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澈儿,快起来。”
他一脸慈爱,李元澈嘴里含着一颗葡萄,腮边鼓鼓的,他看了一眼明帝赶紧低下头。
明帝看得心惊肉跳,担心李元澈和上次吃桂花糕一样噎到自己,他赶紧说:
“澈儿,嘴里的东西先吃下去,慢点……”
李元澈点点头,将葡萄咽下去,他低着头。
明帝和他拉开些距离。
“来……澈儿……走两步……给父皇看看。”
李元澈一怔,走两步谁不会,可看众人那眼神,自己好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他们都在期待自己的成果。
他故意试探性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
明帝皱着眉头:“澈儿,抬起头来,有精神点,像个男子一样给父皇走两步。”
李元澈哦了一声,他昂首挺胸,阔步向前两步,但步伐里还是充满了小心翼翼。
明帝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没再为难他。
他挤出一点慈爱又问:“澈儿最近觉得身体有没有好些?”
李元澈:“回父皇,儿臣好多了,多谢父皇关心。”
明帝:“嗯……你是我皇家的人,出去必然要为我皇家长脸,这么多年,父皇纵容你,你要什么父皇都答应。”
“唯独这门婚事,是父皇擅自做主,你没什么意见吧?”
李元澈嘴角抽动,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明帝还不知吗?怎么演着演着怎么明帝自己都信了。
“当然没有,儿臣明白,父皇都是为了儿臣好,谢父皇为儿臣考虑……只是……我那菜园子……我想有机会再去看看……”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轻蔑,还真是个不知轻重的蠢货。
她很快又换上一副慈母形象,走过去替李元澈理了理衣服,李元澈身子一抖,皇后慢条斯理地说:
“澈儿啊……你就放心吧,你的菜园子啊,我们会让人照顾好,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身子,成亲之日,可别叫人看不起我们皇家,别给你父皇丢脸。”
李元澈露出笑容,一脸天真地看向皇后。
“母后放心,儿臣会保重身体的。”
明帝叮嘱了几句殿内的人,无非是要好好照顾七殿下之类的话。
李元澈低下头,看来他这颗棋子,对明帝确实挺重要的。
明帝离开长明殿后,一直愁眉不展。
“看他那个身子,这可如何是好?这些日子朕都不敢单独面见霍征远,他毕竟是我大明朝的功臣,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哎都怪朕当初……酒后胡言……”
边境传来捷报后,明帝为庆祝胜利,宴请百官。
正当众人尽兴之时,明帝收到了霍征远的来信,信中主要提及霍清弦未婚配之事,明帝知其意,他多喝了几杯。
当场拍桌:“霍将军忠心耿耿,多年镇守边境,乃我大明之幸,为表诚意,朕将在众皇子中为他女儿--霍清弦选一夫婿,皇子一生只可娶将军一女。”
霍征远多年镇守边疆立下汗马功劳,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大明的今日,大臣们心服口服,明帝此举,实在是英明。
话一出口,文武百官皆喊:“皇上圣明。”
可待明帝清醒后,才知自己夸下口海,他一共有九个儿子,大多都已娶妻纳妾。
六皇子室内倒是无人,可那是他心爱的淑妃所生,自打知道他有这意思,淑妃整日哭闹,叫他好不心疼,爱屋及乌,他自然也舍不得。
还剩八皇子和九皇子,可那还是两根幼苗。
霍清弦非一般人,他自然要给霍征远给足面子。
明帝儿子中最拿得出手的自然是太子。
可太子乃将来一国之君,已有太子妃,总不能因为此事废了太子妃再娶霍清弦,此事太过荒谬。
其他皇子妻妾成群,即便是废了那些妻妾,怕也是无法给霍家交待。
本是赏赐,如此一来,不倒成了侮辱。
明帝头疼地躺在榻上,皇后为他轻柔着脑袋。
“陛下,其实......你是有十个皇子的。”
明帝大惊:“有这回事?”
皇后无奈笑笑。
“当年我那身边的婢女……皇上可还记得……按排名……那孩子现在应该是七皇子。”
明帝不自在地看了眼皇后,皇后身边他宠信过的婢女多了,到底是哪位呢?
他细细想来,想不起到底是哪位婢女了,不过,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那孩子去了宫外。”
皇后道:“陛下只要宣称他是您最心爱的皇子,因为溺爱由他出宫快活,他并未娶妻,这样不是给足了霍将军面子。”
明帝: “可朕从未真正宠幸过他,这要是大臣们议论起来。”
皇后道:“陛下金口玉言,您说他是最心爱的皇子,谁敢多言质疑,除非有人不要脑袋,况且这种事无关江山社稷,说到底是陛下的家事,陛下处理家事,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吗?”
明帝大喜,便立马昭告天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元澈的身子会如此糟糕。
如今明帝再次陷入困境:“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道:“陛下莫急,霍征远归来那日,我派人去见了那霍清弦,她身形威猛,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龄,他们成亲那日,我定会让元澈像个男人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定不会让他们怀疑半分,也不会让元澈给皇家丢脸,我有个法子……”
她附在明帝耳边嘀咕几句。
明帝瞳孔逐渐放大。
皇后道:
“至于事后嘛……他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明帝不放心地道:“可这……不是欺骗霍将军吗?”
皇后道:“陛下一言九鼎,事到如今,可没别的法子了,到时,事发东窗,这种事,是把霍清弦放在火上烤,霍征远怎么还好意思提,再说,他要是不满,我们再给霍清弦配个王侯将相便是。”
明帝思来想去:“就按皇后说的办吧。”
明帝一想到李元澈不久人世,便下令赐李元澈府邸一座,赐名“澄澈府”,意为澄澈心性,修身养性,另赏金银万两,珠宝翡翠数箱。
李元澈被接回府邸,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公公一句句“赏”落下,内侍们将一箱箱金银珠宝放下。
王英特意看向李元澈。
“特赐二亩良地。”
李元澈心头一动,够他种半辈子菜了。
只是,这一切反而说明,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大概也是明帝对自己如此阔绰的缘由吧。
他经历了两世,都未曾经历婚嫁之事,明日便是他与霍清弦大婚之日,既然明帝将这一切都给了自己,临死前,他就先好好“耀武扬威”一番吧。
他代表的是皇家脸面,明帝自然是将最好的给了他。
翌日,他乘着的轿撵由八人抬轿,率迎亲队伍出发,他身着大红织金蟒袍,袍身混绣着五爪金蟒,头戴朱漆金冠,腰佩赤金玉带,途径街道百姓跪拜祝福,好不威风。
梳妆台前,霍清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陌生至极。
一旁的李嬷嬷不禁感叹。
“我们小姐虽常年在外,可这皮肤却和京城里的那些小姐没什么两样,模样更是俊的没话说。”
霍清弦平日不施粉黛,这是她第一次上妆,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女人的一面。
镜子里的女人一袭红色嫁衣,却不是循规蹈矩的平常嫁衣,肩线和衣领都是仿的甲铠甲护肩形制,衣裙锈的锦绣山河图,这是霍征远精心为她准备的嫁衣。
她心里笃定,这是她第一次穿嫁衣,也是最后一次,她早把自己嫁给了边境的风沙,这次,她就当是为自己补上嫁衣。
轿子在霍府前停下,霍清弦头盖红盖上了轿,霍征远看着她上了轿子的一刻,心里才踏实了。
霍征远从见到李元澈的那一刻,心里十分满意,李元澈长得秀丽俊俏,白白净净,身上无边境男子的气概,但也正常,毕竟李元澈是皇家的人,娇惯是正常的,往后他慢慢调教便是。
李元澈自始至终都未敢看霍清弦一眼,只是出于礼仪向霍征远颔首问好。
很奇怪,他今天浑身充满了力量,特别精神,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轻快,有力量感过,今日,他面色红润,一路走来,无人不夸赞他果然是皇家之人,英气逼人,神采奕奕。
但他心里明白,不是他的身体真的变好了。
而是和昨晚的药丸有关。
昨夜,王英连夜来到澄澈府,拿了很多的补品来,当时,王英拿出两颗药丸,一颗是黑色,一颗是黄色。
王英看着那两颗珍贵的药丸:“殿下,黑色的药丸是人参养气丸,为陛下所赐,他可助殿下神清气爽。”
“这第二颗黄色药丸,是皇后娘娘赐的十全大补丸。”
李元澈谢过,王英却迟迟不走。
“殿下,这两颗药丸可是特意为殿下熬制,尽早服用对殿下的身体的越好。”
李元澈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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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如此逼迫自己服用,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是要他死吗?
不......霍家功势滔天,他们不至于让自己在新婚之日暴毙而亡,那是什么?
他心头一惊,难道......是怕他给皇家丢脸,那是新婚之夜,行房事.......用来讨好霍清弦的?
“殿下......时候不早了,老奴还等着回去叫陛下和娘娘安心呢。”
王英提醒他,李元澈浑身渗出一层冷汗,他将被作为一个玩物献给霍清弦,他明知如此,却无路可退。
他换上满脸欣喜,露出那一脸的天真稚嫩。
“王公公,替我谢过父皇母后,叫他们放心,我这就服用。”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服用了那两颗药丸。
自从做了李元澈,他的人生,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看他精神饱满,喜气洋洋,夸赞道:
“七殿下长的可真俊呐。”
“就是他这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那不一定,你看殿下那个精神气,”
“不愧是皇家的人。”
李元澈心里苦笑,面上却挤出笑,不管他将面临的是什么,今日,他是七殿下,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的高光时刻。
澄澈府大门关闭,吉时将至,两人在赞礼官的引导下完成礼节,拜礼毕后,侍女递上系着红绳的合欢酒,二人各执一杯饮下。
这是李元澈鼓足勇气第一次看霍清弦,霍清弦盖着红巾看不出其貌。
但看到了霍清弦宽大的肩膀,李元澈没敢再看第二眼,他颤抖着将那杯酒喝上,众人都说他是太激动了,他挤出笑大笑几声。
霍清弦手中的动作一滞,随后便不慌不忙地放下酒盅,她只在对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喜娘笑着上前,引新人入室,两人被笼罩着红光烛影里,内室的门被关上,李元澈吓的身子一抖。
霍清弦坐在床边,李元澈看到一旁放在红木盘里的镶金喜秤,他暗自长舒一口气,他看到桌上的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他悄然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可他手抖的厉害,刚倒了的水都被洒出来了。
他又倒了几次,连着喝了好几杯。
霍清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头上的饰品压的她很不习惯,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听到李元澈还在那里喝水。
她本想自己揭开盖头,可李嬷嬷和喜娘说了,要等李元澈揭开。
她虽常年在外打仗,但不能叫人笑话霍家。
“过来。”
一声清冷的女声响起,李元澈手中的杯子差点摔掉,他想再喝一杯,却发现壶里已经没水了。
他浑身灼热,刚才喝了很多水,身体里的水好像都变成了血液在一点点的涨开。
他起身战战兢兢一步一步走到霍清弦面前。
霍清弦道:“把头上这东西拿走。”
李元澈哆哆嗦嗦地哦了一声,他拿起喜秤,闭上眼,试图调掉盖头,双手竟不停使唤地剧烈抖动起来。
盖头怎么.....这么难挑......怎么挑也挑不起来。
霍清弦俊秀的眉毛拧在一起,李元澈的喜秤正在她的胸脯处上下挑动。
岂有此理,此人竟如此轻佻。
她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喜秤,李元澈身子猛地一顿,他眼睛猛然睁开,霍清弦竟然把......喜秤放在那种地方,她在暗示什么,连盖头都没揭,就如此迫不及待。
他咽了咽口水,想后退几步,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身上的衣服都已湿透,他的身体越来越热。
他不觉想起那两颗药丸,昨晚自己吃了没什么事,今天除了精神点没什么异常,可现在情况大有不同,难道.....是因为他刚才喝了水,药性遇水便发?
他心里明明想逃离,眼里的欲望却在霍清弦身上打转,霍清弦这人,又如此迫不及待。
药性和情欲交织在一起,如干柴遇烈火。
霍清弦愤然起身掀掉盖头,李元澈吓得攥紧喜秤,下意识地闭上眼。
霍清弦没想到,李元澈长得倒是十分清秀,他的脸红扑扑的,一直闭着眼,现在看来更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想到刚才他如此轻佻,她一步步靠近李元澈。
“殿下.....”她冷冷地叫了一声。
热气扑在李元澈脸上,李元澈身上的汗珠滚落。
他感受到那个庞大的身影,想起噩梦里那个霸王强上弓的霍清弦,他死死地闭着眼,内心无比抗拒。
体内的燥热却如山洪猛兽般袭来,霍清弦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双手哆嗦着,竟鬼使神差地放在霍清弦腰上,霍清弦的身子一顿,一股灼热瞬间传遍浑身。
她看到李元澈两鬓的汗水,浑身竟也传来从未拥有的湿意。
李元澈掌心的温度如烙铁般附在她的身上,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十分慌乱。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肆......”
李元澈脸上的汗珠滚落,他缓缓睁开眼,眼睛蓦然睁大,随后一口鲜血喷到霍清弦脸上。
4. 都是谣言
“噗……”
李元澈口中的鲜血再次毫无征兆地喷在霍清弦脸上。
霍清弦瞳孔骤然收缩,灼热的血珠顺着她近乎完美脸颊直流而下,滴在殷红的嫁衣上,颜色变得愈加深沉。
她眼里掠过震惊,任由那份余热在脸颊流淌。
李元澈放在霍清弦腰间的手无力的垂下,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烛光中倒去。
霍清弦猛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接住要瘫软倒下的李元澈。
“殿下……”
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清冷。
她是想这个人死,可……没必要这么快。
霍清弦眼神扫过李元澈的痉挛的身体,李元澈像颗烫手的山芋躺在她怀里。
他们成亲时李元澈身子无恙,当时,她想是这些日子李元澈在宫里休养的缘故,可现在……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李元澈脸色惨白,滚烫的泪珠砸在霍清弦的手上,他微张着嘴,身体不断颤抖着,看起来十分难受。
霍清弦没有犹豫,她的力道大的吓人,一下子将李元澈横打抱起放到榻上。
她想抽身而去时,腰间却被李元澈湿漉漉的双手死死攥住。
李元澈浑身抖得厉害,额上的汗珠滚落,因是药效的缘故,他的力气比平时大了很多。
霍清弦冷峻的眉眼里凝着冰霜,她被李元澈拽到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脸上的鲜血滴在李元澈的眉间。
“你做什么?”
“将军……”
李元澈几乎哀求着叫出声,他眼圈变得红通通的,眼里翻腾着霍清弦不明真相的欲望。
他声音颤抖着竭力说出这句话,眼里克制的欲望越来越明显。
“别……别出去……”
霍清弦一怔,难道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也是,若七殿下在今夜出了什么差错,她难以向明帝交待。
这样简单的道理,李元澈自然是明白的,李元澈是皇子,传唤太医,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为什么要阻挡自己救他?
她垂眸,迎上李元澈泪光盈盈的双眼,李元澈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府里都是母后的人,将……将军……若是去了,今日之事……明日……将会传到母后耳中,若母后其心不纯,母后知,天下人知,将军声名将毁于一旦……”
霍清弦不明其意,她看着身下发抖的李元澈。
李元澈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越来越密集,他气息微弱的颤抖着,整个人仿佛置身梦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清弦。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人们口中那个粗野女将军。
霍清弦脸上的鲜血还在滚落,可那竟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她并非那京城娇花,常年征战的风霜没有磨损她的容颜,反而给她增添了透着光泽的健康肤色。
她的美仿佛融合了冰雪之清,身上也无半分娇柔之气,始终散发着一股冰冷却令人夺目的英气。
那些元人,死在她手里,应该都挺幸福的吧。
李元澈心想:谣言……谣言……都是谣言害了他……
刚才他胸内喷涌而出的鲜血,并非仅是药性带给他的爆发,还有他看到霍清弦时,霍清弦带给他的冲击。
若是……现在的霍清弦肯像他梦中的那样……欺负他,他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可霍清弦没有那样做,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救自己。
他不知明帝和皇后的真实目的,但看在……美色的份上,他不能让霍清弦因此污名。
他知要说服霍清弦,只能道明真相,他盯着霍清弦:
“我只是……吃了父皇母后给的药,只要将军不声张,不打……紧的。”
药?
霍清弦眼里掠过一丝诧异,是什么药差点要了李元澈的命?如果是明帝和皇后所赐给皇子服用的,必然是贵重之药。
“我不明白……这药……和我的声名有何关系?”
李元澈眼里蒙着湿哒哒的雾气,他的呼吸几乎在发抖,他一字一句的告诉霍清弦:
“那药是成男女之事……父皇和母后……用来……讨好你的。”
他微弱的气息扑在霍清弦脸上,霍清弦一愣,眼里的震惊撞成碎片。
李元澈依然紧紧地抓住霍清弦的腰部,霍清弦猛然将目光移到下面,又豁然抬头看向李元澈,她终于明白李元澈眼里的汹涌来自哪里。
她猛然推开李元澈起身,目光如寒谭般盯着李元澈。
“这么说……殿下早就知道。”
李元澈可怜兮兮地从榻上挣扎着要起来。
“我……我自己身子,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过是……父皇送将军的一个玩物,父皇的圣旨,要想活命,这天下……谁又能违抗。”
他终于起身,坐姿却像是受尽了凌辱,他一手捂住胸口,嘴角的鲜血还在顺流而下,泪水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上轻轻颤动,透着一股孩子气的委屈。
霍清弦眼里投下一片阴影,明帝竟将自己的皇子当作玩物送给她。
难怪,本是一个病殃殃的皇子,成亲时精气神却十足,一切都是因为药物,这一切都是给天下人看的。
如果,今日……李元澈真的被她折腾死了呢,难道明帝就一点也不在意,还是他要利用李元澈拿霍家什么把柄?
霍清弦眼里暗流涌动,霍家世代忠良,常年守在边境,从未有过二心,明帝究竟为何如此?
难道……是和皇后有关?
她记得霍征远说过,明帝心存仁厚,本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只是很多事他依赖皇后酿成大错。
皇后的弟弟江子郎一直都想执掌军中大权,可明帝信任霍家,一部分军权迟迟未交,霍家必然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莫非……她是要利用此事毁了霍家,若李元澈真的在今夜死了,毁了的只是她和霍家的名声吗?
不……
这背后的阴谋,颠覆的也许是大明朝的命运。
她面无波澜地看着眼圈发红的李元澈。
榻上的皇子,看来也是颗棋子罢了,还是颗弃子。
她突然明了,明帝昭告天下,李元澈是他最心爱的皇子,看似是把自己最心爱的人给了她,实则是把最不重要的人给了她。
若此事真和皇后有关,她必须步步谨慎。
可……眼前这位七殿下,他真的能撑过今夜?
如今,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如果七殿下撑不过今夜,她霍家名声依然被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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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发生都会发生,如果及时医救,兴许七殿下可活下去。
她是想冬日早点来临,七殿下可名正言顺的病死,可冬日不是还没来吗?
她一生光明磊落,霍家要生存下去,李元澈现在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李元澈看霍清弦陷入沉思,他抹掉眼泪,双膝跪榻往前爬了爬,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霍清弦,身子却依然抖得厉害。
“将军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的,我打小身子就这样,别人看着我随时会死,但如今我已经活了二十年了,将军只需叫人给我打些冷水来。”
霍清弦眸光微动,李元澈吃的是情欲之药,用冷水也是个办法,好在,这位皇子并不是想用她来解决。
死马当活马医,既然李元澈自己愿意,那就不妨试试。
屋内的喜烛摇曳,跳跃的火星忽明忽暗。
霍清弦走到铜镜前,用手帕拭去脸上的鲜血,她没有丝毫的娇作犹豫,眉宇间凝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她抬手解开流光溢彩的霞帔,卸下肩部的铠甲垫肩,腰间的腰带被抽出滑落在地,里面露出一件染了血似的软绸寝衣。
她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摸索着一一卸下头饰。
黑色的长发顺时散落,她的倩影在烛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她放下两边的锦帐。
李元澈胸腔内依旧烧的厉害,他不知何时已裹紧棉被,不知不觉投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霍清弦走到他面前。
“殿下……先把衣服脱了吧。”
李元澈眼尾泛红,湿漉漉的长睫颤抖着,他打了个冷颤,霍清弦的举动和言语对现在他来说,无非干柴遇烈火。
他没想到,霍清弦竟未采取自己的冷水之法,反而要和自己行夫妻之事,难道……她是真的想和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他手指颤抖去解那排复杂的盘扣,哆嗦了半天,却一个也没解开,他又气又急,都快急出了眼泪。
“我来吧。”
霍清弦坐在床边,她的动作轻柔利落,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好像她对这一切并无感觉。
她的指尖灵活翻动,将其盘扣一一解开,李元澈白皙修长如暖玉般脖颈逐渐展露。
她从未见过如此娇嫩的皮肤,更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男子,李元澈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来,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扑入她的鼻中。
她的目光不觉看向颤抖的李元澈,他就像一只受了惊吓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元澈气息紊乱,感受着霍清弦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他死死咬住下唇,汗水早已浸透他的薄杉,他认命了似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霍清弦。
半晌,他缓缓泪眼朦胧的双眼,又闭上,泪水从眼角溢出。
他说不上是发自内心的期待,还是药性给他带来的欲望。
他只想拼命地抓住霍清弦这根救命稻草,求她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的婚衣已被褪去,只留下那件湿透了的寝衣。
他双膝跪着一点点靠近。
滚烫的气息扑在霍清弦身上。
霍清弦眉头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下,看着被情欲缠身的李元澈,她一向沉稳的声线中隐藏着一丝紊乱。
“来人……”
5. 怎么样……舒服吗? 怎么样……舒服吗……
她的音色不高,却足够传到门外的侍女的耳中。
“打冷水来。”
霍清弦起身从热烫的气氛中抽离,她的音色恢复正常,如战场上发号施令那般威严。
门外的侍女一惊,要的不是热水,是冷水。
边境大将军果然不同与寻常女子,还好她们都备了。
侍女们推门而入,她们端着铜盆冷水,呈上布巾等物跪在帐外。
霍清弦知道这些都是皇后给的人,今夜之事,必然会传到皇后耳中,按说她和李元澈需得行夫妻之事,这一切才算正常。
在事情没有着落之前,她必须演完这场戏。
李元澈身子一怔,他缓缓睁开眼,他看着霍清弦的背影,心里瞬时涌上难以言喻的羞耻,刚才.....是他误会了……可怎么能是……误会呢?他有点发自内心的惋惜。
他们已成亲,既是夫妻,霍清弦就真的……对他无半点欲望……
他隐约看到帐外的身影,这才明白,刚才霍清弦的举动,只是为了制造现场,给这些侍女们看的。
现在……难道她是要这些侍女伺候他?
如今霍清弦早已看到他丢脸的样子,他不想再叫侍女们笑话。
他又气又急:
“东西放下出去,我不要你们伺候,我.....我有将军伺候。”说完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霍清弦。
领头的侍女神色一滞,刚才,她们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可她们有令在身,不能就这样毫无收获的离开。
“殿下,这怕不合规矩,奴婢们就是伺候殿下和将军的,这要是让陛下和娘娘知道了,我们都是死罪,恳请殿下给我们一条生路,留我们伺候。”
其余的侍女也齐声道:“恳请殿下留我们伺候。”
霍清弦唇线紧抿,忽而伸出手。
“你们就在这里伺候,布巾给我。”
侍女忙递上布巾,霍清弦转身看向李元澈,经过刚才的事,李元澈明白,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他看着霍清弦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低头自顾解开寝衣,露出光洁如玉的身子。
霍清弦目光一滞,神色便很快恢复如常,她和李元澈面对面的坐着,两人竟默契地达成一致。
霍清弦想到李元澈刚才那副期待的样子,她嘴角微翘,却见李元澈双唇抖动,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倒像是自己真的欺负了他一般。
可李元澈越是这般楚楚可怜,她心里越是说不上的涌动,李元澈莫名地激起了她内心从未涌现的欲望。
她一下子将李元澈推倒,李元澈躺在玉枕上闷哼一声。
霍清弦眼眸像结了一层薄冰,冰冷却泛着盈盈的光,想到李元澈竟对她有非分之想。
她上前报复似的,将手里的冰凉布巾轻轻附在李元澈脸上,她轻轻地为李元澈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李元澈身子一抖,情不自禁地发出哼哼唧唧是声音,他幽怨地看了眼霍清弦,泪水在眼里打转。
“殿下……怎么样.....舒服吗?”她嘴里轻盈地吐出这句话。
虽面无波澜,眼里却是期待着某种答案,她全然忘了李元澈是个病人,只记得报复的快感。
李元澈为了配合她,不得不回答,他死死地抓住身下的锦褥,带着啜泣的颤音。
“舒.......舒服。”
霍清弦手中的布巾划过他的脖颈,他扬起脖子,咬住嘴唇闭上眼,泪水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霍清弦倒是佩服他的毅力,李元澈的难受她全然看在眼里,他宁可咬破自己的嘴唇,难受的发出嘤嘤而泣的声音。
也只是乖巧地躺在那里,任由她“折磨”。
看来之前李元澈对自己有想法,大概也是她的那些行为误导了李元澈。
帐外的侍女按说都训练有素,可这床笫之事,她们从未见过男子如此娇弱,光是听着李元澈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们便觉耳红脸热,带头的侍女云溪大胆瞄了眼,她虽看不清帐内的情形,但隐约可看见,在上面的人,是霍清弦。
“换布巾......”霍清弦毫无起伏冰冷的声音响起。
侍女慌忙低下头,接过霍清弦手中的布巾,用过的布巾滚烫灼热,另一个侍女忙递上刚泡过凉水的布巾。
后来,李元澈的哭声越来越弱,霍清弦一遍又一遍的要求换布巾,帐内的声音逐渐熄灭。
片刻后,霍清弦的声音几乎是从嗓门里挤出来的,有些沙哑。
“都......退下吧。”
侍女们端起铜盆一一退下,听到房门关上,霍清弦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李元澈的寝衣依然敞着,白皙光洁的皮肤如女子一般娇嫩展现在她眼前。
她两手撑在李元澈脑袋两侧,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头克制地皱着,手指用力地蜷缩在一起。
李元澈缓缓睁开眼,浴火的已在他的体内消散。
帐外的烛火逐渐微弱,他看不清霍清弦的神色。
两人四目相视,又同时想到了什么,霍清弦起身,李元澈赶紧拢起寝衣,悄然翻身蜷缩着身子背对着霍清弦。
霍清弦靠在床边静了会心神,又看李元澈蜷缩的背影。
她又没做什么。
“多谢......将军。”李元澈的声音谢的很委屈。
霍清弦靠着床侧,她垂下双眸,没有说话。
李元澈小声道:
“我虽身为皇子,但自知......配不上将军,更不敢奢望,我只想留条小命,日后......要是将军.....心有所属,将军随了自己的心意便是,我不会胡闹,若是将军有难言之隐,需要我配合.....像刚才那样演夫妻之事,只要我活着,定当全力以赴,不让将军为难。”
“还有.....我这身子,将军不必挂心,我一时半会是死不掉的。”
霍清弦印象里的男子,都是粗犷身强体壮之人,她从未遇见过一个哭哭唧唧如此卑微的男人,李元澈的字里行间,确实能听出,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活命而已。
霍清弦心想,既然李元澈如此自觉,这样更好,倒是省去了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本还有些担心,新婚之夜,李元澈会让她尽夫妻义务。
如此,她便等到李元澈生命消逝的那天。
兴许是因为有些累了,她的语气里的冰冷不再那样凌厉,她坦然道:
“我们既然都是被迫成婚,如此,自然是好,往后,我爹爹和圣上那边,我们就各尽其责,各安其位,让他们放心,也让我们自己耳根清净。”
李元澈心想,原来这婚事,霍清弦也是不乐意的。
他只是小声道:“都听将军的。”
他又说:“按规矩,三日后,我们要去拜见父皇母后,我这身体.....我想这几日就不出门了,免得被外面的那些人瞧见嚼舌根,我好好休养几日,要是给将军带来不便,还请将军原谅。”
霍清弦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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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怕皇后给的那药,李元澈这身子本来就弱,加上那药性猛烈,今晚又如此被折腾,要想进宫,也得有命去才是。
她问:“他们给你那药......可有别的什么副作用?”
