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玄学大佬下山,她掀翻整个豪门》 第1章:下山要账 八月末,正是帝都最热的时候。 云禅体质特殊,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路一点儿汗没流,手中的罗盘指针抖动几圈后,指向一个方位。 她顺着箭头看过去,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富丽堂皇的独栋会所,来来往往豪车如云。 她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门外戒备森严,她虽然才下山几日,但也知道正门是轻易进不去的。 她绕到后门,观察了一会儿,找到一处偏僻的员工通道。 事态紧急,她取下头上的银簪撬开门锁,偷偷溜了进去。 会所太大了,她小心翼翼地找了快半小时,终于在五楼的某个房间门前,罗盘再次停止了转动。 云禅的耳朵天生就比普通人灵敏,隔着厚厚的门板,她也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顾三少,和你们顾家有婚约的那个小道士是不是该到帝都了?怎么说,你们顾家到底谁娶?” “你这么感兴趣,你要不改个姓,给你娶?” “哎哟,我可不敢,我就是八卦一下,圈子里你那几个大小姐粉丝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要真是你娶……” “滚滚滚,谁爱娶谁娶,反正小爷我不娶神棍。” 听到顾家的名号,她右眼皮跳了跳,兜里的玉佩隐约有点发烫。 她和顾家是有婚约的。 三十年前师父救了顾家一命,不要钱财地位,只要了一个缘。 她下山之前师父还托了梦来,要她尽快拿着信物到顾家履行婚约,否则她活不过二十五岁。 但她觉得这事是师父又在危言耸听,她打算先拖到读完大学再说。 在大家继续八卦之前,云禅先发制人,一把推开了包厢大门。 包厢很大,人却不是很多,听见动静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你谁啊?” 刚才八卦的人站起来催促她走。 “走错了?这里不让搞cosplay。” 云禅借着包厢光滑的窗户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师父之前亲手缝制送给她的,素色的棉布衫,配上她用银簪挽起的丸子头,清爽干净,背上斜背了一柄木质长剑。 剑筒是草编的,有些黑褐色的印记常年积累已经洗不掉了,只露出一条长长的剑穗,上面十八枚铜币整齐排列,在灯下泛着铜光。 她虽然不懂什么叫cosplay,但直觉在几个浮夸的公子哥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词。 云禅暂且不理会,一一扫视过几人,最终把目光聚焦在角落昏昏欲睡的某人身上。 她不顾众人的催赶,抽出剑走过去,桃木剑抵在那人脖子处,中气十足地喊出两个字。 “给钱!” 其他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只有被剑抵住的那人,如大梦初醒般,看见她,竟是直直地跪了下来。 “姑奶奶,求你救救我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你了,饶了我吧。” 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云禅从小跟师父住在民风淳朴的深山里,读书晚,网络差,今年她刚考上帝都的大学,师父给她留了一封信就出去云游四海了。 她为了攒学费,用师父留下的手机在某网站发了一个帖子,接各种灵异事件处理单,标价不贵,刚挂上第一天就有人私信她,说遇到了色鬼要她来帝都上门处理,异地可加钱。 她为了接这单还特地改签了火车票,折腾三天才到帝都,上门地址是个酒店,她去了只看到一个脱得只剩裤衩的男人。 男人还说她们这一行现在的话术花样太多,还好他身经百战,一眼就读懂她们的行业黑话。 云禅非常非常生气,提着剑把男人戳得哭爹喊娘,走之前她不解气,又召唤出了一只正儿八经的女色鬼来陪他。 算好日子,今天是救他的最后期限,过了今天他就要被女色鬼榨干了。 男人在云禅丢下召唤符之后,仍无悔改之心,直到过了没一会儿,他感觉房间越来越冷,一看空调还是恒温的20度。 他想打电话给酒店前台,电话拨通了却只听得见阴森森的笑声。 他心里发毛,想离开,推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红裙子,指甲也是长长的,红红的。 他尖叫一声退回去关上门,女人竟然穿墙过来了,摆动幅度大了,她的头发飘来飘去的,他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比酒店的墙还白,眼珠子突出来,猩红的嘴唇,舌头耷拉下来,又长又红还滴着血。 他晕了过去,再苏醒就看到女鬼骑在他身上,干那种事。 他再次晕了过去,就这样被女鬼缠在床上做了三天,要不是好哥们打电话让他出来聚会,把他从噩梦中叫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女鬼吸干抹净的。 他来的路上难得清醒一点,想来想去就是云禅走之前扔的符有问题。 他打算到了之后让好哥们帮自己查一下,谁知一到包厢喝了两口酒他有点力不从心了,昏昏欲睡起来,整个人四肢无力,又像回到了在酒店被女鬼的阴冷气息笼罩的噩梦之中。 直到云禅突然闯入,把剑抵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刹那,他好像从噩梦中被强行唤醒过来,意识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烁,最后定格在云禅的脸上。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云禅也不和他废话,手指张开比了一个五。 “五十万?行行行,你给我一个卡号,我马上叫人打过来,只要你有办法能让她别再缠着我了!以后我绝对重新做人,再也不乱来了!” 只想狮子小开口要五千的云禅:? 还是你们大城市机会多。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云禅果断地把剑收回来,还大发慈悲地把人拎起来坐好。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周浩,你搞什么鬼?这又是玩的哪个圈?” 周浩一言不发,只虔诚地望着云禅。 云禅报出卡号,两分钟后,钱款到账,她从包里摸出一张符,念了个口诀,符自燃起来,燃尽后,女色鬼出现在了包厢里。 除了周浩,其他人都看不见女鬼,就见他对着一滩空气,忽然尖叫着躲到云禅背后。 “你收了钱为什么还要把她叫过来!” “你们城里人说的,工作要留痕,我要不叫过来在你眼皮子底下收了她,你回去让我退钱怎么办?” “行行行,那你快点,一剑刺死她!” 女鬼听着不乐意了,长舌头甩来甩去,说话含糊不清。 “官人,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奴家陪你这几天,你不是也很开心吗?” 第2章:顾四爷 云禅懒得和她废话,又拿出一张符。 “行了,你是主动点自己走,还是要我帮你?” “哼,小丫头片子,别坏了老娘的好事,只要过了今晚,我榨干他最后一丝精血,这片鬼域,就该老娘说了算了!” 眼见对方油盐不进,云禅也不和她废话,两指夹着符,嘴里念着咒,一扔,符直直冲女鬼面门而去,女鬼后知后觉危险,却好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符贴在她额前,在她的哀嚎声里,她化为了一滩黑水,而后湮灭不见了。 周浩才敢从她身后出来,惜命地摸了一下她的剑穗。 云禅躲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事情解决了她就要走。 转头看到四张吃瓜群众惊讶到说不出话的脸,坐在最中间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模样。 云禅兜里的玉佩越来越烫,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快点逃离现场。 她抬脚还没来得及走,门又被打开了,跑进来一个穿着安保服的人,对着戴口罩的人嚷嚷。 “顾少快走,四爷来了。” 话音刚落,走廊的尽头出现一队人。 训练有素的,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看着就很不好惹,被人群簇拥着的人,气场比周围的一圈人加起来还要强。 有状似会所老板的人物走在前面,点头哈腰地说些什么,那人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径直走进来,站定在门口。 “顾时泽。”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回家。” 之前气焰颇盛的顾三少在他面前跟个鹌鹑似的,讪讪地喊了一声。 “小叔。” 其他人好像很怕他,都站得笔直,挤在一起,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顾四爷”。 云禅只想把自己隐身起来,见顾时泽用龟速慢慢走向他,她悄悄后撤一步,谁知兜里的玉佩越来越烫,隔着一层布料,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烫伤了。 她暗叫不好,想把玉佩摸出来看看,刚碰到玉佩,它像发了疯一样在她兜里乱撞,力气惊人的大,云禅没有准备,被它连带着扑倒在地。 咚的一声响,云禅没来得及管痛,玉佩还在发疯一样乱撞,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她伸手拿出玉佩,一触碰就是惊人的烫,她下意识地甩了出去。 有人顺手接住。 “小心,它很烫!” 云禅喊道,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眼。 是他们口中的顾四爷。 他长得很好看,是她这么多年来见过的,不论是活人死人还是妖魔鬼怪里,都算最标志的一个。 眉眼深邃,带着深深的距离感。 玉佩躺在他手里乖乖的,他抬手示意手下的人不动,开口,语气尽可能的平和,像长辈一样。 “你是……云禅?” 十分钟后,云禅和顾时泽一起跟在顾四爷身后到了停车场。 一路上顾时泽像看鬼一样盯着她,地下停车场停了一长排一模一样的宾利车队,顾时泽忽然四处张望了几下,飞快地冲上其中一辆,用极快的速度关上车门,车窗只开了一个小缝,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你不能和我坐一起,待会被狗仔拍到了,我粉丝会骂我的,我事业上升期,不恋爱!不搞绯闻!” 云禅觉得他话中有话,她也不想和他坐一起,她准备去后面保镖车坐,就听到有人喊她。 “云禅。” 她转头,顾四爷站在另一辆车门边,向她勾了一下手。 “你和我坐。” 她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顾四爷紧随其后坐了上来,云禅把剑卸下来抱在怀里,安静地行驶了一会儿,又听见他的声音。 “什么时候到帝都的。” “四天前。” 车内忽然沉默下来,顾四爷把玉佩递给她,她再接过来又是凉凉的了。 回顾家一路畅通,车子直接拐进帝都最大的城市公园,又开了十几分钟,开到公园深处,【私家住宅,游客绕行】的牌子非常显眼,还有执勤人员在这里站岗,车队径直开了进去。 里面更是严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路种满了各种名贵花卉苗木,估摸着行驶了七八公里后,赫然出现一栋五六层楼高的建筑,古朴典雅,大门上一块大大的牌匾,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顾公馆】。 落款日期能追溯到民国时期了。 顾时泽先一步到家,他迫不及待地取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好看的脸,急冲冲地往里进。 “哟,我们离家出走的大明星终于舍得回来了。” 说话的人长得和顾时泽几乎一模一样,倚在沙发边,满脸嘲讽。 “顾时筠,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顾时泽咬牙切齿的,还想再说几句,顾四爷带着人走了进来,后面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云禅面不改色地跟着走进前厅,屋子里人还挺多,蛮热闹。 见顾四爷进来了,吵架拌嘴的都规矩了,喊了声小叔,目光自然而然地聚拢在他身侧的云禅身上。 “这是云禅。” 云禅只觉得众人的眼神骤变,管家过来招呼她在大厅先坐会儿,他去看看老爷子睡没有。 顾四爷一言不发上楼了,云禅觉得氛围有些过分诡异,询问管家能否让她出去转转。 大厅的侧门连着后花园,云禅背着剑漫无目的地乱转。 转着转着,转到一处池塘边,她在凉亭里坐着乘凉,远远的,看着拱桥对面走过来一个小男孩。 他看着大约四五岁的年纪,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更让云禅皱起眉头的,是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死气。 她走过去,牵着他走到拱桥旁。 小男孩低着头一言不发,呆呆的,有点像自闭症,云禅悄悄用剑穗碰了一下他眉心,下一秒,他的周身隐约萦绕起淡淡的金色。 按理来说应该是祖上积德的富贵人家,才会有金光护体,这种家庭的小孩子就算是平庸了些,也不至于落到自闭这个地步。 况且他是在顾家这种看着富贵了百年不止的名门望族。 他周身的金光微乎其微,夜色下淡到接近消退,一般有金光护体的人,只有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才会迫使金光消散,而金光全然消散的那天,周围的妖魔鬼怪便会闻着味儿过来,想方设法地吸食人的三魂七魄,直到死亡。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至于消散得如此快,云禅还想好好检查一下他的情况,刚摸上他的手,就听见十分急促的呼喊声。 第3章:他不是自闭症 “小少爷!小少爷,你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来人看着三十岁左右,不由分说地从云禅手里一把薅过他,蹲着检查他的身体。 小男孩依旧呆呆的,任由她摆布,云禅后撤一步,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保姆抬头看了她一眼,猜想她是顾家的客人,斟酌后回答。 “他是顾家最小的少爷,顾时安,天生自闭症,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云禅摇头,恰巧此时管家找了过来,让她去书房见老爷子。 云禅看着保姆抱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虚了虚眼。 云禅到书房,就看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站立在书桌前。 老人看起来很随和,笑盈盈的,只是眉宇间流露着杀气,身上却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反而是让人感到无比安心,结合柜子上摆满的各种奖章来看,他凝结不散的杀气来源于战场。 顾四爷坐在侧边的位置,手中一盏茶杯,打开盖,烟雾飘散,看不清他的神情。 “镜心大师近来身体可好?我和他,可有些年生未见了。” 顾老爷子说着,引她坐在顾四爷对面。 “好着呢,我考上了大学,他也放心了,一个人云游四海去了。” “好孩子,和你师父一样有出息。” 顾老爷子絮絮叨叨地打开话头,云禅只乖乖听着,偶尔应和两声,直到说到那枚玉佩。 “你师父是真厉害,算准了时间,三十年正正好,一天不差,你就拿着玉,和顾四碰上了。” 顾老爷子言语间都是崇拜,云禅两手把玉佩递上,正欲开口延缓婚约,老爷子画风一转。 “你今天可看到我那几个孙子了?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 云禅眨眨眼,想起客厅坐着的几位,有些尴尬。 “你放心,老头我也不是古板的人,我知道现在你们小年轻都鼓励自由恋爱,我那几个孙子也都是一表人才,你多接触了解一下,挑好哪个和我说,我为你做主。” 顾老爷子仿佛只等她开口,下一秒就把民政局给搬来,云禅临危不乱,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了两岁。 “我今年刚满十八,还…不着急……” 顾老爷子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又很快恢复正常。 “那正好,你先在顾家住下来,等你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挑好了尽管和我开口,我给你做主。” 他又用拐杖点了点顾四爷脚边的地板。 “宴殊,让你那几个侄儿都收收心,多回来和小禅接触接触。” 顾宴殊放下茶盏,眼神透露着不赞同。 “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了。” 顾老爷子生气了,拐杖杵在地上,邦邦响。 “没有镜心大师,我顾家就没有今天,甚至也没有你!我不管,你以后就负责小禅在顾家的一切起居安危,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顾宴殊没有答应,云禅见两人意见不合,隐约有发火的迹象,连忙出声打断,提起后花园见过的小少爷。 “我刚刚在后花园碰到一个小孩子,他叫顾时安,是……?” 两人的话头都止住了,顾老爷子先转过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我最小的孙子,今年才四岁。” 云禅尽可能说得委婉。 “他是有一些,发育迟缓是吗?” 顾宴殊别过了眼,顾老爷子也难得多了一丝惆怅,回答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他是天生的自闭症。” “国内外的医院都检查过了,积极治疗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好转。” 云禅抿了抿唇,声音却是无比坚定。 “如果我说,他不是天生的自闭症呢?” 顾宴殊的眼神看过来,皱起了眉头,莫名有些冷。 顾老爷子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与他有一面之缘,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是这一路来的路上,顾宅的风水和布局我都看过,做得极好,又有祖先积德的金光护体,就算是天煞命格投胎来也不该是这般结果,之前有找人来看过吗?” “哼,他们都说老头子我封建,让我相信科学医学,不过我也找人偷偷算过,没算出什么名堂。” 云禅心下了然,看着一旁的顾宴殊浑身充满了不信任,知道他肯定是“他们”中的一员,把目光转向顾老爷子,尝试说服他。 “如果老爷子信得过我,可以让我去仔细看一看吗?” “不可以。” 顾老爷子还没说话,顾宴殊先开了口。 他皱着眉,浑身散发着冷。 “云小姐,你师父是家父的故人,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你可以在顾家住下来,但是任何伤害安安的事,我绝对不允许。” 云禅不回答他的话,只看着顾老爷子。 “老爷子,请你相信我,你既然说我师父救过顾家,那你必然也是见过这些的人,大人都难以抵抗,何况是一个孩子?” 顾老爷子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头,不顾顾宴殊的反对,让他带着她去。 顾宴殊和顾老爷子争执了几句,最后在顾老爷子威逼之下,不情愿地带着云禅来到三楼的一间卧室门口。 进门前,他虚靠在门框上,语气冰冷严肃,和在车上的他判若两人。 “云禅,你要是敢伤害他,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云禅只感觉背后的剑隐约颤抖,剑穗抖动发出一阵碎响,它有发火出鞘的冲动。 她默默揣测起两人的关系,按这个年龄差来看,难道是父子? 念在他护犊子心切,这点口头威胁,她不和他计较。 “他妈妈呢?” 不管是刚刚在花园里,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发现安安身边有类似母亲角色的人出现过。 顾宴殊不回答,轻轻推开房门。 安安睡在一张玩具车造型的床上,床头柜上的猫头鹰夜灯闪着暖光。 云禅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靠近床边半米的位置被顾宴殊伸手拦下。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看样子顾宴殊是不会同意她们这一行的土方法“滴血请符”的。 没关系,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道士,已经学习创造发明了很多新技术。 云禅轻轻抽出木剑,念了个口诀,把剑往天上一抛。 顾宴殊还没来得及伸手拦,剑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中,竖立着,甚至有冲过来戳他的冲动。 云禅轻咳一声制止住它,又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画好的符,念着口诀,两指夹着往上一抛,符自动飘散至以木剑为中心一米远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云禅低声念咒,符竟然自燃起来,却没有灰烬落下,燃烧着往木剑的方向聚拢,燃尽后,剑身隐约冒出阵阵黑气,邪气得很。 