李元澈脸上瞬时染上一片火热,他闭上眼,不敢去想自己在霍清弦面前哭哭唧唧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但现在.....我觉得好多了,那药......大概只是.....用来那个的.....”
霍清弦并未在意李元澈说的,她心绪逐渐平静,一时陷入沉思。
半晌才道:“罢了,明日我带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李元澈着急转过身,又看到霍清弦靠着床侧闭目养神,他脸颊绯红,瞄了一眼又赶紧背过身去。
“明日.....明日出去......他们不都瞧见我这身子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是他不争气。
霍清弦睁开眼:“我自有办法。”
李元澈哦了一声。
霍清弦下了床,李元澈转过身看着霍清弦的背影,他坐起身,两手向后撑着床,一双朦胧的双眼眨了眨:
“将军要去哪?”
霍清弦从喜柜抱出床褥看着李元澈。
“我睡榻上。”
李元澈想了想,自己毕竟是男人,至少要客气一下吧,他认真地看向霍清弦。
“还是我睡榻上吧。”
霍清弦静静地看着他,她想到李元澈刚才弱小无助的模样,她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好啊。”
李元澈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霍清弦笑,但他很快就看懂了霍清弦笑中的意味,他薄唇轻抿,小声嘟嚷道:
“将军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带我出去。”
说完便不敢再看霍清弦一眼,他乖乖躺下,背对着霍清弦扯了扯被子,脑袋缩进去。
霍清弦只能看到一团被褥一动不动。
她铺开被褥,熄灭红烛躺下。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身下躺过最柔软的地方,京城的被,是如此的柔软,京城的人,竟也是如此。
她闭上眼,心想自己竟就这样荒唐的成了婚,可她的内心,和在边境时一样荒芜。
翌日,李元澈醒来时霍清弦已经不见了,但很快,霍清弦端着铜盆和皂角就出现了。
侍女们只能守在门外,她们小声议论:
“七殿下.....不知怎样了。”
“看情况,七殿下真的是累坏了,将军都要亲自伺候。”
“没想到.....将军竟如此宠爱殿下,她不让我们伺候,非要自己伺候。”
“多嘴,将军和殿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编排议论了。”
李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霍清弦嫁到澄澈府一共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随从多年的云霄,一个是李嬷嬷。
侍女们都是从宫里来的,她们是皇后的人,自然看不起宫外的这些老嬷嬷,领头的侍女云溪不服气地道:
“李嬷嬷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我们不过是怕将军辛苦,您年纪大了,早该颐养天年了,何必还要来这伺候将军跟我们争这差事,莫不是将军见嬷嬷年纪大了,同情嬷嬷……才带在身边?”
李嬷嬷脸色微变,想当初,她也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虽是下人,但霍家待她如亲人,从未被人这样欺辱。
她刚要开口,里面却传来七殿下稚嫩愉悦的笑声。
6. 我可没那么娇气……咳咳咳…… 我可没……
众人一愣,昨晚那个嘤嘤怪七殿下怎么像复活了一般。
李嬷嬷心里也是犯嘀咕,她虽与霍清弦多年不见,但知霍清弦是个收敛清冷之人,那七殿下.....又怎会传来如此欢快悦耳的声音,看来两人相处的甚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安慰了不少,刚才的不快瞬时消散,她便不与这些侍女计较,屋内的门口传来七殿下的声音。
“将军说的可是真的,真能带我去骑马射箭?”
门被推开。
李元澈身上披着绣着蟒蛇的红色斗篷,他搂着霍清弦的脖子,一脸红润。
众人皆是一愣,七殿下竟小鸟依人的让霍清弦抱着,这事......正常吗?
霍清弦抱着怀里的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宠溺地道:
“当然,本将军今日就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
说完,她的目光这才移到李嬷嬷身上,面不改色地道。
“嬷嬷,府中之事,就劳烦你了,殿下想去军营瞧瞧,我带他去过过瘾。”
李元澈看向那几个侍女,吩咐道:“府中一切事务听从李嬷嬷安排便是。”
侍女们不敢违抗,纷纷低下头:“是。”
霍清弦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背影。
“云霄.....我叫你备的马车备好了吗?”
云霄转过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清弦和李元澈,结结巴巴地道:“备.....备好了。”
霍清弦等人离开后,李嬷嬷也离开了。
一个侍女问:“云溪姐姐,如今殿下和将军出了府,这可怎么办?”
云溪愁容满面:“没想到将军会带七殿下出府......我们总不能跟着去……何况那是军营……”
马车缓缓前行,里面传来李元澈轻微的咳嗽声,他憋红着脸,竭力压制着,却还是咳出了声,霍清弦坐在他对面。
“撑得住吗?”
李元澈抿嘴笑了笑,他握拳放在嘴边:
“将军放心,几步路而已,刚才不过是受了点凉,缓缓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李元澈能明显感受到,经过昨晚的折腾,他的身子还不如从前了。
霍清弦嗯了一声,李元澈躲在斗篷里,一副乖巧怜人的模样,他不时看一眼霍清弦,霍清弦神色凝重,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霍清弦垂眸沉思,想到李元澈所做的一切,除了要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也是为了霍家。
既然这场联姻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眼下,她必须要让李元澈活着,往后若是病死发生什么意外,便是她不能掌控的。
不过,在这之前,她最好是先搞清楚这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眼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保住李元澈的命,她必须将李元澈带出去。
如若她从府外给李元澈找瞧病的郎中,事后,府中定会有人前去打听,出手稍微阔绰一点,便可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如此,她只能将李元澈带到军中,军中营地有境外将士的一席之地。
如今,他们虽已回到京城,但平日的训练也不敢懈怠,军中戒备森严,无人敢轻易步入。
这一路上,霍清弦眉头紧蹙,李元澈也不敢与她交流。
再想昨夜之事,他只好一路假寐。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军营,这次,李元澈自己下了马车,将士们一一看过来。
李元澈华贵的红色斗篷实在耀眼,他的风帽极大,却没遮住那张俊秀惊为天人的脸庞,他眉眼精致,长睫簌簌,肌肤如白玉般,泛着莹润微光,薄唇抿着,眼神清澈的像林间迷路的雏鹿。
众将士几乎是看得出了神。
他们知京城的女子娇弱美艳,却不想京城的男子竟也是这样秀色可餐。
他们都知霍清弦成了亲,想象中七皇子应该是有皇家风范的气概男子。
万万没想到自家将军这是娶了绝色美男子。
平日规整的队伍里开始窃窃私语。
“这不会就是我们将军的夫君吧?”
“不可能.......这人一看弱不禁风,风一吹准没了,将军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成亲。”
“别忘了,将军成亲是赐婚。”
云霄这一路早已从李元澈的美貌中清醒过来,他抱剑看着副将楚风。
“楚副将......怎么,傻眼了,这位是七殿下,我们将军的夫......夫君,还不快见过殿下。”
楚风逐渐缓过神来,他哦了一声,立马拱手行礼:“参见殿下。”
他身后的将士们齐齐行礼呐喊:“参见殿下。”
将士们的的声音铿锵有力,震耳欲聋,李元澈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他好像一下子可以理解那些争夺权势之人了,被万人拥戴的感觉的确不错。
但此刻他心里更多的是恐惧,他生来就不是争权夺势的料,更不喜也不愿沾染这些,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退缩。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给霍清弦丢脸,他努力挺了挺虚弱的身子,唇角弯起干净的笑容,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洪亮:
“众将士,请免礼。”
霍清弦眼里的光暗了暗,她知道李元澈已经很努力了,她担心,在外面再待下去,李元澈的身子会受不了。
她下令让士兵们继续训练,士兵们却纷纷向她投来打趣的目光,待霍清弦看向他们,他们又恢复如常。
霍清弦将李元澈带进自己的帐内,帐内的空间很大,却无华丽奢侈之物,帐内混杂着金属和内侧毡毛的腥味,
这几日霍清弦不在,今日又来的突然,这才叫人生了火盆,她看了眼李元澈,李元澈似乎对帐内的那些兽角很感兴趣,一会去这里看看,一会去那里瞧瞧。
霍清弦看他拢着斗篷,裹着身子。
“这里简陋,殿下需要什么,便可吩咐,我可叫人尽数去做。”
李元澈回过头,他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带着一丝乖巧的辩解。
“将军,我可没那么娇气,将军住什么,我便住什么,将军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说完便不争气地咳了几声。
霍清弦眯了眯眼,便看向别处。
李元澈见霍清弦不再搭理自己,便自顾做到火盆前伸手烤着,不时看向霍清弦那冷肃的脸庞。
“将军......老夫进来了。”帐外传来一位老者苍老的声音。
霍清弦看向厚重的毡布帐帘:“进来吧。”
李元澈起身,好奇地看过去,一位白发花甲老人走进来,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细细交错的沟壑,他一脸慈相。
“老夫参见殿下、将军。”
李元澈一向对老者尊敬又心生怜悯,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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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免礼。”
霍清弦看向他:
“这位是秦军医,他医术高明,随军就医多年,殿......夫君可放心叫他瞧瞧。”
李元澈猛地一颤,霍清弦叫他......夫君.....,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霍清弦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演戏罢了。
他唇瓣微张,强压心里的涟漪,唇角的笑意轻轻扬起。
“皇妃找的,我自然是放心。”
“那就有劳秦军医了。”
皇妃......
霍清弦眼皮掀起,李元澈还挺上道的,知道配合自己演戏。
看来,她必须得习惯这个称呼。
秦军医笑呵呵地伸出手:“殿下请坐,先让老夫把脉一二。”
李元澈摘掉斗篷收起,帐内的火盆越来越暖,他的面色逐渐红润。
他将手臂放到搁置好的软枕上,长睫低垂,专注地看着秦军医的动作。
看到李元澈的手臂细软白皙,秦军医不觉走了神,如此娇弱,可怎么伺候将军,叫将军如何受得了。
他努力收回心神。
“老夫失礼了。”
说完他伸出手腹粗糙的三指轻附上去。
他闭上眼,一手摸着胡子,三指不时在脉搏间跳动,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松开,指尖细细地调整着位置。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凝重:
“殿下脉象沉细无力,根息微弱,依老夫推断,殿下自幼水谷缺失,营养不均,未得到滋养,长期以此,殿下脾胃虚弱,玉体受损,身子才会如此......”
李元澈自幼在宫里吃的东西狗都不吃,都靠窦氏四处乞讨哀求才让他活下来。
后来到了宫外,他们的生活虽比以前好多了,可也是过得节衣缩食,窦氏攒的银两都给他看了病,可多年过去,他的身体不见好,家里却被掏空。
后来窦氏又感风寒离去,他索性放弃,便也活到了今日,
他并不避讳过往:
“秦军医说的没错,我自幼确是水谷缺失,大概是打下落下的病根,依您看,这身子还得治吗?”
秦军医点点头,笑呵呵地道:
“殿下放心,如若殿下肯按老夫的法子去做,老夫定当会为殿下精心调养,只是......这调养之术,并非短期内可实现,殿下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元澈双眸瞬时明亮,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秦军医突然给了他希望。
“那是自然,若军医肯帮我调养,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听秦军医这样说,霍清弦也放心了几分,秦军医医术高明,常年跟着驻守边疆,什么样的病没见过,既然他说可调养,那便是可调养。
只是......昨夜李元澈药性发作之事,她还是有些担心,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军医看了眼霍清弦,又看了眼李元澈,他起身行礼:
“老夫斗胆......可问将军和殿下些私密之事.......”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霍清弦和李元澈瞬时明了,两人对视一眼,李元澈耳根发红,他赶紧移开视线。
秦军医道:“此事......关乎殿下安危.....”
霍清弦一脸淡然:“秦军医问便是。”
7. 差点命丧黄泉
秦军医声音干涩。
“恕老夫直言,殿下的体内有股旺火虚浮,此象......乃是殿下服用了那虎狼助兴之药,此药药性猛烈,邪火旺盛,耗损殿下元气精血。”
“即便是不行床笫之事,用后也必会伤殿下五脏六腑,最终致生命衰亡。”
“若服此药,行床笫之事,其药邪性大发,会让殿下肝脾俱裂,体内透支。”
“好在,殿下该是服用了另一剂滋养药物,否则殿下定会当场暴毙......今日.....殿下恐怕很难出现在这里。”
李元澈大惊,他身上渗出一层冷汗,没想到明帝和皇后给的药有致命药性,不难猜那颗邪性之药来自谁,明帝和他至少有血缘关系。
而皇后是要他死,可他明明就是他们用来讨好霍家的,为何要暴毙而亡?
他心有余悸:“这么说.......我差点就命丧黄泉。”
霍清弦目光像淬了冰冷的毒一般,李元澈能想到的,她自然能想到,如今,她更加相信自己关于皇后的猜测。
秦军医看了眼霍清弦道:
“殿下身体娇弱,这日后万万不可再服用此类药物,需节欲休养。”
霍清弦注意到秦军医的目光,她知道秦军医是误会了,可.....这事.....她没法解释,她眯了眯,只好认了。
李元澈耳根发红,他小声说:
“多谢秦军医,您放心,日后我不用此药再是。”
说完他又夸赞道:
“秦军医果然医术高明,一把脉就知道这么多,这么一比,我之前遇到的都是些庸医骗子。”
秦军医笑笑:“殿下过奖了。”
李元澈起身,他弯了弯唇角,作揖谢过:
“那我这身子,往后就交给秦军医了,烦劳您多费心。”
秦军医赶紧回礼:
“殿下使不得,老夫自当会竭尽全力,老夫这就为您去准备调养药方。”
李元澈心情瞬时明朗,他本以为自己的身子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刚才秦军医随便一把脉就知他服用了何药,真乃神医。
看着秦军医离去,李元澈嘴角漾开浅浅的笑意,他一脸纯净地看向霍清弦。
“多谢将军。”
霍清弦负手而立,刚才听到李元澈昨夜差点暴毙而亡,她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昨夜,李元澈的难受,可不止是情欲,可更多的还是浑身俱裂的痛苦。
而她.....竟“报复”了他,想到这里,霍清弦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又听到李元澈感谢自己,她的负罪感好像加重了些,她莫名的心虚,但也说了实话。
“不必......叫人给殿下瞧病,我是为了霍家的名声。”
李元澈的笑意一瞬凝固,又倏然释然,帮霍清弦保住霍家的名声,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李元澈毫不在意地道:
“总之,我们的目的都能达到便好,不管将军的目的是什么,能让我活下来,我就该谢将军。”
他又叹了口气,解了斗篷他又觉得有些冷,他又披上坐在火盆旁,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花,他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就是不知......母后为何......想要我死?”
霍清弦一怔,心道李元澈并不傻,刚才经秦军医一点拨,他就确定了那个想让自己死的人是谁,这是他的家事,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本可以藏在心里,可却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李元澈自顾道:
“我自幼并未与她有所瓜葛,我母亲连妃子都不是,我们无权无势,对她根本没什么威胁。”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垂眸沉思片刻。
他努力回想原著,原著里霍家并不是主角,就连配角都很挤进去,作者只是草草几笔带过。
但他记得书中皇后对其江子郎说过一句话:
“眼下,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收回边境军权。”
如今书中早已死去的他还活着,或许因为他这个炮灰的存在,事态都发生了变故。
无论如何,他都要提醒霍清弦。
“我想.....也许.....这一切,与霍家有关。”
他抬起清澈的双眸:
“我怕她利用我,会做对霍家不好的事,我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将军.......日后自当小心才是。”
霍清弦眼里染上复杂的情绪,她对李元澈的身世背景并不知情,她也不想深问。
只是她没想到,李元澈作为皇家的人,竟对自己如此坦诚,李元澈所说这些,她心里早有八九分的猜测,但她只是藏在心里,却不想李元澈竟会担心霍家。
她回过神来,李元澈心思纯善,没必要知道更多复杂的事,即便他猜的没错,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李元澈活下去。
“嗯.......我知道了,殿下就安心养身子吧,这两日,我们就住军营,让秦军医先帮你调理调理,府中之事,殿下也不必担忧,我自会安排妥当。”
李元澈嘴角勾起柔软的弧度:“都听将军的。”
他的笑容干净纯净,多看一眼的人,心都会化成一滩春水。
霍清弦却依然面无波澜:
“殿下可自行休息,我去营地转转,有任何事可安排帐外士兵。”
李元澈微张着嘴,想说他也想去转转,但想起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他只能看着霍清弦离去的背影。
帐内越来越暖和,他嘟嘟嘴,随手拿起火箸想拨弄炭火,却不想火箸放在一旁被烤得滚烫。
“唔.......”
他烫得赶紧丢下,手指颤抖着,真想一脚踹翻火盆。
却不想霍清弦突然回来了。
“怎么了?”
李元澈两只手忙朝下,假装淡然烤手。
他竭力露出笑容:
“嗯......没事......太舒服了,将军有事吗?”
霍清弦神色一滞,舒服......她想起了昨晚李元澈在床上哭泣着说出这两个字的模样。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说完便转身掀帘离开,李元澈赶紧松手往烫伤的手心吹气,瞬时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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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弦一路大步流星,神色严肃,嘴里吐出两个字:“娇气。”
刚才明明是她听到李元澈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军营毕竟只适合他们这些常年征战的将士,这里环境恶劣,不比府中。
她不知李元澈从前的生活,但一定比军营的好,听到那个声音时,她下意识地反应,李元澈如此娇气,会不会是哪里不适应。
却不想是自己担忧过度。
李元澈是个麻烦,惹得她心里烦躁。
跟在一旁的云霄看了眼气冲冲的霍清弦,小心翼翼地问:
“将军.......是在担心殿下?”
霍清弦猛然止步,她转身看着云霄,目光冰冷,眼里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我只是......怕他死了,给我带来麻烦。”
云霄自然是知道,霍清弦对这联姻之事反感至极,否则就不会派他先来京城打探消息了,
至于早上,他看到霍清弦抱着七殿下的那一幕。
他自然明白,府中的人都是宫里来的,将军不想人说闲话,不过是演戏罢了,因为来军营的路上,马车是他赶的,这一路上,他就没听霍清弦和七殿下说几句话。
刚才他所问之事,只是随口一说,任谁见了七殿下那副模样,都会心软担忧。
果然,自家将军就不一样,只是他觉得霍清弦比从前更可怕了,从前将军只是目光冰冷,现在,她眼里仿佛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随时会刺过来。
他赶紧低下头:“属下明白。”
霍清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云霄瞄了一眼抱剑赶紧跟上,他今年二十二,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勇者无畏之时,前脚说着明白后脚又问了起来。
“将军,看他这身子,要是秦军医不出手,这两三日他就西去享福了,说不定下月我们就能回到边境了,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到边境,这把殿下治好了,我们何时才能回去啊?”
霍清弦目光一沉,如今事出有因,这样的变故她也是没有想到,眼下为了霍家,为了大明。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云霄年纪尚轻,又常年生活在境外,对朝中事务一窍不通。
有些事说了他也不明白,还没到要把他扯进来的地步。
云霄一脸期待等待,霍清弦却没有回答,但依云霄对霍清弦的了解,对待敌人,霍清弦绝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到时,七殿下成了将军去边境的困扰,他活得了今日,也活不了明日迟早的事。
只是......云霄想起斗篷里净白纯嫩的七殿下,实在是我见犹怜,况且,对方可是七殿下,皇家的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清弦犯错。
想到这里,云霄道:
“不过,我替将军想过了,如果过了冬,他还不死,将军就和他和离便是,这样便不会脏了将军的手。”
说完他心虚地看着霍清弦,霍清弦脚下一滞,片刻她“嗯”了一声。
“就按你说的办。”
云霄一脸诧异,霍清弦答应的有点快。
难道......面对七殿下这样的尤物。
将军也会心软......
8. 堂堂皇子怎会懂得做饭
军营的伙食简单粗粝,但比边境要好上千倍万倍。
一到开饭的时间,将士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后厨知七殿下在此,便特意照顾多了几个菜肴。
霍清弦平常虽不会和将士们一起吃饭,但她吃的东西和外面的将士一样,平日里他们大多数时候吃的是胡饼,喝的杂粮粥。
来到京城后,他们喝上了白米粥吃上了白面饼,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霍清弦看着眼前食案上的菜肴,有精细的小米粥,还有鸡汤和肉,凉拌菜,今日,她倒是沾了李元澈的光。
李元澈细细嚼着,似乎是在品尝,他吃了一口凉拌菜,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霍清弦见状,心里不由得又冒出两个字:“娇气”,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食物了,吃不惯也得吃。
“怎么......不合胃口?”
她吹了吹粥里的气,故意问。
李元澈眉头舒展,他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可惜了这些食材。”
霍清弦喝完最后一口汤,将汤碗放在桌上,她不解地看着李元澈。
李元澈冲她露出盈盈笑容:
“这凉菜里若是再加点白糖,就更清甜爽口了,这粥啊,要再煮点时辰,定会入口即化,更加润泽,这鸡肉也得炖得再烂些,像这种硬度,可撕了凉拌吃,汤可留着,做个鸡汤面......”
霍清弦听得出李元澈并非是在挑剔,他只是在单纯地提意见。
可她好奇,李元澈堂堂一个皇子,他怎么会懂这些?
她想李元澈大概只是纸上谈兵,若真让他自己做就指不定会有多难吃。
“殿下好像.....很懂做饭,那下次,你多给军中厨师指导指导。”
李元澈眼里一亮:“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霍清弦想他还真想指导,便一本正经地敷衍:
“嗯。”
李元澈笑了起来,他一激动赶紧给霍清弦夹菜:
“将军,多吃一点。”
霍清弦长这么大,从未有男子给她夹菜,即便是其父霍征远,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她看着碗里的菜,犹豫了吃了下去。
用完膳,李元澈在榻上睡着了,霍清弦坐在帅案前处理着军中事务,火盆离李元澈极近,他好像很怕冷,一直裹着那件斗篷,火光映在他红色的斗篷上,愈加鲜亮。
李元澈大概是做了什么梦,一直哼哼唧唧地。
霍清弦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火苗,她胸口烧的慌,索性合上册子,起身去与将士们切磋。
她回来时,李元澈竟还在睡,她心头一紧,这人怎么会如此嗜睡,还是......死了……
她大步流星走到李元澈身边,李元澈背对着她。
她的声音略微急促。
“殿下......”
没有回应。
霍清弦犹豫了下,将手放在李元澈柔软的肩上,她一下子翻过李元澈的身子。
李元澈抖了个激灵,他猛然睁开眼。
看到霍清弦在自己面前,他有些意外。
“将军......”
霍清弦心里舒了口气,她松开李元澈,起身道:
“殿下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李元澈缓缓起身,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帐帘缝隙外,才知道已经到了夜里。
刚才……霍清弦莫非是担心他?
想到这里,他瞬时清醒了不少,盘腿坐在榻上。
“没想到这么晚了,我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霍清弦心中的那点不快被李元澈软绵绵的声音压下去。
她只是道: “一会秦军医过来给殿下瞧病。”
李元澈一怔,霍清弦如此安排,莫不是怕秦军医白天屡次来将军帐中,是怕军中有人对他闲言碎语。
他看着霍清弦修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哦一声,嘴角还残留着一份按捺不住的笑意。
帐内的烛光晃动,李元澈褪去上衣,他洁白如玉的脊背泛着细腻柔光,墨色的长发拢到一边,他趴在软枕上,目光却看向不远处背着他的霍清弦。
他看着秦军医从药箱拿出细细的银针,将其一一在烛火上灼烧一番。
李元澈看着烛光里秦军医的动作,喉间不觉发紧,额上冒出细汗来。
冰凉的酒精拭过他的皮肤,他身子猛地一颤。
秦军医道:“殿下,老夫失礼了。”
说完,他手指轻捻银针扬起,李元澈身子抖得愈加厉害。
“等.....等一下.....”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霍清弦眉心微皱。
“皇妃......”李元澈求救似地哭腔传来。
秦军医手中的动作一滞,见李元澈抖成这样,心里不觉为霍清弦惋惜,七殿下这个样子,若不靠那些虎狼之药,怕是很难伺候将军。
这副样子,倒是像自己在欺负他,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霍清弦无奈转身,她眼里看不到一丝波澜,看到李元澈湿漉漉的睫毛在打颤,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她冷冷地问:“何事?”
李元澈带着哭腔,他本想要个帕子什么的咬着,但看霍清弦脸色阴沉,他埋下头:
“秦军医......你动手吧.......”
秦军医看了眼霍清弦,又看向李元澈,他提醒道:
“殿下,那老夫就开始了,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抖得厉害,这毕竟是要找准穴位,需得谨慎才是,稍有偏差,那可是致命之祸。”
李元澈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他一脸委屈,慌忙用力抿着嘴唇,又将脑袋埋在软枕上。
他紧绷着身子,呜咽道:
“秦军医......你开始吧......我......不抖了。”
秦军医看着李元澈紧绷的背,他无奈地道:
“殿下......要放松才行。”
李元澈似乎要崩溃了,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秦军医,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秦军医好声道:
“殿下的体内常年淤积风邪,要调养,必先用此法,使殿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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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疏通,还请殿下忍耐一下。”
霍清弦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她语气强硬,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元澈。
“秦军医经验丰富,殿下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按他说得做。”
李元澈突然不哭了,也不抖了,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只是能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霍清弦示意秦军医动手。
秦军医点了点头,他没再犹豫,一针下去。
李元澈的身子猛地一僵,背上瞬时渗出密麻的汗珠,他屏住呼吸,秦军医的银针如数落下,李元澈的身子逐渐放松,软绵绵的趴着,他像是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霍清弦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心里却莫名的五味杂陈。
每根银针扎在李元澈的背上,她的心却也跟着紧张,直到秦军医说了句。
“殿下.....可以了。”
她悬着的心才落下。
李元澈抬起头,脸上的红潮未退,泪珠还挂在脸上,像只受了伤却不敢喊痛的小野兽,委屈极了。
“多......多谢.....秦军......”
他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霍清弦眼神慌乱,三两步上前扶住李元澈。
“怎么了?”
秦军医却不慌不忙,他收起药箱,递给霍清弦手帕。
“将军不必担心,这口淤血一出,殿下的身子才算是有救。”
霍清弦低下头,李元澈不知何时竟靠在了她怀里,她想大概是李元澈没了力气,便不其计较。
秦军医见二人姿势暧昧,便识趣匆匆离去。
李元澈嘴角流着鲜血,这血的颜色比往日更深,他眼里的泪水滚落,再也忍不住,委屈道:
“我并非......是怕那银针......我阿娘.....感了风寒,便是这个治法,她.....当场就.....毙命而亡。”
霍清弦瞳孔微震,手中的帕子攥了攥紧,她本想推开李元澈,让他自己处理。
李元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抽噎噎地哭泣变成了呜咽痛哭,霍清弦明白,李元澈并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训斥了他,而是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娘。
她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最终还是落在李元澈的嘴角,她一点一点轻拭掉李元澈的鲜血,李元澈却还是哭个不停,她轻轻推开李元澈,李元澈柔嫩的身子蹭在她的戎装上,泛着红,她移开眼神。
轻声道:“以后.....不会再让殿下扎针了。”
李元澈止住哭声,可怜又委屈地看着霍清弦。
“将军的苦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知道将军是为了我好。”
霍清弦心道,她只是为了霍家和大明。
她的目光在李元澈身上一掠而过。
“殿下,衣服.....穿起来吧,小心着凉。”
李元澈缓缓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上衣忘穿了,他脸颊发烫,立马止住哭声,一把抓过一旁的寝衣,护在身上。
霍清弦压下眼皮,起身拿着血巾离开,眼中掠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9. 第一次在军营过夜
这是李元澈第一次在军营过夜,帐内燃着几根红烛,光影忽明忽暗。
他身份尊贵,又没有可亲近的侍从,很多事便是霍清弦亲力亲为。
霍清弦抱着新的被褥,想到李元澈只是在自己身上靠了会,身上就出了红印。
军营的被褥都是粗布做的。
眼下,也是没有办法。
她添足了炭火,帐内暖烘烘的。
她将被褥铺在床上,熄灭烛火躺了下来,帐内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床和榻离得也近。
李元澈紧紧裹着被褥,白天他睡多了,此刻一双眼睛探出被子,正瞄着榻上的霍清弦。
他只能看到霍清弦睡姿的轮廓
霍清弦的睡姿不同与大家闺秀那般规矩。
她一手放在软枕上枕着,好像准备随时起身。
他心想大概是常年在边境打仗的缘故。
难道,霍清弦一直都是这样睡觉的?
帐外时不时传来士兵夜巡的脚步声,李元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亲,会出现在军营里。
又想到从前和窦氏住的宅子,也不知里面的菜怎么样了,王公公有没有让人悉心照料。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霍清弦睡觉极轻,一点点动静都会让她清醒过来,她眼皮轻颤,听到李元澈时不时微弱的叹息声。
也不知李元澈在担心什么?
还是.....军营的生活不习惯?
她无奈微阖上眼。
这一夜,两人都未睡好,李元澈翻来覆去一夜,霍清弦听着那个声音醒了一夜。
两人洗漱好,吃过早膳,李元澈看霍清弦准备出帐,他的眼神一直跟着霍清弦。
霍清弦穿好戎衣,她想李元澈自打来了军营,就没出过帐,但秦军医叮嘱过,不能见风。
她察觉到李元澈已有些按捺不住,可她要去练兵,自然不能留在这里陪他,更不能带李元澈出去,便无视了李元澈的期待。
出了帐,云霄早在帐外等着,他虽是男子,但却是霍清弦的贴身护卫,走哪都跟着,见霍清弦没精打采的。
他赶紧跟上:“将军昨晚没休息好?”
霍清弦嗯了一声,脚下突然止住,她回头看向云霄:
“今日.....你不必跟着我......”
云霄一怔:“为何,将军要去做什么好事不让我跟着?”
霍清弦道:“你去......盯着他。”
云霄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清弦,他发觉霍清弦刚才说这话时语气狠戾,眼里却没那么冰冷。
他不解地问:
“将军,我为什么要盯着他,难不成将军是怕殿下跑了,他都弱成那样了,他还能跑哪去?你放心,他这刚出帐,一风准能把他给刮回去。”
霍清弦眼里结上一层冰霜:
“我是说......他随时可能会死,你去盯着点,别让他死太快,我留着他有用。”
云霄瞬觉汗毛倒立,果然,七殿下在将军这里,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可将军到底要用殿下做什么呢?
他也不敢多问,便回:“我这就去。
霍清弦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嘱咐:
“他胆小,你可别把他先吓死了,耽误了我的事。”
云霄惋惜地叹了口气,算了,这事他也捉摸不透。
他走到帐前,扯了扯上身的衣服,打起精神来,扯着嗓子道:
“殿下,我是云霄,我来陪您来了。”
李元澈听到外面的声音,赶紧从榻上下来:“云霄......你进来吧。”
云霄掀起帐帘行礼:
“殿下,将军让我来陪您。”
这对李元澈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他一个人在帐内,实在是无聊,他眉眼弯弯,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快免礼。”
他仔细瞧着云霄,云霄英姿勃发,一身黑衣劲装裹着身子,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
他一脸期待地问:
“是不是将军怕我无聊,叫你来的?”
云霄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着七殿下,
李元澈身形修长,身着柔软的月白长袍,腰间的锦带松垮的系着,他墨玉般的长发用素雅的发带挽着一半,额前的碎发有些微乱,贴在白净细腻的脸上。
一双灵动的双眼仿佛会说话,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柔软高贵的气质,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
这真是人间尤物......只是......
他心生不忍,换上几声干笑:
“我们将军......她自然是关心殿下,但军务在身,她脱不开身,又怕殿下无聊,叫我来陪陪殿下。”
李元澈眼波盈盈流动,唇角抑制不住牵起柔软的弧度。
云霄心头一怔,这是他见过最会笑,最好看的男子。
烈日灼烧,军营传来沉凝有力的呐喊,士兵们变阵操练,脚下步伐归一整齐,沉重有力。
霍清弦目光如炬,身姿挺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往日她待将士们宽松,训练时却丝毫不懈怠,此刻她却有些心神不宁,留给她和李元澈的时间不多了。
她来练兵前先去找了秦军医,秦军医方子已写好,她已让人去抓药了,又想到了午时,李元澈该用膳了,用完膳该喝药了。
也不知秦军医熬的药怎么样了,她唤来楚风,神色略显疲惫:
“楚副将,我身子有些不适,劳烦你来练兵。”
楚风拱手道:“是.....将军。”
他又有些不放心,边境打仗时,霍清弦是能忍则忍,他怕霍清弦习惯了,但如今这里是京城,条件比边境好多了,便道:
“将军身体如有不适,快叫秦军医来瞧瞧便是,万不可耽误。”
霍清弦道:“嗯......无事......不过是来京城不久,水土不服,昨夜......秦军医已来看过,今日已经在熬药了。”
楚风心头一怔,昨夜巡逻之时,他看到秦军医在霍清弦帐前出现。
他以为秦军医是给那位弱不禁风的殿下瞧病的,没想到.....是霍清弦。
此事,并非霍清弦要揽自己身上,昨夜她让秦军医夜晚来,是不想人猜测。
但思来想去,军中人多眼杂,军营里可不止是边境的士兵,还有京城的士兵,此事势必会引起一些猜忌,李元澈毕竟是皇家的人。
他们马上要去面圣,这种流言自然是越少越好。
她去时秦军医已熬好了药,正要亲自送去,霍清弦既然来了,便不会再让秦军医跑一趟。
昨晚,秦军医见了李元澈那副模样,他有些不放心,霍清弦离开前他叮嘱道:
“这一罐药......一定要殿下喝完才行,将军切不可心软。”
霍清弦嗯了一声,途中她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眉心微皱,赶紧盖上,这一罐.....真的都要喝完……
她叫云霄去陪李元澈,可她知道,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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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野惯了,也是个倔性子,不一定看得上李元澈这样柔弱的男子,一大早去叫云霄陪李元澈,她也是没得选择,云霄毕竟是她最信任的人。
也不知两人相处的如何,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云霄气着了李元澈,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她便加快脚步。
快走到帐前时,她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当时.......我军中将士一鼓作气,将军拿下他们的头领,殿下你可知.....将军一□□中那元人头领盗贼哪里?”
李元澈振奋地道:“莫非是脑袋......”
云霄大笑:“是......是.....他的命根子。”
李元澈惊讶:“将军的枪法.....这么准?”
他和云霄围着火盆席地而坐,食案就放在旁边,后厨早就送来了午膳,两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火盆里捂着土豆,他手里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土豆,嘴角上沾着一些黑灰。
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他的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喉间哽了一下。
云霄仔细剥着手里的土豆皮,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我也纳闷.....将军不曾和任何男子沾染,我想她.....可能也观察过。”
霍清弦脸色难看,她攥紧拳头,手里的药罐子似乎要捏碎了。
李元澈怕云霄再说过度的话,他着急忙慌起来,赶紧嚼完嘴里的土豆,怯生生地看着霍清弦:
“将......将军......”
云霄刚吃到嘴里的土豆喷出来,他连滚带爬赶紧起来,和李元澈站在一起,云霄脸上被黑灰抹得像只花猫。
他捂住胸口,呛了两下,他瞄了一眼霍清弦赶紧低下头,又用余光看着李元澈,那意思是在问刚才的话霍清弦是否都听到了。
李元澈低下头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也不知道。
云霄低下头死死地闭上眼。
“云霄......”
云霄赶紧睁开眼:“属下在。”
一口碎土豆屑喷了出来。
霍清弦:“西营的菜地长势不好,需要挑粪浇灌,这个差事,便交给你了,今晚子时前要浇好,如未及时完成,明日那东营的你接着浇。”
云霄声音洪亮,抱拳领命:“是将军。”
李元澈同情地看了眼云霄,但事到如今,已无可挽回,他又怕云霄没有经验,便好心提醒:
“那粪水最好是加水稀释发酵,这样可减少臭味,还能让菜快速吸收。”
云霄咬着后牙槽,露出笑:“多谢殿下提醒.....”
“属下告退。”
说完他没敢霍清弦一眼,士气凛然,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元澈嘴角抽动,露出刻意讨好的笑容,他手里还拿着半个土豆。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云霄聊得太开心,忘了霍清弦有没有吃饭。
“将军.....可吃过了.....这土豆挺好吃的.....我给你剥一个。”
霍清弦将药罐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我吃过了。”
李元澈抿了抿嘴,他嗅了嗅鼻子,怎么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霍清抬起下巴弦示意他桌上的药罐:“打开。”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走过去,手指不觉抖了下,还是鼓足勇气打开盖子,那味道直冲天灵盖,他瞬间四肢麻木。
霍清弦冷冷地看着他:“喝了它。”
10. 将军……我喝完了 将军……我喝完了……
李元澈眉眼含笑,讨好地看了眼霍清弦,见霍清弦神色冷峻,他挤出的笑一点一点消失。
霍清弦看到那药罐,刚才她都气闷了,她应该给李元澈找个小碗来。
刚才进来时,她让帐外的士兵离得远些,便只能出帐去吩咐。
进来时,却见李元澈端着那罐药正“咕咚咕咚”喝着,这倒是让她没想到的事,她以为李元澈至少要磨磨唧唧上几个时辰。
李元澈喝完呕了几下,霍清弦走过去给他倒了碗水,李元澈赶紧喝下去,他大喘着气,眼尾泛红。
好几次忍不住想吐,便手按在胸口赶紧躺下。
霍清弦看着他,自觉说不出窝心安慰的话,便道:
“殿下要想身子好起来,就需得吃一些小苦头。”
李元澈刚才被呛,他眼角红润,偏头看着霍清弦,露出姣好的笑容:
“将军.....我明白的,将军.....都是为了我好。”
霍清弦神色一凝,她是为了霍家和大明,这个道理,李元澈应该明白的。
“殿下歇息吧,我有军务要处理。”
说完她转身离开,坐到帅安前,随意打开册子阅览。
李元澈喝完药嘴里苦得实在是难受,但他已经喝了好多水了,再喝就要吐出来了。
他竭力压制着那股恶心劲,知道霍清弦有军务在身,他不能再闹了,便安静地躺在榻上。
他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上学,爸妈接他回家,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走在路上。
霍清弦静静地坐在旁边,她看着躺在榻上的人。
刚才李元澈一脚将被子踢下去,她这才起身来为他盖好被子。
却无意间被李元澈的笑容吸引。
李元澈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在梦里笑了。
他的笑总是有种柔软的感染力,让人多看一眼,心总会跟着柔软。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白玉似的脸颊微泛着红,眼角微微下垂着,带着那种浑然天成的易碎感。
让人想碰,又好怕一碰就碎了。
霍清弦好半天才敛起心神,她走出帐内,向营地走去。
酉时,天色渐暗,李元澈已经醒了,士兵给他送来了膳食,又说霍清弦今夜与将士们一起吃,不回来吃了。
李元澈有些郁闷,独自坐在食案前,他没胃口,为了身子还是吃了几口,他想昨夜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今夜就留他一个人了。
自他醒来就没见过霍清弦的影子,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霍清弦不会不回来了吧。
他想象着霍清弦和将士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他越发觉得眼前的饭菜难以下咽。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笑了。
他知道了,霍清弦一定……是因为……午膳时,他和云霄尽兴忘了她,这才这般对待自己。
他一阵自我安慰就把自己哄得开开心心的。
他心情愉悦,大口吃了几口菜,心里又惋惜,可惜这些菜了,要是他做肯定比这好吃。
他又想到云霄,子时也快了。
也不知道云霄浇的菜怎么样了,有没有按他说的做,要是他也能出去就好了,就可以和云霄一起去挑粪了。
饭后没多久,他在帐内走来走去打算消消食,却听到外面士兵的声音。
“秦军医.....您来送药了,您来早了,将军她还没回来,这药怕是要凉了吧?”
“要不我去找她?让她趁热喝。”
秦军医道:“不必,我进去等她好了,一会热了给她喝。”
李元澈眉心微微蹙起,帐外的士兵为何这样说,喝药的人不该是他吗?为什么霍清弦要喝药?
他突然想起扎针那会,霍清弦打发走了帐外的士兵,也就是说……也许无人知道是他病了,难道......是霍清弦为了保他的声誉,说自己病了。
他正想着秦军医进来了,秦军医笑呵呵地行礼:“老夫参见殿下。”
李元澈忙走到他面前:
“秦军医快快免礼,往后.....这些礼节都可免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秦军医笑呵呵地将药罐放在桌上,他上前将帐内另一层厚重的毡毛帘放下,这样他们说什么外面便听不清了。
“多谢殿下恩典,不过.....您是皇子,身份尊贵,老夫行礼符合礼节,天经地义。”
李元澈绕到他身边,故意说: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可就不吃你熬的药了。”
秦军医无奈笑笑:
“好好好,我答应殿下便是,只不过......殿下若不吃这药,怕是将军的苦心就白费了。”
李元澈心想大概是和他刚才听到对话有关。
但他还是问:“秦军医......此话怎讲?”
秦军医打开药罐,一股浓烈的药味传来,他却仿佛没有闻到一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拿着一把檀木的小勺搅着。
他神色一滞,刚才他以为,此事
霍清弦是和七殿下商议过的,难道......霍清弦没有告诉七殿下?
是怕七殿下分心吗?
难为霍清弦如此在意七殿下的身子,又要如此维护七殿下的声誉。
看七殿下的反应,他根本不知道此事,可如今他话说一半......
算了,军中无人不知,是霍清弦病了,待七殿下一出去,便什么都知道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到时霍清弦追究起来再说,不过他想,这件事李元澈迟早要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早点告诉李元澈,也希望李元澈能明白霍清弦的苦心,可以积极配合治疗。
“将军一心只想殿下的身子快点恢复,她对外宣称是自己病了,将军这是为维护殿下的……尊严和声誉啊。”
李元澈一时怔住,秦军医大概是不知其中缘由。
霍清弦这样做......或许只是因为霍家......是怕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出去。
尽管如此,他觉得秦军医的说法让人听起来更舒服。
他长睫颤动,眼里充满柔软。
“殿下......先吃药吧。”秦军医提醒他。
李元澈嗯了一声,他没有犹豫,上前端起药罐就喝。
秦军医一愣,
七殿下虽为皇子,养尊处优,却肯为霍清弦着想,不再哭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
李元澈喝完呛了几口,他的脸白里透红,秦军医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此时,霍清弦回来了。
她刚进帐就迎上李元澈可怜兮兮的眼神,她看到秦军医在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秦军医磨破了嘴皮子,李元澈又不肯喝药罢了。
李元澈努力压制住恶心,他嘴角蔓延出纯净的笑容,
眼圈却因刚才咳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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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红红的。
“将军......药.....我喝完了。”
霍清弦怔住,秦军医自然是不会强迫李元澈的,既然都喝完了,怎么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只是嗯了一声,便看向秦军医。
“秦军医,辛苦了。”
李元澈:……
霍清弦背对着他。
他幽怨地看了眼霍清弦,不满地翘了翘嘴。
秦军医收拾好药罐:“都是老夫该做的。”
他欲言又止,行礼拜退:“殿下和将军早点歇息,明日我再来给殿下送药。”
如今,有了霍清弦挡着,他可自由出入帐内。
他走到帐帘前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霍清弦和李元澈。
“老夫……”
霍清弦一本正经地看着秦军医。
“秦军医……还有何事?”
李元澈一脸好奇,期待地竖着耳朵。
秦军医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出了口:
“我自知……这是殿下……和将军的私事,但为了殿下的身子,老夫不得不……提,一切还是谨慎些好。”
李元澈露出笑容:
“秦军医,既是为我好,你说便是了,只要你吩咐的,我都照做。”
秦军医道:
“我看殿下和将军眼圈发黑,精神不振……大概是未休息好,老夫不得不提醒,眼下……对殿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将军和殿下应当……节欲。”
空气瞬间凝固。
李元澈笑容僵住,随后嘴角两边的笑容颤了颤。
他没敢看霍清弦的脸色,秦军医也没敢。
“老夫告退。”
李元澈仿佛到了感觉到身边流动的寒流,他目不斜视,麻溜地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可渐渐地,他的脸和身子越来越热,被窝里被他暖地热烘烘的。
半个时辰后,他假装自然翻过身子,露出一只黑得明亮的眼睛,他看到烛光里霍清弦清冷的轮廓,霍清弦正坐在帅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他有些后悔,刚才他应该大胆看一眼霍清弦到底是什么表情。
霍清弦突然起身,他赶紧闭上眼,霍清弦像昨夜一样灭了烛火,又在榻上躺下。
霍清弦清冷的声音响起:“殿下……早点休息吧。”
李元澈睁开眼睛,自己是被发现了吗?霍清弦今夜睡这么早,是怕被秦军医再误会吗?
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己没睡?
他思来想去,又开始辗转反侧,霍清弦眯着眼:
“安静点。”
李元澈便一动不动,又哦了一声。
李元澈这一夜睡得很踏实,他醒来时,霍清弦已经不见了,榻上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
外面的士兵很快就给他送来了吃的,他洗漱好吃了些。
秦军医又给他送来了药,他都喝了下去,秦军医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看李元澈精神气十足,看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殿下,今日,你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李元澈大喜:“真的?”
秦军医笑呵呵地点点头:
“将军在马场等你。”
李元澈似乎不太相信: “将军……在等我……?”
秦军医道:
“嗯……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答应过你,要带你去骑马射箭。”
11. 骑马射箭
霍清弦一大早出了帐,想到面圣之事,自从她带李元澈来到军营,李元澈就没出过帐。
她已在军中宣称自己身体不适,可军营里不仅是边境的将士。
还有在东营操练的京城将士。
前两日,众将士都觉得七殿下尊贵,自然不会来操练场看他们这些人,不过,这两天过去了,李元澈再不出来,自然是叫人怀疑了。
今日一大早,云霄就来报,有个东营的兵鬼鬼祟祟地混到西营队伍休整区附近,被云霄抓住,那人便说自己是新兵,走错了营地,可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除非是故意的,否则绝不会走错,可云霄想不到那人的目的,只能将其放走,事后还是觉得蹊跷,便跑来告诉霍清弦。
霍清弦心想,若不是西营的兵,一旦进了西营随时都会被人发现,可那人竟然一直跑到了休整区,那就说明他来西营不是一次两次了。
事实证明,西营有人通风报信。
她便去找秦军医,问李元澈是否可出帐,秦军医道:
“老夫正有此意要给将军说这件事,殿下扎针之后,体内淤血已排出,这两日又在帐内静养,再不出去透透气,怕他闷坏了,体内淤积不快,倒对他身体不好了。”
霍清弦点了点头,便去了操练场,特意叫云霄牵来了她的战马。
副将楚风一脸诧异:“将军身子不适,莫非是要骑马?”
霍清弦抚摸着爱马,她嗯了一声:
“明日我就要暂时离开营地了,我答应过夫君,要带他去骑马射箭。”
军中将士一片哗然,有惊讶者,有起哄者。
楚风看着眼前的人,竟觉得霍清弦有些陌生,边境的风太硬,沙太糙,他以为冰冷的霍清弦永远不会变。
但似乎现在变得柔软了。
他跟随霍清弦打仗多年,除了霍清弦本人,还从未见过有第二个人骑过霍清弦的战马。
军中无人不知,霍清弦对自己的战马十分爱惜,看来……七殿下在霍清弦心中的位置,非同小可。
楚风霍然转身,他一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
“众将士听令,今日操练暂停,休整半日。”
将士们一片欢呼,霍清弦了然,楚风是在为她腾地方。她一向军纪严明,但这次,她就放任自己一次。
云霄便赶去给李元澈报信,途中却遇秦军医要去给李元澈送药。
秦军医要七殿下吃了药才行,便由他带话。
外面风大,李元澈还是披着那件红色的斗篷,他像一只雪白的兔子躲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纯净的双眸。
他来到营地不见别人,只看到一人一马站在那里,霍清弦身姿挺拔,她的战马骨子里仿佛也带着一股冷峻。
李元澈眼里的笑意蔓延开来,他脚下忙加快几步。
霍清弦见他穿得挺严实的,心里倒也放心了几分。
她问:“殿下,是想先骑马,还是射箭?”