剑在空中开始带着黑气绕着床转圈,过了一会儿,它停在空中比划起来,留下一串黑气组成的,只有云禅能看懂的字符。 第4章:大学报道 云禅了然了,手指对着木剑勾了一下,木剑自动飞回剑筒里,黑气消失不见。 在顾宴殊复杂的眼神中,她退出房门,回到书房找到顾老爷子。 “如何?” 顾老爷子两手握住拐杖,虽是坐着,也有些抖。 顾宴殊落后一步来到书房,等人到齐了,云禅笃定开口。 “他不是自闭症。” 顾老爷子站起来,顾宴殊一言不发,盯着她,眼也不眨一下。 “他是被人夺了魂魄,魂魄离体导致他分不清自己是谁,在做什么,言行举止与自闭相似,而作法之人及其阴毒,他是将母体施法成为了咒体,我猜想,他原本的目的是想让他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顾家有牵制此咒的密器,压迫着这咒,所以在可罩范围内,孕前期检查不出问题,但母体孕期必是饱受折磨,以目前他的情况来看,三魂七魄已被取走两魂两魄,他年纪小,平时行动都在顾家可控范围内,那取走的时机,极有可能是刚出生不久。” “所以我斗胆猜想,他的母亲在生产时,不在帝都,甚至不在医院里,且……母体没有保住。” 话音刚落,书房一片寂静。 顾老爷子瘫坐回椅子上,拐杖掷地,极其愤怒。 “是谁!” “是谁要害他!” 顾宴殊走近一步,他比云禅高大半个头,微微弯了弯腰。 他脸色很不好,气场大开。 “有解决方法吗?” 看他还算冷静,云禅考虑了一下,点头。 “有是有,但是……”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他说得认真又直白。 顾老爷子也回过神来。 “对,下咒的人我自会查,当务之急是能让他变回正常样子吗?” 云禅轻叹一声,顶着他无比期盼的眼神开口。 “我会想办法找到他被人夺走的魂魄在哪里,拿回来了过后再做仪式,魂魄归体后,他会慢慢的恢复意识,三月过后变回正常人。” “但是他的有些魂魄已经离体好几年,如果被拿去炼体了,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他有一魄是最近被夺走的,他前段时间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吗?你们可以顺着查一查,藏匿几年还顶风作案冒险来取他的魂魄,他的魂魄对那人必有大作用,不会轻易拿来炼体,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顾老爷子沉下脸,周身的肃杀之气更为明显。 “小禅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云禅点点头,这顾宅,她是不得不住下了。 顾宴殊沉默的脸上多了一丝狠,开口声音愈发冷。 “什么时候开始?” 云禅想了想。 “一个月后吧。” “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云禅看对方可能脑补出一场艰难的追魂大戏,连忙打住。 “因为明天我要去大学报道,并且开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不过,如果顾先生有办法让我免除军训的话,我们的开始时间可以提前到一周后。” 是他自己说的可以提任何要求。 顾宴殊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一下头。 三人又在书房商量了一番,等云禅离开书房时,热热闹闹的大厅已经没人了。 云禅跟着管家往客房走。 顾宅非常大,书房的窗外,还有一大片天然湖泊,湖面上白鹭成群。 她来的路上就感觉顾家的风水极好,整栋楼都散发着迷人的金光,光是从玄关走到书房这一路就有不少道门的奇珍异宝,有几样看起来还和她师父有关系。 她今天赚的五十万只留了学费和一个月的生活费,其他的全打给师父了。 师父为了她操心了小半辈子,花光积蓄给她上户口、供她读书,现在他外出云游,也是她反哺的时候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顾家这笔大生意该收多少钱。 算着算着,晚上做梦又梦见师父,脸色红润了不少,连连夸她能干,又催她尽快和顾家人结婚。 吓得她赶紧醒了,洗漱完后,下楼去吃早饭。 长条餐桌已经坐了一个人,但她分不清是顾时泽还是顾时筠。 直到人凑过来发问,眼神有点傻。 “你对周浩施了什么魔法,他今天一早在群里嚷嚷着要戒色出家了,问他为什么他又死活不说。” 云禅确定了,这是顾时泽。 她慢悠悠地舀起一勺粥,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顾时泽更好奇了,又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只能压低声音,不断发问。 “你就告诉我呗,你真的是道士吗?你们道士真能看见鬼吗?你昨天背的那把剑呢?那是你的法器吗?” “我不是道士。” 云禅一脸正式,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继续说。 “我是神棍。” 顾时泽气得早饭也不吃就走了。 云禅慢悠悠吃完早饭,拒绝了管家要送她去大学报道的请求,她脚快也走了快四十分钟才走到大马路上打车。 初到帝都大学,云禅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她常年住在山上,小地方的学校教育资源一般,她读到高三的时候,班上一大半的人都休学进厂打螺丝了。 她四岁入道,上学时一边忙着学道,一边忙着学习,还要帮师父打理寺庙,都没空交朋友。 现在来了大城市,能和很多同龄人交流,她非常开心。 云禅的专业是心理学。 很多人对心理学这个专业保持好奇态度,甚至妖魔化,把它归类于玄学。 但在真正搞玄学的云禅看来,心理学才是最科学的。 玄学学的是前人的智慧,心理学研究的是未来的走向。 她这些年接触过的鬼比人多,很多鬼被她一剑戳死之前还义愤填膺地指责她,万物有因果,他们有苦衷。 云禅不懂,但她后来想通了,心理学和玄学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解决困境。 一个解决人,一个解决鬼。 所以她来了。 云禅拿着录取通知书在硕大的校园里转悠,找到心理学专业的点位报道,这个专业的人不多,帮忙的学长戴着黑框眼镜,有些呆呆的。 “学妹,你的行李呢?” 云禅下山只背了一把剑和几套换洗衣服。 学长又带她去校门口买,大包小包的东西提着送她到女寝楼下,还帮她砍了价。 云禅觉得学长人真好,送了他一张符。 她亲手画的,黄色的符折成小三角形,交代他可以放在枕头下面或者随身携带。 学长没有表现出半分嫌弃,认真道谢后,放在了手机壳后面。 第5章:安安出事了 云禅的寝室在二楼,四人寝,上床下桌,她很满意,她刚放好东西,还想等室友们都到了培养一下感情,电话响了。 她接通,顾宴殊的声音压得低。 “安安出事了。” 三十分钟后,云禅坐着顾宴殊的车回到顾家。 大厅里,安安靠在顾老爷子怀里,双眼紧闭,面色煞白。 之前云禅在花园里见过的那个保姆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身边有几个保镖围着她。 顾时泽也在,手里还抱着她的剑,呆坐在旁边,盯着安安,眼也不眨。 见她进来了,像回过魂似地把剑丢给她,嘴里嚷嚷着“吓死我了”。 桃木剑上沾了煞气,颜色比平常深了些,时而抖动几下。 回到云禅怀里,桃木剑才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顾时泽回想起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 “我本来都出门了,又想起今天的蔬菜汁忘喝了,折回来去厨房拿,结果在窗户那儿看到她抱着安安悄悄往湖里跳。” “我赶紧叫人一起过去救安安,结果你猜怎么着?像被鬼打墙了一样,所有人开门、关门,走来走去就是到不了湖边!” “我才想到你今天出门没背剑,我就跑上楼去把你的剑拿来了,一挨到门,它顺顺利利的就打开了,我们走过去才看到那湖里都是妖怪!好多好多骨头堆成人的样子,咦,丑死了。” “其中有一个骨头人,看起来是他们的首领,按着安安的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太可怕了,然后你的剑自己冲出去,打那些骨头人,我们才把安安救了回来,还好湖不是很深,真是吓死我了。” 云禅皱起眉头,走到被人围着的保姆面前。 她还没开口,保姆对着老爷子的位置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起来。 “老爷子,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是被威胁的,家里几位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也是我带大的,我没有害他的心思,都是被逼的啊。” “上个月也是你,带着安安在后花园待了一下午,回来他就高烧不退,去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好,依我看,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昨晚云禅说过安安有一魄是最近才离体的,老爷子正着手去查,这就出了事,才把前后联系起来。 云禅见保姆还在苦苦挣扎,懒得和她废话,摸出一张“真话符”贴在她身上。 上一秒还在动之以情的保姆,下一秒换了一副面孔。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能为圣教做贡献,是你们的荣幸!” 保姆捂着嘴不可置信,偏偏嘴巴不听她指示,噼里啪啦说起来。 顾家众人:??? 云禅对她口中的圣教没有兴趣,大概就是玄门某个邪修创建的,坑蒙拐骗的传销组织,她换了个方式提问。 “谁指使你的?” “我是自愿加入圣教的,你们这些人,没有理想和抱负,只知道贪图享乐,是罪人!只有加入圣教,才能找到人生的意义,拯救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圣教的?” “今年年初,我大病……” 云禅不想听她瞎扯一大堆莫须有的东西,及时打断她。 “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传教大人说了,只需要把他带到水里,泡够三十分钟,大人自有安排,这对他的病也有好处,我是在帮他,你们非但不感恩,还要把我关起来,愚蠢至极!” “所以你只是一个低级的喽啰,你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那你能看见那些骨头人吗?” “圣主大人高深莫测,岂是你我能轻易面见的!我能加入圣教,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什么骨头人,我没见过,我要带他一起加入圣教,帮他治病!他在水里,会得到生命最原始的启迪,这对他的病也是有帮助的!” “报酬给你多少钱啊?” 最后这句是题外话了,保姆死死捂住嘴,声音还是从指缝漏了出来。 “三万。” 那看来这个圣教也不是很大方,还没周浩给得多。 云禅放弃了去感化圣教发家致富的念头,问完了话,她看着有点疯癫的保姆,冷笑一声。 看来她虽然加入了圣教,但没亲眼见过里面的东西,今天顾时泽能亲眼见到那些骨头人,也是拿着她的剑的缘故。 这种人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 云禅就让她见识见识,她口中如神明般的圣教隐藏的真面目。 一张符燃尽,云禅召唤出一只极丑的水鬼。 水鬼是在湖里溺亡而死的,过了许久才被路人发现,已经到了巨人观状态,面目全非,浑身缠绕着水草,湿答答的,一股阴冷气息混着臭鱼烂虾的味道,保姆看了一眼,正要吐出来,水鬼尖叫一声捂住她的嘴巴。 在场的只有云禅和保姆能看见水鬼,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直翻白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既然没见过你们圣教的同事,那我就让你见见,诺,这就是水里的生命,最原始的启迪,你感悟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保姆痛哭流涕,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顾老爷子觉得她在装疯,下了令,有人来把她带了出去。 水鬼胆子很小,还没等云禅说话,他举起双手。 “大师别杀我,我自己去投胎。” 云禅很满意他的识趣,还好心给了他一张投胎符让他插队早日轮回,一阵光晕过后,水鬼消失不见。 “咦,我怎么感觉家里冷飕飕的,还有一股海鲜味,空调开太低了吗?” 顾时泽环抱着双臂,不停来回搓。 顾宴殊一回来就把顾时安抱到了自己怀里,仔细检查过后,他谨慎发问。 “他的魂魄,还剩多少?” “小叔,你们在说什么啊,安安到底怎么了?” 云禅没搭理咋咋唬唬的顾时泽,她看向面色惨白的安安。 “还好发现得及时,今天没有带走他的魂魄,不过对方这么急着下手,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我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三个小时之内,所有东西,送到顾家,今晚就能开始仪式。” “好。” 顾宴殊还是不放心安安的身体状况,喊了家庭医生过来做全方位检查,云禅由着他去了。 她现在回学校也没事做,她打算到房间仔细检查一下桃木剑有没有被磕碰到,谁知,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第6章:土地公公来也 她上楼时故意在转角处停了一下,等顾时泽过来时,她跳出来,还没出声,就听到顾时泽放声尖叫。 “你好吵。” 云禅一脸嫌弃。 顾时泽拍着胸脯,大喘着气。 自从亲眼见过骨头人后,他对云禅的态度微妙了很多。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那些骨头人真的是鬼吗?还是特效?或者致幻剂?” “你去问你小叔啊,或者问老爷子。” “哎哟,你杀了我吧,我可不敢。” “那你就敢来问我了?” 顾时泽还没回答,三楼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皱眉出声。 “顾时泽,你话太多了。” “知道了,小叔。” 顾时泽悻悻地走开了。 顾宴殊示意云禅上楼。 “医生检查过了,安安有一点发烧,今晚的仪式……” 顾宴殊顿了一下,他眼底有乌青,一看昨晚就没睡好,思考了一会儿,他问道。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禅往后看了一眼安安紧闭的房门,试探性地开口。 “我能抽他一点点血吗?” “不行。”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云禅没有纠结,说出第二个解决方案。 “那抽你的。” “我的?” “对,今晚的仪式主要是确定丢失的魂魄现在都在哪些地方,血是最快速、最方便的媒介,既然你不要我抽他的,那就抽直系亲属的,就是要得多一点,你这个当爹的不愿意?那我只有去抽老爷子的了。” 云禅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里充满谴责。 “我不是他父亲。” 云禅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精彩。 “你是后爹?!” 顾宴殊的脸有一瞬间僵硬住,再开口,语气有些冷。 “他是我大哥的孩子。” “对不起!” 云禅能屈能伸,双手合十,头如捣蒜般开始疯狂道歉。 “那这个血?” “今晚仪式开始前我取回来。” 云禅比了一个OK的手势,怕自己说多错多,又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小碎步从他身侧绕过回房间了。 为了以后相处减少不必要的尴尬,云禅开始搜索顾家的人员信息。 网上关于顾家的消息不算少,她大概拼凑出了一张家族构成表。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共育有三子一女,顾宴殊是他们老来得子的幺幺儿,也是如今顾家的掌权者。 她的未婚夫候选人们在网络上的讨论度也非常高,全托顾三少这位娱乐圈顶流男星的福。 兵王大哥,律师二哥,校草四弟,甚至小弟安安都有一个词条。 大少爷顾时煜涉及军方,消息很少,二少爷顾时旻年少成名,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打赢过几场国际级的知名度极高的案子。 剩下的人她都见过了,云禅心里有数,又从随身的小布袋里取出符纸和朱砂笔,她准备多画点符,以备不时之需。 一直画到晚上,云禅掐着点到达顾家准备的场地。 是一间空房子,就在安安房间的楼上。 顾宴殊已经命人摆好案桌,按她的指示放好香炉和贡品等。 有四面古朴的铜镜挂在房间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窗户被封锁起来,贴了黑色的遮光布,密不透风,即便开了灯也觉得有些压抑。 云禅叫人清场,帮忙搬东西的佣人都退出去了,只留下顾宴殊。 云禅朝着他掌心向上,他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猩红色的血液。 “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虽是询问,声音却不容拒绝。 “你确定?” 云禅觉得他对安安有点过于在意了,和他对其他四个侄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顾宴殊点头,他势必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寻常人是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我这里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我给你一张符,你能看个二十分钟,还有一种方法,是我替你开第三只眼,俗称阴阳眼。” “后一种。” 顾宴殊想都没想给出答案,云禅有些意外,继续提醒他。 “你真的确定吗?开了阴阳眼可是收不回去的,你要一辈子看到那些妖魔鬼怪,有些妄死之人、着了魔的、被做成干尸的……都很丑的。” 顾宴殊继续点头,云禅想了想,朝他走进一步。 “那你闭眼。” 顾宴殊闭上眼,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保持从容,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波澜。 “你太高了,低点儿头。” 云禅有一米七左右,已经算高个子女孩了,偏偏顾宴殊身高直逼一米九,她还是得微微仰头和他说话。 顾宴殊睁开眼,弯了点腰,和云禅平视。 猝不及防对上他漂亮的眼,云禅默默感慨了一下顾家基因确实优良。 她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确定位置后,催促他闭眼。 看顾宴殊把眼睛乖乖闭上,云禅伸出食指,在桃木剑边缘划了一下。 有血点冒出来。 她按压着指头,在顾宴殊额头上画符。 他的额头有点冷。 云禅的血很特殊,飞速用指尖血画了一个小但复杂的符后,血痕瞬间融进他的皮肤,额头光滑如初。 “可以了。” 顾宴殊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云禅在止血,下一秒,房间的陈设好像暗了一个度似的,窗外的风声好像也更响了。 “你往旁边站一点儿。” 云禅没有那么多耐心让他慢慢适应,把桃木剑奉上案桌,自己跪坐在桌前的蒲团上。 她右手结印,竖起两指,嘴里念念有词,经文念得又快声音又低,顾宴殊只能偶尔听清几个字。 就见她依次摆好五张不一样图案的符,在清水里浸透过后,用香火点燃放进小盅里。 等五张符都燃尽,她把香灰捻起撒在地上撒出一个圈。 剩余的香灰都倒进了水里。 云禅拿出一张符纸,和一支细小的笔,蘸了顾宴殊取回来的血,写下顾时安的生辰八字。 这张符纸浸泡进香灰水,她又站起来,拿着血和笔在四面镜子上画出不同的符号。 做完这一切后,她点燃三柱香,捏起一张符点燃,念过经文后,叫了声。 “请!” 霎时间,房间地面腾起重重白雾,聚拢在一起后,白雾散去,在香灰圈上,出现一个杵着木杖的小老头。 第7章:大艺术家 小老头白胡子长长的,面容仁慈。 “是谁叫老朽啊?所问何事?” 云禅双手合十,把浸在香灰水里的符纸点燃。 “土地公公晚上好,晚辈偶然遇到一位小朋友,才四岁的年纪便被人夺走两魂两魄,实属可怜,想请您老人家帮忙看看,他丢失的魂魄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燃尽的符下一秒完好无损地到了土地公公手里,他看过一眼后,把符纸烧毁。 “欺负小孩子,着实可恨,老朽这就来查实。” “嗯,晚辈看过他的八字,是八月八号八时八分出生,实乃炼体的绝佳选择,怕被有心之人拿去作恶,必然引起动荡,还望早日找回魂魄,杜绝后患。” 土地公公听着,手里的木杖都要抡出火星了,不一会儿,四面铜镜上慢慢浮现出图画。 随着图画颜色越来越深,云禅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下咒之人心思可谓十分歹毒,这四个地方加上他现在所在的帝都,分别对应了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再取其余魂魄,做成七星连珠之阵,他这何止是要炼就普通鬼魂,是想炼出鬼王,危害人间啊!” 土地公公捻着胡须,连连摇头。 “小友,你可要小心行事!” “多谢土地公公提醒,晚辈记下了。” 云禅虽不知道那四处图具体分布在城市的哪个角落,但是按周围的建筑特色,一眼便能看出对方选址十分考究严格。 她送走土地公公,转头看向顾宴殊。 土地公公的话顾宴殊自然也都听见了,他的脸色非常差,抿着唇,周身气压骤降,不怒自威。 云禅抱着手臂,指了指四面铜镜。 “能和五行对应上的几个城市我都知道,但是这些具体的地方,需要你去查一下。” 顾家家大业大,查地址这种活,她大可放心地交给他们,给自己省点符纸。 顾宴殊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拍照,他仔细拍了几张,查看相册却只看得见四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哎呀,忘了说了,这些东西除了开了阴阳眼的人,其他人是看不见的,更别说用手机拍了。” 云禅叹了一口气,算了,看来这几张符是不得不用了。 她正准备捏符做法,门口传来一阵闹声。 “爷,您不能进去啊!里面还在做法事。” 话音刚落,门被人撞开,铜镜中的图画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宴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安安,他…他不是自闭对不对!他还有救对不对!!!” 来人看着年纪已经步入中年,和顾宴殊的眉眼有些相似,身材消瘦,气质十分儒雅,衣袖上沾了些颜料,冲过来抓着顾宴殊的衣袖,神情急切。 “大哥。” 顾宴殊皱眉,他覆手轻轻将他的手拨开,示意其他佣人先离开。 “你先别急。” 得了,这回来的真是亲爹。 按云禅下午的调查,他应该是顾家长子,知名艺术家顾堇川。 据传他现在一张画能卖出上千万的价格。 但是他破坏了仅有的线索,云禅很生气。 土地公公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好吗!她画的一张符在鬼市上起码也能卖五位数的,请一次要浪费很多张的,那都算她倒贴的钱好吗! “得了,现在线索也破坏掉了,确实不用急了。” 云禅索性坐在蒲团上,看他俩兄弟情深。 顾堇川才猛然发现她的存在,扑过来抓着她的肩膀,猛烈摇动,言辞恳切。 “你是镜心大师的徒弟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救安安的,当年,当年就是镜心大师救了小四,你也一定可以救安安的!求你救救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先放开我,谢谢。” 云禅这些年见过很多不同样子的家属,有质疑的,有恳求的,这么急切的倒是头次见,他的力气惊人的大,她使劲挣扎都没能挣脱开。 顾宴殊过来控制住顾堇川,将他拉倒在地,怒斥一声。 “够了!” 云禅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被他弄得皱巴巴的衣袖,再转眼看过去,顾堇川竟然在哭。 他瘫坐在地上,无助得像个孩子,眼泪安静流淌,嘴里喃喃念叨着。 “安安,我的安安,都是我不好,是爸爸对不起你……” 顾宴殊单膝跪在他身边,垂着头,抿着唇,语气坚定。 “大哥,我会想办法救好安安,你先回去养伤好吗?医生说了,你的病不可以再受刺激,这边万事有我在。” 顾堇川哭得更厉害了,云禅瞥见他的衣袖,忽然灵光一闪。 “我想到补救的方法了!” 顾家两兄弟都转过头来。 云禅指了指顾堇川衣袖的颜料。 “画出来。” 十分钟后,名震中外的大艺术家手里举着颜料盒,坐在画架前,神色严肃,从未如此紧张过。 云禅记忆力很好,但她不懂画画,只能尝试着把脑海里的画面口述给他。 “第一幅,我想想,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是砖房,有点黑,窗外很多树和山,有几棵树很特别,不高,叶子是长的、直的,看起来很锋利,屋子里有一个带格子的柜子,黑色的,每个格子里都放了很多罐子,罐子上有银子做的装饰物。” “不对,这个格子没那么大。” “罐子形状不对,是椭圆形的,没有把手。” “银子做的装饰物,就是花啊蛇啊虫啊之类的!” “……”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云禅说得口干舌燥的,终于拿到四幅基本还原90%的画。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丢给顾宴殊。 “查去吧,先查第一幅,帝都占了金,这个地方就该是木,范围可以确定在苗域。” 顾宴殊接过,刚要开口,被顾堇川小心翼翼地打断。 “大师,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云禅上下打量他几眼,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不可以!” 顾堇川一看就弱不禁风的样子,刚才顾宴殊还说他现在有病,光是知道安安是被害的都这么激动,云禅是真怕这位家属还没给安安把魂找回来,他自己先丢了。 顾堇川还想开口祈求,顾宴殊按住了他,抬头和云禅商量。 “我和你一起去。” 第8章:我很惜命的 云禅环抱着双臂,单指点着臂腕。 “你先报你的生辰八字我算算。” 顾宴殊如实报出,云禅掐指一算,还行,命挺硬,能活到起码九十九。 “你和我去可以,但是……” 顾宴殊了然,掏出一张支票,没有填金额,盖着【顾氏集团】财务专用章。 “金额你随便填写,去顾氏集团旗下任意一家银行都可兑换。” 云禅却是伸出掌心抵住支票。 “不是这个的问题,这一路上肯定会遇见很多不可用常理解释的事、物、人,你考虑好能不能接受,以及这种视觉冲击和心灵攻击你都要尽快习惯,还有。” 云禅顿了一下,坦然开口。 “我很惜命的,所以如果真的出现能威胁我生命的东西,我会第一时间丢下你逃跑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末了,她还赶紧补充一句。 “如果是连我都跑不掉的话,我会推你出去垫背,为我自己争取时间的。” 她说得坦荡,顾宴殊的脸色却是精彩至极。 但顾宴殊没有多考虑,在顾堇川的不停劝阻下,只是决然点头。 “好。” “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安危,把安安的魂魄带回来,其余的,我会想办法。” 一旁的顾堇川手在不停颤抖,满脸自责。 云禅了然点头,顾家的家事她不方便掺和,留两兄弟在这里自己处理,她回房间收拾了几样法器。 苗域之人擅蛊毒,与道家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渊源,桃木剑属实有些过于招摇了,被留在了顾宅。 顾老爷子命人将这个空房间封锁,案桌上的贡品每日更换,由他亲自来上香供奉祖师爷,桃木剑搁置在案桌上也能多蹭点香火。 当天凌晨,顾宴殊的人就把具体地址查了出来,次日一早,云禅轻装上阵,登上了顾宴殊的私人飞机。 顾宴殊换下笔挺的西装,穿了一身适合户外的运动套装,黑色的冲锋衣套在他身上,像拍时尚大片似的。 一同登上私人飞机的,还有顾时泽。 他纯粹是蹭飞的,接到经纪人通知,要他去苗域拍杂志。 帝都离苗域不算近,飞机上,云禅好奇地发问。 “安安父亲的血你是怎么拿到的?他事先好像并不知情。” 顾宴殊在飞机上仍在处理公司的文件,话头被顾时泽截过。 “这很简单啊,我们家有一个私人血库,里面有存放我们所有人的血液,方便出事第一时间送去比对检查。” “那为什么不把安安的血直接给我!” 顾时泽却是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点声,自己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嘘,唉,我小叔对安安…看得很重的,能找到别的代替,他是绝对不可能用安安的。” “为什么啊?” 顾时泽只在嘴边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顾宴殊始终没有说话,一门心思投入工作中。 云禅只得压下心底那点好奇心,拿着查到的资料看起来。 顾宴殊的人根据图画上窗户外特殊的树林,研究了那种树的结构特点、生长环境,几经比对后,确定了图画上的地点在苗域深处。 苗域隐匿在群山环绕的山谷深处,拢共分为两大部分,边缘些的,交通发达,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供游客游览观光,还会有特定的歌舞表演,吸引了大批游客前往,被大众熟称为外苗。 在外苗,蛊毒之术已被明令禁止,当地旅游业发展迅速后,他们已经与现代社会相差无几了。 顾时泽就是收到邀请,去外苗和某位非常著名的非遗传承人合作拍摄时尚大片。 而群山最深处,还住着一群苗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仍始终坚持着老一辈传承下来的部落理念,信仰、群居、原始,极少与外界接触,尤其擅蛊,他们被称之为内苗。 安安的某一魂,就被藏在内苗。 三人下了飞机,先入住在外苗顾氏集团旗下的豪华酒店。 顾时泽先行离开,和团队汇合参与台前幕后的拍摄,云禅和顾宴殊则开始商量怎么潜入内苗。 在顾家严防死守下都敢潜入伤害安安,对方必然是做过长久算计,以免打草惊蛇,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以顾氏的名义去打探。 而苗域所在的地方本就是群山环绕,山路又长又陡峭,内苗所在的深山地区,普通人开车进去不但容易迷路,稍不注意还有可能跌落山崖,一命呜呼。 内苗人排斥外人,还会自发设立许许多多的关口,阻止外人进入。 他们只能在原始居民的带领下进入。 要怎么说服内苗的人,就尤为重要。 云禅想了一个办法,二人乔装成文学系的师兄妹,借口采风考察论文课题的名义,试图找到人、车把二人送入内苗。 顾宴殊马上命人在知名大学投了相关项目,还花大价钱请来一位这方面研究多年的教授,在教授的搭桥引荐下,找到过几位愿意带入的村民,可谈好价格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反悔了。 浪费了两天时间,最后一位有意向的村民把她们拒绝后,云禅和顾宴殊漫无目的地在外苗闲逛。 “明天过后,我叫车队和直升机过来,直接入山。” 苗域多雨,顾宴殊没有打伞,绵绵细雨中,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这是最坏的打算,公开与内苗和幕后的人直接“宣战”了。 云禅皱着眉,她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这般兴师动众。 她撑着伞和顾宴殊站在马路边等红灯,她无聊地转动起伞柄,落下一串串水珠。 水珠溅到过路人的身上。 路人哎呀一声,云禅刚准备道歉,她的同伴拉起她的手跑远了。 是两个小姑娘,穿着校服,书包上花花绿绿地挂了很多挂件。 看起来就是满满的青春活力,跑了几步也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别哎呀了,快走吧,我家哥哥的新代言还有十分钟就要开抢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好,这次我帮你抢,下次我家爱豆的小卡你也要帮我抽。” “包在我身上!” 云禅对着两人跑远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绿灯亮起,顾宴殊示意她往前走。 “我想到办法了。” 第9章:明星光环 顾时泽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傍晚。 云禅和顾宴殊几乎是把他架着带到了顾宴殊的房里。 这是一间大套房,云禅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还贴心地从冰箱里取了一瓶冰可乐递给他。 “大明星今天拍摄累不累?” 顾时泽觉得两人非常不对劲。 他谨慎地拒绝了云禅的饮料。 “还行,但今天上镜发现脸有点肿,六点过后不吃东西了哈。” “这次和你合作的那位非遗传承人,出名吗?” “当然!她可是上过央视节目的,在整个苗域都很有名的,当地人都以她为荣,今天她还夸我穿苗服好看呢。” 云禅了然,给顾宴殊比了一个手势,顾宴殊拿起电话退到书房去了。 酒店套房隔音效果很好,云禅坐在沙发另一侧,笑得像狐狸。 “你后几天没安排吧。” “想不想去内苗玩玩?” 顾时泽在云禅的忽悠下发了一条微博。 记录了很多拍摄现场花絮,他首次尝试民族风格,帅出新高度,一发出去点赞评论分分钟过了万,他又在评论区真诚夸奖了苗域好风光,似有若无地透露出想去神秘的内苗参观的想法。 在顾宴殊的运作下,这条微博很快冲上热搜,#顾时泽苗域风大片#,#顾时泽给我下蛊了#,#内苗外人勿近#,#顾时泽遗憾没有去到内苗#,#内苗——全球仅存的最后一块神秘净土#,等词条也爆了。 很快,一位IP在苗域的粉丝评论冲上了前排。 【@泽宝天下第一好:啊啊啊啊哥哥好帅!我我我我有办法带你去内苗,我爷爷和我都是内苗的人,我回去求求他,可以的话你让我爷爷带你进来,那我会吹一辈子的!求你了,一定要来内苗好吗?!】 顾时泽亲自下场回复。 【@顾时泽:真的吗?我真的好想去神秘的内苗看看,哪怕只有半天(流泪)(爱心)】 他背后的经济公司联合杂志方,以热度为借口,再找到合作的非遗传承人为媒介,又给当地旅游局提供大量的素材和资金支持让官方出面协调,多重利诱下,内苗的人松了口。 村长亲自放出的口风,可以进,但只能进一辆车的人。 云禅没打算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三人商量了一下,就只进他们三个。 云禅和顾宴殊乔装成顾时泽的工作人员。 顾宴殊的新身份是保镖,给他准备了黑帽子黑墨镜和黑口罩,一身黑西装,他本来话就少,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云禅的身份是随行摄影师。 顾宴殊给她买了一个很贵的专业相机,让她随便折腾。 还好顾时泽长得好,上镜,怎么拍都行。 云禅也用口罩帽子给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背了一个大的旅行包,问就是装的拍照设备。 顾时泽左看右看,默默把口罩戴上了。 和内苗的人车接头的地点选在了当地旅游局的办公楼。 当地旅游局还煞有其事地拍了照,发了宣传视频。 这也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来接他们的人是一对父子,穿着苗绣的传统服饰,身材干瘦,皮肤偏黑,开车的是父亲,不会说普通话,儿子是来充当翻译的。 旅游局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内苗和外苗的边界处。 这里有一条自下而上的河流,河水汹涌,浑浊不见底。 过了这道河,就要驶入内苗的小路了。 越往里走,路越难开。 内路都是内苗的人用石头粗糙打磨后铺成的,很颠簸。 路上的弯又多又窄又急,顾时泽坐在中间,倒来倒去,哎哟个不停。 顾宴殊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很镇定,微微跟随车辆行驶节奏身体晃动,偶尔车辆开得急了,他也会咳嗽几声。 云禅倒是很习惯,她从小就住在山里,这样的路她已经走过十几年了。 她煞有其事地拍摄起沿途的风景。 看顾时泽实在是颠簸得难受,她提出和他换位置。 车停了三分钟,趁换位置的间隙,她悄悄塞给顾时泽一张止晕车的符。 不知道顾宴殊需不需要,但她还是单手拿着相机拍摄窗外,在车辆拐急弯的时候,身体顺势往顾宴殊身上倒,电光火石间把符塞进他裤子口袋里。 不巧的是,她摸到了一样东西。 冰冷的金属质感。 是一把枪。 顾宴殊自然能察觉到她放了东西,晕车的痛感瞬间减少了很多,他顺势扶了云禅一把,对视上后,两人默契地别开了眼。 “你好像很适应这样的路呢。” 坐在副驾驶的儿子偏过头来,对着云禅发问,他的普通话也不算标准,带着浓浓的口音。 “干我们这一行的,上山下海,都习惯了。” 云禅面不改色,拿着照相机咔咔拍。 甚至把镜头对准了他的脸。 男人偏过头躲开了。 主驾驶的父亲忽然开口说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儿子回应他,语气有些不赞同,两人说的苗语,她听不懂。 但她看到,父亲的衣领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蜈蚣,顺着他的脖子一路爬到耳后。 几秒钟后,蜈蚣又缩回去了。 苗人自古擅蛊,而下蛊需要媒介,他们就地取材,多选用虫子、蛇、老鼠等等不引人注目的小昆虫小动物,从出生起他们就会开始和这些小东西接触,大一点了就开始养蛊。 出发之前,云禅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荷包,里面有抵抗普通蛊虫的药材和符。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负责顾宴殊的安危,临出发前还是给他手腕上拴了一根红线。 红线拴在顾宴殊的脉络处,红线的另一头拴在她指尖。 她划破顾宴殊的手和自己的手,两血交融,红线在血水里浸泡了半个时辰,她在他和自己手腕处都画了一个符,念过咒语后,红线和符都消失不见。 但是只要她再念相应的咒语,勾勾手指头,她就能确定红线另一头人的方位。 她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给顾时泽也拴上。 红线一旦拴上了,这趟内苗之旅,顾时泽或多或少都能看见一些鬼怪。 一是怕他一惊一乍打草惊蛇。 二是看他平时傻白甜的样子,还是让他保持好奇即可,她可不想救了一个安安,转头还要再救一个顾时泽。 第10章:圣姑是个小女孩 车开了四五个小时。 越往里走,路越窄,行驶过半时,云禅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没有信号了。 一行人快天黑了才赶到村子里。 内苗人习惯群居,大大小小的房子挤在一起,村民们都站在门口,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 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土墙或者砖房,山里黑得早,每户人家家里都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灯,泛着浑浊的黄光。 云禅一眼就注意到了村落里,最高的那栋建筑。 也就两层楼那么高,却已经是这里最高的房子了。 楼顶站了一个小孩子,她头戴着非常复杂繁重的银冠,她好像只能保持一个姿势站在那儿,看起来很累。 村长拿着旱烟迎了上来,用苗语和开车的父亲交谈了几句,拍拍他的背,才过来迎接他们。 村长穿着古朴的苗服,黑色的布料洗得隐隐泛白。 他年纪看起来有些大了,满脸褶皱,牙黄黄的,掉了两颗,用拗口的普通话向他们介绍内苗。 “这里没有你们所谓的宾馆,要不是圣姑同意的话……算了,你们就住我的家里,但是只有一间空房间了,你们三个人挤挤。” 他提起圣姑的时候,手自然地朝着那栋高房子的位置做了个揖。 话音刚落,一旁围观群众里忽然跳出来一个小女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时泽。 “伯伯,让他住我家吧。” 她的头发非常长,披在身后,她戴着满头的银饰,穿着素色的苗服,说话时银子碰撞在一起,簌声阵阵。 “我就是给你留言的粉丝呀!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怎么样?是不是来了就不想走的程度。” 她的眼神过于炙热,热情洋溢的样子,说着话就想过来拉顾时泽,云禅眼尖地发现她手心里,半握着一只虫。 “不好意思,为了艺人隐私,他不能单独住。” 云禅用摄像机挡了一下,正好把她手心的虫给打掉。 虫子落在泥地里,化成一点不起眼的黑水。 她吃痛,瞪了云禅一眼,还想继续,被村长示意她家里人给拉回去了。 顾时泽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但他左边是说一不二的小叔,右边是实力莫测的云禅,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粉丝看他的眼神实在是瘆人,他感觉自己就像对方餐桌上的一盘肉,见云禅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只能想办法自保,落后云禅半步,悄悄给粉丝笑了一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还在生气的小女孩马上被哄好了,转换为花痴脸。 村长没有管这个小插曲,招呼三人往他家里走。 越往里走越黑,村长的房子在高房子的旁边,是土房,房外面的墙已经有了裂痕,看起来岌岌可危。 他们跟在村长身后,走得很慢,村长抽着旱烟,浓郁的白色烟雾裹挟着难闻的烟草丝味弥漫在狭窄的道路上。 顾时泽没忍住使劲咳嗽起来。 路过高房子时,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 “是客人到了吗?” 村长停下来,微微弯了下腰,双手抱拳回话。 “是的,圣姑。” “带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远远看着圣姑只有十岁的年纪,村长却很尊敬她,马上示意他们进高房子。 没有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村长叩门,门从里面打开了,站了四个男人。 四人穿着统一的下装和鞋子,没有穿上衣,露出精壮的身体,胸前戴着一模一样的大圆环银饰。 “他们是圣使,你们上二楼去和圣姑说说话,我先回去帮你们准备床铺。” 村长监视着他们走进去,叼着烟说完就关上了门。 四位圣使分别站立在两边,做了一个往里进的手势。 云禅只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四个人身高、身型都差不多,面容姣好,身材也十分可观。 但他们的眼神都十分涣散,甚至没办法聚焦,这是典型的失去魂魄的状态。 四人的动作也很机械,像提线木偶一样,立在那里,感受不到活人的生息。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不是本地人。