李元澈嘴角浮出一抹笑。
“我都听将军的。”
霍清弦犹豫了下:“过来吧。”
李元澈神色一滞,他扫了眼威猛的烈风,终还是上前。
霍清弦一下子将他托起,李元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得马,他睁大眼,两手下意识死死地拽住缰绳,他身下的马不安地刨着地面。
他心如擂鼓,惊慌失恐地大喊一声,
“将……将军……”
霍清弦并未理睬,她一手扶着马鞍,踩在马镫上翻身而上。
战马发出喷鼻的声音,她骑上去,马才安分了些,但比起往日,还是多了一份躁动。
李元澈死死地攥住缰绳,像有了靠山,身体下意识地往霍清弦身上靠去。
霍清弦的手自然地从他身后绕过去,牵住他手里的缰绳,他的身子明显一僵。
霍清弦清冷凛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烈风第一次被陌生人骑,殿下……可要小心了。”
李元澈哦了一声,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无意又往霍清弦身上靠了靠。
他几乎依偎在霍清弦怀里,大抵是霍清弦第一次同别人骑马,京城的风,远不及边境那么烈,还有几分热。
她先是让烈风走了两步,随后一声令下,烈风便疾驰而奔。
李元澈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她的怀里像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兔子。
几圈下来,李元澈脸上泛着绯红,他从刚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安心享受,他身后靠着的可是守护大明的人。
霍清弦勒马缓缓停下,她俯身抓起抓起军架上的弓箭。
她递给李元澈。
“试试。”
李元澈满心欢喜,接过箭时手臂却因重力下沉了下,还……挺重的。
他余光扫了眼侧后方,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将军……这个我应该会,我看别人射过的。”
霍清弦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李元澈将箭放在弦上,信心十足地去拉,手臂却剧烈地抖动着,他皱了皱眉,重新来过,他咬紧牙,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箭终于......软绵绵地飞出去了。
只听地上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响声,那只箭安静地躺在地上,连滚动都没有。
李元澈看着远处的箭靶,又缓缓看下地上的箭。
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热,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箭,仿佛与它有着深仇大恨。
霍清弦出奇的平静,好像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从身后的箭筒又抽出一支箭,她贴近李元澈的后背,一手覆在李元澈热烫的手上,一手握住李元澈的手腕,她微微抬手,指引着李元澈的手指松开。
“嗖......”
一声沉重的闷响正中靶心,箭尾还在剧烈地颤抖。
箭虽不是李元澈射出去的,可他一脸叹服,两眼发亮,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将军果真是……女中豪杰。”
霍清弦的目光落在李元澈的斗篷上,她看不清李元澈是什么表情,但她能想象得到。
她手里的温度逐渐发烫,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李元澈的手,她一脸淡然地松开,将弓箭扔到军架上。
她勒马回头,烈风转身走起来。
李元澈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
霍清弦脚下稍稍催促,烈风慢慢跑起来,随后便越跑越快,李元澈这次有了经验,他直接靠在霍清弦怀里。
只听霍清弦道:“回府。”
青石板街道上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小贩们吆喝着拉拢着自己的生意,店铺的门前摇晃着各式的幌子,酒馆里远远地就飘出各种酒香,两旁的面馆和包子铺里冒出雾腾腾的热气。
妇女姑娘们挑选着廉价的首饰,传来小贩们讨价还价的叫喊声。
只是,街上变得越来越安静,一匹神气的骏马出现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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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脚下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声。
人们逐渐放下手中的活,有人甚至趴在酒楼的窗户上看热闹。
百姓们议论纷纷。
“那……不是……七殿下吗?”
“胡说……七殿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可能有错,七殿下那张脸,凡是看过的人都不会忘。”
“照你这么说……那他身后那位英姿飒爽,威严凛凛的女人……莫非就是霍清弦霍将军?”
“不……不对啊……她成婚时我们虽未见到,但那日她归城回来,明明身材魁梧,怎会这般英气明艳……”
霍清弦勒马前行。
李元澈早已取下兜帽,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来这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了,他早已忘了骑马的恐惧,东张西望地看着一切。
两人走到繁华喧闹的地方,便下马前行。
“请问……您可是霍清弦将军?”
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出现在霍清弦面前。
霍清弦一手牵着马,她眸光微闪,眼里的光柔和了不少。
“正是。”
小女孩一脸稚嫩:
“将军为我大明守护江山,如今大明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大明能有今日,全依仗将军苦守边境,拼战沙场。”
“阿爷说将军离开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将军已是喜事临身,恭喜将军,这是我阿爷亲手做的糕点,一点心意,请将军收下。”
看着一个稚嫩的小人站在自己面前,还说出这样一番大人的话,霍清弦很难不被打动。
她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糕点,她明白这些话自然是大人教女孩的。
“替我谢谢你阿爷,我一定会好好品尝。”
刚才说话时小女孩没有害羞,此刻却害羞慌忙逃了,霍清弦看向她的方向,女孩扑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怀中。
老者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见霍清弦看过来,他在远处忙行礼。
霍清弦作揖回礼,李元澈也看向老者的方向,和霍清弦作出同样的动作。
霍清弦得到夸奖,李元澈好像比自己得到夸奖还要开心。
两人并肩齐行,李元澈嘴角挂着笑容:“将军……这些年,在边境受得苦,大明的百姓都记着呢,我希望……有一天,他们也能记住我……”
他又皱起眉头:
“就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能让大明百姓记住我的事……”
他转脸又道:“还是算了吧,我天生不是那块料,我本胸无大志……”
说完,他眼睛一亮,看到菜摊上白嫩的白菜,他偏头朝霍清弦一笑:
“将军还没吃过我做的菜,今晚……我可以做菜给你吃。”
说完李元澈已经跑到菜摊前。
霍清弦目光跟随着那个背影,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在进行,可她心里却很不踏实。
今日她让李元澈做什么,李元澈便做什么,李元澈不问缘由,并不代表他不知其意。
“您真是七殿下啊……”
“您是要亲自下厨啊。”
“是是是……我要给将军好好补补……”
百姓们都已确认眼下的人,就是七殿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亲民的皇子,他们纷纷送上来活鸡活鸭,各种新鲜蔬菜。
李元澈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客气:
“这不太好吧?大家都太客气了。”
手里却一个劲地往回收。
12. 我是男的……男的 我是男的……男的……
李元澈明明记得,之前他问霍清弦自己做的菜怎么样,霍清弦总是不冷不热地应付他。
如今,他竟听到了和宫里御厨一样的夸赞,他的笑意漫进眼底
他端着一盘葱花鸡蛋饼放在霍清弦面前。
“这粥啊得配上这饼才好吃,将军快尝尝,这是葱花碎碎太阳饼,看是不是也和宫里的御厨做得一样好。”
他坐下来,两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霍清弦。
霍清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李嬷嬷赶紧起身。
“殿下和皇妃慢用,我突然想起府中的很多事还未安排,奴婢先不打扰了。”
李元澈却拦下她:“李嬷嬷,你先尝尝再走。”
李嬷嬷实在是难为,霍清弦看了她一眼:”嬷嬷也尝尝吧。”
李嬷嬷实在是为难,便夹了一块尝了下,她赞不绝口:
“殿下的手艺,真是做什么什么好吃,皇妃快尝尝吧。”
说完她悄然退下。
李元澈敛着水光的双眸弯起,他眼睫忽闪,期待地看着霍清弦。
霍清弦夹了一口,“葱花碎碎太阳饼”口感松软。
她看了眼李元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嗯……比宫里的御厨做的好吃。”
李元澈的笑容倏然绽开,他的气音里像裹着软绵的蜜糖。
“那往后……将军的饭菜都由我来安排如何?”
霍清弦想,她倒是没什么,只是……
“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李元澈道:“将军放心,有秦军医在,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霍清弦便点了点头,饭后,她去了军营。
李元澈乔装打扮一番,又上了街。
殿内丝丝缕缕的沉香从香炉里漫出,皇后斜卧在金丝榻上,她双眼微阖,用肘支着引枕,她的玉指甲套不停地敲打着凤衣。
殿外的侍女急匆匆地来报。
“娘娘……将军来了。”她猛然睁开双眼,侍女不经意迎上那双如淬毒般的冷光,赶紧低下头。
“请他进来。”
皇后慢悠悠地道,又缓缓起身,一旁的侍女都去搀扶,她坐正身子。
“臣弟参加皇后娘娘。”
江子郎年方三十,他身形高大挺拔,肩背宽阔,一身玄色战袍,周身透着凛然的气场,
皇后起身走到他跟前,眼里的冰冷一点点消融殆尽,她扶起江子郎,指尖从江子郎的手臂划过,江子郎身子猛地一僵。
“快请起。”
江子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快速地看了眼皇后又赶紧低下头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周围的侍女,她抬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侍女们匆匆退下。
皇后一步步靠近江子郎,她抬起手轻捻着江子郎的腰带,江子郎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一把抓住皇后的手。
猛然将皇后拽人怀中,他凑近皇后的耳边:“姐姐……多日不见……可有想我?”
皇后指尖划过江子郎的脖颈,她唇角牵起几分轻俏的笑
“我日夜都牵挂着你,你说……我可有想你?”
江子郎眼中的欲望再也难以遏制,他一下子将皇后抱起走进帐内,身后留下母仪天下的华衣。
一个时辰后,皇后发髻凌乱,她的指尖抚摸着温热的胸膛。
江子郎将她搂了搂紧,笑问:“姐姐突然招我进宫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缠绵尽兴一番吧?”
皇后嘴角轻扬,她的声音略显疲惫:
“我自然是想你了,不过是顺便问问你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待在这深宫,无法涉足宫外之事,你又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出口。”
江子郎道:“姐姐是想问那七殿下之事吧。”
皇后仰头看着他笑了:“还是你最了解本宫的心思。”
江子郎道:“你放心,我一直派人盯着澄澈府,那霍清弦一大早就去了军营,那个废物七殿下每天都会出门上街买菜,此次前来……”
他侧身用大拇指摩挲着皇后的脸,轻声慢语地道:“除了和姐姐……行肌肤之欢外,还是来和你商量,如何让霍家彻底消失的……”
说完他轻笑一声:“我知此事是姐姐的心病,不过,姐姐大可放心,如今……我们多得是机会。”
皇后仰头看着他,笑道:“子郎说的如此肯定,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快与我说说。”
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李元澈背着背篓,抬起衣袖擦了擦汗,他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京城最不起眼的废巷里,这里臭气熏天,到处都是臭水沟,水沟里浮着一些烂菜叶和黑泥,李元澈衣袖掩着鼻子,走到一家不起眼的小户,他趴在门缝朝里看了看,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他便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半天还是没人,他便用力推了推门,还是没有推开。
他皱着眉头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和周围的臭水沟混杂在一起,令人有些窒息,李元澈忍着恶臭回头看去,是一个长胡子的粗野汉子,他面脸通红,脚下走一步退两步。
他忙跑过去,一脸笑意:“大哥......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人来过吗?”
那人摇晃着身子,看到李元澈白嫩的小脸,他伸出黝黑的手要去摸李元澈的脸。
“嘿......小娘子......”
李元澈忙后退几步:“什么......什么小娘子,我是男的。”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他将背篓倒放在墙角,颤颤巍巍地站在上面,试图起身朝里看去。
醉汉眯着眼,他猛然摇了摇头,一下子扑过去将李元澈拉下来。
李元澈摔在地上,痛得大叫一声,背篓也滚到了一旁,污泥瞬时染了他一身,他挣扎着起来,心里一阵后怕,又强装镇定,怒气冲冲地道:
“你.......你做什么,都跟你说了,我是男的,男的,男的,重要的事说三遍。”
醉汉指着李元澈:“那.....那有什么关系,小.....小娘子.....要去我家,哪需要爬墙,”
他说着从怀里开始掏,连着掏了好几次才掏出来。
李元澈目光一怔,那把钥匙上绑着小红绳,他再熟悉不过,他跟随着醉汉的目光。
“大......大哥,你说.....这是你家?”
醉汉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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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钥匙对了好几次锁眼都插不进去。
“嘿......这□□变.....小了,进不去了。”
李元澈顾不得身上的污秽,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道:“大哥,我来吧。”
醉汉晃着身子,他慢吞吞地转身,一手将钥匙提在眼前:“我......我不信......它还能给你走后门不成?”
说完故意朝李元澈吐了一口酒气,李元澈一把扯过钥匙忙捂住嘴。
他心想,这人到底是不能惯着,他过了这两天清闲自在的富贵日子,竟闻不得这街道里的臭味了。
他忙开了门,醉汉一愣,他摇摇晃晃地上前:“嘿.....他还真给你走后门,可这是我家.....我的.....它是属于我的。”
他用力拽着那把锁,低头问:“你说......谁才是你的主人?”
李元澈没有顾及醉汉的疯言疯语,他冲进去跑到菜园子前。
他一时愣住,菜园子里一片枯黄,周围散发着烂菜叶的味道,豆角架早已散落在地,种的瓜都烂在里面,蝇虫在上面萦绕。
他又朝院子里的一件里屋走去,刚推开门,一股恶臭味就袭面而来,他立马捂住口鼻,里面不知是什么坏了,刺的他眼睛发红,他忙关上门,赶紧撤出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心神渐定,环顾四周,
其实,他有想过,王英会敷衍自己。
但当他亲眼看到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变得如此萧条败落时,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酸涩。
他自从穿到这里,窦氏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温馨又艰难的日子。
他和窦氏没什么大的心愿,他们只想靠着自己的营生,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里屋,仿佛看到了窦氏借着烛光下绣着花枕,他在一旁帮窦氏分线,窦氏不小心扎了心,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线,拉起窦氏的手。
“阿娘......我给你吹吹。”
寒冬腊月,他外出卖了一天的酱菜,回到家里窦氏赶紧为他接过背上的背篓。
李元澈脸冻得红红的,心里却如屋内的火炉般温暖。
“阿娘.....这是最后一缸,我都卖完了,我们的炭火够了,吃得也够了,这个冬天我们可以安然度过了。”
窦氏心疼他红肿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澈儿啊......不出去了,这次我们真的不出去了,阿娘绣花也挣了不少了,你身子本来就弱,再不要出去受凉了。”
窦氏将所有的碎银都拿出来,他们一起数着:“一文.....两文.....三文......”
最后分成三份。
窦氏道:“这份是给你治病的。”
“这份是给我们家用的。”
李元澈指着最多的那份问:“那这份最多的呢?”
窦氏笑着说:“这个是留着给澈儿成亲用的。”
李元澈一愣,在床上滚着大笑:“阿娘......你就放心吧,我只会烧饭,不会有人想要嫁给我的。”
窦氏:“胡说.....我们澈儿长的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家的姑娘就会动心,她就喜欢跟你过热腾腾的小日子.......”
13. 七殿下,不会不敢来了吧?
霍府厅堂内。
霍征远背手而立,他苦熬四日,内心开始焦灼不安。
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女从未分开之久,他时刻叫人盯着澄澈府的动静,知道昨儿个两人已从皇宫回来,霍清弦也该来看看自己了。
他叹了口气,在厅堂内不安地走来走去。
突然,门口的护卫来报:
“老将军.....七殿下和将军来了......”
霍征远大喜,他赶去迎接,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他坐回厅堂主座上,一脸严肃,挥了挥手对护卫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
护卫不解,这几日看霍征远如坐针毡,定是担心霍清弦处境,如今人来了,却又摆起架子来了,再说,来的可是七殿下。
霍清弦一进门就看到霍征远一脸严肃,身体笔直坐在主座,她神色微微一愣,不知霍征远在卖什么关子。
“见过爹爹。”
霍征远浑身散发着军人的威严,他抬手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一旁的李元澈身上。
李元澈记得清清楚楚,当日成亲他去接霍清弦时,霍征远对自己还是笑呵呵的,如今怎么像变了个人,他内心忐忑,挤出笑:
“见过老将军......”
霍征远一怔,怎么会有男子笑起来如此好看,他努力回过神来,吭了一声,起身沉声道:
“殿下多礼了,老臣不敢当。”
他抬手示意:“殿下请坐。”
说完便坐回主座,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李元澈,李元澈坐得有些僵硬,他时不时和霍征远对上眼,又快速移开,他忙端起水喝了一口。
霍征远想到成亲那日,李元澈精神矍铄,没想到几日不见,这浑身的气息远不如那日,甚至透着些娇柔之气,之前他还想着调教一番,可眼前的李元澈看来是经不起折腾。
霍征远不觉皱着眉。
他目光又落到霍清弦身上,霍清弦还是那样不冷不热,正盯着他,他无视了霍清弦的直视,目光投向李元澈。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李元澈喉结艰难地滚动。
霍征远开口道:“老夫鲁莽,可和殿下闲聊几句?”
李元澈看了眼霍清弦,手指不安地蜷缩着,他故作淡然,嘴角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然.....有什么话老将军您问便是。”
霍征远摸着胡子:“我已安排人去准备膳食,只当是和殿下闲聊几句。”
李元澈笑了笑,手心里攥出一把汗。
霍征远道:
“老夫常年征战在外,对京城之事,知之甚少,如今,殿下已和爱女成亲,说来我们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我想有些事,我们也该多了解下,日后可方便行事。”
李元澈道:“老将军说的是。”
霍征远犹豫片刻,便道:
“我只知当今太子是萧皇后所生,二皇子是当今皇后江皇后所生,其他各位皇子便是各位妃子所生,不知殿下生母是哪位妃子?”
霍清弦垂下眼皮,她没想到霍征远初次见面,就问如此犀利隐私的问题。
各皇子生母不同,其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她知李元澈只是一枚棋子,若其母身份高贵,又怎会如此。
李元澈脊背挺得有些僵硬。
“回老将军,我......”
门外突然传来护卫的通报声:
“老将军,魏国公来了。”
霍征远一愣,眼里掠过一丝惊喜,赶紧起身:
“快请他进来。”
他回头对李元澈道:“殿下,我们日后再闲聊便是,老臣先告辞了。”
李元澈忙行礼:“将军请便。”
看着霍征远离去的背影,他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看了眼霍清弦,霍清弦垂眸像是在思考问题,他也不敢多问。
厚重的檀木门散发着松香气息。
里面传来浑厚的笑声。
霍征远与魏国公席地而坐,中间摆放着一方茶几,上面的两盏清茶冒着热气。
魏国公两鬓发白,年龄却较霍征远小两岁。
他感慨道:
“想当年.....霍兄意气风发,离开大明时还是少年郎君,如今.....却添了白发,我也两鬓发白,老矣。”
霍征远道:“当年.....你我二人,也是像今日这样,在这里饮茶,这一别却不想是二十五年,真是恍如隔世,你也坐到了国公的位置,我也变成了老匹夫。”
他拱手行礼:“我应尊称你为国公才是。”
魏国公忙抬手道:“哎………国公乃是外人称呼,霍兄待我大恩大德,于我而言,是挚友,是知己,莫非是这么多年不见,霍兄与我生疏了?”
当年魏忠进京赶考,途中遭遇不测被盗匪抢了干粮,因长途跋涉体力不支昏倒在路边,霍征远外出巡查,将晕倒的魏忠带回,魏忠这才捡回一条命。
因两人情投意合,魏忠便长期住在霍家,后应考考取功名,一步步坐到国公的位置,多年过去,一文一武,虽是截然不同的选择,但两人却始终惺惺相惜。
霍征远一怔:
“我乃一介武夫,是个粗人,这么多年我固守边境,深知在朝内有魏兄周旋,否则我怕是很难再为大明效力,你我虽不能日日见面,但我深知魏兄心意,又怎么会与魏兄生疏。”
魏国公道:
“霍兄言重了,霍家世代忠良,根基深厚,这天下无人不知,大明能有今日,得亏了霍家,我并未有意偏袒霍兄,只是维护忠良,乃我为国公之责。”
霍征远摸了摸胡子,神色逐渐凝重:“霍家虽世代忠良,但我担心.....迟早有一天,会走上赵子翼将军的后路。”
赵子翼乃是京城守护大明的将军,在京城,他和江家手握一半兵权,后被人举报,私造兵器,以谋反之罪斩杀惨死,赵府也遭灭门之灾。
后京城的兵权皆由江家掌管,赵子翼的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赵府就惨遭灭门,谁也不知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事后,但凡和赵子翼将军接触过的人,无人相信他会谋反,只是天子发怒,赵子翼已死,便再也无人重提此事。
魏国公道:“可惜了赵子翼将军......一片忠心,不过.....霍兄请放心,有我在朝为职一天,我便不会让那奸人再害霍兄一次,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正是来提醒霍兄的。”
霍征远疑惑地哦了一声:“我刚回京不久......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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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面露为难:“霍兄为人耿直,多年在境外,不知京中事故险恶,我思来想去,怕霍兄得了小人的奸计,不得不提醒。”
“此事......与霍兄的贤婿七殿下有关.....”
灶膛里的火微弱地跳跃着,锅里发出“滋滋冒油”的声响。
李元澈拿着火棍在里面搅了两下,火苗逐渐熄灭,他的脸上留下一些灰黑,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
他起身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看着锅里,他挨个翻了个身,看着里面的鱼块煎地焦黄酥脆,又用长筷捞出,重新起锅,倒上热油,放入葱姜蒜爆炒,再放入一勺他连夜赶做的大酱,将鱼块放入,使其色融为一体,加入酱清和清水,盖上锅盖。
锅里咕嘟地响着,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浓醇,惹得一旁的侍女们都咽了咽口水。
片刻后,李元澈将鱼块出盘,撒上葱花,一道鲜美的红烧鱼块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元澈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又赶紧看向一旁的锅,里面的红烧肉也好了。
此时魏国公和霍征远已从书房挪到正厅,霍征远在巳时就安排下人们去准备饭菜了,魏国公自然也不会驳霍征远面子。
两人正在闲聊时,霍清弦来了,霍清弦虽从小驻守境外,但一举一动沉稳有度,动作干脆利落,不卑不亢,有大将风范,魏国公心里感慨,别说是京城的女子,恐怕是京城的男子,这气概也没几个能比得上霍清弦的。
他欣慰地道:“不愧是......霍兄的爱女,果然是将门虎女。”
霍清弦虽是第一次见魏国公,但对魏国公并不陌生,因霍征远常年讲起他们当年的故事,
这次,她和李元澈虽没有跟霍征远去见魏国公,但想必她和李元澈在霍府的事,霍征远早就告诉魏国公了。
她定然是要前来问候,她作揖行礼:“国公大人过奖了。”
魏国公抬手:“哎......你父亲与我亲如手足,私下你叫我叔父可好?”
霍征远道:“那自然是好,弦儿.....快叫叔父。”
霍清弦行礼:“叔父。”
三人入坐,魏国公犹豫了下问:“弦儿……七殿下呢?”
霍清弦道:“他随后就到。”
魏国公不知这位七殿下是在摆架子,还是不愿来见他。
霍征远心想,七殿下那个性子,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叫人笑话。
两人的心思被侍女们端上的菜一一打断,每道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霍征远心想,看来今日的厨师也知来得是重要之人,菜品做得十分用心,
这些鱼肉,他虽都吃过,但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他抬手示意:
“魏兄请……”
魏忠没再客气,霍清弦和霍征远也吃了起来。
霍征远夹了一块红烧肉,他眼睛蓦地睁大,
“魏兄……快尝尝这个……”
魏国公正细细品着一块红烧鱼肉,鱼肉虽是煎地,却嫩滑可口,汤汁浇在上面更入味,他点了点头。
“不想霍兄府上……有如此高厨……这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肉。”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地脚步传来。
14. 殿下给你做了早膳
“魏国公……我做的菜可合您的胃口?”
霍征远和魏国公皆一一愣,魏国公赶紧起身。
“老臣参见殿下。”
李元澈走到魏国公面前:“国公免礼。”
两人客气一番入座,霍清弦发现,李元澈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魏国公进了霍府后,就和霍征远待在书房没出来,直到巳时霍征远才叫人安排伙食。
霍清弦无事带着李元澈在府中溜达,正遇着急出去的小厨子,不小心冲撞了李元澈。
他忙下跪道歉。
霍清弦认出是府里的一个小厨,便问他为何如此匆忙。
小厨战战兢兢地道:
“老将军刚才吩咐后厨做些盛菜款待国公,不巧昨儿个师父着了凉,烧得厉害,实在是起不来,没有师父的指导,我一个人……实在是做不来,小的怕不合国公大人的胃口。”
“这才想去请那金玉楼的大厨。”
李元澈眼睛一亮。
“我来吧。”
小厨不觉“啊了一声,他额上的冷汗直流,都到这个时候了,七殿下还要来添乱,堂堂皇子,怎么可能会做饭,还不如他做……
霍清弦想了想道:“不用去请了,就按殿下说的做。”
小厨心想,两人心也是大,那可是国公大人,不是随便开开玩笑的。
无奈他一个小小的厨师,只能遵循安排。
李元澈这才大展身手。
魏国公由衷地夸赞道:
“没想到……七殿下手艺如此了得,老夫活到这个岁数,还吃过如此可口的菜。”
李元澈笑了笑:“国公过奖了,您要是喜欢,以后常来,也可以去我澄澈府,我定当亲自下厨招待国公。”
魏国公笑着点了点头,之前他只是摸清了李元澈的底细,还未曾与李元澈见面,李元澈虽出身不好,可身上却透着一股高贵儒雅的气质。
眼里干净地无一丝杂质。
想到李元澈的命运,他心里不觉惋惜。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霍清弦巾帼英雄杀伐果断的女将军,一个气质柔弱纯善的小皇子。
两人竟莫名的搭……他们的命运不该如此……
饭后,霍征远想单独再和魏国公再说几句话,便由他一人送魏国公出府,进来时却见李元澈已在榻上累睡着了。
霍清弦正给他盖着绒毯。
霍清弦注意到霍征远来了,她起身,两人走出去。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沉默无语。
片刻后,又异口同声地道:
“爹爹……”
“弦儿……”
霍征远摸着胡子笑笑。
“弦儿先说。”
霍清弦问:“爹爹和魏国公都聊了些什么?”
霍征远看了她一眼:“爹爹……正要对你说此事。”
他沉默了会道:“弦儿,有些事,爹爹有必要要告诉你,我知道你一直不想成婚,但今日见到你和七殿下时,爹爹心里是开心的,我的弦儿……如今也为人妻了,只是……”
他停下脚步,愧疚地看着霍清弦,他的声音哽咽了。
“爹爹……对不起你……”
霍清弦见霍征远眼眶微红,她心里一阵心疼。
“爹爹这是什么话?”