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区的气候、水土,生活习性等等不一样,各地区人的长相也会有差异。 就比如中原人喜爱面食下颚会较宽,东三省为了抵御寒流五官会更立体,西北人鼻翼较宽,新疆人眼窝深邃,川渝地区皮肤白皙…… 云禅能根据四人面部特征,百分百确定他们都不是本地人。 与世隔绝的内苗,信仰传统的苗域文化,却让四个外来人当圣使,而这四人皆是丢魂落魄,不管怎么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顾宴殊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的手悄悄放进裤兜里,握紧了枪。 三人挤在一起,堵在门口,顾时泽害怕地抓紧了云禅的背包带子。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像是特殊的铃铛发出来的,铃声过后,四位圣使不约而同地,往三人站的方向逼近一步。 四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统一的声线像设定的某种程序。 “客人请上二楼,圣姑在等你们。” “不要惹圣姑生气。” 顾宴殊隐晦地看了云禅一眼,云禅隔着裤子捏了一下他握住枪的手,示意他先放松。 她先抬腿往楼上走,顾时泽拉着她的背包带子颤颤巍巍地跟上,顾宴殊走在最后面断后。 二楼的房间很矮,顾宴殊光是站着,头已经碰到顶了。 圣姑坐在窗前的八仙桌前,示意他们过去。 走近了一看,圣姑还戴着那顶繁重的银冠,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苗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银饰,微微一动,簌簌声阵阵。 她的手腕上,一条黑色的小蛇缠绕,吐着信子,毒牙尖、细、长,看起来就很毒。 云禅往窗外望去,大片大片的树林,和土地公公给的指示图一模一样。 她十分确定,安安丢失的一魂就在这里。 但她环顾了一圈屋子,没看到有摆放罐子的地方。 她提高警惕,面向圣姑。 她的脸看起来确实是小孩子的模样,天真灿烂。 但是她的眼神太赤裸了,毫不掩饰的欲望、算计,又极其自信,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们全部吞下。 第11章:圣姑给的水果 “哥哥姐姐们不要紧张,我们内苗虽然少有出现在外界,但也有电视、手机,和外面的世界也是差不多的。” 她声音甜甜的,颇有童真气息。 “我们更纯粹更自然,来过这里的人都不想走咯,呵呵呵。” 她咯吱咯吱地笑起来,笑得顾时泽心里发毛。 是不想走还是根本就走不了啊。 “确实,这里空气很清新,树木也长得好。” 云禅一边说着,还招呼顾时泽站窗前去拍照,入戏很深。 顾时泽笑得比哭还难看,随便拍了几张,顾宴殊站在一旁,安静扮演保镖角色。 “姐姐,你的相机可以给我看一看,玩一下吗?” 圣姑眨着大大的眼睛,手心摊开,她手腕上的那条小黑蛇扭动着身体,像要随时扑上来咬她一口。 “涉及到公司机密,不可以哦,我可以给你拍几张照,回去洗出来了寄给你。” “不用啦,我们内苗人有忌讳,不能随意入镜哒。” 圣姑拿手遮了一下,云禅看到她手上戴着四五枚夸张的钻石戒指,每一颗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见云禅盯着她手看,圣姑抖了抖衣袖,宽大的袖子把她的手完全盖住,她坐直了,两个腿离开地面,一晃一晃的,一副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呀,光顾着说话,忘了招呼你们喝茶了,还有水果,都是我们自己种的,可甜了,你们尝尝吧!” 圣姑推过来三个茶盏,和用草编的篮子装着的很多水果。 她亲自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离她最近的顾宴殊。 “大哥哥,你吃吧。” 顾宴殊两手交叉放在身前,矜持地摇了一下头。 “他们安保公司不允许上班时间吃东西哟。” “那你吃吧,姐姐,吃了我们甜甜的大苹果,会变得越来越漂亮的!” 圣姑又递给她。 云禅也摇摇头。 “我苹果过敏,吃不了。” 圣姑看着有些恼了,咬着牙又递给顾时泽。 “你吃!” 顾时泽一看她有点生气的样子,想起楼下圣使的警告,就想伸手去接。 “这两天要拍摄,我们艺人过了六点不能吃任何食物了哦。” “这可是我的一片好心!你们既然不领情,那就……” 她终于放弃了伪装,一边说着,一边摇晃起桌前的铃铛,手中的小蛇发出嘶嘶的声响。 圣姑预想中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云禅眨着双眼,非常无辜。 “就怎么样呀,小妹妹。” 她在察觉出不对劲后,在楼下四人身上贴了几张符。 一路走上来,她还偷偷撒了很多之前她在祖师爷案桌前收集的香灰。 不管是她的傀儡还是她的蛊虫,一时之间都挣脱不了云禅的符咒。 圣姑牙齿都要咬碎了,看向云禅的眼神格外危险,却只能挤出几个字。 “就给你们打包带走吧。” “那就谢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妹妹。” 云禅勾起一抹笑,肆意嘲讽。 她笑着接过圣姑递过来的果篮。 “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请你们来作客吧。” “好呀,我们正好也想多了解一下内苗。” “我不方便起身送你们,你们自己下去吧,当心脚下哦。” “确实,你们这儿挺黑的,是要当心,那晚安了,小妹妹,明天见。” 云禅提着水果,大咧咧地和她道别。 下到一楼,四位圣使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云禅贴的符只剩半截,被风吹起,她随手抓过。 脚下香灰撒成的长路上,零星分布着几只虫子的尸体,还有一条小拇指粗的小蛇。 关门的时候,她听见二楼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银饰碰撞发出猛烈的响。 村长坐在自家大门前,看到他们出来有些不可置信,烟袋落在地上。 “村长,圣姑人真好,还请我们吃水果呢。” 云禅把水果举到他眼前。 “你吃吗?” 村长讪笑几声。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圣姑的水果很灵的,吃了能保佑你们。” “真的吗?那我待会儿就洗来吃了它!” “嗯,你们先跟我来房间。” 村长给他们住宿的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小窗户和一扇弱不禁风的木门,风一吹过,吱嘎吱嘎一阵响。 房间里有两张小小的木床。 他或许是没料到三人能活着出来,床铺得很简陋,只铺了几张木板。 “我去给你们拿被子,你们先坐。” 房间里也没有板凳,三人勉强坐在了床沿边上。 屋子里只有一个小灯泡,吊在房梁上,一些喜光的小虫子在灯泡上爬来爬去。 顾时泽顾不得那么多,紧紧靠在云禅身上,挽着她的胳膊,声音有点哑,压得低,像蚊子嗡嗡的。 “怎么办啊云禅,我们还走得出去吗?” “怕什么。” 云禅云淡风轻地说着,挣开他的手,环顾四周,她起身站到窗户边。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树林,风过,树叶交织在一起,连月亮都被它们挡住,只投下一点细碎的影。 顾宴殊盯着高房子的方位皱起眉。 “画上的地方就在里面,但是我在一楼二楼都看了,没有架子,也没有罐子。” 云禅刚想回答,听见脚步声,她嘘了一声,把自己包里的水果拿出来和圣姑给的放在一起,然后低头摆弄起摄影机,假装很忙。 果然没一会儿,村长抱着被子过来了。 “我们这里不常来人,家家户户的被子都只够自家盖哩,我这里只有一床,我现在去问问谁家还有多余的被子,给你们送来。” 他又去端了一盆水过来,把水果倒在里面洗干净沥出来。 “你们先吃点圣姑的水果,休息一会儿。” 云禅笑着看他做完这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水果吃起来,还递给另外两人,连声称赞甜,在村长警惕的眼神中,挥手和他说了拜拜。 村长再出门,云禅听见了铁链把大门锁起来的声音。 顾时泽嫌弃地看了一眼散发着潮湿霉菌味道的被子,抬手准备拿水果吃,随手拿到了云禅没做过标记的,云禅眼疾手快地打掉了。 “你还真敢吃啊?” “这还不能吃吗?在那个房子里她能动手脚也就算了,这都拿回来了,总不能远程操控吧?” “怎么不能呢?” 云禅摸出一面古朴的小镜子,镜子花纹很特别,镜面是铜的,正中间镶嵌了三枚铜币。 她拿着镜子对准那堆看起来香甜可口的水果。 第12章:他这样确定没事吗? 下一秒,红彤彤的苹果迅速腐烂,瘪成一小团的黑苹果里爬出来四五只虫子。 刚爬出来,就被镜子照得钉在原地,十几秒后,烧成一滩黑色。 云禅用指尖抹了一下递到顾时泽眼皮子底下。 “喏,吃吧。” 顾时泽捂着胸口要吐出来了,这比看什么压抑食欲的视频都管用。 他怒骂一声。 “这个地方也太邪门了。” “还有更邪门的呢。” 云禅把烂苹果丢到窗外,吃了自己带来的,留下一地果皮,营造出他们已经吃完的假象。 抬头看着顾时泽又好奇又害怕的目光,她眨眨眼,从包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吃这个吧。” “欧,谢谢谢谢,我经纪人本来不准我晚上吃甜食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就笑纳了。” 顾时泽吃完巧克力,眼神却越来越迷离,头也越来越晕,看着顾宴殊走过来,他模模糊糊地喊了声“小叔救我”,就倒在了木板床上。 顾宴殊伸手接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倒栽葱一样栽下去,把那床发霉的被子扯过来垫在他身下。 “他这样确定没事吗?” “被我的药迷晕,睡一觉起来一切事情都解决完了直接回家,还是清醒着被蛊虫咬被毒蛇吞,有可能还要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替他选一个?” “……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云禅往顾时泽口袋里塞了一大把符,又在他身边用香灰撒了一个圈,用特制的火折子点燃后,香灰消失不见。 这是她来之前就和顾宴殊商量好的傻白甜保护计划。 做完这些,她甚至抱着手臂想,要不要把顾宴殊也一起弄晕算了。 顾宴殊敏锐察觉到她的想法,从口袋里摸出手枪,利落上膛。 “听你指挥。” 他的枪是一把很小巧的黑色M9。 配合他一身黑的造型,帅得没边。 云禅暂且留下他。 “他们马上要来了,我们也晕倒,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好。” 他把枪膛的子弹抽出来,把枪别在了后腰的位置。 找了个角落靠在墙上,垂下头。 云禅嫌木板硌得慌,把趴着的顾时泽当肉垫,躺在了他背上。 没一会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木轮椅的轮胎轧过路面的嘎吱声。 “他们都在里面吗?” 是圣姑的声音。 “回圣姑,是哩,水果我亲眼看着他们吃下去的,肯定都晕乎咯。” “哼,敢和我作对,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拉到地牢去。” “是是是。” 门锁被解开,门被风猛然吹开,不同的脚步声响起,进来了大概六七个人。 “圣姑,可不可以把那个男明星赏赐给我啊,我真的很馋他的身子。” 是女粉丝的声音。 “等我玩够了,自然会赏出去的,就看你,够不够诚心了。” 圣姑还保持着小孩子的音色,说着这样恶心的话,怪违和的。 “我誓死忠诚于您!” 进来的人尝试着将“晕倒”的三人拉起来,顾宴殊和云禅都被人架起来了,唯独顾时泽,没有人能拉得动他。 “圣姑,他好像晕死过去了,怎么拉都拉不动,碰他的身体,感觉怪冰的,好僵硬,他不会是……死了吧。” “不中用的东西!算了,先不管他,明天多叫几个人来把他抬到炼尸房,先把这两个人押到地牢。” “是!” 云禅只觉得那些人架着她没走多远,她虚着眼看,像是走到了高房子背后的地窖前,有厚石板被拉开的声音。 然后一路向下,被丢在地上。 还好这里的土软,除了被扔在地上,有土掉进鼻子里一股土腥味外,云禅没有受伤。 而后又是一声闷响,估计是顾宴殊。 圣姑的声音从入口处响起,由远及近。 “这个男人的身材看着挺好的,先把他的眼镜口罩都取下来让姑奶奶验验货。” “这个女人嘛,长得还行,拿来做我新的脸正好。” “她的相机呢?找来给姑奶奶玩,哼,敢忤逆我,我要你们……” “要我怎么样呀?” 云禅缓缓睁开眼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顾宴殊利落地在地上翻滚一圈站起来,飞快地抽出枪上膛,走到云禅右侧的位置和她并肩站立。 圣姑是被四位圣使抬着的。 她坐在木头轮椅上,手里拿着铃铛。 跟她下地窖的,只有村长和几个村民。 云禅随身背的那个包也被他们拿了过来,丢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 “你们!”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是狠。 “你们果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走了。” “永远,留在这里吧。” 她邪魅一笑,摇晃起铃铛。 手腕的小蛇听见铃铛声后突然暴起,咬中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村民的脖子。 村民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满脸的不可置信。 余下的村民没有一点惊慌,小蛇吐着信子,又爬回圣姑手里。 而后被咬中的人的身体软下去,他跪倒匍伏在地上,瞬间身体又变成通体黑色,忽然爆起,满眼通红,冲着云禅而来。 云禅取下头上的银簪,按动机关,一枚银针飞了出去,将被炼成毒人的村民钉在原处,而后掏出几张符丢了过去,一把灵火过后,毒人被烧成一只甲壳虫,云禅把它捡起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 “顾宴殊,打她的手。” 顾宴殊没有犹豫,利落地开枪,圣姑躲闪不及被击中手腕,铃铛落在地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落,村长浑浊的眼猛然瞪大,他抽了一口旱烟,下一秒,从他的帽子里爬出来一只比拳头还大的蜘蛛,通体红色,爬行速度极快。 另外几个村民也反应过来,一时间从他们身上爬出各种各样的蛊虫。 云禅等的就是现在,她摸出一张符,诵过经文后,她掌心燃起紫色的火苗,下一秒,天空异色,她随手举起手,一道又一道的天雷落下来。 “是引雷符!怎么可能!” 圣姑捂着被子弹击穿的手,满脸扭曲。 顾宴殊使用的不是普通子弹。 他在黑市收购了大量的特殊子弹,上面刻有经文,又被放在黑狗血里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 光一颗的威力便足以超度一只恶鬼。 第13章:圣姑还会画皮呢 圣姑的皮肤开始从伤口处腐烂。 肉一块一块地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炙烤的滋滋声。 所有的蛊虫在接近云禅的时候被她引来的雷劈中,只有村长的那只大蜘蛛,躲闪灵活,还一口气把所有蛊虫的尸体都吃下了。 吃过后,它浑身的红光更艳,嘴巴发出诡异的声响。 一时间地窖各个角落里涌出许许多多的蛊虫,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地。 云禅不慌不忙,又拿出一张引雷符。 顾宴殊给圣姑补了两枪。 她的身体溃烂加速,流出来的血是黑的。 “你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多引雷符!!!” 圣姑尖叫起来,配合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异常刺耳。 云禅引来的,是天雷。 区区毒物在天雷面前毫无躲藏之力。 一张引雷符,在黑市可是能卖上百万的价格。 就是最出名的玄门,对云禅这般年纪的小辈,疼爱些的,三五年能给个一张就不错了。 但云禅拿出来的,可是一沓。 两张天雷符过后,一地的蛊虫都被劈成了灰烬,大蜘蛛吐出密密麻麻的蛛丝,再无了动静。 圣姑当机立断,从袖口里掏出来一把奇怪的银匕首,趁手还能动,匕首插在某个村民的头上,一击毙命。 而后她划开自己的胸腔,把心脏硬生生地扯出来喂到黑蛇嘴里。 她从圣使身上跌落下来,身体烂成一滩肉泥。 黑蛇狂躁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吞下心脏后,他爬到被匕首杀死的村民嘴里,最后从肚子里钻了出来,盘踞在头上。 村民溃散的瞳孔开始重新聚焦,趁云禅打晕村长的功夫,村民又重新站了起来,满头鲜血,一条黑蛇盘踞于头顶,诡异至极。 “哟,圣姑还会画皮呢?” “真丑。” 云禅也看出来,她大概早就不是正常人了,只是用邪术不断吞噬别人的身体,她的本体有部分寄托在黑蛇身上。 她看出来圣姑对容貌比较在意,现在不得已寄生在一个丑陋的老男人身上,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果然云禅嘲讽完后,圣姑浑身开始发抖,而后她的指甲瞬间长长百倍,她一爪拉过一个惊恐的村民,挡住顾宴殊的子弹,而后刨开他的心脏吞了下去。 昏暗的灯光下,她浑身泛起红光,身影鬼魅,快如闪电。 云禅让顾宴殊解决剩余的人,她用银簪尖端戳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到簪子的花蕊中。 簪子瞬间变长,状似一把长剑,云禅握着剑冲了上去。 她不慌着止血,划着指尖在空中画出一张血符。 剑划过血符,迸发出一阵银光。 两色光相撞,云禅先一步将剑刺入她的肩胛。 “破!” 血符顺着伤口缓缓涌入她的身体里。 圣姑嘴角溢出黑血。 她极速地衰老起来。 念咒语的声音变来变去,有时是童声,有时是男声,有时又是老妪声。 云禅没有给她留喘息的余地。 银簪径直刺向黑蛇。 黑蛇中了剑,嘶吼着没入圣姑嘴里,在她垂垂老矣的身体里乱撞,干瘪的皮肤时而突起一块,最后从眼眶处含着眼球爬了出来。 它吞下眼球,一瞬间长长了许多,身体宽大到手臂那么粗,黝黑的鳞片泛着危险的光泽。 圣姑是吞噬了载体,打算殊死一搏了。 云禅手中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在黑蛇扑过来的瞬间,她反手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铜镜。 铜镜有些小,只能照住它身体的一截,黑蛇身体被镜子照到的地方,冒出阵阵黑烟。 黑蛇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垂涎欲滴。 云禅侧身躲避,往后退了几步,把镜子丢给顾宴殊,贴上一张符。 “你站高点,对着它照。” “好。” 顾宴殊一个助跑,利落地跳到四个圣使的肩上。 四个圣使像四尊雕像一样矗立在原地,木纳着眼,任凭他们打闹,始终毫无波澜。 顾宴殊站到了高地,云禅又贴了符,现在铜镜能照射的范围更大了些, 黑蛇在原地扭动着,从它身上冒出的黑烟愈发弥漫。 打蛇打七寸,云禅一边与它周旋,避开它滋出的毒液,一边游走观察,和顾宴殊使了个眼色,手背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顾宴殊小心移动着手中的铜镜。 在最大程度照射到它的身体后,云禅使了八成的力气,抛出了手中的银簪剑。 一剑从它七寸的地方一直穿到尾巴尖。 云禅念了个咒语,银光迸发,将它吞没。 闪光过后,黑蛇缩回之前的大小,串在银簪上,奄奄一息。 云禅捏着它的头,将它的毒牙咬入特殊的小瓶子。 收集了小半瓶,云禅用力挤压了一下它的头,确定一滴不剩后,啧了一声。 “浪费太多了。” 顾宴殊跳下来,拿着铜镜不说话。 云禅把黑蛇丢在地上,开始秋后算账。 进入地窖的村民,有两个被圣姑杀死,其余的都被顾宴殊打晕了。 她先把村长弄醒。 村长一睁眼,看着云禅,像看到了魔鬼一样,颤抖着身子,小声嘀咕。 “圣姑?圣姑呢!你们把圣姑怎么样了?!” “我就是圣姑啊,我刚夺舍了她的身体,这不救你来了吗。” 云禅说起谎来眼也不眨。 “你撒谎!你们伤害了神明的女儿,神会惩罚你的!” “看来你也不是特别笨。” 云禅让顾宴殊控制住他一起往外走。 顾宴殊身上沾了些泥土,帽子和墨镜在打斗中都掉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拿着枪抵在村长后脑勺的地方,不怒自威。 他们爬出地窖,内苗非常的安静,伸手不见五指。 云禅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顺着味道走进高房子里。 没了圣姑的咒术维护,里面露出原本的模样。 顾宴殊押着人跟上来,扫了一眼,没忍住把头别到一旁,干呕几声。 高房子的一楼挂着满满当当的尸体。 他们都被用麻绳吊住脖子,风涌进来,身体随风摆来摆去。 所有尸体心脏的地方都空空的,一个黑黝黝的洞。 咒术失效,尸体开始流血腐烂,猩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慢慢蔓延到云禅脚下。 她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村长,示意顾宴殊去外面。 顾宴殊握着枪后撤到门外,没忍住吐了出来。 “这些人,怎么回事?你来说说?” 村长咬紧牙关,誓死抵抗。 云禅没有了耐心,把他的脸贴到了面容最可怖的一具尸体脸上。 “不说?那我不介意把你也吊在这儿当晴天娃娃。” 第14章:灵异调查局 村长有点崩溃了。 但云禅没有就此收手,她把村长随手丢进血泊中,解开一具尸体的绳子,拿着落下来的麻绳,一步一步走向村长。 她还悠闲地哼着歌,把绳子套在颤抖不停的村长脖子上。 