霍征远胡子抖动着:
“今日……国公来……就是特意提醒我……那七殿下……生母是江皇后当年身边的一个婢女,七殿下,从生下来没多久其母就带他进了冷宫。
“二人生活困苦,直到后来她救了淑妃,二人得以出宫,在宫外的小院住着,七殿下自小就身体不好,其母靠绣花,七殿下靠卖酱菜补给家用,去年,其母窦氏感染风寒离世,只剩他孤苦伶仃一人。”
“直到我向陛下提出给你赐婚的要求。”
他将明帝宴请百官给霍清弦赐婚皇子的事说了一遍。
“陛下他是不得已,又舍不得将自己的其他儿子赐婚与你,这才将七殿下接回宫中,我回到京中后还特意打听,那几日国公不在京中,其他人都说我是好福气。
国公之前也并不知七殿下,圣旨一下,他就暗自派人去调查才得知七殿下的身世。”
“以前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七殿下突然冒出来,他们也确实不清楚,又不敢胡乱议论,他们都只好搪塞敷衍我。”
“国公担心此事怕是江皇后的主意,虽然他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需我们谨慎行事,七殿下自幼身子就弱。
我担心……与七殿下的身子有关,万一他出了什么差错,那江皇后指不定会如何对付我霍家。
此事……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霍清弦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听着,她没想到李元澈自幼过得是那样的生活。
霍征远愁容满面,他看了霍清弦一眼:
“弦儿……此事……是爹爹不好,都是爹爹酿成的大错,你要是生气,骂我打我也好。”
霍清弦一直怕霍征远担心,一些事她一直都没告诉霍征远,如今霍征远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她将李元澈成婚当晚吃了药的事说了,也将秦军医医治李元澈的事说了。
霍征远大惊,这更加证实了魏国公的话。
两人商议一番,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让李元澈活下去。
霍征远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将计就计。”
霍清弦点了点头,霍征远看了她一眼,又问:
“弦儿……那后来你和七殿下究竟有没有……圆房?”
霍清弦皱了皱眉。
霍征远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七殿下已是你的夫君,国公虽说他活不了多久,可现在有了秦军医,不说为了我们霍家,就是……他……着实也是个可怜之人,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剩下的……就交给天命吧。”
他又补了一句:“这天命里最好是能给我霍家留个后……”
霍清弦垂眸沉思,没再说话。
两人回到澄澈府时已是戌时。
侍女们伺候两人洗漱收拾一番,李元澈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将军……老夫给您送药来了。”
霍清弦放下手里的布巾,她打发了周围人的人,前去迎接。
李元澈瞪大眼。
“秦……秦军医……你……怎么来了?”
问完,他看到秦军医手里的药罐。
霍清弦关上门。
李元澈暗戳戳地向后退了两步,秦军医将药罐放在桌上。
“我专程来给殿下送药。”
李元澈啊了一声,又勉强露出笑:“那就有劳秦军医了,只是……秦军医军营和王府来回颠簸,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霍清弦看向他:“此事,我正要与殿下商议,若殿下觉得不妥,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秦军医见两人有话要说,便道:“老夫……先告退了。”
李元澈一怔,自从其母去世,从来就没有人说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为了活命,都是别人安排他,他便做什么。
那日,霍清弦安排自己去军营,他也没多问,这一路来,他都是听从霍清弦的意愿。
如今,她却愿意和自己商议,他嘴角挂上一丝柔软的笑容。
“将军要和我商议什么?”
霍清弦看着他:“为了给殿下更好的治病,往后我想.....让秦军医留在府里,直到你的病好了。”
李元澈嘴角的笑容一僵,随后便故作轻松地笑道:
“将军既是为我好,我自然听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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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清弦嗯了一声。
“那殿下......先把药喝了吧。”
李元澈哦了一声,走到桌前,还没开始喝,他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他看了眼霍清弦。
闭上眼,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霍清弦有些猜不透李元澈,有时候
李元澈明明哭哭唧唧地矫揉做作,有时却也明白事理,不哭不闹。
翌日,霍清弦醒来时,李元澈已不在屋内,她出去时,却见李嬷嬷和侍女们面色难堪地守在门口。
“嬷嬷,殿下呢?”
“皇妃……殿下他……出去了。”
霍清弦眉心微蹙,李嬷嬷道:“殿下给你做了早膳,他说……他要去……要去卖菜,还不让我们跟着。”
侍女们纷纷低下头,
霍清弦神色复杂,澄澈府都不是自己的人,若李元澈遇到什么危险。
晨光漫过青石板延伸到街的尽头,小贩们载着满满的一筐新鲜的菜正在占位吆喝,茶馆里飘出茶的浓香味。
李元澈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方巾帽,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
他走到一位老者菜贩面前,他看着眼前带了泥的胡萝卜和大白菜:
“老伯,这菜都是自己种的?”
老者看了李元澈一眼,如此细皮嫩肉的,又是公子气质,就是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却也不影响他俊俏的脸蛋,老者赶紧应称扒了几下菜:
“公子,您大可放心,这菜啊,都是我自己种的,都很新鲜,都是现挖现买的。”
李元澈和老者说说笑笑,挑了几根胡萝卜,装了一朵大白菜。
他给老者几个铜钱,老者忙接过:“多谢公子,以后常来啊……”
李元澈背好背篓离开,又去了鸡场,这里有成年鸡,也有一群小鸡。
李元澈满眼欢喜,他蹲下身伸手拨弄:
“……这小鸡怎么卖啊?”
那人双手揣进衣袖。
“公子……三文钱一只,您要是买十只啊,给您便宜一文……”
李元澈起身拍了拍手:“成……你给我十只。
“好嘞……”
李元澈转完一条街,背篓里背得满满的,怀里抱着竹编笼子里的小鸡。
他收获满满地往回走。
他身着简单,但浑身散发儒雅气质却吸引来不少目光。
脸上画的那道疤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
“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如此俊俏?”
“这大白天的一个人出来,就不怕别人掳了去。”
“哎哟,背这么重的东西,可叫人心疼了。”
姑娘们掩面打趣哄笑。
几位姑娘手里拿着手绢,有人挡在他面前,李元澈脚下一滞,他一脸诧异看着眼前的人。
他以为自己挡着对方的路了,他让了让,谁知对方并未躲开,又挡去他的道。
“这位公子……请问您怎么称呼……这街上怎么就从来没见过您?”
李元澈喉结滚动,他背上的菜可重了,他没有理会,便往前走,却有一群姑娘围了上来。
“公子要是不说出姓甚名谁,今儿个可就走不了了。”
李元澈颠了下手里的鸡笼,额上的汗珠滚落,他被姑娘们围着转,他自己也转,他挤出笑:
“我……我是七……我其实……就普通老百姓,平常不怎么出门,小名更不足挂齿,各位姑娘行行好,快让我走吧。”
说完,他低头从姑娘们身边硬挤着穿过,身后却传来一阵哄笑:“你叫七…什么……”
“那以后我们就叫你七郎啦……”
李元澈极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脚下不觉加快了步伐,闷头就往前冲。
脑袋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
15. 七郎怕是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霍清弦长发束起,她身姿挺拔,一身简洁的月白长袍,腰间戴着碧玉腰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李元澈只比霍清弦高出一点,此刻他背着背篓弯着腰,脑袋正好撞在霍清弦的胸间。
霍清弦眉头微动,脸色暗了暗。
李元澈意识过来,立马抬头后退几步。
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霍清弦为何会出现?还是女扮男装的形象,不过……霍清弦无论女装还是男装,她身上始终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李元澈不觉走神片刻,又想自己刚才撞到不该撞的地方……
他脸颊绯红,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问:
“将军怎么来了?我正要回去……”
霍清弦沉声道:
“我若不来,七郎......怕是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李元澈猛然抬头,看来……刚才的话霍清弦都听到了。
可霍清弦喊他七郎,莫名地很顺耳。
他又看了眼前方的街道……眨了眨眼,怎么还走反了……他心里嘀咕着都怪刚才那群女人,把他都绕晕了。
他默默转身抱着小鸡仔往回走,霍清弦走在他一旁。
“给我……”
李元澈愣了下,将手里的鸡笼递给霍清弦,他小声道:
“我……拿得动。”
霍清弦没有理会他,示意他背上的背篓,李元澈抿了抿唇:
“我一个大男人……不至于……”
霍清弦挑了下眉,她忍着笑意嗯了一声,李元澈还是顺手将背篓给了霍清弦。
霍清弦随意背上就走,李元澈眨了眨眼,他的腰都被压弯了,霍清弦背着怎么那么轻松。
他赶紧跟上去,一脸笑意:“将军是担心我吗?”
霍清弦目视前方,语气沉稳:
“我只是……不想殿下累死在街上,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李元澈瞥了眼霍清弦,小声嘟嚷:“这倒也是。”
说完他抬头看着天,一脸憧憬:
“我要是死了,应该也会以皇子的名义风风光光地送走吧。”
霍清弦:……
回府后李元澈便忙了个不停,他给鸡搭建更宽敞的笼子,府里有人虽见过这些小鸡仔,但不曾养过,小鸡仔毛绒绒的,每个人都想摸一把,众人没了平日里的拘谨,都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鸡仔。
李元澈挽起袖子,将小鸡仔放进大笼子里,开心道。
“将来等他们长大,就可以鸡生蛋,蛋生鸡,我们再也不用买鸡和蛋了,自己家的健康又营养。”
侍女们哄笑一堂,李嬷嬷站在不远处也不禁笑了,她一回头,刚才还在身边的霍清弦已经离开了。
霍清弦是去了书房,她提笔写着什么,李嬷嬷给她端了点心。
霍清弦放下笔,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嬷嬷,辛苦了。”
“皇妃跟我客气……”李嬷嬷一脸宠溺地看着霍清弦。
她心想霍清弦性子沉敛,远不比七殿下那般明媚,她不知霍清弦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这沉闷清冷的性子,总让人觉得霍清弦不开心。
霍清弦掰了一小块糕点尝了下。
“嬷嬷,打明日起,我就要去军营了,殿下……就烦劳你多加照顾。”
李嬷嬷道: “皇妃放心,殿下在府中自然不会出错。”
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只是……皇妃就不能在府中多歇些日子吗?你常年在外,好不容易有了安生的日子,这才成亲没多久,多享几天的清福......”
霍清弦知道李嬷嬷是心疼她,她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无事,嬷嬷不用替我担心,我早已过惯了军营生活,这里待着……反而透不气来。”
李嬷嬷点点头,也是,霍清弦已经过了二十五年的边境生活,如今的生活,哪能说适应就适应。
霍清弦就像那边境的雄鹰,将她困在京城,就如七殿下那笼中的小鸡一样。
李元澈收拾了一天,晚上秦军医让他喝了药。
自从他回到府中就忙碌了一天,这样的日子虽然疲惫,可今天却是他心里最畅快的一天,他洗漱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便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床榻,那里空荡荡的,他竟有一丝不习惯,他闭上眼,一会又无聊坐起来,此时,霍清弦推门而入,他眼睛亮了亮:
“将军,你回来了?”
霍清弦只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李元澈见霍清弦没看自己一眼,他只好无趣躺下,盖着被子,留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霍清弦。
他看着霍清弦从屏风后面解衣宽带,那修长的身形在烛光看得清清楚。
李元澈目光逐渐炙热,盯着那个影子的一举一动,直到霍清弦灭了烛灯躺在床上。
屋内一片漆黑。
李元澈垂下眼帘,刚才霍清弦做那些事时自然而然,仿佛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看来是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男子来对待,亦或者他在霍清弦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脑袋一点一点缩回被窝,心绪一时有些复杂,半晌,他又慢慢探出脑袋。
心想会不会是他今日私自出府,惹霍清弦生气了,他虽已乔装打扮过,但身为皇子,不该随意出府。
难道真是因为此事他没和霍清弦商量?
他鼓足勇气问了句:“将军......睡了吗?”
霍清弦缓缓睁开眼,片刻后。
“殿下有什么事,请说。”
李元澈感受到了霍清弦对自己的尊重,但也感受到了她的疏离。
他抿了抿嘴:
“将军放心,我出府不会叫人给认出来,这种事,我有经验,以前我卖酱菜的时候,也是背着背篓出去,这人来人往的,我又穿了便衣,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再说,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不会有人记住我的。”
霍清弦只是“嗯”了一声,李元澈虽然解释完了,但听霍清弦语气淡漠,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霍清弦是生性如此,还是单纯的不想理他。
见霍清弦不再搭理他,他闭上眼,决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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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是被人发现了皇子的身份也没关系,不过是.....殿下会成为这天下最不一样的皇子,如果殿下自己不介意,这世上便无人介意,殿下理应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
李元澈眼皮颤动,他缓缓睁开眼,难以置信,霍清弦会对他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如此的....温暖入心,他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便问:
“将军......说的,可都是真的?”
霍清弦道:“是真的。”
李元澈眼圈微红,不觉抱紧被子。
他想起和窦氏在一起生活时,两人都是谨慎甚微,但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出去讨生计,虽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但两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自从他穿书来到这里,这的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元澈突然不说话了,霍清弦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只好话锋一转道:
“明日,我要去军营练兵,殿下若有什么要求,便可安排让李嬷嬷去做,她做事经验丰富,定然会照顾好殿下。”
李元澈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霍清弦一怔,她听出了李元澈鼻音里的不对劲,她眉头紧蹙,好半天才道:
“我若说错了什么,请殿下明示,不必委屈如此。”
李元澈怕霍清弦误会,他赶紧抹掉眼泪,他一哭声音就会变得更加软糯。
“没有......没有......只是.....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暖心的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活得小心翼翼,在别人的安排下活着。”
霍清弦瞳孔微震,难道.....李元澈不知道,自己也曾安排过他。
想到这里,她心绪复杂,并未觉得自己与别人有所不同,可在李元澈好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她没再说话,李元澈以为她睡着了,便也不敢再打扰。
翌日,霍清弦起来时,李元澈又不见了,她想,昨日不是刚买了菜,难道今日又跑出去了。
她洗漱好出去,却不见侍女们,只有李嬷嬷从厨房方向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皇妃.....你醒了,七殿□□贴,他知你要去军营,便早起为你做的早膳。”
霍清弦一时愣住:“他在做早膳?”
李嬷嬷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她将托盘放到厅堂的桌上:
“这是殿下做的汤羹,里面有牛肉,还有香菇碎,殿下说......这叫.......”
李嬷嬷仔细回想:“叫......牛菇菇暖肚羹。”
“对.....对.....就叫这个。”
霍清弦眸光微闪。
她坐下来李嬷嬷盛了一碗,汤羹鲜味十足,冒着浓浓的香气。
霍清弦起身给李嬷嬷盛了一碗,李嬷嬷推来推去,自觉不合礼仪,霍清弦却并不在乎这些。
“嬷嬷也尝尝,殿下的手艺并不比那宫中的御厨差。”
话音刚落,一个阴影出现在门口,霍清弦抬头顿了顿,故作淡然地移开眼神。
16. 这个是留着成亲用的
李元澈没想到,他会得到霍清弦如此高的盛赞。
他端着一盘葱花鸡蛋饼,笑意漫进眼底。
“这粥啊得配上这饼才好吃,将军快尝尝,这是我做的葱花碎碎太阳饼,看是不是也和宫里的御厨做得一样好。”
他坐下来,两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霍清弦。
霍清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李嬷嬷赶紧起身。
“殿下和皇妃慢用,我突然想起府中的很多事还未安排,奴婢先不打扰了。”
李元澈却拦下她:“李嬷嬷,你先尝尝再走。”
李嬷嬷实在是难为,霍清弦看了她一眼:”嬷嬷也尝尝吧。”
李嬷嬷便夹了一块尝了下,她赞不绝口:
“殿下的手艺,真是做什么什么好吃,皇妃快尝尝吧。”
说完她悄然退下。
李元澈敛着水光的双眸弯起,他眼睫忽闪,期待地看着霍清弦。
霍清弦夹了一口,“葱花碎碎太阳饼”口感松软。
她看了眼李元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嗯……比宫里的御厨做的好吃。”
李元澈的笑容倏然绽开,他的气音里像裹着软绵的蜜糖。
“那往后……将军的饭菜都由我来安排如何?”
霍清弦想,她倒是没什么,只是……
“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李元澈道:“将军放心,有秦军医在,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好。”
霍清弦便点了点头,饭后,她去了军营。
李元澈乔装打扮一番,上了街。
殿内丝丝缕缕的沉香从香炉里漫出,皇后斜卧在金丝榻上,她双眼微阖,用肘支着引枕,她的玉指甲套不停地敲打着凤衣。
殿外的侍女急匆匆地来报。
“娘娘……将军来了。”
皇后猛然睁开双眼,侍女不经意迎上那双如淬毒般的冷光,赶紧低下头。
“请他进来。”
她慢悠悠地道,又缓缓起身,一旁的侍女忙去搀扶,她刚坐正身子,就听到那人沉重的脚步声。
“臣弟……参加皇后娘娘。”
江子郎年方三十,他身形高大挺拔,肩背宽阔,一身玄色战袍,周身透着凛然的气场。
皇后起身走到他跟前,眼里的冰冷一点点消融殆尽,她扶起江子郎,指尖从江子郎的手臂划过,江子郎身子猛地一僵,她轻声道:
“快请起。”
江子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快速地看了眼皇后又赶紧低下头
“谢……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周围的侍女,她抬手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侍女们匆匆退下。
皇后一步步靠近江子郎,她抬起手轻捻着江子郎的腰带,江子郎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一把抓住皇后的手。
猛然将皇后拽人怀中,他凑近皇后的耳边:
“姐姐……多日不见……可有想我?”
皇后指尖划过江子郎的脖颈,她唇角牵起几分轻俏的笑。
“本宫日夜都牵挂着你,你说……我可有想你?”
江子郎眼中的欲望再也难以遏制,他一下子将皇后抱起走进帐内,身后留下母仪天下的华衣。
一个时辰后,皇后发髻凌乱,她的指尖抚摸着江子郎温热的胸膛。
江子郎将她搂了搂紧,笑问:
“姐姐招我进宫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缠绵尽兴一番吧?”
皇后嘴角轻扬,她的声音略显疲惫:
“本宫自然是想你了,不过是顺便问问你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待在这深宫,无法涉足宫外之事,你又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出口。”
江子郎道:“姐姐是想问那七殿下之事吧?”
皇后仰头看着他笑了:“还是你最了解本宫的心思。”
江子郎道:“姐姐放心,我一直派人盯着澄澈府,那霍清弦一大早就去了军营,那个废物七殿下每天都会出门上街买菜,此次前来……”
他侧身用大拇指摩挲着皇后的脸,轻声慢语地道:
“除了和姐姐……行肌肤之欢外,还是来和你商量,如何让霍家彻底消失的……”
说完他轻笑一声:
“臣弟知此事是姐姐的心病,不过,姐姐大可放心,如今……我们多得是机会。”
皇后仰头看着他,笑道:“子郎说的如此肯定,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快与我说说……”
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李元澈背着背篓,抬起衣袖擦了擦汗。
他走了一刻,才找到京城臭名昭著的废巷—污淖巷。
污淖巷臭气熏天,到处都是臭水沟,水沟里浮着一些烂菜叶和腐臭的杂物。
李元澈抬起衣袖掩着鼻子,走到一家不起眼的小户,他趴在门缝朝里看了看,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便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半天还是没人,他便用力推了推,还是没有推开。
他皱着眉头,心想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周围裹挟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和周围的臭水沟混杂在一起,令人有些发呕。
李元澈忍着恶臭回头看去,是一个长胡子的粗野汉子,他面脸通红,脚下走一步退两步。
这人面生,以前也没见过,他抱着一丝希望,忙跑过去,一脸笑意地问:
“大哥......请问你是住这巷子里吗?你知道这家有人来过吗?”
那人摇晃着身子,看到李元澈白嫩的小脸,他伸出黝黑的手要去摸李元澈的脸。
“嘿......小娘子......”
李元澈忙后退几步:
“什么......什么小娘子,我是男的。”
他看男人醉得不轻。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他将背篓倒放在墙角,颤颤巍巍地站在上面,试图起身朝里看去。
醉汉眯着眼,他猛然摇了摇头,一下子扑过去将李元澈拉下来。
李元澈摔在地上,痛得大叫一声,背篓也滚到了一旁,污泥瞬时染了他一身,他挣扎着起来,心里一阵后怕,又强装镇定,怒气冲冲地道:
“你.......你做什么,都跟你说了,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醉汉指着李元澈:
“那.....那有什么关系,小.....小娘子.....要去我家,哪需要爬墙……”
说着他从怀里开始掏,连着掏了好几次才掏出来。
李元澈目光一怔,那把钥匙上绑着小红绳,他再熟悉不过,他跟随着醉汉的目光。
“大......大哥,你说.....这是你家?”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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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没有回答他,拿着钥匙对了好几次锁眼都插不进去。
“嘿......这屁……眼变.....小了,进不去了。”
李元澈顾不得身上的污秽,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道:
“大哥,要不我来吧?”
醉汉晃着身子,他慢吞吞地转身,一手将钥匙提在眼前:
“我......我不信......它还能给你走后门不成?”
说完故意朝李元澈吐了一口酒气,李元澈一把扯过钥匙忙扇了扇。
他心想,这人到底是不能惯着,他过了这两天清闲自在的富贵日子,竟闻不得这街道里的臭味了。
他忙开了门,醉汉一愣,他摇摇晃晃地上前:
“嘿.....它还真给你走后门,可这是我家.....我的.....它是属于我的……”
他用力拽着那把锁,低头问:
“你说......谁才是你的主人?”
李元澈没有顾及醉汉的疯言疯语,他冲进去跑到菜园子前。
他一时愣住,菜园子里一片枯黄,周围散发着烂菜叶的味道,豆角架早已散落在地,种的瓜都烂在里面,蝇虫在上面萦绕。
他又朝院子里的一间里屋走去,刚推开门,一股恶臭味就袭面而来。
他立马捂住口鼻,里面不知是什么坏了,刺得他眼睛发红,他忙关上门,赶紧撤出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心神渐定,环顾四周。
其实,他有想过,王英只是在敷衍自己。
但当他亲眼看到,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变得如此萧条败落时,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酸涩。
他自从穿到这里,窦氏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温馨又艰难的日子。
他和窦氏没什么大的心愿,他们只想靠着自己的营生,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里屋,仿佛看到了窦氏借着烛光绣着花,他在一旁帮窦氏分线,窦氏不小心扎了心,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线,拉起窦氏的手。
“阿娘......我给你吹吹。”
寒冬腊月,他外出卖了一天的酱菜,回到家里窦氏赶紧为他接过背上的背篓。
李元澈脸冻得红红的,心里却如屋内的火炉般温暖。
“阿娘.....这是最后一缸,我都卖完了,我们的炭火够了,吃得也够了,这个冬天我们可以安然度过了。”
窦氏抹着眼泪,心疼他红肿的手。
“澈儿啊......不出去了,这次我们真的不出去了,阿娘绣花也挣了不少了,你身子本来就弱,再不要出去受凉了。”
窦氏将所有的碎银都拿出来,他们一起数着:“一文.....两文.....三文......”
最后分成三份。
窦氏道:“这份是给你治病的。”
“这份是给我们家用的。”
李元澈指着最多的那份问:“那最多的这份呢?”
窦氏笑着说:“这个是留着给澈儿成亲用的。”
李元澈一愣,在床上滚着大笑起来:
“阿娘......你就放心吧,我只会烧饭,不会有人想要嫁给我的。”
窦氏:“胡说.....我们澈儿长的这么好看,说不定哪家的姑娘就会动心,她就喜欢跟你过热腾腾的小日子.......”
17. 殿下被人欺负了
帐内被炭火暖得热烘烘的,霍清弦刚练完兵,她坐在火盆旁伸手烤着,脑海里闪过那日李元澈扎针时的情形。
李元澈双泪水涟涟的眸子里满是委屈,白玉似的身子在光影中一闪而过。
她一边想一边摇了摇头,就没见过如此娇气的男子。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
“将军……”
她眼皮一跳,天还没黑,云霄怎么在这个时辰回来了?
她起身掀起帘子走出去,不等云霄说话就问:
“出什么事了?”
云霄看了眼霍清弦,小声说:“殿下.....好像被人欺负了......”
霍清弦神色一凛:“什么?我不是叫你跟着他.....”
云霄道:“你是叫我跟着殿下了,可我不是不能随便露面……”
刺鼻的恶臭味弥漫在周围。
李元澈站在院中回想过往,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而下,他看了眼醉汉,那人抓着那把锁,脑袋一遍又一遍地撞着门,质问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为什么……”
“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李元澈不知,他的院子是如何落在这人手里的,眼下物是人非,他不得不离去。
他走出院子,眼前的路一片泞泥恶臭,身后传来醉汉哐哐的撞门声,他背起满是污泥的背篓,一路走,一路抹着眼泪,不时还踩到臭水坑里。
云霄双手抱剑,他站在角落里看着李元澈落魄的身影。
今日一早上,霍清弦见到他时,就吩咐他去跟着李元澈,但不要让李元澈发现。
他一路跟来,李元澈几乎和街上的小贩聊了遍,却什么也没买,一个时辰后,李元澈背着背篓离开,却越走越偏,直到来到臭巷中不起眼的这户人家。
他看到了醉汉欺负李元澈的过程,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能暴露。
之后见醉汉再无纠缠,他便捂着鼻子在暗中观察。
不想李元澈出来后,一路抹泪抽泣,最后竟站在原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后来,李元澈大概是哭累了,他找了一个角落,靠着墙坐下来,趴在膝盖上坐了半个时辰。
云霄心里五味杂陈,堂堂皇子,看起来怎会如此可怜?
李元澈终于起身,他抹掉眼泪,背起背篓吐了口气,眼前明明无人,他还是挤出笑,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要回去了。”
但李元澈并未直接回家,云霄见他去了一家洗衣坊,待李元澈出来时,又是一位干净儒雅的贵公子,他的背篓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他又从街上买了些菜,这才回到府中。
云霄见他平安到达,这才回到军营禀报此事。
“殿下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事,他还特意去作坊洗了换了衣服,想必是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霍清弦眼皮颤动:“我知道了。”
云霄瞄了眼霍清弦,试探性地问:“将军……是在担心殿下……”
霍清弦敛起心神,她目光一凛,云霄不敢再言。
酉时,霍清弦回到府中,李嬷嬷伺候她洗漱,她问:“殿下呢?”
李嬷嬷会心一笑,霍清弦刚回来就问七殿下,想必是心里挂念一天了,想到两人感情甚好,她心里十分欣慰。
“殿下啊……在给皇妃做饭,这会啊,应该快好了,他可是专程问了秦军医,皇妃练兵何时结束,又算上皇妃在路上的时辰,这不刚刚好。”
霍清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李嬷嬷赶去厨房去找李元澈,李元澈正在做最后一道菜,出锅时让小厨帮忙,他去换了衣服。
霍清弦坐在饭桌旁,桌上陆续摆上三菜一汤。
她像往日一样等着李元澈,李元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到霍清弦的瞬间,他眼里的笑意逐渐化开,霍清弦却一眼看到他有些红肿的眼睛。
外人看来,两人是含情脉脉地盯着对方,李嬷嬷示意下人们退下。
李元澈坐下来,他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他声音愉悦,丝毫听不出他今日面临了什么。
“往后,将军要是饿了,就先吃好了,不用等我,我一天就是个闲人,也不饿的。”
霍清弦没有理他,拿起筷子示意她眼前的一盘西红柿炒蛋问:
“殿下做得这道菜叫什么?”
李元澈有些诧异,今日他还没开口,霍清弦竟然主动问了。
他内心激动,赶紧介绍:”这叫……红红火火,吃了这道菜的人啊,日子往后必然会过得越来越好。”
霍清弦嘴角不经意溢出一丝笑容,李元澈愣了下,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霍清弦神色恢复如常,她的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又问:“其他的呢?”
李元澈见霍清弦感兴趣,他来了劲,指着一道火烧排骨道:
“这叫......酱心诱惑,吃过一次的人啊,永生难忘。”
听到诱惑二字,霍清弦抬眸看了李元澈一眼。
李元澈激动地手舞足蹈,
又指着鲫鱼豆腐汤道:“这叫……鲜到上头,对将军的肠胃是极好的。”
霍清弦压下眉头,眼里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她故作淡然,起身给李元澈盛了碗汤。
“殿下辛苦了。”
李元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眨了眨眼,身子僵硬地坐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清弦,心想今日的霍清弦为何对自己这般体贴,莫非是今日之事,她知道了同情自己?
不……不可能,霍清弦一早就去了军营,又怎会去那种地方,再说......霍清弦一有空就待在书房,她有那么多的军务要处理,她的心思更不可能在自己身上。
他的笑容恢复自然:“多.....多谢将军。”
那碗汤李元澈喝得很慢,霍清弦吃完先去了书房。
近来,李元澈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好,他说不上到底是哪里见好,总之感觉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他拿上今天特意从外面买的糕点。
秦军医正在给他煎熬晚上的药,见李元澈来了,秦军医丢下蒲扇忙要行礼。
李元澈拦下他,故作不满地道:“秦军医这是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了,又与我见外不是?”
秦军医笑呵呵地道:“是是是……是老夫健忘了。”
李元澈扶着秦军医坐下。
“我今儿个啊给你带来了好吃的。”
秦军医看李元澈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他伸着脖子看。
李元澈将包好的糕点拿出放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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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盘上,他又在一旁搭了个火架子,将铁盘上去,又取出几块糕点放上去。
他盘着腿坐在秦军医身边,这几日,秦军医早已习惯了这位七殿下的作风,他是皇家之人,却无王公贵族的架子,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李元澈拿着铁夹小心拨弄着炭火,秦军医跟随部队多年,见过很多营地做饭的法子,却不曾见过这种铁网架,要是军营里也多备些这种架子,他们做饭应该方便多了。
便问:“殿下……这些架子可都是从外面买的?”
李元澈小心看着盘子里的糕点,已经上了锅巴。
他脱口而出:“这是我做的。”
秦军医有些惊讶,不等他说话,李元澈就将烤好的糕点放在盘子里递给他。
“秦军医,快尝尝,糕点这样烤啊,可好吃了。”
秦军医笑呵呵地接过:“多谢殿下,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李元澈笑了,他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两人吃了第一口都点点头看着对方,糕点酥脆可口,秦军医赞不绝口:
“这什么东西.....一经殿下之手就是好吃。”
李元澈吃得满嘴都是糕屑,他嘿嘿一笑:“秦军医过奖了。”
李元澈手里端着盘子接着碎屑:“秦军医,这来府中,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吃不惯的东西,你尽可给我说,你年纪大了,吃得可跟我们年轻人的不一样,我怕你啊消化不好。”
秦军医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殿下大可放心,老夫在外多年,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为了活命吃过的东西不在少数,这肠胃啊硬朗着呢。”
李元澈抬手擦掉嘴角的碎屑,眼里满是心疼。
“秦军医这么多年……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秦军医道:“不瞒殿下,我们行军打仗之人,艰难之时,吃过野草,树皮,喝浑浊的污水马尿……这种情况都是没有了供粮,被敌人围困为了活命迫不得已之时。”
他微仰着头,回想着当年的往事。
“我大明边境之战,最凶狠的有两次,一次是霍清弦将军出生那年,霍老将军背着她出征应战,那时我还年轻,跟着师在军中学医,我师父他医术高明,在元人那里都深得名声,都传他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领,可那不过是他们臆想的谣言罢了。”
“那次战役我们屡屡战败,几乎走上绝路,最后霍老将军重整军风,准备拼死一搏,没想到竟大败元军,只是在那次战役中,元人想断我军中医疗,我的师父被元人刺杀。”
“第二次,便是在霍清弦将军十二岁时……元军再次来犯我大明边境,霍清弦将军那是第一次上战场,她小小年纪却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一鼓作气拿下好几个元人首领的人头。”
“将士们被困围受挫,却被那个十二岁的女孩折服,他们深受鼓舞,团结一致,一鼓作气烧毁元人营地,元人狼狈而逃。”
秦军医顿了顿,他尾音颤抖:
“那元人歹毒,故技重施,放了毒箭要刺杀我,却被霍清弦将军发现,当时是她替我挡了毒箭。”
“当年我师父死时,要我找到攻克此毒的方法,那便是刮骨疗伤………”
李元澈心头一紧,单是“刮骨疗伤”这四个字就让他浑身发软,汗流浃背。
18. 污淖巷
秦军医眼眶湿润:
“当年,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刮骨疗伤,去了毒,她整整在帐内昏迷了三个月。”
“后来,她虽然醒了,可那伤,却一直伴随着她,每当这天气一冷啊,她的体内定是如数万只蚂蚁在蚕食。”
“将军虽为女子,可她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坚韧,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伤痛,军中从未有人听她吭过一声。”
“我如今老矣,但将军的恩情,永生难忘,老夫这一生……无以为报。”
李元澈神色凝重:“那……这种痛苦……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秦军医道:“这么多年来,我为她精心调养过,边境条件有限,其效果微乎其微,索性后来药她就不吃了,这么多年她也熬过来了。
“按理来说……将军一月不能开荤多次,但边境日子苦寒,几乎碰不到什么油水……所以这点我也一直没有担心过。”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李元澈,李元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眉头紧皱,心里的自责油然而生。
秦军医道:“将军……这种情况,要少吃辛辣刺激,腥膻之物,否则有可能会引发旧疾。”
李元澈喉咙滚了滚,他眼角泛红,声音微抖:“这么说……这些日子……是我……是我害了她。”
秦军医忙道:“殿下切不可这么说,殿下用心良苦,我们都知你是为了将军好。”
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将军在外面日子太苦,这到了京城,我也想让她多享享福,关键是....她很喜欢殿下做的菜。”
李元澈略得到一丝安慰:“秦军医怎知她喜欢我做的菜?”
秦军医笑了。
自从他来到澄澈府,就发现霍清弦在饮食方面毫不顾忌,他试探提醒过,让霍清弦少吃辛辣的东西。
霍清弦却不以为然,还岔开话题。
“秦军医可想吃宫里御厨做的菜?”
秦军医道:“将军说笑了,老夫哪有机会吃宫里的菜。”
霍清弦道:“我上次去宫里吃过一次,也没什么优显之处,味道远不比殿下做得好吃......”
秦军医:“看来殿下做的菜很合将军的胃口。”
霍清弦点了点头:“殿下手艺,您应该也尝到了,就连国公大人都叫好,只是......长时间这样劳累,我有些担心他的身子是否扛得住?”
当时秦军医觉得来京城这些日子,霍清弦放纵也够久的了,他本来要和霍清弦谈谈饮食的问题,却不知不觉被霍清弦扯到了李元澈身上。
秦军医笑道:“将军外表看似沉稳冷静,实则内心还是个孩子,她就是贪吃,故意如此。”
听到秦军医这样说,李元澈浑身的血液像是在慢慢复活:“那......秦军医,有没有可让她解馋又不会给她身体带来伤害的法子.....”
秦军医摇了摇头:“殿下可莫要为难老夫了,将军喜欢殿下的菜,殿下就为她做便是,只是尽量少做油煎多油的食物。”
李元澈想了想:“我知道了.....就像养生的一样....对不对?”
秦军医点了点头,他给李元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李元澈拿来笔墨一一记下。
灯台上的烛光忽明忽暗,霍清弦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东西折叠装好,便起身出了府。
李嬷嬷只给李元澈带话,将军有事去了军营,晚点再回。
李元澈辗转反侧,心想这都晚上了,霍清弦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他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找来笔墨,坐在桌前,思虑一番落笔而下。
直到丑时,霍清弦回来了,李元澈听到她的声音,忙跑去开门,却和霍清弦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他只穿着一件软稠寝衣,霍清弦两手放在他的腰间,他的身子下意识地绷直。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霍清弦,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自从上次他们一起骑马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如此亲近过。
他竟有些贪恋他腰间的温度,可霍清弦一脸淡然地松开了他。
李元澈回过神来,为缓解尴尬,他和霍清弦拉开距离,挤出笑容问:
“将军.....回来了......营中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霍清弦从他身边掠过,倒了杯水喝:
“不是什么大事......我突然想起明日练兵的事,去嘱咐楚副将两句。”
说完她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案上的烛光亮着,笔墨放在一旁,纸张铺开着,她心想怪不得李元澈身子那么凉,原来是没进被窝。
李元澈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赶紧跑过去收笔墨,一遍干笑看向霍清弦。
“我就是无聊.....胡乱写些东西.....”
他慌忙收拾好,手里的纸张又不知放哪,他心虚地看了眼霍清弦,跑去压在枕头下面。
霍清弦眉头微动,当着自己的面这样做,明显是告诉自己那东西不能给她看。
李元澈忙扯过被子,他露出笑容:“将军早些休息吧。”
霍清弦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李元澈露出光洁白嫩的脚上。
她垂下眼眸,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背影,硬生生地挪开目光。
天还未完全亮,文武百官纷纷入殿,按品级站好,内侍高喊一声:
“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齐齐行礼,龙椅上的明帝地抬手示意:
“众爱卿平身.....有本请奏。”
随后,吏部尚书率先出列上奏官员任免事宜,其官员一一详奏,明帝一一抉择,待殿内一片安静。
明帝早已有些累了,他强压下一个哈欠,眼里饱含泪花:
“无事......退朝吧。”
“陛下......臣有本要奏。”
魏国公出列行礼上奏,官员们心里纷纷一紧,魏国公有事要奏,那必然是大事。
明帝打起精神来:“国公请讲。”
魏国公道:
“启禀陛下,如今.....我大明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外族见者无不称赞我大明繁盛,再有一月,那越族使节前来进贡我大明,定是能看到我大明盛景,扬我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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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近日,臣在出访时....发现使节来时要经过的一处村巷,里面臭气熏天,仔细一问,没想到我大明还有如此不堪的一面,那条巷子叫……污淖巷。”
明帝心里一惊,怎会听着如此耳熟。
魏国公:“巷子里的百姓住着的房屋是破转破瓦建成,一到雨季,那房屋漏得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常年日积月累的污物未及时清理,导致整条巷子臭气熏天,就连尸体都混在里面。”
“据我所知,那条巷子已恶臭多年,里面却都住的是我大明的子民,那里藏污纳垢,要是被外使看到,实在是有损我大明国威,可多年过去……老臣身为国公,竟忽略了此事,臣……愿请罪受罚。”
话音刚落,众大臣低头互递眼神,要说这事国公有罪,那他们这些下官岂不是罪加一等。
户部尚书伍序身上渗出一身冷汗,他统领百姓一切事物,若真追究起来,他便是死罪。
他咬牙切齿地斜了眼微魏国公,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
“陛下,国公大人所奏之事,实属下官失职,臣……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当将此事办妥。”
魏国公道:“陛下,污淖巷之事,臣愿与户部大人一同完成。”
污淖巷……明帝终于想起来了,当初要召回李元澈回来时,皇后说过,这么多年,为了照顾李元澈母子,皇后曾派人暗中保护他们母子,李元澈就住在那条巷子里,他们这才将李元澈召回。
他虽对这个儿子不是很上心,但既然是李元澈住过的地方,自然要修建好,若李元澈曾住污淖巷的事不小心泄露出去,他脸上也无光。
想到这里,他拍案而起:
“伍尚书,你身为户部尚书,竟无此忽视百姓民生,要不是国公大人上奏,朕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国库拨的银两,难道连我大明子民的衣食住行都无法保障?这其中是否有人贪赃枉法,另有隐情?”
伍序没想到,一条臭气熏天的巷子,明帝竟如此在意,他本想着和国公一起担下责任来,明帝最多也就是斥责两句。
谁知明帝竟发这么大脾气,他吓得忙跪拜:“陛……陛下,是臣之失责,求陛下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卑职定将肝脑涂地,将污淖巷的民生问题处理好。”
明帝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朕命你,一个月之内,给朕和大明一个交代,否则,就拿你的人头来见。”
众大臣心虚者纷纷躬身,齐声喊:“陛下息怒。”
明帝又命魏国公监督此事。
散朝后,待众人和魏国公寒暄结束,霍征远上前才与他打招呼,想到方才在朝上之事,明帝不愿拨出国库银两,命户部自己想办法,不能搜刮民膏。
此事,主责在伍序,此次国公虽为监事,但使节前来在即,事关大明声望,要完成工事,要耗很多的物力和人力财力。
“魏兄,若是……若是有需要,你尽管开口。”
魏国公忙摆手,他惭愧地道:“此事……是我的疏忽……这多亏了清弦侄女提点……”
霍征远一怔:“这和爱女有何关系?”
19. 造谣催生
霍清弦难得公休,用完早膳她就去了书房,李元澈在外面喂着小鸡。
两人却突然收到霍征远的邀请。
霍府护院:“老将军说,殿下上次做的那个红烧鱼特别好吃,他想吃殿下做的菜了。”
李元澈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真有人会这么喜欢他做的菜,他看了眼一旁的霍清弦,一双漂亮的眸子弯了弯:
“那我们要不……去看看老将军?”
霍清弦垂下眼眸,她思虑片刻,嗯了一声。
相比上次,霍征远对李元澈亲热了不少。
之前,他给李元澈立威严是想告诉李元澈,李元澈虽是皇家的人,但他们霍家也不差,往后若是想欺负霍清弦,必然有他这个靠山。
如今,他亲热地拉着李元澈的手:
“殿下上次做的菜,老夫回味无穷,我已经忍耐多日,这才打扰殿下,殿下不用亲自下厨,可教那小厨一二便可。”
李元澈受宠若惊,他看着霍征远挤出笑,又求救地看霍清弦,他想问今儿个老将军是怎么了,热情的他有些不适应。
霍征远将李元澈的厨艺夸得天花乱坠,最后将李元澈开开心心地送进厨房。
霍征远回来坐下,连着喝了好几杯茶,这才觉得气顺了不少,霍清弦平静地看着他。
霍征远放下茶杯:“怎么……几日不见,弦儿这是想念爹爹了?”
霍清弦开门见山道:“爹爹今日叫我们来,不只是为了让殿下给你做菜吃吧?”
霍征远放下茶杯,他叹了口气。
“这就心疼了,到底是嫁了人了,这很多事啊……如今我已经是个外人了。”
说完他看了眼霍清弦,又故作淡然地瞥开。
霍清弦听出了霍征远的弦外之音:
“我是想和爹爹商量,但事情紧急……我就先给国公大人送信了,今日就算爹爹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
霍征远哼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郁闷:
“紧急……有多急,那烂巷子我都听国公大人说了,都烂了多少年了,突然就急到你一晚上都等不了了。”
“再说……此事你若先跟我说,我去禀报圣上,七殿下之事,他让我霍家吃了个哑巴亏,我向他提出这点要求,他定会拨出库银,如今连累国公受累,陛下未给他银两,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你说这除了自己掏腰包,还有什么办法,叫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霍清弦神色复杂:
“我未先与爹爹商量,我给爹爹赔不是,连夜送信给国公大人,实属无奈,我在营中时常听京中将士说,因越族使节前来,国公大人近日日常外出巡查,他不怎么上朝,便想着早日交给他,若哪天他上朝,可早日处理此事。”
“未让爹爹呈报是因,爹爹刚来京城,不知京城状况,你若贸然指出,那不是伸手去打那些高官厚禄达官显贵之人的脸面。”
“污淖巷已存在多年,都无人提出,爹爹来了就贸然提出问题,身为边境将军,伸手去管百姓统筹之事,必然会遭到各方不满。”
霍征远一愣,霍清弦所言极是,他一心想着助魏国公,却没想到这些,他语气缓和了些又问:
“你又是如何得知那越族使节会来?”
这几日,霍清弦去军营时,和京中将士有所切磋,得知一队训练人马将保护越族使节,越族使节一个月后到达京城。
她便查看了地图,越族使节会经过污淖巷。
她便利用此事,请国公大人出面,国公大人为迎接使臣,在京城出访,污淖巷被发现名正言顺,由国公出面合情合理。
霍征远点了点头,他的余气全然消失殆尽。
“弦儿说的有道理,是爹爹欠考虑了,只是陛下不愿拨出银两,我听国公大人说,这么多年,朝廷拨出不少库银兴建房屋,修缮水渠等,只是……实际用到百姓身上的不多,此事怕是为难了国公大人……”
霍清弦道:“爹爹放心,这些年我虽未攒下什么银两,但上次从宫中回来后,皇后特意赏了些金银珠宝,还有爹爹曾给我的那些嫁妆,那些东西放在我那都是浪费,我已变换银两,今日一大早叫人送去国公府,明为捐赠,修缮污淖巷。”
霍征远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在他眼里,霍清弦是令他骄傲骁勇善战的勇士,没想到她在战场上的勇谋也能用到京城来。
他心里有些心疼,霍清弦做事一向冷静沉着,自己刚才,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霍清弦发火:
“弦儿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那污淖巷的子民?”
霍清弦眼皮轻颤,她一本正经地道:“还有那些前来的使节。”
霍征远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他端起茶杯用茶盖浮去茶叶,小啜一口。
“国公大人……可跟我说了,七殿下……就曾住在那里。”
他细细打量着霍清弦的神色。
霍清弦却一脸淡然:“是吗?我之前只知他住宫外,并不知道他就在那里,此事……真是巧了。”
霍征远心想,霍清弦承认了所有的事,唯独七殿下这件事她否认了,霍清弦的表现,让他有些不知两人之间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话锋一转,笑道:“弦儿……这京城的日子,远比边境要好过吧?”
霍清弦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嗯……自然是比边境舒坦……”
霍清弦虽这样说,但霍征远不大相信,他心里叹了口气,
霍清弦这沉闷的性子,如果一直待在京城,还不给憋坏了,他知道霍清弦想回到边境,可为人父母,哪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如今,边境安定,他想霍清弦待在京城多享享福。
霍清弦与七殿下虽是一场充满阴谋的联姻,但在他眼里不是,他希望霍清弦和李元澈能真的像普通平凡夫妻一样,他希望霍清弦能够快乐。
至于李元澈的身子,他想有秦军医在,这一切应该不成问题。
他担心……霍清弦与李元澈并未圆房,他怕霍清弦对李元澈不满意,可污淖巷的事,他才不信霍清弦只是为了大明。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霍家后代便有望了想到这里,他安心了不少。
“如今边境安稳,你在这里该好好享受才是。”
霍清弦道: “爹爹……边境……我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眼下,我们只有排了京城的内忧,以后我们才能安心地为大明效力。”
霍征远脸上蒙上一层阴影,霍清弦的话无不在理,要是皇后一心要与霍家作对,那将来他们去了边境,还不知会遭受什么样的苦难。
“等一切真相大白,我定然还是要回去的。”
霍征远点了点头,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父女二人聊罢不多时,李元澈就将菜做好了,霍征远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脸上的喜悦藏不住,他确实想对李元澈的红烧鱼念念不忘,现在,这盘红烧鱼正好摆在他眼前,就是份量看着有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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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一口味道还和之前一样好吃,霍清弦刚想去夹,李元澈忙起身给她夹了一块清蒸的鱼肉。
“皇妃尝尝这个……这个啊……是我第一次做。”
霍清弦只好收回筷子,她尝了李元澈夹的鱼肉,鱼肉鲜嫩,十分可口,只是她更喜欢吃红烧的。
李元澈又给她盛了青菜鸡蛋汤:“喝点这个汤,暖胃。”
霍征远看着李元澈对霍清弦如此上心,不觉一脸欣慰,他一块又一块的吃着红烧鱼,只剩最后一块时,霍清弦和霍征远同时出手,两人筷子都夹住最后一块鱼。
美食前无亲情。
一开始,两人谁也不让谁,李元澈一时愣住,他喉结滚了滚,他的红烧鱼这么受欢迎?
只是霍征远已经吃了够多了,最后一块,李元澈想,霍清弦吃一块应该没事吧,没有多少油水的。
他见霍清弦如此想吃,便笑道:“老将军……要不您让让……下次……我多买几条鱼,给您做一大锅。”
霍征远一脸不甘心地松开:“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李元澈赶紧把盘子往霍清弦旁边推了推,霍清弦这才吃到今日的第一口红烧鱼,味道还是那样的入味,只可惜……就剩一块了。
饭后吃饱喝足,霍征远叫李元澈和自己散散步,霍清弦只好回房小憩一会。
天气逐渐变凉,李元澈裹了裹身上的斗篷,霍征远虽比起之前对自己热情多了,可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不时和霍征远对视一眼,又努力挤出尴尬的笑,手心里捏出一层薄汗。
霍征远两手背在身后,悠然漫步,他目视前方。
“殿下……可喜欢我们弦儿?”
李元澈脚下一滞,心突然怦怦直跳,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这话又不是霍清弦问他,他怎会觉得如此难为情。
他从未忘记自己和霍清弦的约定,他们在一起,就是为了霍老将军安心。
他笑了两声,脸颊泛红:“我……我当然喜欢皇妃。”
霍征远看了眼李元澈,他对李元澈的话半信半疑。
“弦儿自幼跟着我在边境吃苦,她没有母亲的陪伴,整日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她性子虽冷,心思却很细腻,她看似无趣,没有什么情调,但她的心……是炙热的,善良的,只需有人去发现。”
李元澈不知霍征远为何对自己说这些,难道是他做得不好,被霍征远看出了什么。
他想到秦军医说过的关于霍清弦的事迹,便自顾道:“我知道的,将军她外冷内热……是个好人……”
说这话时,他脑海里闪过霍清弦来街上找他时的情形,她会帮自己背东西,也未曾欺辱过他半分,她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凡他遇上的是别人,也许她们嫌弃自己是个窝囊废。
可霍清弦没有,她还夸自己的菜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吃。
他嘴角微翘:“将军她……定然良人。”
只是……他从不敢奢望半分。
霍征远看李元澈的反应极为满意,他悠悠地道:“弦儿……她可有跟你说过,她很喜欢孩子……”
李元澈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道:“孩子……”
霍征远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地问:
“她没说……定然是不好意思告诉殿下……上次她还跟我说,要和殿下生十个八个的……”
李元澈耳根泛红,脸颊发烫,一时怔在原地。
20. 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冷风呼啸而过,沿着缝隙灌进马车里,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李元澈裹了裹紧斗篷,他时不时偷瞄一眼霍清弦,想到霍征远说的话,他的脸越来越烫。
当初霍清弦说得很清楚,成亲是为了让霍征远安心,既是如此,霍征远说出的话,自然是骗人的,真正想要孩子的人,是霍征远。
可不知为何,每当他看向霍清弦时,脑海里会闪现出霍征远说出要生十个八个的话。
李元澈正想着,马车一边的轮子不慎压过一块石头,他的身子失去平衡,竟一下子扑到霍清弦怀里。
他因本能死死地拽住霍清弦的衣袖,脑袋正好落在霍清弦的下颌。
一切发生的太快,霍清弦未反应过来,李元澈是如何扑到自己怀里的,大概是吓到了,李元澈急促的呼吸热腾腾地扑在她的颈间,如春风拂过,挠在她的心尖上。
那股淡淡的药香味更如一缕迷香,让人有些迷乱,她的身子仿佛要失去知觉,一时僵住,她眉头微动,眼里的隐忍逐渐汹涌澎湃。
李元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伏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肉眼可见的红晕却爬上耳根,他低着头慌忙松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清弦强压内心的躁动,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嗯……我知道……”
李元澈坐回原处,他脸上的绯红并未消退,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霍清弦。
霍清弦心神微定,看李元澈如此窘迫的模样,她嘴角却不觉挂上一丝笑意。
为不免两人气氛尴尬,她随口问:
“今日爹爹与殿下说了什么?”