慢慢收紧绳结。 “他们……都是外来的人。” 直到收到最后一小截距离,村长终于哆哆嗦嗦地抖出一句话。 云禅握着绳子,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在村长被吓到精神有点失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证词中,云禅拼凑出一个真相。 很多年前,内苗还只是普通的内苗,除了封闭了些,村民们的生活和外苗也相差无几,他们养的蛊虫,也只是为了生病时当药材使用而已。 有外人误入,他们也会热情友好地招待对方。 许多能搜索到的关于内苗风土人情的帖子,都是这个时期的游客拍的。 直到某次年初祭祀,祭台上凭空出现一个浑身被红袍覆盖,只露出一双猩红色眼睛的人的幻影。 自称是他们的圣姑,是神明的女儿,神感动他们的忠诚,要她下凡亲自带领他们习得长生不老之术。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直到反对最强烈的那户人家一夜之间暴毙。 唯独那家人的女儿毫发无伤,端坐祭台,双眼通红。 她开口,说圣姑已经降临到她的身上,赐予她永生之力了。 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内苗的圣姑。 祭台被她下令推倒,重建成了高房子。 她命令他们养蛊虫,越毒越好,还默许村民之间斗蛊。 谁养的虫子最毒,就能得到她的赏赐。 有反对的人,当晚就死了。 也有人想过杀了她一了百了,并付诸了行动。 大家亲眼看着刀砍下了她的头,下一秒,人群中有人倒下,再睁眼,已经掐死了杀人凶手。 圣姑又回来了。 剩下的人不敢忤逆她,想搬走,却怎么走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圣姑的阴影,永远笼罩着这座与世隔绝的深山。 圣姑要求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为她献上活人作为贡品,否则神明会降下惩罚。 第一次,村民们咬紧牙关,没有推出一个人。 圣姑怒了,降下天灾,村里的水源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黑色的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光是沾上这样的水,皮肤会开始溃烂。 然后一寸一寸往上蔓延。 村民们没有办法,把同村的傻子推了出去。 一夜过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傻子,村庄得到了片刻安宁。 后来就是各家轮流送人,抽签决定顺序。 再后来,他们开始骗外乡人进来。 外苗旅游业的飞速发展,他们也听见了风声。 他们会安排村里的年轻人,学习开车,学习怎么上网,怎么聊天,然后故意散播带人进内苗的帖子,讨价还价把人带进来后,用蛊虫控制他,献祭给圣姑,两头赚。 他们还有自己的筛选目标。 结伴同行的不要,家离苗域很近的不要,有几类特殊职业的更不能要。 最好是那种孤僻忧郁的,喜欢一个人深山探险的,家庭成员简单的。 有时候被献祭的货得到圣姑的青睐,圣姑就会留下他作为圣使。 献祭的人自然会得到圣姑的奖赏。 原本这次,他们是进不来的。 顾时泽的身份,一旦失踪,必会引起巨大轰动。 对内苗而言,太危险了。 是圣姑,看上了顾时泽,非要让他进来当她的宠物。 圣姑这些年被愚蠢的村民供奉为神,昏了头脑,极度自大的她不知道,主动送上门来的,不是小甜心,是大魔王。 云禅听完后,又问起安安魂魄的事。 村长只说几年前,来了一伙人,是圣姑邀请他们进来的。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袍,蒙着头,有四人抬了一大箱金银珠宝,有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花纹奇特的木盒子。 他们把高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箱子和盒子都送到了二楼,那地方平常人上不去。 送到后他们就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活着离开内苗。 他虽然是村长,但也没有踏足过二楼,那是圣姑的寝宫,内苗的禁地。 云禅了解得差不多了,一个手刃,打晕了村长。 她踩着一地的血走上二楼。 二楼和傍晚看到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出现了一道暗门。 她没有摸到开关,索性丢了一张符炸开。 门后,一排和画上一模一样的柜子。 放在最中间的罐子,是安安的魂魄。 其余几个罐子里的,估计是她那几个圣使的。 云禅把装着安安魂魄的罐子拿起来,端详过后,确定罐子上的银饰是圣姑施的封印。 她贴上自己画的符,扯下银饰随便丢在一边。 顾宴殊看着云禅端着罐子出来,松了一口气。 手电筒灯光照射下,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白。 “这些…人,怎么办?还有那些村民,天亮过后,我们怕是没那么好走,我们现在先叫醒顾时泽,尽快离开这儿?” “不急。” 云禅抱着罐子走回村长家里,在顾时泽身上摸出一部卫星电话。 她怕放自己包里,打架的时候打坏了怎么办。 面对这么多尸体,普通人的第一想法肯定是报警。 而警察又分不同的警种。 干她们这一行的,如今也是逐渐走向正轨,城市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筹建起一座特别的警局。 灵异调查局。 负责处理特殊案件,以及善后等工作。 好巧不巧,云禅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多年,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等对方接通后,她笑得纯良,语气诚恳。 “詹局长,又来给你送业绩啦。” 电话里,云禅还贴心地告诉他们,最好多派些人来。 詹宁警铃大作,能让云禅亲自打电话交给她的案子,必是大案。 挂断电话,她调动全局80%的警力,亲自带队出发。 云禅这边倒是十分悠闲,她的鞋在地上蹭来蹭去,把脚底板的血蹭到泥土里,她身上手上都沾了血和黑水,她打算换身衣服。 顾宴殊识趣地走到门外去站岗。 走之前还脱下外套盖在顾时泽脸上。 云禅将就用村长之前打来洗水果的水擦了一下,换好衣服,她招呼顾宴殊进来。 脏衣服被她一把火烧了,烧完后,她又从自己包里取水果吃,苹果啃得咔嚓响,见顾宴殊走近,她拿了一颗大的递给他。 第15章:顾四爷,久仰大名 “……不用,谢谢。” 顾宴殊看着红苹果,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克制许久才没吐出来。 他拿过盖在顾时泽头上的外套,拍打起沾上的泥土。 默默地看了一眼晕厥的、面目安宁的、一脸岁月静好的顾时泽。 还好没带他…… 云禅看出他在逞强。 她没多说什么。 他自己要跟她来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 心理辅导是另外的价钱。 她吃完苹果,卡着时间把顾时泽叫醒。 顾时泽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看到云禅,开始控诉。 “小叔,你怎么允许她在你眼皮子底下算计你亲爱的侄儿!” 顾宴殊没有说话,眼神扫过去,顾时泽自然地别开了眼,换了话题。 “你们今晚干什么去了?安安的魂魄找到了吗?” “你想知道?” 云禅对着他,勾了勾嘴角,神色飞扬。 “想。” 顾时泽谨慎地盯着她,奈何好奇害死猫,云禅越是这样,他越好奇。 “那你去对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面……那个圣姑的家吗?里面有什么?” 云禅不说话,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顾时泽感觉有点毛骨悚然,自说自话给自己打气。 “怕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虫子,或者老鼠?再可怕一点的,就蛇而已嘛,我属蛇的,我才不怕呢。”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要信了,打着手电筒就要出门去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顾宴殊叫住了。 云禅没好戏看了,扭头谴责顾宴殊。 “你确定不让他去看看?长长记性,以后对这种事保持些警惕,别再好奇咯。” “云禅。” 顾宴殊有些无奈,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侄儿。 “放过他吧。” “哦。” 云禅坐了回去,闹了这么久她有些困了。 顾宴殊收走顾时泽的手电筒,一扭头,云禅已经靠着木板睡着了。 山里风大,他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扭头对上顾时泽一脸惊恐的表情。 他把他叫到外面。 “我看你和她相处得挺好的,婚约的事……” …… 云禅再醒过来时,天蒙蒙亮,她睁眼,看到顾宴殊抱着胳膊守在大门口。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手里握着枪,靠在岌岌可危的土墙边上,泥土蹭到他价值不菲的衬衫上。 顾时泽没抵抗得住,盖着那床发霉的被子蜷缩在他脚边。 听到动静,顾宴殊扭头过来。 “你醒了。” 睡了一夜木板床,云禅腰酸背痛的,她握拳锤打自己的脖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没睡?” “嗯。” 顾宴殊没有多说什么,云禅走过去把外套丢给他,顺脚踢了一下顾时泽的腿。 “起床了,要来人了。” 顾时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云禅,跳起来蹦出三步远。 云禅没有理会他,冲着顾宴殊说。 “待会见到调查局的人,别说我们是来找安安魂魄的。” 顾宴殊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点点头,收起枪。 三人等了一小会儿,天空中忽然响起直升机的轰鸣声。 村外的盘山小路上也响起警笛声。 村里不好降落,直升机放下一截云梯,有人攀着梯子爬下来。 “云禅大师!” 詹宁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警服,很是干练。 直升机引擎声音太响,她站在云梯上,喊得非常大声。 云禅掏掏耳朵,示意她先把直升机挪走。 直到警车把整个内苗包围,詹宁安排完人员分布,走过来同她打招呼。 “云禅大师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她状似不经意提问,语气娴熟得像多年老友。 “喏,大明星雇佣我当保镖呢。” 云禅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她,打着哈哈把目的掠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詹宁才注意到坐在土墙边的两人。 先看到戴着墨镜,一脸生人勿进的顾时泽。 还没惊讶完,扭头看到倚在门框边的顾宴殊。 詹宁的面色凝重了不少,特地整理好了衣服,才走过去,伸手。 “顾四爷,久仰大名。” 顾宴殊还是保持着微微倚靠的姿势,他身后是黄土,身上还有些许污渍。 却看不出半分狼狈气质,整个人依旧矜贵优雅、贵气十足。 顾宴殊回握她的手,碰到一秒后就松开了。 “侄儿不懂事,非要进来看看,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淡淡地开口说着场面话,詹宁自然不敢顺着他的话指责顾时泽,反而夸起他喜欢自然,热爱生活等等话。 云禅在旁边听着连连咋舌。 她第一次见到詹宁的时候,对方还只是灵异调查局的一位小警官。 而后的每一次见面,她肩上的警衔都晋了一级。 云禅其实不喜欢和太会算计的人打交道,但詹宁算个例外。 她够坦诚她的野心,算计也浅尝即止,恰到好处,不会越界。 合作共赢,云禅求之不得。 所以,有需要上面出面的案子,她会主动联系对方。 詹宁三十几岁能坐到局长的位置,和云禅交给她的几件大案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所以这次,一听有大案子,她亲自带队来了,没想到还和顾家扯上了关系。 詹宁还在思考怎么在顾家面前刷脸熟,先行去到高房子和地窖的警员已经折返回来,脸色苍白,非常不好。 村民们也听到动静,纷纷出门查看,被警员控制在自家门前的范围。 “报告局长,共发现43具尸体,和魂魄罐17个,在地窖发现了两具尸体,尸体周围环绕了很多死虫子,均检测出毒素。” 詹宁越听面色越凝重。 “哦对了,还有这个。” 云禅从房子里拎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放着黑蛇的尸体,被钉在她的银簪上,还没有取下来。 “这条蛇是那个圣姑的本体,我不确认她有没有死透,你们想办法把它弄下来用你们自己的袋子装走。” 云禅的免责协议说得冠冕堂皇,詹宁接过黑口袋,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招呼手下拿特质的捕蛇袋来。 她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下已经梆硬的黑蛇尸体,把银簪还给云禅。 银簪上沾了黑血,云禅四处张望,想用帕子打湿水擦一擦。 顾宴殊默默递上一张方巾。 素雅的设计,图案大气,触感柔软。 第16章:黑卡?无上限,随便刷 云禅道谢,心安理得地拿过擦拭起来。 把银簪的血迹都擦干净后,她直接插回了自己头上。 方巾在她还回去之前,顾宴殊先一步开口。 “送你了。” 云禅把方巾就着河水洗了一下,站在田坎边拎干。 詹宁去看过现场后,找到她,面容憔悴。 “姑奶奶,求你给我透个底,你到这儿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说了,我来当大明星的贴身保镖的。” 詹宁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 “那位爷怎么也跟来了?” 她隐晦地指了一下顾宴殊。 “传说中,他对他那几个侄儿……可没怎么关心过他们的生命安全。” “你都说了,这只是传说,人挺好的,你看,还送我手帕呢。” 云禅拿着洗好的方巾,随手拂了几下。 詹宁知道云禅不肯说的话,自己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她只能把重心转移到处理现场,和善后工作上。 云禅又特地交代了一下几个圣使被封印的魂魄,还有黑蛇的尸体怎么处理等重点关注工程。 詹宁一一应下,在尸体被裹尸袋裹住搬出来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被困在自家门前的村民们,都说着听不懂的苗语,叽里呱啦的,神情愤怒。 有人用蹩脚的普通话指责云禅。 “你惹怒了神的女儿,她收走了赋予内苗的神力,你会受到惩罚!” 云禅冷哼一声,走过去。 面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村民们,她毫不退缩。 指着语气最凶的那个。 “你的老婆、孩子,都被献给了你所谓的神女,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斗蛊惨败到只剩一只眼睛,满胳膊满腿的脓疮,这就是你的神女赐予你的庇佑?” “当初被当作贡品的人选轮到你家的时候,你准备的签,为什么偏偏是你老婆抽中了最短的那根签呢?” “因为,是你偷偷在签上做了手脚,你甚至只做了一根好签留给了自己,你一点没考虑过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圣姑接走,我告诉你,他们都死了!是你和圣姑害死的他们,你就等着午夜梦回,死不瞑目的娘俩来陪你说说话吧。” “我还要告诉你,你的阴德已损,阳寿也快耗尽了,她们娘俩已经把你告到阴官那里去了,你就等着下地狱去忏悔吧!” 云禅的声音大得很,揭开村民们疯狂想掩饰的过往真相。 助纣为虐太久,这群可悲可恨的村民们,已经分不清是非黑白,只能给自己的罪行强行找一个借口,洗脑洗到自己都信了。 能留在内苗,活下来的,没有人是干净的。 云禅一个一个扫视过去,只看得到他们扭曲的脸,和许许多多如今被释放的冤魂,愤怒地盯着他们。 因果轮回,每个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察觉到云禅来者不善,躁动的村民们,都渐渐哑了下去。 只有顾时泽的那个女粉丝,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脸戾气。 云禅瞪了回去。 詹宁控制住局面后,云禅与她道别。 顾宴殊调了直升机过来。 他把外套脱下来包裹住安安的魂魄罐。 离开内苗,三人马不停蹄地往帝都赶。 顾宴殊眼底的乌青逐渐加深,他抱着魂魄罐,连工作也不管了。 顾时泽早上看到裹尸袋裹出来的尸体整整齐齐摆了四五排后,就焉巴了。 吐了两三次,什么都吃不下。 他不敢冲着顾宴殊发脾气,也不敢再忤逆云禅。 只能瞪着熊猫眼,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云禅依旧是该干嘛干嘛,她瞥了他一眼。 “下次还跟来吗?” 顾时泽倒吸一口冷气。 “下辈子也不会跟了。” 云禅笑笑,扭头去问顾宴殊。 “那你呢,下次还跟我一起吗?” 顾宴殊没有犹豫。 “跟。” 云禅挑眉。 “你胆子还挺大。” “小叔,同样都是侄儿,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 顾时泽低声嘀咕。 顾宴殊只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说话。 回到顾家,顾老爷子牵着安安在大厅等他们。 自从保姆当内鬼被抓出来了过后,顾老爷子放心不下,亲自把安安带在身边。 魂魄罐越接近安安,里面的魂魄就跳动得越凶。 安安也有所察觉,呆呆的眼神一直望着罐子,小手轻轻指过来。 云禅拍拍他的头,把罐子放在了供香火的那个房间,她提前叫人打造了几个柜子。 为了保险起见,她在柜子外面还加了几道符。 放进罐子后,顾宴殊明显松了一口气。 “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先不急,我要回学校一段时间。” 军训是开了免训证明,但不代表她能一直这样不出现在学校里。 她已经接到辅导员的问候了。 况且,她也很向往自己的大学生活的! 交代顾宴殊着手去查第二幅画,云禅和顾老爷子聊了一下午的天。 她讲了一些这一路上发生的故事,顾老爷子听得是一阵后怕。 “好孩子,你受累了。” 顾老爷子十分心疼她,差管家拿了很多名贵补品给她,听说她要回学校住,大手一挥,送了一套学校附近的大平层给她。 云禅连连表示自己想住校和室友们多相处,培养友情。 顾老爷子仍旧让人处理过户的事宜,表示房子已经给她了,平时也会安排人过去打扫,想什么时候去住就什么时候去。 末了,还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她觉得顾时泽怎么样。 云禅端着茶杯,笑着开口。 “他太害怕鬼了。” “老爷子也不想他天天跟着我担惊受怕的吧。” 顾时泽,out。 …… 和老爷子聊完天,顾宴殊也差人送来了东西。 是一张黑卡,还有一张字条。 字体遒劲有力。 【无上限,随便刷。】 你们顾家人真是…… 金光闪闪! 云禅喜滋滋地给师父发送短信。 简单略过和顾家人的相处。 着重强调了本次行动的艰险。 她还提起圣姑的摄魂大法,又问起他现在游去哪儿了,玩得开不开心。 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发给他。 师父云游时不爱看手机,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复她。 好久不见老头子了,她有点想他了。 第17章:校草弟弟 云禅第二天准时出现在了帝都大学。 办公室里,年轻的辅导员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看着她的学籍档案默默感慨。 从那么远的山区考过来真不容易。 好像身体还不是很好,家里人也少,户口本上就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 他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怜惜,语气尽量温柔。 “小云啊,你放心,系里有什么补助都会优先考虑你的,你也要多多参与校内校外的活动,多交朋友,成绩保持稳定的话,还是有望去争取国家奖学金的。” 他又翻看到她的军训免训证明。 说她精神状态不好,疑似神经系统受损。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地叮嘱她。 “不过,一定要量力而行,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重哈,希望你能在帝都大学收获一个精彩美好的大学生活!” 云禅听得热泪盈眶,大学老师就是好啊!不像她们高中老师,只会操着方言,让他们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云禅这个人,一觉得对方好,就爱送符。 还是她亲手画的那种。 辅导员面露难色,又想起她的家庭住址好像在某个不知名的寺庙里。 他还是接过来,挂在工位上。 云禅和辅导员道别后,先回到寝室。 这个点室友们都在军训。 寝室被收拾得很干净,小小的空间里,日用品等有序摆放,她的桌位上,还有人贴心地帮她搭了报纸以免落灰。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床铺好,休息了一会儿,听见军训结束的铃声。 