李元澈滚烫的脸又上升了一个温度,刚才的情形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霍清弦垂落的秀发拂过他的脸颊,他竟有一丝贪恋,直到现在他的心还在怦怦乱跳,无论是脑海里还是心里,想的都是方才的情形,嘴里十分老实地说:
“老将军说……将军想和我生十个八个的……”
霍清弦身子一僵,猛然抬眸看向李元澈。
李元澈后知后觉,他一下子坐直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清弦,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红着脸赶紧摆手解释:“不……不是我说的……是老将军说你喜欢孩子……你想……生。”
说着他的尾音逐渐消失,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霍清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觉蜷缩在一起。半晌后,她问
“殿下……可喜欢孩子?”
李元澈一愣,他抿了抿嘴,吞吞吐吐地道:
“我……我还是算了吧,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说完他又讨好一笑:
“将军放心,我知道的,那是霍老将军的意思,我定然不会对将军有非分之想。”
霍清弦眸光微转,她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便不再说话了,周围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了几度。
李元澈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刚才霍清弦明明还有兴致,问自己喜欢不喜欢孩子的事,这件事她能和自己交流,说明霍清弦不在意。
可现在霍清弦又冷着脸。
李元澈眉毛拧在一起,他想今日他不小心扑到怀里,霍清弦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他不是那么轻薄无礼之人……
两人回府后,李元澈喝了药,便早早歇息了。
日子如常。
半月过去,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李元澈的身子大有恢复,他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亲自下厨做好饭菜,等着霍清弦练兵回来。
明帝赐给他的地,他做了一个小型养鸡场,还搭建了种菜的棚子。
他每日向秦军医讨教,吃什么对霍清弦的身子好,变着菜谱给霍清弦做饭。
这段日子来,他日日乔装打扮,背着背篓去上街买新鲜的菜,街上的人日日看到他的身影,很多小贩都记住了他。
他走在街上依然被姑娘们调戏,大家都喊他七郎,他郑重地告诉她们:
“我已经成亲了,这菜就是买回去要给我夫人烧菜的。”
这日子一久,众所周知,七郎是位贤惠的公子,有人耻笑,有人羡慕,有人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的好福气……”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难道你希望你的男人只会买菜烧饭?”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他这样的男子,我断然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可惜了那副皮囊……”
“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小白脸,我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和他造娃。”
“瞧你那点出息……可惜……人家已经成亲了。”
“我倒是想看看七郎到底是被哪家的姑娘娶走了……”
街上传来哄笑声。
路过的人看见他都问:“七郎,又来给夫人买菜烧饭了?”
七郎大大方方地笑着点点头,故作听不出他们话中的调侃:
“是啊是啊,这冬天了,今天给她做暖胃的羊肉汤。”
李元澈听过很多不堪入耳的话,但他还是每日坚持上街,对流言更是充耳不闻。
这日,他穿着平常人家穿得素布棉袄,戴着暖帽,鼻子冻得红红的,他想霍清弦昨晚吃了大鱼大肉,今日需给她做点清淡的。
他一路走一路想,大冬天的出来卖菜的小贩不多,他随便挑了几个萝卜,一点豆腐装进背篓就打算回去。
街上没几个人,但他的身后却一直跟着一个有节奏的脚步声,李元澈没有回头,他故意快走两步,那人也跟着快走两步,他放慢脚步,那人也放慢脚步,他脚下一滞,突然跑起来,那人也跟着跑起来。
他猛然停下转身,那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李元澈猛地撤出几步,心里虽是恐慌,但面上的气势却不输:
“你……你是什么人,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戴着暖帽包得严实,只能看清他那双眼睛,他扶了扶暖帽,低头哈腰笑道:
“公子……”
“还记得我吗?”
李元澈仔细打量来人:“我不认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红绳的钥匙拎在眼前: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元澈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醉……”
他话锋一转:“你怎么在这?”
那人赶紧走到李元澈跟前,不等李元澈反应过来,就将那把钥匙放在李元澈手里。
“公子……污淖巷修好了,我有新的房子了,你的房子我还你。”
李元澈一怔:”污淖巷……修好了?”
那人点点头:
“不过……公子的院子可没动半分,还是原来的样子,里面我已经收拾干净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不过,那院子里的菜要等到明年再种了,但公子请放心,您的菜园子我已经清理好了。”
他弯着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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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李元澈:
“公子……上次之事,实在是我喝多了……求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如今我已有了新的住处,想到上次对公子无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找了半月才找到公子,特意来告诉公子这件好事。”
李元澈一怔,他是想问这事来着,这人为何这样好心特意来找他,况且上次他醉成那样,竟然记得自己。
那人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人其实没……那么坏,只是喝多了就犯糊涂。”
既然别人都这么诚心的道歉了,李元澈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于他:
“无事……无事……我早就忘了……”
他一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污淖巷到底怎么回事,他在污淖巷住了多年,从未有人要修缮改变那里,别说会有官府的人来,就连家境稍微好些的平民百姓都不会去那里,怎么突然一下子修好了,他的房子也还回来了。
他问了大汉到底怎么回事,大汉说他那院子,起初是有人给他银两,叫他看着,可他看了很久,也不知道那么个破院在看什么,他这人又懒,住着住着就还不如从前了。
如今,官府突然修缮大力改造污淖巷,还给他分了新的房子,他这才把旧的还给李元澈。
那人道:“现在……那里不叫污淖巷了,它有了新的名字,叫连理巷,意为,永结连理,爱意缠绵。”
李元澈万万没想到,污淖巷有一天会重获新生,他跟着大汉一起去看,巷子早已不是那个巷子,整齐规整的房屋,干净的街道,那里的臭气几乎都已消失。
他跑回曾经住的院子,院子周围的墙已被修缮,房屋瓦片也换上了新的,屋内干净整洁,里面的陈设简单又旧,但那都是他和窦氏用过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整的保存着。
李元澈一时热泪盈眶,他转身一下子抱住大汉:“大哥……谢谢你。”
大汉身子一僵,他尴尬地笑笑,两只手抬起来不知放哪:
“公子……客气了……”
李元澈开开心心地回到府里,他一路小跑,刚进门就扔下背篓,一下子扑在堆积起来的雪地里,两只脚不停地上下摆动,李嬷嬷和侍女们匆匆赶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地上,快起来……”
“殿下……快起来吧,别着凉了……”
“快给殿下拿衣服……”
侍女们焦急的声音,吓得秦军医都赶了出来。
李元澈翻过身,张开双臂,突然就笑了,他的笑声脆清朗悦耳。
“怎么回事?”一声凛冽的声音打破他的笑声。
他一愣,霍清弦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一下子盘腿坐起来,漫天的飞雪落在身上,看到霍清弦的眉头逐渐舒展,他的嘴角弧度一点一点牵起,漾开一圈温柔的笑意。
飞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他轻颤下,眼底的暖意蔓延开来。
他的好看并非英气逼人的好看,而是线条分明的五官勾勒出的精致柔和的轮廓,易碎的风韵中透着柔和的美,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欣赏和保护。
侍女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元澈,心里更是绝叹惋惜,这样的美男子自己不能拥有。
李元澈很想分享自己心中的喜悦,看到霍清弦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喜悦,仿佛一下子有了出口。
他更没想到,会有一双手伸到他面前,那个声音似乎比平常温柔了几分。
“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21. 去给公子道个歉
李元澈做了三个菜,这些日子,他早已摸清霍清弦的饭量,他向霍清弦一一介绍,蘑菇炖鸡叫“冬日狂欢煲”,焦香锅贴叫暖贴贴,黄瓜拌猪耳叫“双脆齐鸣”。
霍清弦听得出,李元澈今日心情十分愉悦:
“将军……你可知,我今日去了哪里?”
这些日子,两人的饭桌上几乎都是李元澈叽叽喳喳地在说,霍清弦性子冷,但也会认真回复李元澈。
“殿下难道不是上街买菜去了?”
李元澈扒了口饭,两侧的腮帮微微鼓起:
“我是去街上买菜了,买完菜我又去了从前住的地方,那里……现在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夸张地说,以前那里就是一条臭水沟,连乞丐都不会去那里。”
“现在官府竟然修缮完毕,那里的人都有了新的院子,就连我之前住的那个破院子也修了,嗯……我那个院子……大概是太破了,估计长时间没人住,就修了个围墙。”
他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起身又给霍清弦挑了个鸡翅。
“不过,我倒是挺开心的,幸好给我留下来了,还可以看到以前生活的痕迹,也算是一种纪念。”
霍清弦目光沉静地落在李元澈脸上,这是李元澈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上次在污淖巷被人欺负,李元澈没有提及半字。
她想大概李元澈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可今日,李元澈坦荡地说出了自己曾住在污淖巷,只是他被欺负的事,从头到尾未吐露半分。
霍清弦看他开心,心里的某一处逐渐变得柔软,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明帝下令后,污淖巷的修缮就已逐步开始,因霍清弦的财力上的资助,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霍清弦给予魏国公财力上的帮助,她向魏国公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是留下李元澈那个院子,原来的样子,只需帮他修缮外表。
昨日,霍清弦在去军营前,她先去了污淖巷,她不知曾经的污淖巷是如何败落不堪,可眼前的污淖巷整洁干净,上次云霄跟着李元澈来过一次,她找到李元澈的院子并不难。
她敲了敲门,给她开门的是后来的主人刘二武,刘二武大惊,他的眼前是一位俊朗悦目的翩翩公子,只是这位公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他不敢造次,再说他今日无饮酒,清醒得很。
“请问……公子找谁?”
霍清弦盯着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你……”
说完便自顾进了院子。
刘二武见来人气度不凡,他不敢拒绝,只好在后面跟着,院子不大,有一处起居区,一处炊饮区,前面是一片小小的菜园子,菜园子里的烂菜并未清理掉,还散发着臭味。
霍清弦走进正屋,里面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她眉头微皱,墙上钉着目钉,挂着一些杂物,左边一张陈旧的矮木桌子,两条自制的木凳。
右边被帷幔遮着,刘二武顺着她的的目光看去,他一脸尴尬,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他的私物,他刚想阻拦,霍清弦却已掀开走了进去。
里面是两张硬板床,中间也隔着一层破旧的帷幔。
她想李元澈和窦氏大概就睡在这张木板上,中间只能隔着一层帷幔。
她转身又去了厨房,厨房的摆设上落满了灰尘,却摆的整整齐齐,刘二武摸摸脑袋:
“这些都是之前的主家留下来的,我平常不做饭,这厨房我从未用过。”
霍清弦并未搭理,她走出厨房,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刘二武。
“往后……你的住处是最西头的那家,从这里搬出去吧。”
刘二武一脸震惊地看着霍清弦,西头他可去过,那里的房子可比这里好多了。
他目光贪婪地在钥匙上打转,却又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公子……我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这钥匙……给我……”
霍清弦拿出房契给他,刘二武双手接过看得目瞪口呆,上面房屋的主人竟然是他。
刘二武一脸惊喜,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公子拿新院子,换我的旧院子,这会不会太亏了……公子可是有别的要求?”
霍清弦目光如炬,她静静地审视着刘二武。
“当然……”
冰冷的语气让刘二武浑身一颤,他就知道,天下没有好占的便宜。
他低下头,眼珠子快速转动,对方会让他做什么,杀人?
像这种体面的达官贵人,最会找他们这种不体面的人做不体面的事了。
他身上渗出一层冷汗,钱财他爱,但他更惜命,他刚想把房契还回去。
就听霍清弦道:“你把这里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再去……”
“给那日来找你的公子道个歉……把这里还给他。”
刘二武一惊,心道难道就这些要求?他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公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说的不知是哪位公子……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霍清弦脸色微暗,她冷冷地盯着刘二武,他都把人弄哭了,竟然想不起对方是谁……
她的拳头不觉攥紧,又想到云霄说的话,那日,这人喝得大醉,想必是想不起来了,她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
刘二武怀疑自己,刚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股杀气。
霍清弦在小院待了一上午,直到刘二武将院子和里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她验收一遍这才罢休。
她大致将那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刘二武摸着脑袋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霍清弦只好另作打算,二人便编排了哄骗李元澈的谎话。
临走前霍清弦叮嘱刘二武此事不能李元澈知道。
翌日,她知李元澈上街,便在和刘二武约定好的地方见面,随后带着刘二武去认人,她站在远处看着刘二武点头哈腰的给李元澈道歉。
又看着李元澈开心地跑到王府,她从后门回到王府,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到府。
她想过这件事会让李元澈开心,可没想到,李元澈会躺在雪地里打滚,她听到李元澈清爽的笑声时,嘴角竟跟着微微上扬。
看侍女们围着李元澈,她这才出来,看到李元澈坐在地上,他笑容一点一点融进她的心里,内心的荒芜也逐渐生根发芽。
李元澈明明身为皇子,他的过去的日子却穷苦艰难,哪怕是回到宫中,他并未将自己放在高位,他的内心和过去一样纯净,珍惜当下的一切,他每日早起去买菜,无功名利禄之心,只想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只可惜……他生在帝王之家,沦为工具,被困在这里,和自己绑在一起。
她心里莫名地酸胀,一步一步走向李元澈,她伸出手去,想拉李元澈一把。
李元澈兴奋的语气将她的思绪拉回:
“它以前叫污淖巷,现在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连理巷,意为,永结连理,爱意缠绵。”
霍清弦目光微微一荡,她执筷的手紧了紧,平静地道:
“嗯……是比之前好听多了。”
李元澈又说自己家里的东西都还在,房子里还是从前的样子,他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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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着,细细打量着霍清弦的脸色,他是怕霍清弦嫌自己聒躁。
但相反,好几次他看到霍清弦嘴角微微牵起的弧度。
他发觉,比起从前,霍清弦若有若无的的笑容越来越多,他不觉得想起霍清弦向自己伸出手时。
霍清弦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冷,她手里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心,一直暖到了现在。
两人用完膳,李元澈着急忙慌地去了趟秦军医那,霍清弦想,李元澈大概是找秦军医聊天去了,她也便去了书房。
李元澈回屋后霍清弦还没回来,他就麻溜地上了床。
近日,他养成一个习惯,就是裹着被子在床上写字。
霍清弦从书房回来时,李元澈还是挑灯夜战,不过,李元澈见她回来了,敷衍地向她打了招呼,又赶紧将自己写的东西,收起又压在枕头下面。
霍清弦解衣上了榻,却发现被窝里暖烘烘的,她一摸是汤婆子。
她心神恍惚,若是李嬷嬷准备的,自然会给她说。
她看了眼李元澈,李元澈像往常那样背对着她,
她躺在榻上,怀里抱着的汤婆子暖暖的。
漆黑一片的黑暗中,传来李元澈翻身的声音。
“天气凉了,往后……我每日都给将军备上,里面灌得是中药,不过……这味我试过了,一点也不冲,这药驱寒也可助眠,对将军的伤口有所帮助,将军可安心睡觉。”
霍清弦一怔,怪不得她刚闻着有股什么味,不过确实像李元澈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冲。
李元澈刚才提到伤口,看来是秦军医告诉了他什么。
那刚才李元澈去找秦军医,难道是给自己熬药去了?
她手指不觉抱了抱紧。
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嗯……多谢殿下。”
李元澈抱着被子,嘴角浮出笑容:
“将军……客气了,我是个闲人,能为将军做些事,是我的福分……”
李元澈又担心那汤婆子太烫,又问了霍清弦,霍清弦说刚刚好。
两人一来二去。
霍清弦问李元澈近日的身子如何,李元澈说多亏了秦军医,近来,他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无恙。
这些日子来,霍清弦每晚都会李元澈闲聊几句再入睡,这好像成了她的习惯。
李元澈时常觉得他和霍清弦相处的时间太少,无论是外面菜价的涨幅,还是府里发生的事他都要给霍清弦说一遍,而且说不完。
经过李元澈一描述,霍清弦才觉原来每日府中会有那么多事,那些大小的事物都是李元澈和李嬷嬷在处理,她确实是未曾插手。
比如李元澈说近日,天气变冷,侍女们的屋内越来越冷,他给侍女们屋内多添了几盆火,添了棉衣,侍女云溪病了,他叫郎中也来瞧过了,还给云溪熬了药和粥。
霍清弦静静听着这些,想来那些细小的事她不一定处理得来,没想到李元澈对自己照顾的周到,对侍女们也是关心在意,并无皇家贵架。
如此平常的日子,李元澈娓娓道来,她却也觉得很有意思。
翌日,李元澈像往常那样做了早膳,霍清弦吃完就去了军营,怀里还揣着李元澈为她准备的汤婆子。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掀开车帘看向外面,茫茫大雪,似乎要湮没了京城,汤婆子暖得她的身体越来越热。
冬日如期而至,李元澈没有死,反而活蹦乱跳的越来越健康……
她望着漫天飞雪,心生茫然……
22. 成全你们
梨花书案上放着一叠册子,李嬷嬷拿着布巾双膝跪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挪动砚台,擦了擦下面的灰尘,却不慎打翻了一旁的毛笔,毛笔滚落在地,她趴着从案下找。
案底和地面只留了两根手指的厚度,她眼神又不好,只能用手去掏,结果摸到一沓软纸,她心想莫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在地上,霍清弦没发现。
她掏出来时纸张有些乱,她将其一一整理,目光却突然一滞,她不会特意去翻看霍清弦的东西,可这些实在是太醒目了。
上面不是通篇写的“静”,就都是心经的内容,她虽识字不多,但当年跟着霍清弦的母亲时,她见过同样的措辞。
当时她家小姐和霍征远谈情说爱,她家小姐内心早已对霍征远动情,表面却装作毫无感觉,回府后却又日日去抄心经,后来心里郁结还大病一场。
李嬷嬷心里一惊,霍清弦日日来书房,难道都是为了这个?
她不明白,霍清弦和李元澈已成了婚,两人的感情也很好,霍清弦为何还要如此克制?
她将其一一收好,又放回远处,心不在焉地离去。
几日过去,大雪停了,百姓们开始出来活动,李元澈又恢复了日常买菜的日子,只是霍清弦一走几乎就是一天,他日益觉得这日子越来越长,只有见到霍清弦的时候,他才会安心。
只是这种安心,让他冥冥之中有种不安,他说不上那是什么。
他这一天下来,做了一天的大酱,喂了小鸡,也觉累了,身上又一股味道,以往他都是做了饭去洗,今日实在是受不了了。
澄澈府的的浴池比不上宫里的豪华奢侈,但也足够他用。
李元澈以往习惯了自己做这些,也不愿侍女们来伺候,他脱掉了衣服浸泡在暖热的池水中,热水正好漫在他的胸口处,两只白玉似的胳膊搭在池台上,氤氲的白汽萦绕在他周围。
他舒适地伸了个懒腰,伸手摸到一块滑溜溜的东西,他偏头看过去。
这个浴池只有他和霍清弦用,这块皂角他没用过,这块自然是霍清弦的,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周围,做贼似地拿过来。
竟鬼使神差地将它贴在心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他不觉闭上眼,脑海里霍清弦长发散落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猛地一个激灵,不料手中的皂角掉进水里,他忙俯身去捡。
他屏住呼吸,一下子破水而出,溅得水花到处都是,他甩了甩脑袋上的水,赶紧将那块变小了快快要消融的皂角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他故作淡然,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身子不觉离那块皂角远了远。
他定了定心神,长舒一口气,心里责怪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对霍清弦有那种非分之想,他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身子往光滑的池壁上一靠,脑袋靠在池边上闭眼试图收回心神。
倏然,周围传来一股淡淡的的香味,他缓缓睁开眼,嗅了嗅鼻,周围的水汽似乎让人意识朦胧,他努力睁眼,眼前却依然觉得雾蒙蒙的一片。
他缓缓坐起身,胸口的水珠顺着他柔嫩的身子滚落而下,他想动,四肢却似乎被定在了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霍清弦卸掉戎装,只留下一件白色的中衣,直到那个身影步入池中。
李元澈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他的喉咙滚动着,额上冒出细细汗珠,他努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情景并未消失,他不是在做梦。
霍清弦却离他越来越近,她带着一片水花出现在他在面前,身上的热气都扑在李元澈身上,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附在他的胸膛。
“殿下……”
感受到了对方手心传来的炙热,李元澈身子猛地一颤……
申末时分,霍清弦已经回来了,李嬷嬷如往常一样伺候她换衣洗漱,她没看到李元澈,便想这个时辰,李元澈应该正在准备晚膳。
李嬷嬷给她倒了水,眉眼里都是笑意:“皇妃今日回来的早,殿下……去沐浴了……”
霍清弦神色一滞,李嬷嬷道:“殿下今天忙碌了一天,说是要给我们做什么大酱吃,做完身上一股味,受不了就先去洗了。”
霍清弦了然,
李嬷嬷又看了眼外面,心想七殿下已经进去好半天了,以往他都不会花费这么多的时间。
她随口道:“他进去已经好半天了,应该也快了……”
霍清弦喝了杯水,大概是多日来养成的习惯,便想着等李元澈回来她再去书房,可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李元澈还是没来,她便无聊的屋里转来转去,目光终是落在李元澈的床上,她不知不觉走到床前,想到李元澈藏在玉枕下面的东西,她的手指放在玉枕上。
终是起身离开了。
想到自己差点做了窥探他人隐私之事,她走到院子里透了口气,便不觉漫步到浴堂附近,她回过神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转身离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哭泣的女声。
她浑身一震。
“殿下……我愿意……我愿意伺候殿下,心甘情愿留在殿下身边……我对殿下……是真心的……求殿下收下奴婢。”
女人一下子扑在李元澈怀里,李元澈浑身酥软,他用尽力气推开女人……却只是溅起了一些微小的水花。
经过这半天的折腾,他的意识早已清醒,顺手从池台扯下宽大的布巾裹在身上。
方才……那人的手附在他的心口,他浑身一颤,抬起湿漉漉的双眸,他声音颤抖着,有些意乱情迷:“将军……”
女人一下子伏在他的胸膛:“殿下……”
他意识涣散,泡在水里的身体更加滚烫,他喉结滚动,艰难地抬起双臂,就在他快触碰到女人身子之时,他瞳孔微缩,猛然一下子将女人推开,一头扎进水里又一下子冲出来,他摇了摇头,浑身颤抖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已无力支撑。
他抬起发红的双眸:“别过来……你……你不是她……”
氤氲的热气萦绕在周围,他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这热气里定然是混杂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大概是致幻迷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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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
想到这里,他瞬时汗流浃背,他拖着无力的身子一点一点想要爬出水池,身后却传来女人的水花。
女人穿着已被浸透的中衣,从身后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他浑身颤抖,他从未气得如此厉害,他转身用力推开女人,咬牙说道:
“放肆……我是皇子………你竟敢对我如此……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两人来回拉扯,他爬不出水池,只好在池中去躲女人的追逐,便一直在水里挣扎。
“奴婢不在意殿下能给我什么身份……只要殿下……肯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奴婢便心满意足。”
“殿下,求您了……您看我一眼吧,我并不比将军差,她性子强势又无趣,像殿下这样柔弱的贵体,定需要我这样柔软的女子……”
她再次厚颜无耻地扑到李元澈怀里,李元澈躲闪不及,差点摔倒,被女人撞了个满怀。
“你们……在做什么?”
霍清弦眼里的冰冷似乎凝结了周围的空气,她攥紧拳头,看着池中两人不成体统的两人,心似乎也被一寸一寸的割裂开来。
李元澈一怔,猛然用力将女子推开,女子不敢再上前,她衣衫不整爬出水池,跪到霍清弦面前,她双眸泛红,仰着头哀求着霍清弦。
“将军………不关殿下的事,是云溪……心甘情愿的……”
李元澈浑身发抖,看到霍清弦的那一刻,他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他手指颤抖着,指着云溪。
“你……你住口……”
云溪看了眼李元澈,她又回头看向霍清弦,她扯着霍清弦的长衣,哭喊着:
“将军……我与殿下两情相悦,只是皇恩浩荡,命他此生只能娶你……他便是有情也不敢外露,我与她所做之事,实在是情非得已,并非是我们有意瞒。”
霍清弦瞳孔微缩,目光锐利地像一把冰冷的刀锋,她缓缓抬眸,看向向她缓缓走来的李元澈。
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两情……相悦……”
李元澈拖着疲惫的身子,他双眼通红,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他摇摇头,一身狼狈地站在霍清弦面前,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霍清弦。
“不是的……”
他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道:
“云溪……我何时与你有过情……你为何要这样污蔑陷害于我……你与我到底有何仇有何怨?你为什么这么做?”
云溪本伏在地上,听到这话,她缓缓抬头双膝跪向李元澈,眼泪夺眶而出:
“殿下……你怎可如此,云溪命薄,自知身份低微,但云溪……对殿下的情意是真的……云溪明白……殿下是怕将军……”
她又转身看向霍清弦:
“将军……请你别再逼迫殿下,千错万错,都是云溪的错,云溪不敢与将军争正主之位,云溪只想留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伺候他一生,求将军成全我们。”
霍清弦垂下双眸,无人能看清她的眼神,她冷冷地道:
“好……我成全你们……”
23. 你配不上他
话音刚落,李元澈突感胸腔内胀热沉闷,他眉头一抽,一口鲜血喷出来,人直直地向后倒去,眼角两行滑落的泪水滚落而下。
“殿下……”霍清弦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浑身湿透的李元澈,李元澈已不省人事。
院内的积雪未消融半分,西风呼啸而过,直灌领口。
侍女们垂首站在屋外,冬日来临后,李嬷嬷为她们分发了厚厚的棉袄,她们已在屋外站了半个时辰,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再暖的棉袄定然也不顶用。
她们个个冷得牙齿打颤,浑身颤抖,只能低头忍受,谁也不敢吱一声。
李嬷嬷脸色发青,她像失去了知觉,麻木地站在那里,心里的痛如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如今仔细想来,一切早有预兆……
先前云溪身子受寒,大病一场,她怕云溪传染给其他人,便安置云溪在一处偏房,这里只是一间小屋子,她差人将火盆添上,还找来厚实的铺被。
府中有秦军医在,自然不用去找郎中,只需差人去外面买药材回来,她叫人日夜给云溪送药。
云溪的病情虽有所转,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几日人瘦了一圈。
李元澈得知此事,便悉心煮了粥。
云溪吃下去一些,也没吐,众人惊叹,都夸七殿下的手艺好,直到云溪完全康复。
一日,李元澈从外面回来,云溪赶紧前去帮李元澈放下背篓……
当时种种,她只当是云溪尽下人的本分,对七殿下的感激。
李元澈和霍清弦内室都是李嬷嬷在照顾,平日里侍女们就是打打下手,内室这种地方只有她常出入。
日常的浣衣打扫之事都由云溪负责,通常浣衣都是由侍女们收拾好,云溪一一检查,李嬷嬷再检查,送到内室。
今日一大早,她就差人将霍清弦昨日换下的衣服拿去浣洗。
谁知……衣服到了云溪手里,她竟穿上霍清弦的衣服去迷惑七殿下……
她心里懊恼半天,自己果然是上了年龄,老眼昏花,云溪那般的肮脏心思,她竟一直没看出来……
秦军医一一收起手中的银针,他起身看向霍清弦,霍清弦穿着一身玄色连身长袍,衬得她的身子挺拔纤长,她的神色冷峻,紧抿着嘴唇,站在一片阴影中。
见秦军医过来,她问:
“如何?”