不一会儿,安静的楼道忽然热闹起来,给古老的大学注入鲜活的生命力。 云禅的室友们是一起回来的,打开门看见云禅,有一点惊喜。 “哈喽哈喽,你来上学啦,生病好些了吗?” 说话的室友取下帽子扇风,见云禅有点茫然,才想起做自我介绍。 “我叫何年年,和你一个班的。” “我是许妍,她叫林筱鱼,我们两是隔壁考古系的,你们系人少,我们系人更少,就凑一起了。” “你们好,我叫云禅。” 简单认识过后,收拾好的室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一路上都能看见许多穿迷彩服的新生,三位热心的室友一路给云禅介绍食堂有什么菜好吃、哪个门出去坐车最近、还有快递在哪儿拿。 云禅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很喜欢。 赚了顾家的钱,她大手一挥,请室友们吃食堂最贵的鸡公煲。 人来人往的迷彩服人群里,室友们去拿碗筷买饮料,留她占位。 占着占着,她还看见一位熟人。 顾时筠端着一个餐盘从她跟前路过。 他的脸和气质都太出众了,很难不注意到他。 更关键的是,几天不见,他还染了一头红发。 张扬、个性,他正常走过,人群里也有许多人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表白墙投出来的校草新生。” “他啊,他入校前就很出名了,毕竟他哥哥可是顾时泽,这么看他俩长得真像啊,见不到顾时泽见到他弟我也知足了。” “但我感觉他比顾时泽更帅啊,不是说脸,是气质感觉!” “你什么眼神啊,明明是我们泽宝宝更帅。” 云禅默默听着周围同学的议论,细算来,顾时筠年纪比她还小两岁,但她上学晚,没想到最后两人读的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 不过她没打算主动和他打招呼。 顾时泽和顾时筠这两兄弟,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性格却大不相同。 顾时泽童星出道,在娱乐圈深耕多年,却还是傻白甜的性子,跳脱、好奇、冲动。 顾时筠她接触不多,不好评判,但他每次在顾宅看到她都仰着头,鼻子朝天,拽的不行的样子。 她没必要贴上去自讨没趣。 顾时筠也看见了她,拐了个弯坐到她身边的位置。 “这里有人了。” 现在是用餐高峰期,她能占四个一起的位置可是非常难得的!谁来了都别想和她攀关系占位置。 顾时筠没理她这句话,端着盘子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们这趟还顺利吗?安安的…那个找回来了吗?” 新生军训,顾老爷子是经历过战场的,对家里的小辈要求很严格,不许走旁门左道。 也没有额外给他校外的房子,让他和大家一起住宿舍,甚至生活费都给的很少。 看不出来,顾时筠还挺关心家里人。 云禅点头,公众场所,她不能说太多。 “顾时泽怎么回事?你把他怎么样了?他昨晚上发朋友圈说做噩梦了,预计未来要做一个月的噩梦,饭也吃不下,整个人估计能暴瘦十斤。”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禅的记忆里,他和顾时泽凑在一起总拌嘴,怎么今天兄弟情大爆发了? “不是,我是来感谢你的,下次你能继续带着他去吗?或者你教教我,怎么吓他的?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云禅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多虑了,这两兄弟是纯看不顺眼对方。 隔着人群,她看到室友们已经买完水回来了,路过的人也频频转过头来看他俩。 “你再不走,下次我就让你跟我一起去。” “我要上学。” 他眼神里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我要是说那一缕魂魄,需要一位顾家人到现场去引出来,而这位顾家人的生辰八字正好对应上某个叫顾时筠的人,你猜,你小叔会不会给你请假,或者,直接打包带走?” 顾时筠皱了皱眉,嘴巴一如既往的硬。 “去就去,顾时泽那样的胆小鬼都能活着回来,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就祝你好运咯。” 云禅笑得纯良,落在顾时筠眼里,有点渗人。 在室友端着菜回来之前,他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背影,一如既往的拽。 “那位是?” “想占位置的。” “还好有你占着位置,不然我们都不能一起吃饭了。” 大学的鸡公煲就是好吃,云禅一口气炫了两大碗米饭。 食堂的人流渐渐的减少,四人吃饱喝足,聊起校园八卦。 聊着聊着,何年年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云禅。 “我们系有一位学长,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第18章:学长的烦恼 云禅想起开学时,帮她砍价买东西的呆学长。 她嗯了一声,室友们八卦起来,她只说他应该是有事找她帮帮忙。 吃过饭后,休息片刻,云禅跟着室友们一起去军训。 她有免训证明,可以坐在伤兵营休息,给大家写一些加油打气的话广播播报。 云禅在伤兵营里坐了一会儿,学长找上门来。 他比前段时间看着憔悴了很多,眼镜框也换了副新的,手上还缠着绷带,眼神更加茫然,看到云禅时,眼前一亮,不顾形象地跑了过来。 “学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语气太感慨太真诚,旁边有人传来八卦的目光。 云禅把人带着遛到小卖部的角落去。 学长给她买了一杯很贵的冰激凌,语气焦急。 “学妹,我最近好像有点撞邪了!” 云禅慢悠悠地打开包装,示意他从头说起。 “这学期刚开学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总是感觉自己很累,到晚上又死活睡不着。” “我一开始以为是新生入学,我跟着老师满学校跑帮忙的原因,可后来我身体越来越累,精神却越来越亢奋,很多天晚上我都感觉我心跳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我还去医院检查过,没有啥大问题,但吃了医生开的药也没用。” “直到那天你给我那张符,我回去后就特别特别困,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差点没赶上教授的讲座。” “睡眠终于好了,我又变得非常倒霉,在宿舍眼镜被人踩坏了,没戴眼镜差点从床上踩空摔下来,我去接杯水,饮水机炸了,还好我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拿着杯子走远了几步,不然可就不是烫伤胳膊这么简单了。” “更邪门的是,昨晚我睡觉的时候,感觉特别冷,我以为是大家把空调开太低了,我想起来调一下,或者加床被子,但我怎么也起不来,我就感觉我好像被人钉在了床上,我也说不出话,只有脑子是清醒的,我好像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老鼠?但它好像没办法接近我,熬过天亮,我才忽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我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但我看你给我的那张符,好像烧焦了一样,黑黑的,还掉灰!” 他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烧得只剩一小块的符纸。 云禅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激凌,听完后,她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要害你。” “谁?!” 学长脸色骤变,一时不敢相信。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学习刻苦,乐于助人,他从大一开始就当班委,还加入了学生会,同学们有问题,也都爱来寻求他的帮助,他也总会无私分享。 大学四年,他一直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国家奖学金,他还拿出一部分钱捐给了慈善机构。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是谁要害他。 不过看云禅慢悠悠吃冰激凌的样子,他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学妹,你可以告诉我这个符是在哪里买的吗?” 云禅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收拾垃圾丢在垃圾桶里,指了一下自己。 “我画的。” “啊?” 学长更茫然了。 “正式向你介绍一下,我,云禅,师从青云山启真寺镜心法师,主修心理学,副业是捉鬼。” “云禅大师,失敬失敬。” 学长忽然站起来,双手合十,连连向她鞠躬。 云禅只想把名号说得响亮些,让他放宽心,结果他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双手合十,目光虔诚,云禅后知后觉有点尬。 忽然,她背后响起一声嗤笑。 她扭头,顾时筠抱着一箱水,笑得有点邪。 “小神棍。” 上一个说她是神棍的,现在已经三天吃不下饭了。 云禅虚着眼睛,做最后的警告。 顾时筠身边还有几个男同学,都扛着水,催促他快回去,有人好奇发问。 “顾少,认识?” “嗯,不知道是我哪个倒霉的哥哥未来的老婆。” 其他人皆是一副吃了大瓜的模样。 打趣声此起彼伏。 唯独学长站起来,通红着脸,还想和他们理论。 “喂,不要欺负女孩子啊。” 云禅拉着他坐下。 顾时筠这个仇她记下了,她会让他为一时的口舌之快付出代价。 顾时筠对此一无所知,吹着口哨走了。 云禅看着一脸愤慨的学长,倒是有点意外,仔细问过他的八字后,云禅得出结论。 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纯好人。 从没干过坏事,连一只小虫子都没伤害过的那种,又乐于助人,功德无量。 他之前侥幸逃过的劫难,都是因为他曾经散发过的善意。 她的符救了他一命,而她给他符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帮助了自己。 这就是因果循环。 冥冥之中,他的好心终究是有了好报。 云禅对她认定的好人总是很宽容。 她以一个极低的价钱接下这个案子,加了学长的联系方式。 学长叫李思扬,今年大四。 云禅给了他几张特别的符,叮嘱他如果有邪物近身,就把符贴在它身上,她这边能有感应,自会来收了它。 不过有一点尴尬的是,李思扬住在男生宿舍。 云禅不方便进去,她让李思扬尽可能的,把邪物往宿舍楼外偏僻的地方引。 临走前她还特地叮嘱,这件事谁都不要告诉。 烂在肚子里,他唯一能救自己的办法就是等。 李思扬哆哆嗦嗦地接过符,连声感谢。 云禅面色如常地回到伤兵营。 谁曾想又碰到了顾时筠,他得到总教官的指示,过来发水。 云禅走到角落坐下,顾时筠刚好发过来,递了一瓶水给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话。 “小神棍,忽悠完人了?” 云禅勾起一点笑。 如果是顾时泽在,他肯定要劝劝自己的傻弟弟,碰到云禅露出这样的笑就赶紧跑吧,打车跑。 顾时筠递过水就想走,他想撒手,矿泉水却像粘在他手上一样,死活甩不下来。 云禅攥住矿泉水的另外一头,稍一用力,顾时筠险些扑倒。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层薄纱蒙住他的耳朵。 “顾时筠,你最好是,不、怕、鬼。”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极慢,顾时筠只感觉自己起了一手鸡皮疙瘩,大热天的背后突然升起一阵凉意。 第19章:男寝捉鬼 云禅说完话,从顾时筠手里抽过矿泉水瓶,大口喝起来。 顾时筠汗都要出来了,教官过来催促,见他面色苍白,冷汗频出,怕他中暑,让他也在伤兵营待着。 云禅就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脸,笑得一脸纯良。 顾时筠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托他的福,自从校草中暑在伤兵营休息的消息流传出去后,不少同学写了加油词送过来广播,词藻华丽,内容丰富,云禅能少写至少三天的字,她乐得清闲。 军训结束的号角吹响,顾时筠先行一步走了。 云禅等着室友们来和她汇合,室友们个个晒得小脸通红,拿着帽子,支着脑袋往里探。 “校草呢?走了?” “好可惜,还想近距离观赏一下呢。” “他线下真的长照片那样吗?” 云禅不言语,转移话题去食堂干饭。 她还抽空让人从顾家把她的剑拿过来。 是管家送过来的,一并来的,还有一辆车和车钥匙。 顾老爷子思前想后,觉得送了房子只解决了住的问题,帝都那么大,顾宅普通车又进不去,索性送辆车给她,把行也解决了。 还问她会不会开车,要不要拨个司机给她。 司机的工资照常由顾家结算。 云禅对顾老爷子时不时爆金币的行为,简直是…… 非常受用! 车她也是会开的。 顾老爷子送来的是一辆保时捷911,银色的,非常拉风。 云禅先让人把车开到顾老爷子给的房子自带的停车位上放着。 她把剑背回宿舍,引来三位室友的好奇。 思考过后,云禅坦白了自己的职业。 收获三张惊讶到呆滞的脸。 云禅紧接着甩下一个重磅炸弹。 今晚,她可能就会出门捉鬼。 三位室友越发好奇,拉着她问东问西,一直聊到凌晨。 熄灯过后,还时不时地询问她几句。 云禅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抱着剑坐在床下的桌边,时刻准备着。 直到时针指到凌晨一点。 静悄悄的校园里,云禅听见一阵铃响。 她打开窗户,径直从二楼跳了下去。 三位室友趴在窗户边看,满脸星星眼。 云禅头也不回,快步跑远。 男寝和女寝隔得不算远。 她只用了五六分钟跑到,六楼的楼道间,隐约闪着红光。 光点在移动,一路向下,然后往后门去了。 云禅追了过去,在后门的铁栅栏里,她看到李思扬,穿着拖鞋,头发凌乱,捂着嘴,无声尖叫,跑得很快。 红点跟在他身后,皱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灰黑色的毛发,细细长长的尾巴,背上贴了一张符,歪歪扭扭的。 云禅当机立断,抛出剑。 桃木剑停在半空中,云禅紧接着丢出几张符。 那团东西察觉到了危险,也不管李思扬了,拔腿往男寝楼里跑。 云禅一脚踹开年久失修的铁栅栏,钻了进去。 好在现在是半夜,寝室楼里静悄悄的,楼道没有人。 云禅一路跟着剑的指引跑到楼顶。 在隐蔽的角落里,她发现一个小小的鼎,点着三柱香,有红布燃烧过的痕迹,还有一小块红色的布料掉落在地上。 那团东西身上贴了她的符,无处可躲,缩在鼎后,瑟瑟发抖。 李思扬喘着大气跑上来。 “大师,这,这是什么东西?” 云禅用剑挑开符,强行将那邪物的脸掰正过来。 是一只人脸鼠身的小鬼。 它的脸很长,还长着长长的胡须。 “还没修炼成型,就急着出来害人了?” 它修为不高,还不会说人话,急得吱吱叫。 云禅都懒得贴符,桃木剑抵在它脸上,厉声威胁。 “谁召你出来害人的,现在就带我们去找谁,听懂了吗?” 云禅的桃木剑自小跟着她斩妖除魔,剑上沾过各种邪物的影子,像人面鼠这种低级些的邪物,光是靠近这把剑,就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人面鼠吱吱叫个不停,连连点头。 云禅示意它在前面带路,没走几层楼,人面鼠停在一扇门前,门牌号写着【609】。 李思扬面色煞白。 “这是…我的宿舍……” 云禅没有用蛮力,示意他自己用钥匙打开门。 李思扬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手不自觉地抖,钥匙都插不进孔里。 “怎么出去这么久了?能行吗?” “我就不信他躲得过一次,还能躲过第二次?今晚就安心等着吧。” “要不出去看看吧?要是出意外了我们……” “你怕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今晚,他必须死。” 寝室房门不隔音,里面的交谈声清晰可闻。 李思扬呆滞地站在原地,十分无助。 云禅推开他,示意人面鼠进去开门。 人面鼠从缝隙里钻了进去,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忽然的动静,吓了屋内三人一跳,他们转过头来,云禅背着剑站在门外,笑得很危险。 中间的那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铜制的经筒法器。 “你是谁?” 云禅慢慢走近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很进来的李思扬锁门。 她用脚勾了把板凳过来坐好,李思扬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人面鼠冲着三个人吱吱叫,示意这三人就是召唤他出来的主谋。 中间的人看着人面鼠,露出一脸嫌弃姿态,转动起手中的经筒法器。 “丑东西,你在干什么,快点咬他们两个啊!” 人面鼠吱吱吱地叫,听起来有点生气。 他手里的经筒是有一点法力,但在云禅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吵死了。” 云禅顺手抄起桌边的水杯打过去,正中他手腕,他吃痛,经筒掉在地上。 “行了,你先回去投胎吧。” 云禅丢了一张符出去,人面鼠最后叫了两声消失在了光芒里。 三人看出云禅来者不善,把苗头转向李思扬。 “室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优秀学生大半夜带女生来男寝,这传出去不好吧?” “你的保研机会不想要了?” 三个不知道李思扬已经将他们的算计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想像往常一样,道德绑架他。 “你们太聒噪了。” 云禅听得有点烦,顺手又丢过去三本书,分别砸在三人头顶。 第20章:男寝的算计 三个人抱着头,语气不善。 “你谁啊你,给你脸了?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大半夜跟着人到男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私底下玩挺花啊!” 还有一个人直接把书扔了回来,力道之大,云禅稳稳接过,在手里转了个花儿。 “行了,不和傻逼多废话了,我是他请来捉鬼的。” “现在鬼我送走了,你们说说,为什么要害他?嗯?” 三人听见“捉鬼”,嚣张的气焰软了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推着中间的人出来强词夺理。 “你在乱说什么!分明是他给我们宿舍惹了麻烦,我这两天都没睡好,这是我妈给我求的护身的法器,要我说,是他害我还差不多。” “撒谎精。” 云禅摇摇头,看着眼前无药可救的三个人,在出声的人身上贴了张符,下一秒,那人竟然自己扇起自己巴掌,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我撒谎了,我是撒谎精。” “你们俩,谁来说说实话?”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对视后,闪过一丝狠意。 想一打二。 云禅在两人同时出拳时,忽然跨步一闪,遛到两人身后,两人身体下意识地往地上扑,云禅抬腿,一人给了一脚,将两人踹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又一人给了一张符,两个人开始抱在一起互相攻击起来。 十分钟后,三个人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缩在地上哭成一团。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不说?” “我说我说,是他,他说有办法让室长悄无声息地死掉,系上肯定要压消息,我们三个人就能保研了。” 打架的人先把苗头对准扇耳光的,他也毫不示弱,马上争执起来。 “操,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刷到保研邪修办法,问我们要不要一起整死他。” “事情都是他们做的,跟我没关系,我是被他们威胁的。” “你大爷的,你现在甩锅甩这么清楚,那个狗屁组织,不是你拉我们进的吗?” “我早就说我不想害人,是你一直想保研,拉着我干坏事。” “是你!” “……” “都住嘴!” 云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厉声呵斥,互相指责的三人瞬间哑了,垂着头不说话。 “人面鼠是谁召出来的?” 三人指向掉在地上的法器,只言片语后,云禅了解了个大概。 他们开学就大四了,周围同学陆陆续续开始忙着考研、考公、找工作等事。 三个人懒散惯了,学又学不进去,也不想早早去找工作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在网上发帖子吐槽。 谁知有人顺着网线给他们出馊主意,还邀请他们加入神秘组织,承诺会帮他们解决眼前的现状。 其中一人半信半疑地答应了,隔了几天,收到组织寄给他的包裹,里面放着那个法器和青铜鼎。 组织给他出的主意,按高校的做事风格,若有人猝死在寝室、或者意外死亡,被人目睹…… 系上的保研名额不多,但总有几个是留给突发情况的。 组织让他选好人后,收集那人的头发,用红布包裹,找个地方焚烧,点燃三柱香,摇晃法器,自会有神明为他助力,被选中的人将意外死亡,不会留下痕迹。 他把目光对准了李思扬,谁让他,品学兼优,深得系里各位老师的青睐,占了一个考研名额,前途亮得睁不开眼,而恰好他又很乐于助人呢? 