秦军医躬身道:“将军放心,殿下只是中了迷香散,此香迷惑人的心智,但对身体本身没什么伤害,殿下不过是……急火攻心……这才突然吐血昏厥,我为殿下熬药,精心休养两日便可。”
霍清弦绷紧的身体微不察觉地放松,她点点头:“有劳秦军医了。”
秦军医担忧地看了眼霍清弦,
他断然不信七殿下会做出僭越之事,只是中了那迷香散之人若无坚定意志,会迷失心智……霍清弦性子强,又不擅责备于人。
如今遭受了这样罪,他心里不好受,可想而知霍清弦的心境又是如何,他不好多言,便行礼退下,霍清弦看了眼床上,这才回过神来,又转身去打发门外的人。
侍女们应声退下,唯独李嬷嬷未离去,她一脸愧疚看着霍清弦。
“将军……此事……都怪我平日疏忽,我………”
“嬷嬷……”霍清弦打断她,她的声音沉稳:
“此事……与你无关,你年龄大了,身子经不起如此折腾,快回屋去歇着吧……”
李嬷嬷眼眶瞬时红润,她是心疼霍清弦,想必遇到此事,霍清弦定心如刀割一般,她一向沉闷,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李嬷嬷知霍清弦性子冷,可她知道,霍清弦心里是有李元澈的,当时,霍清弦抱着湿漉漉的李元澈从浴堂出来时,脸色泛白,目光聚集始终聚集在李元澈身上,她从未见过霍清弦如此惊慌失色。
如今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却只能一个人承受。
霍清弦看出了李嬷嬷的心思。
她安抚道: “嬷嬷,我没事的,你忘了……我多年驰骋疆场……这点事……我可以应对。”
李嬷嬷一怔,是啊,霍清弦十二岁就上了战场,她见过多少生死,这些腌臜之事定不能毁了她的心性。
她赶紧抹掉眼泪:“将军说的是,是奴婢想多了,奴婢就在后院候着,有事您叫我。”
霍清弦点了点头,看着李嬷嬷离开她才进了屋。
她走到李元澈床前,李元澈浑身散发着孱弱的气息,他的呼吸极浅,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平日里红润的嘴唇此刻有些干涸起皮,一只细嫩手臂露在外面。
霍清弦俯身将那只手臂放在被下,便转身离开。
李元澈微微睁开眼,他偏了偏脑袋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霍清弦的背影。
周围墙壁散发着污秽刺鼻的气息,屋内只有一扇破烂的小窗,云溪只身穿着一件冰冷湿透了的中衣,她坐在墙角抱紧发抖的身体,额前的碎发结上一层冰霜。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冷光照进来,一个清冷自带一身寒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缓缓抬头看向来人。
霍清弦的长发并未如每日去军营时那样束起,她的长发在脑后轻轻拢起,挽成一个饱和的发髻,随意姿散,一只素雅的玉簪将其固定,几根发丝自然地垂落在鬓间。
她身着一身布满暗纹的墨青长袍,肩部和袖口恰好贴合,小窗外透过冰冷的光,映得袍身上的流转的光线更加凌然,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冰冷的气息。
她的目光中透着凛然审视的寒气。
云溪不觉打了个冷颤,她好像从来都未正视过这位皇妃的眼睛,从她见到霍清弦的第一眼开始,就觉霍清弦自带冰冷的疏离感,那种疏离不是简单的与人拉开距离,亦不是皇亲国戚身上故作清高的傲慢姿态。
而是……霍清弦宛如神明一般存在,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每当与那双鹰眼碰上时,都让人不敢对视。
云溪在做这一切之前,她以为自己已足够强大,可当对视上那双眼睛时,霍清弦强大的压迫感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猝然低下头,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她的手指冻得僵硬,失去了知觉。
她松开冰冷的身子,缓缓伏在霍清弦脚下。
“将军……不是说……要成全我和殿下?如今为何又这般待我?”
霍清弦垂下眼眸,大概是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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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云溪,她转身背对着云溪,看向窗外。
她的语气平静沉稳,又透着一股威严:
“你配不上他。”
云溪颤抖的身子一怔,霍清弦的话让她瞬时怒火中烧,她缓缓抬头,双眼猩红。
嘴角挂上一丝讥笑:
“哪怕是……殿下他心仪之人是我……我也配不上他?”
霍清弦冷笑一声,她转过身来看着云溪,这是云溪第一次这么近,明目张胆地看到霍清弦的笑,那比那张冷峻的脸还让她恐慌。
霍清弦眼里的笑逐渐消失,她目光沉沉,眼里的光瞬结成冰。
“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竟敢说你是他心仪之人?”
云溪:“殿下与我两情相悦,可他……性子羸弱,惧怕将军威严,我这才出此下策,逼迫他承认,可谁知……他竟如此不负责任……昔日的情分和甜言蜜语,不过是他……玩弄于我的谎言罢了……虽是如此……但我不怪他。”
霍清弦仿佛没有听到云溪话,她平静地看着云溪: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要如此诬陷于他?”
云溪:“将军口口声声说我诬陷殿下,配不上殿下……为何……还不是在将军眼里,我身份低微不配。”
“将军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愿相信……殿下他更爱我这样的女子……”
霍清弦不怒反笑,她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嘲弄:
“你竟还不明白,你配不上他……非你身份非你地位不及,而是你那……肮脏的心。”
云溪手指蜷紧,她嘴唇颤抖着,愤怒给了她看向霍清弦的勇气:
“将军如此清高,难道……将军就配……在将军眼里,殿下又是什么,一个玩物?还是一个厨夫?若殿下不是皇子,将军想要之人,想必必然是功成名就,战功赫赫之人,又怎会是殿下这样的男子……可在我眼里……”
云溪微低下头,像是想到了某种美好的瞬间,她眼里的光柔和了几分:
“殿下是这世上……难得的男子……”
“云溪姐姐,快吃点吧,这是七殿下特意为你做的。”
侍女昭儿端着刚熬好的粥,云溪睡在铺得软绵绵的床上,她艰难地掀起眼皮。
她努力挣扎着起坐起身,眼里掠过一丝诧异:“殿下……”
昭儿搅着碗里的粥,舀了一小勺喂给云溪。
“云溪姐姐不是吃了吐,吐了吃,这样身子何时才能好起来,殿下听说了,给云溪姐姐煮了粥。”
云溪心里一暖,她之前喝得都是白粥,七殿下做的粥里有瘦肉有青菜,喝起来有滋有味,她竟真的未再呕吐。
她的身子日益好起来,侍女们都说七殿下好心,为她们房里添了火盆,不知何时,她的目光总是跟随着七殿下。
霍清弦的质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所以……你如此待他,便是你回报他的方式?”
云溪若有所思地说:“我自然是有我的难处……但我并无害殿下之心,我只想……留在他身边。”
霍清弦冷笑一声:“也许……你是想留在他身边,但更多的……是为了保命吧?”
云溪一脸震惊地抬起头。
24. 还有何退路?
侍女们进府的那天起,霍清弦就知道,她身边唯一能信的人只有李嬷嬷,一直以来,她未曾察觉这些侍女们的异常,直到云溪这件事发生,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要开始行动了。
李元澈生性纯善,终日和这些侍女们混在一起,招惹侍女喜欢不足为奇,如果情况不是危急,纵使云溪心中如何仰慕,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勾引李元澈。
侍女勾引皇子,其结局不过也是一死。
明知如此,还要这样做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云溪剩下的路是绝路,选择另一条路她会死得更惨。
云溪眼神躲闪,声音颤抖:“我不知……将军在说什么。”
霍清弦一脸淡然:“听闻你老家是在凉州,家有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弟弟,你十二岁就进了宫里,定是家境苦寒吧?”
云溪脸色顺变,她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她本就是拼死一搏,如履薄冰,没想到头来还是要连累家人。
霍清弦道:“凉州偏远,刺史高世一手遮天,自从你来到我府上那日,他的人经常徘徊出没在你家周围,一个侍女值得他如此大费周折,那必然是你有些利用价值,而你的价值……应该就体现在我和殿下身上。”
云溪身子猛地一抖,她走神片刻,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清弦。
“将军……对我家事如此了如指掌,莫非……在我们入府那日,将军就………盯上了我们?”
霍清弦轻笑一声,未做回答,算是默认。
她和李元澈大婚洞房那晚,李元澈明明叫侍女们退下,可云溪坚持要在旁伺候。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些侍女都是皇后的眼睛,她们断然不敢公然谋害李元澈,一定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或者是等皇后的指令。
未雨绸缪,她自然是要摸清这些人底细。
云霄去见了宫里的姑姑,他故作闲谈,说自己年龄也该成婚了,霍清弦和李元澈大婚之日,他倒是见了很多侍女,觉得那几个侍女都很好看。
非要缠着姑姑说出那些侍女的底细,将来才好选定哪个。
当时云霄的姑姑疼爱他,只当是顺从云霄心意,将其背景一一道出,云霄又和人前去凉州,兖州等地前往打探,并在每个地方都留下一兵卒去当地官府当差,这日子一久,四面八方传来各侍女的底细。
霍清弦道: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找个由头放你出府……但我也可以选择去特意告知皇后娘娘一声,当初你们都是受皇后娘娘恩典来的。”
“我虽有权处死你们,但出于尊重……我想此事……也可以禀报一声,这样……此事必然是会被很多人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我想你身后的主使之人必然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你的家人……未必能逃过一劫。”
云溪一下子瘫坐在地,皇后精于算计,却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切……霍清弦早已有准备。
霍清弦冷漠地看着她:“前几日,你爹失了一根手指,不过……我已叫人给他送了药。”
云溪一脸震惊,她嘴唇颤抖着,想到前日收到的一个“礼物”。
夜深人静时,府外响起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云溪穿上衣服借口外出方便,她环顾四周,走到假山之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突然拉她进去,云溪大惊,那人一手捂住云溪嘴巴,示意云溪不要惊叫,云溪点点头,那人松手,云溪大喘着气。
那人站在阴影中:“我奉将军之命,特意给姑娘送上一份薄礼。”
云溪不解,那人阴笑一声递过一个盒子。
“姑娘收好,将军说给你三日时间,事成当天,我随时会在外面接应你离开,到时你一家可团聚,若姑娘再拖延,下次姑娘收到的,就不是这么一个小礼物了,告辞。”
一转眼的功夫那人就消失不见,云溪将盒子揣入怀中,她回想刚才那人的话,心里的不安和恐慌涌上心头。
室内人多眼杂,云溪进了茅房,借着微弱的灯光打开盒子。
她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剥开包裹的素布,直到见到里面的东西时,她顿时大惊失色,吓得丢掉盒子,半截手指滚落在地,她抬手赶紧捂住嘴巴,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在澄澈府这些日子,心知李元澈是个生性纯善之人,与这天下的绝大多数男人子不同,侍女们常常私下讨论打趣。
“看殿下那柔弱的身子,若不是他是皇子,这世上哪个女子会嫁他。”
“不过,殿下做的饭菜可口,人又细心,可惜他生错了性别,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她曾也参与这些议论,直到她躺在病床上,身下铺的是温暖的床褥,喝得是七殿下煮的粥,她想自己要是有一间暖屋,她和七殿下都是普通人,过完普通人的一生也不错。
明知那是她臆想的黄粱一梦,可就从那时起,她对七殿下的心意变了。
可江子郎的人却出现在王府,猖狂地逼迫她毒死七殿下。
起初,她是皇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直到后来被送到澄澈府,这里的每个侍女都知道,自己的身上戴着枷锁,只是她们每个人身上的枷锁重量不同。
她在皇宫见过多少斗争,深知就算自己毒害了七殿下,她的结局也是被杀人灭口。
她便想攀附李元澈,想李元澈性子软,她用迷香,若李元澈真和自己做了什么,李元澈定然会负责,到时她道出事实,有皇子庇护再去救她家人。
可谁知……李元澈竟在关键时刻下了水,清醒了过来……
如今……她还有何退路?
她一下子扑到霍清弦脚下,伏地而拜。
“将军……求将军救我……我都说……都说……”
两日过去,李元澈身子大有好转,这两日,他未曾看到霍清弦的身影,只能偶尔听到外面霍清弦和秦军医的说话声。
这两日他躺在床上,身子其实早已恢复好,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霍清弦,也不知霍清弦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会做那种龌龊之事吧?
这两日躺在床上他也没闲着,一直在想云溪诬陷自己的事,云溪这样做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她确实是对自己有感觉,可平日里他未曾注意。
况且,他这样的男子,若不是皇子的身份,在外面不知死多少回了,根本不值得托付,所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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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云溪是受人指使,想要挑拨他和霍清弦的关系,那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着急出屋,李嬷嬷赶紧给他披上斗篷。
“殿下您刚恢复,这出去又着凉了。”
李元澈满脸忧思,他抿了抿唇问:“嬷嬷,这两日怎不见将军身影,她去哪了?”
李嬷嬷手中的动作一滞,又陪笑道:
“殿下不用担心,将军她……军务繁忙,这两日她一直住在军营。”
她看了眼李元澈,李元澈似乎有些不高兴,她赶紧说:
“将军虽不在府中,但有时她会抽空回来,问问秦军医的情况,将军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李元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问:“云溪呢?”
李嬷嬷脸色瞬变,莫非是七殿下真动了什么心思,见李嬷嬷不语,李元澈反应过来,他赶紧解释。
“我……我是想问问云溪,她到底为何这样做?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李嬷嬷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七殿下还是有些担当,若七殿下心里有鬼,定然不会如此坦荡说出。
“殿下……云溪她……不在府中。”
李元澈一时怔住,他着急问:
“不在府中?那她去哪了?”
李嬷嬷神色难堪:“殿下……切勿在府中问起此事,您想知道,还是问将军吧。”
李元澈心想,明日正好是霍清弦休浴的日子,或许会回来。
申时,他去厨房准备了食材,侍女们都担心他的身子,可李元澈说自己身子已无大碍,执意要去做,她们只好在一旁看着。
李元澈不经意一抬头,一群侍女站在自己面前,想来这些都是与自己一样只想求生保命之人,他心生不忍。
又想到云溪的事,这件事还未解释清楚,万一有人再有什么阴谋生出什么事端,他便是百口难辩。
想到这里,他打发侍女去喂喂鸡,看看菜棚子,侍女们不敢违背,都一一退下。
他出了厨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夕阳红得像血一样挂在天边,映得他白嫩的脸蛋有些晕红。
到了酉时,霍清弦还未回来,李元澈未开火,小厨也不敢擅自开火,李元澈不安地逛来逛去,莫非是霍清弦根本不信他?
他想到那句冷冷地:“好,我成全你们。”
心里越发委屈,霍清弦未曾听他解释,云溪三言两语,她便将自己推给了别人。
果然,在霍清弦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他心里愈加的烦躁,为转移注意力,他去厨房替了小厨,给李嬷嬷等人做了饭,命她们去吃饭,众人从未见过李元澈脸色如此难看,又不敢违抗。
李元澈又给自己和霍清弦烧饭,直到他桌上摆满饭菜,逐渐变凉。
他听到了李嬷嬷的声音,抬脚跑到门前又停下。
“将军……今晚就留在府里吧,殿下做了饭菜一直在等你,他一口饭都没吃……”
李元澈没听到回答。
霍清弦霍然推门而入,身上的寒气扑到李元澈身上,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四目相视,一时谁也没说话。
25. 他还有利用价值
李嬷嬷见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她陪着笑打破沉默:
“殿下……菜凉了,您和将军稍等,我这就去热热。”
李元澈回过神来,他看了眼霍清弦默默地让开道,李嬷嬷和侍女们赶紧端去热菜。
霍清弦清洗的功夫,菜就热好了,李嬷嬷带着下人们识趣地离开了。
两人看着热腾腾的饭菜,李元澈抿了抿嘴,他看了眼霍清弦:“将军……快趁热吃吧。”
霍清弦心想,如今菜名也不介绍了,她想着端起碗吃了起来,李元澈磨磨蹭蹭地也吃起来。
这顿饭,全程只有两人筷碗相碰和咀嚼的声音,李元澈时不时看眼霍清弦,霍清弦神色如常,李元澈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
霍清弦吃完放下筷子,她一脸淡然,看向李元澈。
李元澈被她盯得发毛,他吃了两口索性放下饭碗,他欲言又止,瞥了眼霍清弦目光又移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会。
“殿下……可是有话要说。”霍清弦问
李元澈看了她一眼,便垂眸沉思,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是要问霍清弦这两日不在府里,是不是已然相信了云溪的话,难道在霍清弦心里他真是那样轻浮之人。
“既然……殿下无话可说,我倒是有些话想与殿下说。”
李元澈猛然抬头,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霍清弦。
他故作镇定,抿了抿唇,挤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
“将军有话尽管开口。”
霍清弦眸光微转,她眼里的冰冷逐渐变得柔软,眉眼里似乎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李元澈受宠若惊,心也剧烈地跳动着。
霍清弦:“我与殿下成亲已有些时日,当初你我成亲实属无奈之举,你我成婚虽是陛下御召,但殿下大可放心,我并不会由此束缚殿下一生,你我无夫妻之情,亦无夫妻之实,殿下正值盛年,终日与我在一起是浪费了大好年华,这些日子实属委屈了你。
请殿下再给我一些时间,此事我会处理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李元澈怔怔地看着霍清弦,霍清弦话里有话,只是没有挑明,她是相信了云溪的话,才要和自己这般拉开距离。
原来刚才那变得温柔的眼神,是不在意,疏离,是客气。
细细想来,霍清弦一直以来都对他是这般的客气,不曾与自己亲近半分。
从开始的忐忑和满心期待,到现在的失落他心里自嘲一番,他到底在想什么,在奢求什么答案?
霍清弦跟他甚至都不提及云溪的事,想来,她根本不在乎,李嬷嬷说的在意,大概是霍清弦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他明白霍清弦说的“处理”,或许是霍清弦想要查清对霍家不利的阴谋,他现在还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从始至终,她从未害过自己,但也从未在心里重视过他。
重视……李元澈心里涌过一股酸涩,他想要的重视到底是什么?
心里原先的期盼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他还有利用价值,便让霍清弦好好利用吧。
他成为炮灰皇子这么多年,演技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故作轻松,挤出一丝笑,像霍清弦对他那般客气。
“将军多虑了,我终日在府中游手好闲,只钟爱于一些琐事,将军要做什么,慢慢来好了,我不急的。”
霍清弦薄唇紧抿,她未直接告知李元澈将来会和离之事,但李元澈应该是懂了,她竟看不到李元澈一丝别的情绪。
两人谈话间,外面传来李嬷嬷的声音。
”将军……殿下……魏国公府有人送请帖来了。”
霍清弦起身去开门,心想这么晚了,魏国公府怎会送帖子来,难道是有急事?
她从李嬷嬷手中接过帖子。
李嬷嬷说:“魏国公府的人就在外面等,国公大人带话说,如果明日将军和殿下另有安排,可改日再说,不可勉强。”
霍清弦拆开信,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她将信交给李元澈。
“此事……还是殿下定夺吧。”
李元澈努力从刚才的失意中缓过神来,霍清弦明明不在意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尊重自己的意愿?
他接过信先是诧异,随后心里的那点失落逐渐消失,魏国公信中,因询问过霍征远,霍清弦明日休浴,他对上次李元澈的手艺念念不忘,想请他和霍清弦去府中一叙,也让国公夫人品尝其美味,寥寥几句,便无其他。
李元澈没想到,魏国公竟会如此看得起他。
上次在霍府听闻魏国公来时,他努力回想书中的情节,这么多年过去,霍家只是恍惚存在他的脑海中,他记得国公在朝中地位非同小可,受朝堂上下拥戴,地位极高。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时间。
可霍清弦几乎是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他能陪在霍清弦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魏霍两家交好,如果他能做到让国公大人满意,对霍家也是有利的。
他眉眼的温柔蔓延开来:“国公大人的面子,我自然是不敢驳,不过……我都听将军的,将军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霍清弦垂眸沉思片刻,便让李嬷嬷给国公府的人回了话。
两人不曾像往日那般闲聊几句,一夜竟都没怎么睡。
清晨的寒风凛冽刺骨,马车缓慢前行,传来马蹄声,李元澈穿着一件月白银裘衣,他修长的睫毛垂着,手里紧紧地抱着的手炉,白嫩的脸上浮着一圈暖意带来的红晕,他始终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霍清弦两手搭膝,她时不时看向李元澈,昨夜李元澈虽亲口答应了去国公府。
这一路来,李元澈一句话未说,他最喜之事莫非就是做饭。
可现现在她在李元澈脸上看不出一丝愉悦,不知是李元澈有压力,还是因为她昨晚的那番话。
那番话,她经历了数次的思想斗争,原本的计划是等冬天到了,李元澈死了,便请命离京,可如今事态有变,她心生朦胧。
却时常想起李元澈说过的话,他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那句话,她会一直记在心里。
想来李元澈对自己的细心照顾,李元澈待谁都很贴心,他说过他只是想活下去,他那样照顾自己,也许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在自己这里,竟也会有那样的担忧。
她深知自己和李元澈不是一路人。
云溪的事提醒了她,他们的命运本是被阴谋捆绑在一起。
她说那番话,是想李元澈放宽心,终有一日,她会将属于李元澈的自由还给他,让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许有一天,李元澈会自由找到心爱的女子,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
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马车在国公府前停下,
霍清弦先下了马车,李元澈一手拦起裘衣,小心翼翼地踩在凳子上,霍清弦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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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澈一怔,看到国公府向前迎接的下人。
他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没再犹豫,将热乎乎手放在霍清弦的手上,霍清弦的手冰冷至极,李元澈不觉握住那只手,霍清弦眉头轻颤,随后便很快恢复如常。
国公大门前立着两只威严的石狮,朱漆大门敞着。
魏国公和国公夫人已在高阶上等候,看到来人,他们忙上前迎接行礼。
魏国公:“老臣参见殿下,皇妃。”
国公夫人端庄优雅,脸上挂着温柔大方的笑容,她福身行礼。
“臣妇拜见殿下、皇妃。”
李元澈松开霍清弦的手,上前一步,扶住魏国公的手臂:“国公、夫人快免礼。”
魏国公站直身子,他脸上的喜悦抑制不住,侧身让路。
“府内已备好酒宴,快请入内。”
国公府虽大,里面的陈设却异常简洁,并无奢侈之物,一切整洁大方。
四人坐于茶间,一股清香的檀木沁人心脾,国公夫人差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魏国公捋着胡须,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对佳人,国公夫人亦细细打量着,霍清弦长发高束,干净利落,不失女子的美貌,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李元澈生得白净,娇气不失贵气,虽是男子,却拥有惊为天人的美貌,那双眼睛灵动有神似乎会说话,她从未见过这般俊俏又贵气的男子。
魏国公注意到夫人的姿态,他忙招呼霍清弦和李元澈喝茶。
“殿下,皇妃快尝尝,这是我自己种的茶叶,是我夫人亲手炒的。”
国公夫人回过神来,笑道:“让二位见笑了,快尝尝吧。”
霍清弦和李元澈移至鼻下,随后各自品尝一口,此茶醇香暖喉,入肠间香味余韵饶舌,一杯下肚,瞬觉神清气爽。
两人惊叹茶的美味,默契地对视一眼,又想到什么移开眼神。
李元澈嘴角挂着柔软的笑,霍清弦放下茶杯,嘴角难得也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国公期待地问:“如何?”
李元澈心知边境日子苦寒,霍清弦或许并未尝过如此上等的茶叶,他从前虽也未曾喝过如此美味的茶,但他所幸养过一些花,经过加工后也用它们泡水喝过。
他怕霍清弦为难,忙说:
“此茶醇厚绵长,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顺着喉咙而下,已经扩散了周身的寒气,想必此茶是国公和夫人特意为我们驱寒养气的。”
国公夫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听夫君说殿下厨艺了得,不想对茶的了解也如此入木三分。”
李元澈笑笑客气道:“夫人过奖了,国公和夫人是大行家,我只是略知一些皮毛,让夫人见笑了。”
几人闲聊几句,国公夫人解释说国公对李元澈的手艺赞不绝口,认为整个京城没有胜过李元澈的厨子。
如此了得的手艺,国公必然不想错失机会,也想让夫人尝到其中的美味。
“真是叨扰二位了,夫君多次在我耳边念叨,若不尝尝殿下的手艺,我真怕他在我耳边吵一辈子。”
魏国公在一旁笑道:“我这还不是为了让夫人尝到世间美味,殿下这样的手艺要是错失了,我怕夫人会后悔一辈子。”
夫妻二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对面二人看着眼前情形,嘴角不觉浮现笑容,又自悯各自在其内心的地位,心中难免有几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