他把办法和另外两人说过后,三人一不做二不休,对李思扬下手了。 原计划是让他死于意外,眼见他躲过一次又一次,他们等不及了,召唤出人面鼠,人面鼠一旦咬中生人,可是会大面积传播鼠疫病毒的。 到时候,必然会引起社会动荡。 这三个人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云禅敏锐察觉,这个组织的目的并不简单。 她仔细盘问过后,得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圣教”。 又是他们? 云禅示意他们翻出帖子和联系账号,一看,对方早已注销。 她暂且把此事搁置一旁,询问李思扬怎么处理三人。 李思扬抿着唇,身体一直在抖。 三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言辞恳切。 “室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放过我们吧!我一定会重新做人的。” “对啊,室长,你人最好了,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一定不敢再害你了。” “室长,我都是被威胁的,你放我一马吧,我们私了?你开个数。” 李思扬越来越抖,最后颤抖着怒吼。 “够了!”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好室友,是好同学,甚至…是好朋友。” “每次课堂笔记,我都第一时间分享给你们,系上有活动,你们想和我一组,但所有活都丢给我干,最后得奖了,你们还说是自己的功劳,期末老师划重点,你们都不来,也是我拿着你们的书,一本一本地划,还有平时,我帮你们打饭、买水、取快递……” “这些种种事情,我干了三年!” “我一直以为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不止一次有人私下告诉我,你们是利用我,甚至使唤我,但我总觉得,我们住在一起,一个屋檐下,就该互相谦让、互帮互助……” “结果…结果你们…想杀了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泪水流淌过脸颊,看起来失望至极。 他抹了一把眼泪,下最后通牒。 “明天你们自己去找学院领导,如是说明这件事情,学院怎么评判,我都接受…….” 三人再也不敢说话,羞愧地垂下头,不再挣扎。 云禅撇了下嘴,交给学院处理,李思扬还是心软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走。 李思扬在寝室肯定没办法安心住下去了,随便拿了几样东西跟着她走。 两人从后门被云禅踢坏的栏杆那里遛了出来。 李思扬还在哭,云禅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他这种大好人。 好在李思扬再难受也很注意周围人的感受,示意她先回去休息,自己会去找个酒店住一晚,不用担心他。 云禅叹了口气,他这种善良,太难能可贵。 也太容易自己吃亏。 不过他本性就是这样,云禅总不能把人引入作恶的道路,给了他一张护身符,让他安心一些。 第21章:你最近,很缺钱? 云禅处理得快,时间也磨蹭到了凌晨两三点,现在室友们都睡了,她打算去顾老爷子给的房子住一晚先。 顾老爷子给的房子是一套大平层,顾氏集团旗下的房地产板块开发的,地段优越,算这地段最好的房子了,就在帝都大学对面一条街,看房都要验资的那种。 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名字据说是顾老爷子亲自题的,简简单单两个字【檀园】。 檀园门口站岗的安保人员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看着一身正气。 云禅出示业主身份证明后,安保还给她敬礼,喊了园区的摆渡车来送她回家。 云禅的家在十二楼,一层一户,门口挂了一个金属的牌子,写着【云宅】。 云禅进到屋内,粗略逛了十来分钟才逛完。 装修也讲究,还带了室内游泳池,云禅扑在两米八的大床上,乐呵呵地给师父发短信。 还斥巨资发了几张图片彩信。 【师父,你什么时候游到帝都来?咱们有免费的地儿住了。】 发出去的消息和之前的一样,没有等到回应。 好在云禅是个心大的,她该吃吃,该喝喝,檀园的床太舒服了,她险些没起得来。 她傍晚打算回顾家老宅放剑,时间紧,她索性开车去的学校。 大学是一个很包容的地方,不少人都在校外租房子,也有很多开车上学的同学。 但当云禅开着那辆拉风的跑车停到学校停车场里时,还是引起了不少关注。 其中,一位红头发的帅哥眼神格外妒忌。 “爷爷居然把这辆车也给你了!” 顾时筠曾经求这辆车求了大半个月,顾老爷子也没松口说给买。 上大学后,老爷子说男孩要穷养,也不准他妈给他很多零花钱。 他嘴巴毒,平时损顾时泽损惯了,不好意思开口让哥哥救济自己。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挤在小小的寝室里,空有一个顾家四少的名头,都不好意思找别人借钱,云禅才来多久,怎么车子房子都配齐了! “羡慕了?嫉妒了?” 云禅甩甩车钥匙。 “叫声姐姐来听听,请你坐一会儿。” 顾四少上大学前懂得一个道理。 士可杀不可辱。 但上大学后,他同样学习到了一句话。 为五斗米折腰。 “姐姐!” 声音嗲嗲的,给云禅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了,晚上我要回趟顾宅,你要回去就跟我一起,自己掐着时间过来等我。” “今天啊?那我不回去了。” 顾时筠忽然变了脸色,接连退后三步。 此时军训的预备铃也已经打响。 顾时筠跑出几十米,又折回来。 “你回去之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和你在学校的这些事,记住了哦!” 云禅单指转动着车钥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中午照常是和室友们一起吃饭,何年年表情神秘,提起系上的大八卦。 系里已经传疯了,大四的几个学长,为了保研,对自己的室友痛下杀手,还好室友福大命大躲过了,被发现后,三人找到系主任自首。 据说脸上都带着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咦,好可怕,最后怎么处理的啊?” “好像是直接开除了吧,系上还报警了,马上都要毕业了,大学这几年是白读了,还会记载进档案,杀人未遂的名声跟他们一辈子。” “活该!净想着歪门邪道!” “对了,你昨晚怎么没回来?还顺利吗?” 话题落到云禅头上,云禅只点头,微笑,别的一句不说。 话题又岔开了。 云禅吃过晚饭才开车回到顾宅。 顾宴殊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喝茶。 云禅背着剑,想了想和他打了声招呼。 “云禅。” 顾宴殊隔几米远喊她,她走过去坐下,他又递上一杯茶。 他的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拿茶碗的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的。 云禅学他的样子小口小口地抿茶。 “第二个属水的地方查出来了吗?” “嗯,查到了。” 顾宴殊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见她茶盏见了底,又给她倒了一杯。 “在港岛维多利亚港。” “唔,果然是属水的好城市,当地还流传着一句俚语——遇水则发!” 顾宴殊放下茶杯。 “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出发,我随时可以动身。” 云禅低头算了一下。 “这周末吧,速战速决,再过段时间就要国庆小长假了,游客太多对我们来说不方便。” “好。” 顾宴殊应下,几次欲言又止之后,没忍住发问。 “你最近,很缺钱?”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像一个和蔼的长辈。 他虽然有五个侄子,但平日里,几个侄子有的怕他、有的敬他、有的有求于他,他没有耐心当一个好长辈。 但老爷子把云禅在顾家的一切事宜都丢给他之后,他看着云禅年轻的面庞,想到她“十八”岁的年纪,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来到帝都,总该多关心她一点。 “谁说的?” 云禅听出了别的意味。 “听说你在学校里接单赚钱?” 顾宴殊尽可能的,说得委婉,但云禅一猜就知道是谁说的,怪不得今晚不敢回家来。 “顾时筠给你打的小报告?” “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就用我给你的那张卡,学校里毕竟…对这些东西有的忌讳。” 云禅腾得一下站起来。 她有一点生气。 “顾宴殊,你是他的小叔,你管他,天经地义,我不干涉,但请你也不要来干涉我的工作。” “我四岁入道,接手过的案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学校的我也见过不少,哪来的什么忌讳?什么是忌讳?真正的忌讳只在人心罢了,谁觉得晦气谁就是自找忌讳,我做事坦荡,问心无愧。” “也请你们搞清楚,我是你们顾家请来的天师,不是上赶着硬要来给你们顾家当儿媳妇的,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性子野,做事没有章法,说话也不中听,你姑且受着吧,我不会改的。” 云禅背着剑就走了。 车也没开,檀园也不回了,径直回了宿舍。 室友们对她回来还有一点惊讶。 她走之前说了,自己今晚要去谈业务,大概率不会回宿舍了。 现在是,谈崩了? 室友们互相对视一眼,闭口不问业务的事,还拿出零食请她吃。 云禅被女孩们哄好,剑先挂在了柜子里。 第22章:顾四爷来道歉了 窝在宿舍小床上,云禅睡眠一如既往的好。 第二天照常去伤兵营写加油稿,看到顾时筠,她白了他一眼,略过。 顾时筠有一点心虚,难得没凑过来贫嘴。 云禅写稿子写到一半,看到顾时筠被总教官叫走了。 一头红毛在阳光下很耀眼。 她大概一下午的时间都没看见他。 直到傍晚的时候,顾时筠在伤兵营里拦住她。 伤兵营走得只剩云禅一个人,她给室友们发消息让她们直接去食堂,不用过来找她。 顾时筠的红头发染回了黑色,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 他对着云禅双手合十,头不情不愿地磕在指尖。 “云禅大师,对不起。” “我再也不说你是神棍了,也不会再向小叔告状了。” “这是我的保证书。”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过来,云禅一看,写得还挺真情实感的。 “你吃错药了?” 顾时筠闭着嘴巴不说话,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偏偏又不敢发作。 云禅正准备给他丢张符看看是不是恶鬼上身了,就接到顾老爷子的电话。 她的手机用了很久了,有点漏音。 “小禅啊,时筠那个臭小子有没有来当面向你道歉?” “你怎么车也不开了,房子也不回了?你这不是伤老头子我的心嘛!我说了,在家里遇到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撑腰!” “这个小兔崽子,我让他妈给他的生活费再减半!保证书是我守着他写的,写了一下午,你收好,下次他再犯浑,看我不揍死他!” “你就宽宏大量原谅他一回,再有下次,我亲自把他逮回来任你处置!车我让人给你开过去了,这次可不许再给我送回来了哦!” 顾老爷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云禅有些哭笑不得,心底闪过一丝暖。 “谢谢顾爷爷,我记下了。” 又在电话里和顾老爷子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看着顾时筠坐在一侧生无可恋。 偏偏这时候顾时泽还火上浇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嘲讽。 【顾时泽:听说顾四少得罪我们云大师,被罚了?他的保证书怎么写的,让我也开开眼呗(星星眼)(星星眼)】 顾时筠听到语音,气得牙痒痒。 毫不客气地就着云禅的手,点开语音聊天,说话,发送。 【云禅:顾时泽,你无耻。】 【顾时泽:臭弟弟,你最好是早点认识到谁才是你的金大腿,对你的金大腿态度好一点。】 “行了,你们自己没有微信吗?非要用我的号吵架。” 云禅听得头大,顾时筠的眼神更幽怨了。 “呵呵,托您的福,手机也被没收了,老爷子给我一这个。” 他从包里摸出一个老年机,外壳红彤彤的,声音特别大。 是按键的,他误触到一个键,小小的屏幕闪过一阵亮光,配合着响亮的音效,响起一阵机械的女声“开机”。 顾时筠恨不得把手机砸了,手抡到半空,又不知道碰到哪个键,响起嘹亮的歌声。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任善良滴人们天天好运来~~~” 云禅简直笑得合不拢嘴,顾时筠握紧拳头,能屈能伸,取出电池,抬腿走人。 云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的手机铃声也响了,她没看备注直接接起。 顾宴殊淡淡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东门停车场,来一趟。” 停车场离军训的场地不远,云禅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她原本以为顾宴殊是因为安安的事来的,她一向是秉公办事的人,私人恩怨不参合到业务里来。 到了停车场,就看到顾老爷子送她的那辆车停在角落,顾宴殊靠在车边,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子微微挽起,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松开,露出好看的锁骨。 看到这张脸,有什么气也消了一小半了。 “有什么事吗?” 云禅走到车前站定,顾宴殊把车钥匙递给她。 “没什么,给你送车过来。” 送车这种小事还要劳烦顾四爷亲自跑一趟? 云禅的表情微微有点意外,接过钥匙,道了声谢谢。 顾宴殊嗯了一声,拉开后排的车门。 车内感应灯亮起,照亮他放在座椅上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散发着阵阵檀木香。 旁边还放了一个口袋,云禅看到上面的店铺名,确定了是室友们一直在耳边提起的网红蛋糕店的袋子。 据说那家店生意特别好,要排很久的队,价格还超贵的。 看顾宴殊准备的这一大口袋,至少也得四位数了。 “这是?” “昨晚的话,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淡淡的,让人充满安全感,仿佛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弯腰拿起那个木盒子,抽开盖子,是一个檀木雕刻的小摆件,拳头大小,不同于传统的设计,雕刻的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感觉你们玄门中人,适合这个。” 云禅一拿到手里,就闻到淡淡的檀木香,雕刻精美,造价肯定不菲。 “谢谢,那这个是?” 云禅指了指那一大口袋蛋糕。 “路过看到很多人排队,猜想你应该喜欢。” “你去排队了?” 顾宴殊摇摇头,不愿多说。 不过用了一点钞能力罢了。 云禅很惊喜,吃人嘴短,她抱着沉甸甸的木盒子,笑得很真实。 她四下看了看,问他。 “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接我的车在校外等着。” “那我送你出去吧。” 云禅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她利落大方地把盒子和蛋糕放回后排座椅,看着顾宴殊示意他一起走。 顾宴殊见她消气了,也不便在学校里多待,跟着云禅慢慢往外走。 “你不早说你要来,我好把桃木剑拿下来,托你帮我带回去蹭点祖师爷的香火。” “我明天派人来取。” “算了,过两天我直接拿回来吧,正好收拾一下去港岛的行李。”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云禅不仅把顾宴殊送到了校门口,还贴心地看着他上车,车开走后对着他依依不舍地挥手。 等她拿着盒子和蛋糕回到寝室,室友们都疯了,直呼大善人。 她让室友们先把蛋糕分好,仔细计划了一下,把盒子里的摆件拿出来放在书桌合适的位置。 等她放好摆件,准备去吃蛋糕时,却看到三个室友抱着手机,目瞪口呆的模样,盯着她,话都说不清楚了。 “阿禅,你…你上表白墙了……” 第23章:姐姐,饭饭,饿饿 云禅指尖对准自己。 “我?” 室友把手机递过来。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神秘组织,【校园表白墙】,上到收快递求作业,下到交友吃瓜,每天总有几十条帖子发送着校园秘密。 而今天,帝都大学的校园表白墙,都在讨论一件事。 云禅和顾家四少疑似热恋。 不同的帖子,记录着她和顾时筠在校园偶遇的几次瞬间。 说来也怪顾时筠那头红头发太招摇,加上他顾家四少的身份,人群中很难不被注意。 有一条帖子严格分析,两人一天在学校里碰面了三次,外人面前十分高冷的顾四少每次都主动走近聊天,还冲着人家笑。 还有伤兵营的同学现身说法,说顾四少总是想办法来伤兵营找云禅,两人在最角落的位置坐着聊天,递水的眼神都要拉丝了,有一次顾四少还装病,就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 也有不少放大两人的关系,越写越离谱的:四少家里不同意,为了和她继续在一起,四少不惜忤逆顾家!被顾家停了所有卡,省吃俭用,手机都卖了,就为了给她买礼物过纪念日! 云禅啧啧称奇,放下手机,对上室友三脸好奇的模样。 “远房亲戚而已,别信。” 室友们有一点失望,好在有云禅带回来的蛋糕,几人又重新聊起别的话题。 云禅琢磨了一下,这种越写越浮夸的文字对自己而言不算好事,她得想办法解决。 上表白墙解释显得有点多此一举,她就一张嘴,怎么说也说不过的。 找顾家处理又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说不定爱拉郎配的顾老爷子一看还信了,把顾时筠许配给她。 顾时筠就更不用考虑了,他现在连个智能手机都没有,等他看到帖子都猴年马月去了。 云禅思考了一下,创了个小号加上表白墙,一股脑发了很多不可言说的图片视频过去,再顺手点了举报。 十秒钟后,表白墙还没来得及发出问号,已封号。 那些帖子自然而然地也被屏蔽掉了。 云禅做完一切,开开心心地去吃蛋糕。 顾宴殊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把店里所有蛋糕一样买了一份。 三个室友拆了半天,摆满了一桌子。 “阿禅宝宝,你什么时候去买的!他们家可难排了!上次我朋友去买排了两个小时呢。” “呜呜呜,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母!” “好好吃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救命,说好的今天开始减肥呢。” 云禅只让她们放心大胆地吃,自己拿起一块巧克力千层。 轻轻咬了一口,真甜。 云禅这边乐呵呵的,顾时筠可不太好受。 手机也没了,生活费也砍半了,躺床上太无聊,他索性去打球。 打完球又热又累,去小卖部想买瓶饮料,想想不太充足的钱包,咬咬牙,还是只拿了矿泉水。 回宿舍的一路,还总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甚至有人一脸好奇地凑上来询问他和心理学系的云禅是什么关系。 听到云禅的名字,他牙都要咬碎了。 又不能把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更不想提她和顾家那个荒唐的婚约。 只能说她是远房的表姐。 学校里的瓜来得快,传得快,去得也快。 新的表白墙建好,开始发堆积的投稿。 倒是顾时筠受到启发,下午的军训结束,又跑来伤兵营找云禅。 当着大家的面,他毫不避讳地喊她。 “姐!” 周围人频频回头,云禅皱着眉,抱着胳膊把他带到营外的空旷地带,想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顾时筠十指交叉,把她当成了许愿神。 “姐姐,饭饭,饿饿。” 云禅盯着他,笑得有点邪。 “你先把八字报给我听一下。” 顾时筠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如是爆出。 云禅请他去学校外面吃了一顿火锅。 还喝了一杯贵贵的奶茶。 顾时筠觉得自己之前简直太不是人了,云禅哪是什么神棍,明明是心软的神! “顾四少,我这里正好有件活需要你,你去吗?报酬好谈。” 吃饱喝足,云禅手撑在顾时筠椅背上,声音充满诱惑。 …… 三天后,准备接云禅出发去港岛的顾宴殊,看到云禅身后跟来的人,一脸不赞同。 他刚要开口,云禅先行出声打断。 “打住,我对着祖师爷发誓,我是真算过了,这趟找魂,你和我都是命格属火,与水相冲,需要一位八字属水之人助力,你们顾家,已知的人里面,只有他八字属水。” 顾时筠在她身后,仰着头,语气坚定。 “小叔,我是自愿跟着云禅大师出征的!” 顾宴殊看着他俩站一起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归结于自己太过忧心安安魂魄的原因。 云禅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时间去佐证,只丢下一句。 “万事以安全为准,不可胡来。” 又坐上了熟悉的私人飞机,这次存放魂魄罐的地点,在某个私家住宅。 坐在飞机上,云禅向下看。 港岛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海岸边,高楼林立,不大的港岛,被分割为两部分。 一面是富丽堂皇,纸醉金迷。 一面是破败不堪,穷困潦倒。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顾宴殊带着二人入住港岛最好的酒店。 他们住的是顶楼。 八十八层楼高,寸土寸金的港岛,酒店顶楼被开发成单独的房间,享有一整层楼的空间,还有独立的电梯直达。 云禅站在透明的大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 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快感。 窗外,维多利亚港人来人往,这个视角看下去,绵绵不断的人群和车流,晕成像蚂蚁一样的小光圈。 云禅把目光转移到对面山脚的一栋别墅上。 别墅的主人叫苏月姣。 曾经是港圈风头正盛的女明星,后嫁给港圈富豪,隐退多年,富豪去世后,她继承高额遗产,近几年带着女儿重回娱乐圈,以营销母女美貌而出名。 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栋别墅里。 顾宴殊坐在书桌前挑选助理送来的请柬。 他身为顾家家主,掌管着顾家的商业帝国,不管走到哪儿,想邀请他赏脸见一面的大佬多如雨后春笋般,听到风声就冒出来了。 顾宴殊挑挑拣拣,在厚厚的一沓邀请函里选出一张。 第24章:这是我侄女 既是要赴宴,行头必须大方得体,彰显顾家风范。 云禅这次对外的身份是顾宴殊的远房侄女。 次日,顾宴殊差人送来了礼服和各类珠宝首饰。 摆了整整一客厅,明晃晃的,云禅看得眼疼。 顾宴殊还给她请了一位礼服师上门来为她搭配礼服。 和云禅确定好宴会时间后,顾宴殊独自去书房处理工作。 顾时筠见他走了,总算放松了下来,自己去酒店的泳池玩去了。 这种场合,云禅自然是没办法背把剑出席的。 以防万一,她拿出一把特质的匕首,用皮质腿环别住藏在大腿处。 为了方便试衣服,她穿了一条短裤,单脚踩在沙发上,低下头,仔细藏匿匕首的位置。 顾宴殊出来准备拿个东西,看了一眼,又转身退回去了。 礼服师懂得说多错多的道理,不去深究豪门千金为什么要随身藏把刀,反而挂着体面的笑脸,向她推荐穿上更不容易被发现的礼服裙。 云禅试了几件,最终选择了一条墨绿色的V领长裙。 裙摆拖在地上,做出海浪般的褶皱。 礼服师又给她搭配了首饰,选择了一条祖母绿的项链,硕大的绿宝石,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云禅在考虑怎么把法器带上。 她的银簪和脖子上的绿宝石一比,显得有点太素了,戴上很别扭。 她在随身带的包里找了半天,找出一个最小号的法器,圆圆的,铜币般大小。 礼服师为她选了一顶和项链同系列的宝石皇冠,云禅比划了一下,正好能藏在皇冠背面,被硕大的宝石遮住。 她准备拿胶水粘上去,被礼服师制止。 “顾小姐,这顶皇冠曾是欧洲皇室所有,流传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光这颗宝石就价值八位数呢。” “所以呢?” 云禅对这些没有概念。 “如果沾上胶水,恐怕会对宝石表面造成影响呢。” “这些都是租来的吗?” 云禅听懂了,这是怕她把皇冠弄坏了,她粗略算了一下,自己这身穿的戴的,直逼九位数了,如果是租的借的,那她确实赔不起,只有另做打算。 “所有的珠宝首饰、礼服裙,都是顾先生买的。” “好,那我去问他。” 听到是顾宴殊买的,云禅松了一口气,提着裙摆,敲响顾宴殊书房的门。 “进。” 云禅推开门,顾宴殊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摆了很多文件。 云禅还没做发型,长发披在背后,她双手撑在书桌前,微微弯着腰和顾宴殊讲话,有一缕头发垂下来,落在顾宴殊的文件上。 “顾宴殊,我可以在那个宝石皇冠上用一点点胶水吗?我想把法器藏在那里。” 云禅两指捏在一起,示意就一小点。 她动作幅度大了,发尾跟着扫来扫去。 “可以。” 顾宴殊听闻,毫无波澜,任凭她去。 “可是礼服师说宝石很贵,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顾宴殊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直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淡。 “这种成色的珠宝,顾家私库多的是,你要喜欢,这套送你了。” 常言道,会解决问题的男人最有魅力。 云禅现在表示极其赞同。 她道谢,高兴得在房里转了个圈,裙摆飞扬,飘逸潇洒。 她跳着出门去。 顾宴殊盯着她飞扬的裙摆,莫名弯了一下唇。 她离开后,他盯着白纸黑字、一如既往的文件,默了许久,才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说可以。” 在礼服师一脸肉疼的表情中,云禅拿出胶水,仔细粘好。 解决完服装,又迎来化妆师。 折腾到晚上,顾时筠都玩累了回来睡了一觉过后,顾宴殊才出书房,换了身衣服,准备带着他们赴宴。 云禅第一次穿高跟鞋,走了两步,有点不稳。 顾宴殊伸出手,示意她挽住。 顾时筠也换了一身正式的西装。 三人共同出现在宴会大厅,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顾宴殊平日里少有出席各种活动,他不出面,主办方才觉得是常事。 真出现了,急得清了半边场,把人迎进来。 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贴上来同他攀谈。 顾时筠年纪虽小,但自幼长在顾家,宴会往来,他很是熟练。 众人不自觉地把目光对准云禅。 顾宴殊还是头次携带女伴出席宴会。 云禅穿着高跟鞋,顾不得男女有别,挽顾宴殊的手臂挽得很紧。 顾宴殊悄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手腕用力,稳稳地托举起她。 有人隐晦询问起云禅的身份。 “她是我侄女。” 一时间,又是一阵小小的轰动。 顾家几位爷在圈内都是洁身自好的好榜样,云禅一出现,众人开始猜测,她是顾家哪位爷的私生女? 又看到身旁跟着的顾时筠,难道是顾家那位姑奶奶又“去父留子”了? 见众人表情异常精彩,云禅不得不开口解释。 “表的。” 大家的脸色更精彩了。 顾宴殊清咳一声,所有人的表情都恢复正常,又开始恭维起来。 三人在宴会厅出尽了风头,顾宴殊带着云禅坐到角落的位置里。 这个位置能看到大半个宴会厅,觥筹交错间,顾时筠先没了耐心。 “她们会出现吗?” “大鱼在这儿,不想出现也必须要出现。” 云禅指了一下顾宴殊,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捏拳轻轻捶打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腿,又指挥顾时筠去给她拿蛋糕。 顾时筠嘀咕两声起身去了,他还没碰到餐盘,大门再次被打开,苏月姣和女儿林诗琪手挽手出现在入口处。 相比于迎接顾宴殊的场面,两人进来,显得尤为冷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过去和她们打招呼。 顾时筠拿了一小盘蛋糕回来,云禅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叮嘱他。 “你做好准备没有?” 顾时筠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嗯”。 这次行动,云禅的初步计划,是诱。 诱又分很多种,云禅查阅过资料后,为苏林母女制定了一个量身打造的陷阱——色诱。 又称钓鱼执法。 鱼饵当然不敢让顾宴殊当,这一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顾时筠肩上。 顾时筠这才懂了她带自己来的目的。 他得到任务时,忍不住还问了云禅一句。 “我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第25章:色诱第一步 云禅眨巴着大眼睛,说出的话很直白。 “雇一个呗,难道你还真打算让咱小叔去出卖色相啊?” 她在公事上,一向是很沉浸的,这两天为了适应身份,对着顾宴殊一口一个小叔喊得十分亲切。 顾时筠顺着她的话继续抱怨。 “现在去雇一个也来得及!” “外面的野男人哪有家里自带的用着顺手啊。” 顾时筠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来到了鸿门宴。 听到云禅贴心的嘱托,他偷偷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接受现实。 顾宴殊和云禅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只有顾时筠,时不时地朝林诗琪看一眼,偶尔眼神对视上,他还轻轻笑一下。 云禅对色诱这个计划还是充满自信的。 毕竟顾家基因好,人都帅得很出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况且大帅哥还主动抛媚眼,谁看了不喜欢? 母女俩很快交谈到这边来。 母亲苏月姣先挑起话头,对准了顾时筠。 “我和你妈妈十年前有幸合作过一部电影,现在算来,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顾时泽和顾时筠的妈妈顾舒女士,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明星,现在在好莱坞拍电影,两三个月没回家了。 谈起她,第一个头衔是国际影后,第二个就是圈内外人尽皆知的去父留子问题。 三年抱俩,孩子父亲的身份外界一无所知,只知道俩儿子都随母姓,入的是顾家祠堂。 外界议论纷纷,可真见到本人了,也只能笑盈盈地来攀关系。 顾时筠最讨厌娱乐圈的就是这一套,聚光灯下是好朋友,退居幕后是仇敌。 他还没表现出不耐烦,对上云禅充满鼓励的眼神,只能偏了一下头,淡漠回应。 “家母也时常提起此事。” 苏月姣又迎合两句,笑着拉过林诗琪。 “这是我不争气的女儿,诗琪,你们是同龄人,以后可以一起玩儿。” 她面容姣好,望向女儿时,眼底都是柔情。 但云禅能看到她腹部萦绕着层层黑气。 林诗琪身上也有,只是苏月姣身上的黑气更多些。 顾宴殊开过阴阳眼,自然也看到了。 云禅头顶藏的法器,能收集小部分黑气。 顾宴殊和云禅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 “好啊,正好我姐第一次来港岛,不知道去哪里才好玩呢?” 顾时筠尽职尽责地把话题往云禅身上带,对上林诗琪娇羞的目光,他笑得一阵暖。 “这位是?” “我是他远房表姐,顾禅,顾氏集团旗下即将成立的娱乐公司【Super Yu】将由我负责,小叔这次是特地带我来见见世面的。” 云禅站起来,笑吟吟地伸出手,半真半假地说起来,夸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苏阿姨的很多剧我都看过,小时候我可是坐在电视机前守着,等更新呢。” “林小姐最近参演的电影我也去捧场了,演得很好。” 苏月姣连忙双手握住她的手,说着感激的话。 云禅只觉得她的手很冷,像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 “要是我们公司能和您二位合作……” 云禅画了几个大饼,苏月姣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她借着沙发的掩护,轻轻踢了一下顾时筠。 顾时筠假装咳嗽,转过头向顾宴殊发求救信号,眼见自家小叔眼睛都长在云禅身上,对自己不闻不顾后,心底默默抓狂,扭头,挂上一副迷人的笑容,开始和被晾在一旁的林诗琪聊天。 几人聊了几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苏月姣和林诗琪借口离开了,宴会的其他人见二人和顾家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都纷纷凑到二人跟前开始商业互捧。 顾时筠一个月的笑脸都陪在这儿了,林诗琪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张望。 他趁顾宴殊不注意,悄悄对着云禅说道。 “姐,网聊是另外的价钱。” 云禅轻轻拨弄起耳垂上价值不菲的宝石耳环,在顾时筠期待的眼神中,戳了戳顾宴殊的肩膀。 “小叔,他找我要钱。” 顾宴殊对着云禅有所保留,对着顾时筠却是摆足了长辈架子。 皱着眉,面露不悦。 “顾家没给你钱吗?” 顾时筠沉默着逃走了。 三人来宴会的目的达到了,不顾主办方的挽留,起身告辞。 回到房间,云禅衣服也没换,取下藏在宝石后面的法器。 她需要搞清楚母女二人身上的黑气是什么。 她取过一个小鼎,放入法器,倒入符水没过它,又点燃三柱香,借着香火,点燃一张符。 符燃放入鼎里,法器身上沾染着的黑气都四散至水中,散发着如墨般的水纹。 不一会儿,黑气都化成血红色,凭空在血水里浮出一缕头发。 鼎中响起一阵啼哭声,像野猫的嘶吼,很是渗人。 云禅清楚了黑气的根源,点燃符超度鼎中的怨灵。 她作法没有避讳其他人,顾时筠自然也听到了那阵渗人的哭声。 他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搓了搓。 “这…这是什么?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哭?” “她们身上,有很多孩子的怨气。” “孩子?怨气?谁的孩子?她们自己的孩子吗?” 顾时筠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有点冷。 “不,不止。” 顾时筠更冷了,跑回房间找了件外套穿好。 顾宴殊经过苗域那几十具死尸的冲击后,已经能快速适应这点哭声,坐在沙发上发问。 “怨气是因为枉死的缘故吗?” 云禅作法时盘腿坐在地上,裙摆太大了,起身有点困难,听到他发问,她示意他拉自己一把。 顾宴殊伸手拉起她,云禅踢掉高跟鞋,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为他解答。 “不止这个原因,还因为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无法去投胎,只能留在那里,永生永世做个小鬼,受人摆布和折磨。” “所以他们的怨气是成倍成倍的增加,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 顾时筠缓过来,强撑着,坐到云禅对面。 “那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回安安的魂魄,早日回到帝都,他甚至开始想念军训生活了。 “玩儿啊。” 云禅瘫倒在沙发上,很是放松。 “好不容易来趟港岛,好好玩玩呗。” 云禅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拉着顾时筠去当地最豪的商场购物血拼,爽买了一整天,送货的十几家店店员,双手提着几大袋奢侈品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送到酒店最高层,场面很是壮观。 当然,刷的都是顾宴殊的卡。 他本人留在酒店处理工作,只管出钱。 第26章:鱼儿上钩了 云禅和顾时筠吃喝玩乐样样不落,在港圈传来传去,不经意间“偶遇”几次林诗琪后,三人坐到了一张饭桌上。 林诗琪将两人带到包间,给门口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关上房门,她热情地介绍。 “顾四少、顾小姐,你们来港岛一定要试试这家老牌店,只有本地人才晓得的。” “托林小姐的好运,今天我们有口福咯。” 云禅笑得和气,三人坐了一张大圆桌,奢饰品的购物袋被云禅随意放在脚下。 趁林诗琪点菜的功夫,云禅摸出一包粉末,掩在手心里,给顾时筠使了个眼色。 顾时筠拿着茶水壶走到云禅身边,侧身倒水时,云禅快速将粉末倒入大茶壶里。 顾时筠晃了几下,把粉末摇匀了。 才走到林诗琪身边,顺手为她倒上一杯。 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林诗琪略显羞涩的目光注视下,他先抿了一口,茶杯举起,隔空要和她干杯。 林诗琪双手捧起茶杯,脸颊绯红。 云禅别过头,默默把包装销毁。 茶过三巡,林诗琪连跑了三趟卫生间,脸色有些苍白。 “林小姐,你还好吗?” “哎呀,不会是菜有问题,食物中毒了吧!” “弟弟,快打120,送林小姐去医院吧!” 云禅一脸关切,拍着林诗琪的背,悄悄贴了一张符上去。 林诗琪的脸更白了,头也晕乎乎的。 却是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胃炎犯了,老毛病了。” 她就势紧紧抓住顾时筠的手腕。 “今天妈妈不在家,可以麻烦四少送我回去吗?我的药在家里忘拿了。” 顾时筠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她,云禅把手伸了过去,盖在林诗琪手背上,压得他无法动弹。 “那我们快走吧!胃炎疼起来不等人呐!” 在符的作用下,云禅能看到林诗琪的小腹处,萦绕的黑气比在宴会上更加浓郁。 顾时筠是第一次看见林诗琪身上的黑气。 他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云禅见他表情不对劲,推了他一把,挤到林诗琪跟前挡住他。 等把林诗琪扶上车,关上车门,借开后备箱放东西的空档,顾时筠拉着要去开车的云禅,低声发问。 “她身上,为什么有黑气?” “那不是黑气,是鬼气啊。” 顾时筠砰的一声把后备箱关上,语气有些急,眼神充满防备。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为什么,我能看到?” “哎呀,忘了和你说了,在给你的解药里,不小心混进了一张开阴阳眼的符了,不过你放心,这个符只管三天的,这三天请你体验一下真人3D版鬼片,开不开心?刺不刺激?” “我靠,你!公报私仇啊你!” 顾时筠整个人要裂开了,僵在原地,他瞬间感觉周围的环境飞速变化,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云禅呵呵笑了两声,拽着他,打开后排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弟弟,你好好照顾林小姐,彰显一下绅士风度哦。” 顾时筠只觉得面容姣好的林小姐现在看着整个人干瘪了许多,瘦得有点不正常,还有黑气萦绕,披着黑头发,脸色白得像纸,跟电影里的黑山老妖似的。 他眼一闭,头磕在车窗上,和林诗琪保持距离,装晕车。 林诗琪报了地址,云禅把车开得飞快,到了别墅对岸的案口。 “父亲生前喜静,特地选了维港对面的位置修建房子,就是来回比较麻烦,要坐船,我已经派船夫过来接我们了。” 下了车,面对波光粼粼的水面,林诗琪如弱柳扶风般靠在顾时筠肩上,一边解释,一边眼神炙热地看向他。 “早听闻林老先生的环山别墅设计得极具特色,今日贸然造访,林小姐不嫌弃的话,正巧今早上我们在商场提了几个香奶奶的包,就当做拜访礼物了,我去后备箱拿,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今天本来就是意外,你们送我回家,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好让你们破费?” 林诗琪虽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云禅拿礼物时,顺便给顾宴殊发了条消息,让他开船来接应他们。 等她随便拿着两个购物袋回到岸边时,林家的船也到了。 从船上下来的船夫,意外的年轻帅气,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眼神紧紧盯着林诗琪,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仿佛云禅和顾时筠不存在似的。 “小主人,船已备好,请上船。” 他对着林诗琪,行了一个绅士礼仪,嗓音温柔得像要掐出水来。 要命的是,他的背上趴了一个小鬼。 面容可怖,约莫一岁的年纪,瘦得跟人干似的,面色铁青,露出几颗尖牙。 小鬼的手腕上有一缕像头发一样的东西,长长的,林诗琪腹部的黑气里,忽然长出无数双小手,攥住头发,让小鬼无处可逃。 顾时筠咬着唇看着,身体已经僵硬了很久了,尤其是近距离地观看到林诗琪身上浓郁的黑气里,缠来缠去,绕了许多缕头发。 看到船夫走过来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林诗琪往船上推。 “小主人小心脚下。” 小鬼的尖牙咬在船夫的脖子处。 像蚂蝗一样,源源不断地吸食着他的精气。 船夫仿佛没有感觉似的,见林诗琪脚下不稳,急忙过来扶住她,望向她的眼神无比炙热。 林诗琪就着他的手坐好,没有半分不适。 云禅推了一下僵在原地的顾时筠,和他一起坐到船上。 这艘船不算小,摇摇晃晃地驶向别墅。 越靠近别墅,林诗琪的脸色就越好。 上岸后,再扭头,船夫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诗琪带着二人往里走。 顾时筠走在云禅后面,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云禅在裤兜里摸了一下,将手背在背后,手心里握着一个小壶一样的法器。 顾时筠松了一口气,火速接过。 三人走进别墅里,客厅里还摆放了一个祭桌,上面有林老先生的遗像和牌位,诡异的是,牌位前还放了两个木头盒子,一大一小,盒子紧闭着,盒子前各自有一个香炉,里面还插着香烛。 忽然,二楼响起一阵脚步声,像小孩子在楼上嬉戏玩耍一样。 顾时筠只感觉毛骨悚然。 可没有听说过苏林二人有别的孩子。 那这二楼的东西……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似的,二楼忽然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